《多面侦探》 第一章 黑松 倦懒的云堆从蔚蓝天际浅浅垂下,使得站在黑松之间的沐子感觉触手可及,她仰着头,脸上带着灿烂而纯净的笑容。 三五成群、弓着背的年轻人握着手机经过,也不由得被这个沐浴在阳光之下,活泼而又显得有些呆的女孩吸引住了目光。 虽说如此,‘这家伙一定是刚来帝都’,有群人这样想着,等到她拖着行李箱离开站台时,他们互瞟了一眼,似乎很随意地坠在了她的身后。 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群混混的举动,毕竟他们是那样大摇大摆,模仿着j家步不怀好意地跟着,但每当有人想对那个女孩出声提醒,便被直射而来的凶狠目光吓退,即便是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 剩下的人大多数则是表情冷漠、来去匆匆,沐子耳中汽笛般的声音、人们谈笑的声音都消褪,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她却很享受这片突如其来的寂静,刚从乡下老家过来的她,还未适应大都市的高楼大厦以及喧哗,不过樱花花瓣是如此绚烂地迎面而来,贴在了她的脸颊上,仍然让她沉浸进了秒速五厘米里电影般的唯美幻想。 晴空塔、浅草寺、代代木八幡宫她心中满怀期待,以至于她撞到一人胸前,被头顶压过来的阴影覆盖时,她才惊醒般地意识到,自己被一群发色各异的青年堵在了巷子里,这里还有不良 同学间女子话题一般的帝都传闻如潮水般在记忆里浮现出来,她松开提箱,缩着头将肩包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她的后背挨着墙,左右四方都被堵住,被他们坏笑着围成一个半圆,无路可逃。 “敌在本能寺”沐子低头弱弱嘟哝道。 不良们瞪大了眼睛。 刺猬头咋咋呼呼转头问道:“喂!这家伙刚才说什么?” 另一个挠了挠头,“好像是说本能寺?” “我当然知道她说本能寺,但为什么这种情况?” “大概是那种文学系?或者不思议系?”留着一头垂肩黄发的青年摸着下巴思忖道,“嘛,很有趣不是吗?” “你也是笨蛋吗?有趣你个maze” “ther-fucker?”长发抬了抬装饰眼镜,没有说什么,除了对真正的笨蛋一脸鄙夷。 刺猬头臊红了脸,转而将怒气发泄给沐子,他抬高手里削圆了的木剑狠狠地戳在她的肩上,“喂!你这混蛋!看什么呢!没脑子的吗,还不把钱老老实实都交出来!” 木剑戳的沐子小步踉跄,肩上一阵生疼,按理说可怕的骂声和粗暴的举动此刻就应该把一般的女生都给吓哭了,但沐子没有哭也没有叫,她时不时瞟起的眼神里充满好奇,就好像第一次看见不良也要多看几眼一样。 但身上又挨了几下,接连被一脚踹倒后,她终于意识到现状,松开了怀里念念不舍的肩包,被刺猬头一把抢了过去,让沐子微微感到有些害怕和无助的是,他们并没有拿了包就走,而是闲暇地在包里翻了起来。 一些女生的小物件都被掏出来随意地丢在地上,或是被刺猬头坏笑着在手里上下抛着,紧张的空气中围绕着各种羞辱性的评点。 “这家伙可真是土得掉渣,一看就是村姑,连口红都是唇色。喂!你叫什么名字!” “沐子” “姓呢?” “五百川。” “唔,五百川沐子。”长发点点头道,“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寓意的名字呢。” “我可以走了吗?” 长发没有回答,而是翻到了健康保险卡,接连找到了沐子的驾照,将上面笑得灿烂的女孩和眼前脸色苍白不做声的家伙做比照。 “五百川沐子,我记住你了。” “找到钱了,雅人。”刺猬头兴高采烈地道:“这家伙包里竟然有十二万呢。” 沐子抬头想说些什么把钱要回来,但看见他们不怀好意的脸色话语不由得窒住,此刻她是真的泪水盈了眼眶,想要哭出来了。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外面叫我名字。”长发不满地瞪了刺猬头一眼,但刺猬头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关系呢?拍完视频,她就不敢说出去了。” “话虽如此。”一直看上去温和的长发也陡然露出了狰狞的表情,调笑道:“喂!你手头紧吗?想赚点外快吗?” 沐子拼命地摇了摇头,但是不良们恶狠狠地玩着小刀,另一手拿着手机,不断闪耀的闪光灯近乎使得她睁不开眼睛,为首的三个青年则是逼得愈发近了,甚至解起了腰上的皮带。 “放不下面子?没关系,过一会你就不介意了,刚来大城市生活,没了那十二万挺难办的吧,帝都的物价可是很高的哦!” 长发陡然撑臂在她脸颊旁,偏着的阴冷轻薄的目光上下扫着仿佛在剥了她,带着烟气和泡面味的吐息扑过来,“臭婊子!想我帮你脱?” 雅人很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颤抖了起来,比起那些开始就很顺服的,这种搞不清楚想法的会比较有新鲜感。 但帝都的阴影终究没有完全覆盖到五百川沐子的身上,在不良们已经失去了耐心要施暴之时,一道声音从光亮的巷口传过来。 只见一个面色严肃,年纪仿佛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大声喊道:“喂!停下!我已经报警了!” “他妈的!狗屎!” 感觉警察随时都可能来,不良们一下子惊慌了起来,他们仓促将钱揣进怀里就往巷口冲去,那个年轻男子也识趣地让开了道路。 唯有黄发的青年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地慢了一拍,他拿着手里的小白瓶向缩在地上的沐子问道,“这是什么?” “药。” 雅人耸了耸肩膀,将小白瓶抛还给她,“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歌舞伎町找我,我这工作可有很多。” “这些钱你们拿走就好了,如果我再看见你们,我就报警。” 雅人呵呵笑了两声,将手提包反手甩到肩上,歪歪斜斜地跨着步离去,只打了个响指抛话道:“看起来你的确不像缺钱的样子,可钱算什么,这里是吃人的魔都。” 等到不良们离开后,年轻男子才逡巡着踱进了巷子,他对地上的沐子友好地递出手道:“你没事吧。” 沐子呆呆地看着药瓶,过了会才怅然地叹了口气,“我没事,但学费被抢了,为什么换了个地方还是这么倒霉,该说不愧为‘不幸的沐子’么?” “学费?” 年轻男子转眼看到了她别在胸口、很小一枚的校徽,一下子就被抓住了目光,不可思议地问道:“帝都政经大学?难道是研究生新生?” 看着眼睛里同样浮现出不可思议神采打量自己的女孩,一瞬间仿佛心有所感,两人异口同声地出口说道:“心理系!?” “五百川沐子?”/“金宮岚斗先生?” 沐子彻底无言了。 浮生如朝露,如梦亦如幻。 男子理了理衣领,咳了两声,再度递出手道:“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本人金宮岚斗,暂忝为帝都政经大学的心理学系副教授。” “我我”沐子接过名片,确定后结巴着说不出话来,这是何其巧合的邂逅啊,“我我是五百川沐子,大概是您您的学生。” 她看着一身潇洒的年轻教授,内诺邮件里的文字逐渐和眼前之人重叠起来,只是以这种方式和导师第一次见面她根本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想死。 “老师,我没有被” “啊啊,我知道,我可以以我的名誉为你担保” 两人声音都有些颤抖,尴尬地对视了数秒后别过头去,等待着巡警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身蓝装的巡警便骑着自行车到来,简单询问了一下经过做好记录,要了联系方式后就离去, 同路的两人自然是一起朝校园走去,在尴尬随时间流逝后,关系也开始升温,毕竟不管怎么说,岚斗可算是在十分危急的关头救了沐子一命。 虽然沐子依然有些拘束,但在岚斗的主动下,他们也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很常见吗?这种事,在帝都?” “应该不算少见吧,不过如果不是你本身具有资质,也不会被他们盯上。” “资质?” 岚斗收回打量学生的目光咳了一声,不想自己严肃的形象被出格的话题毁于一旦,转而问道:“你说的‘不幸的沐子’,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句话使得沐子突然快走两步拦在了岚斗的面前,她眼眸因清澈显得格外认真,让人有面对一头小牛犊般的感觉。 “还请您千万忘记这件事!” 被自己救下来的学生如此要求让岚斗微微感到有些愠怒,但他原本就是一个很容易让步的人。 他含糊地“啊啊”了两声,意识到这应该是很要紧的事,便暗自在心底记下,口头却没有再提。 糟糕透了的新学第一天,没有时间欣赏新校园的风景,甚至就连新生欢迎会也没有参加,补办完各种丢失的文件让沐子忙碌得宛若蜜蜂。 等到她终于一头扑在宿舍的枕头上时,不良雅人的阴鹜面容又唤起了她的担忧。 滨崎步的歌声far-away适时轻柔地响起,她摸索着接响了电话。 “沐子,怎么样?新学校习惯吗?” “我被抢了,妈妈。” 母亲千恵的反应却带着一种奇怪的想笑般的诧异,“你?被抢了?是沐子在跟我说话吗?你该不会又是期待着什么英雄救美吧。” “这次我真的遇到英雄救美了,妈妈。”,谈及岚斗,沐子沉闷的语调一下子活泼起来,“”您肯定不敢相信,他竟然就是我的导师,啊,岚斗先生,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呢。” 母亲千惠穿着和服端坐在榻榻米上,凝视着四方庭院中的春景,似乎并没有女儿在电话那头那么高兴,“那可真是命运一般呢,不过新闻里不是经常报导吗,年轻多才的教授总是能传出各种闲话。” “不许您这么揣度他,妈妈,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千惠声音停滞,握着手机的手一颤,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题,打趣起过去的时光以及沐子之前的备考,等到快结束时才问道。 “那群小混混没把你的药也抢走吧。” 沐子躺在床上,看着握在高处、有些像高塔一般笼罩着自己的小白瓶,眼里泛着不知名的色彩。 “没有。” “算他们有点良心,记得按时吃,钱我会马上打过来,不要担心。” “我会的,妈妈。” 听到女儿乖巧的话,千惠这才放松了些,挂断了放在膝上的电话。 第二章 变态心理学 一切的生活都将在波澜壮阔后平静如水,亦会在不曾预想之处暗藏深渊。 沐子显然并不认可这句话,在帝都政经大学的校园新人生中,岚斗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目光,如同芦苇拂动着她心灵显现的湖水。人在饱含情感之时视野中都会带上一层幻彩般的滤镜,这使得其化为冲动的野兽,猫,狮,亦或是飞蛾。 她将脸半埋在立起的书册后,小心而羞赧的目光不断瞥着他,时不时地会与之相会,但让她既感激又失望的是,岚斗的目光似乎只是在教室间扫视,并无焦点。 “啊,我没救了。” 沐子揪着发烧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毕竟研究生的攻读可是一项苦业,可不能被年轻英俊的教授给迷住了眼睛。 “我们所研习的变态心理学略微不同于研究病人不正常行为以及病态心理的医学心理学的分支,更可以说是一门独立的,专为刑侦所服务的一门新学科。” 岚斗教授背着手,微垂着头,在台上走动着,他朗朗有声道:“比起统合线索调查、引进加强各种检测手段,探究犯罪者的变态心理在近些年也不断受到更多关注重视。” “人们开始好奇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而不是如同欧洲中世纪猎巫一般将一切归咎于他们是恶魔的使徒。” 他随即笑了笑,抬头环顾了一圈,问道:“有多少人看过汉尼拔,或者说沉默的羔羊?” 教室里寂静无声,随即学生们面面相觑交声低语,这缩着头的一片平原,男生女生之中,只有两只白皙的手举了起来。 不过不同的是,一只手自信地举得很高,一只手弱弱地只举了一半。 “嗯。”,有两个知道,岚斗已经觉得很好了,他翻看名册与座位做着对照,“仲見露央沙,以及沐子” 他的话语一顿,似乎觉得叫得过于亲切,便连名带姓再度说道:“五百川沐子!” 沐子如同干坏事被发现的学生,一个激灵反射般地站了起来,咬着嘴唇口齿不清地答着:“到!” 教室里立刻一片窃声哄笑,仲見露央沙有些不满地放下手,转而无语地遮着额头眼睑。 岚斗也对沐子的反应有些吃惊,不过误会已经造成了,他也便若无其事地接着道:“在汉尼拔中,主角之一williamgraham(威廉·格雷厄姆)作为特别探员参与fbi调查,甚至还会给fbi的探员们上课。” “他在探案中的参与角色很新奇,叫侧写师,犯罪侧写师。但这并不是什么仅存于电视剧中的名词,其最为出名的便是fbi的行为分析科bau,里面的优秀侧写师破获了许多重案,其中便有很出名的几桩连环杀人案。” 岚斗随即看着沐子,这名聘为教授时仓促收下的学生自然不被他抱予什么期望,但他还是问道:“五百川,你对于侧写师有多少了解?” 沐子冷静下来,没有经过多少沉思便流畅地说道:“犯罪侧写师,通过现场留下的诸多特征、犯罪手法对犯罪人本身的形象进行回溯的一种职业。” “其形象包括人种、年龄、性别、职业、性格等等,对于警方缩小范围抓捕嫌疑人,或者是通过撒饵来诱捕很有帮助。” 岚斗诧异地盯着她,沐子说的十分详细,近乎没有什么缺漏,都要让他怀疑她是不是专门做过相关的深入研究。 而她眸子里所呈现出的被压抑着的探究欲,也让他本能地想要退让,他脑海中对五百川的描摹逐渐呈现出一片变幻莫测、始终不肯定型的油画色彩,这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判断差别巨大。 他深吸一口气,“说的很好,你坐下吧。” 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以及交头接耳,他们很是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么一种神奇如巫师般的职业,但他们的好奇心毫无疑问都被勾起。 有一名男生举手道:“教授,这完全不科学,恕我不能认同。弗洛伊德曾经说过,心是不可捉摸的,即便我选修了这门课程,但我依然如此坚信。” 还未等岚斗回应,仲見露央沙便放下遮在额头的手,脸都没有侧过地讥讽道:“弗洛伊德还说过,凡人皆无法保守秘密,就算口风严实,也会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背叛的气息。” “你这目空一切的家伙!”男生气得脸色涨红,从他隐隐想要翻座越椅冲过去的姿态来看,他们似乎并不陌生,而是早有夙愿。 沐子缩着头,眼睛里却全是打吧打吧的怂恿,不过教授咳了一声制止了或将蔓延的事态,使学生的注意力转移到课程上。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都可以通过对这门课程的学习自己去验证。”岚斗笑着,却又带着一种骄傲说道:“但有一项规则我或许可以提前说明,这是一项考验天赋的道路,这是一扇紧闭的幽暗之门,能否推开,推开后能走出多远,所有人,或将天差地别。” 见到学生们不服气的神色,岚斗不慌不忙地从衣袋里掏出一个u盘,食指和中指拈着示意道:“我将用接下来的案例来证实这一切。” 学生们自主地拉紧了窗帘,在昏暗的教室之中,投影仪在屏幕上打出一片彩色却又近乎黑白的影像。 小小的惊叫声响起,女生们捂住了口,男生们也露出了不适的表情,投影仪正播放的是一组犯罪现场的照片。每张照片的右下角都印着号码、一串警视厅uit以及秘要的字样,无疑增加了其说服力和真实性。 一组照片很快闪烁而过,三十七张,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放完,对于人的记忆力是项巨大的考验,当然对于有的人是更加严重的问题,不少学生吐了,还有女生啜泣了起来。 混乱糟糕的场面使得岚斗瞪大眼睛手足无措,他通过玻璃对门外的校警点头示意并无异常后,就陷入了僵直。毫无疑问这个课程的走向,这和他想象中学生惊讶佩服、掌声连天的场景天差地别。 “没用的家伙们。”仲見露央沙捂着鼻子的不屑置评使得一切有些好转,即便是为了面子,青年们也不得不脸色苍白地强撑起来。 这并没有给岚斗教授多少宽慰,不过好处在于,课可以继续上了。 “刚才播放的是都農町三丁目十一番四十四号,发生在坂上一家身上的凶杀案,我想你们也许在报纸上也读过,现场当然不止眼前的三十七张照片,但这些被允许流出用作教学的寥寥物证,对于天赋非凡的人,也可推测出凶手的轮廓,当然其他的人会是一头雾水。” 没有人喜欢被划分为普通人,特别是以高分考到这所名校的在座诸位,鞭策使得他们的精神又振奋了一些,皱着眉头思索着那些让人不快的照片,这使得课程稍微回到了正轨。 “教授您放映的照片似乎已经排好了顺序,这降低了不少难度。” 政法系来旁听的真崎直人环顾了一圈心理系的学生,略显得意地第一个说道,“首先,窗边散碎了一地玻璃,可以看出犯人是用蛮力闯入。” “不错。”,岚斗抱着手臂,微笑着点头,示意他继续。 “厨房里的插槽里少了一把菜刀,也许是犯案的凶器,而台边还滴了一些血迹,这说明犯人对坂上家中的布置并不熟悉,从他伸手的角度,菜刀是刃朝外的。” 直人敏锐的观察力和大胆推理使得岚斗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从接下来的照片来看,坂上夫妇以及他们的子女应该是分别被刺死在他们的卧室,整个过程应该是毫无声息发生的,因为坂上夫妇死时的姿态似乎并没有做什么激烈的反抗。” 真崎直人随即皱了皱眉头,“但坂上夫人明显遭受了凌辱,也许是凶手先刺死了她的丈夫,然后再握着匕首进行暴力的胁迫。” 他感觉情理上有些生涩,但逻辑上依然合理,他便将自己对于整个案件的分析讲完:“解决完屋内两个成人后,凶手再潜入了熟睡的小孩的卧室,刺死了他们,他藏匿起凶器,远路返回,在警察到来前扬长而去。” “到这里为止依然只能算是推理。”岚斗教授笑道:“和课程关联起来,你对于凶手形象的测写呢?” 这无疑使得直人陷入了苦思,在他看来这无疑是要求他将缜密的思维发散,胡思乱想,但他依然勉强给出了答案。 “我认为凶手年龄应该在30岁左右,正值壮年,男性,身材魁梧,有可能是有过暴力记录的前科犯,性格冲动。” 岚斗笑得更灿烂了,“人种,动机?” “人种?非裔、墨西哥、巴西,都有可能,动机”,由于岚斗教授提前说了丢失的只有一条廉价的项链,那么肯定不是入室抢劫,直人叹息了一声,征询般地说道:“冲动下的性犯罪?” 岚斗耸了耸肩膀:“见色起意,然后按捺到晚上才遛入住宅,并灭人满门。**只会判三年到十年,而你的犯人给自己加了几个死刑。” 他并未直接否定直人的测写,而是饶有兴致地环顾了一圈余下的学生,“还有其他的侧写师吗?” 第三章 侧写师 仲見露央沙第二个举手站了起来,不过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会做那么愚蠢的推断。” 似乎遭受怒目而视对她而言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她拿笔拨了拨头发,以一种睥睨而平淡的姿态准备自己的论述。 “请讲,仲見同学。” 仲見露央沙环顾了一圈,“虽然时间很短,但记下几张印象深刻的照片并不难,首先,如直人同学所说的” 名字音节被故意吐得很重,这使得真崎直人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仰躺在座椅上抱臂冷视着她有何高见。 “他认为凶手是从落地窗破入房屋的。”露央沙翻了个好看的白眼,“真是武断的愚见。” 还未等及直人争辩或是大骂出声,她便很快地衔接道:“从照片可以清楚地看到玻璃渣是散落在庭院的草地上的,很明显是被人从内向外破出,能在这一点上都产生误解的,可真是难以想象的外行。” 直人回想后便吃了一惊,不由得前倾着身攥住了书册,同学们诧异瞥过来的目光如此刺人,之前得意洋洋、迫不及待高谈阔论的“壮举”更是让他难堪地想找个地洞。 当然,他对于使得他落入此等境地的仲見露央沙更是恨到了心底。 “除此之外,直人同学的武断还有许多明显的、当事人不自知的漏洞。” 这就是在鞭尸了,沐子同情地看着怒不可遏、但极力忍耐试图维持形象的直人,他的动机已经有了,她思索着校园里有没有出现新一桩凶杀案的可能。 “如果凶手是破窗而入,我相信这动静足够提醒坂上一家住宅里进入了入侵者并起床查看。”仲見露央沙摇了摇头,长长的发丝在她的脸颊边飘摇,“这又和直人同学所认为的坂本一家被毫无声息杀死在卧室的结论相违背。” 听得兴高采烈的岚斗教授此刻似乎也没有考虑到直人的情绪,忍不住鼓掌喝彩道:“说的很好,露央沙同学,我迫不及待想听听你的推断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测写。” “我会的,教授。” 仲見露央沙端庄若大小姐般地行了一礼,“从第6—8张照片可以看到,卧室之间的地毯上全是黑褐色的血痕,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仔细分辨的话也可以明了,这血痕并不只是犯人踩踏的血脚印,而更多的是尸体被拖拽的痕迹。” “我做出一个推断,这说明坂上一家并不是被各自杀死,而是集中杀死后进行了运尸。” “但意义何在!”直人涨红了试图进行不甘地反抗,“如果像你说的,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的话。” “现场所揭露的事实不需要意义。”露央沙盯着他,那锐利的毫不掩饰锋芒的目光竟然一寸寸吓得直人面色发白,哐当一声倒在了椅子上。 “那个”沐子突然平静地举手反驳道:“其他的无所谓,我可不能对这句话坐视不管,事实背后自然会有其存在的意义。” 露央沙偏转目光,看到熟悉的面孔后眉头不由得一皱,对于她这样自我的人,理念的不同更加让人讨厌。 岚斗乐不可支地靠在了讲台上,呡着水杯中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端详着着阴暗教室里对峙的两名佳人,于是针锋相对的事态开始进一步升级。 露央沙抱着手臂,一字一句地说道:“凶手是从门悄悄潜入的,因为门锁上有被撬动的痕迹。” 这似乎是某种竞争,或是擂台般的邀请,沐子的眸子一下子笑成了月牙,并泛起了璀璨的光亮。 她也像露央沙那般不经思索般地说道:“凶手是有计划行事的,庭院里有一个孩子搭的小墓堆,以及一张狗的照片,我猜测坂上家养的狗应该是在凶手潜入几天前被毒死。” 露央沙挑了挑眉,“凶手从厨房取走凶器后,首先闯进的是小孩的卧室,并将他们带到了夫妇的主卧。” “由于胁迫了孩子,夫妇并没有做什么抵抗。”沐子顿了顿补充道:“凶手当着丈夫对其妻子进行凌辱,我想考虑到那条项链,这更有可能是对坂上夫人而不是坂上先生的报复。” 沐子卡的点让露央沙感到很难受,她不甘地说道:“报复完成后,如一开始的利用亲情的羁绊稳定局面,凶手先是刺死了具有反抗能力的丈夫,然后是妻子,最后是孩子,然后将孩子的尸体搬回小卧室。” “但是!”似乎不想让沐子抢到最后一丝风头,露央沙又道:“或许是孩子的哭声惊动了邻居,有人前来查看情况,慌不择路的歹徒不想和从门进来的人对上,这才选择破出落地窗,从庭院逃跑。” 沐子并不介意地微笑着看着她说完,不可置否。 “很精彩!”岚斗诧异于两个学生竟然凭借一组照片就能做到如此地步,他顿了顿笑道:“但推理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未经证实的推测,若是给不出侧写,对案情起不到任何帮助。” “能否给出大致正确的侧写,描述出一个犯人的生动轮廓,才是考验一名侧写师的关键要素。” “谁先来?” 露央沙思索片刻后说道:“男性,毫无疑问,年龄,应该和坂上夫人相仿,三十左右,身材,应该不会高大,17米以下,不然不会采取胁迫的方式,而是绑住坂上先生。” “性格沉默阴鹜,喜欢谋划,职业可能是办公室白领,会弄错菜刀摆放位置的,应该是移居民,移居而来的办公室白领,我认为很大可能是引进的印度计算机工程师。” 沐子半途上便拼命地抿住嘴,听到印度计算机工程师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她侧着身子,双手小举在身前似乎在防御露央沙恶狠狠的杀人一般的目光。 岚斗教师刚被沐子逗得嘴角扬起,笑感便被扫来的可怕目光逼回了心底,他面色发白地咳嗽两声:“五百川,你的看法呢?” 注意到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沐子也没有紧张,她偏着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伸出v状的手形道。 “我觉得凶手不止一人。” 喧哗声一下子如潮水般漫过了整间教室,否定声不绝于耳,尽管沐子被他们视为了从仲見“魔爪”下救世的旗帜,但这观点从根本上推翻了所有人的设想。 岚斗脸上的笑容也消逝,虽然沐子一下子偏到岔道上让他感到困惑,但他依然保持着一名教师应有的耐心。 “为什么?” “坂上一家,有着两个成人,三个小孩。我认为想要胁迫他们不声不响地承受暴行,一名持刀的歹徒似乎并不足够。” 即便是岚斗明显的态度也没能影响沐子,她很明显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她认真地接着道:“而且,在凶手侵犯坂本夫人时,也需要一名同犯看管人质,也就是孩子们吧。” 联想出的场面让人感到不适,岚斗喝止她道:“如此可怕的罪案怎么可能会不是一人所为!会有人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并协同吗?会有人在人注视下还能如此作为吗?” 沐子睁大眼睛,无辜地道:“所以他们忏悔了啊,他们将孩子的尸体搬回了小卧室,并将夫妇二人的尸体在床上整齐摆好,做出一家安然沉睡的样子,我想他们那一刻肯定为自己冲动后的行为落泪了吧。” 无论是岚斗,还是露央沙,以及教室里的同学,都为沐子此刻的话语和状态感到恐惧,因为她脸上也流下了晶莹的两行眼泪,捧着手似乎在向圣母玛利亚告罪。 她那阴暗下的神情似乎将那天的夜晚和这间教室连接起来,泼到屋顶的乌云大雨,流淌缠绕着脚踝的血泊,一下子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够了!”岚斗先是喘息,随后他的声音愈来愈大,“够了!够了!五百川!” 沐子愣了一愣,从那种状态中解脱出来,亦是松开了对众人的“魔咒”。 岚斗隐隐感觉到这个女学生的身上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得用严肃的目光盯着她:“这是课堂,五百川,我所要求的是侧写,而不是臆想!走廊里只有凶手一人的脚印。” “不是臆想啊,岚斗教授。”沐子委屈地看着他,想了想说道:“我有证明啊,脚印的话,我想是因为那名男子的同犯也是名孩子,他的足迹被掩盖了吧。” “我想这不是一场情欲下的犯罪,也不是情人的报复,而是一场父子在精心谋划下的,对抛弃他们的妻子或者说母亲的复仇。” “他们难以原谅那个弃贫投富,甚至幸福地组建了一个新家庭的女人,以及那幸福的一家人,那是最大的背叛!那是凌驾于不幸之上的,凝刻在现实之中甚至不断流淌撕裂的伤疤。” 岚斗瞪大眼睛看着她说不出话来,这节课堂终于失控了,最为可怕的是,他想到那个在自己帮助下警视厅抓获的名为柴生由纪夫的男人几乎没经过什么审问便签了认罪书,而他的确有一个十多岁大的、曾经到警局探监的小孩。 那个男孩阴鹜沉默,杂乱的黑发都快遮了眼睛,坐在窗口前拿着遗书和一个包裹面对玻璃另一边哭泣的父亲默不作声。 “不,这一切都应当只是巧合。”他喃喃道,随即自嘲般地笑了笑,鼎鼎大名、被帝都政经大学高薪聘请来的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学生动摇,即便只是一瞬。 咚咚咚! 师生们陡然都被吓了一跳,门外突然传来了响亮的、仿佛带着恶意一般的敲门声。 第四章 过去的友人 岚斗走近看清来者后紧跳的心脏平息下来,他随即出去将门合上,但探头的学生们都已经注意到来的是几名警察,眼尖的还认出了那为首刑警制服上的衔位不低。 “啊,白马警部补!” “你认识他?” “你不知道?这可是电视上出现过的、破获了许多悬案的警界新星。文艺春秋的杂志主编甚至将他放进了新一代年轻人的候选里,被命名为“永远正义的白马”呢。” “是这么厉害的家伙吗?!”周围的家伙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萌生惧意。 女研究生们则是从可怕课程的折磨中复苏过来,被新类型的硬朗面容治愈了心神,聚在一起兴奋地叽叽喳喳。 但比较惨烈的是这群正常人被夹在两个“危险人物”之间,因此当露央沙突然起身过来时,她们立刻被吓得拿书抱着头做鸟兽退避。 露央沙一路旁若无人地,径直来到了托着脸颊、忧心忡忡地盯着门外的沐子身前,并不客气一手拍在桌前,打断了她的烦恼。 “你刚刚还保留了什么没有说吧!你的侧写。”和岚斗教授不同的是,她觉得自己的推断也不过是过家家般的臆想,尽管对笨蛋们十分蔑视,原本却也没有那么认真。 但沐子的推论生动得宛若从现实中走出来一般,一下子勾起了她的兴趣,她按捺了许久终于还是微微放低身面主动走了过来。 沐子认真地看着露央沙,被人观察到如此细致让她感到吃惊,不过她转而小心问道:“我刚刚没有吓到你吗?” “没有。”露央沙托着长发向后一洒,漫不经心地道:“不想说就算了。” “啊,我当然会说。”沐子的倾诉欲似乎和探究欲并存,“其实我的侧写大致上和你是一样的,只有一点不同。” 露央沙不爽地扬起了下巴,“嗯?” “作案的并不是什么移居民。”沐子笃定地道:“那厨房刀架上的血迹不是取刀时割伤手留下的,而是换刀时遗留的。” “换刀?”露央沙面色不解,对于又出现的新说法皱紧了眉头。 “是的。就如你所说的,无论是什么动静引起了来人,给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也许满身血迹走在街上还能说是喝醉酒跌伤的,但还拿着一把红色尖刀可就不一样了。” 露央沙皱着眉头,沉默安静地听着。 沐子十指交叉,仿佛不是在阐述一件凶案般微笑着道:“但把凶器留在屋内必然会被警察发现,即便再小心地擦拭,谁也不敢担保上面有没有留下指纹。” “于是他们做出了我也觉得是十分高明的举动,将那把真正的凶器擦干净放回去,取出一把崭新的随意丢在哪个屋角。” “四十四号坂上一案不是沉搁了很长时间才告破吗?我想那时警方一定被错误的凶器诱导到了错误的方向吧。藏木于林,犯人做出这种冒险时一定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但真的很聪明。” 露央沙紧盯着她,沐子做出这番论述时并未展现出什么心计与缜密的思维,一如她纯净的外表。这个比案件还要真实的故事如清泉般恍然淌出,尽管发出的是冥河钟鸣般的幽响。 如果有人以恐怖之梦甘美飧食,那一定是眼前的这个少女。但不知觉的,也许是人类的天性作祟,她还想从她的口中听到更多的故事,无论是真是假,无论情节多么平淡,或是震颤人心。 她不知道教授怎么想,但她认为,眼前这个名为五百川的少女,或许便是最天才的侧写师。因为她和那扇教授口中的幽暗之门是如此契合,甚至露央沙隐隐觉得她便是幽暗之门本身。 露央沙头一次对陌生人伸出高傲的手:“仲見露央沙。” 但沐子却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受宠若惊,虽然的确有些诚惶诚恐,她小心地握手道:“五百川沐子。” 露央沙直接地道:“交个朋友吧,你不是对岚斗教授有好感吗?我会帮忙把你打扮起来的,这副朴素的打扮可捉不住男人的心。” 她话语顿了顿道:“报酬只有一项,我想更真切地置身于你的臆想。” 原本在大学里突然有了友情进展对五百川沐子来说应该算一件幸事,但露央沙如此直白而又不可思议的交易会使得任何一个人当场臊得体无完肤。 沐子也不例外。 她掩耳盗铃一般地大叫一声抱住头,毫无形象地脸庞在桌面上翻滚起来,再爬起来时眼眶边明显已经带了红红的哭痕,整个人流露出垂死一般的委屈姿态:“我表现得很过分吗?” 这副样子真让人感到怜惜,但露央沙心里只浮现出了‘竟然也是笨蛋’一行字。她似乎对于自己的行为毫无愧疚或者说意识,只是单单地在周围人奇怪的目光下揉了揉眉心,回应道:“其实也没有,应该只有我注意到了。” 沐子这才舒出一口气。 教授一去不回在政经大学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随着下课铃响,众人如释重负地卷起课本背包,逃一般地出了教室。 但就在沐子打着一顿饭堵住露央沙嘴的主意时,隔着长长的走道长廊和人头汇成的海洋,突然有一个记忆中熟悉的身影跳着朝她挥手呼喊道:“喂!五百川!” 沐子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她满怀歉意地对身旁的露央沙鞠躬道:“真抱歉啊仲見,我忘了我还有社团的活动呢,恐怕下次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说完她便飞一般的跑掉,留下被放鸽子的露央沙难以置信地立在了原地,藏得很好的一抹期待也如灰般被风吹逝。 没什么感动能比得上挚友久别重逢。 沐子海豹般地挤开了人群,扑过去就是一个熊抱:“优美酱!” “不要这么油腻地叫我!”优美嫌弃地道,嘴已经被紧贴过来的脸蛋挤得嘟起,“而且你该叫我学姐才对,新生!” “不要嘛,我们不是从高中起就是好友嘛。” “那也不要贴的这么紧!” “温暖的东西不就想靠的更紧吗?太阳,温泉,篝火,被窝,以及优美!” “太阳的内核有两千万摄氏度,太过靠近会被融化的哦。” 沐子眯起眼笑道:“那我也在所不惜。” 优美叹了口气,放弃抵抗般地说道,“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没变呢。” 大多数人都会将女生一视同仁,而猜不到沐子纯洁的外表下究竟藏了多少分武力,但至少仁德大学以及其附属高中的男生们不会忘记被那个女人支配的恐惧。 “我听说你之前都快进入全国女子大学生剑道决赛了,中途放弃不后悔吗?” “我得遵从母亲大人的决定。” 优美冷哼一声,“呵,也是,你跳级宛若跳水,转而用成绩轻轻松松便考上了这所我日夜苦读才钻进来的高校呢!如果不是我不小心提到凶杀案吸引到了你,你也不会离开那个小地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吧。” 沐子做出瞪大眼睛瞳孔涣散的招牌表情,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优美半是不爽半是担心地道:“但你每次往这些事情靠近真的好吗?你本身就够能吸引灾厄的吧,因为失踪的次井敬太、自杀的浅間亮子等等,警察都上了无数次你家门了吧。” “唔,是有不少。”沐子用双手垒出了一沓名片的高度,“屋代刑警先生,还有雨村刑警先生” 优美叹了口气:“我可不想突然一天在报纸上读到有关自己朋友的事情。而且阿姨也告诉我了,你刚来帝都就遭到了抢劫,八百万神灵也保佑不住你哦,如果你再这么莽撞的话!” “但是,但是啊,优美”沐子摇晃着她的手臂撒娇道:“我离不开这些啊,就如同鱼儿离不开水一样,只有这些事件能让我稍微鲜活一些,而不是如同钟表里深藏的尸骸。” 优美拿她没什么办法,也知道这个根性恶劣的家伙说的是实情,曾经千惠阿姨将沐子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疗养院进行治疗保护,但她就像是泻了气的皮球一天天消瘦。 也许神明把这样一个独特的人放到人间是有其用意的,所有与沐子关联甚密的人,无论是母亲千惠,还是友人优美,从那以后都只能这样想。 “剑道部无论是新生老生都不大行啊。”优美岔开话题,叹了口气说道:“只好拜托你来了,我可是卖身聘请精干教练。” 她揉动着骨节发出脆响,坏笑道:“正因如此,那几个臭小子,你一定要毫不留情地修理他们,不让雇主满意可不行。” 沐子一路跟随着优美来到剑道部,在更衣室里换上素服,并穿戴护具,“没必要这么操练吧,只是个业余的社团而已。”,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发觉到了问题的关键,又偏头道:“难道是有什么有奖金的比赛吗,你这么认真?” 优美支吾了两声,“奖金是次要的啦,关键是荣誉!” 沐子没有说话,只是保持浣熊般的微笑,气得优美伸手揪住了她的两边脸颊,拉成了一个胖子,“可恶,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缺钱?我和你这个生活在高天原的家伙可不一样。”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英姿飒爽的优美带着沐子走到道场,看着部里的一群各行其是、桀骜无比的成员,此刻语气却禁不住的飞扬,“各人注意!” “你们不是一直说我不够格教导你们么?现在你们的好日子到了。” “这位可曾经是女子高中生剑道比赛的季军,女子大学生剑道比赛的种子选手,人称“赤服魔女”的五百川。” 沐子小声嘟哝道:“我哪里有这么难听的绰号。” “你闭嘴!”优美在她的腰后扭了一把,眯起眼睛道:“打败她的家伙,我就把部长之位拱手相让,不过要是认输了的,即便以后我叫你们去扫厕所洗训练服,也别有怨言!” 第五章 非自愿的奖赏 清脆的击剑声回荡在木质的道场,黑衣甲士穿梭其间。 裸足贴合在地上,传来的冰凉会给人一种清醒的似乎在共同呼吸的错觉,但下一刻拉出的刺耳促响才是常态,剧烈的交手中,一切多余的喧哗都逐渐寥落,人的呼吸声焦热起来。 “hajime!(开始)” 快速的竹刀轨迹宛若圆轮一般从空中划过,田下蒼太还未从对手小动作的变化中走出,仓促抬剑时面罩前便一暗,头“咚”地一下痛得震鸣起来。 “menari!(面部得分)” 沐子松开慑在他上半身的威势,回到场中恢复中段架势。 苍太紧张地喘了一口气手腿都开始发抖,他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护具的防护,对面这个没有任何留手的女子已经使得自己倒地。 尽管在赛场上分散注意力是件不可取的事,他依然忍不住看向那些躺在地上咬牙低哼的学长们,他们可都是剑道部的大将。 就算是算不上专业,但也在业余的比赛中拿了几个足以自豪的小奖了。 但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是吃米饭长大的吗? “shobuari!(胜负已分)” 一个分神他便眼前一黑仰倒在木地板上,沐子瞬间彻底拿下这一局。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哈哈,是不是沐子?” 优美宛若大魔王般在一众丧气选手前叉腰大笑着,对于眼前的结局毫不意外,沐子取下面罩,甩了甩发丝额上的晶莹汗水,颊上带着如霞般的艳红。 应付这么多人的车轮战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再加上抱了很久的书本剑道技艺已经生疏了很多,差点被其中名为“黒”的主将逼平以致三本下场。 等到呼吸平缓后,她提着装着毛巾的篮子来到他们的身前,友好的伸手道:“一次有益的较量,你们打得很好。” 众人闷气了一会,名为“黒”,实名为針谷将生的主将抓住手起身,算是双方达成了和解。 “干嘛对这群混蛋这么好。”优美幽怨道:“你可不知道这群家伙之前多么不可一世,明明连正赛的预选赛都没有进过,却一股俺们天下第一的嚣张。” 沐子拄剑笑了笑,她的目光在气势咄咄的优美和沉默躲闪的将生间徘徊了一会,仰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似乎是有樱瓣不断地从天窗顺着光线飘落下来。 “啊,春天啊。” 她喃喃着,樱瓣驻足在披着甲服的她的身上,似乎从此便不愿远去,天色逐渐黯淡化为昏黄的光影。 “喂!还发呆呢!” 优美小撞了一下,使得她转醒过来,嘻嘻笑道:“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是啊!”优美没好气地道:“你这只只有七秒记忆的深水鱼。不过被你拾掇了一顿,那些家伙终于学会接受训练和收拾场地了,嗯,看上去是不是整洁多了?” 其他人都离开了,似乎只有身为部长的优美留在了最后,不好说她是不是在享受大胜的余韵。 她和沐子并肩向外走去,离开时看了一眼道场墙壁上刺眼的嘻哈风格涂鸦,恨恨地用一把大锁哐当一下锁住了活动室的门,然而她似乎依旧没什么信心,于是双手合十道:“恳求实命大神告诉我,怎么才能制止棒球部的那群蠢货来捣乱呢!” “我想这不是他们的错,谁叫这里有一个万千迷人的剑道部部长呢?”沐子凑过来调笑道:“要不削发为尼吧,优美坊主。” “想讨打了不是?”优美半是开心半是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不过看在你帮我辛辛苦苦一天、极尽讨好的份上,我就把那件凶杀案仔细给你说说吧。” “啊!务必,优美大人。”沐子双手合十,眼眸亮的仿佛闪烁起了星海。 “帝都政经大学创校史可以追溯到明治年间,首任校长是大名鼎鼎的箕作先生,自那以后,还诞生了许多各国的著名人物,现如今已被称为帝都六大学之一。” 借着黄昏之光,两人在林间石道上徐行。 “但是,就是这样一所一直风平浪静的大学,却在半年前难以置信地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件,由于目击者众多,在警方还没有赶来的时候,一些毛骨悚然的细节就已经在校园内传得沸沸扬扬。” 优美压低声音,“甚至据说在凶杀案发生后,也许是由于没有找到凶手,惨遭不幸的那名女孩的灵魂依然在钢琴室里游荡,每逢半夜时分,那架钢琴的琴键、便对着空荡荡教室的数百张座位自行奏响。” “乐器部的学员们害怕极了,在钢琴室里放置盐堆来祛邪,然而这似乎激怒了鬼魂,放置盐堆的学生们中有两个高烧不起,于是校方出面请了著名的和尚来做法,似乎异常才平息下去。” “唔。”沐子瞪大眼睛道:“优美酱,我想听的是案件,像是被割下的残肢,血淋淋的现场,凶手在黑夜中的背影,而不是捕风捉影的鬼故事。” 优美咬着指甲不甘地啧了一声,为了吓沐子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沐子竟然毫不动容,何其可恶的唯物主义者。 她嘟哝道:“案件的细节我可不记得,我只听过传闻以及鬼故事。” “是这样吗?”沐子怀疑地看向她,优美退缩的姿态可太明显了,于是她拍了拍手道:“啊,我有一个好主意,如果我们去到那间案发的钢琴室,一定能够唤起你的更多回忆的。” 这种情形并非第一次发生,沐子在涉及案件时会突然化身固执魔王。 优美尖叫一声,不假思索地转身就跑,然而刚跑出一步她的手腕便被抓住,并被拽得向后一扬,朝着那不可知的方向偏转而去。 “我想想,钢琴室是在哪来着,我应该有向人打听过。嗯,与那原道、鏡石楼d座413。” “啊啊啊啊!!!你疯了沐子,放开我!我死都不要去啊!” 沐子顿住脚步转过头,认真对优美说道:“放心吧,优美,我会保护好你的。”,随后她的脚步迈得更加坚定。 优美整个身子都跨挂在了沐子的手臂上,并试图扒开手指挣脱,然而无论她尝试何等姿势,困住自己的那只小手却始终如一地紧而有力。 她只得破口大骂道:“你这头熊!笨熊!变态!学习变态心理学的大变态!”,想到line(一款流行社交软件)上的各种传闻,害怕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心底冒出来,圆脸美人、干练部长优美竟然提前便被吓出了眼泪。 可惜的是这一幕沐子都没有看到,优美的告饶也被她选择性无视,她宛若一辆一经开启便无法停下、不达终点绝不罢休的火车,就以这种气势窜进了讳莫如深、连各个楼层都被水泥木板隔开,废弃宛若旧校舍的鏡石楼d座。 此刻无论是楼内还是外面都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只能透过遍布灰尘渍点的玻璃模糊地窥见路灯的光亮,沐子一手拉着优美,一手按着电梯,向上的三角形符号和孤单的数字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红芒。 沐子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太好了,供电还没有停。” 优美在这一刻更咽了一下,终于万念俱灰,瘫坐在地上抹着眼泪,满腔幽怨地道:“如果我死在这里变成了地缚灵,我一定会缠着你不放的,五百川!” 沐子偏了偏头:“那我一定在遗书中请求妈妈立一个小神社,这样我们死后也能挤在一起。” “才不要呢!”优美被气笑了,但死在沐子口中是如此真实而诚恳,一下反而消散了许多她心中的害怕和怨气。 尽管这只可恶的手抓着自己来到了这可怕之地,但当自己遇到危险时,这只手却也从未松开。 优美忿忿地抓着头发低吟出声,啊!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家伙的呢!这可恶的孽缘!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打开,将两人连人带骨头都吸吮进去。 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优美心惊胆战地盯着电梯顶部一闪一闪的灯,耳边盘旋着年久失修电梯哐当当的响动声,再看看写满期待的沐子的脸,觉得自己这个正常人出现在这里是如此地违和。 汗水从她的额头渗出,每一秒都有些度日如年,直到电梯门“叮”地一声再度打开,眼前是狭窄的黑暗过道。 走出过道便是一条横着的宽阔走廊,如果转身站至长廊中间,便可以隐约看到黑暗中左边靠窗的地方是一片可供休憩的坐台和沙发,而右边则是紧闭着的教室,宛若一节节重复的车厢,就以这种格局延伸至极黑的尽头。 光滑的地面使得脚步格外清脆,沐子却一点都不心怵,她打开了手机的探照灯,借着光亮认真地挨个走到教室门前察看门牌号。 “13可是很可怕的数字,沐子。”优美把头缩在沐子的肩上试图借来一点温暖,“你知道吗,过去的断头台都是设置在第十三道台阶上的,而且耶稣也是被第十三门徒出卖后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天啦,还有楼层4的死” 但沐子不为所动地找到了413号房间,并推开了门。 门并没有上锁,扑来的强风夹杂着少许灰尘,沐子的手在门边摸索着,一瞬似乎是触到了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灯光亮得很突然。 眼前的晃亮使得两人都吓了一跳,因为钢琴室里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符咒,天花板,墙上,难以琢磨的色彩近乎填满了入眼处的每一处空间。 而台上的钢琴,更是被白色的神社结绳围了一个三角形的区域,仿佛隔开了现世的世界。 这一切无疑都将优美口中的故事证明,使得仅存于想象中的传闻逐渐真实、却也恐怖起来。 沐子被窗外卷进的凛风扑得打了一个寒颤后,觉得自己好像是忽视了什么东西,目光从飘飞的窗帘转到灯的开关上,上面留着半个没有手指的血掌印,不仅如此,她的指尖也沾染了泥点一般的红渍。 这粘稠的液体正顺着指肚白皙的弧度,被挤动一般地垂直滴落在地上。 第六章 钢琴室中的少女 “这里真的不能待啊,她都已经开始警告了,我们快离开吧,沐子!”,突然出现的血掌印已经完全冲破了优美的承受极限,她带着哭腔哀求道,合十着手掌边向鬼魂告罪边祈求神灵保佑。 “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困惑伴随着欣喜爬满了沐子的脸庞,连淡蓝色的血管也因为激动在脸颊下隐隐浮现。寻觅危险的气息千里而来的五百川,此刻碰到难题一般的陷入了愉悦的**。 她将滴着浓稠液体的指尖突然伸到优美的鼻尖,吓得优美当即手脚并用逃开。 “你有闻到吗?”沐子笃定地说道:“这是松节油的气味。” 优美对沐子的行为摸不着头脑,随即她又惊恐地目睹沐子以兴奋的步调走在钢琴室的四周,合上、不,锁上了门窗。 “你!你干什么啊我们的退路!啊!” “弹钢琴肯定要关门窗啊,不能打扰到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所打扰吧。”沐子奇怪地看了优美一眼,然后来到台上跨过了结绳,坐在了长长的钢琴凳上。 优美已经数不清沐子究竟犯了多少项忌讳,她抱着头如同一头受伤的小兽般蹲在舞台和观众席间最明亮的过道。 “现在,说说案件吧,优美酱。” 沐子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魔力,使得优美难以控制自己地抬起了头,在眼帘中的那个背姿优美、黑发开始生长卷起的身影,竟然与记忆开始重合。 就好像这不是沐子的请求,而是五野,死去的五野未来的请求。 “未来,全名是五野未来,老家在秋田县。” “作为乐器部里一众学妹的前辈,同时也是乐器部的门面,大家总能在各种晚会上见到她美丽的身影、听到她美妙的琴声,她也被誉为“黑星的钢琴公主”。”(帝都政经大学的校徽为一颗黑色星辰)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切会在她要代表学校参加一场重量级的钢琴比赛前戛然而止。” “发生了什么呢?”循循善诱的声音适时轻而低地传来。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当时我还有几个朋友在鏡石楼上完课解手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我们感到奇怪想要找到臭味的来源。” “我们一路来到了d座,四楼,由于这是人文环境学部的地方,人影寥寥,但我们能感觉到臭味愈来愈近,终于我们在d413教室的门前停下了。” “我们隐隐感到有些不对,毕竟太不寻常了不是吗,而且也很安静,大家都知道这里是未来的琴房,这个时候她应该在练习才对。” “但我和未来关系不错,便好奇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说到这里优美的声音有些更咽了,随即她放声痛哭了起来,过了一会才说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未来背对我们,双手下垂,脸趴在琴键上,一群飞蝇围着她飞舞。” “我想我应该是死了吧。”沐子平静地凝视着优美继续问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太可怕了,你的脸已经融化了,还有头发,和琴键黏在了一起,为什么会发生呢!为什么这惨剧会发生在你身上呢,未来!” “周围呢?我的周围有什么吗?有什么奇怪的吗?” 优美声音放低了,“有手提包,散落在地上的《爱之梦》的琴谱你的一只脚上没有穿鞋子不远处有一个用过的避孕套。” “嗯。” 沐子沉思了一会,不知何时钢琴盖已被她打开,琴声骤然响起。 这琴声宛若暴雨倾盆,一下子冲断了优美的所有思绪,细腻、温馨、沉稳、坚定,这是《爱之梦》三曲中幸福的死,也是优美从未来手中最常听见的旋律。 未来无法弹奏《爱吧》,她没有激昂的感情可以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也不愿意打开自己的心扉。 无论别人如何看待外表光鲜的她,但她的心情沉默、含蓄而真挚,就像是每次她练习或演奏都会紧闭上门窗一样,可怕的是沐子同样自然地如此做了,而且演奏出了别无二致的琴声。 她脖颈微扬的角度,洒落在微熹灯光中的汗水,都妖异地和时空中的剪影面对面地贴合呼吸着,不分彼此。 甚至包括在旋律铺垫得逐渐开阔时,琴声却戛然而止,那都是未来所面临的,亦是一次次地训练,所想要闯出的困顿。 这一片安静之中,优美感到无限惊悚和恐怖站起身,准备做什么也要要求沐子离开钢琴。 沐子却脸带诧异地朝空无一人的地方回过了头,随后仿佛被无形的什么抓住了一般,在她的惊叫声中突然偏转过脸撞在了琴键之上。 “很好玩么!” 沐子乖巧地坐在地上仰着头,接过纸巾揉成团堵住了鼻血,躲闪着挚友气冲冲的目光,她小心地试探问道:“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这么做?” “做什么?!自残?” 优美更加大声的喝声吓得沐子一个哆嗦,带着已经深入案件的满足,她早已丢失了之前那股专注固执的气魄,此刻只要能把此刻发狂的优美稳定下来,她什么都会补救的啦。 优美恶狠狠地揪着沐子的脸,她相信沐子没有说谎,沐子在亲近的人面前也从不说谎。但警察们可不吃这套,在他们看来,只有凶手和被害人明了警方从未披露出去的细节,再加上这家伙多喜欢往案发现场跑,警察们能不怀疑她吗。 但这丝毫阻止不了沐子的探知欲,只是这么多年来,这个比灵异还灵异的家伙竟然一点不信鬼神,但见证了一切的她能不信吗? “祈祷,立刻!”她命令道。 沐子无奈地噘嘴,随即困惑地道:“向哪个啊!安拉,耶和华,耶稣,释迦摩尼?还是天照大神啊?其实我的家乡有三清,旁边还有湿婆。” 优美听得一愣,随即气炸了,直瞪着她。 作为沐子最好的朋友,再加上大沐子数届,沐子的母亲千惠一直拜托优美照顾沐子,久而久之地,早就有一种长姐般的气势。 众所周知,长姐虽然温和好占便宜,但真正发怒时可都是大家排排坐,噤若寒蝉的。 沐子害怕地吞了口口水,准备随便选一个,便想到了她真正的家乡,于是认真地念叨起了三清的名号,并祈求祂们庇护。 优美的脸色这才算好看了一些,又喝问道:“药呢?带了吗?” “现在不能吃” “药!” 沐子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把小白瓶掏了出来,并取出了四片白色的小圆片。 她又摊开手弱弱地抵抗道:“没有水。” 但优美从提包里取出了自己的水瓶递给了她,沐子也只得无奈地就水吞了进去,吃后两人静坐了一会,沐子的思维不多久便变得有些迟钝起来,她捧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优美本就一点都不愿意再在这间钢琴室里多待,见状立刻搀扶着沐子往外面走去,一只手用手机探着道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每次回头时却只能看见空荡荡的一片黑暗,但又会响起一串清脆急促的脚步声。 看了变得昏昏沉沉毫无战斗力的沐子一眼,她心底有些后悔,应该出了大楼再让沐子吃药的。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沐子此刻也不说话,这就让她更加害怕了。 等到电梯一到,优美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到二层的中途,电梯顿止了一瞬,但终究是安然无恙地到达了楼底。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优美亦是风一般地冲向大门,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惊慌,她只感觉自己在和什么赛跑。 天很黑了,晚上自习的学生也陆陆续续早已离去,鏡石楼变得十分寂静,等到优美隔着玻璃看见楼外的校工服男子时,才想起来政经大学十点锁门的规则。 原本校工应该会挨个房间地查看,但或许是因为d座早就废弃,没人这么做。 优美焦急地加快速度冲过去,趴在大门玻璃上拍打着并大声呼喊。 看着校工逐渐走远,优美的心情不由得沉入了谷底,但也许是产生了被盯住的感觉,男子还是回了一下头,并惊讶地看着优美,复又走了回来。 他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上的锁,将已经被吓得满头大汗的优美给放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估计以为是大学生又在玩什么接近笔仙的游戏,他也没有多问,而是干脆没有再锁门,怀揣着钥匙走远。 等到踏上回宿舍的路时,优美转过头,却发现沐子的眼睛睁得很大、很亮。 “你什么时候醒的,沐子。” “我一直强撑着没有睡。”沐子疲惫地道:“刚才凶手和我们在一起。” 优美感觉一阵凉意使得全身的毛发都激灵了起来,本平复下去的心脏再度抽搐一般的搏动,她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沐子?” “因为那是熟悉的脚步声。” 没有理会她有何感受,沐子说完这句话后终于沉沉睡去。 第七章 幸运日 “大家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呢。” “可不是吗?晴朗的太阳公公也这么说呢。” “我是熊大。” “我是健太。” 欢呼一齐响起:“我们便是今日嘉宾,空西兄弟的啦。” “话虽这么说,呐呐,熊大,可能有人不知道我们,甚至有可能没有看过漫才,那我们可就像匣子里的两头蠢驴了呢。” “咳咳火箭发明家,一室三叠,boomingjump,段子这么多,我们还算是有点名气的吧?” “唔”,摇头叹气声,“没听说过呢。” 另一个男声一下子变得十分慌乱:“那!那我们还是赶紧开始本日的星座运势分析吧。” “今天的五星幸运星座,处女座。” “恭喜恭喜。”(鼓掌声) “整个春天似乎都处于上升期呢,呀,可喜可贺,可以看到蓬勃运气扑面而来呢。” “让我们看看处女座本命的知名占卜师,久保阳子女士给出的建议吧。” “嗯她的口号是,“以积极的行动走向好运”,恋爱上、事业上,财运和友人运,都会有肉眼可见的进展呢。”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随着金星和海王星的互动,有要处理家庭事务的可能,亦或是聚餐的征兆。太阳和土星的角度也不太好,这意味着可能有争吵。” “啊,小麻烦还是会让人有些头疼呢。” “而且健太,处女座总会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对吧。” “是会这样呢。” “所以请不要强撑哦,有时候也需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脆弱,一点拒绝可能比全盘接受更加是通往未来的捷径。” “” 啪! 太阳高照之中,一只白皙的手拍在收音机上,使得电台里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沐子半撑起身,在窗外射进来的日光中抹着朦脓的睡眼,整个人带着少有的慵懒。 一个没有梦的好觉。 但随即入眼的闹钟时刻彻底将她惊吓出了迷糊的状态。 “啊!啊!完了呀!我的学分!” 她环顾了一圈,在墙壁上看到了一些户外照以及健美海报,优美早早地打开了收音机却没有叫醒自己,肯定是为了自己的睡眠着想,但睡眠可是学分的大敌! 一想到新入学伊始就缺勤时自己导师的脸色,那亲切和煦的不知道加了几层滤镜的笑容也难以阻止地化为凶恶的天狗。 她十分不体面地在单衣外套了两件春装,随便扒拉了下头发漱了漱口便夺门而出,校园里似乎有警察设置的路关,但沐子却没时间在意,她风一般地跑着,在十五分钟后大喘着气,扶腿站在了教室的门外。 她小心地探出一线头通过玻璃观察岚斗教授的脸色,啊,果然是如天狗一般的难看,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埋藏在地核的恋情,连着学业一同都变得了无希望。 “五百川。” 岚斗教授似乎是一直在门这边留有余光,竟然发现了她,并拿着书往身前的方向招了招,“进来吧。” 沐子屏着呼吸、踮脚缩肩地抱着包走了进去。 但岚斗教授似乎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是以朗朗的声音接着讲课,她坐下后先是老实地拿出了笔记本,随后才奇怪的环视了一圈。 她这才发觉,今天并没有放映,不过更加直观的是教室里的人影一下子变得寥寥,从昨天的半座满席变成了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状态。 刚好五个人。 仲見露央沙,和露央沙不对付的短发男生,以及和露央沙十分不对付的真崎直人,再加上她五百川,以及最后一排正趴在桌上似乎是来补觉的男生。 露央沙见到她看过来,举了举手,随即想起昨天被放鸽子的事,局促地放下手拨了拨头发,转而矜持地点了点头。 沐子也回应地小举了手,趁岚斗教授转过身去的空当,她用指围着教室画了个大圈,朝露央沙征询般地偏了偏头,似乎在问,‘就这么几个人?’ 露央沙耸了耸肩膀,又用笔的尾端指了指投影仪的方向。 啊,看来大多数人应该都被凶杀案的照片吓退了,不过一想到也有可能是她昨天表现的关系,沐子心中不由得便有些自责,岚斗教授此刻心中一定特别失落吧。 就以她而言,她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独享注视他的“权利”,而是希望教室里热热闹闹的才好。 “幻觉是虚幻的,是在没有外界刺激时却产生的一种知觉体验,这种等同或者类似的心理功能紊乱,往往会受到周围环境本能的厌恶从而进一步加重患者的痛苦,甚至是功能性损伤。” “这会使得患者更加沉浸于幻觉世界,亦或是对救助医师产生并不健康的依赖” “一旦到达这种阶段,想要根治就十分困难,药物治疗永远只是辅助,最重要的、最重要的。” 岚斗讲着讲着,不由得顿住叹了口气,放下书本盯着最后的五个人,哪知道突然停住的讲课声竟然使得最后一排的男生转醒过来,铿噔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提了包便离开了教室。 这 岚斗感觉着露央沙毫不掩饰的怜悯目光,震惊后的表情更加苦楚。 他看了眼手表,探寻般的说了句:“要不今天的课程就到这?” 原本这句话里可能掺杂了一些挽留的信号,但露央沙却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可以”,并得到命令一般快速地收拾起了文具。 岚斗只得垂头丧气地走向讲台。 不过此时真崎直人突然道:“岚斗教授,请讲讲更多的案件吧,就像昨天一样。”,他十分记恨地长盯了露央沙一眼,“我想要更深地了解变态心理以及侧写。” 沐子舒了口气,也立刻附和道:“教授,我也是。” 岚斗吃惊地转过身来,惨白的脸上重新恢复了一点血色。 他挠了挠头,似乎是醒悟了什么说道:“啊,这也算是我授课经验缺乏,做的调整算是适得其反了。毕竟总会有人对这门科学真正感兴趣的嘛,这也算是大浪里淘金沙嘛。” 他随即一脸希冀地看向一直没有对课程表达意见的仲見露央沙。 露央沙见沐子对她恳求般地眨了眨眼睛,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是的,教授,还请您保持您那一贯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作风。” 虽然很不合适,但如果真正遇到过露央沙才能明白,她的褒扬是何其难得、令人心神飞扬,由于她那坚定公正,或者说毫不客气的姿态,即便是她站到了无可救药之人的身边,人们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对其的看法。 岚斗教授一下子振奋得有些飘了。 他咳了两声道:“唔,嗯,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休息十五分钟,我去办公室取下备案。”,随即他两步作三步地窜出了教室。 趁着课件休息的空当,沐子挪位置到露央沙身边,笑嘻嘻地贴着她。 “你是猫吗?” 露央沙嘴上这么说,身体上似乎倒没有多少反感,她放下笔审视地看着沐子上下,笃定地道:“起晚了?” 沐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看上去露央沙便是课业十分用功的那一类型,更别说她昨天晚上是去不务正业了。 不过露央沙关注的并不是这个,她接着饶有兴致地说道:“那你看见校园里进来的警车了吗?” “我跑来的时候看见了路卡,有警察在拦人。” “那就对了,因为他们没有抓到人。”露央沙似乎是对于警察十分不屑,“尽管接到了举报,但却不把匿名举报当回事,开着警笛声直冲进来,打草惊蛇,能够抓到人才怪了。” 沐子好奇问道:“露央沙你是怎么知道有举报的。” 露央沙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对于她没听说过自己的事有些诧异,但随即面色平静,语气却无不讥讽地道:“因为我父亲是警视厅的高官,他早上打电话来说叫我小心一些别出门,学校里有在逃的凶犯。” 沐子被这个重磅消息砸的缩了下头,旋即既吃惊而又羡慕地道:“真贴心啊,我也想要一个警视厅的父亲。” “没什么好的,不正经,油嘴滑舌。”露央沙凝视着书本道:“和政客们沆瀣一气,既不是个正直的警官,也不是个端正的父亲。” 沐子偏了偏头,并不能十分理解露央沙的情绪,她恰当地偏转话题问道:“凶犯有描述,或者说什么线索吗?” 似乎这才是露央沙真正想要讨论的,她低声道:“说是穿着一身淡灰装的学校工作人员,身高接近一米八,长相普通的男性。倒八字眉,眼睛总是眯着看人,左脸上有一道淡色伤痕。” 沐子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应该是什么模棱两可的举报,没想到这么具体,遂即就对露央沙没抓到犯人的气愤理解了几分。 “不过有警车封锁校园,犯人也很难跑掉吧,现在应该是躲在某个角落。”沐子想了想道:“已经是“困兽”了啊。” “就是因为是“困兽”才会让人担心啊,这群失败的家伙!” 露央沙用笔尾钻着眉心,这也许是她发泄烦躁的方式,不过更让人奇怪的是,兴冲冲出去的岚斗教授迟迟没有回来。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女孩的惊叫,心中最不想发生的一下子印证,她恨恨地将笔摔在桌上。 第八章 抓捕 “发生什么了吗?” 沐子跟着露央沙跑了出去,只见到远处人头攒动。 楼间平台上围成了一个空荡的大圈,里面一个男人持刀挟持着一个学生,时不时地挥刀恐吓逼退试图做些什么的教职工。 沐子看清男人的长相后,突然觉得有些熟悉,露央沙方才对凶犯的描述逐渐和昨天晚上替她和优美开门的校工面容重合起来,这 岚斗教授竟然也在里面,他紧张地汗水流了满脸,和歹徒面对面,试图安抚其情绪,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男人用接近嘶哑的声音吼着,双眼遍布血丝,看起来如罗刹般癫狂:“你们谁敢靠近,我就一刀捅死她,我说到做到!” 女孩双手抓着勒住她脖颈的手臂,求助般的哭喊着,尖刀颤抖着抵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下的几道血迹触目惊心。 人们看着那把抵住女孩脖颈的刀尖,心脏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一个个地劝告着。 “不要这样做,船船田祐先生,你有什么需要,放开那个学生,我们完全可以谈。” “警察!警察就藏在你们中,别以为我不知道。”男人冷笑一声,又挥匕道:“出来,都给我滚出来!” “这里是教学楼,请您冷静一些,没有警察。” 也许岚斗教授是这样认为的,但露央沙已经看见了人群中两个戴着白色耳机的便衣,他们互相之间打着手势,借着人群从船田祐的背后靠近过去。 他们低头攥着衣领的通讯器。 “目标挟持了人质,重复一遍,目标挟持了人质,请求增援。” “位置蘭越楼五层c区域,我们正在竭力控制局势。” “收到,增援会在五分钟赶到。” 不知道船田是则怎么察觉到的,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也许是单纯的神经过敏,他拖着女孩转了半圈,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会,然后陡然在女孩的脖颈上拉出了一条血痕。 血液喷洒而出,女孩头倒在船田的臂上,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尖叫声终于难以抑制地响起了,有人手指发颤地拨打着救护车,却总是按不对号码。 “我已经看见你们了,不许再动!难道我的话还不够清楚么,不许再动!” 船田一脚狠狠踹翻了一个趴在地上似乎是在用手机呼叫救护车的老师,所有人都被歹徒凶残、不可捉摸的行为惊呆了,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除了那两名便衣,他们依然朝着船田逼近,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被发现,但露央沙却能够感觉到,船田的余光都集中在包括他们两人的五个嫌疑目标身上,无论是表情还是做出的事,都说明他的精神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岚斗教授,请您出来。” 露央沙的声音让岚斗如蒙大赦,他对于眼前的情景已经无计可施,又进退不得,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忙不迭地退至一旁。 船田见换上岚斗的是一名小姑娘,也没有在意,只是警告道:“别耍花样!” “我只是想来谈判。” 露央沙冷静道:“换个人质,我来当你的人质,警察把整片校园都封锁了,你想出去对吧,那女孩需要抢救,也没法走路了,只会拖累你的速度和体力。” 她脱掉外衣,只余一身白色的贴身裙衫,她转了一圈,示意自己的身上没有藏任何有威胁的武器。 “奇怪的女人!” 船田嘟哝了一句,仅剩的逐渐焦热的理智分辨出了这些话是实情,他勾勾手示意露央沙一步步过来,然后在她靠的极近的时候,猛地丢开女孩,一下子将露央沙挟持住。 趁着人们一拥而上为女孩止血时,船田抓住时机钻出圈外逃窜。 “露央沙!” 沐子不由得惊叫了一声,拨开人群奔跑着,跟着逃跑的船田祐移动,便衣们此刻反倒是急坏了,他们攥着衣领的通讯器也跟了上去,汇报着情况的同时极力辩解。 “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我能帮你逃出这里。” “我凭什么相信你?”船田祐喘着粗气问道。 “这边。”露央沙为他指了一下道路,“我们之间的目的并无冲突,你想离开,我也不想你继续停留在学院,让我的朋友和同学可能受到伤害。” 船田祐面对露央沙指引的方向迟疑了一瞬便钻了进去,随着其不断地引路,人的确越来越少,甚至是鬼鬼祟祟的便衣也消失不见,这使得他感觉到了摆脱警察的希望。 当然,后面依然有一串响亮的脚步声,一个齐肩短发的女孩奋力地追着,他冷笑着恶狠狠地道:“那是你的朋友吗?她在找死!” “请不要伤害她,她只是担心我,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我们一直跑她追不上的。”露央沙的语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努力劝服着船田。 人质的紧张让船田感到安心,再加上一路上畅通无阻,情绪上的暴躁也少了许多,眼见着已经从防火通道出了大楼,又绕过了不少封锁严密的大路,学院的后出口逐渐肉眼可见。 他的运气十分不错,警察的人手似乎都派到了密集区域,这里没有看到什么警员。 “现在你已经安全了,可以放我离开了吧。”露央沙一路上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此刻要求道。 船田祐环顾了一圈,似乎对是否放她走还有所迟疑。 但他思索一会后便不准备履行之前的约定,既然手里有个特别不错且配合的人质,干嘛要放走呢?要知道,警察如果没有在校园里抓到他,后面肯定也会发布画像继续追捕。 “你不守承诺!”露央沙见歹徒依然没有放开的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闭嘴!”船田象征性地拿刀在她眼前比了比,随即换到左手上,右手则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铁丝。 帝都政经学院的后门是一条掩映在行道树间的小道,而其垂直连通的门外大道靠着蓊郁青山,除了一些贵人喜欢这片静谧的出入口外,平常很少有人来往。 在船田用铁丝撬动着一辆黑色宾利的车门的时候,周围只有窸窣风声。 他一边撬动,一边鬼鬼祟祟地打量着周围,在觉得实在是没人后,才将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门锁上。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远处所停的一辆黑色面包车内,有五名警察正通过屏幕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是由于他还挟持着露央沙,所以才没有出手。 “该死!封锁的家伙都是吃干饭的吗?她从哪里窜出来的,快阻止她!” 负责这场行动的中年警官看着陡然闯进监视器画面里的人影,脸色骤变差点被当场吓死,对着通讯器大声叫骂道。 然而在潜伏的警员们忙不迭地从树木丛林间、或是遮蔽物后纷纷持枪现身的时候,沐子已经来到了船田的面前。 船田愕然地抬起头,在最后一刻他才听见脚步声,那是一计重重的踏脚。这是从一开始便一直追着他的那个女孩?!开玩笑吧,怎么靠近的?都追到这里来了? 他偏转过头,尖刀对向露央沙的脖子,但也许是因为她一路上不停灌输的不要伤害她的话,无论是要挟声还是动作,都迟疑了一瞬,而在沐子眼中,这已经是慢了三拍了。 沐子的右腿如鞭子一般甩得很高,正踢中船田的手腕,凶器脱手而出,船田也吃痛地大叫了一声,踉跄着退了数步。 跃落在地上的沐子趁机将露央沙拉入怀抱,她大喘着盯着转身逃跑的船田,犹豫了一会还是追了上去。 也许是沐子的身体更轻盈更快,亦或者是船田的体力见底,数十米后她再度追上了船田,扑在他的后背一下子将其压倒,并试图用手臂锁住他的脖子。 但挣扎翻滚的过程中,船田一记手肘运气般地打中了她的面部,她脸一偏便被甩脱出去,等到她迷糊地听到人声再睁开眼时,怒吼着的船田已经被三五个警察死死压在身底,并戴上了手铐。 “你疯了吗?沐子!这里是警察的行动点,我知道才来的。” 露央沙那一板正经的脸上露出焦急埋怨的神情,比起木然的拿着天平的人偶,此刻更像是一名鲜活的少女了。她将沐子的头枕在自己的膝上,用沾了酒精的手巾熟稔地为其擦拭着伤口。 “可我不知道你知道啊。”沐子好奇地看着她,这名有着莫名正义感或者说责任感的新朋友,她到现在也不能彻底明白是什么促使了她挺身而出。 沐子抬起手贴在露央沙心口的地方,明明那皮肉之下的凡人心脏依然在余悸般地通通直跳。 “你面对杀人犯时不害怕吗,露央沙?” 露央沙沉默了一会,但随即露出笑容,“一路上的确挺害怕的,但最后看见沐子你又出现时,我的胆怯一下子就消失了。” “真是奇怪的家伙呀。”沐子嘟哝一声,揉揉脸颊坐起来,刚好看见一名怒气冲冲朝自己走来的中年人。 “啊,完蛋。” 无数次和刑警打交道的沐子一下子就能嗅出他们身上的鬣狗气息,并跑到露央沙的身后缩住。 延藤司早已被抓捕中的各种意外弄得满头火气,此刻自然是急红了眼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你是什么人?普通市民也敢乱入抓捕现场?这么胡来,万一造成了什么后果,你能担得起什么责任?跟我去警视厅走一趟!” “延藤警官,普通市民也会有正义感和维护秩序的担当。” 露央沙果然可靠地伸臂挡住了中年人,面色如霜地回应道:“而且别忘了是谁的错才会发生挟持事件,又靠谁你们才能抓住凶犯,现在来责怪我们你们身为警察不感到羞耻吗?” 延藤司猛地顿足,他两眼直勾勾地盯了一会露央沙,那扑天的气势就一下子就开始发怵,他虽然没有多少被质问的脸红,但眼神已经如被审问的犯人一般变得极其躲闪。 他悻悻地点了根烟,侧身伫立了一会实在尴尬,于是极其不符合形象地腆笑一声便挠头转身离去,连做笔录之类的话都没有再提起。 第九章 白马 “真是混乱啊!” 闪烁的红光、救护车高平交替的笛声以及入目的满地狼藉,这一切与受惊茫然的人群混合在一起,如同世界末日一般,让无论做什么都十分困难。 拓也淳叉着腿伸臂靠在警车上,另一只手掏着耳朵,感慨着眼前的光景。 “给。” 拓也接过同事递过来的咖啡,问道:“是冰的吗?” 五嶋理恵翻了个白眼,“是——!偷懒还有这么多要求,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不是做不来收尾的活吗?”他理所当然地指了指脸,“晕血。” 理惠被他这态度气得差点呛住,抱怨道:“同为東大的毕业生,白马先生都已经快要晋升警部,你真的不用深刻反思一下吗?” “身体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我和那家伙不同,可没有要为所谓的正义牺牲到底的觉悟。”拓也耸了耸肩膀,“当然也没有那简直快要满溢出来的野心。” 他朝远处努了努嘴,“看看我们的头儿吧,欲望有余能力不足是什么下场。” “犯人已经抓捕了,您的千金没有事,是的,毫发无损。”延藤司手握电话满头大汗,每大声回答道一个“是!”都会伴随着一个对着空气的满鞠躬。 “都是我的责任,我已经做好被扣年终奖的准备了,啊,降职?还请您千万宽恕,真的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还有年迈的父母,妻子和两个女儿要养” 延藤司的声音都已经带了哭腔,但似乎因为谈到什么事有转机,脸上又带了喜色:“是的,美奈子,上次您的生日宴会和我一起来的” “哪里哪里,绝对比不上令爱那么优秀,她今天那令人钦佩、敢于挡在一般市民之前的身姿,简直让我回忆起了长官您当年的” 一切才开始便戛然而止,延藤司收起电话,默默地低头对着树站了一会,才仰起脸看着浓密的树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两个下属的观察之中。 拓也摇了摇头,理恵也摇了摇头, “头发是男人凋零的开始啊!” 理惠绞尽脑汁一般地思索了一会,试图挽回道:“其实延藤警官是个好人” 拓也笑了:“好人?如果不是立功心切,肯听下建议的话,今天会是眼前这个局面吗?不说惹来横祸,现在可有一个学生正生死一线,这都是他自私且无能的责任吧。” 理惠想起延藤先生过往顶天立地的身姿,又对比了一下刚刚卑微的背影,心里既悲伤又同情。 她有些生气地道:“我们又不能预知到罪犯会做些什么,难道他们行为的后果都应该算在我们身上吗?再怎样你说的也太过分了!你以为你很厉害,你以为你是白马,人人都是白马先生吗?” “如果不能预测罪犯的行为,还当什么警官?我不是白马,但我起码知道我能做到哪。”拓也不想和理惠争吵,再加上为了一个延藤吵架也让他对于搭档产生了厌倦,揉着蓬松的卷发就钻回了警车。 过了一会理惠也气呼呼地鼓嘴闷声钻回了车里,两人相对无言,警车以慢到极致的速度朝警视厅驶去,头戴自行车盔的骑手从车窗边呼啸飞过,嬉笑着对着车窗里的警官吹了两声口哨。 审讯室内。 “船田祐,真名为近谷勝,五十四岁,青森县人。虽说都快要到养老的年纪了,但你这家伙的人生可真是劣迹斑斑啊,帝都政经大学的理事会怎么会把你录用呢?” 拓也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翻了一眼情报班的报告,了然道:“伪造履历混进去的啊。也是,不过为什么要专门去做大学校工。” 他盯着对面,脸上的神情已经先一步透露出了接下来的话,“你这家伙该不是心理变态吧!” 船田祐双手被拷在桌上沉默不语,事到如今,他很难把自己只是为了看女大学生养养眼的事情说出来。 但拓也见着船田的姿态便也猜到了:“偷窥?”,他往椅背一仰了无兴致地道:“啊,只是一般变态啊。” 但理惠在一边冷着脸笔录,纸面一直沙沙作响,拓也不由得惊慌地侧过身,向她眨眨眼睛示意刚才那句话完全没必要记下来。 “这家伙感觉并不像是那起恶性案件的元凶。”拓也靠近理惠拢嘴轻声道:“不过从拒捕的剧烈反应来看,他身上一定背着罪案,要么就是藏着什么秘密。” 理惠没有理他,拓也也不得不继续看向船田,“为何潜逃数年?你好像和多起案件都有牵扯,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有关五野未来一案,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你现在可是第一嫌疑人,无论是澄清事实还是交待作为,这可是争取宽大的最好机会了。” 但船田却并没有被拓也的劝说打动,反而是讳莫如深,一副认定了吃不下他的姿态。 数小时后,监听室的延滕司见审讯毫无进展,眉头紧锁地走向其他队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已经亦步亦趋地引了一个面容硬朗、气度不凡的年轻警官过来。 被叫出来后即便是一直站在延滕一边的理惠也感到诧异气愤,旁边拓也嘴角勾着的冷笑更是让她感到委屈,“头儿,你为什么要请别人来,再过一会我们就能取得进展了。” 延滕脸色微红,拍着两名下属的肩膀道:“辛苦了,下班去吃碗拉面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交给白马警官就足够了。” 白马的注意力并未在四队狭小的十二叠空间里停留,眼神只是微微瞟过拓也,但两人的目光也是一触即分。 只是当白马走进审讯室时,气氛瞬间便完全不同地变得紧绷起来。今川白马是一个光见面便让人生惧的人,不是害怕他的人就是讨厌他,总之二者选其一。 他那刀削雕塑一般的面容,峻拔修长的体格,咄咄逼人的气势,融合成了一个如今名为白马的符号。 “诈骗、暴力、非法结社、纵火、伪造履历!”白马将一叠案宗甩在船田祐面前,坐在桌上俯瞰着他道:“你这混蛋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吼道:“再加上今天的持刀伤人,别给脸不要脸了!!” 船田吓得身体一颤,只见白马又从上衣领里取出了一叠照片,黑白照片里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生,给人的感觉漂亮娴静。 “五野未来,这女孩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白马拽过他的衣领,看了眼自己的拳头,转手陡然打在船田的眼眶上,听着他的惨叫声继续下手并未留情,他剧烈地仿佛跳起一般落拳,风衣都被带得翻飞。 监听室里的延滕默默关掉了扩音器和录像,等到这番风云骤歇后才重新打开。 船田祐满脸污血地趴着,十指伸展按在桌面上近乎呼吸不得,但依然咬定着自己的说法并不松口:“我我和会里那边已经完全没有联系了,我只在新闻上听过这个叫五野未来的女孩!” “如果是池袋的事我有要说的,但但这件事上,我完全是无辜的!” “呵。”白马对于“无辜”这个词竟然从船田祐这个暴力惯犯口中钻出来感到可笑至极,他一只手按着船田祐的后颈强迫他保持低头,另一只手则是移动着照片。 随着指尖所带来的偏移,一张血淋淋的现场照陡然出现在船田祐的眼底,他近乎是惊得立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又被连在桌上的镣铐给带了回去,一时间各种声音哗哗作响。 “你这王八蛋!给我看清楚了!” 白马丢掉嘴里的烟陡然再度暴起,抓住船田祐的后衣领狠狠将他的脸啪的一下按在照片上,“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 船田祐痛苦地紧闭着眼睛,嘴里喷着唾液,含糊不清地只重复道:“你们杀了我好了!” 数十分钟过后。 延滕看见白马警部补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递着咖啡热情地迎了上去,“开口了吗?” 白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将臂下船田祐的签字口供丢到三五警员围着的办公桌上,原来是属下听说老大被借走,都好奇地从一队跑来了四队。 “不愧是白马警部补。”延滕崇拜地感叹道:“像我们这样的果然就是不行呢。”,他随即皱了皱眉头道:“只是这样审讯,在法制上会不会稍微存在一点问题。” 白马瞥了延滕一眼避过了咖啡,也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道:“有动机,有能力,有证据,一切都没有问题。” 反倒是忠实的小弟和真解释道:“遇到杀人都能干的出来的恶徒,老大才会这么干,毕竟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硬骨头或是老油头,想让他们面对无期或者死刑,真的是不打不招。” 延滕很快便接受了这个理论,笑道:“又一桩悬案告破,您又要接受朝日电视台的采访了吧,我们整个搜查三系也能在旁边沾沾光。” 白马皱了皱眉头,“死者在上,要庆功还是晚些为好。” “怎么了,你们老大。”几次示好被冷漠相待,延滕等到他离开后,看向一队的人悻悻道,“今天怎么感觉火气冲冲的?” 一群人都尴尬地撇过头去,只有被盯住的江美铃奈于职权不得不解释道:“其实你们行动组今天真的做的过火了。” “这也轮不到你们一队来说吧。”延滕再度忍不住爆发,怒气冲冲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道:“这种抓捕行动不是常态吗?成果也不错吧!就因为碰上了仲見警视总监的女儿,连白马警官都这么势利?” “不是,延滕警官。”江美铃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说道:“仲見、仲見露央沙小姐也是白马队长的未婚妻,订婚是露央沙小姐攻读硕士学位前就确定了的事,也就是说您今天差点把白马警官的未婚妻给害死了。” “其实我想如果不是为了过来打那个叫船田的家伙一顿,他肯帮您的忙就是一个很意外的事。” 延滕司目瞪口呆,站在寂静无声的办公室里,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 第十章 倾述 “在逐渐汇聚的阴云之下,那蔚蓝至深黑色的海水,逐渐化为了那渡人的苦海,千利休在被赐死之时,灵魂如愿化为了他茶碗中的那只海鸥” 沐子从未听过如此深刻的心理辅导,而且看着一本正经坐着入神倾听的岚斗老师也有点想笑。不知道是授课的艰难还是劫持时的无计可施,使得他好像有一整个川字的烦恼想要纾解。 “这是第二次课程被打断了。”露央沙低声道。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沐子还是叹息道:“而且我预感会有第三次。”她有些责怪自己地道:“是不是我给岚斗老师带来了不幸啊。”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露央沙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握了下她的手而后又不好意思地放开,“我很感谢你今天救了我哦。” 沐子感到心中温暖,笑嘻嘻地闭眼就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两个当事人没事一样,围观的人反倒心理受到了重大创伤,不得不说眼前的一幕有够诡异。 在学校的集体心理辅导结束后,沐子和露央沙掺杂在人群里从狭小的出口涌出,沐子想起什么,双手合十恳请道:“正好这几天都休课,请让我把之前的请客补上怎么样” 露央沙抿嘴盯着她,脸上竟然泛起了一点小情绪的波澜,“这次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沐子做着“x”状的手势,拉起她便跑向距离学校最近的地铁站,“我有一家超推荐的店,有时间就会去吃。” 经由拥挤的山手线后,是新宿繁华喧闹的街道,只不过不知道初来乍到的沐子,是如何在穿过数条街道、寻找到这家装饰着米黄色灯笼的深巷小店的。 “悠太,我又来了哦。” 沐子先是将头钻进帘子里环顾了一圈,果然依然是客人寥落,绑着头巾的年轻人站在食台后,正无聊地反复擦拭着一个酒杯。 露央沙微微低头进来时,刚好见到了年轻人仿佛瞳孔地震一般的畏惧表情,他似乎是因为她的出现才从逃走的趋势中止步,她不由得拉了拉沐子的衣袖低声道:“你对老板都做了什么啊?” “什么也没做啊。”沐子困惑地回头一眼,复又看向悠太,美食在前,她将一切都抛至脑后笑道:“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仁德高中的同学,悠太くん(君)。” “不声不响地便在东京开起了一家店,是很厉害的家伙哦。” “厉害哪有”悠太仿佛受到恐吓了一般缩了缩肩,勉强挤出一张笑脸,“欢迎光临。”他余光仍然放在沐子身上,将两人通过走廊引向包间时都是用的侧步。 引到包厢之后,悠太又亲自跪坐在桌边,拿着小本记菜,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露央沙眼睛里的怀疑都快凝为实质了。 再怎么说,店里还是有招待在的,也不用老板亲自迎客啊。 等到悠太离开后,露央沙实在是忍不住追问道:“你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吧,你没有看出来他很怕你吗?” 沐子瞪大了眼睛,仿佛这种事情是第一次听说一样,她认真思索了一会,坦诚道:“要说发生过什么的话,我和悠太在高一的时候交往过半年的时间,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 "对方提出分手的吗?” “嗯。” “会不是是你分手时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比如将剪掉的头发和剪刀一起寄给他什么的?” 沐子捂住头发幽怨地看向露央沙,“不会的,我的头发很宝贵的。你奇怪的事情看太多了啦露央沙,正常女孩子会那么做吗?” “唔。”露央沙托颌沉吟了一会,“据我所知这才是一般女高中生的情况呢,撕点课本,半夜打电话诅咒,或者是请狐仙,这都不足为奇。” 她下评语道:“你不应该那么冷静。” 沐子都要抓狂了:“分手太冷静也能让人害怕吗?话说被甩的可是我啊!” “心理学上不是有一种预知落差吗,比如害怕报复但没有发生,便会一直害怕下去,逐渐地将很多小细节都当成信号。” 露央沙似乎起了兴趣认真道:“就像死刑犯在行刑前不会得到通知,就会对狱警的脚步声特别害怕,甚至有人能精神恍惚到将漏水的声音都当成脚步声,甚至被吓到心脏病突发死去的也大有人在。” 把自己的生活当做案例解析似乎是露央沙奇特的调侃方式,沐子忿忿地盯着露央沙,于是在桌下伸腿踢了她一脚。 露央沙一本正经的脸上先是浮现出诧异的神情,然后也不甘示弱地回踹过去,桌下一下子乌烟瘴气,演起了战国。 直到悠太再度拉开纸门时,桌上的杯子才骤然停止了跳跃,沐子和露央沙气喘吁吁地互瞪着彼此。 悠太端进来的是用漆器所盛的鳗鱼饭,以及小菜和味增汤,但另一边就完全不同了,基本上是盘盛,色彩十分鲜艳。 看着客人直勾勾地盯着沐子那边的饭菜,悠太解释道:“那是中华料理。麻婆豆腐,青椒牛肉丝,烧麦,以及云吞。” “啊,我只知道中华冷面。” “冷面”悠太摇摇头不做置评,但“大师”的意见已经显而易见。 露央沙好奇地看向那边,但高傲的她没得到邀请很明显是不会动作的。 沐子眼睛笑出了月牙,似乎对刚才的事情完全释怀,双手将一盘菜推过去道:“请尝,露央沙,正宗的麻婆豆腐。” 露央沙看向悠太,但后者双眼望天,随后很快地被沐子给赶了出去。 因为香味扑鼻,露央沙毫不迟疑地伸勺,麻麻辣辣的似乎还不错,但彻底入口的瞬间就衍变成了一场灾难。她一下子被呛到,想咳嗽却又捂住口,因为她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她涨红脸气呼呼地看着沐子,但后者则是一副瞳孔睁大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不过沐子很快把自己云吞的碗推了过去,让露央沙喝口温汤中和一下,两人换着东西吃着,很快露央沙每样中华料理都尝了一点,出乎她意料的都不讨厌。 最喜欢的是烧麦,最不甘心的当然是麻婆豆腐。 每次她鼓起勇气伸勺,最后也只敢舔舔酱汁,但即便如此,她的五官也蹙成一团,“呼呼”地伸着舌头寻找水杯。 沐子托颊出神的看着她,如此平和幸福的生活在她遇到优美前是完全不敢想象的,现在又有了露央沙,家人、朋友、老师,就是她的全部了。 每个人生来到底是完整的还是空缺的呢,她觉得大家恐怕是一样空缺的吧,毕竟露央沙也能露出这么多或许他人难以看到的柔软表情。 喝了一点烧酒后,露央沙突然说道:“你真的相信侧写吗?沐子。” “我?”沐子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我大概是相信的吧。” “是的,自从看见你之后,我也相信了。”露央沙先是微笑,随即慢慢收敛,最后只剩下一点阴影下的内疚,“还记得那天我做的印度计算机工程师的推断吗?” 沐子点了点头。 “我说真琦直人的推断是武断的愚见,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为自己的轻率羞愧地无地自容,明明我一直告诫着自己” “这只是一个推断。”沐子不解道。 “不,对于我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推断。” 露央沙看了她一眼,低头道:“你知道吗,沐子。其实定罪率越高的国家,冤案率也最高。” “我在東大读本科时,就曾经做过一项警视厅内部调查,重大刑事案件中的潜在冤案率最高时曾达到了21%,也就是说可能每五人就有一人被误判。” 沐子吃惊道:“21%再怎么说也太可怕了吧。” “高压诱供、暴力逼供,甚至是伪造证物,威胁制造证人,人不可能全无弱点,无论是怎样的人,进去一趟出来时绝对不会清白。” 露央沙低声详细道:“警视厅有一月内破案的限定,复杂困难的也最多延长到三个月,但如果没有确切的线索,三个月的时间连几轮排查都不够。” “于是很多心思不正的警察都把重心放在了逮捕后初审的四十八小时上,不再是建立完整的证据链,而是先让犯人开口,再围绕着证人的口供建立证据链,争取在提交给检查方时就已经把案子做成铁案。” “更有甚者,直接抓捕有前科记录的移居民,特别是无国际地位的尼泊尔人,越南、印度、巴西人也常在此列,亦或者是帮会分子、无工作者” “我原以为这个国家,上层歧视下层,下层歧视外来者是可以改变的,但我发现我自己也根本做不到公正,没有公正,就没有正义,我终会变成我父亲那样倨傲的人” 沐子不知道如何安慰露央沙,但她觉得她的迷茫会是短暂的。毕竟受伤的女孩因她的献身得到了及时的抢救,不理解她的也会尊敬她,露央沙的高傲和她父亲的高傲从一开始就不同,她的高傲始终先对准的是自己。 ‘藏匿于校园中的千面人,有着不为人知过往的暴力犯——近谷勝。’ 回去的电车上,沐子微微瞟了一眼身旁男子手上的报纸,现在才有些迟钝地意识到那个举报或许和好友优美有关,也许她误会了自己的话。 不过这个校工竟然巧合地是四年前池袋杀人案的潜逃犯,不得不说有时候世事真的无常。 “就这样吧。”她扶着露央沙轻声道。 她忽的回头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那人脚步也顿住,两人一人在电车内,一人在电车外,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就此交错而过,仿佛划下了明确的界限。 第十一章 浜地水族店杀人案 一周的时间过去,劫持事件的余波在帝都政经大学缓缓平息,除开更加严格的门关和雇佣审查外,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只是女孩出院后,大学表彰会上主角却并未出现,看着照片中手捧谢礼的落寞女孩,不少人心中或许都有点遗憾。 要说什么稍微有所变化的话,那就是岚斗教授惨淡的课上多了一个对露央沙锲而不舍的追求者,其顽强的程度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心情,但奈何能做主驱逐的岚斗在这件事上完全靠不住,其态度模拟两可。 五郎部勇因露央沙而来,露央沙因沐子而留下,沐子为岚斗而痴迷,岚斗想着自己的教学指标,有时候人际关系总是能绕成一个圈,脆弱而复杂。 “土曜日也没空吗?那日曜日呢?你不可能每天都有课吧!” 露央沙按着紧蹙的眉毛,仿佛能透过眼前的脸直接看到屏幕一般,耳边传来岚斗的授课声:“心理变态的范畴是什么?” “教授,恕我直言,这家伙就足够变态的了。” 她的抗议声很显然被无视,岚斗尴尬地继续问道:“大街上滑步走路算心理变态吗?全年都穿和服算心理变态吗,又或者是” 沐子的终于到来令岚斗如遇大赦,示意道:“坐下吧。” 露央沙的脸色一下子好看了许久,揪着沐子的衣角仿佛在埋怨。 “我可是有请假的哦。”沐子坐下后便义正言辞地申明道:“有人约我在咖啡厅见面,她只有早上有时间。” 她随即好奇地道:“为什么岚斗教授在聊异装癖的问题。” 这句话被岚斗听见,他脸色微红连咳数声不再做铺垫:“综上所述,我想说明的是,人们对于心理变态的认定与文化环境息息相关。” “比如和去世的人结婚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在法国却也常见。美国俄亥俄州的警察,还可以用咬狗的方式将狗制服,这在当地都是可以接受的。” 他顿了顿严肃道:“但由此又会诞生出一个问题,难道违背社会常模的人便是心理变态?这个观点会使得变态心理在认同标准和病理标准之间模糊不清,可以联想到的排他性社会更是让人感到可怕。” “有朝一日我们所建立的乌托邦,严格的标准近乎成了法律,“不同者”被隔离在“城堡”之外,我们会克隆我们自己,甚至我们的孩子,来保证连基因都不再冗杂。” 感觉到学生沉默的震撼后,岚斗满意地点点头:“因此,我们将没有能力做出社会一般行为的人才称为心理变态,注意,是没有能力。” “近些年关于这方面的区分越来越详细,即便已经被证明是精神病人,也会有详细的列证来区分他在作案之时是否清醒来确定刑罚。” “一刀致死和九十九刀致死,前者会是死刑,后者反而会是无期徒刑,因为前者明显是清醒的,而后者不是。” “接下来我们来看一起案件。” 岚斗用信号笔点了点屏幕,很快映现出的脸让学生们都惊叫出声,因为这张脸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不仅是之前在学校会偶尔瞥见,更是在最近的新闻里持续滚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名叫做近谷勝。 “近谷勝,近期被抓获的嫌疑人,除开”岚斗缄默了一会,继续说道:“他的供述也使得另外一串悬案浮出水面,无论是新闻还是警方,都将其称为池袋杀人案。但其实按照时间分别有三起,为鹿鸣杀人案、西口公园杀人案以及浜地水族店杀人案。” “而近谷勝作为犯人之一参与其中的,便是最后发生的浜地水族店杀人案,当时的现场异常干净,让见过各种现场的我都印象深刻,之后警方也没有提取到任何有用的毛发、脚印甚至是指纹。” 屏幕中出现一张张照片,所有的照片都给人一种诡异的静谧感。森林般的晦暗色调,配合着明亮的水箱灯光,低头靠坐在墙边的中年人,蓝色的墙纸上笔直地拖着一条血痕。 虽然有个能得到一手资料的老师是值得骄傲的事,但如此接近地直面死亡的气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适。 “这起案件虽然疑点重重,但没有前两件那么复杂,只是犯人似乎有着一定的反侦察意识,通过不在场证明和水族店周围的监控录像的排查也未能缩小嫌疑圈。” “再加上一直缺乏证据,无法进行更近一步的审问搜查,才使得这起案件一度成为了悬案。” 以可怕的荧幕为背景,岚斗露出了考验的微笑:“那么,谁先来?想要抓住犯人,就必须要做正确的侧写。” 出乎意料的是,露央沙第一个举手。 “露央沙,请讲。” “从尸体脸部的仰拍照来看,浜地涼介应该是被枪杀,所用子弹为点四五口径,有可能是美国史密斯-韦森公司生产的pm45手枪,因为此款自卫枪渠道购置难度较低,在私人保镖公司以及黑帮手中都比较常见。” “浜地涼介尸体上方墙壁上,用血迹所涂写的标记,隐约可以辨识出为稻溪会的会徽。” “稻溪会?”直人倒吸一口冷气,大吃一惊道:“那不是很有名的黑帮吗?” 露央沙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瞥了沐子一眼道:“帝都三大黑帮之一。” 沐子从刚开始就感觉到不对了,露央沙似乎并不是在做侧写,而是用其敏锐的观察力和资料储备在为自己提供详细的信息,她听得更加认真了。 “但如果是稻溪会做的,真的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吗?”那名一直和露央沙不对付的男生质疑道。 “稻溪会有着不止一次处理叛徒的记录,据可靠资料,浜地涼介在过去的确有参与过帮派活动,谁也不确定他有没有斩断联系。” 露央沙顿了顿竖起小指道:“毕竟从现场照片来看,浜地涼介的小指应该是最后才被取走的。” 部勇却也故意加入了反对露央沙的浪潮:“帮会会这么明目张胆?即便是处理叛徒,他们也清楚这可能被警方视为挑衅的吧。” 他似乎并不知道露央沙的背景,还微微有些卖弄地道:“最大的衫口组,也从14年的23万人锐减至19年的不足5千人,如今更是几度分裂。” 露央沙面色平静地道:“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张扬,但一旦他们这么做了,那就说明他们应该是做了万全准备,也许就如同此案一样。” “一枪毙命干净利落,很难想象是不懂枪械的人所为,再加上没有人听到剧烈响动,枪头应该是加了消音器。当年近谷勝之所以能够找到机会潜逃,也有警方认为他即便参与其中、也只是一旁协从的关系在。” “能够驱策近谷勝,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是野生的犯人,而更大可能是黑帮中的子分,甚至是干部。” 随即她期待地看向沐子,她应该将所有她知道的都进行了补充。 岚斗领会了她们的意思,微笑着道:“看来和犯人一样,你们作为侧写师也要共同“作案”了。” “五百川?” 沐子站了起来,眉头因为努力思索而紧皱着,许久后才歉意地道:“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这是好事。”岚斗甚至是其他人的紧张表情都舒缓下来,精神一振,只有露央沙显得有些失落,“就说说接下来的推断和侧写吧,作为你和露央沙的共同努力。” 沐子想了想道:“露央沙已经说的很完整了,但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是,十几个水箱里的鱼都浮了起来。” 岚斗诧异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呵呵。”倒是直人不屑地轻哼道:“别人关心人你关心鱼,思路有够奇特的,你是想与鱼共情吗?” 迎来露央沙愤怒的眼神让他的好胜心得到了一点微弱的满足,但沐子并不介意他的嘲讽。 她认真地道:“斑斓好看的花纹,我感觉水箱里应该养的是观赏用的热带鱼。” “那又怎么样,主人死了没有投喂饿死很正常吧。” 沐子吃惊地看向直人。 直人莫名感觉被冒犯,不爽道:“你什么意思?” “观赏鱼一般都是因为投喂过量死的,反过来,它们能够坚持挨饿一周的时间,海水鱼甚至可以达到两个月。我想警察距案发到发现现场应该远远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 直人抓着头发再度涨红了脸,奈何对好脾气的沐子他很难做到大吼大叫。原来还只是露央沙一人的羞辱,现在混合双打,真是够了! 沐子继续说道:“而且水凉了也不可能,因为水箱一般都有二十四小时的恒温设备,唯一的可能就是外界温度的剧烈变化,超出了设备所能控温的能力。” 她笃定一般地道:“我想应该是有人开了空调。” 岚斗望向沐子的眼神变化了,和过去被吓到的不同,这次是含着和对露央沙等同的赞赏。 “尸检较可靠的方法是通过胃部以及十二指肠中食物降解的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但一旦将温度降至很低,便能极大程度的延缓消化器中食物的降解,从而将死亡时间进行提前。” “这样提前准备的不在场证明便能派上用场,我想这可能便是警方无法锁定嫌疑人的原因。” 岚斗颇感兴趣地道:“那么侧写呢?” 沐子喏喏说道:“四十岁左右,身披白色礼服外套,黑色西装,平头墨镜,步伐很大,职业是黑帮。” 第十二章 证明 岚斗听得愣住了。 倒是露央沙在沐子坐下后,无语地低声道:“你描述的不是《田岗生活三部曲》中高仓健扮演的田岗葛路吗?” 沐子紧张地做出“嘘”的手势,委屈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感觉到啊。” 露央沙奇怪地道:“为什么会什么也感觉不到呢?” “原因也许有很多啊。”沐子叹息着道:“我所钟爱的是犯人做出选择、堕入深渊之时的冲动感情,但如果没有这些复杂的事物,只是一场对生命毫无尊敬、毫无悔过或纠结之意的“屠杀”的话,便在我的感知范围之外。” “我怀疑这只是一场临时起意的嫁祸,凶手或许在动手时对浜地涼介了解甚少,甚至从未见面。” 露央沙相信沐子的话,但她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警方的嫌疑圈可都在浜地涼介的熟人之中,而且如果是陌生人,也用不到不在场证明吧。” 话音未落,岚斗不再问及其他侧写,而是再度用信号笔点了点屏幕,近谷勝的脸被另数张照片替代,男人的面容都一样,中距眉,立鼻,薄唇,时而是黑色长发,时而是短平头,看向镜头的眼睛有点涣散而无焦点,仿佛有种吸人进去的旋涡。 而最后一张照片,里面的男人穿的正是白色礼服外套,里面是上下黑色西装以及黑色领带,眼戴墨镜。 岚斗好似一条蛇般盯着沐子说道:“这是尾花武,警方通过近谷勝的证词锁定的第一嫌疑人,通过搜查令已经找到了其家中点四五口径的手枪,正在做子弹鉴定,现已被拘捕。” “啊”沐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露央沙也感觉到心口一阵梗塞,她不敢相信地询问更多细节:“这是从摄像头里提取到的照片吗?” “是,凌晨三点左右在浜地水族店的后门被拍到的。”岚斗艰难地才将目光强制性地从自己学生的身上移开,讲解道:“而前一夜的十点至十二点,则是法医曾经推断的浜地涼介的死亡时间。” “而现在法医已经通过其他的检测手段,将新的死亡时间调整为凌晨两点-四点,而在这个时间段,尾花武无法像之前一样给出有效的不在场证明。” 岚斗顿了顿说道:“不过现在的难点是,尾花武的律师已经采用了精神辩护,但付出巨大人力和名誉损失的警方不愿就此达成认罪协议,而是希望我能给出尾花武在作案时完全清醒的有力证据。” 直人如梦初醒地看着露央沙和沐子,好一会才从再度大败的挫败中挺了回来,他现在有些觉得,那两个人简直就是怪物了。 但他不太能够理解岚斗教授的意思,将手比成枪形问道:“一枪将浜地涼介毙命这都不能证明他处于清醒之中吗?” 岚斗摇摇头,“这又是一大疑点了。” “现实是,尾花武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照料,一天24小时他有14小时都是处于疯癫之中,易怒,表现像小孩,具有强烈的攻击性,而剩下的时间除去吃饭睡觉,便所剩无几。” “他的主治医师,精神医学界富有盛名的阿波野隆博士,更是极力反对警方提出的指控,他提出的证据表明,尾花武的智商只有65,完全不具备有效使用枪械的能力。而照顾尾花武的护工也在询问时证明了这一点。” 露央沙质疑道:“会不会是演戏?而医师和护工都被收买了?” 岚斗严肃地看过去厉声道:“阿波野隆先生是医界泰斗,不会被收买!” 但露央沙分毫不让的眼神明显比他可怕多了,岚斗缩开目光低声补充道:“更不会被胁迫” “啊,证明一个心理变态在某一刻没有心理变态,却是为了给其定罪。”沐子感叹道:“何等残酷的人间。不过这么说好像对死去的浜地涼介先生来说又不公平。” 无论是教授还是学生,此刻都面对这个无解的圈陷入了沉思,岚斗毫无疑问是在集思广益,任何一点有用的新见解都能改变僵持的局势。 很长的沉默过后,露央沙陡然在天平上加了一颗砝码。 她托颌思索着道:“如果先证明阿波野隆先生给出的医学证明至少是部分无效的呢?将尾花武带回犯案地点,让其使用点四五口径的手枪对假人进行射击,如果十枪中有数枪命中假人,就能说明尾花武的确有持枪伤人的能力。” “而一旦剥开了阿波野隆先生的医学证明,事情便变得简单起来,因为他的证明完全能反过来,说明尾花武能够射击时保持了绝对的清醒” 露央沙的话语忽然停止了,因为她发觉沐子正以一种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她,她也意识到了自己提出的方案与其说是在举证,不如说是在利用天然优势对于一个65智商的精神病人进行欺诈。 因为在警方训练员对于持枪姿势的刻意调整下,让任何一个人在十枪中命中数枪都是很容易做到的。 她后悔地立即出口:“请忽略掉我的方案,教授!” “不,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法。”岚斗仿佛得到了启发一般神情一亮,与之类似的解圈办法源源不断地从脑海里涌现出来。 露央沙对于自己的方案被肯定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惊恐,站起来时都带了哭腔:“不!请您忽视掉它,这是不人道的!” 岚斗呆呆地看着露央沙突如其来的眼泪,十分不理解地道:“不人道?这从何说起?一切都合规合法,我们自然要活用我们的学识,尽一切办法设法举证,尾花武的律师负责辩护,审判自然便体现公正。” 见只有露央沙和沐子表示反对,他思索着也许是女性对于弱者有着天然的同情,便微笑着关掉荧屏,转开话题安慰道:“现在只是课堂,一切内容都不会流出,我们只是在进行案例的讨论。” 露央沙因教授的保证情绪平复了一些,坐下后双拳依旧攥起,微红的眼睛直瞪着桌面,沐子在旁边一直安慰着她,才使得她的脸上过了一会才重新浮现笑颜。 岚斗虽感到有些不可理喻,但同样也有些自豪地道:“看来我已经让你们深刻认识到了证明心理变态界限的困难性,没有人再会小瞧这门复杂的科学吧?” “当然,在侧写方面,你们之中的某些人也展现出了独特的天赋,在不久之后,我将考虑带你们进行实地课,以及进行真正的侧写学习,届时还望做好心理准备。” 岚斗抬头望了一下钟表,如此充实竟然还没有到达下课时间,不过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于是熟稔地道了一声“解散”便匆匆出了教室。 学生们也习以为常地收拾好课本随之而散。 露央沙被黑色的轿车接走,而沐子也来到剑道部替优美训练她的部员,宽敞的道场里充斥着竹刀的挥舞声。关于能够占有这么大的场地,沐子真不知道优美是进行了什么奇怪的交易,还是政经大学对传统项目较为重视。 她认真地站在部员身后替他们调整动作,田下蒼太感受着紧贴着后背和手臂的温度,瞥着沐子的侧脸,紧张地都快握不住竹刀了。 “比赛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5月14号吧。” 大概沐子对于优美的大条欲语不能,如鲠在喉。她深呼吸了一下很想将那个坐在三角梯上摇晃着腿并挥舞竹刀大喝的悠闲家伙拽下来,但想了想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那么只有三十天左右啊,好短。”沐子烦恼地皱了皱眉头,看了这群架子都没有立得像模像样的部员一眼。 唯一远超出正常水平的只有包括針谷将生在内的三名主将,但按照五人制的赛制,还要有防备意外的替补,这是远远不够的,只是她又不想搞特殊教导。 因热爱才在课后跑到道场拼死拼活地训练自己的人,值得被一视同仁才对。 “啊,烦恼啊。” 偏偏这个时候正部长还在高梯上“不知死活”地看着众部员的丑样乐得大笑出声,沐子回头一个凶狠的眼神才将其悻悻地吓住了嘴。 夜幕缓缓降临,也到了归家时刻。 沐子和优美在浴汤里冲洗掉训练的汗水,擦着头发走出来去到食堂打饭,却偶然间见到挂在雪白堂柱上的电视插播起一条新闻。 “今日晚7点21分,帝都警视厅发出公告,已经确定将尾花武立为池袋杀人系列案中的主要嫌疑犯,据可靠方透露,其律师以及其主治医师阿波野隆为其支撑的看似无懈可击的辩护已被警方在帝都政经大学副教授金宮岚斗的帮助下攻破。” “检查方也表示,其他的一些案件有提起诉讼复审的可能,这对于阿波野隆博士的名誉或将造成巨大的损伤。” 屏幕中的现场主持人见到警视厅有一众人出来,立即朝那为首的男人走去。 他身材修长,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但看上去依然很年轻,面容既严肃也和煦,是很上镜的一张脸。 主持人道:“现在我们将对警视总监仲見拓斗先生进行采访。” “仲見警视总监。是精神病人?还是最好的演员?短短两个小时,网页上关于尾花武的搜索已经突破百万,关于这点您怎么看?” “以及废除“特权”、执行死刑的呼声也迅速高涨。精神疾病的不确定性,是否给执法机关带来了难度上的挑战?” 仲見拓斗嘴角微扬,环顾一圈,“我们警视厅将尽一切努力保卫一般市民的安全,依法维护公共秩序,所有成果,都是警视厅众人和广大市民的共同努力,我们将严惩犯罪,绝不姑息” “沐子?沐子?”优美扯着她的衣袖道。 此刻沐子瞳孔里映着仲見身后岚斗的身影,就和黑暗偌大的客厅中、抱膝坐在电视前的露央沙的眸子一样晦暗,热闹的镜头以及记者、难掩欢颜的警察都远去。 所有的一切都陷在了无声无色的旋涡里,如同接听自杀倾述电话的人,脑海中浮现出了对面躺在浴缸里的人,却再也没能听到间断的歌声。 第十三章 仲見露央沙的消失 “我出门了。” 岚斗对家里说了一声,便提着文包上了自己的奥迪q7,昨天完成的重大突破使他兴致勃勃,在正式审判过后,其便能使他作为警方特别顾问的威望进一步高涨。 他隔着车窗凝视着和他打招呼的、应该只有四五十岁却尽显老态的邻居兼同事茅野教授,为了提振被漫长会议拖累的身体,茅野教授似乎从短暂的睡眠时间里再挤出了一点进行晨跑。 好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会更换的灰色装扮,背包里或许装着午餐晚餐吃的饭团,偶尔开着铃木面包车带着妻子孩子去一趟乡下,头发已经完全凋零成了地中海的形貌。 这在岚斗眼中晦暗的光景,仿佛映照出了让人不适的绝望未来。 他勉强拉扯嘴角挤出笑容点点头,不等进行进一步的交流,便迫不及待地一脚踩下了油门,一直到来到大学蘭越楼的停车场才舒了一口气停下。 一路上“早上好,教授!”般的鞠躬问安声不绝于耳,这可是他来到黑星前享受不到的尊敬,他的脸上也渐渐重新挂起笑容,点头一一温和回应。 不过令他有些困惑的是,教室中仲見露央沙和五百川沐子都不在,平常她们都来的很早坐在座位上轻声交谈,沐子还会羞赧地笑着向他问好。 “缺勤吗?” 他感到不可思议地嘟哝着,看了眼手表,将臂下夹着的资料放在讲台上,掏出口袋里的电话翻了翻,没有信息,也没有邮件,无论是露央沙还是沐子的头像都一片灰暗。 “早啊,岚斗教授。” 岚斗转头看见的是真琦直人,茫然地点点头,温顾一下备课的同时将手机正放在书本旁,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然而直到人差不多来齐上课之时,熟悉的地方依然只存在于空气的透明,这让他每当不知觉目光扫过去时,都感到一阵心灵的空落。 即便他孜孜不倦的授课似乎有了成效,课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他依然整堂课间都闷闷不乐,再找不到往日困顿中的激情。 “非常精彩,岚斗教授!” 学生们在下课时齐齐起立、鼓起热烈的掌声使得岚斗大吃一惊,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片场”,抬了抬眼才注意到,教学主任不知何时在最后一排出现,竟然也微笑着在鼓掌之列。 他真是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了。 学生们崇拜地将要离去的他团团围住,“岚斗教授,抓住尾花武的真的是您吗?啊!简直不敢相信!” 各种问题和感叹声嘈杂地响在一起,“听说这已经不是您抓住的第一个犯人了?您之前就解决了很多迷案,网上有很多警察的视频,说您可以看到犯人。” 直人此刻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抱臂在一旁用前辈的语气不屑指点道:“那是侧写,一门科学。” “是的,一门科学。”岚斗赞同地笑道,逐渐意识到了异常的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被淹没在各种各样的夸赞声总,他还是没能维持住想要竖立的高深莫测的形象,而是情不自禁地便讲述起自己在兵库、長野、爱知、大阪各地穿梭的故事,以及经历过的差点和凶手面对面的几次险境。 虽然大部分细节都是编造,最近的一次也起码有几百米远,身边还少说有两个如熊般的刑警,但他依然将当时的害怕描述得绘声绘色,把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学生给哄得听入了迷。 眼前门庭若市的景象,虽然迟到,总算和他来黑星时就有的期待对上,没有辜负他的履历和才能。 他瞥了眼手机,尽管依旧没有露央沙和沐子的消息,但他的名字已经超过尾花武以及小栗旬主演的电视剧占据了热搜的第一名。 但随着话语如豆子般往外倒,他又逐渐地感到有些无聊和惶恐,觉得这样的一切来得过于轻易如同泡沫。 而且没有她们的见证,这真的是他们师生的共同努力吗?如果露央沙申明都是她的方案的话 岚斗心情中满溢到极致的激浪逐渐跌落为潮歇时的海水,他有些不耐地拨开人群,对照着联系簿拨响了露央沙的电话,遗憾的是,无人接听。 他又转而去拨打沐子的,这个更加决绝和奇妙,竟然是空号。 但也是由于这个讯息,他心底一种一直被他埋没的可怕念头再难压抑地涌现出来,他知道他盲目地轻视了人类的感情,如果不找到他的两个学生,不仅这不自然拥有的一切也许真会随日光消逝,而且他将会背上的是罪孽的余生。 现场就在这件教室,犯人呢?他也许该对自己进行侧写 只是难道说自己有自己都不曾知晓的阴暗一面?究竟是命运的哪一个节点将这一切造就? 纸飞机倒窜回去,窗外的天色不断变幻。以往难以理解的神秘黑影化为了自己,在一切仿佛凝为琥珀的记忆瞬间之中,他作为第三人再度看见了落泪的露央沙,以及悲哀地凝视着黑影的沐子。 他来回地翻看,直到精疲力竭。 但他依然找不到露央沙落泪、亦或是沐子流露出如此悲哀神情的理由,就像是使用了侧写,即便照出了外在之物,他依旧了解不到她们的内心一样。 他也从未想要去了解,但这其中一定藏有什么不为他所知的细节。 岚斗犹豫了一会,第三人的自己逐渐向那神秘黑影走去,而在融合的一瞬间,侧写仿佛变得完整,也变得更加诡异,如同图影上添了光彩,多了许多未知之物。 这一幕,即便仍停在当前的这一幕,那脸颊上的眼泪是如此鲜活地仿佛要坠下,既有了过去,又有了未来。 于是岚斗终于感受到了沐子所说的感情,那是看不见边际的黑色礁石,那是犯人让人窒息的冷漠。 他剧烈地喘息着从这种可怕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找到露央沙么?” 真琦直人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即道:“我会帮忙的,虽然她是如此高傲的、令人讨厌的女人,但我也觉得她不在课上缺了点什么,更何况要是实践课上她不在,我可是没了对手。” 岚斗复杂地瞥了一眼自信爆棚的直人。 直人做出沉思者的姿态,问道:“您知道她消失的原因吗?” 墙壁上挂钟的分针从十二点往一点的方向摆了一下。 “哦,最终还是用了她对尾花武的谋杀证明方案么?”直人嘲笑般地笑道:“就这?真是多愁善感啊,不会真的有人认为尾花武不是杀人凶手吧,对杀人凶手使用什么方法都不为过吧。” “教授您做的没有错,难道要为了她所谓的一点小情绪让步,让凶手逍遥法外?世事哪有那么完美无瑕,让她听听千万人在网上的呼声,她便会清醒一些了。” 岚斗感觉直人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心里好受了许多。 分针再度摆动。 “不管怎么说,我们时间都不多了,以那家伙的能耐,给她足够的时间,她恐怕真的能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们开始探知露央沙的行踪。 “据门岗处的登记,接走露央沙的黑色轿车是十一点半到来,十一点五十五分离去。” “而昨天报导尾花武一事的新闻是在七点半,也不排除露央沙在七点二十一分警方做出公告前便知道,但可能性不大。” “也就是说她至少在十一点五十五分和七点半之间没有异常地进行日常活动,只要我们了解到平时七点至七点半露央沙在什么地方,就很有利于我们判断出她进一步的动向。” 岚斗感觉此时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因此直人有着清晰的思路是一件幸事, 不知道真琦直人给谁打了几个电话,便转过头来说道:“露央沙晚上一直呆在家里,千代田区永田区町1丁目。”,直人叹了口气,“虽然不想这么说,但真是华丽的地址啊,恐怕这是帝都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他思索了一会,“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她也只有自己离开的可能,她这家伙即使会开车第一时间也不会想到开车的吧,那么便是地铁,途径的有有乐町线、半藏门线、南北线,要是我的话可能会去涩谷,不过是她的话” “嗯?” “岚斗老师,你确定?”直人点点头道:“如果是仲見警视总监经常提起的话,那可信度应该很高了,南北线上的鱼渊神社。” 岚斗看着腕上的指针,感觉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了,简直就像是在戏耍他一般飞速转动一样,但相比之下,汽车的速度是如此之慢,它被限定在路牌上的数字之下,如同追逐着落日的蜗牛。 他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因为即便是这点流动,很快也彻底凝滞了,直人吃惊地从车窗探头出去,只见奥迪竟然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被嵌在了车海中央,只能眼睁睁地见着天光从盛亮转暗。 严格的思想观念使得他们很少做出弃车步行的改变,但他们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等到天色已经暗至不见一点光亮的时候,车海的重新流动带来的不是释怀,而是给心里蒙上了一层更加绝望的火山灰。 即便岚斗陡然踩下油门不顾一切地一次又一次提速,但之前仿佛依稀能够看到的树海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第十四章 神社、巫女与对决 钟声并未唤醒死寂的树林,巫女模样的女孩悻悻地从木锤边挪步,开始拿起木帚清扫参道积叶。 庞大巍峨的鸟居屹立在前方,俯瞰着无数台阶,却根本让人捉摸不透这到底是拜谒还是离去的道路,山顶上的、在黑暗中宛若盘踞阴影一般的浓雾,将神社掩映得更像凡尘。 按理说往常这个时间,芋沢夏実(实)早已躺到榻上去数天窗外的星星,但奈何今天来了位奇怪的参拜者,她也不得不穿上松鹤的千早衣,展现出一点巫女的威严。 虽说她经常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东西。 她用余光瞥着这位少女,她还在手水舍不停地洁净身心,清澈的水流淌过她那白皙的手,然后是樱般的嘴唇,齐肩的短发摇晃着,在夜风中宛若精灵一般。 真是个奇怪的晚上,原本已经来了个参拜者了,现在好了,又来了一个,是要玩三人麻将吗? 虽然这种想法在神社里有点不敬,但芋沢夏実幽怨地想着,神灵在晚上也是要睡觉的吧。 因为已经接待过太多的参拜者,夏実早已过了会对来者的故事感到新奇的年头,无数的欲望和烦恼纠葛在一起,使得虔诚也快成为了一种临时商品。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倦怠,身为神子,当为接引。 “客人的名字是?” “五百川沐子。” 五百川沐子夏実心里一边嘟哝着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一边引着她经过狛犬朝拜殿走去,好在是那位客人在本殿,她也不用担心她们碰面。 “客人是祭拜还是来抽签?” “可以抽签吗?”沐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双手合十恳求道:“请务必让我抽一签。” 不要拜我啊夏実心里无语地想着,明明还只是高中生的稚嫩脸上所展露的却是成熟微笑,她将沐子先带到祈愿牌边,然后去殿后准备签文。 沐子看着祈愿牌上的愿望,形形色色各有不同,但一想到一纵列上、那些被前面所挡住的会不会被神明看到,就感到有些可惜。 ‘希望父亲能够早日康复’ ‘希望在今年能够和治真结婚’ ‘请保佑我拿到部长的位置’ ‘希望世界和平’ ‘’ 她默默地把世界和平的牌子移到了父亲康复的后面,不管怎么说,那么宏大的愿望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都是无法照顾到的,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还请祂把神力用在渺小的幸福上吧。 “嗯吭!” 背后突然传来的咳嗽声把沐子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将牌子挂好,脸因为自己的小动作已经是红透了。 夏実偏着头从她身旁瞧过去,目光在祈愿牌上逡巡了一下,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微笑着道:“客人,请移步吧。” 沐子站在本坪鈴前,行礼后向钱箱投了硬币,才摇了摇铃二拜二拍,合十祈愿,希望身边的人一切顺利。 她有些紧张地握着夏実递过来的签筒,这是因为以往的问签都没什么好结果,“不幸的沐子”最开始并不是她自我的认知。但也许是因为一些偶然事情的不断发生,懒到不肯做新生致词的校长,都在重大节日上被她吓得亲自出来剪礼。 运气从凶慢慢变成小吉,是遇到优美后才发生的事。 沐子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摇晃着签筒,很快听到神签落在桌上的声音,签尾的号码是24。 黑色的号码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十分忐忑地看向夏実问道:“我可以再抽一次吗?” 虽然无论从概率学上、还是神学上来讲,抽两次签的结果注定都不会太好,但或许能得到中正的平均值,这对于沐子就已经是万幸。 有些无礼的要求,但夏実已经习以为常,她跪在本坪鈴旁,摇了摇铃,闭眼聆听了一会,微笑道:“可以。” 于是沐子再次摇晃签筒,这次得到的是11的号码。 夏実不再等沐子提更多的要求,便很快地跑到柜旁取出了与号码所对应的神签纸,神签纸被折成了四方,她交给沐子之后才悄悄地伸头在高处偷看。 不过她的眼睛逐渐瞪大,因为两张都是大吉。 但是她家的寺庙和浅草寺的一样,一百本中有三十本都是凶,按理说沐子抽两签的结果只会更加糟糕才是。 沐子也瞪大眼睛感到不可置信,这种改变,就宛若一个被厌弃的人一下子成了宠儿一样。 她抬起头,仿佛天照大神隐隐约约地在天空上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我可以” “不行!”夏実还未听及她的要求便炸毛地道,“绝对不行!” 连着送出去两张大吉已经可以说是败坏了她家的招牌了呀,毕竟客人一旦拿了大吉,连解签的想法都没有。 沐子悻悻地将神签纸系在树上,据说这样就可以和居住在树中的神灵结缘,不管以前那经常给她凶的家伙怎么样,她对于现在这里的还是很有好感的。 “好了,拜完了吧,你可以走了。” 夏実一改之前的笑脸,气哧哧地如同赶狐狸一般推着沐子的肩膀就把她往外赶去。 “啊,其实我来主要是想” “不,你不想。” 沐子挥舞着手臂试图放缓速度留在神社,然而巫女仿佛有山灵附身一般,力气离奇地大。 不过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台阶上迎面又走出来两位客人,夏実也不得不停手。 不让人活了,不让人睡觉玩手机了啊!她还想追小栗旬的电视剧呢! 夏実已经不是幽怨,而是用杀人一般的目光从新客人身上扫过。 沐子连忙说道:“这下你不反对我留在神社了吧。” 然而当三人说明真正来意并排朝本殿走去时,沐子却对两人,也就是累死累活赶到的岚斗和直人毫不理睬,仿佛互相之间完全不认识一样。 “沐子,沐子?”岚斗没有办法,陡然严肃地道:“五百川,我可是你的导师,你今天还无故缺勤了。” 沐子气呼呼地扭头,“我不和背叛者说话,” “背叛者”岚斗感觉胸口被一剑刺穿般一凉,“这叫法也太难听了吧,我怎么背叛了?” “违反了和露央沙的约定。” 连“您”都没有了,岚斗感受到了一向诚心敬意的沐子此刻心中有多么愤慨。 岚斗辩解道:“作为警视厅顾问的责任可比一个约定更重吧?露央沙和你应该都能谅解的啊!” “连身边的人都能背叛的人,满嘴都是谎言的人,没有资格去谈什么责任。” 岚斗感觉自己的人格在沐子的心底忽然已经快低到了尘埃,他觉得沐子过于小题大做,此刻也只能选择了沉默来暂时平息她的怒火。 夏実忽的驻足,回首严令道:“就在这里吧。只有仲見家有资格进入本殿参拜,请不要越过玉垣。” 岚斗喏喏应是,目送着巫女缓缓走远。 眼前八幡造的神殿庄严肃穆,向上是石阶与古红色的栏杆殿宇,然而还没等岚斗酝酿好情绪,沐子就已经不顾夏実的警告冲了进去,门推开后又很快地关上,如同吞入了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屋内只点着几只白烛,一切显得恐怖和晦暗,但估计这已经是露央沙仅有的心灵平静之所,她就这样缩在外院的角落,宛若祈求神明收留的流浪猫一般。 沐子走过去心疼地抱住她,抵住她冰凉的侧脸。 露央沙并没有抬头,“如果尾花武死了,他会不会缠着我,毕竟是我做的那么恶劣的事。” 沐子毕竟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会吧,人类的所有奇观都是建立在弱者的骸骨之上的,弱者连活着的时候都无法挣扎,死去后还能有什么作为?” 露央沙抬起哀怨的眼神,仿佛在埋怨她到底是赶来做什么的。 沐子这才捂嘴小声支吾了下道:“其实我从昨天就一直在想,尾花武究竟是不是凶手。” “一方面对于警察而言他是很好驾驭的弱智,一方面他是精神病,易怒,富有攻击性,似乎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比起通过一件件地通过证据找到凶手,人们更愿意相信那些有潜质的人犯下恶行,仿佛印证了他们心底的声音“看!果然如此”。” “在嫌疑犯的背后,他们已经提前地为其贴上了犯人的标签,或许这才是令你和我生气的地方。至于手段,如果把对面当成是人而不是野兽,那么我想那样以及类似的手段也不会再出现。” 露央沙茫然的眼神逐渐消退,沐子的话仿佛为她心中的所有疑问都做了解答,更是指明了方向。 外面这时响起了岚斗的呼喊声,“出来吧,露央沙!我愿意为我违背约定的行为道歉!” “别理他。”沐子怒气未消地道:“这家伙只是最擅长妥协罢了。” “喂!露央沙!” “喂!沐子,你有帮我劝她吗?” 岚斗喊得声嘶力竭,一旁偏殿中的巫女使劲地塞着耳朵。 “这样吧,期末的课程成绩我给你们双a怎么样?” 直人懒洋洋地在旁边突然补充道:“嗯,但是很遗憾的是,已经提交的控告是不能更改的!无论你耍小脾气要达成的是任何目的,除了会伤害到你自己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岚斗震惊地看着添乱的直人,后者耸了耸肩膀,指了指神殿,表示只需要等着看,自己对露央沙的高傲脾性已经拿捏的一清二楚。 沐子瞪大眼睛知道不妙,她使劲地抱住露央沙,但气得牙痒痒的露央沙带着她这个挂件依然一步步地冲出了神殿,面若冰霜地说道:“对一个无辜者的指控也不能更改?” 直人抱臂嗤笑了两声:“如果尾花武是无辜的,我真琦直人能从四楼跳下去,在地上翻上三个跟斗再倒立转上两圈。” 露央沙冷冷看向岚斗道:“教授您此刻也依然这么认为吗?” 岚斗觉得眼前一步刀山一步油锅,但他抹着额上的热汗,又没有能够在两女面前说谎的信心,决定这次陈恳为好,“其实,以多年作为特别顾问的经验担保,我也觉得没有其他的可能。” 露央沙使劲禁锢住试图挣扎的沐子,冷声道:“记住你们此刻说的话。” 直人不屑地大笑了两声丝毫没有惧容,“看来你是想打赌了。那么你的赌注呢?” “你想要什么赌注?” 直人似乎起了点兴趣眼睛转了转,指了指露央沙和沐子道:“如果你们输了,你陪我一天,五百川陪岚斗老师一天。” “不” 露央沙飞快地捂住了沐子的口,冷冷道:“可以!但一天内是以我们能够接受的方式,别以为提什么要求都行。” “那便成交!”直人偏了偏头,用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露央沙放狠话道:“等到瞧吧,我会把今天这浪费的一天收回来,这将是我真琦直人的胜利!” 第十五章 博士的治疗所 “怎么能打这样的赌呢?”沐子都快要抓狂了,“要是输了怎么办?” “输了你不是正好得偿所愿吗?”露央沙诧异地看向她道。 “并不是啊。”沐子嘟哝着无法吐露心中的复杂感情。不过比起对露央沙意气用事的赌约纠结,此刻想尽一切办法去使得案件有所改变应当更加重要。 从尾花武突然冒出可以看出,无论是网上还是新闻,其实对于他的了解都知之甚少。看似说了些什么的标签化标识虽然能留下深刻印象,但背后却无深刻意义,并不能展现一个人生活中的全貌。 那么真真正正地见到、认识尾花武此刻就成了沐子和露央沙有所作为的关键。 赌约变相地也促成了第一次实践课,这给了参与者大把的时间。只是谁是教授者,谁是学习者,现在还仍处未知。 她们经由电车来到轻川泽,又转而乘坐巴士来到草津,草津町有着远近闻名的草津温泉,而阿波野隆博士的治疗所就在温泉附近,不知道是不是希冀汤田能对病人有所疗养。 阿波野隆不止有尾花武一个病人,这间名为“阿美寮”的治疗所有着数十名护工,也有相应的低高端医疗器械。 非专业人士的露央沙和沐子很难将其与医院、疗养所之类的区分开来,只知道其对于病人的出入较为宽松,但对于外来者的却非常严格。 “我已经联系了阿波野隆博士,希望他能给予我们进入的机会。”露央沙摇晃了下手机,示意道:“我所使用的假名是织映,给你的是纱耶香,理由是担任临时护工前的情况考察。” 沐子有些紧张,“我们不能用正常的方式进去吗?” “很遗憾,我的父亲还有老师一起堵死了这条道路,如果我以仲見家女儿的身份进去的话,不被乱棍赶出来就算好的了。” 露央沙好像对此不以为意,平静地规划道:“因此,为防被他看出端倪,就由沐子你拖住阿波野隆博士,我去搜集尾花武的资料。” 攀登着石板路,背着大包小包的沐子和露央沙倒真像是赶到荒郊野岭的实习者,从中途她们就岔入了一条蜿蜒的小道,与去往草津温泉的旅客分道扬镳。 森林寂静而幽深,不少丛林间还立着“熊出没”的牌语,好在还没等她们害怕之时,得到消息的阿波野隆博士便开着一辆小车来到半路上接她们。 阿波野隆博士已经年近八十,身形瘦小,带着一副圆眼镜,看起来既认真而又亲切,比起学识深厚的博士,他更像一位普通的老人。 他热情地将两人迎上车,唏嘘般地感叹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愿意到这里来帮忙了,特别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织映女士,以及纱耶香女士。”也许是因为年迈,博士驾驶汽车的动作稍显迟钝,他时不时地回过头指着那些警告牌对她们笑道:“请别在意,那是吓唬游客用的,让他们不要乱走。” “阿波野隆先生,请目视前方。”露央沙目若鹰隼地道:“您有提供健康申明和进行三年一次的驾照更换吗?” 这可怕的语气唤起了博士心中对于警察那熟悉的恐惧,他惊慌地连忙正过头,从后视镜可以看到他面对质疑都开始紧张地冒汗,支吾着道:“啊,织映女士,我还可以开车,真的,是没有问题的。” 沐子戳了戳露央沙,后者也醒悟过来自己有点条件反射,这样下去可是奔着暴露一路疾驰,于是只以一句“那就好”寥寥收场。 为缓解汽车中诡异的沉默,以及照这么开永远也到达不了治疗所的稳妥速度,沐子不得不开口:“您在森林里开治疗所,是有相关的考虑吗?” 谈及自己擅长的话题,老博士精神一振,“是的,有研究表明森林对于人在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损伤都有帮助恢复的效果。”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当然也有成本方面的考虑。” 忘掉之前的遭遇,老博士再度不自觉地转过头来看向沐子,“纱耶香女士,听说你是心理系的在读学生?” 怎么连这种信息都能放出去的呀,真的是让她拖住老博士,而不是卖掉她吗? 沐子幽怨地在底下踹了一下露央沙,点头应是。 “那就好解释多了。” 老博士兴奋地道:“其实治疗所中有八成的病人都是属于综合失调症,这是尊重性的说法,以前的旧称就是精神分裂症,但大部分人的情况并不像社会中所想象地那般严重。” 他顿了顿道:“近些年的精神问题如喷泉似的涌发,主要也并不是检测设备和医学上的发展,而是高度发展的社会带来了愈发繁杂的社会标准,人必须按社会的规范所进行行动,本能的欲望被压抑,压力得不到发泄。” “积蓄到一定程度后,人自身不得不自主地进行调和,从而出现正常人眼中的各种异常行为。” 沐子点点头,这些她已经了解了许多,甚至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了。 老博士继续道:“而伤害到自身的许多因素很大程度会被认知统合起来固化为一个符号,比起是具体的同事、亲人、上司、孩子,他们潜意识地更认为是社会、都市给他们造成的伤害。” “而僻静的森林能达成他们逃离都市的愿望,给予他们一种安心感,在其他方案的配合下,治疗便能事半功倍,甚至他们很快便能重返工作。” 啊重返工作,虽然阿波野隆博士说起来很自豪的样子,但她怎么感觉有些残忍啊嘛,不过要生活的嘛 沐子唔了两声,好奇道:“既然博士您说了这些是不那么严重的病人,那么恐怕也有一些长期呆在治疗所的严重病人吧。” 博士的脸色霎时严肃起来,同时声音也低沉下去,“这些等你们到了再说。” 见博士被一句话打消了谈话的欲望,露央沙停下在本子上“沙沙”记录的动作,做了个“好样的”的手势,并回踢了一脚。 见露央沙吃力的窘状,沐子这才想起来露央沙并不是心理系的学生,咦?那她一开始怎么会出现在岚斗老师的课上的呢? 车子哐当猛地停下打断了沐子的回忆,两人的脸都一下子和椅背撞在一起,露央沙痛得蜷起,捂着鼻子咬牙切齿地道:“驾照!” 也许是心里有鬼,老博士逃一般地窜下了车,只听着他查看情况后喊道:“路央埋了一块石头,这车是没法走了。” 沐子和露央沙也只好紧跟着下车,还好剩下的路途并不长了,那座山腰上的白色圆顶建筑已经从忧郁地从翠林中冒出头来,清晰可见。 “给这两名女士预备一下住宿。” 老博士接过文件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介绍一下他人的愿望,从治疗院内整洁的状况和忙忙碌碌来去的工作者来看,这里职责明确,阶级关系却较为宽松。 但很快就出现了变故,只见一个十**岁的女孩从里面跑出来,后面跟着两名脸色焦急但追不上的护工。 她冲来的方向正是沐子她们更进来的门口,但还没等露央沙和沐子想好要不要做什么时,背后看守在门口两边的保卫从身旁冲过,在迎面的打斗中将女孩按在地上制服。 “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放我出去!” 女孩近乎是撕心裂肺地边挣扎边喊,让人不寒而栗。 但平静下来的护工很快跪在女孩的身边,将针剂注入了她的脖颈,药效发作很快,女孩一会儿便没了声,被重新送回了院内。 “病人是多种多样的。” 老博士叹道:“有些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得到自由,看护稍不小心的话,便会出现这种事情,还好没出什么事故。” 露央沙对于眼前的一幕感到不可思议,“但连她的辩解也不听吗?万一她真的没有疯呢?” “这个女孩叫二川真里,是她的父亲把她送进来的。” 老博士认真地解释道:“实际上我们治疗所有37%的病人都是家人送来而不是自愿,这叫“医疗保护入院”。还有因伤害自己或他人的可能被以知事的权限强制入院的,叫“措施入院”。” 露央沙并未能够感到理解,而是更加吃惊了,“本人的意愿都不听,没有法律能够保护他们么?就这样被关在这里一辈子,这也叫治疗?” “实际上我认为,至少对于真里来说,能够待在这里是一件幸事。”老博士深深地看了露央沙一眼,“毕竟除了这里,她还有何处可去呢?” 露央沙想起博士所说的是真里的父亲把她送来的话,沉默了一会,问道:“她难道就不想家吗?” “她当然想,她一直写信请父亲来看她,请父亲待她出去。”老博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偶尔清醒的意识里仍充斥着对她家人的爱,可惜这注定是她一辈子也传达不到的感情。” 第十六章 七号 做出那样令人心痛的回答后,走了有一段距离,倒是老博士先忍受不了沉默开口道:“关于织映女士你之前提的法律问题,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健全。但实际上是社会找不到有效解决精神病的办法,也负担不了对于精神病人的治理成本。”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悲惨的事,脸色黯淡道:“甚至有人持刀闯入疗养院,杀伤残障人士,声称“要为社会清除累赘”,审判时却以精神病为由提起辩护。” “在我看来,这是何其的过分和恬不知耻!” 露央沙问道:“持刀凶犯的诊断结果是什么?” 老博士瞥了她一眼,“具有完全责任能力。他是社会上的疯子,而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 说着就好似要给她们展示真正的精神病人是什么样子一般,老博士推开了隔门,和外面的躺在病床上聊天看报谈笑的病人不同,这里的大多是在毫无目的地游荡,即便是在公共的交流室里,也很难建立起对话。 没有怜悯,没有悲哀,无论是电视的声音还是突然响起的音乐声似乎都与他们无关。露央沙发觉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只有扑面而来的让人窒息的阴暗。 好在这窒息转瞬即逝,老博士带着她们很快地走过了长廊,来到中庭宽阔草坪上的长椅休息片刻,沐子看着推着轮椅轻缓来去的护工,陷入了恍惚。 “沐子?” 等到沐子被叫醒时,眼前已经只剩下老博士一个人。 他安慰般地说道:“那些重症病人并不会交给你们,他们已经有了固定的护工,纱耶香女士,你和织映女士可以帮忙外面的工作,那些病人大多只是些有点焦虑的年轻人,相处起来也不会枯燥乏味。” “当然如果是真心想要帮助那些重症病人,你们也可以以后考取相应的资格证书,积累经验后加入我们。” 老博士期待而又忐忑地问道:“怎么样?你愿意留下来吗?” 要欺骗这位老人沐子觉得她会感到十分良心不安,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近段时间可能不行,因为还有学校的课业,但是假期我会来帮忙的,这样可以吗?” 老博士微微失望之后而又有些喜悦,能够承诺到具体时间,反而说明对方进行了认真的思索。 沐子陡然想起露央沙交托的任务,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答应太快了,她困扰地卷了卷头发,眼神一亮向老博士双手合十拜托道:“这么说有点太不知分寸了,但我真的很想了解博士您进行的是什么研究,我可以跟着您学习几天吗?” 她想着,几天的时间,怎么说露央沙也够了吧。 很少有人能够抵御住沐子的拜托,很难说到底是她的姿势还是其他地方有什么魔力。 总之老博士认为自己是被她的好学和诚恳打动,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之前在车上聊的很投缘,应该是吸引到你了吧?” “正好我这几天没有项目,你就作为助手跟着我在研究室里学习几天好了。” “不过。”老博士顿了顿得意地笑道:“正如我一如既往对年轻人说的,可别以为几天就能弄明白精神医学。” 啊沐子直勾勾地盯着博士满心感慨仿佛看到了岚斗教授老了的样子。 露央沙在所有人不知不觉间便已换上了护工的一身白衣,基本上暴力之外的能力很多她都具备,行走在这家治疗所不被人发觉异常对她而言是一件易事。 虽然不知道沐子能用什么办法拖住博士,但对于那个如猫般乖俏粘人又如小狐狸般魅人心智的家伙,应该也不怎么困难。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应该尽快地找到尾花武,因为无论是警方还是法院,都有可能不再考虑其治疗的需要随时将其从“阿美寮”提走。 治疗所里有不同分区,病房里大多是两人一间,少数非常健谈,多数要么是望着角落或是窗外发呆,会突然流下眼泪。 露央沙不知道尾花武是不是也是如此,但考虑到他的攻击性,应该是在特殊区域。 她一路往深处走去,拿着门卡刷开了锁住的门后,两边逐渐变成了一间间的单间,尽管好像经过隔音设计,里面依然能传出轻轻的碰撞声和渗人的嘶喊。 门上有一块查看情况的玻璃,里面有人将自己的手臂抓的满是血痕,有人甚至在剥自己的指甲,或是对着空气打骂 似乎是为了防备自残或伤人的情况,这些门里面没有家具,都是空无一物,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接近四十岁的女病人抓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拿到的剪刀攻击护工。 护工拿着绳子和注射剂紧张地和其在房间里时追时逃,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别看了!帮忙!” 露央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名护工拽进了门内,但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女病人见到她时忽然怔了怔,剪刀从她的手里掉落,她露出孩子一般的微笑冲过来将她抱住,露央沙动都不敢动。 准确的来说,她此刻比被近谷勝挟持时还要恐慌,但与之同时,她心底又感觉到了一点和温情混杂在一起的苦涩。 “看来是你了。” 护工长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接下来的一周应该没事,七号暂时由你负责,安抚好她的情绪。” 露央沙欲哭无泪,但余悸未消的医生护工们很快转身离去,而病人又将她死死抱住。 不过一段时间过后,怀抱慢慢松开,女病人反倒惊疑未定地盯着她的脸,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 露央沙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保持沉默。 女病人认真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手问道:“有烟吗?” 露央沙哪里有,有也不敢给她,摇了摇头。 女病人不屑地啧了一声,转过身去,竟然不知道从哪个小角落扣出了一根烟来,还有一根火柴,她随意地将火柴往墙上一擦点燃,过了一会,她惬意地吐出了一口烟圈。 露央沙都快疯了。 女病人从她的反应中也逐渐意识到不对,诧异道:“你不是这里的护工吧。” 露央沙诚实地点了点头,“我是临时的,帝都政经大学的学生。” “年轻啊,真好。”女病人侧脸抽着烟,只有一只眼睛半是羡慕半是审视地瞥着她,“我以前也在京都大学,拿了生物科学的博士。不要学仿生,很难搞。” 露央沙感觉头皮发麻,因为对方似乎并没有说谎。 “有男朋友吗?” “我有未婚夫。” 女病人撇了撇嘴,又啧了一声,“你迟早也得变成我这样。” “不不不。”露央沙感觉在这个问题上她必须坚决否定了。 “不信?”女病人叹了口气道:“那就别结婚。也许结婚的头两年,也许你会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幸运呢,其他家庭怎么就是做不到安安宁宁过日子呢,但只要你年到三十。” “或许四十。”女病人再度打量了露央沙上下顿了顿,“丈夫会在外面和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偷情不说,把你逼疯之后还会以精神问题为由拿走你小孩的抚养权。” “甚至把你关进这里,你的房子、车子、养老金,连狗都完全由他安排处置。” 露央沙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抿住嘴,决定坚决不和精神病人进行进一步的交谈。 烟一点点地变成烟灰垂落了,女病人就这样地看着露央沙,也没有说其他的话。 直到露央沙想起来这个封锁区的目的,又见女病人似乎十分清醒,犹豫了许久问道:“你知道尾花武吗?” “啊,那个傻子啊。”女病人将烟尾在地上一点点地碾着,无所谓地道。 “傻子?不是说智商还有65吗?” “不管智商是65还是145,和是不是傻子、这种见一面就清楚的事情有关系吗?”女病人看白痴似的看着她,似乎想起什么不耐烦地道:“臭死了,臭死了,这种连屎尿都料理不好的家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能这么说!”露央沙气愤地道:“你知道他现在被外面污蔑成杀人犯吗?” “你怎么知道是污蔑?”女病人奇怪地看着她,“这不很正常吗?我也是杀人犯啊。” 露央沙吓得脸一下就白了,后退到贴着墙壁,另一只手对着紧闭的门不断拍打着,“开门啊!!你你杀了谁?” 该死的,她都要哭出来了,那些护工是什么时候把门关上的,怎么能把她和杀人犯关在密室里呢! “你觉得呢?当然是我那丈夫啊。”女病人盯着她道:“我一有机会出去就把他杀了。不过尾花武杀错人了呢,没有杀他的哥哥,反倒杀了一个叫浜地涼介的。” “你疯了!你们都疯了!”露央沙大喊着,拼命地拍打着门,仿佛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女病人则是哈哈大笑起来,“疯了?我不是早就疯了?你难道不知道吗?疯了,哈哈,疯了!” 护工们急匆匆的脚步声靠向门边,女病人亦是百无聊赖地走向露央沙,抓着她挥舞着想要自保的手臂。 她那嵌着一双黯淡眸子的面容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你认识五百川吧?” 什么?她说的什么? 露央沙停下挣扎吃惊地转脸看向她,然而她正准备问些什么时,门此刻却轰地一下被打开,一群带着各式装备的护工冲进来分开抓住露央沙的七号,并将她拖向墙角。 七号尖叫一声重新恢复成了那副攻击护工们的姿态,但落下的电击棒很快使得她震颤起来,她的眼睛不再盯着露央沙,但她的脸上依然停留着那副令人难忘的诡异笑容。 第十七章 真实的尾花武 “没有受伤吧?” 露央沙茫然地摇摇头,被蜂拥进来的越来越多的人一步步地挤出了监禁室,只能把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 任何地方都没有出现、但铭刻在她记忆中的名为七的号码是如此鲜红,让她明白她离尾花武也许其实已经不远。 一次又一次地窥探,连她也快忍受不了所见的各种离奇之后,露央沙终于趴伏在玻璃之上,屏住了呼吸。 是他,尾花武。 即便是杀人嫌疑犯,也和其他的病人别无二致地被关在小房间里。尽管那眉毛、鼻子、嘴,那样一张瘦削单薄的脸毫无疑问就是岚斗教授投射在屏幕上的面容,但露央沙丝毫无法接受他此刻时而哭、时而笑,哇哇大叫着在地上如孩子一般撒泼打滚。 她感觉一切都和照片上的隔离开来,甚至是和她所处的世界都隔离开来。 她感觉到了一种深刻的不理解,一方面她更加不相信这样一个病人能持枪杀人,另一方面,她又对七号所说的话,尾花武杀人杀错了的话,有所动摇。 眼前的人逐渐剥离为光与影,光所在的孩子被她所凝视,影所汇的杀人犯凝视着她。 尾花武嘴角垂着涎液,傻笑着砰的一声撞在玻璃上,两只手连同一张脸将仅有的空间填的很密,“哥哥!哥哥!” 露央沙被吓了一跳,随即很快地平静。 见着有一名护工走来,她回忆起了那护工长胸前的铭牌,于是转头对她说道:“奈保子护士长让我来负责他一周。” 资深护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这副面孔,但她也没有怎么怀疑,只是将抱在身前的记录板递给她。 她走了几步似乎有些不放心地回头道:“请照顾好他。” 露央沙点了点头,打开了外面的几重门闩。 这是她的第二次献身。 门被关上时便自动扣上,这是露央沙经历过七号后便已知道的事,但无论怎么说,也不能让杀人嫌疑者有逃出的可能。 尾花武在她进来时那股迫切却倒是远去,他只是盯着她笑着坐在地上,似乎在期待些什么。 露央沙翻了翻记录纸,上面大多记录了尾花武的习惯,像坐在地上是尾花武祈求讲故事的动作,而兴奋地手舞足蹈则是想要拥抱,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则是讨要糖果。 一个34岁男人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6、7岁小孩,甚至还无法自理自己的情绪,那是博士也没有研究出来的精神病症,只暂时判定为脑组织病变导致。 露央沙想了想给他讲了一个童话故事,那是父亲以前给她讲的灰姑娘的故事。 当她坐在尾花武对面,凝视着他安静认真的表情,一个讲述一个倾听时,她竟然感受到了时间如同暖沙一般漫过指尖的温馨平和,想起了一切值得追忆的过往,想起了父亲对她的爱,想起了游乐园的铃声,想起了以前一家三口在摩天轮上仰望蓝天。 她开始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和王子在一起的灰姑娘,而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而眼前的尾花武,则是她那灼热真挚的火柴。 但周围狭小的空间里,依然冰冷,外面,则更加寒风呼啸。 露央沙遮住自己流泪的眼睛,因为尾花武也跟着她呆呆地流下泪来,她不想如此,明明尾花武的人生更加不幸,凭什么要陪她流泪? 尾花武将头枕在她的膝上,拍打着她的腿如同在安慰。 这微弱的治愈感,一寸寸地填满了露央沙的身心,她抚摸着尾花武的头发,此刻不再觉得违和,也明白了博士和两个护工挺身而出保护一个病人的理由。 礼貌的敲门声后门被打开。 别着电击枪和警棍的守卫平静地向内瞥了一眼,说道:“请您陪同3号出来,他有亲人来探视。” 露央沙虽然好奇会探视尾花武的亲人是谁,但也明白自己不该提出问题,她搀着尾花武向外走去,但他却拖着脚步犟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情愿,在轻声安慰下才重新迈开步伐。 向来时的方向一步步地走去,守卫在前引路。治疗所的布局如同一个钥匙扣,连接着诸多区的是一条环形的唯一通道,不过沐子应该是拖住了博士,并没有如露央沙所担心地被认出身份,她也就慢慢舒出一口气。 待客的房间就在治疗所入口大厅的旁边,沿途苍白的墙面上贴满了许多温馨的动物图案,但这似乎并没有缓解尾花武的紧张,愈发靠近那里,他愈发畏手畏脚。 走进房间时露央沙瞪大眼睛感到十分诧异,因为那个沉默的站在窗边的人,简直长得和尾花武一模一样,但两兄弟的气质完全不同,毕竟那个男人看起来十分正常。 穿着一身西装,似乎有着正经体面的工作,也对于来看弟弟十分重视。 他脸上露出关怀的神色,快步迎着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握着露央沙的手感谢道:“我是尾花樹,您就是一直照顾我弟弟的护工吧,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谢谢您才好了。” 露央沙脸色有些羞红,将手抽出来,拍了拍尾花武的肩膀轻声道:“这就是你一直念叨的哥哥啊,他来看你了,还不和哥哥打个招呼?” 尾花樹也伸展开双臂笑道:“武,我是樹,我是哥哥啊,到哥哥这里来。” 然而尾花武却侧过身将露央沙死死抱住,只用一只眼睛看着尾花樹。 露央沙和尾花樹都感到有些尴尬,露央沙拨开尾花武的手,将他送到哥哥的身边,然后自己则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主要是因为七号的话,担心尾花武暴起伤人。 她逐渐地有些失望。 尽管这个病人和亲人见面的地方有家具,有床,有窗,布置的就像家一样,眼前却根本没有什么感人泪下的场景。 尾花武双脚双手都并着端坐,似乎是十分拘束,而尾花樹则是抓着他的手,在轻声说着什么。 正当露央沙以为就要这么结束时,尾花樹却如同被扎到了一般突然跳了起来,暴怒般地使劲甩着手吼道,“该死的,又是这样,臭死了!” 尾花武被吼声吓到,陡然嚎啕大哭起来,露央沙也才注意到他的裤腿滴滴答答地落着淡黄色的液体,房间里弥散着难闻的气味。 3号大小便失禁了。 “你们不是说能治好他的吗?我送进来多少年了还是这样?”尾花樹一改之前的礼貌朝露央沙吼道:“我那么多钱都是用来打水漂的吗?” 露央沙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状况,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做,只能对着尾花樹一个劲地鞠躬道。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但这些并未能丝毫缓解尾花樹的恼怒,他挥舞着拳腿,在房间里发泄般地一路打烂踢翻着各种家具,最后瞪着眼睛朝着尾花武走去,眉宇间凝结着的怨怼都快凝结成为了乌云。 露央沙连忙冲过去拦住他。 但背后的尾花武又畏惧地颤抖起来,胡乱挥舞着手脚,不停地发出了如同受虐待的猫一般的尖锐叫声。 虽然是小孩的神智,但毕竟是成年男人的身体,露央沙被打到几下后痛得不行地跌在了地上,尾花樹见状也警惕地拉开了距离。 但他还是暴躁地乱窜着,骂道:“臭死了,臭死了,这种连屎尿都料理不好的家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地上忍受着痛苦的露央沙只觉得大脑似乎被一道光照得一片空白,她吃惊地看向尾花樹抬头问道:“你你说什么?” “你听不清我说的话吗?”尾花樹似乎已经愤怒地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指着尾花武吼道:“这种家伙!给我早点死掉就好了啊!” 看着再度哭喊起来的尾花武,露央沙的眼眶里也流出了眼泪,“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但眼前糟糕的一切又宛若地狱变的浮世绘,让曾经有信心面对一切的她此刻也不知所措,只能看着尾花樹摔门而出,不久后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离去的声响。 其他的在门口看着的工作人员这才默默地进来将露央沙扶起,并帮忙料理着尾花武朝三号房间送去。 直到晚上,额头上敷着冰袋、疲惫不堪的露央沙才接到了沐子的电话,对方的声音洋溢着喜悦,仿佛度过了愉快的一天:“露央沙酱,有收获吗?我可是学到了很多新知识,有给你留笔记哦!” 露央沙很好奇她到底在做什么,但抑郁的心情还是使得她默默汇报起了工作:“我找到了尾花武。”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心情的低落,那轻快的声音也变慢了许多,“这不是好事吗?他和博士的证明一样吗,只有小孩的智力,还是说有很大的伤人性?” “博士的证明没有问题,尾花武有一定的伤害性,但我并不认为他会有意伤人,或者使用枪械。” 也许是牵扯到了伤口,露央沙痛得抽了一口气,接着道:“但我们都想错了,我想这也是杀人案的盲点。”,她的脑海中不知觉地闪过七号逐渐流露出嘲讽的脸。 “尾花武有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哥哥,尾花樹,为什么警方没有怀疑他?为什么他能够突然消失,而又突然出现,这都是我想知道的一切。” 第十八章 双子星 露央沙没想到挂断电话不久后,沐子便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休息室里的自己。 她不由分说地拿开冰袋看了看伤势,有些自责地道:“我应该坚持和你一起行动的。” 露央沙支撑起来认真道:“那博士怎么办?” “啊,博士都那么大了,能一个人照顾好自己的。” 似乎是觉得这个玩笑过于好笑,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捂嘴偷笑了起来。 不过话虽这么说,要离开治疗所,她们还是认真地去向博士告别,毕竟这里也没有公交,只有博士的车能够送她们快速回到草津镇搭巴士离去。 夜间驾驶,危上加危,露央沙死死地盯着博士的动作,使得老博士一扫到后视镜时便满头冒汗。 但恶习难改,他还是止不住频频回头对沐子道:“像你之前所说的幻觉,有可能并不是一种失调,反而是大脑高效活动的体现。” “现如今人工智能技术发达,总有人喜欢将计算机和人脑的处理能力做比较。但计算机的路径十分单一,而人脑要将色彩整合成图景,要分析繁杂的各种频率的声音,在运动中适应环境调和下一步的动作,不说计算方式不在一个维度,而且人脑绝大部分的“内存”早已用来维系我们基础的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互联网上的各种议论对博士造成了困扰,导致他突然展现出了连同对计算机的愤慨,总而言之他长叹了口气才继续回到正题道。 “当然,对于环境中如此复杂、各个维度的信息,即便是人脑也力有未逮,于是有很多信息被沉淀或者说缓存下来,不是我们没看见,而是暂时忽视了它们。” “这些信息在未被唤醒之前可以说是完全无效的,但对于一部分敏锐的人而言,却能把这些琐碎的、毫无关联的信息以逻辑或某种思维串联起来,形成可被辨认的完整信息,那便是我认为的沐子你所感受到的幻觉。” “说简单点,一个画框里藏了两幅画,有人只能看见表面的一幅,你却能看见里面的一幅。” 他十分有兴致的接着道:“纱耶香你的大脑,在我看来,就和爱思斯坦的大脑一样,或许就有哪个区域高度开发,很有切片研究的价值。” 沐子吓得抱住自己的脑袋,只能回投以幽怨的眼神,但这只使得老博士得意于自己的调戏成功,哈哈大笑。 一个不注意,车颠簸着在三人的冷汗中和树交错而过,又好一番挣扎才拐回了正道。 “驾照!” 露央沙愤怒地低叫了一声,老博士的脸上的笑容也尽数化为了悻悻惶恐。 “我是真的有” 老博士小声嘟哝着,只见灯打出的路逐渐平坦,熊出没的牌子也消失,慢慢地出现了与草津温泉之路的交汇口,老博士小心地停下车来,回首道。 “到了,从这里就好下山去了。你们真的会再来的吧?” 老博士似乎对于分别有些恋恋不舍。 沐子被露央沙瞪得有些心虚,但谁叫她做了承诺呢,于是道:“我夏天会过来帮忙的。” 露央沙无奈地合上车门,看着转而盯着她、好似不放过每一个“壮丁”的老博士,不知怎么地想到了尾花武,叹了口气道:“我和纱耶香一起过来,不过我可不要再坐你的车了。” 她咬牙切齿地道:“驾——照!” “啊”老博士听到这两个字一点都不眷恋了,他如同抱着坚果的松鼠般缩回“洞”里,一个转弯便歪歪扭扭地溜走了。 又是几个小时的车程,露央沙邀请沐子去她家住上一晚,明天再去找尾花樹,沐子当然答应,她也不想回学校填写夙夜未归的怪异理由,也没人会信啊。 不过她很快被来到的地方给震到了,这里恐怕是帝都最中心的所在,无论是国会还是总理大臣的府邸可都在不远。 高楼在黑夜里散发着辉光,这片区域就连路边的路灯都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息。 沐子忐忑地思索着是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就被露央沙拽进了自动门,水晶吊灯,手织地毯,彬彬有礼的侍者,眼前的公寓内部甚至能让国际宾馆晦色,除了安静到死寂。 一层只有一间,不用考虑安全问题,更不用考虑和邻居聊天,开门后里面一片黑暗。 露央沙轻车熟路地进去了,反倒是沐子受不了一路将能打的灯都打开,好奇道:“仲見先生不在吗?” “他很少回家。” 露央沙只是浅浅地回应了一句,她原来是兴奋地跑进屋里去挑给沐子用的睡衣毛巾。 过了一会才看到她从门边探出头来,两手带兜帽的可爱睡衣一手类熊一件类狼,开心问道:“你喜欢哪一件,沐子?” 沐子托颌思索了一会,点了点熊。 见露央沙窜进窜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沐子默默自己打开了客厅的冰箱,倒了两杯饮料又拿了两袋零食,端着坐到了沙发前,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可以说是不客气到了极点。 她一个一个地换着频道,娱乐、体育、音乐、占卜,她的目光在松子和村上信五身上艰难地迟疑了片刻,再度换了频道。 当来到新闻频道时,她也终于变得面无表情,端庄地举杯轻抿。 “啊!” 但她很快生气地原形毕露,挥着手道,“露央沙,快来!快来!” “怎么了,沐子。” 露央沙脸红地窜出来,身后不知道藏着什么。 “你看!你看!”沐子指着屏幕,气到了极点,上面似乎是nhk新闻的重播,“直人竟然上电视了,还和岚斗老师并肩站在一起!” 露央沙估计沐子生气的应该不是赌约,而是不是她和岚斗第一次上电视这件事。 不过这种只有一小段时间还在角落有什么好生气的,自己几乎每周都要看见父亲的那张冠冕堂皇的脸占据屏幕中央大放厥词,那才叫让人难受呢。 她看了一会道:“已经开放内部采访了啊,看来这次警视厅还真的是信心满满啊,也难怪,毕竟是洗刷耻辱之战。” “洗刷耻辱之战?”沐子好奇道。 “池袋杀人案不是一直没有告破吗?当时的各种媒体还嘲笑说警视厅将三件案子综合在一起是为了把三件变成一件,面子上好看一点。” 沐子看着刑警们面对镜头笑容洋溢的、庆功般的表情一脸困惑,毕竟玩笑归玩笑,警视厅还是有很多厉害、冷静的警察的,“可即便浜地水族店杀人案破了,前面不还有两件吗?值得这么高兴吗?” “可能是案件间真有关联,那群笨蛋现在一定觉得自己离胜利不远了吧。”露央沙撇嘴嘲讽道,“我倒不是不能理解他们。不说这个。” 她不好意思地将背后的内衣盒拿到身前,“沐子,你喜欢哪一款啊。” “啊!”沐子捂住眼睛,耳根也红透了,“你帮我选就好了嘛!” “哦哦。” 由此可以见得露央沙从小到大应该是没有朋友来家里玩过,这点就和沐子截然相反了。 至少在乡下她朋友还是很多,毕竟她擅长点心、料理,又是剑道部的主将,自然受欢迎,连从小到大,班上的小动物都是她来照料,只是来了帝都才有一些无依无靠的感觉。 过了一会水热好后,两人搓完背冲洗后一起躺在浴缸里,感觉疲惫缓缓消逝,雾气扑在玻璃上,衬着帝都的夜景,一片霓虹色彩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尾花武,尾花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一个有精神病,一个却没有,一个像小孩,一个却成熟稳重,真像双子星呢。” 沐子感到奇怪地道:“兄弟姐妹长大后性格都会走向相反,好像天下都是如此。” 也许是因为尾花兄弟的事心有感触,露央沙认真思索道:“也许是生活得太近,所以只能看到对方的缺点,从小时便暗暗努力想着不要成为对方那样的人,最后大相径庭。” “不过也有双方有一人过于出色的情况,剩下一人的优点全部被覆盖,所以只好朝另一个方向努力。” “但即便是性格相异,兄弟之间还是会相爱的吧?”沐子想到:“就像真田信之和真田幸村,一个加入了西军,一个加入了东军,为了将家族保全。” “相爱么如果尾花樹不爱他的弟弟,应该就不会花钱把他送进治疗所希望把他的病治好,只是要说爱的话” 露央沙想起进门时尾花樹握住她的手道谢,奇怪地道:“虽然表现得很亲切,他却根本不认识一直照顾他弟弟的护工,甚至后来生气时还对弟弟说出“臭死了”、“不如早点死掉”之类这样伤人的话。” “反过来从尾花武的表现来看,也很反常,他虽然一直念叨着“哥哥”、“哥哥”,而且很明显是认识尾花樹的,但实际上相处时却和他一点都不亲近。” “浜地水族店杀人案的附近几天,尾花武被他的哥哥领走,理由是看望母亲,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监控照片上的人,持枪杀死浜地的人,到底是尾花武还是尾花樹,亦或是都不是?” 沐子笑嘻嘻地泼了把水打断她道:“估计要等到睡完觉后再调查尾花樹才知道了!” 第十九章 无人可逃 本来回到公寓时就很迟了,于是到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露央沙和沐子才起床出门,两人约好在课后再在尾花樹的住址附近汇合。 沐子操纵着实验的单摆,有些心不在焉。 由于岚斗的勤奋,总会给人一种帝都政经大学心理系只有他一个教授的错觉,但实际上并不是,岚斗在一众资深教授中只能算是新人,所教授的变态心理学也属于偏门。 不过这也是好事,岚斗的课程远比这些聱牙诘屈的要浅显,因此会有其他系的学生来旁听,不像这里门庭若市,却清一色全是心理系的学生。 即便是偶有争论,观点的角度也完全相同,因此就像是一种声音的重复大喊,教授的,学生的,一切的。 每当单摆来回三十个回合撞在小钟上时,沐子的脑瓜子都嗡嗡疼,她甚至怀疑自己成为了华生手中的小艾伯特。 直到课程结束时,她才擦了擦自己的汗水,拿着书和报告从实验台旁起身,长舒出一口气。 不过她感觉身后有视线,转过头见到是窗边的一个一直没有起身的女孩,她腼腆地低了低头,沐子意会到了什么,两人露出了同病相怜的笑容。 这只是匆匆一面,她们并不相识,沐子还要向墨田区赶去, “就在这边。” 露央沙在街角的地方朝她勾了勾手,还朝提着大葱蔬菜、购物归来的阿姨微笑着点了点头,很明显她的消息都是到处打听而来,她一边将与手机上的地图进行比对,一边引路说道。 “其实还挺难找,在这片街区竟没有几个人知道尾花兄弟的事,直到我找到这位阿姨,才知道浪江公寓有一位姓尾花的租客。” “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露央沙喃喃着朝着目标走去,直到来到深色大楼的楼下。 她朝着一楼管理室的窗户里看了一眼,扫了扫墙壁上挂着的备用钥匙和桌上的摊开的记录册,便径直地一路爬上了六楼。 此刻沐子隐隐约约已经感到有些不妙了,因为露央沙此刻和她迷上凶案时很像,她甚至有些怀疑露央沙是不是为了使自己思路清晰在自言自语。 露央沙趴在过道的护栏上向下俯瞰,转头看了一眼两侧的窗户,又大致地用脚步丈量了一下同楼层的户型,判断道:“真奇怪啊,尾花樹单身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是独居?”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铁条,在袖口的掩护下就开始撬起门锁来,沐子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了上前阻止。 “你从哪里学来的啊!”过了一会她才醒过神来,“不就是看看我们也不是非要进去不可吧。” 浜地水族店杀人案的真相其实上没那么吸引她,至少没有到这种地步。 “不进去怎么进行独立搜查?”露央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常识吧,说不定警视厅的那群笨蛋早来过一次了。” 随着她的话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央沙竟然还毫无异常地和上楼梯的一家人互相笑着打了打招呼,然后把沐子一把拽进了屋里。 一股淡淡的汗闷味扑鼻而来,狭小的布局可以一眼可以望到房间尽头的窗帘。透射进来的光线映亮了许多灰尘,其在沙发上空漂浮着仿佛勾绘成了一个人影。 让沐子感到窒息的是,明明是通过不法手段进来的,露央沙此刻却竟然一本正经地在玄关处脱鞋,不知道尾花樹先生回来后看见突然多出的并排两双女鞋会怎么想。 两个鹤小姐来访? 沐子欲语难言,只能默默地拿出手巾擦掉进来的痕迹,并且用鞋套抱住鞋子提在手中。 毕竟她可没有一个警视厅的父亲,还是要为自己的后事着想。 在露央沙各种翻箱倒柜的时候,原本下定决心什么也不做的沐子,目光却逐渐被客厅柜子上的照片吸引住。 这是一张很温馨的一家四口的照片,国字脸严肃但嘴角微扬的父亲、稍显丰腴一脸幸福的母亲,还有一个十三四岁大、一个六七岁的两兄弟。 只不过此刻照片上却看不出露央沙所说的尾花兄弟的相似,也许是因为弟弟显得很瘦弱,脸色苍白,虽然开心地笑着却一股病恹恹的感觉。 扶着他肩膀有着长男气概的哥哥则是身形很精健,看起来像是运动选手。 事实很快证明了沐子的猜想没有错,因为照片旁边有一个挂着蓝丝带奖牌的奖杯,奖牌上刻着南相木初中长跑第一名,19xx年。 但随着沐子的脚步向右挪动,照片中弟弟的身影却由时隐时现变得完全消失了,最后是被剪去了,整齐的修剪痕迹留下了底框内1/4的空荡。 沐子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直起身来。 她见到了无数个尾花樹,已经成熟如同中年人的尾花樹,就坐在沙发上整理照片,耳边只回荡着剪刀交锋之时“咔哒”、“咔哒”的声响。 她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情感,因为她不曾有弟弟,也不曾与弟弟诀别。 她走过去,和那尾花樹抬起的双眸对视着,一瞬世界天旋地转。 “砰!” 她被蒙在了一层灰暗里,背后却映着光,但她看到拽着自己的手时,意识到是露央沙抓着自己一起藏到了窗帘后。 沐子很快意识到刚刚的门响紧张起来,是尾花樹回来了吗? 啊!她早就知道不该这么闯进来的啊,这哪里是搜查啊,这叫非法入侵民宅啊!她看着脚下,更快哭了,因为窗帘只遮到了脚踝,得有多大心才会躲到这里来啊! 她气急地拿手上的鞋子去拍露央沙,却很快地被抱住身子捂嘴控制住。 脚步声愈来愈近,然后停下逡巡着。 什么也看不见,沐子悄悄地掀开一角,只见到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翘着腿抽烟,脚上还穿着鞋子,隐隐瞥见的侧脸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 只是那头蓬松的卷发和那张慵懒的脸和露央沙口中的成熟稳重划上等号时,沐子的两只眼睛里都出现了问号。 然后她看见了那男人单膝跪在衣柜的前面做起了和露央沙一样的事,一件件地把东西掏出来然后放进去,时不时地拿起什么对着光,试图分辨地更仔细,但那只是内裤上的花纹图案,有点像血而已。 虽然沐子没有侧过头,但她知道露央沙的脸红了,因为贴着的脸颊烫得不行。看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事有多么滑稽。 男人也愣了愣,四周看了看很快地把内裤放了回去,舒了一口气,喃喃道:“藏在什么地方了呢?” 沐子闻言放松下的心情又被拉起,她想了想双手微微撑在窗台上,提起了脚,为自己的狡黠和智慧感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自豪。 露央沙却因她的动作感到姿势格外难受,奇怪地指了指外面的男人轻声道:“那不是尾花樹。” ‘这种事情你倒是早说啊!而且这也并不能改变你入侵民宅的事实啊!’ 沐子不能将心中的话大喊出来,只能愤愤地踢了她一脚,也许是发出的小声响被听到,男人惊弓之鸟一般地回过头,盯着窗帘,但一会后竟然又重新翻找起了各种箱柜。 即便是他完全趴到地上通过床底望过来时,依然没能看见露央沙坦然放在地上的脚。 沐子绝望地捂住脸,这种本事,可就别做什么小偷了,实在屈才,赶紧收工大家都好走人。 正当她如此想着的时候,男人伸手探着床底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只听见胶带被撕掉的声响,男人再度站起时手里多了一把手枪。 玩笑般的想法都远去,沐子屏住呼吸,脑海中一瞬间全都乱了,耳边同时也传来露央沙变得紧张的心跳。 男人嘴角勾起,熟练地检查了一下保险,然后别在了腰后。 眼见着他朝着门的方向离去,却又急急地退回了屋内,然后冲过来一把掀开了窗帘,钻了进来。 突然迎面,三人都愣住了。 然后在很快的时间内,男人去掏枪,沐子去阻止他,一番无声地打斗之中,露央沙竟然抓住了在空中跳跃的枪柄,她连忙将枪调转过来,颤抖的枪口对准了男人。 “我投降!” 男人立时举起了手,没什么比新手、甚至是女人的新手拿枪更让人感到可怕的了,她们很容易因紧张而叩到扳机并且连连开枪直到掏空弹夹,法医看尸时都会觉得惨不忍睹。 窗帘飘扬,狭小的空间挤了过多的人,却一片寂静。 这时门锁的响动声更加清晰可见,沐子感觉快要窒息了,当然这不是因为男人抓着她的衣领,她也抓着男人的衣领。 而是,还来? “锁怎么坏了?” 困惑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步入屋内,通过露央沙的表情,沐子知道了这个充满成熟感的陌生人的确是尾花樹,但现在是不是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只听着门“砰”地一声合上,汗水从窗帘后三个人的额头上滴下,尾花樹还在沙发上脱着袜子。 诡谲难明的形式,分不清的敌友,危险的武器和人物,远离地面的狭小房间。 这里,随时有可能演变成一场 密室杀人。 第二十章 谁是谁? 虽然脚上出了很多汗,但尾花樹还是喜欢脱掉袜子在地板上行走,这已经成为他高强度工作后必不可少的一种惬意。 当然,将啤酒从冰箱里拿出来,并将昨天的炸鸡过了一道热油端到桌上,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他歪着脖子知道这样的生活方式不太健康,但他却也感到了更加圆满。 尾花樹同样的迟钝令沐子和露央沙感到大松一口气,其行为也没十分超出她们的预料,但眼前的这个男子!毫无疑问是一个能够熟练操纵枪械的危险人物。 在电视的各种杂音之中,露央沙紧张地瞪着对面的人,已经换成了双手握枪。 沐子试图在露央沙的持枪控制下,用男子的皮带绑上他的双手。 男人同样紧张,但他和沐子僵持着,拒绝被绑上双手,并指了指看着电视的尾花樹以示威胁。 露央沙不断地持枪向前恐吓,男人不断地推着手无声高呼,最终所有人还是因为场外的尾花樹达成了某种谁都不想要的平衡。 电视里的秋刀鱼发出了略带沙哑的大笑声,周围附和着嘉宾们的议论。 露央沙使劲地试图平复呼吸,胸膛却一直在起伏,“你是谁?” 沐子却问得更直接,“你不是来杀尾花樹的吧?” 男人摇了摇头,又拼命地点了点头,但又拼命地摇了摇头,他绝望地举了举手。 见男人不肯说出自己名字,沐子和露央沙对于心底有些猜测更深了,也对于眼前的局势更加茫然。 天色渐渐地要黑下去,尾花樹晚饭都自己准备好了,想让他突然出去一趟她们走掉是很难的,但向尾花樹说明情况解释,那谁能向她们说明为什么尾花樹的床下有一支枪? 而露央沙没有开枪的勇气,这点对面的男人迟早可以看出来,要是他趁尾花樹睡着了,上前抢夺手枪怎么办? “就在巡逻车里,看见三个卸了妆的陌生人好巧不巧地从自己家里跑出来,身上还戴着家人的各种首饰财物。” 屏幕里的秋刀鱼愣了愣神,仿佛有谁对他在说话,自己模仿道:“松内警官,犯人要跑掉啦。” 秋刀鱼换了副神情偏了偏头,似乎是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眯着一只眼睛抬起手指着远处,“啪!” “不对,松内警官,那是你的母亲!” 秋刀鱼神情一震,哆嗦了一下醒神道:“没事,我打歪了。”,他随即再度伸枪,瞄准了中间的那一个,“又是一枪。啪!” “松内警官,你怎么又打歪了。”,年轻警察大舒一口气,“还好那是你妻子!” 秋刀鱼此时由于心情难以平静,持枪的手已经十分颤抖,瞄准向最前方的人,警车一路慢慢跟着,许久后他才开上一枪,“啪!” “您真的身手不行了,连这一枪都能空。”年轻警察叹着气仔细辨认着,又庆幸地笑道:“啊,这是您的岳母。” 却只见秋刀鱼瞪大眼睛神情猛地变幻,再也看不见刚才的犹豫,更是一脚踢开车门,猛地向前冲去,一路火光带闪电,抬手就是:“啪!啪!啪!啪啪!!!” 一阵安静过后,秋刀鱼似乎还是松内警官,扭头露出的快乐笑容逐渐消逝,他偏了偏头困惑地看着年轻警察用沙哑的声音道:“为什么,我都认不出来了,你还认得我的岳母?” 嘉宾们鼓掌大笑,一脸严肃的尾花樹也陡然喷出一口啤酒,仰在沙发上大笑出声。 就在这时,因为剧烈动作,外套从尾花樹的身上滑落,露出肩上一直漫到脖根的青黑纹身,在他将一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时,那条虎仿佛步在樱雨中,煞气逼人,徐徐如生。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纹龙纹虎的,至少在黑道里所有的纹身都有严格的阶层,是局部,半身,全身,是什么图案,都不可僭越。 尾花樹的身份再联想到那把枪 露央沙剧烈地呼吸着,将枪口对准毫无所觉的尾花樹的后脑,又对准对面男子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谁的威胁更大了! 沐子松开揪住男子的手也慢慢退回露央沙的身边,一个黑帮大佬,一个杀手,以及拿着枪的女学生,啊,还有自己。 这就是在鱼渊神社里抽到的大吉吗?真是好极了。 慌乱之间,她不小心把放在窗台上的自己和露央沙的鞋子给蹭了下去,高空的坠物落在公寓口的汽车上,一阵响亮的警报声从楼底响了起来。 尾花樹的注意力陡然被从电视机上吸引开,他扫了扫窗帘,原本没准备理会,但那警报声一直响个不停,他就想着把窗户关上。 但当他从沙发上起身,朝窗边走去时,眼睛凝神在那窗帘下的两双脚上,其中一双还没有穿鞋。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慢慢地停住了脚步。 在朋友的幽怨和敌人的愤恨目光之中,沐子缩了缩头,此刻电视机的声音几乎和警报声混杂在一起,不分高下了,但更加可怕的是该出现的尾花樹的笑声却完全消失不见。 几秒之后男人便有些警觉地不安。 他朝着露央沙和沐子打着手势,让她们把手枪给他,然而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拒绝,而且还被颤抖的枪口招待得更紧了。 拓也淳感觉心中满是苦涩,但再怎么说,即便是死这他都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的。 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对面的人,仲見警视总监的女儿,还有那个让延滕警官火冒三丈的女孩,老“组织”了。 她们为什么闯入民宅,仲見警视总监会怎么教育女儿他不知道,但要是让仲見大小姐知道自己父亲手底下的一个卑微刑警私自搜查,他丢工作上法庭是没跑了。 而且他还没有延滕警官和仲見警视总监的“未知”感情,而且同样地把仲見大小姐牵连了进来,前车之鉴在前,他可能,不,他一定会死的更加难看。 啊,理惠啊! 他扫了窗下被砸中的那辆车一眼,求求她可千万保持以往的迟钝作风,六楼呢,爬着不累吗?别机灵地冲上来,走吧,快走吧! 他忍不住又朝窗帘外看了一眼,只见尾花樹缓缓蹲下身没有从床底下摸到枪,脸色更加阴沉,两条冷眉都凶狠地斜对在了一起,等到拓也淳再瞟的时候,尾花樹已经从厨房里转了出来,手里横了一把水果刀,五指牢牢地握着。 拓也淳脸色变得惨白,因为尾花樹没有选择露央沙那边,而是笔直地朝他走来。 为什么啊! 只听见脚步声突然变得急促,与之而来的还有风声,拓也淳立即蹲下身,只见刀刃猛地撕开窗帘,在墙上留下一道刻痕。 他想也不想便是抱头朝房门的方向冲去,但这间屋子很小,很小,小到和玄关平齐的狭窄过道不能容纳两个男人并肩。 拓也淳再度听见声音在地上一个翻滚,刀刃在他的背上撕出了一道血痕。 他吃痛地踉跄了一步,但他成功地误导了尾花樹,因为他的目的不是离开,而是遛入厨房,如果要决斗的话,起码得让两者的条件对等。但让他大惊失色的是,厨房里竟然没有剩下的刀具,只有一个切了炸鸡的砧板。 他要骂娘了! 回过头时,只见尾花樹目光冷厉地追来,健硕的、如熊一般的身形将厨房口连每一寸阴影完全堵住,只剩下了更深的黑暗。 可想而知,一个刀尖上舔血、活着坐上位置,一个指头没少的黑帮大佬,对上他一个外勤都能省就省,能不运动就绝不运动的“精英”刑警。 而且他还连武器都没有,常识告诉他,砧板是拍不死人的,至少拍不死眼前的尾花樹。 拓也淳此时说不害怕完全不可能,他嘴唇哆嗦着脸色已经完全苍白,背靠扶着洗碗池才能勉强维持身形不下坠。 但让他疑惑的是,尾花樹就这样停在厨房口的位置。 那是因为露央沙举枪从窗帘后走出,对准了尾花樹,因为无论是尾花樹还是拓也淳都危险且身份不明,让其中一个很快地解决掉另一个是对她们不利的。 这时门边又突然响起了拍门声,“拓也!拓也!” 尾花樹眉头紧紧皱起,看了看两边,突然朝露央沙的方向冲去。 “停下!停下!” 露央沙手中的枪颤抖着瞄准着直冲而来的尾花樹,声音有些沙哑地喊着,但尾花樹却一点都没有放缓速度,尽管她的手指肉眼可见地一直挂在扳机上。 直到尾花樹冲到面前,她却依然没有下定开枪的决心,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开枪的准备。 背后一把力将她拉到一边,她跌坐在地上时,只震惊地看见尾花武竟然抓了一把窗帘从窗台边跃了下去,随后传来的是一阵跌撞的交响。 这可是六楼!六楼啊! 不过与此同时门边响起了一道“我要破门了!”的女声,随之两声“砰!”、“砰!”枪响,门锁顿时烂了一半,门也被一脚踹开。 映目的是一个身材有些娇小的女性,此刻她一手持枪一手持着警章。 当她看见露央沙和沐子趴在窗台边时,也审视着屋内的状况侧身小跑了过去,她顺着她们的目光往下望,只见到一个纹身男子拖着些许血迹跌跑着远去。 第二十一章 谈判 “这都没有太大的事情么?他的骨头是钢铁吗?” 电影里人跳高楼实际上很难比的上此刻见到尾花樹蹒跚远去的震撼,但他如此警惕、迅速跳窗逃离的举动也坐实了一些怀疑,毕竟警察也不会见到雅库扎(黑帮别称)就抓起来,除非他干了什么违法的坏事。 “我是搜查一课的刑警五嶋理恵。”,理惠一手展开警证,一手依然持枪,“请放下枪出示你们的身份证件,配合我完成调查。” 露央沙老老实实地将枪递过去,和沐子拿出自己的学生证,一句一句地回答着理惠刑警的质询。 但当理惠看见学生证上仲見露央沙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回头和爬出厨房的拓也淳互视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神里都读到了开溜的意思。 但露央沙同样也看到了拓也淳,受惊了一般指着他大叫道:“理惠警官,别放过这个人,他很危险,是黑帮的杀手!” 数十分钟过后,快餐店四个人相对而坐,但主客却已然易位。 “我早说这群笨蛋会这么做的吧。” 露央沙见沐子只是默默地在旁边咬着汉堡,转而一脸兴奋地对拓也批判道:“你们作为警察,怎么能够私自进入民宅进行搜查?你们知道这是执法犯法吗?” 拓也淳一脸丧气地捂着脸,实在不想听一个年轻女孩、特别是同为“犯罪者”的家伙在脑袋上指来指去。他现在无比后悔那天对于延滕警官的指责,现在的情形使他明白,倒霉对人不对事,只是大黑天偶尔的一个想法而已。 理惠默默地点头哄着大小姐,又点了两杯奶昔,但这都进了沐子的深渊巨口,露央沙依然十分激动。 “我并不认为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你所说的话,反而我看见你们两个在尾花樹的家里,我可以合理地指控你们偷盗或者进行其他的犯罪,你们清楚吗?” “帝都政经大学不会承认你们所谓的学术研究,同时你们也没有搜查的权利。”拓也淳愤愤地锤了锤桌子,试图以狡辩端正刑警的地位,“现在阻碍抓捕放跑了犯人,我们完全可以把你们合法拘捕?” 的确,如果他死咬着不承认做过的事的话,仲見警视总监会相信手下精干的刑警还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还是另说。 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沐子已经拿出了手机,上面正无比清晰地播放着他蹲在房间里,拿着尾花樹的花内裤对光的情景。 拓也淳猛地扑身伸手去抢夺,但这点似乎也在她的预料之内,她将手机收回口袋,交叉合住拓也淳伸过来的五指,踏桌一个反剪将他按在桌面上。 “啊,痛痛痛痛痛!”拓也淳没想到之前在尾花樹的屋子里这个少女还藏了一手,他羞耻加恼怒地喊道:“有本事你把我放开?” 沐子闻言偏了偏头放开他。 但拓也淳毫无大人的尊严立即再度扑去,数秒之后,他被沐子用手臂十字锁住了脖颈,高出沐子一个头的身体后仰着,脸色因缺氧而涨的通红。 理惠本就没有多少摇摆的心情彻底变成了对搭档无能的绝望,即便服务员赶来,客人们站起来对打斗边看边笑,她也是视而不见,没有什么调和分开二人的欲望。 她耐心地向露央沙解释着来龙去脉。 这才转移了露央沙的注意力,使得她好奇问道:“这么说其实你们早有针对尾花樹的联合行动?还有其他课参与其中。” “准确的说,我们只是辅助。主导行动的是二课的一个小组,他们调查的是厚生劳动省的官员受贿丑闻。但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案情也更加复杂。” 理惠小声道:“可疑的账户有很多,其中不止有柱吉会背景的公共账户,还有许多个人账户,而但凡属于大笔金额,则必定从后者,也就是尾花樹的户头进行进出。” “由于尾花樹久住帝都,没有任何不良记录,又有正经工作,二课原先认为他只是帮柱吉会打理财务的一个被胁迫者,像这样被控制了亲人,不得不任由黑帮驱使的小人物有很多。” “但有名警员不经意间将他的名字输入了档案库里搜查,却发现在很多报告上都出现了他的名字,他作为普通市民被从多起暴力案件排除嫌疑,甚至他还曾作为证人到法庭上提供过证词。” 露央沙安静的听着,能够体会到警员们那一刻所感觉到的惊悚和诡异。 理惠也是轻抽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至此,公开调查转为秘密调查,不仅是负责管制帮派的四课被迫参与,一课的我和拓也也被抽调加入小组之中。” “但无论是受贿的官员,和衫口组、稻溪会并列为三大黑帮的柱吉会,还是隐藏颇深的尾花樹,都十分棘手,因此” 露央沙会意地道:“因此你们的秘密调查组才想通过今天的潜入寻找到重大的突破。” 虽然很不光彩,但是是事实,理惠不由得埋下脸点了点头。 “柱吉会黑帮和政客关联在一起,的确会很让人担心啊。”露央沙思索着不知道为何就想到了父亲的脸,按了按眉心后忿忿地一拍桌子。 这使得理惠吓了一跳,不知道露央沙为什么生气,心里有些惶恐,她小心地解释道:“其实也不是本会,而是其层级下的、一个根基在福岛县的二级组织,名字叫锦屋会。” 露央沙担心消退了一些,但更加诧异,“一个根基在福岛的黑帮,跑到帝都活动什么?” “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总之,和其他两方都勾连起来的尾花樹决定是解释这一切的关键。” 和沐子以第八种方式禁锢住的拓也突然插嘴道:“你们也看到他身上的纹身了,我想他应该不是雇员,而是柱吉会中拥有相当地位的高层。” 但沐子毫不留情地一勒很快使得他的声音消失,舌头“呃”地伸出来。 露央沙合上眼,仔细地根据各种信息回溯整理着记忆,五分钟后睁开了眼睛,“我想我能够理解今天遭遇在尾花樹家中的状况了,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据你们掌握的情报,浜地水族店杀人案和他有关吗?” “什么浜地水族店杀人案?”理惠愣了愣显得有些困惑,“尾花樹和浜地水族店杀人案有什么关系?” 露央沙吃惊道:“尾花武是尾花樹的弟弟啊。” “他们是双胞胎?!”理惠显得比她还吃惊。 “你们不会连这种情报都没有搜集到吧。” “不,我们一课应该是知道的。”理惠扶着额头,感到精神上十分痛苦,“但是负责浜地水族店杀人案的同伴知道,不代表参与到厚生省受贿案的我和拓也知道。” “同样的,尾花樹涉及到暴力犯罪中、而不是一般市民的嫌疑,我们知道,但一课的同伴应该不知道。” 露央沙感到一时间心口也有些梗塞,如果没有看到理惠痛苦的表情,还会以为理惠有心情和她玩文字游戏。 “警视厅的情报割裂这么严重?” “与其说是情报割裂,不如说是有意为之,因为情报太多有时也是一种干扰,会严重影响到破案效率。遇到跨案的情况一般用联合办案来解决,但已经有一起针对尾花樹的联合办案了,没想到还是没能将所有的视野包括。” 理惠叹道:“这个尾花樹真的是厉害啊,几乎欺骗了所有的人,一人搅动风云。” “既然你们感到视野不足的话。”露央沙笑着提议道:“那么就让我和沐子加入吧,我们知道浜地水族店杀人案的所有细节,能够补全你们在信息上的所有缺漏。” “不仅如此,我们还有和岚斗老师一脉相承的侧写。” 金宮岚斗么?理惠想到那个在神秘的uit组中,近乎和白马一样神乎其神的男人。 他的学生恐怕也有什么特殊之处。 只是她转念想到了延滕头儿的惨状,以及她冲进门时看见两名持枪少女的愕然,心中的犹豫一下子就土崩瓦解。 她毅然决然地道:“绝对不可能!” 一般市民参与到调查史无前例,再说了,把仲見总监的女儿往危险里带真是活够了。 “那我就把录像交给父亲。”似乎猜到了理惠的想法,露央沙恢复面无表情地威胁道:“你们应该知道,后果会更加严重,也许你们再活三辈子也无法承受。” 一旁的拓也霎时便被吓得面色惨白,毫无纠结地屈服道:“其实我觉得合作也未尝不可。” 他朝着面色坚定、抱臂沉默的理惠哀求道:“求你了,理惠,为我的后半生着想。求你了啊!” “有点骨气好不好。”理惠恨得牙痒痒,看向土下座的搭档道:“后半生对于你这种家伙来说也只是浪费。” 但露央沙采取了更加可怕的手段,她毫不拖泥带水地拿出了手机当场拨打了父亲的电话,并将手机放到了桌子中央。 《请把女儿嫁给我》魔性的铃声响起来。 ‘我要娶你的小公主/让她成为我的皇后/她将是我见过最美丽的’ 啪! 在露央沙脸颊微微抽动之中,理惠却先受不了额上滞住的汗水,一下子按下了挂断键。 坚强的女警哇地一下子哭了出来,捂起双手抹着眼泪。 “我我答应还不行吗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欺负我啊” 第二十二章 故宅 腥味早已在空中消逝,血液也在地面上干涸,如果不蹲下来仔细看,甚至无法在晦暗的天色下分辨出来。 尽管不想承认,他们无法通过这种原始的方式进行追踪。 拓也埋怨地看向露央沙和沐子,如果不是这俩搅局出了各种意外,他早就根据枪上提取出的指纹把尾花樹毫无防备地逮捕了,哪能是现在的打草惊蛇。 但毫不畏惧、甚至更可怕瞪过来的两女目光很快让他意识到,那是惹不起的“将军”,起码也是“将军之女”。 他叹息一声,“也许我们应该找一条警犬。” “现在也迟了,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尾花樹不会这么傻的。”理惠已经没哭了,但因为刚才丢脸的事,一直把脸埋在方向盘上。 一行人只得不甘地看了尾花樹逃走的方向一眼,转而上车。 “眼下想要立刻抓住他是不可能的事,帝都最不少的就是人。” 拓也淳将手伸出窗外如少年般感受着风流,一行四人就这么坐在警车里在街道上游荡,而街道便是看不到尽头的人海。 “他大可以往哪个居酒屋一坐,或者是藏进柱吉会的据点。” 露央沙摇摇头,“我觉得这两者都不大可能,首先他会担心警方公布他的相貌,因此不可能停留在公共场所。” 她接着道:“而且由于双方的信息差,而尾花樹而又如你所认为的尾花樹是柱吉会干部的话,他恐怕并不会意识到这是一次没经过许可的搜查,而会认为是警方得到所有证据后进行的一场抓捕,他是险而又险地逃出!” 她看向拓也问道:“如果你是犯罪者,突然发现警察都已经埋伏在了你家中以及家附近,你会认为柱吉会据点没有暴露,那些地方还安全吗?” 拓也换位思考了一会,不得不承认仲見总监的女儿果然是思维敏捷。按照这个思路来看,尾花樹恐怕比他们想象之中还要慌乱绝望,以及警惕才对。 “就算你说的对,但我们依然不可预料他会去哪,这是白费功夫。” “唔,其实。”沐子用手指卷了卷头发出声道:“我大概能猜到他会去哪。” “你?” 拓也感觉浑身上下的关节又痛了起来,丝毫不掩饰敌意地盯着沐子,并和她拉开了距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沐子即便遭到攻击也很少使用武力。 之所以会被多次锁住并使用关节技,恐怕是因为他们相性十分不合。 沐子踌躇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照片,羞赧道:“我觉得他应该会去照片中的老屋。” 除了开车的理惠,三人凑头看了一眼,那是以一栋住宅为背景的全家照。 露央沙很快地反应过来,快速地以话语声盖住了照片被顺出的事实,好奇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从心理学上讲,家是最为奇特和神圣的,也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地方。而且从尾花樹虽然加入了黑道,但一直把照片放在抬眼能看到的地方来看,也说明他很怀念从前。” 沐子认真地道:“租住的房屋不能称之为家,没有家人的地方也不能称之为家,也许顺风顺水的时候他不会回去看望,但无论是要躲藏、还是寻一个最后结束的地方,家应该是他唯一的选择。” “唔”拓也起了点兴趣一把将照片抢过去,打量着得意地道:“那你知道照片中的老屋在哪吗?很可惜的是只有警察知道在哪。” “理惠,去丰岛区。” 理惠一脚刹车,再踩动油门猛打转盘,似乎她也开始觉得这个和一般市民的组合并不赖,起了一点干劲。 汽车帅气地在地上扬起一道弧形的烟尘,如一道箭一般在其目送中射远。 丰岛区原本是属于北丰岛郡的四个町,在帝都扩大时,被合并划入,成了帝都23区之一,曾经是帝都第一高楼的太阳城大楼,就位于丰岛,而且是池袋区域内。 拓也将燃尽的烟头丢至窗外,思索道:“我们在调查尾花樹时,竟然没听说他还有个弟弟的事,我们一直以为其是早夭了,没想到是被他送去了阿波野隆博士的“阿美寮”治疗所。” “唔,精神病人的弟弟,黑帮的哥哥,不得不说这一家子有够混乱,他们的父母也不早管管吗?” “怎么管?”露央沙平静地道,“尾花武都34岁,尾花樹更是41岁,他们的父母早就去世了,那栋老屋现在是栋空房,住的人都没有。” 沐子小声地道:“我倒觉得,尾花樹有可能是为了给他弟弟赚钱治病,才加入的黑帮,他租住的小屋很寒酸吧?” “即便是那又怎样?”拓也恢复了一点底气说道:“我们警察的责任可不是为犯罪找理由,而是根据罪名进行逮捕。你们不也认为是尾花樹恶劣地嫁祸给他的弟弟,使其成为了杀人犯的吗?” “人之间的感情,特别是亲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啊。”沐子辩解道:“怎么能用一个恶劣的词就能概括。” 理惠回头看了沐子一眼,转移话题问道:“如果说尾花樹那几天把尾花武从精神病院领出来是有意为之,那么枪杀浜地,为什么还要留下稻溪会的会徽呢?” “对于稻溪会这样的庞然大物,我认为锦屋会作为柱吉会的一个二级组织,贸然招惹并不是个好决定,被其雇佣则是更不可能。” “想这么多干什么?”拓也连连拍打着理惠的肩膀,“快到了。” 理惠连忙放慢汽车的速度,降至很慢很慢,直到融入夜间的阴影。 四人下车,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拓也和理惠一前一后,露央沙和沐子在中间,他们朝着住宅区走去。沿途也没有什么行人,这里是远离商业中心的地带,十分安静,除了偶尔会碾过街道的鬼火少年的轰响。 很快他们便抬头看见了街转角挂着尾花家牌子的独栋住宅。 尽管露央沙说了老屋是空屋,但似乎有人经常打理,看不见爬墙的藤蔓或者是其他植物,只能说墙皮陈旧,但是十分整洁。 拓也示意众人停住脚步,尽量地贴着外墙,然后以和露央沙如出一辙的撬锁手段,开始溜到门边操作。 见他弓着腰鬼鬼祟祟做贼一般的姿态,再加上自己现在算是从犯,沐子感觉心底的对于警察的什么幻想完全破灭了。 好在的是理惠的行为一直很规范,而且之前便通过车上的对讲机报告了行踪。 “进来吧。” 拓也亲切地一招手,带头走了进去。他摸枪在手,放慢了脚步没有开灯,而是仅凭一些反光观察,他侧身在每个房间都搜查过,按手示意众人待在一楼,他则是猫腰向楼上走去。 被浸泡在灰尘的味道里,再加上许久没有动静传来,理惠忍不住想要朝楼上看上一眼,而露央沙则是拉住了她。 再过了五分钟,所有人都能意识到不对了。 尾花樹微微拉开一线窗帘,观察着屋的周围,许久后才冷目转过来盯着被绑在椅子上浑身伤痕的拓也,手枪顶着他的头,已经起了杀心。 但他十分清楚,这个阴魂不散的警察有着一个女搭档,如果听到枪声,对方肯定会毫不迟疑地请求支援。 为什么?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 虽然他的表情依然冷酷平静,但他的心里却满是不可思议,就像是突然自己的每一步都被对方看在眼中,无处可逃,偏偏这家伙的本领还差得不如他的小弟。 前代目的中武啓太老大有对他讲过果报,做他们这一行,便会经常染上罪孽,或许会有风光之时,却也会在意想不到的一天红莲缠身,那是无论是八幡大菩萨还是春日大明神都无法保佑的罪果。 武道的气数就此消逝,每一步似乎都在与天道相逆,直到不明不白地死在巷角墙垣,此身如樱凋散。 虽然尾花樹并不信这些,但他想起那个持枪少女的脸,莫名地就和弟弟护工的脸那么相似,那个少女旁边的 红叶的妖怪。 五百川。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尾花樹调转枪口,如猿般靠在门框后,黑漆漆的洞口一寸不抖地和那更大的漆黑对映在一起。 拓也拼命地挣扎着,但椅子上的绳索把他绑得很死,连椅脚在地上都发不出太大的声响。 一步,又一步。 脚步声又突然停止了。 尾花樹呼吸了一下,再度转向枪口对准拓也。 再怎么说,也该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送走,他可是锦屋会的六代目。 “做好殉职的准备了吗?” 他轻声道,手指滑开了保险。 拓也一瞬间感觉脑海一片空白,再也一动不动,汗水从身上蒸腾而出,仿佛覆盖了每一寸皮肤。 “嗒。” 脚步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时的突然变得剧烈。 尾花樹想都不想立刻将枪口对准楼道口,“砰!砰!砰砰!”连续开枪,回应他的同样是从楼梯口闪烁起的枪口的亮光。 片刻响声平息之后,尾花樹呆呆地屹立在原地,身上并无一次痛感。 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即便突然的警报声和红光刺透了窗帘,一个女警察突然从楼梯上窜出来将他扑倒,他都没有反抗。 他平淡从容地拭去了额上的汗水,戏谑地看了拓也一眼,盘坐在地上任由女警察给他带上手铐,嘴角却是挂起了诡异的笑容。 嘈杂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地从周围响起,他的内心却无比安静 “” 不是今天。 第二十三章 拓也的糟糕一天 “尾花樹,你因非法持有枪支、涉嫌参与多起暴力案件、涉嫌不法金融活动以及袭击警员而被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理惠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响起,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虔诚。 持枪博弈、如何突破房屋拘捕犯人是警察的必修课,但她也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地便骗空了尾花樹的子弹,同样看着拓也的惨状,尾花樹突然不做抵抗也让她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一切虽然理所当然,但总感觉太简单了,她明明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直到尾花樹被同事们押入警车伴随着警笛声远去后,理惠才一下子坐在地上放松了戒备,搭档满面血污也让她感受不到逮捕犯人的畅快。 “没事吧?” 拓也被从椅子上解救下来,指着喉咙说不出话。 之前进门的时候,他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便脑袋嗡鸣着眼前一黑,又遭受了连续的殴打被夺走了枪支,写进报告又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睁开眼睛时,已经模糊地发觉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 似乎面对警察时尾花樹都产生了灭口的想法,拓也不知道是窗外的警车还是其他的原因使得尾花樹没有杀掉自己。 恐怕自己死后,理惠也难以幸免。 每当想到这一点,拓也就大口呼吸着,难以自已地后怕。 尽管故宅的门被锁紧,也没有开灯,但这也许是尾花樹躲藏的考虑,供电并没有断。 嗅着空中的血腥气,静静在屋子里环顾一圈,沐子看见了尾花樹拿着重物击打在拓也的后脑,抓着他的衣领没让他突然坠地,然后用脚踩压着他的喉咙。 狠辣、精准、毫不留情的动作,仿佛带着一股野蛮的惯性,又仿佛是在发泄,直到拓也失去意识,枪从怀里滑出一段距离。 粘稠的血液从拳峰缓缓淌下枪托,一瞬间的杀意和绝望近乎溢出黑暗之外但又突然消逝。 沐子这才好奇地打开灯,一切两三秒后才消褪于光明。 房间里近乎空无一物,很整洁,除了外面的楼梯口到窗帘的一条直线隐隐有些凌乱,可以看到拖拽的血痕。 稍稍有些反光的角落是摆放着一张合照的仏壇,看样子应该是对尾花夫妇之灵的供奉。 尽管算是不速之客,但沐子也跪坐下后敲了敲鏧子,双手合十闭眼说了些诸方大神保佑、逝者安息之类的话。 但如此乱而遭的现状,她并不认为是尾花夫妇可以接受的。 “收工吧。”拓也呻吟着叹息道:“之前的手枪已经因非法取证而无法纳入证据链了,这里以及尾花樹的住所先封存,等搜查令下来再行检查。” “去吃个饭怎么样?”他拿冰袋捂着眼睛提议道。 沐子立即举手,“我知道有个好吃的地方。” 依然是理惠开着她的丰田mpv,车顶上还留着被尾花樹砸出的深坑,不知道修车的时候能不能公费报销。她此刻也注意到了,心情有些不太好,因此语气有些干练。 “在哪儿?” “新宿。” 霓虹色彩铺满了整条街道,mpv就如同去丰岛区一样穿过了包夹着车身的人流。 几条街道愈来愈深,依旧是那个在巷底的垂灯小店。 “哟嚯!悠太くん?” 沐子首先冲了进去。 这次露央沙掀起帘子对悠太打招呼时,见到的麻木表情和上次没什么区别,而且还有一声肉耳可闻的悲鸣。 这对于新客似乎有些不太礼貌,但时常须穿着制服的拓也和理惠也经常遭到居酒屋老板嫌弃的,已经见怪不怪地厚着脸皮四处打量,而且把错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似乎沐子除了悠太外还见到了一个熟人,她跑到那桌弯着身子说着话,几乎全部挡住,只能隐隐瞥见那人穿着十分古朴、花纹晦暗但繁目的和服。 他还偏了偏头,露出半只眼眸和理惠对视了一眼,她不知道为何心里微微一跳,也许是因为那眼睛超脱人类般的好看的缘故。 依旧是一路引领,来到那个包厢,仿佛是专门为沐子准备的一样。 悠太记下菜单后才离去。 “人不多,环境静谧,老板桑也很年轻。”拓也坐下后四顾打量了一眼,拿起茶壶自顾自地斟茶,端起一方碧绿的茶水,斜瞥了沐子一眼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品味。” 沐子似乎完全没有听出他的意有所指,而是双眼放光地盯着理惠,微笑着强调道:“关键是悠太君的料理很好吃哦!特别解压,能让人想到一整个四季,偶尔还有海洋。” “除了美食评论家,能发出这种感慨的人一般是有什么大病。”拓也将竹筷掰开,叉开指了指沐子斗嘴道:“被端到桌上的食物,可没有被你体会的敏感心情。” 沐子气鼓鼓地瞪着他,一言不发。 “呵呵。” 拓也得意地拿冰袋换敷另一只眼睛,“我认为这完全是群体因为既得利益而产生的病态认知失调,罪魁祸首便是某些教育频道和综艺。” “因为食物是机体活动的必需,则编造出食材的奉献论,因为过去马对于战争的作用,现在宠物对生活的调剂作用,便将动物被驯化的思维拔高为一种忠诚的品德,唔” 理惠一把捂住拓也的嘴,替自家孩子道歉道:“别看这家伙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还是一个刑警,但可是相当的愤世嫉俗。不过大多数疯言疯语都是有口无心,无视掉他就好了!” 露央沙思索了下,觉得拓也刑警倒也不是完全乱说一通,因为似乎有相似的社会心理学实验,让她觉得有些耳熟。 她看了看如同小孩一般互相瞪眼的沐子和拓也淳,突然对于他俩的不对付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好奇地向理惠问道:“拓也先生在大学时不会也是读的心理学吧。” 理惠似乎非常后悔让露央沙问出这个问题,因为这使得拓也的脸色更加得意,隐隐有些掌控不住的趋势。 她叹息了一声捂额道:“更可惜的是,这个废物还是東大的。” 露央沙立刻就理会了什么般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沐子注意到了露央沙的小动作,小声反抗般地嘟哝道:“感觉有被冒犯到,我和这家伙可完全不同。” 她双手环抱住露央沙的腰,往她怀里挤了挤寻求安慰。 露央沙则是揉着沐子的头笑着不说话。 “真好啊。” 理惠看着这一幕,呡着老板端上来的酒羡慕地想着,非常希望自己也能加入一般市民的阵营,和这家伙做搭档已经让她心累的不能自已。 也许是由于沐子的撒娇攻势,露央沙很快半是好奇半是替沐子反击道。 “说起来,理惠姐。射击也不行,搏斗也不行,外务也不行,拓也先生难道有什么优点吗?” 拓也瞪大眼睛,“呼啦”一声上身全压到桌上,“喂,刚认识不久就提这么深刻的问题,你这还“难道”喂!很失礼啊!” “嗯” 理惠陡然陷入了沉思。 她捧住微微有些发烫的脸,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找不到啊,大小姐你的问题也太尖锐了。反过来说的话,我印象倒挺深刻啊。” “最惨的一次,我被这家伙连累,差点被踢出实务部队,那时我都以为自己要下放到做一辈子巡逻了。如果不是现在的头儿——延滕警官力保的话,恐怕如今不会还留在一课了。” 拓也似乎是也想到了过往,默然不语。 延滕?是他吗?露央沙和沐子脑海中瞬间想起了那个顶着一圈发丝凌乱纷飞的严肃面孔。 理惠瞥了拓也的侧脸一眼,却主动打破了这个话题,合掌笑道:“不过拓也的优点的话,也有的哦。从不颐指气使,能够听进去意见。” 露央沙思索了一会,“换种说法,这不是没有主见、没有担当嘛。作为刑警会很让人担忧,犯人都会不服气的吧。” 理惠一下子败北地扑在桌面上,不得不承认露央沙的话很有道理。 而拓也淳则被过于锐利的尖刀切割得表情停滞,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边,但随即因露央沙严肃地拍了拍身侧墙面上的禁烟标识,默默地按灭掉。 他挠了挠卷发转换了下思路,讪笑着试图在无法反抗的“将军之女”面前唤起一点情面,“其实优点的话,我和白马关系还不错。” 这种“我和某某某是朋友所以我还不错”的辩解让理惠感觉更加悲哀,脸埋得更深了。 “嗯。”露央沙捅上了最后一刀,“但今川有次约会迟到了跟我解释说,因为受不了不断地央求以及曾经同校的缘故,不得不得帮一课里叫拓也的没用家伙收拾残局。” 在这句话面前,之前的所有打击都可以忽略不提。 拓也的表情仿若漫画人物一般失去了所有色彩,他不敢相信而又略带残念地叫了起来:“他真这么说?我以为我们还算有所默契的对手呢。” 理惠用脑袋猛敲桌面,以白马作为假想敌,他怎么会有这种自信的啊! “啊!我要喝酒!” 拓也竟然一只脚踏在了桌子上,抱着几只酒瓶一口拉面一杯酒地狂灌了起来。 露央沙对竖起大拇指的沐子眨了眨眼睛。 她可没有说假话,但这串话的语气究竟作何解释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十四章 增野警视正 狭小的审讯室内,两方对峙。 “从2013年至今,从你的账户中转出的金额已经累计到了近亿円,每年又有多笔疑似活动资金的巨大金额转进。” “而流出的金额,无一不和各省厅的任免期相对应,流入的金额,则来自于诸多不法产业,不一而同,你能解释这一切吗?” 无论是警察拍桌子甚至是大喊大叫,尾花樹都平静地道。 “这一切我不知情。” “我从十年前便开始在吉武运输株式会社工作,工作是搬运各种货物,月薪只有十数万円,实在不可能接触到、或者是存到如此巨大的金额。” 如果是以前,估计警方真的会被他的这副说辞骗过,但如今已经确定他的嫌疑,甚至搜出了枪支后,怎么还可能相信他是良好公民。 警察瞪红了眼睛,话语声甚至透露出了一股绝望,“平口杀人案、招木杀人案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曾经给出的证词和线索是真的吗?你有参与其中吗?” 尾花樹平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方,“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浜地水族店杀人案呢?现在嫌疑人是你的亲弟弟,想想他被送上刑场枪决,你没有什么想为他想辩解的吗?” 尾花樹脸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略带悲伤地说道。 “武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连我们的父母都不认识了,那天那天” 警察仇视地看着他那一张悲情的、假模假样的脸,再也忍耐不住愤怒地吼道:“别装了,尾花樹!别再装成一般市民的样子了!你身上那么大片面积的纹身谁都看见了,你当我们警视厅的刑警都是傻子吗!” 尾花樹抬起头盯着警察,眼睛毫无波澜地眨了两下,然后嘴角扬起了一抹谑笑。 这无声的动作比起任何话语都更具嘲讽。 “你这混蛋!”清野大翔疯了一般地扑上去,一拳抡在尾花樹的脸上,打得他脸一偏,但当清野要再度落拳时,他很快被两边的警察拉住。他试图挣脱出来再给尾花樹一拳,脸上的表情已经气到扭曲。 “我杀了你!你再笑一个试试!” 拉住清野的警察心底其实也按捺不住怒气,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很多大家都清楚的事情,实际上就是苦于证据。 “提醒你们一点,当然,你们打可以随便打,像这种家伙毫无力气的一拳我真不在乎。” 尾花樹眼睛里冷光闪烁,但借助低下头的动作很快藏住。 他拿手一刮嘴角,耸动了下牙齿,仿佛只是嚼了下口香糖一样,“只是我好像有着专业的律师,我会担心新闻上、或者你们的上司会接到你们暴力执法的消息而产生困扰。” “而且,如我所知录像应该开着,出现你这混蛋、杀,或者是强烈威胁性语气的词语,可能会有违法规,连检察官也不例外。现在是文明社会,难道不是吗?” 尾花樹忽然转头看向单向玻璃外:“増野警视正,相田检察官?” “你!放开我!让我打死这家伙!” 被轻蔑无视的清野更感屈辱,他大喊着被同事强行拖了出去,再怎么说这次审讯都只能算失败,房间内又只剩下了尾花樹一人。 他再度恢复成了那副冷酷平淡的表情,甚至连敲打桌面、摇腿的焦躁动作都没有,就这么笔直地平视着前方。 这一切对于他而言只是小波小浪。 “看来我还是应该回避一下。”检察官相田貫雄擦了擦头上的汗,感到非常不妙,转身欲走,被増野大輔一手给拦住。 增野朝尾花樹扬了扬眉,说服道:“来都来了,他都已经知道了,待三分钟和待一个小时是一个道理。” 增野上前走了一步,鼻尖快贴到了玻璃上,就这样打量着尾花樹,说道:“我们不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条大鱼,而我们面对的将是一桩十分棘手的案件吗?” “我们的犯人对我们很熟悉,这正说明他在受贿案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和官员的关系十分亲近,所以才能知道这么多信息。”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团体,只是需要寻找突破点。” 副手紧张地问道:“增野警视正,那还让人去审吗?”,能上的都已经试了一遍,再派人就只能派他了。 “算了。” 增野叹了口气,“审讯对他跟玩一样,职业组的、非职业组的,能干的都被他玩了一个遍。比起让他交待些什么,不能再给他送信息了。” “而且,再这么下去,人员的心态都要出大问题。我可不想明天一早见到一叠诊断书或者是辞呈,二课已经很缺人了。” 他转而想到什么,神情更加平静,笑着看向副手,“智也那家伙把白马借过来了吗?对付这种罪犯,一课的的确比我们二课的更有经验。” 副官目光躲闪:“uit那边咬得很死,说白马忙着庆功走不开。” 增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逝,转而咬牙切齿地骂道:“庆功?这边已经出了新情况,他们就真的那么笃定犯人一定是尾花武?今天庆功,别过几天下葬才好。” 过了一会他才气消了一些,认清了uit现在炙手可热的事实,“那那个金宮岚斗呢?总得来一个吧。” 副手小心地答道:“岚斗先生好像不擅长谈判,听说那个黑星的女孩差点没了就是岚斗先生的“功劳”。” 增野的血压蹭的一下再度上升,爬红了脸庞。 不过作为课长,他到底还是久经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局面,冷静下来重新审视着尾花樹道:“尾花樹有恃无恐啊。他现在已经很清楚我们手里没有多少牌可打。” 增野突然顿了顿道:“放了他吧。” 副手吃惊道:“放了他?我们不是费尽心机蹲梢了近一个月,现在好不容易才拿到罪证把人抓住吗?就这么放了,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增野瞥了副手一眼,觉得他也有些不太清醒,“不是真放了他。” “从现在的各种表现来看,尾花樹是个极其沉稳的人物,但锦屋会里的帮派分子可不是都这样无懈可击。尾花樹的话,只要我们想,随时都可以抓回来,关键的是对他进行监听。” 见副手还在发呆。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头上,指了指耳朵道:“监听啊!” “这才是我们二课的拿手好戏。” 相田:“” 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不到24小时,尾花樹便被释放,也许对他而言只是在审讯室里打了个盹。 他嘴角略微上扬地从警视厅里出来,如他所想的那样,这群警察果然没有针对他的确切罪证,对他而言没什么威胁。只要销声匿迹两年,一切都会淡去,世间的规则照样运转。 他拿着从增野正手中借来的香烟火机,点上了一口烟雾缭绕。 只是原本准备找条小路,没想到其他的地方都不知什么原因上锁,仅剩正门。 “搞什么?” 尾花樹困惑地摇了摇侧门,从大门出去“哒哒”步下阶梯的时候,却意想不到地看见了一片人头的海洋。 这当然不是欢迎他出来的舍弟,锦屋会早被他严令这些年低调行事。 糟糕的是,眼前的是一众把摄像机都架好了的记者,闪光灯一瞬间映成了一片白芒,嘈杂的问题随之而来。 “尾花樹先生,您能解释一下您和柱吉会有什么关系吗?” “尾花樹先生,您能说明一下您作为黑帮分子对身为谋杀犯的弟弟有什么想说的吗?” “尾花樹先生,您为什么要潜藏在吉武运输株式会社里,是和其有什么仇怨吗?” “” 尾花樹下意识地去摸外套,但那逮捕他时披上的外套同样被留在了警局,他肩膀上一直蔓延到脖根的纹身已是一览无余,至少他重新想回去做个一般人的想法破灭了。 他皱了皱眉头回过头,看见高层上同样在抽烟的增野警视正,意识到这应该是对方的把戏。 但尾花樹竟然没被记者们难听的问题激怒,他能屈能伸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塞进一名记者的怀里,然后抓走了其外套,披上冲出了包围。 他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就跑远,如同被逮进警局然后释放的普通小贼,很快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 沐子还不知道尾花樹得以释放的事,她今天例常地来到剑道部训练部员,毕竟比赛的日程一天天接近。 她想到什么,一个错步抡刀在田下蒼太的后脑,使得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变招的蒼太被打得一痛一愣。 沐子都不知道这是因为心有灵犀地想到了尾花攻击拓也的动作,还是因为眼前的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悉心教导,还实力进步越发宛若龟爬一时气不过。 她眯起眼睛盯得田下蒼太满心发毛,周围的部员们包括优美还发出了不明所以的暧昧笑声。 “你,跑三十圈!” “啊?饶了我吧!” 可惜的是平时都会心软的沐子此刻心如铁石,很明显是因为比赛已经转为了“严父教育”。 “其他人开始一对一实战训练吧,黒,你和我对打。” 顿时道场上一片哀嚎。 “发生什么了吗?” 等到两人去浴汤出来的时候,优美才向沐子问道,毕竟蒼太或许能让她生气,但是让沐子生气就有点不可思议了。这不免让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这家伙偶尔不在的时候肯定有情况。 不过她想的是,是恋爱了吗? 沐子很想拧着优美的太阳穴大声质问这是哪个部长的错,却在打开物品柜的时候瞥见了里面突然出现的纸。 她展开后又合上,笑着道。 “没什么啊,只是打了个赌而已。” 纸上写着一个血红的“殺”字。 第二十五章 失败的策反 “所以,你们调查的怎么样?”岚斗神采飞扬地靠在沙发背上,翘着腿问道,不过“反正应该是没什么进展吧”这句心里话被他吞了回去。 “不是还在赌约吗,不能说吧。”沐子松开吸管,做出“达咩”的手势,没想到老师竟然以芒果乌龙为诱饵前来“刺探”情报,真是太狡猾了! 她好奇地反问道:“岚斗老师,您那边呢?您知道尾花樹了吗?” “啊,一个帮派分子而已,你要知道,帮派分子和杀人犯是很不同的,五百川。” 岚斗摆摆手,一本正经地道:“最重要的是我经过思考,认为课程的胜负论虽然是正式的,但还是不能让你就这样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时间对于年轻人来说可更加宝贵。” 他看了眼沐子还只喝到一半的杯面,却已经有点按捺不住自己飘扬的心情,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着打断道:“五百川,你跟我来。” 这很明显不是去学校的道路啊! 沐子轻轻地跟着,小手在背后交织在一起,心情十分忐忑。啊,无论发生什么,她一定要抵制住诱惑,不能背叛露央沙啊。 她偷瞄着岚斗的后背,由于严谨如一的步距,他的背姿显得很挺拔,头发打理得黑亮整齐,一切仿佛都有着明确的分届线。 带着不为人知的甘甜喜悦,她踩在他的影子里。此刻她可能又过度地浮想联翩,不过也许是依靠了这阳光的一面,才使得沐子并没有化为大海下的冰川,而是在这现世翩翩飞舞。 岚斗远远地开了车锁,走向路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会开车吗?五百川?” “我有点害怕车。” 岚斗表情一松,有些忍俊不禁地回过头,在这个现代设施普及的时代,一个高等学府的研究生,竟然说自己害怕车,一项日常生活避不开的工具。 “为什么呢?” “总觉得会失控吧”沐子小心翼翼,有点担心自己的回答给老师带来不快,遂即补充道:“但我有考驾照。” 这下岚斗真的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他也绝了让沐子开车的念头,而是绅士地帮她开了一侧的车门,“柴生由纪夫的案子算是我负责跟进的,还处于诉讼期,刚好我探视的申请被批准了,便带你一起去看一看。” “柴生由纪夫?”沐子好奇道:“是您第一次介绍的案例吗?” “不错。”岚斗在心中赞叹沐子的记忆力,又想到她在课上认真的态度,不由得对这个直属的学生又多了几分好感,便不再扭捏地摆出导师的姿态指导道。 “你一直以来推理没什么问题,不过侧写就有些偏离正道了。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侧写要求的是案发没有经过破坏的真实现场,但仅仅一卷模糊的照片难免让初学者思维发散。” 岚斗想到那天的情景,又忍不住多说道:“而且你在侧写中过于投入,将凶手们视为有血有肉的个体,试图对他们的行为赋予情感,这是不可取的。” 他在心里想到,更糟糕的是其他学生,譬如露央沙,隐隐已经被她带偏了。 “但是老师,侧写难道不要求我们transference,也就是移情吗?凶杀本身是一个富有强烈情感的决定,宛若一个节点在一条直线上掀起波浪,只有置身于这种徜徉的情感中,才能和未曾谋面之人的精神重合吧。” 岚斗摇头否定道:“凶杀是剥夺生命的行为,而在这个决定做出、剥夺被害者生命之前,凶手们就已经丢失了名为人性的特质。” “我们的确需要了解他们,但不是以丢掉人性的姿态去了解他们,而是站在更高的,超人的角度俯瞰。” 岚斗想到什么通过后视镜看了沐子一眼,笑道:“沉默的羔羊里面的主角,威廉·格雷厄姆,就是被汉尼拔引上了前面一条道路,一步步无法控制自己地堕入了黑暗。” “研究变态心理学,学习侧写,有一件事一定要明白,当你在凝视着深渊之时,深渊也凝视着你。” 他顿了顿又说道:“若是做不到超脱,那便毁灭。” 岚斗很满意于自己灵机一动说出的莎翁风格的句子使得学生陷入了思考,他按下车窗,吹进来的风拂动着他额前的长发,使得这名年轻的教授看起来更为潇洒。 奥迪q7在高速路上一路疾驰,很快便驶下一条小路,边上路牌上写着岩浪监狱的字眼,深入了大概十几公里的样子,一座灰白色的沉闷建筑映入沐子的眼帘。 沐子跟着岚斗下了车,一手提着包,一手拢着飘飞的头发,她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仿佛位于荒野上的监狱。 这里的风像是从砖石的裂缝间散出来的,斑驳的灰墙上稍一点绿色也看不到,也许碍眼的藤蔓早被狱守清理得干干净净。 也许是探视有时间的限制,从下车的一刻起,岚斗教授的脚步便变得很急,沐子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们在入口处做了登记,过了接近一小时的时间,才有狱守出来,并对他们招了招手。 “重刑犯,不能让你们在这里见。”狱守似乎对柴生由纪夫显得极为忌惮,“他的室友已经换了三个了,包括今天的,我们把他罚到了禁闭室。” “如果你们执意要见,恐怕要进去在狱长的陪同下问话。” “哈我还没见过监狱里是什么样子。”岚斗干笑着带了些紧张,但又不愿在女学生面前露怯,也就硬着头皮道:“请您带我们去吧。” 狱守又看了看沐子,“她得留下。” 让沐子改变观念、并通过说服她瓦解有些不太合适的赌约本就是目的之一,怎么能让她留在这里。 岚斗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的助手。” 狱守于是显得很不情愿,这个中年男人挪了挪帽子,皱了眉头走在前面。 过了几道关卡后,他们一同乘上了哗啦啦向下的笼子一般的电梯,沉闷略微有些刺鼻的气味在电梯停下时扑面而来,嘈杂的叫喊声也乱成一片。 狱守拿着铁棒一路“砰砰”敲打着栅栏,警告被关着的犯人老实一些,但这依然阻止不了他们在发现沐子之后**般猛地扑在栅栏上,龇牙咧嘴叫喊着,或是**地笑着。 但即便在此时,他们也没忘记互相争勇斗狠,如同公马、雄狮亦或是海狮之间的撕咬碰撞,使得头发、牙齿,甚至是耳垂黏着血液横飞。 这里的世界和外面的天地,恐怕除了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再没什么相同。 沐子默默地走过,既没表现出恐惧,也没什么吃惊,直到转过长廊尽头的拐角,看见那个被两名狱警看押着、坐在小房间椅子上的男人时,她眼里才复又绽放出好奇的光亮。 这个男人头发凌乱,白色的囚服因瘦骨嶙峋的身体塌瘪着,整片形体之上,看不到有任何肌肉的特征,这不由得会使人怀疑他怎么会有打伤其他囚犯的力量。 “不要回答他的问题,不要和他说过多的话,不要直视他的眼睛。”接近之前岚斗便向沐子叮嘱道。 沐子乖巧地点点头表示清楚。 典狱长低头看了眼表道:“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岚斗点头和典狱长打了个招呼,坐在柴生由纪夫的对面,“又见面了柴生先生。” 柴生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浮肿的眼睛里始终集中不起焦点。 “我依旧是来和你讨论那件案子的事的,一些你尚未作出合理解释的细节。” 柴生仿佛在愣神,直到后面的狱警拿警棍敲了下他的椅背,他才醒来一般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岚斗有些不满地看向典狱长,说道:“他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略胖的典狱长耸了耸肩膀,“总不能指望我们这把这些人渣当大爷似的供着,这里是关犯人,又不是养犯人的地方。” 岚斗叹了口气,典狱长话说的也没错,他拿出纸笔,让柴生专注于在纸上画圆来凝聚短暂的注意力,如同将他从另一个世界拽到眼前一样。 他边提着问题边帮柴生回忆着过去,然后终于快速接近了造成疑惑和争论的几个中心。 “柴生,你为什么要对坂上一家下手。” “我接修补屋顶工作的时候,发现有一家的夫人长得很漂亮工友们讲着一些荤段子,便使得我**难耐在晚上潜了进去。” “这么说你和坂上夫人之前并不认识?” 柴生由纪夫点了点头。 这些是早就写在口供上的内容,岚斗再问一遍只是为了给沐子听,他转过身示意般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看,得纠正你那些过多的臆想’。 见沐子秀眉微蹙,他再度坐正身姿,又问道:“为什么要取走项链?” “我听说她。”柴生顿了顿道:“坂上夫人在外面有情人。” “所以是为了误导警方,包括没有拿走现金也是?” “是。” “但还是被抓住了不是吗?” 岚斗的语气里微微点了点嘲讽和得意,“凶器呢?事到如今也该承认你处理凶器的手段了吧。” “你的死刑已经确定无疑,就这么把不明不白留给坂上一家的冤魂还有你的儿子?” 各种博弈都没能撬开柴生的口,岚斗开始尝试起了恐吓,“你不想在铜柱油锅中时才对阎王慢慢说吧,为何不在即将离开人间时坦坦荡荡一点呢?” “你们一直以为是我清除了痕迹?”似乎只听清了这一句话,柴生抬了抬诧异的目光,绷紧的脸微微松动。 岚斗精神一振,提笔问道:“没错,漂白剂?强碱?还是过氧水?你肯定准备了什么吧。” “我准备了什么?哈哈!”柴生发疯了一般俯仰着大笑起来:“我只是换了一把而已啊。刀还插在厨房的刀架中,不过现在应该在垃圾场和其他的东西一同压成废铁了。” 笔从岚斗的指间掉落下去,如此意想不到的结果使得他怔在原地。 他抬起头,见到瘦弱的、被锁在椅子上的柴生脸上竟敢俯瞰着自己一般露出轻蔑的笑容,这使得骄傲的岚斗感到了极大的侮辱,同时产生了一种恍惚般的惊觉—— 这个凶犯似乎从未被他真正抓住,他的灵魂还飘荡在岩浪监狱之外。 第二十六章 再遇不良 岚斗的心情似乎被柴生由纪夫搅得很糟,回去的时候无论路过什么车辆,他都用力地拍在方向盘上按着喇叭,嘈杂交相呼应的“滴滴”声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更加刺耳,使得沐子不由得缩在后排捂紧了耳朵。 似乎是注意到了沐子的情形,他不再做出粗暴的行径,但沉默却使得人更加不安了,沐子小心地从后视镜中看着岚斗教授恶狠狠瞪着前方的眼睛。 虽然柴生已经签了认罪书,甚至他的律师都放弃了,但找不到凶器始终是一大片令人不快的污点,就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腌制过的辣牛杂,端到面前可以用的竟然只有清淡的高汤一样,让人徒增遗憾。 不过岚斗既有风度又没有风度的就是,也许是为了防止自己迁怒于沐子,他在回到市区的那一刻就将她扔在了街道上,繁华的街道和清净的校区无疑隔着老大一段距离。 沐子叹了口气。 想了想那个血红的“殺”字,又看了眼周围,竟然是霓虹色彩、黑道大本营的歌舞伎町,她感觉更窒息了。 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哟!” 她抬起头,竟然是和那个叫雅人的黄发不良四目相对。 两人隔着人流和街道,雅人半举着手咧着一嘴白牙,装束和过去不同的是,艳红的里衫外披着一件雪白的貂衣,再加上耳环,看上去比起之前更加花哨。 沐子扭头便走,并越走越快。 但雅人丢掉手里的可乐罐,扒拉着人流冲了来,难以想象他受到阻碍还能跑得这样快,并踹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家伙一脚。 没到三秒沐子就感觉廉价香烟的味道靠了过来,并伴随着一只手臂令人不适地搭在自己的肩上。 “别急着跑嘛。” 雅人偏着头从她的脸颊旁凑出来,痞里痞气地笑道:“我记得你是”,明明他一见到就认了出来,此刻却故意顿了顿道:“啊,阿阿島沐,额,不对,五百川” 他打了个响指道:“是了,五百川沐子。” 沐子一点也不吃这套,她冰着脸将他搭着的手臂推下去,努力和他拉开距离,并朝着电车站的方向走去。 “喂!别摆出一副厌恶的脸色,女人!” 雅人抓向她的手腕,嬉皮笑脸陡然换成了一副不客气的脸色,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并没能抓住沐子的手腕,反而是一个恍神,手臂便被剪到了身后,骨节在沛然巨力下咔咔作响。 沐子生气地道:“我有说过你再来找我,我就报警的吧。” 路过的无论是下班族还是jk打扮的女孩们,看着弯着腰仿佛在对喷泉鞠躬的雅人都不由得捂嘴窃笑,这使得他的脸涨红成了猪肝色,但无论他如何跳脚,沐子俯瞰着压着他手臂的姿态都纹丝不动。 终于他忍受不住了,嘶着气叫喊着:“啊~疼疼疼疼疼~!” 这串孩子般的叫喊让沐子想到另外一个和雅人身份迥然的人,努力抿着的嘴有些绷不住了,厌恶的目光逐渐转化为好奇的神情,她重新审视着这个青年,得出的最不适的结论依然是不尊重女性,以及太过花哨。 她松了一点角度,偏头问道:“你多少岁啦?” 雅人感觉受到了侮辱,愤怒地吼道:“老子二十七了,臭老太婆!” 沐子脸色一黑,手再度用力,雅人顿时撕心裂肺地鬼哭狼嚎起来,一番折腾下来,反倒是沐子先忍受不了路人的目光红了脸。 她丢开雅人,“别缠着我。” “喂!” 沐子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雅人捏了捏拳头,各种事情将她折腾下来,她的心情已经来到了冰点,要是这个不良再不知好歹,她可就管不了学校的规章制度了,真当兔子急眼了不咬人? 雅人却也是一副忿忿的神色,他揉着酸痛到不行的手臂道:“你这家伙,我只是看你走的方向不对,想告诉你电车停运了。” 沐子愣了愣,果然看见许多进到站台的人又丧气地出来,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喃喃道,“那我怎么回去啊,几点才有车?” “凌晨四点多。”雅人嘻嘻笑道,没事人一般地直起身来,竖起拇指指了指身后道:“要不来我的店里坐一坐?”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张名片,黑底金漆地写着“the-angel(天使之所)”。 沐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还做牛郎?” 但雅人似乎并未听出沐子话里的嫌弃,而是略显得意地解释道:“嘛,虽说做牛郎也不是不行,但这不是我的店,我是收保护费的。” 这么明目张胆? 那不是更加没救? 沐子心里如此想着,摇头拒绝道:“我不去风俗店里坐。” “那去哪?这么晚了,这条街上还开着的不是风俗店就是风俗店,当然还有lovehotel(爱情旅馆)。”雅人眨了眨眼睛用手比了个心浮夸地抛了过来。 “信不信由你,像你这样的又生又稚、勉强又可以归为不错的面孔,出入不到三家店就会失身,然后卖给黑导演下海。” 见一番话达到了惊吓沐子的目的,雅人勾了勾手笑道:“我的目的就不同了,都是熟人了,顶多宰你点钱,来嘛来嘛,好玩着呢!” 沐子再次感受到了魔都的险恶,不得不抱着包警惕地跟在兴冲冲的雅人的身后,她不忘威胁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报警。” “知道了知道了,你总是这么说。”雅人装模作样地打了几个哈欠,引着沐子来到了一处彩色灯牌的店前,虽说是彩色灯牌,但周围都是彩色灯牌,却也说不上什么不同。 雅人掀着珠帘猛冲进去,叫喊道:“给你带生意来啦,妈妈桑。” “再这么喊,店里的客人都被你给吓跑了。”只见一个抽着烟斗、风韵不凡的女人坐在柜台后探出头来,惊讶地看了眼沐子,又看向雅人道:“女孩子?” “你在捣乱吗?”女人扶着额头道:“店里可不做女孩子的生意。” “橘姐你的思想可太旧啦,立那么多规矩怎么赚钱啊,她就玩一会儿,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使劲大宰她一顿可太过分了。诺,就这些,走诺!” 沐子恶狠狠地盯着雅人,奈何他真的像说的那样迅速掀帘走人消失不见,她只得弱弱的抱着包,转而看向女人,有些不适地叫道:“妈妈妈桑,请不用顾及我,我待到凌晨的电车来。” 九葉橘看着这个涩生生的女生,感觉脑袋都大了,看她也不像是花开百合的样子,但客人走进来吃不到肉就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她颦蹙着盯了沐子一会,忽的眨了眨眼睛,意识道:“嗳?你的资质还很不错,脸蛋,气质,都过关,但你不怎么化妆吧,太朴素了,现在都多少还得描几笔才行呢。” 她一下子殷勤起来,从柜台后钻出来执着沐子的手,“这样,你要不要在我这里打零工,时薪我出一万元。 “就从今天开始吧,你只需要在这里坐一会,陪客人聊会天就可以了。这样我不收费,还给你倒贴呢。” 鬼才。 鬼才才会这么算吧。 沐子感觉被扑鼻的香气弄得一阵头晕,妈妈桑的手是如此软糯,声音还带着一股京都韵味。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慌张解释道:“我还在大学念书,不能做这种兼职。” 九葉橘心中顿感遗憾,托着脸颊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好一会,“那你只能花钱在这里坐了,不过提前学习一下也好。” 沐子感觉要自杀的心都有了,她真的没这种打算啊。 “要点名吗?”九葉橘想起她是第一次来,换了方式笑问道:“看一眼场里,有熟悉的,感觉会聊得来的没有?” 沐子胆战心惊地很快地朝后面瞟了一眼,压根什么也没看见,她低头道:“我不知道。” 九葉橘呵呵笑着,“那我就替你选了,有竹可是让我好好招待你的,那我可就为你挑上我们这里的公主大人。” 她轻捂着嘴对附耳的招待说了几句,招待便引着沐子向内走去。 店内的设计其实比沐子想象中的雅致,红木所隔开的一个个小间内,是白色的软座和一方小桌。 红木并不高,虽然盖住了坐下的背影,但并不能遮挡走过时左右的视线,所幸沐子也没见到什么摸来摸去的场景。 唯一稍微露骨的,便是坐在台上、撑着伞的花魁打扮的女子。(露了锁骨) 忐忑地在19号桌坐下后,沐子问向招待,“我能知道妈妈桑替我选的谁吗?” 招待笑了笑道:“是雲林院公主大人。” 这么好听的名字,沐子不由得趴在红木壁上,看向店后面的方向,都要等到快睡着的时候,她才看见了一人朝她的方向走来。 这是一名仿佛从浮世绘中走出的女子,朱钗花服,但并没有那种雍容,反而多的是那种柔软的单薄,比起金色和黑色,更加接近于樱粉色,光是让人看见之时便会心醉神迷。 沐子咬了咬舌尖定下心神,得出了帝都的确是吃人的魔都的这一结论,连她是女生都抵挡不住魅力,那些男人可想而知。 只是她也随即有些自惭形秽地想到,要是她有雲林院的这种风采,岚斗教授也会为她倾倒的吧。不过这种想法只是刹那一现,很快便湮灭在了心头。 第二十七章 雲林院 “客人叫什么名字。”雲林院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施施坐下为她倒酒道。 “沐子。” 沐子望着那截和白瓷杯交相辉映的粉臂,有些难以拒绝,于是接过小小地呡了一口,入口酸酸甜甜的,竟然很好喝。有一点微醺感,但也不至于使人大醉。 “梅酒?” “奈良的梅子,橘姐去采购时偶然带回来的,我于是酿了一点。” 说罢雲林院一双明眸期待地盯着沐子,沐子不由得衷心道:“很好喝。” 似乎来自客人的夸赞使得她很开心,雲林院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但沐子拧着自己都快走不动路的大腿,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主动提问道:“雲林院是你的真名吗?” “是花名也是真名。”雲林院伸过来手,给她看着手腕上一片宛若云形的胎记,“我是被橘姐捡到,抚养长大的。” “听说过去的吉原也会有不少弃婴,我想我的身世也大抵如此。橘姐说捡到我时还捡到了一只狸猫。”,她抬高白皙的手指着那挂在梁上黑眼棕身的家伙笑道,“诺,就是那只。” “啊,猫猫。”沐子盯向梁上,伸出两只手作出一个怀抱,然而狸猫脸上挂出的却是警惕一般的神情,更加让人吃惊的是这警惕的神情竟然同时拉出了一张招财般的笑脸,吓得沐子心中一怵缩了缩手。 “不是经常有狸猫报恩,或者是顶着一片叶子捉弄世人的传说吗?但晴人不过是一只没了家园的普通狸猫。” 雲林院伸出手,狸猫竟然就从梁上奔走着窜下来,扑在她的怀抱,因此沐子也能近距离地一饱芳容,并用手摸绒绒绻绻的毛发。 “你们给它取名叫做晴人?” “雨过天晴的意思。” “唔,真是个好名字呢。”沐子馋的酒都不喝了,摸着晴人的尾巴,“其实我的家乡也有关于动物的传说,一种叫“讨封”的传说。” “讨封?” “动物修炼久了就能成为精怪,然后想要成人,就必须在路上拦一个真正的人,提问它到底像不像人。” 雲林院好奇地凑近了问道:“如果回答不像会怎么样?” “那么精怪的百年修行就会毁于一旦,它会十分生气,甚至有可能会报复杀人。”沐子顿了顿道:“但如果回答像,帮它一把的话,它就能继续顺利地修行,并回来报恩。” 沐子轻摇着晴人的尾巴,“有这么好的名字,你一定能成人的对不对,晴人?” 但晴人转过脸,浮现出的是不耐烦的表情,而且照例挂着虚伪的笑容,使得沐子心中拔凉拔凉的。甚至此刻连雲林院的怀抱似乎都不能安抚住它接受沐子的宠信,它陡然扭头飞一般的窜起来,然后消失不见。 雲林院眨了眨眼缓解尴尬道:“它的嗅觉很灵敏,如果你怀里藏了栗子,它才有可能待久一些。” 沐子倒没有落寞,她早已习惯了单相思,因此一点亲密都能使她感到满足。也许是因为晴人的缘故,她不自觉地放下了拘束,感觉和雲林院的关系亲近了一些。 她开始好奇地打探各种情报。 “所以说乱暴、强迫行为是禁止的、只是喝酒聊天?” 雲林院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道:“沐子小姐您是怎样想的呢?” “唔” 沐子脸色微红。 “不过不同的店规矩也不同,只有太捣乱的客人会被赶出去,要完全的洁身自好却也做不到。” “歌舞伎町的百家灯火,就如同浮世冥川上的落叶之舟,稍有不慎,便会落为水鬼,怅然无法踏上人间归程。” 雲林院顿了顿认真地强调道:“但这家店的大家不同,橘姐也会守护着这里,不会让不幸发生的。” 她似乎意有所指。 有些懵懂的沐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两名穿着花衬衫的纹身男子在店门口被妈妈桑拦住,似乎发生了争吵,但后者并没有退让。 “又是那群福岛的家伙,就因为不是家乡所以胡作非为。” 雲林院攥起手道:“又刚好是在本家处于纠纷的时候。” 眼见着他们探头向店内打量过来,沐子刚开始没意识到,听见雲林院的话才连忙缩了缩头,她隐隐感觉有可能是锦屋会的人。 “我还是离开吧。” 沐子犹豫了下拿起包起身说道,“可能是我惹来的麻烦。” 雲林院却抓住了她的手臂,“沐子小姐虽然是人间之人,却也踏足在了冥川呢。” 她忽然盯着她,就是那样静止了一秒,然后道:“跟我来。” 沐子被雲林院带着向后面逃跑着,而黑帮终于还是闯进了这家店,虽然歌舞伎町的店有着不准黑帮进入的规定、也有着店家可不予黑帮方便的法律,但这归根到底都是浮纸之言。 这毕竟是黑帮的地盘。 再者说来,雅人这样的小不良、亦或是橘姐这样的妈妈桑也惹不起锦屋会这样的庞大势力,除非上面有着更大的组织保护。 秋山也不管被推倒在地的九葉橘,环顾着店内,从正中的廊间走过去,并不只是他和枝野两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众舍弟。 他们如狼似虎地散进店内的任何一个角落,但凡见着尖叫或者是试图逃跑的就是一个巴掌或是一脚,那些颤抖着埋下头的则是被抓着长发提起脸来。 舍弟们自己也不看,而是点头哈腰、一脸殷勤地望向头目秋山。 秋山目光将所有的脸都扫遍,用铁棍挠了挠痒道:“不在啊,搜一下。” 雲林院将裙角扎起,和沐子一起从后门出去后,爬着两人高的铁丝网,歌舞伎町前面的店面很是光鲜亮丽,但背后就很杂乱了,到处堆放着杂物和垃圾,甚至有人在丢弃的旧沙发上休憩,仅仅是用纸板挡住寒风。 不远处还聚着一片流浪汉,他们对于爬着铁丝网发出响动的沐子和雲林院不以为意,正用破报纸和一些东西生着火煮着罐头或方便面,笑着唱着不知名的山野歌谣。 沐子将雲林院推上去后,自己也爬了过去,另一边没有垫物,两人一时没有抓牢摔得痛哼出声,但听见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又看见一个突然窜出来左盼右顾的人影,也是不敢有丝毫地停留就跑。 “在那边!” 伴随着高喊出现的是越来越多的黑道。 还在打量着雲林院的诧异路人很快被紧随其后的黑帮拽住衣领问清了方向,只见一片黑色混杂着花衬衣就这么掀开一切追赶着两名女孩,就好像是在拍电视剧一样,古代和现代的女孩执手奔逃。 “站住!”、“混蛋!” 秋山和舍弟们见着她们竟然跑得这样快,再加上他们这边人数众多,路上的人流和各种复杂的地形多少造成了阻碍,不由得破口大骂。 他们开始分路追,有几个甚至抢了巷边的自行车骑上去,但也许是这项业务多年未经操习,竟然笔直地冲向垃圾桶和其一起撞翻。 一片鸣笛声和耀目的灯光中,沐子和雲林院钻出巷子冲向身前的马路。 急停的刹车声不断响起,如同有未知的斑马线使得汽车排成一排,但紧跟着追上去的黑道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抓住时机扑过去拽住沐子的一名男人却被撞得飞上了车顶,颠簸了两下才重新落到地上,还迎来了钻出轿车的西装男子的大声叫骂。 只听得那“砰”的一声令人心惊单颤,一众舍弟都畏惧地停了脚步,秋山不得不掏枪指向车流,带着他们穿过马路时已经又被拉开了距离。 巷子、河堤、桥、黑暗中仍然运转的红绿灯,这宛若一次马拉松。 “这体力,谁他吗、哪家养的?” 秋山终于受不了地骂骂咧咧停下,扶着膝盖大喘着气十分困惑,却不知道自己要是换位一下,被警察追着时,恐怕也能跑这么久。 眼见着自己等人抓个女孩还抓不到,而她们已经快要消失,他不再顾及老大“请”的命令,毕竟黑道的“请”视情况可以有多种用法。 他端起手枪闭上了一只眼睛,然后“砰!”、“砰!”、“砰!”连开了数枪。 作为头目秋山的枪法还是很准的,伴随着数枚在墙上擦起的火光,沐子的右肩溅起了一朵血花,她颤抖了下提包脱手而出,但还是和雲林院一同被舍弟们追赶着消失在了秋山的视野。 年轻的黑道们也逐渐熬不过去了,他们也还没有头目那样开枪的觉悟,数十米的距离被不断拉长,直至彻底追丢。 黎明一抹又一抹的曦光从天边冒起来,汗水浸透了沐子和雲林院的衣服,额前的头发都粘成一片,当她们狼狈地映在那轮升出地平线的艳红太阳中时,在耳边响起的是电车咚咚咚的声响。 一切都结束了,宛若钻出不真切海面的幻梦。 早班的电车并没有多少人,沐子靠在雲林院的肩上,疲惫地闭着眼睛,手臂汩汩地往下淌着血液,染红了半侧的衣衫。 雲林院此刻也无处可去,至少不能回去连累橘姐和大家,只能停留在之前的惊怵里,茫然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第二十八章 理惠 “虎太郎今天乖吗?” 理惠转动着钥匙打开门,疲惫地踩掉脚上的高跟鞋,仍然提起了一点笑容向里面探头问道。 都凌晨了,应该已经睡了吧,她心底的愧疚稍轻,有些安心地想到。 房屋内静静的,看不到一丝人影,但里面的灯却都开着。 她心头微微提起,神经都是一紧,什么都顾不得快跑着看向每一个房间,没有、没有也没有 她焦急着跑向自己的卧室,却和突然窜出来的小孩迎面撞上,小孩被撞翻了个跟头,抹着眼睛就哇哇哭了起来。 理惠如同放下了一身重负,却又对自己的莽莽广广有些自责,连忙蹲下抹着他的泪水。 女佣打着哈欠、急急地从房里追出来,哄起小孩并转头对理惠歉意地道:“对不起,夫人,是我没有照顾好,虎太郎坚持要等您回来。” “没事。” 此刻理惠还披着那一身职业装束,见虎太郎在女佣怀里逐渐喜笑颜开,自己蹲在孩子的面前却只能尴尬地笑着不知道如何是好,顿时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汇在心头,既愧疚而又悲伤。 但虎太郎似乎并没有错过她进门时的问候,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鼻尖,奶声奶气地道:“虎太郎今天也很乖哦。” 理惠怔了怔,眨着晶莹的眼睛,揉着虎太郎的脸颊道:“很乖就好,对于这么乖的虎太郎,妈妈今天有奖励哦。” “噔~噔~噔噔~”她从皮包里掏出了一个迪迦的玩具。 理惠笑着按着按钮,但迪迦胸口亮起的红光并没有吸引住虎太郎的视线,他摇着头道:“我不要迪迦,我要消消木。” 理惠并不肯放弃,这可是她那个年代的童年。 她困惑地坚持道:“迪迦不好吗?迪迦是正义的英雄,迪迦会打大怪兽。” “迪迦会“咻”地下走掉,我要消消木。” 虎太郎气呼呼地道。 理惠愣了愣,反倒是女佣在旁边体贴地一顿温言细语、软磨硬泡,虎太郎最终才将迪迦玩具收下。 见理惠困惑地皱着眉头,女佣替她取了外套,轻声轻语地笑道:“小孩子没有那么多想法,做刑警很辛苦吧?您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水我已经准备好了,您去泡个澡吧。” 水其实已经有些凉了。 理惠抱膝缩在浴缸里,看着水面上的自己,因为经常绷着脸、再加上熬夜看卷宗的缘故,自己比年龄看上去已经大了一些。 之所以皮肤还依旧娇嫩,那是她还年轻的缘故,再过几年不知道会怎样。 虽然很不好意思出口,但她真的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对于虎太郎也更好,只是由于职业的原因,这一切又变得了无希望。 但当父母那边说安排相亲时,她又担心新的父亲会不会介意虎太郎、会不会对虎太郎好。 无论周围的人怎么劝说,怎么想,一切终归是停滞的、毫无进展。 她再一次地查看女佣在客厅桌面上发现的威胁信,要求她退出针对尾花樹以及锦屋会的调查活动,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的话 信上当然没有署名,所有字迹也是打印的,拿到鉴定科注定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想要以此去找尾花樹也算不上理由,他完全可以说是别人所写。 对于尾花樹这样的黑帮干部,只要出的起钱,并不考虑警方报复的话,完全可以将他的威胁化为现实,一百万、两百万,还是三百万,也许她还值不了那么多,二十万就可以。 搭档也收到了威胁信,听拓也说他是在公园闲逛时在长椅上发现的,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一份炸鸡便当,不知道这是温情还是黑道的幽默感,只能说锦屋会对拓也了解得很死。 在理惠浮想联翩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她接听电话,听了几句后却立时从浴缸里站起,裹上浴巾以箭步冲向外面,吃惊道:“沐子小姐受伤了吗?他们怎么敢袭击普通市民?等我,我马上到。” 理惠摔了一跤,但她顾不得额头鼓起的包,而是把刚塞进洗衣机的衣服又掏了出来匆忙穿上,拿上车钥匙。 “妈妈,你又要出去吗?” 理惠停住脚步,为难而又温柔地回望着虎太郎。 虎太郎有些伤心孤独地站在长廊的尽头,看着理惠,突然问道:“奥特之星也是迪迦的家,迪迦最终还是会回家的对吧。” 理惠诧异地看着虎太郎,带着哭腔重重地“嗯”了一声。 她不敢再停留,而是披上刑警的外套钻出去,背靠着门捂住嘴,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涌出来。 手和脸都贴在窗上的虎太郎,目送着丰田mpv消失在了凌晨的光亮里。 “医生,她还好吗?” 出现在日葵综合医院的理惠已然看不见脸上的泪痕,而是一身严肃干练的形象,她看向坐在外面椅子上的露央沙和拓也,还有一个穿着奇怪的女孩,快走几步焦急地向出来的医生问道。 医生平静地关上门,“没有伤及要害,失血过多,需要输血,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理惠感觉自己问了个空气,但换一个医生或许也是这样谨慎的答复,她贴在玻璃上看着病床上的那个戴着氧气面罩的女孩,总觉得一切都那么不敢想象。 明明前几天还在一切出任务吃饭,突然就遭遇了这种事情。 她心底难以压抑地升起了一团怒火,二课将尾花樹放出来不仅是没有问过她们的意见,甚至都没有通知,职衔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就因为她和拓也只是普通刑警就可以这样瞧不起人吗? 但无论是沉重的氛围,还是无声的等待都使得理惠慢慢冷静下来,因为她意识到其中还有自己和拓也的责任,如果没有答应露央沙的要求,就不会把一般市民卷入其中。 只是此时多么后悔都没有用了。 她搓着发冷的手,在心中向神明为沐子一声又一声地祈祷。 只见门再度开了,露央沙和拓也一下子站起来,但见到是头也不回的护士,又默默地坐了下去。 拓也抓着头发,一脸缄默,过了会起身道:“我出去抽支烟。” 但露央沙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端正地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只有紧紧攥住的手显现出了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过了数个小时门再次开了,还是熟悉的医生,不等他们问及就说道:“情况平稳,度过危险期了。” 只听到急急的脚步声传来,是烟抽了一半的拓也听见响声又跑了进来。 他手指发颤,试探着问道:“有事?” 见理惠按着心口摇了摇头,拓也轻松地大舒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没事,不会有事的,力气那么大,格斗能拿住我的家伙,怎么会有事?估计子弹都卡在肌肉里了吧。” 露央沙冷冷瞪来的目光使得他挠着头发悻悻地住了嘴,将掉在地上的烟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即便沐子安全了,三人也没想进去打扰她。 “为什么尾花樹要先对沐子小姐出手?”理惠不解地向搭档道:“按理说你不才是和他几次对面、追在他身后的刑警吗?” “也许是觉得我太难杀了?”拓也想起两次都差点没命,觉得自己的这个推论完全站不住脚。 “是想先除掉能抓住他的人吧,我很清楚沐子能够做到什么。”露央沙仿佛在压抑着情绪,声音十分冷冽,“尾花樹应该也知道。” “不可能吧。”拓也拿笔敲了敲黑色笔记,并指着露央沙道:“你不是说沐子是黑星的新生吗?她怎么可能认识潜伏在丰岛区、连我们警方之前都没有察觉到的黑道。” “这也是一个疑点。”露央沙想起沐子一直以来的表现:“不过比起沐子认识他,我更倾向于他认识沐子,或者是知道沐子。” 拓也愣了愣,“五百川沐子,她很有名吗,难道?” “也许在某个方面?”露央沙无法向他们描述沐子的奇异之处,只能问道:“她会不会也做过像岚斗教授那样的顾问?你们警视厅不是信息最广,就什么也不知道吗?” ‘信息最广的难道不是你的父亲?我只是一个小警员啊’ 拓也在心里默默吐槽,但不敢正面质疑露央沙,只能答应道:“我去到处问问。” 理惠在一边说道:“我也来帮忙。” 露央沙却又摇摇头,“这些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她盯着拓也和理惠道:“尾花樹骗过了我的直觉,他比我想象的还有阴险、狠辣、不择手段。” “虽然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这么出格地只针对我们很明显是有事情还没有做完,不想有尾巴吊在后面。” “因此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你们以及家人的安全,你们不会以为尾花樹只会对沐子出手吧,接下来恐怕就是你们了。” 她盯着拓也和理惠,说道:“我是这次事件唯一一个不会被波及到的人,因此也是知道最少的人。”她突然伸出手来,如同收到沐子被伤害的刺激决心要挑起大梁一样。 “你们都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比如来自尾花樹的恐吓,或者威胁信!” 第二十九章 成长 理惠对露央沙的敏锐感到吃惊,再加上现在的状况,也使得她心中分道扬镳的话说不出口。 露央沙的确是最安全的人,锦屋会、甚至是柱吉会势力再庞大也不会敢动她,今日时局已没有黑道敢和整个警视厅正面作对,让黑道伤筋动骨只需要一次清缴,而仲見警视总监完全有资格下此类命令。 只是,真的来让露央沙来指挥吗?他们现在就三个人,能有什么办法。 “我倒的确有收到,不过也算习以为常” 拓也却先出声,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按着五个血指印的信纸。 露央沙接过看了一会,诧异地看了拓也一眼,“拓也先生你是长男?” “缺少长男的气概吗?”拓也挠了挠卷发苦笑道,“乡下农活我可是很能干的哦。” 露央沙对此不可置否,将信纸举至与光平齐的地方,“我以前觉得好的犯罪是可以做到无迹可寻,但沐子却不知一次地说一切细节都会指向踪迹,一切表现都无法掩盖过往。” “人终将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身后即便没有猎犬,也会有影子噬咬。” 她鼻尖微动地嗅了嗅,“手套,印泥,廉价的香水味,黑道。” 她眼眸微亮地再度道:“歌舞伎町的事务所。” 理惠和拓也都被惊吓到颤了一下,也许是一直被仲見之姓掩盖,人们才一直忽视了露央沙身上所散发出的冷冽气场、穷深细微的魄力。 但一如既往地无视周围的或震惊、或鄙夷、或反驳,露央沙向外走去。 她已不再活在父亲的阴影里,一边仰慕一边厌弃地对“正义”的道路驻足不前,如果要实践崭新的、澄澈的正义的话,那是她自己的道路。 “啊,这下真的是要被指挥了啊!” 拓也下意识地跟着她走去,哀怨地意识到在两个一般市民加入后不断丧失的主权,他回头又瞥了瞥张嘴歪在椅子上,熟睡的雲林院一眼,“这个女孩怎么办?” “是天守阁里的公主殿下吗?”理惠看着这个奇怪打扮的美丽女孩,对其来历也产生了困惑,但刑警的本能却使得她很不人道地将其从椅子上扶起来,朝着外面的汽车走去。 毕竟笔录还没有做,要是知道沐子小姐被袭击的前因后果的话,可能对他们的行程有所帮助。 丰田mpv在道路上一路冲驰,而露央沙则是端坐在副驾驶上,神色冷峻地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 理惠开着车,拓也小心地坐在后排,他可不知道露央沙大人要干啥,他也不敢问。 “好的,麻烦你了。” 露央沙终于将电话挂断,侧首道:“二课有着自己的行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想要依靠他们不可能。要保护你们以及家人的安全,就要把越来越多的人卷进来,让尾花樹从逐个击破变成无从下手。” “尽管由于拓也先生的原因,你们似乎在同事周遭风评很差,但我在警视厅里也算有着一些人脉,而警视厅最不缺的就是人。” 拓也猛地咳嗽了几声,试图掩耳盗铃,随后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胆战心惊地问道:“所以说您叫了谁?” 车在废弃建筑工地的露天空场上停下,理惠默默地撑靠在椅背上等待,只见没过多久一辆喷薄着车前灯的黑色迈巴赫便从前方的另一条道上驶来。 在其后面的还有数辆警车以及一辆面包,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处理重要案件时的小队配置。 迈巴赫一个甩弯停下,铮亮的车门打开、那一双让他看见就心烦的皮鞋跨出时,拓也不妙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西装革挺、面色冷峻,可怕的压迫力,毫无疑问正向他走来的是今川白马! 旁边还有的是同为uit小队的精锐情报员楠部渉,以及资深顾问金宮岚斗,还有自己的直属老大延滕司。 拓也捂着喉咙,感觉讨厌却又奈何不得的气息在空气中过于浓厚,自己要窒息了。 但现实让他不得不打开车门,和露央沙一同迎了上去。 白马凝视着自己的未婚妻:“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一直有把小提琴想买。” 露央沙亦是冷冷回应道:“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每月的零用钱从三万给你提高到四万元。” 白马沉默了一会,犹豫道:“能再提一点吗?一年的话,四万五差不多够。” 露央沙短暂地思索后,利落地答道:“可以。” 周围的人都憋着大气,只有楠部渉毫无忌惮地大笑出了声,技术人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他略带童音的奇怪笑声飘荡在空荡的沙场上显得格外可怕。 拓也难以置信地瞪大着眼睛,而瞟过来对视的白马毫无羞愧。 一个感觉对方的形象在自己心中完全崩塌,这家伙竟然是个“千円亭主”,一个则是觉得连恋人都没有,更别谈未婚妻的家伙,混成今天这个样子也算死有余辜。 “课程先放到一边,学生出事了我怎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岚斗用气愤掩盖着自己的自责:“不管谁是浜地水族店杀人案的凶手,尾花樹都必须要被揪住定罪。” “我也认同这一点。”真琦直人突然窜出来道,“这是对于规则的挑衅,必须施以惩罚。” 拓也盯着最后那个好像有点中二的青年,感觉这家伙似乎也有些眼熟,不管怎么说,抬眼再看看随后从警车和“面包指挥部”里出来的一张张搜查课的面孔,他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他甚至已经提前体会到了尾花樹之后挨打时会感觉的那股莫名其妙,露央沙引用的沐子的话完全没错,人终归要为自己的罪孽负责,尾花樹完全是低估了人际关系的复杂性。 “我给诸位的承诺都会兑现,允下的人情也能在任何时候归还,抓捕尾花樹得到的成果,我一分不享,由诸位论功共取,因此也请诸位尽心尽力,发挥自己才干。” 明明眼前是个少女,但竟然已经有了仲見警视总监当年在下层时的气势,延滕司不知道因什么感动得老泪纵横。 “划分一下职责。” 露央沙认真地道:“虽然人手不太多,但还是要化为三个小组。情报组、行动组和现场指挥组。” “情报组由楠部渉先生负责,岚斗先生辅助,任务目标是确定尾花樹的实际位置,以及在帝都锦屋会骨干的真实身份,跟踪一下他们还未被发现的资金活动,找出他们的实业机构,那可能是他们的躲藏和聚会所在。” “具体实施我没必要介入,渉先生您很擅长这类工作,应该有着自己的办法,遇到二课的受贿调查组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不用理会。” “好的,总指挥。”楠部渉抬了抬眼镜,笑着行了个礼显得有些俏皮。 “行动组由今川白马负责,拓也先生辅助,任务目标是根据罪名将锦屋会骨干成员进行逮捕,以及对锦屋会可能的袭击、反击行动进行反制。” “尾花樹可以先留他在外面,他不会想明白警视厅为什么会有两个针对他的组织,二课可以替我们吸引大部分的注意力和压力。” “收到。”白马点点头,似乎动力十足。 但拓也已经快崩溃了,他抓着头发看着讨厌的白马,只想和老搭档理惠在一起。 “现场指挥组由我负责,沐子”露央沙恍惚了一下,神情有些黯然,但立刻就岔开道:“理惠小姐在一旁辅助,主要是起到居中联系和后勤支持的作用。” “诸位切忌擅自行动,一切依照警视厅规制,详细会作为uit特别行动记入档案,各位也是被合理抽调,行动代号就叫做” 她顿了顿,杀意仿佛从眸中溢起:“血偿!” 联系网在“面包指挥部”里搭构起来后,车队也分成三部分离去,雲林院再度被移交给了情报组,但她似乎累狠了,竟然还没有醒。 楠部渉笑了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不自觉看了第二眼,最终吃惊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反倒是并排的金宮岚斗似乎不为所动,戴着织着一双眼睛的眼罩也在养神。 开车的刑警有些激动,毕竟尽管同为一课精锐,但车上的可有两个可是uit的精锐中的精锐,传说中的人物。一想到这车要是他开翻一下,那可真是亦可赛艇。 他看了眼将背椅调成仰躺,将电脑放在腿上敲着代码的楠部渉,问道:“楠部渉先生,我们去哪?” “总指挥说的,歌舞伎町。” 他只是想多聊两句,问道:“具体呢?” 但楠部渉却没有什么聊天的欲望,简单道:“到了转圈,一直开就行。” 他不知道这样的命令有何用意,但楠部渉已经戴上了耳机,隐隐还可以听到外漏的音乐,是akb48的团体单曲《失恋、ありがとう》。 不好评价啊。 开车刑警摇了摇头,感觉uit的形象在他心中越发神秘莫测了。 楠部渉忽然抬头看了眼窗外。 虽然时间已经快要指向十一点,但歌舞伎町却白夜相反地一片朦胧,街道上躺着不少醉鬼。也许他们刚经历了一场香甜的梦,要再做一次才能感到真切,尽管这样的愿望注定要被清风般吹止。 “差不多了。” 楠部渉轻语了一声按下了enter键,一封封邮件宛若飞鸽一般散入这个不夜城,随之到处响起的滴滴声音扯出了无数痛苦的呻吟,宛若一场命运交响曲的前奏。 第三十章 意外 “搞什么?” 枝野掀掉头上盖着的温热湿毛巾,稍微偏过头看了一眼头目的电话,只见屏幕上显示着来信邮件,未署名。 大概是老大发来的信息,他又不能私自翻看,只能朝着石屋里喊了几声,但没有得到回应。 他只得起身走去,只见秋山正一丝不挂地坐在桑拿房里,皮肤如虾般蒸得赤红,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平心静气、延年益寿之类的话,完全像是个佛教徒。 剧烈运动、熬夜打牌,再马上蒸桑拿,还延寿益年?不暴毙就好了! 枝野敢乱想但不敢乱说,老老实实地汇报道:“头目,老大的信息。” 秋山打了一个哆嗦睁开眼睛,连忙接过手机将信息点开。 他读了下后却发现完全不对,舒了口气把手机扔回枝野怀里,重新回到桑拿房里坐着。 枝野低头一看,见到竟然是“募捐信息”。 大致是一名孩子生了重病,需要到大医院里进行手术治疗,所以恳求社会上热心人士的帮助,只需要分别点击三个网址,就可以进行10円、50円、100円的捐赠。 枝野下意识地准备点进去看看,但想到老大叮嘱过这个手机只能用来联系,不能做其他的事以防警方渗透追踪,便关了屏幕重新扔回了角落。 此刻仍然在环绕着歌舞伎町行驶的汽车内依然十分安静。 只见唯一在发光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整个歌舞伎町的无线电网络,覆盖在了投影一般的建筑群中,每一个红色的光点都代表着一个信号,并可以定位到地区楼层。 随着时间推移,大片的红色光点转为绿色,很多地方则是红绿混杂。 楠部渉摘了耳机,瞥了一眼旁边低头看着手机的刑警,“草苅桑,你觉得会点开网址的大概会有多少呢?” 草苅连忙抬头抓紧方向盘,犹豫了下道:“我觉得一半的人都会好奇地点开看一看吧。” 这句话似乎取得了楠部渉的欢心,他微笑着道:“看来这次又可以赚点外快,不给钱的又不加阅读量的给我等着天诛。” “嗳?!”草苅震惊地一脚踩中刹车,想到刚刚自己浏览的网页,以及泪流满面的母女,不可思议道:“您干的?假的吗?” 楠部渉得意地道:“照片来源是line上一个说自家小狗狗死了的女孩,我就拿来用了用。嘛,网页是我自己做的,可以说天衣无缝吧。” “那小女孩的话也是?” “我啊。”楠部渉一指自己。 草苅想起那些悲伤煽情的话,竟然都是楠部渉装出来的,不由得心肌梗塞。这么欺骗一个中年大叔的心,也太没有道德了,而且这种钱都不退或者上交,就揽进自己的腰包吗? 他突然暴起掐住了楠部渉的脖子,怒吼道:“把我的两百円还回来啊!我还投了两次。” “唔咳咳咳” 金宮岚斗掀开眼罩看了一眼,见是楠部渉挨打,又若无其事地将眼罩合上。 手无缚鸡之力的情报组组长拍着草苅的手臂,好一会儿才使他冷静下来,脸都缺氧红了大片,一脸心有余悸地坚持道:“草苅先生,你有病的话请去医院里看一看!但钱我是不会退的。” 草苅感到更加难以置信:“我现在可是和您是一边,一起工作的啊。” “就当买个教训吧,草苅先生。”楠部渉还苦口婆心地道:“网上过多的联想收获的可都是谎言。缺失的情感,请在现实中去填补。” 这都是什么人啊! 草苅欲哭无泪,但楠部渉的催促转而又把他吓得心头一凉。 “而且请不要突然停下车,ntt以及其他人好像察觉到不对正在进行反追踪定位,不确定其中有没有黑道。”应对不断弹出的红色弹框,楠部渉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动。 “你不想像傻鸟一样呆在原地,然后被一枪爆头,留下的家人还要承担上亿的电信罚款吧?” 草苅连忙将车再次发动,气急到怒锤方向盘,“原来没有协议,你是黑进去的吗?” 楠部渉在乱来方面很有经验,但在害怕录音方面则一直都很谨慎,当年他就是过于得意才被前女友出卖然后逮进警视厅签署还罪协议的。 他装作没有听到草苅的问题,而是思忖着结果道:“第一轮筛选的效果还不错,再等到下午两点过后,应该可以确定大致上的可疑地点。” 时间慢慢过去,雲林院也悠悠转醒。 她看着车窗上贴的黑色薄膜,又看了看车内不像善类的三个男人,第一个反应便是张口准备大叫出声。但转头盯着她的楠部渉一直在等待着她醒,眼疾手快地就捂住了她的嘴,并示意草苅掏出他的警官证。 雲林院依然一脸怀疑,惊弓之鸟一般问道:“沐子小姐被你们怎么样了?” “你指那个叫五百川沐子的?在医院里躺着呢,你刚开始也在那里,还有这方面的记忆吗?” 雲林院慢慢地回想过来,惊叫道:“啊,你们是警察,快救救沐子小姐!” 楠部渉耐心严重匮乏,因其一惊一乍,睡着时的一点好感也彻底消逝,一计手刀砍在她洁白的额头上吼道:“她好着呢!白痴吗?快给我跳过这个话题!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给我说,不要没有一点眼色!” 雲林院吃惊地捂住变红的额头,愣住眼泪一涌而出,“你不是警察吗?你怎么可以打人?” 金宮岚斗见事态开始变质,连忙掀开眼罩安慰起雲林院并解释道:“他是预备役,也就是临时工,不算严格的警察。” “对,你听到没有?”楠部渉反以为荣,恶狠狠地道:“我劝你老实一点,我随便就可以在你的手机上加上几条罪证。” “是的,楠部渉先生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不过你放心,要是他这么做了我一定替你伸张正义。” 受害者草苅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拱火,顿了顿又幽怨叹道:“只是有可能完全找不到他动手的痕迹。” 三人原本都觉得雲林院要屈服下来时,她却蹙着眉头道:“但我没有手机啊。不仅手机,电脑、平板都没有。” 她警惕地盯着这三个家伙,信任感已经完全荡然无存,“我在哪!我要下车!” “安静一点!!” “别胡闹!” “别抢方向盘!” 一番毫无悬念的搏斗之后,情报组的三个人看着被他们用胶带封住嘴,绳子绑住手脚的证人皱紧了眉头,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岚斗努力地向“冷静”下来的雲林院强调自己是沐子的老师,这里是警视厅的特别行动小组之类,但对方已经不可能听进去了。 也许是因为车在不停转圈、几次都从交番前经过过于可疑的缘故,有警察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敲响了车窗进行例行询问。 车窗放下去,巡查探进头来。 “一切都好吧?” 他笑着环顾了一圈,看到草苅警证上搜查一课的字样不由得肃然起敬,但随即看到后排上被绑住的衣着华丽的少女,神情陡然变得极其复杂。 “唔唔”雲林院拼命地扭身挣扎着。 对巡警展露亲切笑容的渉和岚斗意识到不对,连忙试图挡住雲林院的身影。 “等等” 草苅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笨蛋,又看了看神色逐渐严峻的巡查,感到不妙道:“我完全可以解释” 但他试图靠近的动作却使得巡查如临大敌,巡查慌忙地后退一步,并迅速地从后腰上拔枪出来,“不许动!打开车门,一步一步地从里面出来。” “这是误会!”草苅举起双手喊道。 “你在干什么?草苅先生。这是特别行动可不能被发现!一个小巡查你还拿不下吗?”楠部渉怂恿道:“夺枪,打晕,完事。” 原本草苅是有一点这个想法的,但随着楠部渉的出口是彻底破灭了。 因为巡查已经肉眼可见地更加紧张,他再度拉开距离并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并拿出对讲机道:“歌舞伎町一丁目一兰拉面附近,一辆黑色迈巴赫,三名男子涉嫌伪装警察绑架少女,情况危急,请求支援!” “等等喂喂” 不得不说交番制度的确卓有成效,还在草苅等人拒捕之时,已经有十几名巡查及巡查长赶来,并用上十支枪将他们“友好”地请出了车外问话,并齐齐铐上了手铐,而雲林院则在一旁哭诉他们的暴行,并经历了好一阵嘘寒问暖。 “姓名?” “草苅大智。”、“楠部渉。”、“金宮岚斗。” “职业?” 草苅将头埋得很低,内心一片茫然:“都是搜查一课的警员。” “呵。”巡查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们会知道的。” “为什么实施绑架?” “不是绑架,移交过来的。” 巡查大吃一惊,向旁边的同事轻声道:“竟然还有同伙。警证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同事回应道:“等草苅巡查部长过来就知道了。” 说罢他意识到了什么,朝草苅大智嘲讽地笑道:“说起来我们的巡查部长也叫草苅,他的父亲也是搜查一课的刑警。” 一会过后,脚步声急急传来。 接到报告连忙赶过来的草苅和哉却一步步地停下,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震惊地盯着草苅大智。 “爸你在干嘛呢?” 交番内谈笑的巡查们神色顿时呆滞,一声爆响又突然在外面响起。 探出头去的众人只见到那辆黑色迈巴赫冒着一团火窜上了半空,然后七零八落地轰然落地。 “我的电脑。”楠部渉喃喃着,不过他随即惊醒,脸色变得一片惨白,“白马的迈巴赫” 第三十一章 潘多拉情报盒 “情况还好吗?” 露央沙听着那边的嘈杂声响,心里奇怪道他们难道在闹市区打听情报。 “一切都好,晚上之前我们便能统合出来大致的地点。”楠部渉捂着电话,朝趴在桌上拿笔勾画的雲林院骂道:“还不给我快点,都是你这家伙的错!” 雲林院哗哗流着泪水,捂着脑袋,“别吵啊!一吵我紧张就全忘了。” 楠部渉刚伸过去怒敲她头的手被迫停住,听到电话那边又传来声音,他勉强挤出一张笑脸转过头道:“露央沙姐,白马也许会看见什么奇怪的新闻,但他的车没有事,真的。” “他的车?” 露央沙好奇道:“白马现在不在我旁边,要我搭线路帮你联系上他吗?” “完全不用!”楠部渉抽了一口气,满脸冷汗地大喊着挂断了电话。 露央沙听着突然响起的滴滴声有些不满,转头对理惠说道:“uit里都是一群没有礼数的奇怪家伙啊。” 理惠心情复杂,看着不客气地将未婚夫也骂进去的大小姐不知道如何回应。 狭小的交番内此刻全是人,全是“自投罗网”、“将功赎罪”的警力,竟然还能有下班前的父子相会,不得不说是一件奇妙的事。 “老爹他一直想生个女儿,可惜生不出来。”草苅和哉坐在桌上,面无表情地向手下的巡警们阐述着,好似不是在说和自己相关的事,“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他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其实我原以为他会对麻友(akb48的爱豆成员)出手,没想到他绑了一个比麻友更漂亮的。” “其实我小时候看着小偷从他手里跑掉时还想着平成废材,没想到果然还是昭和男儿。” 草苅大智双手交叉着捂着额头坐在墙角,只要他装作什么都听不到,那么围过来的各种无声异样的眼神就不会伤害到他。 “蹬蹬”的脚步声响起。 现场调查回来的岚斗脱掉手套丢在桌上,第一个对楠部渉说道:“看痕迹并不是锦屋会的手法,不过依旧是黑道的行事方式。” “炸药是直接扔到车底的,袭击者可能都没朝车里看。充足的当量把汽车都掀飞了,当然不是威吓,而是实实在在地想致我们于死地。” “可为什么?”楠部渉吃惊道:“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啊?” “动不动就袭击,这还是法治社会吗?” 法治社会动不动就黑进别人服务器的你完全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岚斗盯着楠部渉有些怀疑,如果要说吸引仇恨和闯祸的本事的话,这家伙出了uit也一直都是独一无二,对电子设备一窍不通的自己也不知道渉到底有没有做些什么。 没有白马压着,自己迟早要被他连累到死。 “我还去查看了下可能会拍下作案者的监控,但周边的监控大都是坏的,竟然也没人修,这是什么鬼街区。” 岚斗叹了口气:“目前采集的到的也只有炸药残留物和脚印,从步距可以判断犯人身高应该超过一米八,但这样的人在黑道一抓一大把。” 明明差点踏过冥川,楠部渉却紧张地关心道:“车拖去修了吗?” 岚斗反问道:“你觉得能修好吗?” 他将一个类似方格的金属小物件递过去,“不过你的加密盘倒是完全没事。” 楠部渉抠出一个隐秘的插口,将其接在交番的交互端口上,只见之前的光点图再度展现出来,停留在了爆炸前的最后一刻。 他舒了一口气,数据并没有受损。 病毒信息从浩如烟海的目标中确立了557处可疑的地点,虽然听起来依旧庞大,但让任何一个筛选数据、获得情报的专家来评价,楠部渉都已经做的十分出色了。 不过转头他便看着雲林院最终满意画出的如同海盗藏宝图般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她以为是在过家家吗? 他拧着她的耳朵来到荧屏前,索性让她直接根据全息投影来回忆,“这其中有没有你知道的是那些福岛家伙活动的地点?” 雲林院活动的地区似乎只有歌舞伎町,因此对这里也十分熟稔。 她生涩地划动着屏幕转着视角,看着和街道楼房十分相似的影像,感到既新奇又好玩,很快地指出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没有任何心机地将别的各种信息也倾泻而出:“大家说这里一直很吵,可能在洗钱或什么的,还有这一带的地点应该是稻溪会的二级社团,这些租着小楼低层的是些小帮会,经常游荡在街道上,对些客人绑架勒索或者贩卖毒品。” “嗯,这里和黑道就没有关系啦,虽然会交保护费,但好像就是拍些影片。” 影片?什么影片? 楠部渉将一个个地点划去,又将另一些进行标注,揉着眉心,“等等你慢点” “唔,好吧。” 雲林院无聊地端坐了一会,又想到什么忘记此刻的处境微笑起来,“说起来有位很神秘的、每次来都要包场的大河先生很喜欢和我聊天。” “他每次都是抱怨经济低迷,黑道也不好做,偶尔我们会开心地聊一些日常,他说每次累死累活后就会下楼去一兰店里去吃碗加满叉烧的拉面,那才叫治愈身心。” “我还没有吃过拉面,那么油的东西真的好吃吗?可是看着好香啊,要是有人肯陪我去就好了” 楠部渉满目血丝地在屏幕上操作着,很想转身一把勒住她的脖子让她闭嘴,却听得雲林院突然说道:“咦这个一兰拉面上面大楼的九层也有一片红区吗?” 楠部渉愣了一会,又呆呆地跑出去,仰头只见那栋大楼近的只有不到五十米,正是他们开车一直转悠的地方。 他拍了拍脑门,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事情,又忘记了什么事情,大脑一片宕机。 于是他罕见地沉默下来,给图中的一个光点划上了一道红叉,他好像只是想抓锦屋会来着,这里竟然这么藏龙卧虎吗? 他原本以为至少大多半都是偏差地点,却竟然没有多少是无辜的?而雲林院,这个又蠢又吵闹的家伙,一下子也成了本人完全不自觉的恐怖海洋。 “啊,还有有安聖先生,他是个很风趣的老先生呢,除了总想着偷偷摸我大腿外,人还是很好的。他说他和叫岸田文雄的人关系很好,甚至经常一起喝酒吃饭。”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喜欢用一股吹嘘的语气,还说他果然没有看走眼,不懈的资助都获得了成果唔” 雲林院蹙着黛眉,瞪大眼睛,嘴巴又被楠部渉捂住,她原本喜欢警察还是超过黑道一些,但她现在觉得不讲道理的警察和不守规矩的黑道一样讨厌。 楠部渉满脸冷汗,左右四顾了一眼。 好在那群巡查还在叽叽喳喳,只有岚斗无意间听到了雲林院的话,呆滞在原地借了一支烟抽完,许久后才转过头,“这个情报也要上报吗?” “不,我觉得完全不用。” 听见雲林院肚子微微发出的咕咕声,楠部渉连忙让一名巡查去给她买了吉野家的牛肉饭回来。 雲林院不知道楠部渉为什么转而突然对她这么好,脸上浮现出一半的警惕一半的开心,但即便是饿了一天,她也是合掌在食物前祷告了一会才动筷,细嚼慢咽的动作带着一种礼仪般的美丽。 楠部渉退了两步,小声和岚斗耳语道:“有对这家伙进行调查吗?” 岚斗摇摇头,“来历不明,不过我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我们还是专注于任务的锦屋会为好,最多再跟踪一下尾花樹。” 他同样低声道:“其实我们严格意义上也应该算成是后勤人员。” “说的不错。”楠部渉悄悄竖起大拇指,“我这就把情报发给露央沙姐,危险的事还是让白马带头冲锋,只有恶龙才能制服恶龙。” 理惠休息了一小会,醒来时见到露央沙还在修订计划、制定目标,同时时不时地联系各组询问进度。 她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流露出疲惫、胆怯之类的情绪,仅仅在那里就能稳定“军心”,增加效率。她刚刚接到了什么汇报,抬头看向大屏幕上传递过来的资料。 “二十一处。从柱吉会在歌舞伎町有着百余据点、千名成员来看,下属的锦屋会这样的规模是合理的。” 露央沙思索了一会说道:“其中有部分可能是在柱吉会帮助下设立的,或者是所属于平级的其他组织。” “应该有不少人见到了沐子她被追赶的经过,证人有找到吗?” 理惠看了眼手里的报告说道:“涉及黑道没多少人愿意出来作证,不过有几位无家可归者向我们提供了一些目击情报。” “秋山慎,47岁,枝野谷佑,43岁,都是在福岛县有过前科的暴力团成员。” “不一定是大鱼,或许是尾花樹新招纳的人员。”露央沙微微注目向屏幕上的标注地点,“把资料传过去,让情报组找到他们的所在,跟踪一下二十一处目标间的人员联系再进行一次筛选。” “完成后让行动组准备出动,白马他们不要露面,仅仅指挥一般警员以调查非法资金活动和帮派管制的名义进行包围抓捕。” “二课资金雄厚人员众多,用他们先试探一下尾花樹下一步的行动。” 第三十二章 天台 “发来了吗?” “已经收到了,十四处地点,想要一起行动的话恐怕有点难度。” “分成两片区域扫荡吧,她的想法应该只是先激发锦屋会与二课对立起来,以免增野警视正注意到我们时,有精力进行掣肘。” 还真是知嫁莫如夫啊,这两个藏在正义使命感背后的,简直是一样的阴险。 拓也心中腹俳,缩在后排翻着line,有白马了,还能有他什么事。就像是家中要是有一个过于负责任的长男或者长姐,其他的人包括父母都会像小孩。 不过当他翻到一张女高中生的自拍时,一口奶茶从鼻子里喷了出来,他呛得猛烈地咳嗽着。 只见女高中生做着胜利的手势,脸上同时带着微笑和诧异,而背后则是一辆燃烧着的迈巴赫飞腾而起,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角落楠部和金宮仿佛充斥着虚汗的脸。 “你在看什么?是新的指示吗?” 白马稍微往下按了下后视镜,瞥了拓也一眼。 “没什么。” 拓也迅速地将手机收起。 “你这家伙,鬼鬼祟祟地变了很多啊。” 白马面无表情地叹气道:“之前邀请你来uit,为什么不来?” 拓也看着窗外,“单纯的不想去。” “那为什么不去三队,你知道跟着延滕是没有发展的吧。他能力有限,职位也做到头了,厅里谁都清楚。” “但头儿自己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 拓也摇下车窗,点了根烟,白色的烟雾弥散进入夜色,遮掩着一个蓬松卷发的男子注视着或疲惫或放纵的人流。 在他看来每人的肩膀上都有一盏圆形的灯,就这样在生活中漂流,其有可能完全变成黑色,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开关便使之彻底熄灭。 “愚忠?还是为当年的事情报恩吗?” “谁知道呢?”拓也吹出一口烟气,指着今川道:“你这点很不好,白马。干嘛总是探究别人的事情,我又不是你案子里的犯人。” “对于朋友应当做的,应该是即便知道他做着似乎错误的事,也平静地目视着他远去。” 白马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是什么使得他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有错不纠?” “正确和错误本就是一对被发明出来的双胞胎陷阱,使得人们只想走捷径,只想走前方已经被开辟出来的道路。” “你怎么知道错的事就一定是错的呢?万一整个世界都是错的,就我是对的呢?没人能够预知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即便陨石坠落,核电站泄露,不都有可能?” “只有傻子和罪犯会认为世界都是错的,只有自己是对的。”白马回过头道:“随波逐流并不坏,因为除此之外,你只能被卷入深渊,或者逆流而行。” “不,我认为在这世间的框架之下,偶尔也是要挣扎一下的,我称之为变革。”拓也叹了口气,好似争论的一开始就明白他和这家伙说不通似的,所以果断绕开了自己的话题。 他掰着指头道:“落后的法律、无法贴合人们心愿的社会制度,甚至是钻出一点芽尖的新思想,一切都使得这个世界宛若难产一般,好坏交替,历经磨难。” “变化是迟滞的,而且这种迟滞会带来伤害,到最后更是只能以武力解决问题。” “没有章西女王,印度的解放也许要推迟四十年,但如果多几个章西女王呢?没有南丁格尔,人类的战场上无法做到一边救人一边杀人,但如果多几个南丁格尔呢?” 白马思索了一会,奇怪地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救的人比要被杀的人多,除非你再多杀几个。” 拓也捂着额头,他感到窒息。 白马见他不出声,问道。 “而且就算是你想要进行变革,那你的变革是为了谁呢?为了未来的人?但未来又会有新的问题,变革一旦掀起是不可能停下的。” “你将一直冲,直到你的变革彻底与现实脱轨,然后便是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川。” 拓也一语不发,因为这确实是个问题。 白马继续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如果人们的思想离宽恕还很远,那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就很有道理,如果人们的生活离富裕还很远,那么礁石边的灯塔国便显得可笑,如果” 白马顿了顿道:“就像我们作为刑警,虽然目的是执行客观正义,但其实我们并不掌握正义,正义掌握在民众手中。” “就像浜地水族店杀人案,其凶手可以因人们讨厌精神病而是尾花武” 拓也皱眉打断道:“但你知道真正的精神病大部分都关在精神病院里,而那些罪犯只是上庭辩解,在社会上生活了这么多年,谁能没有一两点“精神问题”?” “的确很复杂,也许大家都明白,但谁在乎呢?”白马认真道:“如果尾花樹之后被爆出更多凶恶的罪行,作为一个穷凶极恶的黑道分子,浜地水族店杀人案的真凶也完全可以是尾花樹。” “我们只是现场信息的发掘者,出现一半一半的可能完全是我们的工作做的不够,但当99%的人都认为一个答案时,那便是结案之时,那便是真理。” “是吗?”拓也冷哼道:“这就是你今川白马的真心话吗?这就是所谓的“永远正义的白马”吗?” 白马依然很平静,“我的正义即是民众的正义,澄澈如镜,舍弃了一切私心。” 拓也转过头道:“不需要再听取少数者的辩论?甚至断案权威者的意见也可以置之不理?” 白马嘴角微扬:“现在不是一个人就可以独揽所有事情的时代。” “你又有什么资格否定所有人的意见,凭什么认为你是真正的权威呢?换句话来说,让你一个人拥有否定所有人的权力,岂不可怕?” 拓也呆滞在原地,烟从他的嘴边滑落。 “不要成为少数者,拓也。”白马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大学时我就知道你比我聪明,蓮沢教授也更加欣赏你,为什么当初的你,坦诚、热情、敢做敢为,一切都从你身上消失不见?” “而我依然能够做到诚实,正直,一往无前?” 白马将烟塞回他的嘴里,“那是因为,我在多数人中努力变得出色,而你,却在人类之中显得扎眼。” 警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伴随着如同潮水一般的红光,淹没了两人的身影,歌舞伎町被彻底分割成两块包围。 街上遊窜的小混混连忙窜进深巷,而在巡视着自己俱乐部的黑道则是一脸迷茫,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大的阵仗上面为什么没有通知。 “他吗的,来真的吗?!跟他们拼了!” 支棱着背、披着一身纹身从浴汤店急急跑出来的老者只腰间裹了一条白围巾,身边簇拥着近三十个强壮黑道男子,然而当他发布昭和年代一般的命令之时,身边的亲近手下却架起他就跑,其他的人则是一拥而上拦住警察。 “岩老,您可千万不能有事,舍弟们之后还等着您捞出来呢!本家可不认我们这些年轻人的面子。” “丢脸!带着你们真是丢脸!” 桐野岩气得不行,但见着如同满街的警察围着那些舍弟们毫不留情地一顿乱棍敲趴、直到其在地上蜷身动弹不得时,昭和的热血也凉了半截。 他回过头,不再用别人架着就跑,想着自己寄托在别人名下的那些账户和不动产会不会被查出来,会不会被冻结。 当然也有一些为什么这么隐蔽都能被找到的困惑,但他身边的几个人很快就惊慌地转过身分别凋零,他自己也被从后扑倒在地上,心脏病当即就发作,不省人事。 枝野拿着电话的手禁不住地发颤,“头头目,秋山大哥,岩老被抓了!” “什么?是手下的小弟,是我们出卖的吗?”秋山看向召集过来的一圈瞪大眼睛又战战兢兢的舍弟,挨个指着,面孔和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不然岩老怎么会被抓?我该怎么向老大交代!?” “不是内查的时候了大哥。” 再看是枝野已经拿着枪满头大汗地站在了玻璃边,朝下望着,“有警察早把我们也围住了,我们总不会连自己也出卖吧。” “是的,是的。”秋山拍着自己的脑门,”当然!” 但他神情一松随即更加惶恐,“什么?警察?” 也许是因为看见玻璃边持枪的枝野感受到了威胁,一排子弹梭子扫碎玻璃飞进来,一众黑道条件反射般地往地上一趴,只听见枪响之余楼下也传来了突破上楼的声音。 “该死的,快跑!” 一众黑道立即疯了一般往楼上爬,同时开枪阻延警察上楼的速度,但由于通道狭窄,很快就有十数名成员被缴械暴打一顿后老实地趴在地上。 等到一路上爬到楼顶时,已经只剩下五六个人,天台凉风瑟瑟,他们还只穿着短裤,毕竟自家开的桑拿房不用花钱。 站在看着对面另一栋楼约莫有接近四米远、稍低一些的天台,秋山身边的黑道舍弟头冒青筋,上前冲了几步又仿佛有一堵墙般地踌躇了回来,红彤彤的脸色混杂着恐惧与莫名慷慨,一个接一个地借力一般拍着胸脯奋力吼道。 “让我们跳吧,大哥!” “跳!一定能跳过去的!” “只要您下命令,大哥!” 秋山看了一下地面比饼大不了多少的人影,感觉脑袋一阵发晕,又看了对面一眼,想起了世界的立定跳远记录是尤里的3476米。 他再看了看旁边已经不大清醒的一众舍弟,觉得老大让他做干部不是没有道理的。 警察们已经都上来了,看着楼边的他们,脚步一下子变得悠闲,脸上流露出戏谑的笑容。 秋山看了枝野一眼,枝野又看了众舍弟一眼,众人好像意会到什么又没有意会到什么,舍弟们先是丢掉枪举起手趴下,枝野和秋山也就顺势趴了下去。 “大势不可违,我们投降!” 第三十三章 重新调查 二课的氛围一直都很祥和,办公室也宽敞,再加上活其实也很轻松,远远不像那些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一课刑警整天脸上挂着苦大仇深。 只见到入职不久的年轻属下在门边探头笑眯眯问道:“长官,午饭吃什么?还是拉面吗?我请客?” 增野也觉得有些饿了,他拉开百叶窗,看着转在椅子上、百无聊赖仿佛就在等点换班的警员们摇了摇头,心中思索着二课的问题到底是不是缺人。 他取下和设备勾连在一起的监听耳机,摆摆手叹气道:“不能吃那么多。三高啊!血糖高,血脂高,血压高,你们没体会,迟早也会有这一天。”他随即转头对副手道:“和辉,帮我点份芝士披萨。” 这不也很危险吗?说到底是不想动弹吧! 新人愣了愣,转过身无辜地睁大眼睛四处看了看,同事们都心领神会地偏了偏头,嘴角露笑。 一会后陆续有人结伴离去,剩下的人有的端着泡面打开了电视,当然,还是调的很小声。 见到同一个新闻占据了好多个频道,那警员按着遥控好奇地翻回去看,但看了不一会泡面便从他的嘴里宛若波浪般滑出来。他呆若木鸡地回过头,嘴角还挂着一枚鱼板,问道:“长官,你命令收网了吗?” 这副表情和语气,简直像是在嘲讽。 增野来气地从桌后移出身子骂道:“莫名其妙,什么都没发现收什么网?你家渔船开出去只是为了耗油?” 警员表情更复杂了,“那您看看新闻。” “嗯?” “怎么回事,谁动的手?” 增野不可思议地看着新闻上歌舞伎町一片红灯闪耀的景象,以及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警察部队,连监听器里的声音都变成了一片嘈杂的混乱。 不是说暂时各个地方都别动吗? 他回过头盯着四课抽调过来的几名队员,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没有做好联络工作。 更加糟糕的是,一直跟踪着尾花樹的几名警员陡然也报告跟丢,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了无踪迹。 “不到05平方公里的歌舞伎町,密集地镶嵌着上万家酒吧、俱乐部、夜总会等娱乐场所,一直被称为“欲望的迷宫城市”。” “在繁华的背后,同样也众所周知的是,这里存在着大量的非法居留者、各国不法分子以及暴力集团的事务所。由于很多建筑被改造成了封闭式结构,并没有消防措施,频发的火灾经常酿成惨案。” “18号凌晨还传出了黑帮追赶市民并使用了枪械的目击情报,不知道这是否是行动的导火索?还是说,警方早已下定决心进行整治,终于在今日付诸行动?” 屏幕中的主持人跑到一名举着防爆盾的警员身后,他正仰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旁边店铺的诱人海报面带笑容,再加上警力都分散到了各个区域,看起来闲着有些落单。 “你好!” 警员听见声音转头见到摄像机时,脸色陡然便变得严肃起来。 “请问警方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能够透露一下吗?” 警员咳了数声挺直腰杆,“打击猖獗的不法分子,保护一般市民的安全,维护” 但看见有采访突然凑过来的同事则有些过于兴奋,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对着镜头比着大拇指。 “制裁锦屋会!” 另一个更是用手围着嘴扩音器一般地喊道:“锦屋会是厚生省受贿案的元凶哦!” 主持人目光一亮,连忙问道:“锦屋会,能详细说说吗?是和最近被逮捕的尾花樹有关吗?” “嘛,柱吉会大家总都知道吧,锦屋会是柱吉会下的一个新兴势力,近几年冒头得十分频繁。”多嘴的家伙一副知道内幕的高深姿态,又低声说道:“参与多起谋杀的尾花樹就是其中的一个干部。” “谋杀?” 见主持人追问他一下子又支吾着变得模拟两可,“网上查一查就知道了,很多都出现过他的名字,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包括浜地水族店杀人案?” “呃?嗯嗯” 主持人真境名奈奈继续双目放光地问道:“请问这也是受贿案的调查长官,增野警视正先生的想法吗?” 侃侃而谈的家伙一下子吓了一跳,大家一起随口胡诌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把大人物给拉进来了? 一阵冷汗过后,他机灵地便对镜头挥手,“‘北海道的大家,你们看见我了吗,现在都还好吗?我过的很好哦!” 警员们于是争先恐后地朝着远方亲属报着平安打着招呼,现场导播马上就切了镜头。 “见鬼!” 增野感到不可思议地将手中的披萨摔在地上,愤怒地抱住电视贴在屏幕上瞪着那群侃侃而谈的一般警员,特别是那骄傲地胡乱散布信息的家伙,他要让他知道被记进警视正的脑海里会发生什么好事。 增野忐忑而又困惑地等了一会,终于意识到没有任何犯人被送到他的手里,甚至他都不知道抓了什么人,但锅是由他来背。 “我难道真的有下过什么指令,我他吗的什么时候下过指令?” 即便是一向冷静的他此刻也难免暴跳如雷,“给我查,调集警力的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插手,这个时候进来吃相也太难看了吧!要是智也的话,要他吗敢是智也的话,老子要把他那两个儿子打得连他都不认识!” 副手满脸冷汗,接入警视厅的内部网络进行查询,过了一会满脸苦涩地抬头道:“长官,权限不够。” “啊!!!!!” “总算是知道了锦屋会的一些有用信息,下属五个组,水内组、佑太组、岩神组、大悟组以及武藏组,去年的成员在一千一百人左右,总体数目还在增长。” “其中有近两百人在帝都,其中包括两名头目,岩神组的组长桐野岩,以及武藏组的组长秋山慎。” 露央沙面色严肃地放下报告看了众人一眼,但嘴角还是微微扬起了一抹笑意,“袭击一般市民五百川沐子和雲林院的便是武藏组的组长秋山慎。” 一群人心里嘀咕着看着总指挥,说是一般市民好似避开了关系,但秋山那家伙现在可太惨了,虽然露央沙牢守警视厅的法制并未采用什么暴力,但采取的是二十四小时的不间断审讯。 睡眠剥夺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那可是超出想象的折磨。现有的情报基本上都是从秋山嘴里审问出来的,虽然有水有食物,但没茶也没有咖啡,眼见着秋山已经快没有了进气。 另一个组长明显知道得更多,也更加贴近锦屋会的中心,但那叫桐野岩的老人是少有的硬骨头,再加上心脏病两个小时就要发作三次,一时拿他真没什么办法。 “这次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共抓捕到了164人,基本上在帝都锦屋会的全部势力都已经落网,剩下的只是一些小鱼小虾。” 对于这个结果,延滕司是很满意的,这次又赚了功劳又赚了情分,可谓是他人生中的第二个高光决定,而第一个便是跟随露央沙的父亲仲見拓斗。 “这只是开始。” 露央沙点了点头,“有一个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是,十三名干部,甚至包括已经被突破的秋山慎,连他们自己的一些犯罪记录都交待了,却没有说任何一点有关尾花樹的消息,也没有透露任何将之和锦屋会联系起来的信息。” “但从各种信息来看,尾花樹又明确地是干部,在锦屋会中有重要地位。”她皱眉道:“这很奇怪,确切地说是反常。” “有没有可能尾花樹是直属于锦屋会老大的水内组头目呢?”拓也提出猜想道:“他居中联系,在桐野岩和秋山慎解决不了情况时亲自出手,同时也能起到监察的作用。” “而出卖尾花樹,则会变成严肃的忠诚问题,有可能会被内部处决,这和坐几年牢是无法比拟的。” 露央沙觉得拓也的猜想很合理,但隐隐地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她也只能暂时把头脑清空,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完全可以通过尾花樹找到锦屋会老大的身份,只是他是一个很难的突破点。” “要想让他开口,便要有足以使他背叛的重罪,比如杀人、放火、投毒等等,而平口杀人案、招木杀人案则早已成为了无法解决的疑案,于是一切的问题竟然又回到了浜地水族店杀人案身上。” 她望向白马,“我希望能够以新的推断重新调查。” 白马面色平静,思索了一会便道:“只要做好检查方的工作,我可以代表警部撤销对阿波野隆博士医学证明的质疑,但关键在于必须找到尾花樹确切的杀人证据。” 岚斗皱眉叹了口气,虽然他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名声,但他不是很想这一切推翻重来,会有些不好听,但现在也没什么办法。 见众人的目光望向自己,他也只能道:“我会再一次审视真相。” “那么现在的重心立刻转移到尾花樹身上,必须设法从他和桐野岩、秋山慎的联系中提取到一些信息。”露央沙似乎想着如何达到这一点,道:“放掉秋山慎。” 众人抬起头感到有些吃惊,尽管留下还有很多没有说的桐野岩,放出有持枪袭人罪名、随时可以重新逮捕的秋山慎很合理明智,但没想到涉及到朋友,露央沙依然能够做到如此冷静公正。 为人情答应帮忙的精锐警官们看向她的目光隐隐产生了一点变化,那是真正的尊敬。 第三十四章 三途 尾花樹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倚在千住大桥边,望着身下的蔚蓝川面,但实际上下面并不是荒川,而是隅田川,桥下河畔也许生活着一群人,但不可能会有金星公主,也不会有什么大人物。 譬如首相的存在都在操心着自己的选票,或者是替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收拾后事,而金星人即便是飞船一头扎进荒川,也不会把河畔当成世界的所有。 现实总会是像是一层晦暗的、却意想不到厚重的蜘蛛网,覆盖至每一角落,将一切不切实际逼出太空,理想或者坦诚地说野心,也无法置身事外。 那些人的承诺可以相信吗? 一定要以这种任人摆布的方式吗? 他可以更进一步吗? 他目光冷冽地向下扫着,冷风骤然吹过,翻飞着他的风衣,露出一角腰间的枪柄,随即又覆盖下去,人群毫无察觉地从他身后匆匆而过。 录制的声音一遍遍地播放着。 “老大,出事了,岩老被抓了,我们也被警察包围了。您放心,我们已经做好以死明志的准备了,什么都不会说” “老大,出事了,岩老被抓了,我们也被警察包围了” “老大,出事了”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整整八年才在帝都扎下的根基,旁边还有本家护着,怎么会突然被端掉,一个两个,甚至是五个都可以接受,怎么可能十四个全部被挖了出来? 就像是一场刚开始还平分秋色的棋局,陡然间他的本阵就给人抄了,几乎比得上他在家看电视时,突然发现窗帘下藏了两双脚的一时惊怵。 一而再,再而三,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得到的情报是否值得信赖了。 唯一他能想到的,便是出了叛徒。 抓他放他,或许只是为了掩盖这一点所进行的迷惑。 这样才能解释一切,首先是帮会暴露、然后他的身份暴露,最后轮到的是据点。 问题在于,他的身份被出卖了几层?又暴露了几层? 尾花樹眉头紧皱,看来他还是过于小瞧二课的统领长官了,不愧是能和政客隔空交手的人,增野大輔,可敬的对手。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给秋山下的命令,甚至得到结果时大舒一口气。 因为那个进别人家不脱鞋的家伙的确过于讨厌,因为那个人,一旦出现在对面,便不得不剪除威胁。 这不是他想动手的,这是她逼他动手的。 人在世上,如果会相信自己的路走错了,那么路也便走到了头。 但一阵清脆的、单纯的笑声飘荡过来打断了尾花樹的思绪,他随即瞳孔微缩。 因为一个宛若用丹漆云母造就的画中公主就拖着微微开叉的长裙奔跑在河畔边,虽然她完全不是金发,但也足够离谱,而且她的不远处还有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西装革挺坐在地上,而另一个则是追赶在她的身后。 更远的地方则是有一个大叔画着白线。 什么鬼? 尾花樹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原本准备抛出手机的手高高扬起,手机于是也没有按照预想中的轨迹,而是在桥栏上碰撞了几下后才落入川中溅起波澜。 他转身离去。 想到今夜他要杀一个人。 原来现实往往比故事更不合理。 “” “我真是受够了。”楠部渉竟然追不上雲林院,气喘吁吁地停下扭头对岚斗说道:“什么时候能把这家伙还回去?” “暂时还不行,虽然锦屋会暂时已经不会威胁到她,但由于从她身上得到的情报太多,由我们警方送回去的话,会很麻烦。” “那就什么要求我们都由着她任性?” “当然不是如此,是什么要求你都由着她任性。”岚斗奇怪地看了楠部渉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很乐意侍奉美少女,你定力一直很差吧。” “我和三次元的已经绝缘了。”楠部渉回瞪过来,“你难道不知道吗,越好看的下手越狠,那个?” “啊,你指的是那个**由佳的案件啊,我反倒觉得她才是受害者。毕竟那个被捅的牛郎伤愈后竟然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得意洋洋吹嘘着自己玩弄女人的能力,好像以不死鸟的称号在某间俱乐部还火的不行。” “但我的事我可是完全的受害者!”楠部渉怒气冲冲的道,“我有出轨吗?我有没在她身上付出吗?我对她可是完完全全的信赖啊,她反手把我约出来,在手机上录音套我的话。” 岚斗有点想笑,“但你犯罪了啊。” “我当时也只是随便黑黑网站玩玩而已吧,又没有像现在这样赚外快。” 岚斗眯起眼睛质疑道:“把警视厅的官方页面篡改成某网站上cosplay的女警照片算是随便玩玩?从一千个私人账户里每人抽取一万日元还留言蠢货算是随便玩玩?” 楠部渉感到有些理亏,但依然不想认输地涨红了脸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支持那不才是爱吗?就算觉得这样违背了自己的原则,那划开界限也做不到吗?” “哪有明明不用负责任,却一直强调着减空气刑、上赶着把我出卖的啊!” 他抱臂冷冷道:“呵!女人!” 这番话倒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即便是由带着精神创伤和明显偏见的楠部渉来说。 岚斗想着,按照实际情况,女性出卖的情况的确略多一些,审讯所需的时间也更短,虽然在零和博弈下,心性坚韧的男性重罪犯也没好到哪里去罢了。 楠部渉感觉势头不妙已经不想和岚斗多聊,而是转移炮火朝向草苅,“你画什么白线?疯了吗?” “啊。”草苅停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老牛般的羞赧笑容,“我想着雲林院小姐要是想在这里久待的话,说不定我可以画一片棒球场出来,我们练传接球也说不定。” 没救了。 岚斗看着这两个人,都是没被收监的心理变态者。 沐子感觉脚下飘着水雾,而眼前的一切则不真切。 她似乎在一个空旷的原野,一切都白蒙蒙的,只能隐隐地听到像是神乐铃摇动又像是僧度竹落的声音,一条灰色的流带系在她的手腕上,蜿蜒向前方。 她回望时能看见一座远处的火山,她脚下的便似乎是它喷薄出的如同热砂一般的火山土,只是火山离得很远,脚下的泥沙却很钻心。 也许那些混杂着的、如毛笔随意一撇一捺形成的泥黄色之地会好走一些,不过她的鞋呢? 即便她不走,身遭的一切也会如袒露出的屏风般开辟。 她见到了一棵极丑的、很难描述的树,上面有很多衣服如丝带般飘舞。 树边有一个老婆婆,转过脸来,“将衣服脱与我。” 沐子看着身上的一件并不能够很好蔽体的白色单衣,感到有些羞耻,“我脱给你了要是别人来怎么办呢?” 老婆婆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有人看?” 随着她话语落下,沐子眼中的云翳飘散了大半,只见树边是一条河,准确地说,是一条浑浊的、仿佛有着三色的川。 而河川的两边,则有一个个模样各异、唯独额头都生角的巨物,其中有一个只穿着兜裆布的赤鬼,手从她的身边抓过,将一个个男子抓起,在地上摔为肉泥。 而还有的如猿猴一般的白鬼,则是专挑女子下手,脸色带着笑意将她们投喂给川中的怪鱼伥鬼。 “快些吧,每十个才有一个和我说的上话。”老婆婆伸出如同干皱树皮一般的手道:“你不给我衣服,我如何挂到树上称量你的罪行,来看你该在三途川的何处渡河。” “三途?”即便此刻沐子仍然不忘好奇,“是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生道吗?” 老婆婆只瞪着她,也不回答。 沐子则就更不着急了,在她来看,无论是被摔得粉碎,还是被鱼群噬咬,沉落河底,仿佛都是生命的再一次终结,对于死人算不上痛苦。 她更关心的是,竟然会有死后继续的道路,如果死后有继续的道路,死还能称作死吗?那死又有什么意义,相应的凡世的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认真地问道:“老婆婆你现在是生还是死呢?你生来就是为了给死人脱衣服吗?其他的人都要过这条河,从左往右,从右往左,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不同?” 沐子忽然想到什么,突然悲伤地注视着老婆婆,周围的一切轰然破碎。 “噗嗤,你不让我帮你挽起袖子,我怎么帮你打针?” 沐子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一身白衣的护士笑着看着她,而自己的手正牢牢地抓着她的手。 “五百川小姐?”护士偏了偏头笑道。 “啊,抱歉。”沐子下意识地道歉道,将她的手松开环顾了一圈,只见自己在苍白的病房里,肩膀有些隐隐作痛。但窗外又是黑暗的夜色,仿佛难以捉摸的山影树影。 “有一个女孩应该是和我一起的。” 护士微笑道:“她没有事,早就离开了,要我帮你叫门口的警员吗?” 沐子瞪大眼睛道:“为什么会有警员?我是被逮捕了吗?” 护士被她奇异的脑回路逗得乐的不行,“是警方担心有坏人再袭击你,留下来保护你的。” 她检查了一下沐子的体温以及其他体征道:“应该已经没事了,你再安心静养两三天,就可以痊愈出院。” 第三十五章 关东煮 虽然护士说要静养,但沐子却并不怎么想要静养,她好奇地抚摸着肩上缠绕着绷带的伤口,有点想揭开看看会不会有取出子弹后留下的洞眼。 现在回想,电车上那宛若生命从体内流逝的空痛感是如此静谧而让人迷醉,甚至她触碰到了来自于自己的感情。 她如同守在一个定时炸弹边手握秒表的钟械工,苍白地微笑着等待着自己的死期。 但定时炸弹并没有爆炸,也许这便是“大吉”。 真的是大吉吗? 前方有她期待的未来吗? 沐子偷偷摸摸下了床,跑到门边打开门缝看了一眼,外面椅子上坐着一名中年刑警,如此细微的响声也被他听到,他回头笑了笑。 “我能提前离开吗?” “恐怕不行。”刑警笑道:“大小姐嘱咐过了,一定要让您休息到完完全全康复为止。” “唔,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医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刑警站起身来,一脸别骗我、哄小孩子的神情,“外面现在还很乱,您现在出去,只会让大小姐分心。” 她不怎么想成为拖累啊,还活着躺在病床上就已经让她够难受的了。 “你身后有个女孩子。”沐子眨了眨眼睛,忽然指了刑警身后说道。 “呵呵。”刑警提了提皮带双手叉腰,“即便是贞子,大叔我也不怕。” “咚!” 只听见一声宛若敲冬瓜的响声,刑警表情逐渐呆滞,向前扑倒在地面上。 优美竹刀微微颤抖,感觉手心里都是汗,“这算不算袭警?” “你都没来看我,总该有些补偿吧。” 沐子用手贴了下刑警的脸,“大叔应该没有事啊,只是以后走夜路估计会很害怕了。” 优美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冲过来紧紧地把她拥抱住,把头埋在她的发丝里突然啜泣起来。 沐子感到有些愧疚,拍着优美的背,凝视着她衣服上方格子一般的图案,问道:“你这件衣服是在niko买的吗?” 优美的泪水一下子被呛住,恼怒地捶了一下她的背,抬头气道:“你这家伙!” 只是她的五官都在圆脸蛋上不满地蹙向中心,看起来娇蛮可爱极了。 “啊,因为真的挺好看的嘛。” “是吗?”优美怀疑地瞪着她。 沐子丝毫没有认识到她的比喻一直很奇怪,拍了一下手伸指说道,“很有电波系少女一棍本垒打,将棒球击打出外太空的感觉。” “那是什么?” 优美破涕为笑,随即撅了撅嘴,用竹刀敲了敲她的头道:“别想逃避问题。天啦,我觉得跑去犯罪现场就够可怕的了,你为什么会被黑帮追杀啊?” “你知道你在line上的点击量已经破千万了吗,虽然主角完全是另一个女孩就是了,但阿姨绝对会看到的,我这次是绝对、绝对不会帮你遮掩的了!” 沐子顿时惊慌起来,“啊,别这样,优美,优美酱!” 优美抱着手臂撇过头,“随你怎么叫。” 但让她意料之外的是,由于护士低头审视着记事板在门廊玻璃的另一边出现,沐子放弃了说服她的行动,转而拽住她的胳膊飞奔逃向医院之外。 小田和正的《突如其来的爱情》在“面包指挥部”里突然响起。 由于是过于动人的东爱老旋律,众警员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到那部震动的手机之上,但见竟然是露央沙的手将其拿起,一瞬间都面目有些呆滞。 露央沙面无表情地听完电话,揉着眉心苦笑着叹了口气,“沐子从医院逃出来了,竟然还敢问我秋山慎的位置。” 因为她低声自语没人听到,反而是她的下一句提起了众人的注意,“秋山慎有什么情况吗?” 理惠询问了一下情报组,转头答道:“还在那,一天都没有动过。” “是固定的接头地点吗?”露央沙托着下颌思索了一会,“调一下画面。” 随即一副远距离的图像出现在中央大屏幕上,也许是用伪装在包里的摄像头拍摄到的,所以放大后显得有些模糊。 但还是可以辨认出是街头路边常见的关东煮小车,流动的居酒屋。 坐在小车前的秋山慎低着头显得一身颓废,他身边还坐着两个人,不是警员的一般人。 整片区域都被行动组进行了包围,但是没有封锁,尾花樹警惕性很高,要是让他发现不对劲,那么肯定会立即逃离。 “晦气啊,旦那桑。” 年轻小哥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外面只余一张有些稚嫩脸,抱怨道:“今天的香槟call又出错了,啊,快被骂死了,迟早有一天我会被店里宰了吧。” 关东煮的老板一副值得信赖的大叔面孔,不紧不慢地夹着菜,又给秋山慎斟了斟酒,才抬起目光看了年轻小哥一眼,奇怪道:“这是你多少次下跪道歉了?” “唔。”年轻小哥从口袋里伸出两只手,忽然发现竟然开始不够用,于是右手大小拇指之外的都按了下去,左边是个1,“106次。” “挺不错的嘛。”老板的声音带着一股阅遍世事的沧桑,调侃道:“今天只跪了七次。” “啊,比起下跪,房租,水电,才更加要命啊!”年轻小哥将头埋在桌上,狠狠地敲了两下,“啊,我的人生,完完全全是一片黑暗啊!” 一直默不作声只喝酒的秋山慎突然从桌上稍微地趴起来,两只围着黑眼圈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脸色醉的通红,语气更是拖拉,“喂,我说你,为什么不趁年轻找份正经工作。” “哈?”年轻小哥看了老板一眼,老板耸了耸肩膀,于是他重新盯着秋山慎,“新来的?” 秋山慎感觉有些想笑,什么新来的,人生之路上这小屁孩才是后生吧!他下意识地想要一拳打上去,却又想到或许是指自己是新客。 他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年轻小哥一副下套的语气问道:“开出租车怎么样?” “唔挺不错的啊。”秋山慎抬起头迷离地想象着自己金盆洗手之后开着出租车的场景,而小哥就坐在后排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己以人生阅历开导着他,下车时接钱时露出衣袖下的纹身,在对方惊诧的眼神中回忆惊险波澜的往事。 他重复道:“出租车挺不错。” 小哥怪异地笑着揽了揽旁边人的肩膀介绍道:“尾岸先生就是开出租车的,上次他下班时,发现有人在后排的座位上拉了一坨屎,形状很标准。” 秋山慎瞪大眼睛。 尾岸不得不停下嘴里塞了一半的竹轮,神情没多少恼怒,反倒是麻木疲惫,身上的衣服像是旧又像是披了一层化不开的灰。 小哥继续说道:“还有人上车后故意在后排就干了起来,男的给家里的老婆打着电话,女的在他身上动,得意的眼神还直勾勾地通过后视镜盯着他” “以及到地了才说没钱只是想上车聊天的混蛋,胁迫着女下属的公司男,还有小心翼翼地拿着小广告拨着电话、试图买凶杀人的女高中生” 小哥找老板要了一个鸡蛋,咬了半口含糊不清地道:“当然,这工作最致命的还是无聊,无聊到看着各种各样的人疯了一般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放纵,自己来返于固定的道路,听着电台里的声音,依然是在慢慢腐烂。” “尾岸先生以前经常倾述的,不过他现在都不说了,我倒可以告诉你。” “靠!”秋山慎抑郁地又闷了一口酒,“真是屎一样的工作!” 小哥幸灾乐祸地道:“的确是屎一样的工作呢。” 老板严肃地拿竹板戳了戳小哥的额头,使得他痛呼出声,“尾岸先生供养着他的家庭,你却还拿着十万円为生计烦恼吧?这样对尾岸先生很不礼貌,快向他道歉!” 虽说客人被要求是很奇怪的事,但更奇怪的是小哥真的向尾岸道歉了,后者也欣然接受了。 “嘛,其实大家做的都是屎一样的工作,只是为梦想奋斗的话会好受一些。”小哥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觉得身边的人都疯了,但自己清醒着又很难受。” 他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道:“虽然科学家说大家都是一样的猿猴的后代,但会不会其实是不同的动物,比如尾岸先生是犬,旦那桑是象,而我” 他想到女客人坐在沙发上倾倒着香槟杯淋在他头顶、而周围的牛郎们笑着鼓掌的记忆,困惑地抓着头发:“我不会真的是猴子吧。” “那我呢?” 秋山慎想到那些只要自己下命令就会试图跃过楼的小弟,觉得自己真的就像小哥说的清醒了一些,“你觉得我像什么?” “鹰。” 老板却突然接口看着他说道,“凶猛,谨慎,却是被人驯化过的鹰。” 秋山慎愣了愣,发现老板似乎早已瞥到了他袖口下的纹身。 小哥指着秋山慎的落魄样子拍着桌子大笑出声,“旦那桑,怎么可能!” 老板刚刚急促有力的词语后,又低下头舀着高汤显得不紧不慢,“没有真切地替自己看过天空,也永远无法触碰到地面。” 秋山慎颤抖了起来,生下来几乎没有流过泪的他,此刻眼泪却如同连珠一般落在杯中,和酒混在一起。 他说不好此刻心中是什么情绪,甚至他此刻什么也想不明白。 他端杯将苦涩一口饮尽,“旦那桑,请再来一杯。” 老板笑了笑,替他斟酒,但倾斜酒瓶的却一滴也没有倒出来。他感到奇怪又尴尬,明明拿起时还有点重量的,只得在客人的调笑声中挠了挠头。 “啊,空了,我去后面拿一拿酒。” 第三十六章 雨夜 一下出租车沐子便很快地奔跑着,而优美又说什么都要看紧她,于是被她拽得上气喘不上下气。 “这么赶干什么?” “我怕来不及”沐子想到尾花樹曾在屋内和她对视的眼神,想到那个血红的“殺”字,心中愈发的急迫,这样的事,他一定干的出来。 没有话柄,没有感情,没有痕迹。 公园里一张张长椅上人影寥落,树影仿佛逆着她奔跑,发出仿佛树叶流动一般的风声。 “久等久等,酒来了。” 老板笑着从车内弓腰出来,手里拿着白皙的德利酒瓶,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来到摊位后,替举起酒杯的秋山慎斟酒。 秋山慎难以自己地展露微笑。 都这么时候了,老大也该来了吧。 想当年他和老大相遇时,也是如此潦倒地坐在一家关东煮的车前。只可惜的是,当时老大给他说了什么话、使得他下定决心追随其后的,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酒醉真误事啊。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拿忧心却又贪婪的目光盯着那逐渐被清澈酒溪注满的酒杯。 林中寂静无声。 一个高大男子陡然出现,抓住一名刑警的头,将之猛地撞向一旁的树干,“砰”的响动声惊醒了另外一名有些打盹的刑警,但他站起还未回过头来,黑影的身形就如猿一般绷起,窜出的劲拳打在了他的脖侧,他如同面条般软倒下去。 黑影缓缓蹲下,按灭了通讯器,再站起时他已经握起了一把警枪,隔着方巾捏在他手中。 漆黑的洞眼藏在深黑的夜色里,秋山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伸到嘴边的酒杯顿了顿,转过头去。 “砰!” 刺耳嘹亮的枪声。 一道血花从他的后脑贯射出来,一路洒进关东煮里,以及溅在年轻小哥的脸和老板的围裙上,尾岸先生呆住了,但也没多少震惊,只是吃惊。 直到那酒杯“噔”地一声摔在桌上旋转着,倒头在桌上的秋山慎,两只瞪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时,他才完完全全地跳起,尖叫起来。 年轻小哥颤抖着滚落座位,藏在了车帘里,面色惨白紧抱着头,“杀人了杀人了” 老板摸着颈经脉检查了一下秋山慎的情况,脸上流露出悲伤,他愤怒地转头看向枪响的方向,抄起平底锅冲了过去,但还没有十步远,只听到再度一声枪响。 老板身体扑倒在地面上,一片血泊从他的身底扩散出来。 “啊!”年轻小哥透过车帘缝隙看着老板的身影,想起无论春夏秋冬的陪伴,想起这家最便宜但最好吃的关东煮,眼泪滚滚而出,捂住的嘴巴难以自抑地发出哀嚎。 枪口转向远处,又拉回来在尾岸和车帘间进行移动,发现他们除了哭喊并未有其他行为倾向时,枪口一个调转落在地上。 黑影收起方巾,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毫无情绪地转身一路走进树林,林中竟然早停着一辆黑色汽车,他钻进汽车然后发动离去。 “中远距离开的枪,一共只开了两枪,一枪头,一枪心脏,枪法很准、很稳。”白马沉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他是从西南的方向过来的,我们的人被打晕了。” 露央沙已经从秋山慎被枪杀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封锁整个公园,不要让他跑了。” 会漏人是行动组的失误,白马挂断通讯时再度查看了尸体一眼。 他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些地方有点奇怪,但此刻没时间去想,只能在追捕行动上不遗余力地弥补。 原本就伪装成各种车辆的警车迅速封锁了公园周围的各个要道,准备好的警灯按亮后放置在车顶闪烁不止,无论是步行还是使用车驾的人,都被拦下来盘查。 一群自行车爱好者看着前方警方设置的路障不得不停下。 “又出事了?” 其中一个染成红发的女孩摘掉头盔后皱了皱眉,“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拿着对讲机的警员目光锐利地盯了她一眼,随即又看向其他人,“你,你们所有人,都从自行车上下来,不得佩戴任何遮挡面部的物品,如头盔、假发、鼻环,然后出示证件。” “这是货真价实的好不好。”神河纱菜无语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她伸手指了另外一个人一眼,“倒是駿介身上有违禁品。” 这群年轻人大多都是学生,也掺杂了一些工作者,最小的14岁,最大的23岁,看上去不像什么不良团体。 但即便如此,警员也冷漠地上下移动着眼睛,一个一个地审阅着证件,没有露出任何可乘之机。 空气好似铅一般沉重凝结,这群年轻人隐隐地感觉事情有些不大对劲,按理说早该试图跑路的那个駿介,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敢一脸忐忑抓着自行车,只在心中天人交战。 这时两个流浪汉悄悄弓着身子,试图在夜骑的人被问话时从封锁边越过。 立刻黑暗中便喊话道:“你们!是什么人?停下!” 但当巡逻灯照到他们脸上时,他们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快地奔跑起来,但伴随着枪响和两声惨叫,他们都扑倒在丛叶之中。 这群扶着自行车的年轻人被吓得面色惨白,噤若寒蝉。 警员这才再次开口解释了一下道:“橡胶弹,并没有危险,但很疼,会打出淤青。”他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駿介道,“不要试图做出过激行为。” 此刻只有神河纱菜依旧敢开口:“能问下你们在干什么吗?” “抓捕犯人。” 神河纱菜翻了个白眼,也只得等待程序处理完毕。 駿介躲在最后,警员走过去,盯着他的双眼,手从上至下地从他身上搜过,很快便有所收获,警员只是看了一眼便分辨出来,冷冷道:“覚醒剂,安非他命。” 駿介的侥幸心理彻底破灭,软倒在地上,朋友们也吃惊地看着他,他们都以为只是**之类的,这下可就严重太多了。 警员用传呼机说了几声,直接用手铐将其逮捕,而那两个逃跑的家伙,估计也是什么逃犯。类似这种打兔子掉鸟的事情,他也算是屡见不鲜。 疾驰中的风衣男子一脚踩中刹车,调转了个方向,再度深踩油门驶进夜色。 扎着两条发辫的小萝莉趴在窗边,伸出手指,天上淅淅零零地开始掉雨,并伴随着轰隆雷声,而她的爸爸则是咬着三明治,瞪大眼睛通过车前窗试图发现些什么。 “38号车,39号车,你们那边有情况吗?” “怎么可能有,37号。”那边传来笑声道:“连个鬼影都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干道都由些大家伙守着在,凶手能在一课眼皮子底下把诱饵杀了这就够吃惊的了,你真以为“他”能跑出去?” 另一辆车则是道:“跑又跑不出去,估计是躲到哪了。这说变就变的鬼天气,我要是凶手,就不在这雨夜里空耗时间了,早早地就去自首了,回家还有寿喜锅吃。” 健吾一口三明治差点喷出来,不过更让他诧异的是,雨雾之中两道光柱一亮,全是树的坡上竟然横冲出来一辆破破烂烂的车,颠簸着驶下来速度依然没有丝毫放缓。 “靠,真是见鬼了!” 他放下对讲机和三明治,安上警灯,一踩油门冲了出去,紧跟着这辆破车之后。 似乎发现了后面警灯闪烁,再加上雨夜里刺耳的笛声,破车缓缓地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健吾也将警车停下,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他举着帽子挡雨一边小跑,泥水时不时地淌过裤脚。 走到破车边时,他敲了敲黑色的车窗,他不知道是车窗的质地还是什么原因,他感觉车窗里朦胧的脸戴着面具。 见没有什么反应,他再度敲了敲车窗。 车窗这才缓缓落下。 他的想法没有错,驾驶位上的确坐着一个戴着天狗面具的高大男人,仅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 但健吾感觉凝视着自己的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头怪物,车厢对于它显得如此拥挤,连将他浸泡得都快要湿透的雨水和雨声,都仿佛侵入不了它的身周一寸。 健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试图也抹去莫名其妙的恐慌,勉强挤出笑容道。 “先生,请出示您的驾照。” 它漠然地注视着他,“你知道么?在非洲广阔的热带草原里,一般两只不同的动物是不会相会的,就像是羚羊不会试图拦住狮子的道路,马犊不会拦住猎豹的道路一样。” “先生?”健吾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感觉莫名其妙。 “只有一种情况,那是猎物们战栗着避不开的情况,那可能是白天也可能是夜晚,那可能是沙漠也可能是湖泊,捕食者们感到饥饿需要进食,而猎物们引颈受戮。” 随着声音健吾的心沉到谷底,他吞了一口唾液,摸向冰冷湿润的枪套,“恐怕我得请您下车接受检查了,先生。” “是么?你要这么做么?” 漆黑的眼睛依然凝视着他,健吾仿佛从它那瞳孔里看到了一具已经倒在泥浆里、血液肆流的尸体。 “爸爸!我该关窗吗?” 健吾恍神过来,依然掏出枪指向眼前的“天狗”,他不敢转头,就在原地喊道:“你想关就关!” 它问道:“那是你的女儿?听起来还不大。” “不关您的事,请您立即下车。” 它:“出来执行任务也带上吗?” “千鹤很早就走了,我们一起巡逻。”健吾快速地解释着,“这是最后一遍了,我请您下车。” 女儿的声音再度传来:“可关上我就听不到爸爸你的声音了。” 它的眼神愈发令自己窒息,健吾的心脏越跳越快,手脚却越来越冰冷,他故作平静地喊道:“那就不关。” “不关由里子好冷,爸爸你在前面干什么?下雨了,我们不回家么?” “你的女儿叫由里子?一个人抚养女儿很辛苦吧,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在了你的女儿怎么办?” 它漠然地凝视着他,“或者说在这雨天里会怎么样?” 健吾嘴唇苍白,难以自抑地回头看着贴在车前玻璃上望着自己的女儿,很快他看了第二眼。 “眼下你有其他的选择,那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无论是从山坡冲下来的车,还是你见到的人,除了这一场暴雨,这场会冲洗掉一切、却也可能吞噬一切的暴雨。” “现在我要摇起车窗离开了。” 它转过了那张可怕的脸和可怕的双眼,仿佛他不存在一样,即便他的手枪始终对准着它的眉心,四只车轮冲刷开泥浆,破车在雨雾中、在健吾的呆滞目送中利落远去。 第三十七章 阴霾 沐子奔跑的脚步慢慢减慢,那两声林中的枪响终于在她的脑海中停止回荡。 站在封锁线旁的刑警们认识她并未阻拦,他们正忙于询问两个幸存者。 她瞥了那满脸阴影颤抖的年轻人和中年人一眼,将优美留在了后面,自己朝着现场走去,应该是关东煮的小车边还站着一个身形挺拔、闭目沉思的年轻男子,那是她的老师岚斗。 所以说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是么? 曾经肆意流淌在桌上的血液已经凝固,沐子凝视着秋山慎那已经涣散的、宛若灰色琥珀的双眼,仿佛能够伸手探到他心中捧出一份难以置信以及恍然的感情。 你在死前明白了什么呢?她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另一具尸体,你又是什么人呢? 这些坠落在地上的生命,她有所预料地拉开地上的男子衣领,露出后脖颈上的一截纹身,这些早已堕入无间地狱的黑道。 她的心里说不好是什么感情,没有同情,没有深思,这便是一个个人的选择,其实和跳楼的厨师,被车祸殃及的家庭主妇没什么不同,生与死,这便是命运的轨迹。 但是。 沐子平静地低喃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唯独对于罪孽极其敏感,不属于她的罪孽,她是决计不肯背负的。 岚斗感觉好似有什么闯进了这片已经静置下来的环境,抬头惊奇地发现竟然是沐子。她穿着一身病人的白衣,仰着头不知道看着什么,苍白的侧脸和柔弱的身形都有一种惊人的透明感。 夜风将她的短发如同碎叶一般吹拂起来,突然的雨点落在她的脸颊上滑落,岚斗连忙脱下外套跑过去,罩在她的头顶。 “五百川,你不是在医院?”他愧疚地错开她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口。 “没事的,老师。” “比起这个。” 沐子展露元气的笑颜,“虽然和其从未有过交集,也未有缘分缔结,但我不得不对他产生兴趣了。您能给我讲讲这些天我错过的事吗?特别是关于尾花樹。” 时间争分夺秒地过去,基本上三组都在忙碌。 情报组忙着在突然在狂风下势头变猛的暴雨里抢救线索、处理现场,而行动组则继续进行盘查,现场指挥组则从总部调集来了十几只警犬开始向内搜捕,如果凶犯藏在某处不动弹,那么他的倒霉日子就要到了。 这是一张展开的天罗地网,没有人认为凶犯能够逃脱。 唯一的缺憾是公园有些大,再加上各种地形,可能预想不到的出口角落,临时调集了些一般警员人手依然有些捉襟见肘。突发的暴雨也遮挡了视野,给每项工作都增加了不少困难。 “真是糟糕!” 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拓也在水洼中大踏几步,收起雨伞钻进车里,将怀中的两罐热饮扔了一罐给白马,“神明是站在凶犯那一边吗?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下起暴雨。” 白马看了看自己的乌龙茶,却盯着拓也怀里的另一罐,“你的是什么?” “冰咖啡。” “我要和你换。” 拓也瞪着他,大叫道:“你是小孩子吗?” 白马默不作声地抢过咖啡,满意地瞥着拓也咬牙切齿、十分不情愿的表情,只是此刻原本就已经够冷了,拉开拉环后一口冰饮更是冻得他牙关发痛,但他的表现仅仅是眯起眼睛,至少没皱眉头。 他讲出自己的考虑道:“有没有可能凶犯预料到了这一点,将之作为逃亡的准备?” “天气预报倒的确说了晚间会有大雨。”拓也翻着手机查了查,缩在椅背上道:“但正常人谁会看天气预报。” 见白马盯过来,拓也震惊地回视着他,仿佛这比特朗普回归白宫还不可思议一样。 “我们必须高看对手,相信他拥有缜密的计划、充足的准备和完成目标的能力,这样我们才能制定出更完备的封锁方案,确保我们处在猎人的位置。” 白马认真地道:“你这种懒散的态度只能碰运气地抓住旗鼓相当的对手,可对不起纳税人的税金。” 拓也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说的就像我没逮住过重罪犯一样。我和你办案的方式本来就不同,我靠的是直觉,你知道么?直觉!” 白马微微有些不屑,“你指刚好和凶手插肩而过的几次?那不是你的运气吗?” “世间道路那么多条,凭什么凶手就是总和我擦肩而过?” 拓也气得眉眼飞起,如同猎犬般紧盯着眼前人迹罕至的小路,等待着那辆从雾气中冲出来的车影,“老老实实地给我闭嘴等着就好了。” “我的计划已经做到万无一失,陪你在这里空耗时间也没什么所谓。”白马竟然拿出一份报纸摊开在方向盘上,给他念起了一名45岁女性招婚的广告,气得拓也更加脑门冒烟。 只是咬牙要证明自己的拓也没有注意到的是,白马的左手始终放在了车门放枪夹层的位置,而眼睛的余光,则是不断审视着前方和后视镜的方向。 雨点,从天空飞落,在风中高处飘摇如针,落在皮肤上时却像是砸下了一大片水棱。但即便是这样的暴雨,在漫长的夜晚等待之中也逐渐零落了,完全消褪时就只剩下泥坑中的一个个水洼。 “行动组,行动组,有任何情况吗?” 对讲机里传出的略带着噪音的磁声将拓也从一个盹中惊醒,他连忙抖擞直了瘫着的身体,此刻窗外的天色已经翻起了一抹鱼肚白,但他们就像抛弃的孤儿一般身周依然一片寂静。 当拓也以为自己因为困倦而犯下大错的时候,却发现旁边的白马一直醒着,他仍然铺着那张报纸,但神情有些呆滞,冷峻的眉目间完全是困惑和不敢置信。 但拓也此刻也许比起白马还心烦意乱,他的直觉出错了,成功地在白马面前又丢了一次脸。 车载台里的声音依然在重复。 拓也见状拿起对讲机:“喂喂,这里是1号车,这里没有情况。” 他将其挂在一旁,转换了一下频道:“各车汇报情况。” “长官,刚刚已经汇报过了,要再汇报一遍吗?” 拓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立刻!” “我们一共拦截了489人,可疑者34人,其中有7人是有前科的逃脱犯,1人携带“粉”,所有的人都完成了登记。” 拓也急急问道:“有疑似尾花樹的嫌疑人吗?” 对面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传来道:“没有。”其犹豫了一会仿佛在自我安慰道,“长官,有没有可能不一定是尾花樹,有许是锦屋会派出的杀手,我们这么严密的” 不,那不可能。 即便是锦屋会那些侥幸没被抓着的舍弟,让他们到处躲还来不及,去刺杀自己帮会里的一名组长,他们疯了吗? 而且秋山慎又不是简单人物,他可是武藏组的组长,他自己都毫无防备地坐在小车前吃关东煮,说明他自认为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至少在黑道一边没有危险。 是他在等待的人杀了他,那个人只有可能是尾花樹。 如此利落的枪杀,简直和浜地水族店杀人案一模一样,而凶手又一次逃脱。 他就真的是无法审判的人吗? 拓也瞪大眼睛抱着头,崩溃的大脑一下子变得完全空白。 指挥组的询问再一次在车载台里响起而且变得模糊不清。 “行动组,行动组,有任何情况吗” 一无所获,反而还多了一起命案。 露央沙十指交叉蒙着眼睛仰躺在椅子之上,耻辱、痛苦、疲惫一切积攒起的负面情绪都在最糟糕之时翻滚过来,她或许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在父亲肩膀上所承担的沉甸重量。 而这次行动,也许要就此划上句号,甚至后果要由她的未婚夫白马来替她承担,她所预想的面面俱到、由精英造就完美办案的结局没有出现,反而看起来要变成了警视总监之女的一次任性。 警视厅是以结果论事的地方,努力就好这种话,事关人命时,是任何人都不能接受的。 她如同一头初生的牛犊,一下子撞在了世界那坚韧的宫颈,她难免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有什么资格质疑、甚至想要超越那已经坐在警视总监位置之上的父亲。 指挥组众人的脸上则更多的是困惑,在他们看来露央沙所下的任何决策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怪事就是这样发生了,凶手如同雾气一样钻进雨夜消失了。 想到那天回家时的绝望害怕,虎太郎每天在家里默默的等待,理惠不甘地攥着拳头,努力使得自己的头脑转得更快一些,哪怕能让如今的局势能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挽回。 “等等,我们还有机会。” “他要么步行,要么驾车,总不可能是飞出去的。至少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尾花樹,只要我们马上找到他,可以做一系列的鉴定,也许能证明他来过公园。” 众人迷茫地看向她。 理惠喘息着继续说道:“办案总是一步一步的,并不是凶手逃脱了就一切终结,我们只是遭遇了一种最糟糕的情况而已。” 露央沙透过指缝,看见所有人都以忐忑但想奋力一搏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忽然意识到她所承担的不仅是责任,责任背后还有无数双手支撑着她。 这使得她远没有之前那么渺小,至少不会渺小到是一次挫折可以打倒的地步。 片刻之后。 露央沙放下手,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挤出一丝鼓励的笑容。 “结束的决定权永远在我们手里,在正义手中。” “只要我们不放弃,凶手就不可能逃脱法网,就算死去的秋山慎负案累累,但他的生命,关东煮老板的生命,依然值得我们尽一切努力。” 仿佛以后每次都会这样,她默默想着顿了顿道。 “看来又有用到二课的时候了。” 第三十八章 情报风云 “没想到又要做这种事,我可完全不负责任。”楠部渉嘟哝着戴起耳机,熟稔地通过上次的后门黑入了二课的网络,在如海洋一般的文件档案里定位到了名为谛听的文件夹。 从兔子改名到长耳兽再到刘备,这群家伙真是警惕异常且不屑努力啊,而且这次似乎终于放弃了对长耳朵这一特征的挚爱纠结,也许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他无语地想着,可他后门的位置一直没变啊。不过本着好奇尊重的态度,他还是搜索了一下这个奇怪名字看看有什么说法,竟然发现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可以通过听来辨认世间万物。 嘶! 楠部渉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手往眉前一展行了个礼,真是用心了,二课,他就再次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有找到吗?” 岚斗滑着椅子来到他旁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道:“检查警枪时发现子弹少了一颗,那混蛋竟然是用警枪开的枪,上面也没留下任何指纹,还有该死的大雨!现在也就指挥组那边还对你停留着一点希望了。” “放心吧,你永远可以信赖uit的楠部渉。” 楠部渉点开文件夹,根据时间找到厚生省受贿案,又点开了其中锦屋会的子分类,标明着帝都的在其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甚至顶部还明确地有着桐野岩和秋山慎的名字,说明二课早就注意到了、甚至是弄清了锦屋会的势力分布。 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个名为桐野岩泡泡浴的音频文件,楠部渉点进去听了一会就犯恶心地退了出来,他完全能够想象到命名家伙的恶趣味。 不过这些音频看似隐私实际上都有些边缘化,至少涉及到实务的很少,二课似乎并没能做到把监听器装进锦屋会的内部。 拷贝的同时,他再度下翻在不远处的地方找到了尾花樹的名字,看来这群家伙并不像自称的那般认为其无足轻重。奇怪的是,对于尾花樹,二课不止有录音文件,竟然还有实时定位。 楠部渉陡然意识到什么激动起来,立即翻看昨天晚上时的记录,但他直勾勾双眼所看见的是一个一直停留在足立区的绿点。 力挽狂澜的英雄想法一下子熄灭下去,他也变得没精打采,原来只是固定的监听器啊,他将u盘拔出递给岚斗,“诺,拿去给总指挥吧。” 岚斗一出门就看到了笑嘻嘻望着他的沐子,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立刻否决掉:“不行。尾花樹太危险了,要接触也是行动组和他进行接触。” “可我很厉害的啊,老师。” 她一路紧紧地跟着,提议道:“而且让他看到本应消失的人出现,也能给他一个惊吓吧。” “所以能把他吓死吗?这样事情倒真的能变得简单很多。”岚斗没好气地转过身,用手撑着她的额头,“别胡闹了,病人就该待在医院里养伤,把专业的事留给专业的人去做。” “可是以他的能力,我躲在医院里也不安全啊,当无法避开危险时,就要直面危险不是吗?”沐子认真地道:“将后背留给野兽可是一种错误。” “不愧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呢。”露央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面包指挥部”里钻了出来,看见精神的沐子心情一下子都好了很多。 “不过想让我同意让你去接触尾花樹,需要有其他的理由。” 她目光明亮地盯着沐子,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沐子唔了一声立即意会道,“理由很简单,最初尾花樹是理惠小姐、拓也先生还有你我四人逮捕的,那么就应该由我们继续调查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嗯”露央沙抱着手臂,微笑道:“真是正确到无法否认呢,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调配一下分组。” 岚斗很快意识到这两个人竟然是在一唱一和,比起让露央沙同意沐子的参与,更像是沐子将露央沙拉出众人环绕,他立刻反对道:“这不行。” 不仅是他,几乎的所有的人都提出了反对,开玩笑吗?让警视总监之女冲锋在前,万一有什么好歹怎么办。 “那么你们有其他的方案吗?” 露央沙一脸公正的神色说道:“有谁可以代替我和沐子的角色吗?” 众刑警目瞪口呆,“这这也太乱来了!” 他们看向今川白马,他总不会放自己的未婚妻出去冒险吧,但很可惜的是,由于小提琴的原因,再加上可以说是行动组办事不力,白马很有分寸地成为了墙边的一幅石膏画。 他们再度看向拓也。 拓也耸了耸肩膀道:“别看我,我是觉得没什么问题的,总要有人去冒险,大家的命都差不多。” 他瞥了下沐子,一下找到了那刻在记忆里的酸疼,龇牙咧嘴地指着她道:“而且这前面不是有个挡子弹的吗?” “你闭嘴!”理惠先是小声骂了他一句,然后瞪着他大喊道:“拓也刑警,注意你的言辞!”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拓也感觉大家的视线都有些尖锐,但依然自顾自地揉了揉卷发道:“谁犯下错误,谁便去弥补,我没有堵住犯人,现在十分后悔,我愿意加入这次行动。” “拓也刑警,你指谁要弥补?” “拓也刑警,难道不是大家一起的过失吗?” “你这家伙是觉得你最光荣高尚吗?我也要加入!” “我们都要加入!” 高傲的精锐们本就受不了一点屈辱,此刻更是一拥而上彻底炸毛,要不是这家伙提前抱头蹲下,他们就要撸起袖子一顿暴打让他明白一下青红皂白。 “好了!”露央沙威严地大喊了一声拍拍手,“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不容反驳!” “其余的人在白马的带领下。”她顿了顿说道:“审问一下嫌疑人,写好报告。” “够了!我说够了就是够了!”增野大骂着将所有的文件掀出桌面,一下子乱纸纷飞,但这并没有结束,他瞪着通红的双眼,举起了仿制的正苍院八宝镜犹豫了一会还是摔在了地上。 近百万円随着啪的一声碎掉使得他的愤怒更是逐渐混杂起痛苦,并完全被痛苦覆盖,他心疼地跪坐在地上捧起碎片欲哭不能,只能哀喊道:“为什么又是我!老子可是警视正” 虽然百叶窗合着,门也关着,但外面的二课警员无不噤若寒蝉,一个个兢兢业业起来,耳边夹着电话怀里还抱着文件,右手还在什么地方签着字,仿佛成群的“业务”突然从另一头冲了过来。 听见门响都没有人回头,增野奔出来环顾了一圈,然后又气闷地钻回了独立办公室,一下子所有人都停下擦着冷汗,议论纷纷。 “见鬼,我们二课都没有动弹过,天知道我们明明只负责类如诈骗、渎职之类的智慧型案件,死人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好像是那叫秋山慎的家伙被枪杀了,说是我们不小心泄露了情报证人的身份导致的。” “你从哪里看到的。” “你说呢?新闻啊!” “这简直就是污蔑!新闻难道不知道我们二课一般不怎么干事吗!?”说出这句话的大聪明立马被捂住嘴,另外有人转移话题道。 “为什么新闻说我们负责的事我们反而要看新闻才知道?而且话说我们最近在新闻上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嘛,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嘘看,老大又开始查了。” 副手和辉在警视厅的内网上搜索与秋山慎相关的行动信息,满脸苦涩地朝增野说道,“依然是权限不够。” 随即他以个人的身份建议道:“老大您能不能别看新闻了,新闻上就没有好事!” 增野涨红的脸上血管都近乎跳了起来,“一个接一个锅就专往我头上扣,你让我不看?那改天衫口组和稻溪会在大街上交火,是不是要说是我怂恿的?外国大使馆爆了个响,是不是要说是我埋的炸弹?” “那受贿的官员有的畏罪自尽,是不是要说是我放的火?是不是要说是我的监听打扰到他出轨和情人私会了,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啊?”增野打开窗户,猛地向外吼道:“都是老子干的!给我报道啊!” 和辉连忙拉住他,十分担心一名警方高级长官从警视厅的大楼上跳下去。 不过即便遭遇了如此恶心的事,增野想了想自己殉职后老婆开心地拿着自己的抚恤金去找牛郎花天酒地的场景,还是从窗边挪开了脚步。 只是更糟糕的消息很快传来。 听见叩门声,和辉连忙跑去开门,只见进来的是监听组的负责人,这个干瘦干瘦的警官神色惶恐,如同站在油锅上的鹌鹑一般颤抖着,向增野报告道:“长官,不知道是谁干的,我们的网络又被入侵了。” “啊!!!!”增野疯了一般吼起来,他揪住负责人的衣领,把他按在桌子上,“又是上次那个家伙吗?我不是让你们改名字了吗?” “改了,真的改了,但还是被找到,全部泄露了。” 这成了压倒增野的最后一根稻草,以“稳健”著称的他再也无法就这样忍气吞声了。 一想到以他的地位权限不够的就只有那么几处,他在课员们的注视中风一般地夺门而出,准备先就偏差报导的事去找仲見警视总监申诉。 但狠狠地捶了几下电梯按键,冲到半路上,却想了想好像只是新闻报道,警视厅从未向外发出正式通告,自己这样打扰总监大人未免有些鸡毛蒜皮、没有担当的嫌疑。 要是总监感到奇怪,发现他二课的情报竟然泄露了增野心一凉腿一软,倚在栏杆上抽了根烟,对尊敬的问好声回以惆怅的笑容。 “算了。”增野将烟掷在地上踩了踩,看了看表沿途返回喃喃道:“得学会原谅乱七八糟的生活。” 第三十九章 山谷区 “估计有人想不到,有人表面上是黑星的学生,实际上却是一场警方行动的总指挥。”拓也看着从帝都政经大学匆忙出来、上车的露央沙和沐子,忍不住吐槽道。 露央沙将车门带上,“人可以有很多身份,也可以有很多副面孔,这有什么奇怪的。” “其中最出格的便是尾花樹,他可以是一直支撑着精神病弟弟的可靠哥哥,也可以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黑道,他可以是想摆脱负担的绝情兄长,也可以是一名兢兢业业的吉武运输的搬运工。” 她顿了顿道:“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弄明白他还藏有几副面孔。” “说的也是啊。”拓也想着想着便盯向了沐子。 为什么要看她?沐子从后面手臂一箍,勒住了他的脖颈。 拓也鼓着嘴试图呼吸但喘不过气来,又挪不开她的手臂,只能蹬着双腿,“呃呃我要死了” 或许这是两人间表示亲近的方式也说不定,没有人劝阻,都是自欺欺人地这样想着。 丰田mpv以仅次于限速牌的速度疾驰向足立区,或许这是理惠长期追捕犯人养成的习惯,只要放上警灯,就可以马上提速。 足立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方面其本身就属于帝都的郊区,远远不像都心六区那样繁华。就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独立乡县,虽然物价很低,但居民住宅很集中,便利店很少,生活也算不上方便。 而且发生綾瀬水泥杀人事件后风评便一直走下坡路,更是无数届荣获帝都二十三区治安峰谷,其中更是有着一片红区。 “尾花樹在足立的哪个地方?” 露央沙看着关联到手机上的定位,精度只能确定到街区,答道:“应该是山谷区。” “山谷区吗?” 沐子突然插话道,脸上有些诧异。 “怎么,你去过?”拓也愈发审视地盯着这家伙,这家伙身上的疑点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偏偏其周围的人都对她熟视无睹。 沐子没有回答,只是发呆般地看着窗外。 大概、应该没有人去过吧,毕竟是两个世界。 随着车行驶过几个零落的商店,眼前所见的风景也开始变化。 露央沙震惊地降下窗,探出头去。 只见眼前的街道一边是整齐的、干净的公寓,另一边却是堆满垃圾的、仿佛由纸箱片搭起的窝棚,不及古代的木屋瓦舍,错乱的分布中,唯有晾衣的长线交错纵横的连接起来,各色的衣服如同旗帜一般招展。 “这里竟然也是帝都吗?” 她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类似的场景她只在巴西的照片上看过,山丘上的高楼城市,然后沿着下坡围着散开的是一圈圈逐渐脏乱的棚户区。 一切都泾渭分明,仿佛文明的堡垒外围着一圈蛮村,再向外便是荒野。 “你想说什么?”拓也好笑地看着她,宛若看着当年他带的那个震惊不已的新人,“虽然足立很糟糕,但这里的山谷区就更加糟糕了,三个贫民窟,大阪的爱邻,横滨的寿町,足立的山谷。” “知道这些也不是什么值得自满的事,毕竟我也很少来。” “这样的房屋真的可以避风避雨吗,夜间不会更加冷寂吗?”露央沙基本上没听进去多少,喃喃道:“我只是感觉有些崩坏,原来每个国家或许都有“赛博朋克”。 下车后四人走得很匆忙,因为他们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不过沐子要稍显平常,因为格格不入是一种自我认知和环境认知互相交互的结果。虽然她的穿戴和露央沙她们没什么不同,但山谷区似乎对她感到熟悉。 她问路后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给了他一枚硬币。 “其实这里也没有那么糟糕。”沐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但又不好意思地回头道:“拉面和乌冬只要100円,生蚝火锅也不到1000円就能吃到。” “有钱的时候请别人喝酒,没钱的时候别人会请你喝酒,这里并不缺少人情味,不是坏人的聚集地,而是落魄者的聚集地。” 她顿了顿道:“但生活总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拓也沉思般地唔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的确也不算太差。” 不过他想到刚才说出这番话的是沐子,立刻就反对道:“不过这里的变态目击报告很高呢。” “哪有!”沐子缩了缩脑袋侧着身子试图挡住一个带着可怕笑容乱按民宿门铃的邋遢大叔,但没想到另一个方向理惠尖叫一声。 她满脸通红地转身将尾随在她身后的老人擒拿在地上,举起拳头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落下去。 拓也吓了一跳回过头,连忙抱住抓狂的她道:“你干什么理惠?怎么能对老者动手!” 理惠被拽离老人,只能愤恨不甘地喊道:“他摸我屁股!” 老爷子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丝毫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啊呀,真是春天呢,小姐姐的皮肤很好,喔鸡酱很喜欢警察哦。屁股的弹性也不错,喔鸡酱鉴定过了,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花嫁的。” 露央沙震惊地目瞪口呆,“真的是变态啊。” 沐子捂着耳朵道:“看来的确是无法否认呢。” 更加可怕的是,“喔鸡酱”迈着细碎的步伐哼着小调似乎试图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 变态的“喔鸡酱”,也许只能称之为“hto”。 将之带到警局并不现实,而且不得不说在这片地区,一个坑位被占之后或许还能防止其他变态的靠近,只见老爷子吹着口哨就将一些不善的年轻人进行了驱赶。 只是“一字队”排在最后的拓也竟然屁股上也挨了一下,他惊得一下子高跳了起来,这种陌生且莫名的屈辱感使得他暴跳如雷,于是又变成了理惠拼命拦着拓也。 瘦小瘦小的老爷子还在旁边沉思了一会点评道:“小哥你肾不好吧,以后可能要依赖滋补液呢。” “胡说八道!你们别这样看我,我很正常!”拓也气得面目通红,如同八爪鱼一般扑向老爷子挠着,“放开我!我要把这个**的现行犯逮捕!” 老爷子坦然目视着他们一起商量过后,将沐子放在了最后,当然众人的想法不是让她成为受害者。 老爷子地在众人的不安回望中漫不经心地掏着耳朵,另一只手突然就悄悄地向前摸去。 “啪!” “啪!” “啪!” 使出浑身解数、甚至声东击西都被抓住手腕打断后,老爷子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惊诧地抬起头向沐子问道:“小姐姐你是本地人吧。” 不然如何炼就的这种反应速度 沐子则是好奇地偏过头打量着他没有回答。 老爷子忽然感觉这张面孔有些眼熟,还有这有些呆的反应,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奇喜悦,没有再试图动手动脚,转而各种打听。 “小哥哥小姐姐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啊?” 拓也板着脸道:“我们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沐子转口就泄露道:“我们来找一个叫尾花樹的人。” “尾花樹?”老爷子摇头道:“没有。” “你!”拓也气急地瞪了沐子一眼,“要是被察觉到了怎么办,他或许连自己的名字都拼不清了,知道什么?” 老爷子并没有因质疑感到生气,一直是笑呵呵的似乎脾气很好,他笃定地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沐子无视拓也,拿出手机翻出了尾花樹的照片递给老爷子看。 老爷子瞥了眼道:“这个在这里叫奏汰,他以前经常开着吉武运输的大卡来,最近倒是没怎么开车,但依然是和那群帮派的家伙混在一起。” 嗯?这老爷爷看起来很有门道的样子,万事通? 露央沙如此想着,找到楠部渉发给她的资料,让老爷爷指认有没有认识的人。 “这个是板橋航,这个是西丸颯,都不是什么好人,连拉面店的老板都要看他们脸色,不敢收钱。”老爷子摇了摇头乐观地道:“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太坏的事,毕竟这里也没什么油水可榨。” 露央沙指了指那两张面目凶煞的照片对拓也他们小声说道:“这是柱吉会的两个干部。” “秋山慎,锦屋会,柱吉会。”拓也感到头痛,“原本一个锦屋会就已经够难缠的了,现在还掺和进来一个本家,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想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老爷子一点都没有局外人的觉悟,还插话进来,伸出手只是微笑。 在拓也他们还在一脸蒙的时候,沐子已经从包里拿出了两张万円钞票。 谁能想老爷子却把她的手推开,“我不收丫头的钱。”他继续笑眯眯地盯着露央沙,很显然他寻财的眼光也很独到。 露央沙悻悻地付钱给他,这群街区里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感觉这里的运转像是有和外界不同的什么潜规则一样。 “喔鸡酱我倒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老爷子面对露央沙瞪过来的眼神乐呵呵地笑了两声,顿了顿道:“不过我知道这两个家伙经常藏匿危险品,而且用毒品驱使了不少混混来躲避警察的搜捕。” “我倒是希望你们能把这群家伙收拾一顿,但这并不可能。他们已经把这片地区荼毒了一遍,要是你们明着来的话,也许不少好人也不得不和你们作对。” 第四十章 生蚝锅 话音未落,一声声肚子的咕咕叫声突然响起。 老爷子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拍拍肚子道:“突然这么说你们可能还不太明白,但世界的规则是不同的。我请客,去找个地方吃一顿?” 拓也仰头看了看天色,困惑道:“你还没吃吗?”这个点应该大多数人都吃了才对,只有办案的刑警才会忙不过来,经常饥一餐饱一餐。 “这不今天的饭钱刚到吗?” 老爷子乐呵呵地拿着手中的一叠纸钞甩了甩。 那可是她的钱! 露央沙撇了撇嘴,从来没有人这样宰她,她又不是肉猪,太过分了。 不过她转而想到什么面色严肃起来,问道:“政府应该有救济金啊,每月应该有十万円左右的样子,让老人食住无忧可是整个社会的义务。” 她小声嘟囔道:“即便是变态” 老爷子笑眯眯地打量了她一眼,“不错的小姑娘。但喔鸡酱我有手有脚,还能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为什么要领救济金。” 沐子突然插嘴道:“hto即便是当流浪者也不会领救济金的,尊严是无价的哦。” “说的好,丫头。” 老爷子竖起大拇指道。 “我一开始就怀疑了,你是不是和他认识。”拓也恶狠狠地向沐子质问道,似乎终于找到了为什么自己身为男人也会被摸屁股的理由,“还有他为什么叫你丫头。” 他困惑地思索着重复了一遍这个亲切而奇怪的叫声,“丫头?” “不认识,完全不认识。”老爷子当着他们的面凑到沐子的面前打量了数眼摇头否决道,“如果老爷子我说谎,就让老爷子我活不到一千岁。” “啥玩意能活到一千岁!” 理惠捂住拓也的口终止了他的纠缠,反倒是露央沙看了沐子一眼,对她之前说的话产生了兴趣,犹豫了一会问道:“既然您说要请客的话,沐子说有不到1000円的生蚝火锅。” 老爷子肉疼地转头看了沐子一眼,仿佛在责怪她多嘴一般。 拓也见状更是哇哇哇地大叫了起来,“你还说唔唔” “好吧,就出一次血。” 老爷子仰天长叹一声,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带着他们顺着房屋之间的道路朝着一家百円酒屋走去,周围的环境都是这样,甚至很多地方还在搭着毫无建筑结构的屋架,还在肯定不能指望前往的地方跟银座的米其林五星级餐厅一样。 当期待值很低的时候,到了地方反倒是会眼前一亮。 三角形的屋顶,朴素的门帘,拉门,看起来像是整片地区遭受了地震之后唯一完好的建筑,来来往往进出的人很多,大都衣衫褴褛,但大家的动作并不粗暴,似乎是在有意识地小心维护。 里面的格局和一般居酒屋没什么不同,几张桌子,一圈贴近老板的酒台,坐不下的人会靠在墙角,多了许多莫名的热闹和温暖。 只见酒台前的一排各色的人转过头见到是老爷子进来,都笑着打招呼道:“来了?今天可晚了点,hto。” “为什么叫他hto?” 拓也实在受不了心中的困惑随便拉了个人指着老爷子问道。 哪知道酒屋里的人互视了一眼,一齐笑着解释道:“当然是变态的喔鸡酱,所以叫hto。” 老爷子还乐呵呵地如演奏完毕的钢琴家般行了个礼,赢得了众人的掌声,仿佛这是什么荣誉称号。 擦着桌子的百円酒屋老板耸了耸肩膀解释道:“以前还是变态的欧吉桑,依然是hto,再之前是变态的男子,或者是男孩子,仍然是hto。” “所以hto很早以前便是hto,以后也会永远是hto,他可是山谷地标一般的人物。” 他越过拓也望着理惠她们笑道,“几位漂亮小姐姐,来点什么。”随后他才无所谓地看向拓也,“给你一碗拉面可以吗?” 这是什么新型的捉弄方法吗? 拓也直勾勾地瞪着注意力转瞬又从他身上消失的老板,感觉这里人均变态。 露央沙的气场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大,她不以为意地坐到酒台边环顾一圈,大半的人就被吓到了一般收回了目光,坐在她旁边的数人还诚惶诚恐地让开了位置,用的完全是过去“请上座”的手势。 这下四个、不,五个人倒可以并排坐到一起,不过可惧的露央沙只是一部分原因,一般酒台都会专门为新人准备的。由于是hto领进来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新人。 露央沙只是抬头瞟了一眼琳琅的菜单木牌,“老板,五份生蚝火锅。” “好勒。” 众人立时都摇了摇头,一片叹息声,虽然他们刚来时都会觉得生蚝实惠,后面就会觉得贵,后悔当初没有节省了。 生蚝火锅,又可以视作为对过去世界的告别。 老爷子笑了笑说道:“这里的大家都是靠互相扶持生存的,有些是在工地中受了工伤变成残疾,或者是在高强度的工作下积累了病根,有些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只有低学历,还因为住在贫民窟受到歧视。” “有些是存在精神问题,不被招工单位所接受,而且即便是便利店,也不会要住在贫民窟的人,毕竟无法信任我们是否会偷东西。” 但即便说了这么多相当糟糕绝望的事,老爷子脸上依然是乐观的笑容,“不过这里的大家都在振作起来呢。”他趁旁边的人一时不备抓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举杯道:“朝着一千岁努力!” 旁边的人似乎不怎么介意,只是气恼自己反应迟钝,竟然让其得手。店里面大半都是超过60岁的老人,低头喝着闷酒的沮丧表情一扫而空,转而哈哈大笑。 “百円酒屋是指可以随便点吗?” 露央沙好奇道。 “是说下酒菜都在一百元以内。”被夺酒的大叔笑了笑,将一叠还没有动过的搭配着开花肠的玉子烧推了过来,让她尝尝味道。 虽然只是常见的小吃,露央沙抽出筷子夹了一部分尝了尝却感到十分美味,惊讶道:“老板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呢。” “无论是盐分,糖,牛奶还是柴鱼酱油的用量都正好,相当正宗的风味。” 大叔倒了杯酒自饮了一口,颇有一些尝尽天下美食却无伯乐的孤独感,“其实黄油拌饭也挺不错,还有梅子茶泡饭以及猫饭,全看什么人来做,全看什么什么人来吃。” “堆砌着香料的高级食材,终究会使人厌倦,简单质朴、从过去便流传下来的食物,在劳动后享用,那才称得上是美味。” “步先生,您又开始了。”旁边的人听得又馋又抓狂,“上次您喝醉时说的可是死前想尝一下最高级的鳕鱼子是什么味道。” “咳咳”步大叔仿佛被酒呛到了咳嗽了两声,起身裹紧稍微有些破洞的衣服夺门而出,临走时还回头以忧郁的气质和露央沙对视了一眼。 然后露央沙吃完了他留下的下酒小菜。 歩大叔留下的酒也被老爷子和众人瓜分。 “嘛,出入这间百円小屋的人有一个大家一起遵守的原则,若非到最后的地步,绝不做偷窃等犯罪的事,至于毒品,那更是另可饿死也不肯去碰的。” 老爷子对露央沙说道:“但是你要明白,这并不意味着在这片地区有人能够违背帮派,我们只是在保卫我们生而为人的尊严而已。但不要把人逼向生死与尊严之间的胡同口,那结局只会是不幸。” “我明白了。”露央沙认真地回应道:“板橋航和西丸颯我们都不会去碰,至少是以现在这种方式,我们的目标只是那个化名为奏汰的人。” “但是您呢?”她转而问道,“您已经告诉了很多我想是不该告诉我们的事情吧。” “但是没有人会知道啊。”老爷子狡黠地笑了笑,又骄傲道:“知道又怎么样,我是hto!” “生蚝火锅,来啦!”老板从后台滑出来,还转着身子殷勤地将一份份生蚝锅送至他们的桌上,这次老板似乎没有区别对待,每份都散发着鲜鲜的甜香。 “还有啤酒。这算是第一次的附赠品。” 拓也感觉心情总算平衡了些,看着理惠她们都叽叽喳喳地瞪大眼睛惊呼好吃,他也迫不及待夹起一只一口咬了下去,随即脸色剧变,满口沙子。 老板见他作势欲吐竟然如同龟波功一般双手上下一合,使得他一下子蚌住。 拓也愤恨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他做错了什么,要赤裸裸地针对?! “不能吐哦,还是仔细地体会这份苦涩为好。” 老板抱着手臂,认真地拍了拍身边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墙面的标语。 ‘20、30岁的时候想成为男人,30、40岁的时候悔恨自己没有成为男人,到了60、70岁时,就只能像男人一样死去!’ 拓也含泪把生蚝咽了下去,感觉吞下了一整个沙漠,而大锅中竟然还有一片沙漠群。 后面的老人们还在笑着以各种方式为他加油打气。 拓也开始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啊,天啦,这令人沉重的感动,这慈父般的教诲和关爱。但是!他不是遭受了什么不幸沦落到此地的年轻人,他可是堂堂正正的刑警啊。 他咀嚼着,捂着眼睛,泪水难以自已地滚了下来。 “哭出来。” 老板的神情也有些感伤,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把一切都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从今天起,这里便是你的家。” 第四十一章 混混的人生指南 “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呢,”露央沙矜持地捂住饱嗝,回望道。 沐子微笑着道:“善良的人在哪里都是可爱的。”她转过头看向拓也,“拓也先生,你对山谷的印象有改观吗?” 拓也凝视着将双手藏在背后的她,硬着头皮道:“不过是一群变态的聚集地罢了。” 真是傲娇啊。 沐子撇了撇嘴,倒没有真的动手。 老爷子和百円酒屋的众人告别后乐呵呵地跑出来,“我带你们去找奏汰。” 在老爷子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几条街道,人有些异常地多了起来。 地上躺坐的流浪者们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并没有发出声音,倒是路边蹲着的两个染了头发的青年,皱着眉头拦了上来。 “干什么?老东西!不滚回你的垃圾堆,来这里做什么?” 老爷子依然是一脸笑容,他想了想仰着从袜子贴紧足跟的地方掏出一个小钞卷,递给他们道:“这可是喔鸡酱我的火化钱了,我只是想进去看看洋平,这不过分吧。” 青年虽然对他掏出来的地方感到嫌弃,但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下,“看看可以,别想着做多余的事。”他看了一眼其余的四人,“他们呢?” 老爷子只是笑着并未回答,青年随即便觉得太麻烦放行。 走了一段距离后,拓也才皱着眉头道:“这像路卡一样的是怎么回事?” “暴力团驱使的一些混混,他们只会拦本地人,如果看见生面孔了就会去向帮派报信,还有地上的流浪者,很多要通过暴力团居中联系才能找到工地上的日薪工作,所以也可以看做是暴力团的耳目。” “但他们并不是坏人,他们的处境比百円酒屋的大家还差一些,至于那些青年,也只是误入了歧途而已。” 老爷子将带出百円酒屋一直没喝的一罐啤酒递给似乎是他熟悉的人,那人只是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然后这一罐啤酒如线般传递下去。 “人在这世上真的很渺小啊” 拓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转过头时“hto”依然是那样一张和蔼的笑脸,那样丧气的、无能为力的幽叹,不应该会是从他嘴里发出。 理惠好奇问道:“那洋平又是什么人?” “一个从小便是孤儿、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原本他在餐厅做着服务员,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店主怀疑是他干的于是将他辞退,之后又被这里的暴力团强行注射了毒品,然后就和百円酒屋这边断绝了联系。” 老爷子低下头,“我先带你们去找到奏汰,然后再回来看看他。” 听说奏汰一直住在之前的仓库内,离这里并不怎么远。 仓库内是一个小型的修理厂,充斥着嘈杂的声响,仿佛有无数钢铁巨兽在互相咬合。 尾花樹整个人在车底下,修着那破破烂烂的、样式似乎远在泡沫经济之前的古董车。 有种说法是现在的汽车公司为了卖出去更多的车才没有使用更耐用的零件并设计出了使用年限,这种行业内部的或真或假的消息他不清楚,只能说这辆旧时代的车的确十分坚韧,直到现在都没有退役。 唯一的缺憾是这辆车是他随眼看中从路边开走的,而里面的“内脏”也被他更换了许多。 可以说外观虽然相同,内在却完全不同了,因此其能翻山越岭,好似有着八缸动力,也便不足为奇。 “奏哥。”带着耳环、一头潮流发型的年轻人兴冲冲地从外面进来跑向他,“东西都已经处理好了。” 尾花樹从车底下钻出来,他戴着一个鸭舌帽,工人装束,身上却是近乎掩盖不住的冷峻气质,毒蛇一般的眼睛犹如两道阴影遊曳在帽檐下。 他操纵起落台将车放下,拿着喷漆给汽车重新上铮亮的黑漆,将那些仿佛被树枝划开的斑驳之处都遮掩住,再加上重新换上的两颗白晶晶的富有年代感的车前灯,仿佛属于黑帮教父田岗葛路的座驾便宛然一新。 他对于这项工作格外关注,没有转头直接问道:“都放到位,确定那边能够发现且不会起疑了?” “奏哥,我们好像是在做什么大事啊。”年轻人既恐惧又兴奋,“那可是衫口组,要是他们发现自己失窃的毒品出现在那里,一定会闹出大风波吧。” “闭上嘴,停止胡思乱想,做好你自己的事。” 在上漆完成后,尾花樹拿起摆放在工作台上和扳手、手锤等工具并排的手枪“咔嚓”上膛。 他霎时间手臂端直,呼吸也变得匀长,眼睛和机瞄以及远处的柱上悬挂物形成了一条直线,状态很好,他垂下手臂,再度抬枪了数次,以保证自己的肌肉不曾松懈,气神时刻处于巅峰。 毕竟他也不是没有竞争者,比起白道,黑道里了解他、想杀他的敌人更多,而黑道可不管什么白天黑夜。 这一番流畅冷冽的动作使得一旁的大志看得呆了,炙热的目光中满是崇拜,奏哥真是酷到了极致,毫无疑问,这就是他想要成为的人,统领无数黑道,制霸富士山顶。 嘛,虽说后者难以做到,但前者似乎并不遥远。 根据他看过的各种黑道影视剧,他悟到想要在这条路上往前走,最重要的莫过于找到正确的大哥。 奏哥已经承诺将他引进入会,只要把这件事情办完,他便不再只是一个打杂的混混或者是小弟,是堂堂正正的黑道! 大志攥紧了拳头,家里的只会瞧低我的死老太婆和死老头子,一定要做出什么让你们好好看看!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神态变化,尾花樹警惕地转头问道。 “应该没有人发现,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吧。” “当然,奏哥!”大志拍着胸脯保证道,“谁都不知道,除了那些柱吉会的大哥外,只有你我。” “很好。”尾花樹少见地露出一点笑容,仿佛也因工作的最终完成轻松了一些,他将手枪插到腰后,很是和气地拍拍大志的肩膀。 这个小屁孩和他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完全没有根基地一头扎入深渊,想要凭借只有努力以及野心闯出一条道路。 当初其虎头虎脑地跑过来说要跟随时尾花樹其实并不怎么信赖,但慢慢的,在这项计划各种准备和开展耗时了数年后,招揽的“临时工”只剩下大志一个人。 大志体现出了和外表不符的耐心,更是有几次遭遇危机在自己都没有出面的情况下就独自处理了情况。 不管他是用的什么方法,欺骗也好、贿赂也好、求饶也好、耍赖也好,在百无禁忌的黑道之路上,大志证实了其潜力。 虽然社团的元老们或许都会对这个混混一般的年轻人不以为然,但他认为只要磨去其身上的单纯,再阅经世事,大志完全可以有更大的担当。 而在锦屋会中,元老们不重要,他尾花樹的意志,才是权威。 “收拾好东西,我们出去一趟。” “是,奏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仓库,尾花樹看着大志踩下卷门,等待时掏出从增野那“借来”的打火机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却察觉到旁边的目光,低头只见一个流浪汉捡着地上烟头,盯着他手中的火光,似乎也想借个火。 他想了想,警察的东西留在手里也不太好听,再加上也是看不上的垃圾牌子,准备把打火机直接扔给他。 但一息之间,不知道是盯着那张落魄邋遢的脸产生了厌恶,还是对捡烟头这种事情感到了肮脏不堪,他转念“啪”地一下合上火机揣入怀中,并将刚点燃的新烟扔在地上,当着流浪汉的面用皮鞋踩住反复碾动,直到烟丝都成了碎末。 他冷漠凶恶地俯瞰着和流浪汉那默默的眼神对视在一起。 “奏哥?” 大志诧异地问了一句。 尾花樹转身离去。 仓库位置偏僻,离开只有一条狭窄的道路,前方经过的简陋建筑据说是什么经营失败的艺术馆,木制品偏多,到处披着的挡雨米色油布就像是一层外壳,不过却也在更大空间的内部编织出了一个讨厌迷宫。 “喂喂,既然是会里的产业,大哥们把能不能这些都卖掉,放在这里,自己喝下酒都会迷路吧,说不定还要抱着人体雕塑乱啃。” 大志稍带夸张的语气说起来格外风趣,再加上一想象柱吉会的干部们在这里干些那种事,尾花樹心中也感到好笑,面上依然是保持着严肃冷峻道。 “本家的事,不要去管。”他顿了顿道:“非议干部,是要剁小指的。” 这招果然对喜欢喋喋不休的大志有用,在这种事情的胆子上他出奇的小,再加上混混对于真正的黑道总是特别畏惧,并不知道黑道的规矩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森严。 黑道讲究两个词,一个义气,一个情分。 即便是有人犯下错,随后误会解开问题不大,但那人已经把小指切掉了,老大也会叫他立即去找医生接上。什么事情只要面子上过的去,都不会有伤大雅。 不过要是面子上出了问题,后果就会变得十分严重了,那个时候,也往往不是切根小指可以了事,传统是泥沉东京湾。 大志瞥着艺术馆里每天都要看一次的画展,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空罐头,但空罐头最后一次被他踢动时,滚到远方的咕噜噜声音却陡然停下。 拓也踩住滚过来的空罐头,惊讶地看着视野中出现的两个人影。 第四十二章 交火 此刻不用老爷子提醒,两行人都彼此认识地撞上。 即便尾花樹做了诸多伪装,但仅仅看一身把工人服撑得鼓起的健硕身材,恨不得一眼将之瞪成灰的露央沙他们怎么会认不出来。 喘息声一下子加重,空气寂静得宛若沉凝的深海。 尾花樹瞳孔颤动着,不可思议地再次从人群中找到了沐子,他甚至下意识地摸向后腰的枪要试试眼前的是不是幻觉,但也许是早有防备,理惠拔枪的速度更快。 不过再度相遇之时很多想法都悄然发生了改变。 理惠的枪竟然并没有瞄向尾花樹抬起的手臂,而是头颅。恐惧、愤怒、羞愧全部充斥在颤抖的手上,不是制止,她想要将尾花樹当场击毙。 “砰”、“砰”接连两声枪响。 尾花樹枪口一抖,只来得及朝天花板射上一枪便滚身躲入木箱的遮蔽,脸上和耳朵火辣辣地发痛,鲜血从额头上如注般的直流下来,将他的视野模糊成鲜红的一片。 再度“砰!”、“砰!”数声。 尾花樹尽量缩着身子蜷着腿,身后的木箱角上撞出一颗颗火花。 理惠持枪上前,不断开枪,空掉的弹夹很快被排落,她咔嚓一声再度换上。 大志吓得呆了。 他协助的任务向来都是偷摸、或者是打探消息之类的事,连枪都没有摸过,哪里会想到会被卷入枪战。 他双腿颤抖不止,就这样站在艺术馆展厅中央张大嘴惨白着脸色。 而拓也则是借助着理惠的火力压制从另一边朝木箱后弓身快跑着绕过去。 他低声喊道。 “尾花樹,你有三秒的时间走出遮挡物并且高举双手投降,鉴于你的行为,我们有权将你制服或直接击毙。” “三!” “二!” 拓也快了一秒直接出现在尾花樹的侧面,拿枪指着他,但尾花樹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点,枪也早就抬起。 但在这时。 “警察,你们是警察!” 大志意识到什么,想到奏哥一直对他的照顾和看重,想到黑道中最为重要的义气,他竟然迈开双腿猛地冲向了拓也,拦在了大哥面前。 拓也惊诧地连忙停下了扣下扳机的手。 但尾花樹视野模糊中,想到的却是自己知道一切的小弟正跑向警察求助,一个混混可远比正式的黑帮成员更不值得信赖,大志可能指认自己,不过更可怕的是他或许会在警察的审问下将那个计划和盘托出。 他调整了下枪口,灼热而深邃的无情理智宛若黑夜中的火山口,随着扳机的叩响吞噬了所有羁绊。 “砰!” 大志身形颤抖了下,一口血从喉咙间咳了出来,他一时分不清贯穿痛觉的前后,但他听到了那是身后的枪响,他脸上所有热血慷慨的神色变化为一片茫然,只剩下无意识地呓语。 “大哥,我掩护你,你你快走” 当大志的身体和脸啪的一声贴在地面上时,想着要和奏哥一路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嘴角扬起笑容时,灰暗的瞳孔却未看见尾花樹果决地趁机跑离木箱逃窜的背影。 “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有点蠢,完全没有我们当时的那股狡诈劲。” 老爷子愤怒而又悲伤地抹着眼泪,捂着大志胸口根本堵不住的血口,太年轻了,就这样的年轻人,“世界远比你眼里的要大!他可不是你的大哥!” “你们快追,这里我来处理。” 露央沙跪到大志身边,探着他的脉搏,神情却一片晦暗,其实当她说出刚刚那句话之时她心里早已清楚,人应该是没救了,侥幸的只是她的希望而已。 尾花樹这样的杀手,若非他想要,开枪时怎么会留下活口。 拓也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跟在飞奔的理惠身后,他不知道大志是不是替他挡的枪,而尾花樹则是没来得及收手,自责此刻就开始折磨着他,但职责又要求他保持清醒。 他听着理惠坚定的脚步声,想不明白她此刻为何能如此有力量,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至于尾花樹,一枪被擦破额头,一枪被打掉半个耳朵,竟然还能跑得这么快,不过其遭遇如此仓促的情况,将其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尾花樹一路狼狈地逃窜着,甚至几次都弄错了方向,不过他终究是找到了那具阿喀琉斯的雕像,掀开帘子在其脚后跟附近的地方按下了警报按钮。 作为本家的一个据点,这处艺术馆又怎么可能是单纯的荒废,作为离开或进入的必经之路,都能拖延他逃跑的时间支撑到支援到来。 不过那几个熟面孔又突然摸到了他身边还是让他大吃一惊,简直都快成为了他的梦魇,这次要是得以逃脱,他怎么也不能放这几个人活在世上。 沐子没有看脚底所踩的血迹,蜿蜒前行,她也没有重复迷宫小鼠撞墙时的慌乱动作,而是径直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她眼中的世界宛若画布,周围的墙壁或雕塑都是一片片彩色旋涡,她仿佛漂浮在蜗牛壳中的一只无形的梦食生物,受到视野所见的那涂鸦一般的慌乱、绝望和急躁诱引。 一个个岔路口,一个个颠倒方向的环形通道,她看见了那变形虫一般的生物慌乱地留下脚印,并将手印拍在墙上。 不知不觉间,她手里多了一截或许是ppr材质的断裂水管,宛若掉帧一般在画布上磨得锋利,产生了一个锐利的箭形锋口,愈发像那能穿腹而过将野猪支在半空的竹筒。 她脚步慢慢停下。 五步。 四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尾花樹忽的感觉脊背发凉转身看向背后,只见五百川沐子从两米不到的转角处一点点地冒头出来,偏了偏脸,展露难以形容的微微笑容、 那眸子已经不能说是澄澈,只能说是空无一物,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缺口,就像是未知的、深渊里的东西正透过那缺口凝视着他,反正那绝对不是人类。 尾花樹一瞬间念诵起八幡大菩萨的名号,在战栗中已不知道自己是被吓醒,还是被吓到了梦中。 但他仍然记得开枪。 子弹在火力的推动下迸射出去,但只嵌在了墙上或是化为流弹,但眼前似幻影又不是幻影的五百川沐子完全没有消散,甚至没有子弹穿过形成哪怕水波一般的波纹。 随即什么东西闪过,他手背上撕开血痕、皮肉翻起,尾花樹惨叫出声。 不对,这点痛苦并非不可接受。 他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他求生的本能告诉他要冷静,但他根本冷静不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再度一次次地开枪,但只是愈来愈痛,手肘,手臂,胸,腹,腿,小腿,脚,他感觉身上的肉在被一块块剜掉,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被活生生地切出一道道鱼片,他不知道这是凌迟般的捉弄,还是食用前的盛宴。 身体上的坑洞汇成血洼,然后血液漫出,尾花樹快疼疯了,他甚至开始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一块流出血芝士的奶酪。 子弹终于打空,却稍微唤醒了一些他的理智,他丢掉枪,如野兽一般扑了上去。 腰上陡然撕裂开了一阵贯穿般的痛感,但这并不要紧,这怪物柔软的躯体被他按在了墙上,他用尽全力地一拳打在她的鼻梁上。 沐子怔了怔痛醒,感觉脑袋七荤八素的有些委屈,一摸鼻子又是血。 眼前竟然是尾花樹。 她感觉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太正常,又一拳打了过来。 沐子想也不想就松开手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偏头躲开了他的攻击,她如同对付近谷勝的那一招一样,下踏高踢,但叩起尾花樹下巴的腿鞭只是使得他下巴微扬,向后踉跄了一步晕沉了一下。 开玩笑的吧 她从墙边的不利位置连忙跑出来,仰起头看着转过身,魁梧宛若猿虎一般的尾花樹,他脸上、身上都是血,腰间还插着一根水管,即便是这样依然行动凶猛,简直就像是一个怪物。 她余光瞥见地上的手枪,扑过去捡起,而尾花樹凝视着她并没有阻止,沐子扶了扶仍在嗡鸣的脑袋,勉强右手持枪对准他。 “你为什么要杀秋山慎。”沐子皱了皱眉头,“你认识我?是因为担心我的朋友报复你所以杀掉他作为交待的吗?” 尾花樹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情绪终于冷静下来,疲惫的脸上更是难得地藏起了一抹笑容,“算是吧。” “但我从来都没想成为“红叶”,而且我也不怨恨那个对我开枪的大叔。” “不怨恨?”尾花樹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此刻的自己一眼,只露出嘲讽的表情没有说话。 沐子思索了一会垂下枪,“我只是想告诉你,秋山慎是你杀的。” 尾花樹紧皱起了眉头,当然是他杀的,这还需要她告诉自己?这人,不,这怪物到底怎么回事。他忍痛将腰间的水管拔出,掷在地上,警惕地和其拉开了距离。 如果对方丧失了进攻的意图最好,即便他并不怎么畏惧,也不想和这种莫名其妙的存在拼的你死我活。一切的纷争,对于它们两个而言,都该停止了。 他此刻只想等待柱吉会的人赶来带他离去,他只是借助着墙面强撑着站立,流血已经使得他很难再用出力气。 但尾花樹望着沐子的身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逝,因为随着脚步声出现的并不是干部板橋航或者西丸颯,而是拓也淳。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拓也比理惠先到了一步,他吃惊地看着持枪的沐子以及满身血洞的尾花樹。 “沐子,你在干什么?你一般市民怎么可以持枪伤人?” 她什么时候开枪了?沐子气愤地扑向他,拓也阻拦的一只手却碰到了她的鼻子,立马她就惨叫一声,蹲着缩了下去。 “别胡闹,也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现在一切都交给我,知道吗?” 拓也警惕地盯着尾花樹,保持一定距离持枪将之对准,毕竟第一次近身格斗惨败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尾花樹面色阴沉地问道:“为什么是你!我的同伴呢?” “这点我也很意外。”拓也想到刚刚的事,笑道:“也许是觉得这里不太安全,又或许是经验充足预知到了什么,我们的本部没有通知就支援了过来,刚好撞上了一批顽固抵抗的陌生人马。” “不过他们似乎对你没有什么信心,认为你已经被抓、很识时务地投降了,毕竟只是一个阻碍公务罪。”拓也顿了顿,嘲讽地道:“至于像你这样的人,尾花樹,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值得什么同伴吧。” 尾花樹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时气急,软倒在地上。 拓也见机立即跑到他身后,用膝盖压住他的腰,并给他戴上手铐。 “尾花樹,你因非法持有枪支、涉嫌参与多起暴力案件、涉嫌不法金融活动、袭击警员。”拓也想到新的毫无辩驳一条顿了顿,“以及杀人而被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需要知道,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第四十三章 审查 白马带着精锐刑警们突袭了这里,就如拓也所说是没想到的事。看来他并不像他表现地那般对未婚妻并不关心、或者是对每个决定都屈从。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判断出局势,并在紧要的时间点介入,简直宛若神兵天降,帅气透顶。 大片大片的雅库扎们在近身格斗中或是枪战中被放倒在地上,这些正如二课所想的见惯了死人的刑警下手毫不留情,要是胆敢在地上挣扎一会再够向武器,他们真敢补上一颗子弹。 要说为什么,一方面他们的确抱有牺牲的觉悟,但另一方面,他们这些通过公务员2考或者1考的人也不想因为人道关怀和雅库扎一换一。 制式配备并训练后的力量是可怕至极的,至少并不是个人的骁勇可以抵挡,再加上警察人数又是数倍之多,很快雅库扎们开始转身奔逃。 白马叼着烟,拿手枪抵着板橋航的脑门,“尾花樹在哪。” 不过现场逼问还未结束,他便在眼角的余光中察觉了数道蹒跚的身影,转头只见拓也和沐子费力地抬着一个血人从艺术馆的偏僻角落溜出来,就像是犯罪后处理尸体的嫌疑人。 他滑关枪的保险,手枪一个兜转将板橋航扇倒,勾了勾手指示意警员们把那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尤其是自己的副官拿下。 白马走过去,诧异地看着医疗人员开始抢救输血、几乎惨不忍睹的尾花樹,又诧异地打量了一番毫发无损的拓也,从神态到动作到声音都充满了怀疑,“你干的?” 不过他只是瞥了一眼尾花樹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深究这件事,没等拓也回答便转身抛下一句,“写好报告。”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后面也够呛。拓也抓着头发,愤恨地盯着沐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你是没有持枪证的吗?” 沐子蹙着眉仰头止着鼻血显得很委屈,“我又没有枪,或许是他的枪?总允许我捡起枪反击吧,而且我也没有开枪啊。” “他的枪?”拓也愣了愣,意识到什么,“难道在你之前有其他人来过,打伤了尾花樹?” “也许吧,你不要大吼大叫好不好,我现在脑袋还嗡嗡疼。” 拓也陷入了沉思,有点想不通什么人还能在那时出现在那。 不过终归是结束了,这一切由尾花樹造就的风波。他几乎是自己见过的最可怕棘手的凶徒,几近警视厅两课全力来对付他一人,却依然使得他几进几出,如视警视厅于无物。 但庆幸的是,这次尾花樹不可能再逃过法律的制裁,他的落网几乎使得一切知情者欢欣鼓舞。 不过拓也心底泛起的喜悦很快被一阵哭声给扑灭,那是接到大志死讯赶过来的他的父母,扑在白红交杂的盖单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一场意外,一场悲剧。 他也还没想好大志的报告又该如何写,应该写混混吗?他不想人们以简单粗暴的眼神看待大志,这样会显得他的死亡愚蠢而卑渺,但其实上不是,人走在哪条道路上都可以做到底线、向往高尚,真正应该卑渺的是尾花樹。 场面乱成一团时又是电话响起,拓也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是战战兢兢按下了接听的沐子。 “沐子,你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母亲千惠的声音十分生气,简直是溢了出来。 沐子捂着电话,用眼神警告拓也不要多嘴,小声道:“我这边什么事也没有啊。” “为什么要骗我,你知道你那边有多吵吗?我可有严厉地嘱咐过你不要往危险的地方跑吧,为什么有人给我看了一帮黑帮追赶你的照片?” 沐子神色惊慌,嘴上仍辩解道:“应该只是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吧,我在学校哪里也没有去。”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更咽,但刚强的千惠捂住嘴终究没有哭出来。 沐子一下子被吓到,陷入了不安的沉默,她茫然地抬起头,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拓也对其笨拙的表现摇了摇头,伸出手。 沐子蹙起眉头,愈发捂紧了电话。 但拓也再次伸出了手,似乎他此刻并不是那个经常处处针对她的同伴,而是一个可靠的刑警。 鬼使神差般地,沐子犹豫着将电话递给了他。 “喂?您好,这里是工作人员,您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不好意思的是,葬礼期间是不能使用电话的。” 这家伙果然开始胡言乱语了啊,沐子紧张愧疚地都快哭了出来,扑过去去抢电话,却被拓也扭身避开。 另一头的千惠吃惊问道,“葬礼?” “是的,如您所听见的是家属的哭声,一个凶徒肆意开枪,有个年轻人被不幸地枪杀了。” “沐子。”千惠焦急了起来,“我女儿没有事吧?” “如果您是指我身边的这位小姐的话,她没有事,只是摔了一跤跌破了鼻子。” “请把电话给她,我想和女儿说话,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您任性的要求,因为现场还有更值得关怀的人,受害者家属想再次听到孩子的声音却听不到了。”拓也顿了顿道:“电话我会在此刻调成飞行模式。您想和女儿交流的话请冷静下来、过段时间再拨打过来。” “等等” 但拓也说罢便果断挂断了电话,调好模式的同时还翻了翻沐子的通讯录。 “这样真的有用吗?”沐子见木已成舟只能松开他。 “家人担心的话,给他们个更悲惨的写照,让他们专注于你没事的庆幸。”拓也将手机丢还瞥着她,这个办法应该说是刑警同事间常用的办法,基本上是一次见效。 做刑警要是家人天天一哭二闹,那根本不用干了。 沐子低头道:“但我负罪感更加浓厚了。” 拓也盯着她,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她的额头,“不想让家人伤心,那便别做任性的事。谎言可以抚慰生者之忧,可无法抚慰死者之恸。” 将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后,白马心情很好地钻进车,但抬头却从后视镜中看到露央沙面若冰霜地坐在后排上,或许早就在此守株待兔,烟不由得从嘴角掉落。 “你在我手机上装了定位?” 白马转过头,冷峻的脸上仿佛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这便是他缓和气氛的所有努力了。 “我没有。” 估计是以前也没做出什么控制狂的举动,露央沙倒没有认为他说谎,而是转头看向被她提拎在身边,同样在后排上,瑟瑟发抖的楠部渉。 关他什么事啊!楠部渉低着头欲哭无泪,他敢黑露央沙的手机吗?要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照片,那不是一场无限制擂台赛,死无葬身之地啊。 白马这才发现楠部渉,更加吓了一跳,他深吸一口气,明白过来这次危机远超他想象。 “也不是渉做的。” 他犹豫了一会,勾了勾手指示意露央沙附耳过来。 但她眯起眼睛,似乎更加生气了,面无表情地抱起手臂。 白马顿觉糟糕,但实际他也的确没什么哄女孩开心的本领,两人的相处也充斥着的是名为理性的感情,于是他凑过去实话实说,她脸上的神情便云开雨霁。 露央沙撇了撇嘴,不满的语气仿佛是撒娇一般,“你作弊!” 她似乎随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微红,局促不安的双手按了按腿边的坐垫,想用认真的讨论掩盖这一切道:“线人,这倒是我从未思考过的方向,也许是我太依赖于眼前的力量了。” 白马笑了笑,偶尔依靠他也没什么不好。 忽的空气变得静谧,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起看向楠部渉,两双明亮的眼睛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一样。 靠!黑人是自己想出现在美国的吗! 楠部渉心中愤愤不平,感觉此刻心中伤痕累累,就连过往爱情的旧伤疤都被撕开来。太不讲道理了,这两个人,太没有公道了,这天下。 他默默地打开车门自己出去然后贴心合上。 但事情并未像楠部渉想象的那般进展。 注意到没人再在周围后,白马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其实通过之前的几次行动,还有对于一些旧案的整理,我怀疑不止我们在柱吉会中有线人,恐怕柱吉会也同样如此。” “或许是买通,或许是早就安插,又或许是人情关系。” 露央沙思索道,“你的意思是尾花樹以往作为证人,或者提供误差证词并不仅仅是他的个人做为,而是有警员在一边配合操纵?” 她皱着眉头表情变得沉重,“这的确很有可能,他的确是个很厉害又极其擅长伪装的人,但屡次都能玩弄精锐的刑警们就显得不太正常。” “而且那天他枪杀秋山慎的雨夜,无论是从后偷袭打倒警员,还是了无痕迹地逃出天罗地网,也许并不是他的计划比我们更周密更像是他知道我们的布置一样。” 沉默过后。 白马揉着眉心叹道:“背叛者啊,这是我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一想到他甚至还有可能在一个重要位置,我就感觉更加糟糕。” 露央沙好奇道:“那你想报告给内查的那批人吗?” “不。”白马又点了一根烟,深邃的目光不知道望到了何处,“我不想那些家伙把一切弄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你知道即便你做了这么艰难的决定,我也不会请父亲为你开路的吧?”露央沙顿了顿伸出手道:“但我,还有我的力量,会一直待在你的身旁。” 白马将那温暖而柔软的手握住,两人就这样宁静地凝视着彼此,展露笑容。 第四十四章 跟踪狂 “所以审问的事完全交给了他们去做?” 露央沙看着一脸好奇的沐子,笑道:“不好吗?重回我们阔别已久的课堂,以另一个身份注视着你的岚斗老师?” “倒也不是好不好”沐子脸颊微红,“只是案件没有结论心里空落落的。” “空落落的应该是我才对吧!”直人突然从后面探头过来把两人吓了一跳,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愤恨,“我可是去帮忙的,然后你什么都没给我做!” 露央沙脸色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摊了摊手,“所以呢?插在一众警视厅的各有分工的精锐刑警中,你能做什么?像能把玻璃碎落的位置都给弄错的人,连没有专门训练过的巡警都比你出色吧。” 直人一时气急,“我可以把那家伙定罪。” “哦豁?依靠你那法务省的大臣父亲吗?真是没有志气呢。” 直人愤怒地将书往桌子上一拍,“我以为经过这件事,我们应该能算是一边的了呢,好!要内斗么?我随时奉陪!” “唔。”沐子合了合手,表情显得欢欣鼓舞,目光明亮地道:“你们是要文斗还是武斗?” “咳咳各位同学” 岚斗哀叹般地停下讲课看着各个学生,“虽然我们课上的人好像越来越少了,虽然我知道这和我们突然消失有关,虽然我也能够理解你们第一次直接接触案件的兴奋,但是课还是要听的啊。” “我是有在听的哦,岚斗老师。”沐子举手小声地道:“您讲到了精神失调,并以跟踪狂为举例,列出了他们的几种类型” “叛徒。”直人不屑地抱着手臂,似乎这并不能完全诠释他的观点,“蛇鼠两端的家伙,骑墙者。” 露央沙诧异地微微回头道:“没想到你在创造新名词上倒有着些微天分。” 不过她的调侃意味自然完全和真琦直人不同。 对于做教授这项新事业,岚斗是极容易满足,他脸上的愁容一下子散去,眉毛都飞扬了起来,他持笔在空中点了点道:“很好,五百川。”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做过一项调查,有15%的女性和6%的男性有过被跟踪的经历,而对于前男友和前女友而言,相应的数据则分别上升到了61%和44%。” 他微笑着,仿佛是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也就是说,每六或七名女性就会有一名被跟踪,每十六名男性也同样如此,而至于分手后是不是会被尾随” 岚斗将右手拍在左手的手背上,“则如同抛硬币一般,一半一半。” “人们为什么想要跟踪,甚至在某种特定情况下跟踪甚至变得普遍,这比起精神疾病更像是有情感诉求。当然,这里比起美国跟踪更加严重已经是个公认的事实,这种说法并不能把各种人病态的犯罪事实覆盖,但可以提供一个角度。” 他好奇地看向课上唯二的两个女学生,“露央沙,沐子,你们有被跟踪过吗?” 露央沙毫无意外地冷冷回复:“真是太失礼了,我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将之作为骚扰向授课伦理委员会举报吗?” 岚斗腿脚一软,连忙举手道:“不,千万不!”他挂着的笑容变成了满脸冷汗,“露央沙酱?我们在探讨严肃的学术问题,千万别把一切落到僵硬可怕的俗世中去。” 最近岚斗老师好莎翁啊。 沐子用手捂住眼睛,装作完全没有看见他教授威严尽失的一幕。有时候的确很难判断露央沙是不是玩笑,你以为是玩笑,万一她认真了呢! 露央沙思索了一会说道:“跟踪的话,我上小学有这样的记忆,有一个中年男子不远不近地吊在身后,我走的话,他就走,我停下,他就停下,还对我傻笑,那时我还想着这个白痴竟然能迷路。” “但现在环境好了很多,小学生上下途中都会有退休的老人进行护送,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吧。”突然她想到了“hto”,顿时用指尖揉了揉一边的太阳穴,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果然有啊,岚斗露出不出意料的神情,又微笑了起来追问道:“那现在呢?现在应该也有不少吧。” 露央沙停止思索抬起脸,本来就是冰美人的她目光更加冷彻,“现在?现在我会请侦探查清那人的身份、地址、家庭情况,在他的社区公布这一切后再聘请律师对他诉讼索取精神损失费,律师函上的名字填什么好呢” “我想想,大概是金宮岚斗。” 她顿了顿道:“不过要是那人屡教不改的话,我觉得就很有请警方介入的必要了。” 岚斗打了个寒颤身体一垮,连忙扶住讲台,转头看向沐子道:“沐子,你呢?有类似的经历吗,可以讲讲吗?” “唔” 沐子抿着嘴唇仰头似乎在思索,“要说跟着我,偷拍我,会突然上来搭话问些问题,或者是热情地把我拉向其他地方的人,从小开始就一直很多呢,但我不太确定他们能不能算是跟踪狂。” 真是好极了,这位更是重量级。 岚斗踉跄了一下几乎是马上想到了初遇沐子时她被不良缠上的事,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空气镜片,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学生是两个极端,还相处得如此亲密。 人类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你傻的吗?”直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都这样了还不算跟踪狂?报警啊!” “啊其实我觉得他们还好吧,好像没有什么恶意。”沐子偏了偏头道:“只是其中有些会跟着到我家的人,就让我感到不适了。” “他们会一直按门铃,有的还会在门口留下内裤之内的东西,或者试图进屋偷我的衣服,这些就有些过分了。” 沐子似乎想到什么,终于皱了皱眉头,回忆道,“只是有一次,我听见什么声音晚上醒来,见到窗边贴着一个黑影,五官都贴在玻璃上,睁大眼睛向我的卧室内窥视。” 她比了比手势,“家户独栋的屋宅不是两三层有些高吗,他竟然是通过树爬起来的。真的很讨厌,母亲为了带我躲开他不得不搬家转学,离开了好多认识的朋友同学。” 沐子似乎很理性的,不,与其说是理性,不如说是习惯地给跟踪狂分了层级,直人听得都快窒息了。 岚斗也差不多,他将杯中的咖啡半数都灌到肚子才勉强冷静下来。 露央沙盯着沐子,想到是不是她有时有些呆的原因,所以会给人一种很好诱骗的感觉。不过承受了这些依然无比乐观黏人的沐子,也能称为稀世珍宝了。 她认真地道:“沐子,我把我的律师介绍给你吧。” 不不不,大可不必。 岚斗擦了擦冷汗,现实是不会有冷热中和理论的,事态只会更加复杂。 他连忙打断道:“我们已经有了两名同学的实例,回到课程上。” “根据跟踪的动机,澳大利亚著名精神病医师paulmullen将stalker(跟踪者)分为五类,其中最常见的是亲密型及无能型跟踪者,露央沙和沐子遇到的都在此类。” 岚斗解释道:“这两类跟踪狂希望与受害者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前者会试图直接成为受害者生活中的一份子,后者程度轻一些,会害羞地保持距离,这更像是一种角色扮演,这个角色可能是父母,恋人,甚至是子女、情人、挚友。” “他们是否清楚自己在角色扮演也在两可之间。实施行动时他们会盲目地把对方的一切行为当成是暗号,为不合理的地方找到借口。” “比如他看我了,他一定是喜欢我,他之所以没有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工作太忙,他看了眼表,是在约定和我六点半在咖啡馆一起约会的时间,就这样,他们能产生很多根本不存在的共同记忆。” “但要是行动遭到了拒绝,他们有可能恼羞成怒,这又说明他们此刻是清醒的。” 岚斗咳嗽了一声,说道:“需要注意的是,无能型跟踪者有可能会发展成亲密型跟踪者,无论是拒绝前者还是后者都要谨慎,因为其可能会采取极端的报复行动。” “啊” 直人突然惊叫一声,而又低头陷入了缄默。 岚斗微笑着停下,问道:“怎么了,直人同学。” “不用管他,岚斗教授。”露央沙瞥了直人一眼,似乎很清楚地道:“某个愚人或许是发现自己和无能型跟踪狂的特质有所重合,特别是在幻想方面。” 岚斗的笑容更深了,“我能理解。” 不,你明明不能理解沐子在心中吐槽,看着把头埋得更深的直人,不由得为他感到可怜,这次是来自于露央沙和岚斗老师的联手欺负了。 “喜欢的话就当面表白好了,这样既有诚意又没有距离,哪怕失败也只是一次的事。” 露央沙一语双关地对无能型跟踪狂和真琦直人展开了鄙视,“安心地保持一定距离呆在幻想空间中,只会跟不上现实的时速,陷入悲哀的痴狂。” 咻! 笑着看热闹的沐子突然心口被一只暗箭射中,倒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露央沙顿感慌乱,摇着她的手臂道:“啊我说的不是你,沐子” 第四十五章 上路舞香 “总之,既然我讲了理论,自然就会有实例。” “这又是您正在办的案子吗?”沐子听到是案件一下子复活过来,抬头好奇地问道。 “是的,但这并不能算是新案。” 岚斗微笑着道,“在浜地水族店杀人案有所答案之后,警视厅认为和其相关的一系列沉底悬案也有破解的机会,如同为池袋杀人系列案的西口公园杀人案,就正在令uit进行重案重查。” “比之毫无头绪、了无痕迹的浜地水族店杀人案,西口公园杀人案则牵涉到了诸多人物关系,极其复杂,uit整理了一下移交过来的资料后,发现之前办案的警员小组甚至都没有理清受害者的关系网。” 露央沙听到对于警方的驳斥一脸平静,似乎照例是知道什么内部信息。 岚斗按了按信号笔,只见荧屏上出现了一个无可辩驳的美人,她有着**浪一般的烫染冷棕色长发,稍显平直的眉毛,卧蚕明显的双眼,虽然气质上带些平静,但笑起来却温柔明媚。 “受害者被称为真由美,是池袋一家名为nightdream(梦乡)俱乐部的陪酒女,因体贴知性、成熟美丽而很受客人欢迎,原本警方认为这是一起普通的因金钱情感纠葛而引发的恶性案件。” 他揉了揉眉心,“但警员们在案发后进行一番调查后,却发现她的真名其实叫做上路舞香,而她的人生远远不像看到的那般简单。” “首先,真正的上路舞香家境良好,母亲是朝日电视台的知名主持人,父亲是早稻田大学的教授,家境殷实,知识氛围浓厚,而且她的母亲是天主教徒,因此上路舞香从小一直是就读的天主教的女子私立学校。” “之后进入父亲就职的早稻田大学后,她也是在父亲过去同窗的照顾下进行学习,这时的上路舞香,完全可以说是“大家闺秀”的模板。” “毕业后她并没有选择任职,而是经营了一家服装会社,不过24岁,年轻的上路舞香,已经算是脱离父母独立,事业有成。但当她招待商业上的客户出入一些夜总会牛郎店后,她仿佛发现了新世界一般,一切都开始滑出了正常的轨迹。” 接下来的事很好猜到了。 直人感觉总是能在岚斗老师的课程上刷新自己的世界观,他目瞪口呆地喃喃问道:“难道她作为一个社长,去做了陪酒女?” 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想到什么表情有些沉重,忽然低声道:“我能理解她。” 他的家教也很严,父母总是担心他做出什么事让家族蒙羞丢脸,从小到大更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仿佛人生中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都如同一本小册子上写的明明白白。 虽然他一直说服自己这便是精英教育并承受了这一切,但心底实际上对于一些同龄人能够享受到的乐趣充满渴望,他总感觉自己就像是人间失格中的主人公大庭叶藏,是不完整的。 只是上路舞香大概是因为是女孩才能挣脱,对于他而言,永远也无法做出如此出格的叛逆。 “恕我直言,上路舞香也许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或者是超出了你的想象。” 露央沙听到直人的苦闷低语侧过头,瞥下目光道:“据我知道的她和朋友的聊天信息来看,她似乎是对付给牛郎店昂贵的指明费和酒费产生了不满。” “她抱怨着牛郎长得不够帅气、嘴边挂着的就只有一些没有价值的土味情话,她开始不能理解凭什么她陪男人聊天反而要她花钱。于是她觉得自己要放松聊天的话,与其做客人还不如做陪酒女,至少可以自己掌握话题,还能赚钱。” 教室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沉凝。 岚斗不由得捂住了脸,这离奇的记录好像的确是事实。 但直人胸腔中还没开始发热的共鸣一下子就被拍碎,没有人是真正认可、了解他,而同伴、一切,都证实了是露央沙所说的幻想。 直人涨红了脸捂住胸口,似乎气闷得欲语难言。 并不是为了钱吧,上路舞香如此优渥的家境怎么会缺钱,那鬼才般的算法大多有些朋友间玩笑的成分。而有时候人说服自己的谎言可不能相信呢。 不过比起前方有条错误的道路,还是没有道路为好。 沐子偏了偏头看着面冷心热的露央沙。 她忽的又想起安然被送回店里的雲林院,唔,她能不能说是上路舞香的反面?两者的人生,看似拥有选择其实都没有选择。 一个被悲惨遗弃但也许遇上了好人,一个出身优渥却忍受孤冷,命运可真难测,究竟谁才算是沉沦呢? 她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过与其分下三六九等,不如说,这世间的大家,谁才没有沉沦呢?” “沉沦应该算不上,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让人困惑。” 岚斗听到了沐子的话,解释道:“上路舞香做了陪酒女后,不仅没有因为日夜忙碌而拖垮身体,相反两边的事业都是风生水起,她本人也是愈发容光焕发。” “作为社长,她打造的专为年轻人设计的潮流品牌如黑马般杀出竞争,其本人又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于是时尚杂志多次以她为主题拍摄封面。” “而另一边,她作为‘梦乡’的陪酒新人,竟然很快冲到了‘梦乡’的业绩第一并连续三年蝉联。” 岚斗茫然地望着教室的天花板,仿佛是个没有心的机器人在阐述。 “要说她在陪酒女上的成就到了什么地步?” “甚至有探密类的电视台来到店中对她指名,希望进行暗中采访,却被告知至少要提前一周预约,并要支付所谓的保留席位的预约金,媒体将她和类如roland的顶牌牛郎并称起来,称之为“夜之女王”。” 他看着面色全部麻木、重新审视自我的学生们,深吸一口气。 “而你们或许以为一切到这里就停止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在我们对她的电脑以及手机进行解析后,发现她还有一个身份。” “秋叶原的出租女友。” “靠!”此刻直人终于忍不住,小小地叛逆了一次爆了粗口,不过那些许的欢欣很快被复杂的心情淹没,“一天真的只有24个小时吗?还是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同?” “我想这的确是每个知情者都会想问的问题。”光是讲述上路舞香的背景就让岚斗感到心神疲惫,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休息一会,于是向露央沙问道:“你怎么看,露央沙?你对于上路舞香有什么看法?” 露央沙不假思索地道:“不能理解,很奇怪,不可思议。” “她既像是在放纵,又出奇地自律,将时间安排到了极致。白天解决会社事务,晚上去陪酒,甚至周末也不放过,做起了出租女友。” “至于直人同学所提的时间问题,我猜测她是使用了达芬奇睡眠法,每工作4小时休息15分钟,这样一昼夜只需要接近15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依然能够保持正常的逻辑思维以及计算能力。” 岚斗和直人都神情复杂地支起身子看着露央沙,说起奇怪她怕是比起上路舞香不遑相让,多么超脱现实的事情都能被她拽到现实中来,哪怕大家只是想议论议论纾解情绪。 “沐子呢,你怎么想?” “唔。”沐子偏了偏头,“不是上路舞香这样的人,恐怕也造就不了这样的迷案吧。” “我倒是觉得警方应该已经很努力过了,一方面上路舞香她有一个家庭圈,还有一个会社圈,以及陪酒的客人圈,周末的出租女友圈,也就是她拥有至少四个复杂的社交圈。” “而且最糟糕的事,她每个圈子中人的身份特征都不同,和她父母人脉有关的大多是中老年知识分子,会社中应该是潮流年轻同事,出入‘梦乡’和她有过长时间接触的应该是有钱人,而出租女友更是涉及到外国以及外地游客。” “要是我碰上这样的案子,恐怕已经想要一头撞死为好了。”沐子顿了顿微笑道:“不过老师您既然说了跟踪狂的事,您现在锁定的嫌疑人应该是一名跟踪狂吧?” 终于得到了一般人水准的安慰,岚斗觉得心中的困苦消散了许多,“不错。” 他按了按信号笔,只见屏幕上的照片转换,从上路舞香转变为一个电线杆后似乎藏着人、只在夜灯下拉出一条影子的图片,再度转换,变成了一个转角,墙后露出的一截帽檐。 之后的几张图片要么是隔着浴室窗的阴影,要么是立在猫眼外的藏在严实装扮中的人,总之透着难言的惊悚恐怖。 “这些照片是上路舞香的数码相机里发现的,时间跨度长达半年,说明她自己也察觉到了跟踪愈发逼近且更加危险,但她依然没有选择请侦探或是报警,很有可能是担心自己的秘密泄露。” “至于这是不是直接导致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无从得知,但我认为十分可能。但很糟糕的是,照片始终没有照到跟踪狂的脸,这使得我想要从这方面展开调查也无从查起。” 第四十六章 是谁来到了旅馆 “的确很糟糕。”沐子凝视着那一张张照片,仿佛置身于了一个朦脓的夜晚。 飞虫撞击的昏黄路灯,没有人的深夜街道,狭窄的阴暗小巷,酒醉的她扶着墙壁边跌边跑,时不时地惊恐回头,只能用包中的数码相机拍下很模糊的画面。 “他”的脚步声就这样混杂在自己的脚步中,仿佛要插足自己的世界,将手探进她的胸膛,向外将她剥开一样。 这种实实在在的,仿佛要把人逼疯一般的压迫感,上路舞香心中的恐慌和绝望,如同雨水一般渗下教室四周的墙壁,如同一直再响愈发尖锐而不会自己停下的门铃,使得沐子打了一个寒颤。 她想到了原本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的那个夜晚,那个贴在玻璃上的、却仿佛掺杂在夜色每一个角落的肉黑色五官。 不过她眨了眨眼睛裹紧衣领后神色重新又变得好奇,她朝着岚斗问道:“老师,有案发现场的照片吗?” “当然。”岚斗征询般地用目光也扫了其他人一眼,似乎在问他们是否做好了准备,于是便再度按下了信号笔。 接来下播放的是一组幻灯片。 幻灯片的右下角除开一系列来源、保密字样外,还标注了地点,西口公园附近一家名为“若葉”的情人旅馆。 照片中的上路舞香躺在房间的床上,身体经过了模糊处理,诡异的是,她的周围,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又一套的类似于cosplay的服装,全部按照人形进行的摆设,并一直蔓延到地上,有十数套之多。 安静等待了半个小时让学生们冷静下来并理清思绪后。 岚斗提醒一些信息道:“或许有人不清楚,我解释一下,有些情人旅馆的前台并没有人进行服务,店前和店内,亦或是各种角落,也不会有摄像头。” 他顿了顿说道:“因为出入情人旅馆的,会有明星、歌手等知名人物,同时也会涉及到**、出轨等一系列社会伦理问题,总之鱼龙混杂,基本上都有见不得光之处,这项设计是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 “通过电子屏办理入住,然后第二天办理退房,在这段时间内,房间与外界的信息交互完全封闭,进去了什么人不知道,出来了什么人也不知道,直到整理房间时店员才有可能明白状况。” 直人不太想再去看那明显不正常的照片,舞香遭受了怎样的对待,他也不想去想。他心中完全是惋惜愤恨的情感,皱眉道:“但这简直是完美的犯罪地点啊。” “的确如此。”岚斗严肃地道:“情人旅馆的杀人事件一直多发,好在犯罪者大多会自首,又或者是有明显的动机和人际关系可供警方追寻,但实际上其潜在危险性已经浮出了水面,也许未来这问题能得到解决,但对于现在于事无补。” 他看了看紧皱眉头的学生们,指导道:“侧写的关键在于移情,也就是站在受害者或者是凶手的角度来看待犯罪现场并进行回溯,其要求有敏锐的观察力,对于细节的感知,和丰富的想象力。” “而这些我之前不断将你们训练过,我相信你们的素质现在做到开始已经不成问题。” 他忽的想到了沐子对于柴生由纪夫的侧写,按理说这个地步根本没有人做得到,因此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真正的不以玩笑的态度强调侧写的危险性。 “放空大脑,开始沉浸。” “但记住牢守一点,你所得到的并不是真实,而是猜想。你与受害者或凶手之间开始的偏差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是有益的,而这点偏差需要以潜意识用线索去不断修补。” 他关掉了电脑和窗,来保证教室中足够的安静,而光线,只需要做到自然。 第一次真正的侧写往往是短暂的,新手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收获一些和推理不同的感悟,岚斗从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们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令他感到诧异的是,沐子反倒是最短的一个,而露央沙则似乎已经展现出了很高的侧写天分,瞳孔没有变化了很长时间才突然扩张,似乎陷入了深思。 但岚斗还是选择保持以往的顺序。 “直人,你先开始吧。” 直人少见地有些怯场和紧张,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过来。 “风俗店一般并不提供本番服务,女孩是否可以约出来全凭她们的意愿,虽然女孩要是出张的话选择这里很正常,但我并不认为这是舞香的选择。” 岚斗帮助他理清思绪,很有节奏的问道,“理由呢。” “第7张照片,地面上有点滴般的血迹,是从门边延伸出来,这应该是属于舞香的,但舞香最终并没有出去,我想着应该是进来时产生的。” “舞香也许在挣扎,属于清醒或者半清醒,我更倾向于后者,这才能解释被迫的情况下,凶手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将舞香携裹进了情侣酒店,而此刻她才察觉到不对,但为时已晚。” 岚斗询问道,“如何解释半清醒?” “舞香很有可能属于醉酒的状态,而且我从老师您之前给出的她的照片看出,她的脸颊稍微有些驼红,这说明她在日常生活中或许也经常饮酒。” “当然作为服装会社的社长,我并不认为她会酗酒,那么最近的一种潮流,喝点类似果酒、或者是鸡尾酒之类的饮品来保持微醺感,就成为了可能。” 直人犹豫了一会说道,“天主教的家庭、学校都很保守,不能恋爱,甚至不能流露出爱美的倾向,舞香毕业后没有就职,而且选择潮服之类的方向,我认为这都是她迫不及待离开家并进行的反抗。” “她会乐于尝试一切新事物,这也许也是她会去做陪酒的原因,当然也是她有在生活中适量饮酒的可能。” 岚斗微笑着道:“似乎微醺感和半清醒还是有很大差别。” “是的。”直人目光逐渐明亮,重新自信了起来,“但不要忘记了,她同时有在俱乐部工作,在很忙碌或者很开心的时候,她有可能会错估自己的酒量。” “一瓶香槟可以倒六杯,即便舞香的酒量或许不错,但对于微醺状态的她,我认为两杯也足以使她变成半清醒,以致于会弄错一起去情侣酒店身边人的地步。” 露央沙诧异地看着直人,她没有想到直人突然有了这样的进步,不过比起侧写,这应该是日积月累的推理练习的功劳。 当然满足感更深的是岚斗,他的笑容变成认真的神色,“那么你认为和她一起去情侣酒店的人本该是谁呢?” 直人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有些犹豫,“我不能确定,我不知道更多的信息。” 岚斗反而点点头,“很好,知道自己的侧写该在哪里停下,可以保证眼前重要的成果,不走入歧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琦直人。” 直人稍微有些不甘地坐下,在今天的案件中,他破案的希冀更大于自我的满足。 “露央沙?” 露央沙平静地站起,“我也认为舞香是被人胁持,虽然她做出了诸多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但要以我的角度继续看待,陪酒归陪酒,为多出的一点钱出张出卖身体不大可能。” “我认为她陪酒是基于情感需求,即便她的确有着优渥的一切,但从她成长的环境来看,她很少得到机会表现她自己,所以这就导致了旁人眼中的自己和她自己眼中的自己产生了落差。” “这点我是很同情她的,因为很明显她的家人缺乏对她一般的爱,而我的父亲对我的爱都已经溢出,甚至到了让我“厌烦”的地步,这也是我性格或许有些高傲的原因。” 岚斗和直人瞪大眼睛,这是有些高傲吗?而且她竟然是有自知之明的吗?这么理性地剖析了自己,还知错不改,这也太恶劣,不,太高傲了吧! 露央沙似乎是看懂了他们目光中的意味,脸颊微红,接着说道:“以我为基点反过来说,舞香是极其空洞的,她希望周围能以自己为中心,或许是牛郎那风光无比的外像,让她沉浸进了风俗业的虚荣旋涡。” “但从她和朋友的聊天信息来看,她对于颜值,甚至乃至于素养都很挑剔,这是她的本性,或者说习惯。即便满足了她的情感需要,但是不幸的是。” “给一个吃颜的女孩弥补再多的情感,也很难降低她的门槛,更何况舞香还不吃钱。” “嘶!” 直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真实了,让人感到极度不适。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舞香中途没有意识到很明显是跟人已经约好,那为什么不去一般的酒店,而是去情侣酒店?我认为脱离父母独立了的舞香自己完全没有必要。” “而且也不会是基于一些奇怪的需要,毕竟舞香虽然做了数年的陪酒女,但前二十年都一直受天主教的思想熏陶,她内在应该还是保守的,那么应该是对方的要求。” 露央沙认真道:“所以我想到了岚斗老师刚才的话,也许舞香在和某个人谈恋爱,是明星之类的也说不定。” 第四十七章 电车谜题 “明星男友?” 岚斗惊诧地思索着重复道,这倒是他也没有想过的角度,而且符合许多条件。 “当然我指的不是晨间剧的那种男星。”露央沙解释道,“那样太耀眼了,一方面这样的明星不可能经常出入“梦乡”之类的场所,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有秘密要保守。” “万一出了什么负面新闻,那就是一车两祸。” 直人好奇道:“但如果真的有明星男友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是从”梦乡”认识,而不是白天,她作为服装会社的美女社长就很有魅力了吧,亦或者是父母给她安排的亲事?” “首先我不认为一个惜时如金的人会把重要的约会安排在白天。”露央沙坦然地道:“例子就是我自己。” 好吧,这一口狗粮喂得猝不及防。 “另外,你会接受父母给你安排的亲事吗?”不得不承认露央沙翻白眼真的很好看,她对直人的语气恢复了鄙夷,“啊,抱歉,我忘了,你没有选择。” 直人气得五官变形,“我有选择的,送到我家里的相亲名单都叠成一沓了,你理解这个概念吗?一沓?只要样本够多,我总能挑到合适的,这和自由恋爱没有区别!” “唔虽然不太想评价,但实在不吐不快了。”沐子终于松下鼓起的嘴长吐出一口气,怜悯地望着直人,“你的病好像比我还重啊,直人桑。” 露央沙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沐子的话语表示肯定。 虽然不清楚她们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直人知道自己一定遭受了巨大的侮辱。 不过露央沙很快继续将话题转到案件上道:“像上路舞香这样并不忧愁物质生活的家庭,父母逼婚的一定会比较早,但她却27岁了还没有结婚,我不相信她有着这么复杂的社交圈,就没有遇到心仪的人。” “因此我另外的猜测是,她的男友肯定暂时无法得到她父母的认可,以至于她无法将他带到她父母的面前,这是支撑我的之前提出的不可能是耀眼男星的依据。” 岚斗思索了一会,见岳父岳母的确是件难办的事,虽说舞香能够独立自己的生活,但这并不代表可以独立她的婚姻,如果父母认为不门当户对而舞香又执意己见的话,决裂是太常见的事。 而且父母一般是年纪越大越固执,一旦决裂,这辈子都别想和好。 他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露央沙你的猜想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什么样的明星才符合这样的要求?不能有负面新闻,又不红,这仿佛是矛盾的事。” “与其说是明星,我的意思更接近于艺人。”露央沙解释道,“艺能界对于艺人有着严格的要求,但薪资很低半红不紫的艺人一抓一大把,不过要说什么是岳父最讨厌的类型的话,我想应该是搞笑艺人。” “轻浮、油嘴滑舌、事业不稳定、有点白日做梦,这些半固有印象半事实的观点足以使得一般的父母都无法将女儿放心托付,更不用说是舞香的父母。” “赌博一般的漫才之路啊”岚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如果有这方面的可能的话,这个或许真的会是结果。” 露央沙强调道:“而且这进一步解释了为什么舞香会在“梦乡”举办的、自己的生日宴会上中途离去,毕竟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恐怕还是想和男友一起过吧。” 她随即皱了皱眉道:“只是现在已经快5年过去,无论这个漫才男友是否存在,他是终于大红大紫还是彻底默默无闻,我们都无法找到他,或许他本人也随着上路舞香的死去将这段秘密的恋情永远藏在了心底。” “嗯。”岚斗幽幽地看了露央沙一眼,长叹一声,将心底刚产生的想法又给丢掉了。能不能别带着他这个教授绕圈子啊,他现在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学术报告先写结论有多么重要了。 见到露央沙自己便挽了下裙边坐下去,岚斗看向沐子,心中一下子变得极为忐忑,直人更是注意到他的眼神就与沐子立刻拉开了距离。 直人和露央沙做的都是代入受害者的侧写,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听听不一样的,比如凶手方面的,但当然前提是不是太出格的情况下。 但沐子会不出格吗? 岚斗感到口舌有些干涩,犹豫而又紧张地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咖啡,显得很慎重地问道。 “那么沐子,你的侧写呢?” 沐子站了起来,什么动作也没有地静静站立着,凝视着前方。 那双澄澈干净、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失去焦点时却会让人心中发寒,岚斗哆嗦了一下后才意识到她实际盯着的是自己身后的照片。 “电车” “电车?”岚斗回了回头,意识到情人旅馆的确有设计各种各样的主题房间,诊疗室、厨房、教室、摄影棚等等,而照片中房间的主题是电车。 轻轻的“铿噔”般的声音响起,即便没有真的震感传来,但人似乎依旧能感受到电车在轨道上所踉跄的忐忑,还是说感受到的只有她呢? 毕竟大家是那样的平静。 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上下车,每张灰白色的脸都如面具般来去匆匆,犹如蜂房里忙碌的工蜂,犹如藏在世间散步灾厄的恶魔,犹如社会普通、相同无差别的一员。 沐子抱着学生的双肩包坐在椅子上,回过头看着镜面中所映现出的胆怯少年,她视线开始羞赧地望着另一边,那个手握拉环的、始终只留下一个背影的,青梅竹马,同学,陌生女孩。 她们之间有注定的缘分,是灵魂相缠,神明总会安排邂逅让她们相遇,在嘈杂与喧嚣之中,这场邂逅显得安静而甜谧,她真的想这样一直守望下去。 也许她前世为她死过,于是今生化为了她的守护天使。 那拥挤的身躯并不能将她们的视线阻挡开,她们的心意是相通的吗? 但她如何才能知道答案呢? 车窗外的樱花落了,人群不知不觉散去,沐子依然通过眼前的镜子隔着空荡的车厢看着那个女孩。 她此刻却安静地靠倒在座椅旁,只见鲜艳的蝴蝶轻轻扑朔着翅膀停留在那苍白的脸颊上,沐子捧起她的脸,低头看着自己血红的手,恐怖的罪孽感袭来,她一下子哭出声来。 听见那突然发出的悔恨的啜泣声,看着那低着头颤抖不止的身影,回荡在教室中的是一种怪异感和错乱感。 不过比起这种感觉,所有人更惊惧仿佛有什么身影在到处游荡,甚至停留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前凝视着他们,就这样微笑着将他们的恐惧攥在手心,并让他们堕入惧怖地狱。 连露央沙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惨白的脸上趴伏着冷汗,强自从一边用担心的目光看着沐子。 好在这错觉很快消逝,沐子虽然依然沉浸在那个谒语一般的心灵世界里,但却不一样了,她的脸上明显地浮现出新奇的生动神色。 “啊,真是一场悲伤的好梦。” 沐子如同享用过飨宴般抿着舔了舔嘴唇,她眼角还停留着微红的泪痕,双眸却晶莹喜悦地望向惊恐的岚斗,“老师,我觉得那个跟踪者应该出现过情人旅馆的现场。” 岚斗正快步走到窗边吹下凉风冷静,听到她的猜想舒了一口气回头问道:“依据呢?”他是知道沐子的侧写虽然奇怪,但是观察却或是比他们每个人都要细致的。 “嗯,他绝望仓促地逃离了这一切,“包”是没有拿走的”沐子请求岚斗再放映一下幻灯片以及之前的照片,目光在其中逡巡着,“啊,找到了。” 沐子抬起手指,指着那张猫眼前的装扮严实的人影,他脖子上有一条格子纹路的普通围巾,“请再看向幻灯片组的第27张照片。” 岚斗眯着眼睛,吃惊地在照片的角落找到了一角也许是地毯也许是围巾的同样花纹。 他震惊而又有些恼怒的道,“要是真的是嫌疑人遗落的物品的话,他们竟然没有纳入物证!” “也许之前办案的警员是觉得太普通了吧。”露央沙思索着道:“即便我们在现场看到了那条围巾,没有沐子恐怕也不会将之和前面的那张照片联系起来,因为下意识地我们认为人影裹住自己是为了伪装。” “不过现在的话,虽然围巾款式大众也许发售过很多,无法作为罪证起诉,但确能坐实那名跟踪狂的嫌疑。” “唔。”沐子突然插嘴说道,“电车啊,不,犯罪现场可有数批人进出过哦,虽然跟踪者也许是一直待在那的。” 所有人震惊地一颤,心神一下子从意外的围巾发现上被扯远,猛地转过头看向沐子。 直人更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数批人是什么意思?是我理解中的那个意思吗?还是说你把警员等等也算进去了?” “啊,我指在警员先生们到达之前,犯罪发生到完全结束的时间内。” 沐子眨了眨眼,伸出两根食指在空中碰了碰道,“不过也没有必要那么吃惊吧,如果要把舞香的人际关系纳入电车中的话,挤满一节车厢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她结下了太多的缘,其中有好有坏,但毫无疑问的,这些心存眷恋的人,至少不会使她迎接像我们一般人一样的孤独死亡。” 第四十八章 直人的恳求 面对沐子离奇而恐怖的猜想,最重要的是那猜想所携带的深重罪恶,岚斗总是第一个不愿意接受的,虽然他探查过许多案子,并不认为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好到哪里去,但也不想这么糟糕。 他只愿意接受他所能接受的,这或许是他和uit的成员们很合拍的原因。 他能装作没看到楠部渉玩笑般的诈骗小恶行,他能为白马的理想“正义”提供帮助,他能将一切帮助他取得更高成就的能者视作朋友,但上下也有着底线。 从心灵层面来说,他眼中的茅野教授的困苦就已经让他感觉到喘不过气、难以承受。平和最重要,世界平和,不好不坏。 于是他果断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沐子,“那你认为跟踪狂会是凶手吗?五百川?” 沐子如潮水般自然高涨的倾诉欲被一下击沉,神情变得极其幽怨,她不满地抿唇,但还是回答道:“请让我把这个跟踪者先称为少年a好了,我觉得无论他做了什么,他是独立与另数批人之外的。” “他可能有几种身份,旁观者,参与者,凶手,唯独不可能是他人的合谋。” 露央沙托着脸颊,仿佛注视着珍贵之物般看着沐子,虽然她并不知道沐子在凶手的视角看到了什么,那一定是变幻莫测的,为何她能够得到准确的推论呢。 “能让我也能理解吗?” 沐子解释道:“这点其实并不复杂,首先是少年a的地点,如果他要一直“处于”犯罪现场,那么只有几种情况可以解释。” “一是他身处另一个地点,或者近或者远,通过某种手段,偷窥或盗摄设备,看到了犯罪现场发生的一切。” “这种情况,他都将每批人进入离开的时间收归眼底,他可能在中间进入做了什么,但也可能只是最后才进入,总之他应该是和“电车”的其他“乘客”错开,至少没有人注意到他。” “而第三种,也就是我说否定的情况,他是合谋者,这点并不可能,因为房间里的十数套cosplay的服装,是最后还停留在“电车”里的人才有余裕整理摆放、而不担心被打乱的。” “他并不是有着什么奇怪的爱好,而或许他有奇怪的爱好,但这是情人旅馆内唯一他能够利用的事物。” “少年a在留下信息,给警方或者是能够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他想告诉我们这辆“电车”有很多人、很多人来过。” “他怀着深刻的罪恶感,无论他是在自我毁灭还是在举报他人,他都不可能是同谋。” 沐子一下子皱紧眉头,“但那几批人” 岚斗扶着讲台感觉肠胃绞痛,连忙又打断道:“咳,嗯,很足够了,沐子,你坐下吧。” 露央沙捂脸将抓狂的沐子按了下来,她倒不是不能体会岚斗教授的心情。但她此刻心中更多的是困惑,关于沐子所说的那些人,他们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来到旅馆。 看来这又不是一起简单的杀人案件了。 她忽的余光瞥到,沐子从包里拿出白色的小瓶,安静迅速地就水吞下了些许药片。她平静地拿笔拨了下耳畔的头发,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察觉到了,但从来都没有问起。 “看来方向没有错,关键还是在从人群中找出那个跟踪狂上了。” 岚斗喃喃着,伫立了很长时间思考问题,忽的他回想到什么,盯向沐子,或许就以作用而言,沐子更加合适,只是想要提出来就有些难堪了。 但突然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他又不想就这么放弃,沐子终于被他盯得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主动问道:“有什么事情吗?老师。” 露央沙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皱着眉看向岚斗。 这如针一般的视线使得岚斗心中发怵,但还是坦诚道:“其实uit已经展开了对那个跟踪狂的搜索,但由于没有其的任何信息,uit无法掌握主动。” “我们目前的计划是诱捕。” 沐子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色,“诱捕?” “没错。”岚斗顿了顿道:“由于案件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实际上除了警方以及受害者的家属知道情况外,其他人都对于上路舞香的消失一无所知,而“梦乡”虽然失去了最耀眼的“夜之女王”,但依然并未受到很大影响的存在着。” “因此我们决定按照受害者的特征制造一个新的“上路舞香”,然后再进行一些造势的活动,使和舞香极其相似的美丽女孩出现的消息传递出去。” “我们认为那个跟踪狂,如果能够接触到相应的消息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前来参加活动,这便能给我们解开5年前悬案提供机会。” “稍微有些冒险,很可能投入的成本会打水漂,因为已经过去了5年,少年a是否还在帝都也说不准。”沐子顿了顿微笑着道:“不过如果是他的话,的确会想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个很好的方案呢。” 岚斗显然对于自己的诱捕计划抱有很大的期望,乘胜追击地说道:“原本诱饵的执行者是uit的成员二重作麻衣,但我想了想觉得沐子你可能更加合适。” “什么,我?”沐子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 “绝对不行!” 露央沙见到自己心中的预感成真,很是恼怒地立刻否决道,“岚斗教授,请你清楚一点,沐子并没有配合你办案的义务,更别说是以身犯险。” 岚斗虽然想到了会有抵触,但没有想到是来自于露央沙的,还如此激烈,他困惑地道:“沐子不是曾经制服过近谷勝吗?而且听过拓也刑警也很难在格斗中战胜她,应该没有那么危险吧。” “而且查清悬案,不让一些危险的犯人逃落在外,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吧。” 露央沙却横着冷眉回击道:“变态要不是简简单单地冲上来呢,谁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万一他使用电击枪呢,万一他在我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展开袭击呢?诱饵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安全。” “让一般市民可能承担任务失败的严重后果,我是绝对不肯接受的。” 沐子眨眨眼睛,拉了拉露央沙的衣角,很想提醒她面对延滕警官的时候她可完全不是这样说的。 露央沙仿佛读懂了沐子眼神中的意思,脸颊微红,小声呵斥道:“你闭嘴。” 她其实心中有些焦急,因为她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诱饵香是香甜,够引来鱼了,但是被鱼给咬跑了怎么办,她可就沐子这样一个朋友。 而且更重要的是,岚斗以为他是在商量,但并不知道,沐子很少拒绝他人,就算是看起来对她有害的事,她也是好奇地先跟随一会再观察下结果。 更不用说是隐隐有着好感的老师的请求。 不过这次露央沙却猜错了,也许是经过了不良少年雅人的恐吓,又或者是被黑道追了一路,亦或者是高踢了尾花樹一腿对方却不动如山后,兴奋起来胆大包天的沐子早对歌舞伎町之类的复杂地盘产生了畏惧。 她默不作声地躲在露央沙肩后缩着头,生怕被拉去抓壮丁。 岚斗见她们的表现,感觉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抓捕尾花樹时冲锋在前的两个人反倒会因为区区一个跟踪狂畏手畏脚,他叹了口气,感觉像是没戏了,只做最后的努力道。 “二重作麻衣在加入uit前可是精锐的国际雇佣兵,她能适应各种复杂的情况作战,她的本事露央沙你也是清楚的。她也会加入店中做好伪装,完全可以暗中护卫沐子,确保她没有事。” 一片沉默,这场商量很明显地走向了死胡同。 但就在这时,直人却是突然大鞠一躬道:“拜托了,沐子,用你那对跟踪狂的吸引力把凶手引出来吧。想要自由的舞香完全没有获得自由,悲惨地死在了自己的生日那天,这样的结局我完全不能接受。” “你和老师,还有露央沙,一定能把凶手绳之以法的。” “如果你能答应,以后你有什么请求,我也会舍生忘死地去做的。” 沐子蹙起眉头,什么叫对跟踪狂的吸引力的啊!可恶,她好想把给拓也的关节技给这家伙也来一套,但想到他那大臣的父亲悻悻了一会还是没有动手。 见到沐子依然不肯答应,直人竟然从座位后出来,在过道上更加郑重地土下座。 这也太过于不可思议,而且做出举动的还是真琦直人,完完全全的太子哥,为了一个陌生人。 岚斗不由得看向露央沙,似乎她之前因为沐子受伤也做了类似的事情。 人与人大概就是这样联系起来的吧,勇敢牺牲,互相帮扶。 既然这样的话 沐子似乎是想到什么,认真道:“山谷区有一个叫洋平的男生,之前逮捕柱吉会成员时他也被捕了,但他是被黑帮强迫注射毒品并胁迫做事的,要是法官能够考虑下他遭受的一切,酌情减一下刑期,让他能够重新开始新生活就好了呢。” “嗯,如果作为交换的话,这就是我的要求。” 随即她有些忐忑地看向露央沙,“我们这算不算权色交易啊” 露央沙脸色一黑,连忙捂住了她的口。 “这个只是小事。”直人平静而严肃地起身,“我会记下你的人情的。” 随即他突然展露笑容,仿佛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一般,“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池袋“梦乡”?” 第四十九章 无法拒绝的“梦乡” 池袋,牟岐大楼,梦乡。 “你干什么,露央沙?” 直人不满地大喊大叫着,试图从露央沙的遮挡后探头探脑。 露央沙则是面若冰霜,横眉冷目,伸开双臂的同时向岚斗申诉道:“岚斗教授,作为老师,您不觉得您该管束一下这只猴子的**举动吗?” 岚斗尴尬地从靠在墙壁上变为直起身子,朝蠢蠢欲动的直人说道:“直人同学,按照马斯洛需求理论,**只是我们最低层的需求,我们应该专注于更高的自我实现。” 但这样的说法是无法对学政法的岚斗有效的,他辩解道:“但老师,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可说明**是社会存在的基石,要是人人都是贤者的话,人类这个族群恐怕就要不复存在了。” 岚斗思索了一会,为难地看向露央沙,“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这样的情形并不在谁的意料之外,岚斗的立场一直都很动摇,不过这使得第一次堂堂正正来到这种地方的直人更加兴奋。 和歌舞伎町类型千百、各种地方或许都值得探寻所不同的是,池袋以大楼为中心。 耸入天际的牟岐大楼从上至下全是霓虹灯光流淌的风俗店,简直如类“现代魔窟”,外面的广告牌或者是荧屏上滚动着美少女的图片,就像是鮟鱇头顶的灯笼一样,迷惑着夜里茫然徘徊街头、寻找归宿的行人。 但进去后恐怕很难一时找到出口,再出来时人怕是各种意义上地已经走远。 直人其实还是知道这个道理,已经地努力保持克制了,没有狠狠报复下那几个朝他挑眉偷笑的好看小姐姐、拉着她们坐下挥金如土就是明证。 他主要是蠢蠢欲动地盯着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的化妆间,好奇沐子经过打扮之后会不会焕然一新。 不得不说沐子完全是一张白纸,白纸并不仅是对素颜的形容,更像是形容透明感,这样的女孩,毫无疑问会让人有往上涂抹上各种颜色的兴趣,并期待其潜藏的无限可能。 “会不会太露了一点?”沐子坐在梳妆台前,嘟哝道:“我可不记得我签过这样的合同。” “没签过的话现在可以签。”似乎是店主人的時津五月帮她编着头发,微笑道:“虽是配合警方的活动,但其实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内情,工资也会照发,所以还请努力提高业绩。” 还有业绩要求的吗?沐子感觉心态快炸了。 而且。 沐子转头看向就坐在旁边、贴得很近紧盯着她的雲林院以及一口一口抽着烟的九葉橘。 她头如啄米般猛击桌面,不可思议地哀叹道:“为什么你们也在啊?” 九葉橘幽怨地吐出一圈白雾道,“我本来连你的名片都印好了,结果你跑到了这里,总允许我愤愤不平的吧。”她靠近沐子耳边悄声道:“我们和“梦乡”可是竞争关系,而且别忘了之前逃单的事,你真的良心不会痛吗,五百川妹妹?” “别骂了,别念了。” 沐子抱着脑袋彻底倒在桌上,“反正我已经是条死鱼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好了。” “听到没有。”九葉橘抬头看向時津五月得意地道,“五百川妹妹最多算我们店租借给你们的。” “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時津五月眼睛微微眯起,平静地道,“而且“天使之所”在新宿,我们“梦乡”在池袋,我想不明白我们是怎样才能和橘子你互相竞争的。” 九葉橘不好意思地呛到咳了起来,“嘛,五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一直温婉娴静的雲林院见势不妙,竟然在一旁小声威胁道:“我不管,我要告诉大河先” “好了!” 時津五月脸色一变打断她的话,双手举到身前道:“就算是你们的人好了,但是必须遵守我们这边的店规,这是底线。” 沐子困惑地抬头看着她们,不能理解她们在争些什么。 不过感觉雲林院和橘姐并不会害她,相反有可能在保护她,那么结论就显而易见,“梦乡”有什么大家都知道但外面的人并不清楚的秘密。 不过转念她又埋下头,这种事情就让uit他们操心就好了,死鱼不需要思考。 见時津五月杵在沐子身后纹丝不动,九葉橘得意满满地拿烟斗敲了敲她的手,五月神色几度变化,气得脸色苍白身体发抖,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店里被别人欺压。 但是至少是雲林院的威胁,她不能视而不见。 她愤愤地将发簪拍在桌面上,转身离去。 只剩下她们几人后,雲林院一下子便展露笑靥,背着手雀跃地软软几步占据了之前五月的位置,“那么,还是让我帮你打扮吧!当初和沐子小姐相遇时就有这个想法了呢。” “不过,可不能这样没精打采的呢,客人们会不高兴的。” 她揪住沐子的连衣裙肩带,猛地往下一褪到底,感到身上一凉的沐子惊坐而起,随即如同被脱毛的猫一般惨叫一声跳了起来。 具体效果会如何岚斗并不知道,毕竟要是沐子并不适合这样打扮的话,这趟算是白来。虽然就特质而言,沐子应该是诱捕到那个她口中的少年a最合适的人选,但世事也不一定尽然如意。 就当他这样想着时。 沐子被雲林院和橘姐推着从帘子后挪了出来,“梦乡”里原本在做些对于晚上活动的准备,此刻却也陡然安静。 眼前的女孩穿着一身黑白色网格般的长裙,羊脂一般的双肩袒露在外,眼眸很明亮像是能将夜晚褪去的星辰,月牙般的耳坠掩映在细碎的短发间轻灵摇摆。 她不情愿地在催促下偏身转了两圈,旋转起的裙衫裹贴出了她那曲线有致的身段,而漂浮起的一圈方块图案下微微露出了白皙的赤足和银灰色的水晶鞋。 镜中精灵吗? 直人瞪大了眼睛,捂住口鼻,难以置信平常课上习以为常的家伙经过现代化妆品和昂贵服装的加成后竟然这样惊艳。 但比起那种还在现世中的感觉,现在的五百川沐子则感觉更远了。 即便是她不忽然发呆,亦或者是说出奇怪的话,平常人也能一眼看出她是一个不可思议系少女。 也许距离感就是能够这样引人入胜,明明沐子的打扮并没有那么诱人,却又诱惑至极。 需要了解之后才知道的事,变成了见到她的不管是谁,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也许便是,这家伙肯定和外表并不相符的好骗。 犯罪欲、探究欲,甚至是接近以及掌控的欲望,都会在一瞬间一闪而至。 岚斗怔了怔回过神来,效果有些太超乎预料的好,这使得他反倒开始回想起露央沙的反对了,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危险的错事。 但此刻很显然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寄希望于二重作麻衣能够保护沐子周全。 “梦乡”只会在午夜时分开店。 而此刻深夜已至。 直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刚才还和他随意地聊着天的小姐姐们瞬间便换了一副迎接客人的笑容,她们姿态万千,一齐走到店前,等待着穿着燕尾服的侍者从两边将青铜质地般的“宫殿”之门推开。 而熙熙攘攘、迫不及待的人流更是从逐渐扩大的门缝间袒露出来。 “夜安、ご主人様。” 美丽的女孩、少女、女子们齐齐提裙屈膝行礼,在辉煌的殿堂之中、耀眼的水晶灯下宛若成了一副画卷。 虽然直人并不在正面,但也感到了一种期待感被填满、甚至溢出到双腿发软的窒息感,没有男生能抵御后宫,那便也无法抵御“梦乡”。 这便是梦之殿堂。 沐子看着走进来的形形色色的脸,还有各种各样的审视眼神,心几乎跳到了快要跃出的地步,人好多,她感觉自己有可能患上一种人群恐惧症的病症。 好在的是店主人五月告诉她做自己就好,不需要一定去做什么。 于是掺杂在行礼之中的她,完成之后就立即朝着“殿堂”一边的水果台边溜去,啊,不愧是她,然而这般为自己自豪的想法还未落地之时,她的手腕便被拽住。 只见到灯光骤然变得昏暗,人流似乎若有所觉地停住脚步、抬起目光,焦点放在金色灯柱打下,笼罩着的两道旋梯和其拱立的高台。 “莅临“梦乡”的主人们。” 仿佛在殿柱间回荡的清甜女声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又到了异世界之门打开的日子,今天“梦乡”又新添了一位美丽的同伴。” “她来自玛丽艾厄王国迷雾森林,性格安静不喜吵闹,看上去似乎有些难以接近,也或许难以理解她口中的语言。” “不过她的内心温柔善良,充满好奇,比起和谐地相处,更难的是赢得她的真心。您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她收归眼底,请温柔以待,不要唤起她对于毁灭她家乡的魔兽的恐惧。” “攻略推荐,五星,攻略难度,五星,主人们,还请加油哦。” “请以掌声接纳“镜之精灵”——希尔达·玛莉提丝·结衣。” 被拽到台后阴影处的沐子欲哭无泪,向身后的女孩问道,“这都是什么啊?” 女孩关掉了话筒,微笑着道:“您的设定。五月店长让我带给您一句话,还请好好努力。”她随即显露出阴险的笑容,解释道:“店长的意思是,如果毁掉了“梦乡”的信誉,可是会有可怕的人间诉讼的哦。” 沐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是说我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吗?你们都是骗子,大骗子!” “这种话都能信。”女孩仰起头瞥下蔑视的目光,“看来您已经很好地带入了异世界的角色了呢,简直就像外面那些精虫上脑的客人们一样天真啊!” 随即她便一脚将沐子踹到了光柱之下。 第五十章 上塚直哉 上塚直哉看到出现在灯光下静静走上台的少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梦乡”里的女孩并不是每个都很漂亮,甚至也有很普通的,但关键其实不在于好看与否,而在于是否契合她们的角色,能够置身于“梦乡”的魔幻主题。 作为池袋首屈一指的店面,在商业运作这一块,“梦乡”算是和二次元联手入侵三次元,把客人们完全玩明白了。 就算是假的,客人们还是忍不住去相信,就像是扮演一生的人生,还能说是虚假的人生吗? 这便是设定。 发型可以乱,人可以没品,但设定不能乱,现实中的人物早已和虚幻中的人物紧紧融合在一起,一旦虚幻中的人物破灭,现实中的人也将宣告“死亡”。 作为传奇经纪人,推红过无数偶像的他深谙这一点的重要性。 但是,眼前的少女竟然让他也眼前一亮,竟然如此惊艳,那静谧得宛若清晨森林一般的美丽侧颜,那既有可能藏着的是活泼的鸟鸣,动植物的生息,也有可能是一片死寂。 这正好对应了故事中家乡的破灭。 上塚直哉左右看了一眼,想找人倾述他所发现的宝藏,想表明没人比他更懂,但眼神却是第一时间和一个肥宅对上。 遭了!直哉下意识地想要避让,却见到肥宅已经雀跃的踱步过来。 “真是无比綺麗的美人啊,你也有同感对吧。” 肥宅是个戴着眼睛、体型虚胖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会有钱来到这里,毕竟会盯准新人出现时间来到“梦乡”捧场的一般都是常客。 这是因为“梦乡”有着一项隐含规则。 一些“主人”中的“国王”,能以“缘契”,也就是抽奖的形式获得与新人最开始接触的机会,其被称为“初遇”,一小时内的任何消费,即便是百万起步的香槟塔,也是全免。 这完全给予了赢得“初遇”的客人接近了解、并和新人缔结很好关系的机会,自然在攻略之路上,无疑可以领先其他人一大截。 虽然肥宅的用词很文明,完全符合“梦乡”的水准基调。 但是直哉自诩为“梦乡”资深的精神股东,并不想和肥宅处于一个身位,再加上一些小心思,他也不想展露出兴趣,便寥寥道。 “一般吧。” “是这样吗?”肥宅的目光牢牢盯着台上几乎是夺走了所有人目光的少女,又奇怪地瞥了一眼直哉突然道,“啊,的确呢,仔细一看,五官也算不上是特别精致,而且似乎有些笨拙。” “嗯,低配版的绫濑遥呢。” 直哉额头上青筋鼓起,几乎被肥宅踩到了心中所有雷区,想打人的冲动就有了。 他立刻就驳斥道:“你懂什么!你这种只看脸的家伙,有注意到她那不同寻常的气质吗?有了解过她的心灵吗?你根本是不懂得爱为何物的吧!” 直哉发现这好像应该由对方所说的话却从自己口中脱口而出,马上便反应过来自己被肥宅耍了一道,面对对方的笑容,直哉更加羞恼地紧闭住了嘴,而且头上渗出了冷汗。 虽然“梦乡”是他最喜欢的店,但明白其中原理的他很讨厌和其他客人恶性竞争,但为了得到和心仪女孩的“初遇”又不得不如此。 他想要减少竞争者的想法很明显被肥宅看透。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高深莫测地道:“嘛,等下见,祝我好运。” 在“镜之精灵”完全展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时,彩色的光线沿着她的脚边一圈圈地亮起,显现出宛若魔法阵一般的图案。 清甜的女声再度响起,“想要结缘的客人们,请用纸笺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心意。” 一时间脚步声雷动,除了少数茫然不知所措的新客,其他人都如潮水一般陡然涌向了同样闪烁起光亮的五个角落。 在那里他们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想说的话,便熟练地将“梦乡”免费赠送的魔法纸笺折成了可以飘向“镜之精灵”的千纸鹤。 这并不是终点,因为每人只有一张,但是跑向“魔法点”的客人足足有数百人,自己的名字被“镜之精灵”所抽到的机会其实甚至都不到1%。 因此所有人都开始购买额外的信笺。 直人原本笑嘻嘻地也想支持一下沐子,但刚折完第一只就不知道被谁好像是有意地撞到了下巴,向后一个踉跄,他转头大骂道:“该死的,谁打的本少!” 谁知道这句话宛若火上浇油,一顿袭来的黑手让他根本分辨不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席卷到地面上途中一顿踩踏,侍者们奋不顾身地才将他从一堆腿中拖拽出来。 一想到挨了一顿打,还要让这些人渣和沐子聊天,直人心头格外的不是滋味,毕竟同窗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会有点哥哥护短的情结。 他当即不顾侍者的阻拦跳了起来,大骂着又冲了进去,“该死的,你们这群混蛋。我是真琦直人,法务省大臣的独子,我看谁敢拦我!打我的老子都要判死刑!” 人们一时间都愣了一愣,这么不讲理的人在哪里都是世所罕见,只是大臣之威的确恐怖如斯。 但很快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里面响了起来,“哈?真琦直人,那是什么?给我记好了,外来的粗鲁家伙,在这里的,只有主人和国王!” 在那个家伙顶着一张乱糟糟的脸再度冲进来时,肥宅两拳打在他的眼眶,使得直人眼前一黑再度被拖了出去。 “疯了,这群人。” 露央沙少有地被吓到,蹲下探着直人的脉搏喃喃着,她可是知道这家伙心眼极小、报复心极强,估计这是他有生以来挨过的第一场打,也是最狠的毒打了。 她揉了揉眉心,翻过面看到了直人两只黑眼圈,嘴角差点没绷住,往脸上打,这是结死仇啊。 但更可悲的是,大臣独子现在在角落根本无人关注,一堆人忙着在信笺上挥金如土。 嗯,虽然第一张免费,额外的一张一万円。 毕竟心意是无价的嘛。 粉色的千纸鹤如同小山一般堆积起来,但客人们依然没有停止。 有些更是中途就后悔自己没准备好足够的缘金,这是因为场中心有两个“国王”在疯狂竞争,使得场面一下子就变得白热化起来。 一个穿着体面的西装西裤,身材笔直,连头发也用发膏梳得一丝不苟的男子。 一个则是戴着眼睛、体型十分虚胖的年轻人。 两人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此刻的表情都有些狰狞。 直哉一边不停地一张张递过去自己做经纪人的积蓄,但侍者的动作始终是礼貌地双手接过,不慌不忙地以恭敬的仪态奉上一张纸笺。 你他吗快点啊! 直哉急的面目通红,恨不得怒锤桌子,但这样就输了,因为在“梦乡”,“主人”们必须具有与身份相持的气量。 想要一下子掏出一百万円拿到一百万张,对其他人不公平,也不可能。 他焦急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心都凉了半截,首先肥宅的资金实力竟然远比他雄厚,其身边竟然有个离谱的戴着墨镜的黑人保镖,正抱着一个打开的、满是钱的公文箱。 而且肥宅折千纸鹤的速度飞快,近乎到了令人眼花缭乱,一看就是不知道多少年炼就的手艺。 “果然又遇见你了。”肥宅也瞥了过来,面色一下变得严肃,“不愧是我提前便发觉的对手。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们是命中注定、跨越世界相会的人,我付给你三百万円,请你就此退出怎么样。” “闭嘴!无耻至极,想都别想!”直哉咬牙切齿的道,“这可不是一场拿钱就能买到的胜负!” “的确如此。”肥宅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了钦佩同道的神色,“缘契是充满不确定的,能买到的纸笺,折好的千纸鹤,被对方选中的可能,谁都无法独自决定这一切。” “这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爱恋,从一开始便要赌上所有,然后让神明来鉴定谁才是命中注定。如果不是,那将背负上可怕的单恋,之后试图挽回的一路都会充满坎坷。” 直哉辩解道:“真爱可不分先来后到!” “呵呵。”肥宅笑了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露怯了呢。” 不过尽管在不遗余力地干扰对方的想法,胖子看到那边的千纸鹤依然皱紧了眉头,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更快,直哉那边飞出的千纸鹤却比他更多。 直哉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眉毛微扬,这是因为他只写了自己的名字,并未像肥宅那样认认真真地写下了愿望以及心意,在他看来后面的完全可以坐在一起后谈,只有抓住现在,才有将来。 神乐铃般的声音响起,五角的光黯淡下去,端着盛着千纸鹤银盏的侍者也向后退入了阴影,反倒是高台上的魔法阵光芒愈发明亮。 客人们无论折没折完,都只能停下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期待地看向台上。 千纸鹤从高处如同樱雨般抛飞出来,而“镜之精灵”则是努力地抓住靠近飘过的纸影,她时而踮起脚,时而低身探出手,如同被无形的线提起般舞蹈,但一只一只地都是坠落,湿哒哒地漂浮在漫过春池般的水面。 高台只有站立双脚的地方十分狭窄,要是动作过大便有摔落的危险,客人们看着为了抓到千纸鹤几度差点跌下的“镜之精灵”,感动之余也不免心惊肉跳。 “缘契”的难度向来如此之高,而且千纸鹤越多,抛着飞下的速度便越快,对于新人而言,要是一只都没有抓住,那便成了“无缘之人”,在“梦乡”之后的日子便会十分冷落。 正如肥宅所言,这并不是无谓地消耗“主人”们的钱财和心意,而是一场所有人都要拼尽所有的双向奔赴。 “梦乡”向来以制定严格的规定并严格执行而闻名,这维持了一场现实中的童话,一场世外之地。 见到示意只有最后百只,“主人”们不禁同时瞪大眼睛,同时为“镜之精灵”和自己祈祷。 最后一场樱雨,是结缘还是曲终人散? 不幸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原因,抛下的千纸鹤即便是最近的也有一段较远距离,也许是为了抓到那一只,“镜之精灵”竟然从高台上跃了出去,探出手终于将其抓在手中。 太努力了吧。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 “主人”们都猛提起了一口气,那水池可只有薄薄的一层水面,这个高度要是摔下去的话 但不幸并没有发生,“镜之精灵”似乎早就有预料到,另一只手臂挂在了台边,啊,不愧是精灵。 她先是将千纸鹤扔上去,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虽然扔“心意”的动作似乎有些随意,爬的也有点笨拙,似乎嘴边还骂骂咧咧了什么,不过那应该是错觉,总之勉强达到了“梦乡”的规则。 “主人”们都激动地疯狂鼓起掌起来,并努力地呐喊着,希望她能喊出纸条上的名字,自己的名字。 沐子想着等下一定要把那个扔千纸鹤的家伙暴揍一顿,将都快攥成一个纸团的千纸鹤展开,唔,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 恶作剧吗?算是作废吗? 可惜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没人给她指示,她只好轻声念道。 “上塚直哉。”她顿了顿偏偏头,“ご主人様?” “哈,是我!是我!”一直紧张绷着脸的上塚直哉激动地挥拳向天空,一个转身在人群中蹦了起来,并喜不自胜地挺胸俯瞰着旁边一个个偏开脸去、神色黯淡的陪跑倒霉蛋们。 他特别照顾了一下那个和他从开始便针锋相对的肥宅,并将肩膀拍了回来。 不过肥宅并没有搭理他,低着头脸色灰暗无比,远不像是输掉了一场游戏的沮丧,反倒像是人生都绝望了一般。 他从他的黑人保镖手中抓过箱子,将里面剩余的钱尽数抛洒向了天空。 “你说的对,钱什么都买不到,恐怕即便是贿赂神明也无法得到命中注定的缘分吧,特别是对我而言。” 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今晚就留给你好了,不过可别忘了你说过的另外一句话,真爱可不分先来后到。” 第五十一章 乐园 沐子看着那在空中飞舞的纸钞,一个个兴奋、寂寥、激动的身影,仿佛是看着另一场世界的狂欢。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换了身衣服、装扮了一下,再加上一些仪式就能让客人们趋之若鹜,只能归功于这便是“梦乡”的魅力所在。 “看来与我们的新同伴“镜之精灵”命中注定、结下缘分的是直哉主人先生呢。” 金色的光柱打向直哉,一直在黑暗中主持的漂亮女孩也换上了猫娘装扮钻到了他的身旁,将他的手臂高高举起,并也牵引至了高台之上,和沐子挤在一起。 原本沐子努力保持着平衡,从人群中寻找岚斗老师、露央沙他们的身影,身边的直哉却突然低声道:“这其实并不是我们的初遇。” 直哉看着那距离不到一个手掌的精致侧颜,心跳因飘过的微微香气不断加快,更遑论她为了自己留出了大部分落脚的空间,却又在摇晃中不得不悄悄扯住他的衣角。 “你还记得在歌舞伎町撞飞黑道的那辆车吗?” 沐子转过头,惊讶地盯着直哉,忽的想起了她和雲林院穿过马路时,停下的车流中的一辆轿车。 记忆力很好的她很快翻出了他们的对视,并以及之后的直哉撞人以及出车的叫骂,但她当时是完全忙于逃跑了。 人世间的缘分可真奇特啊。 她小声惊呼道:“滋砰先生。” “滋砰先生?那是什么奇怪的称谓。”直哉苦笑着挠挠头,忽然灵光一动get到了她的想法,“是说车急刹车然后送物体上空的声音对吧。” 他喜悦地再度和盯着他的沐子对视在一起。 “看来你还记得我。” “为什么会关注到我呢?”沐子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色,“我以为大家都是因为雲林院停车的呢,她倾国倾城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对吧?” “我不知道。”直哉的视线灼热,“我那时只看到了你,我很确信、也很庆幸自己是为你停了下来。” 沐子脸颊微红,错开他的视线,然后悄悄用食指对他做了一个“x”的手势,仿佛在告诉他在梦乡说外面人间之事是禁止的。 也不知道直哉是怎么没有误会她的意味,微笑着道:“我知道了,那我叫你结衣可以吗?” 沐子感觉仿佛有一根丝线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这么惊人的巧合很难说不是神明的安排,之前的无聊的仪式什么的都仿佛重新有了意义,连她也不想再为那些仿佛在戏耍自己的千纸鹤生气。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微微提步而又落脚,十指交叉在身后,向前倾了倾身来掩饰内心的慌乱,过了会小小地点了点头。 “我也能称呼您为直哉桑吗?” 直哉呼出了一口气,激动地用手钻进口袋里的方巾擦了把汗,回复道:“当然可以。” “零点一刻过后,是魔法与现世交汇的时间哦。” 只见清甜的声音落下后,黑暗的殿堂重新一片片地亮起了灯光,恢复成了金碧辉煌的热闹景色。 “宫廷”的侍者们有序地站在角落,各色的女孩们则是围成一圈,微笑着祝贺地鼓起了掌,此刻她们一下子变换了装束和角色,打扮华丽。 似乎有着傲娇的剑士,充满正义感的骑士,脾气变化无常的魔法师,甚至有着穿着哥特服饰的公主,旅馆大婶的女儿、美丽体贴的女招待,又或者是冒险者协会温柔的登记员。 整个“梦乡”,与其说是俱乐部,倒像是一个大型的魔幻主题公园。 并有一名修女给低头的直哉戴上了一顶王冠,并捧上了躺着一对银戒的首饰盒,这是给“主人”的“初遇”纪念品。 在直哉很是喜悦地戴上后,另外一只并没有向沐子送去,而是被修女微笑着携远,似乎神秘地深藏在了某个地方。 似乎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规定,也有着自己待久后才能知道的“常理”。 就当沐子这样想时,主持的猫娘突然喵呜了一声说道。 “欢迎加入到“梦乡”的大家庭哦,“镜之精灵”—希尔达·玛莉提丝·结衣酱,这里将是与人间交汇的乐园所在,也是替你抵御魔兽的庇护所。” “这里有着最基础的五项规定,希望无论是梦乡的大家,还是“主人”们都能遵守。” 猫娘身材娇小,蕾丝袖边上一根根伸出手指摇晃的小手更是显得可爱。 “一,不可以向任何除了“梦乡”的地方泄露“梦乡”的存在以及秘密。” “二、不可以做出乱暴的举动、违背“梦乡”的运行规则,那时微笑的侍者会化为可怕的狼人守卫、维护秩序的哦。” “三、在“梦乡”时,还请大家一同和谐快乐地玩耍,离开“梦乡”时,还请将一切如朝露之梦般忘却,等待下一次魔力的复苏。” 咦?是她的错觉吗?沐子感觉猫娘只说了三条啊,不过看着任何人都微笑着没有异议的样子,那么应该仅仅是她的口误。 “那么,这次的“召唤”和“缘契”圆满结束。” 猫娘再度喵呜了一声,眨了眨眼睛道:“还请大家开始实现自己的愿望,享受今夜之梦吧!” 只见汇聚起来的热闹人群很快如细流般奔往各个方向,新人带来的余波也慢慢平静,尽管或许有对“镜之精灵”恋恋不舍的,但开始的一小时完全是直哉的时间,之后才能指名。 这里真的没有人违反“规定”,这显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每次必然有大量的新客存在,也许只有迈尔斯的从众心理理论可以解释。 但如果可以的话,沐子还真的很想看下“狼人守卫”执法是什么样子。 在人影寥落、分散之时,一个熟悉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怎么样?还太习惯么?” 一度消失了的店主人五月再度出现,微笑着看着她。 沐子环顾了一圈,好奇地道:“好像大家都很逼真呢。”不过她转念想到什么,稍微拉开了和直哉的一段距离揪住五月,蹙眉道,“像各种仪式一般的安排,你都没有告诉我。” 五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容更盛了,“新人都是这样子的哦,提前告知“梦乡”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对于规则的适应力很不错,这是一项好事,再加上结衣你本身具备可培养的资质,“梦乡”将会尝试将大部分资源都投入到你的身上” “等等!”沐子连忙打断她,瞪大眼睛,“你是不是忘记我是警视厅那边探案的人啦?我可是临时工!” “请不要那么笃定。”五月伸出指尖抵住沐子的唇瓣,“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冲突不是吗?我提供了场所和身份,结衣你完全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她眯起眼睛复又平静地微笑道:“只需要不违背“梦乡”的规定。” 见沐子皱起眉头似乎是想强调办案的事,五月转开话题,以目光示意之前那个毒舌猫娘。 “我并不会总待在“梦乡”,亚亚会陪伴在你身边,给予你指导帮你解决困难,不仅是“主人”们,请相信你也能在“梦乡”找到自己的幸福。”她顿了顿说道,“如果橘子和你说了什么事情,请不要当真。” 不等她回复,五月便一下子不知道走到何处,再度消失在了眼前。 猫娘亚亚似乎也不需要再做主持的工作,微笑着指边悬着一只十字架形状、写着数字54的钥匙靠近,对沐子道:“这是您的房间哦。” 她又转头对直哉道:“国王sama,一小时是您的任性时间,请像坐上南瓜车一样随意使用哦,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传唤侍者。” 她同时抱着沐子和直哉的手臂朝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手臂所传来的柔软和温热让沐子有些脸红,却见到亚亚却是趁着这个机会、途中悄悄将头靠近,脸上浮现出直哉所看不见的凶凶表情,她警告道:“别搞砸了哦。” 沐子茫然地点点头,叫她不要搞糟,但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算搞砸呀。而且就算要做些什么,她也是完全地不知道。 啊,uit的人呢!她的支援呢!脑阔好痛! 也许沐子茫然的表情将亚亚震惊到了,她一下子出离于愤怒,咧出两颗锋利的虎牙,“啊?哈?你真的是蠢蛋吗?店长竟然说要是你没达到业绩就打死我,不过你等着,到时候我一定会先打死你的!” 亚亚瞥了瞥发现直哉没有看向这边,又轻声道:“缘契的价值在于让新人,也就是现在的你,拥有第一个忠实的客人。” “他也许投入了大量的钱,也许是个太幸运的傻蛋,因此即便是你让他失望,他也不会轻易放弃你的。所以你完全可以将你有好有坏的部分展露出来,虽说他不会被哄得很开心,但会让他感觉你们之间有相比其他客人更亲密的联系。” “你可以向他倾诉一些困难,让他帮助你谋划发展投入大量的金钱,这样他会有一种养成的快感,你也能快速地加深对客人这个群体的了解,并学会如何扮演好你自己的角色。” 啊,该说真不愧是腹黑的猫娘吗? 沐子感觉一堆想吐槽的话堵在了心头,最后只能嘟哝道:“我不太想骗人。” “哈?!”亚亚瞪大了眼睛,这家伙有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吗? 沐子只感到屁股上火辣辣的一痛,她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连忙捂住自己惊呼的口,却无法阻止亚亚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裙底,自己只能满脸通红地抓住她的手臂。 “你是想被**吗?” 亚亚再度咧开虎牙道恶狠狠地道,“老老实实地听指挥,蠢货!不然弄死你!” 第五十二章 梦乡的神明 不知道亚亚究竟是做了什么,沐子感觉身体如同被电了一下双腿发软,心中更是快羞死了,连忙惊慌地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似乎不太想让情绪影响到她的“营业”情绪,亚亚撅起嘴宽慰道:“记住了,现在我们是一根线上的晴天娃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收回手握成拳头,挥舞了一下道:“现在一定要齐心协力,共志成城。” 唔,就算这样说,你也是用四个很好的词语形容了一件干坏事的“壮举”啊。 不过沐子不敢再提出异议,只能一路点头附和。 “梦乡”的设计很奇特,当一扇又一扇半人高的门合上后,便充满着如同筐蛇尾蜷缩起来了一样的复杂回廊,变成了希腊神话中的潘神迷宫。 每一个聊天的坐厢都改造成了半露天的、只有两面墙壁的小房间,朝向不同、风格各异,但似乎存在某种规律,看上去并不杂乱。 “这里的房间都是专属的。” 亚亚示意她打开54号房间的门,里面眼睛所能看见最多的是玻璃与绿色,垂着绿色藤叶的立身镜,枯枝为框的神秘油画,以及仅有的两面木墙上十数扇的镂空出月形的彩窗。 很精美的房间,也许是根据她的角色定制的,可她明明是今天才到这里。 不过沐子并没有时间想这件事,和她房间相对可以互相看到一部分的还有两个房间,一个似乎是以海洋和酒为主题,一个则是铺着天鹅绒、如雪一般的世界。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哦。直哉国王sama,结衣酱,请夜安。” 亚亚可爱地在耳边挥了挥手合上门离去,实则是悄悄出现在了天鹅绒的房间中,装作进行侍者的工作一直盯着这边。 而沐子却看向另一头,和那个把愉悦的“主人”按在酒盆里、浑身上下都充满杀气的黑裙高挑女人对视。 她轻舒出一口气,uit的支援终于到了,虽说是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渗透进来。 她好奇地打量着二重作麻衣,uit除了楠部渉、老师和白马之外的其他成员,就如她脑海中所联想的那样,好像很能依靠的样子,传递过来浓厚的安全感。 对方打了几个警视厅的手势但沐子只看懂了一小部分,大概是一切没有问题、计划顺利进行、我要不要杀了这头猪之类。 嗳? 沐子猛地惊醒过来,最后一个信号是她读错了吗。 她瞪大眼睛连忙爬到藤椅上,敲了敲彩窗示意二重作麻衣快停下,又跑到另一边对着亚亚指了指二重作麻衣的方向,让她赶快制止这一切。 但亚亚似乎并没有发现另一个隔壁的一幕,只是恨恨地将咖啡壶放下,对她挥了挥拳头,大概是叫她这个蠢货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赶快和身后的直哉聊天什么的。 天啦! 于是片刻过后,沐子眼睁睁地看着一片无声的红光在天花板上闪烁,侍者们慌忙地跑进来,将那个大海房间的“主人”从酒盆里抢救出来抬到担架上。 那个半醉半窒息的谢顶大叔脸上还露出幸福美满的神色,艰难抬起一只手做出“ok”的手势大概是示意自己“完全大丈夫”之类,而这个过程中二重作麻衣始终都是抱臂冷漠地站在一旁,并且朝大叔脸上呸了口口水。 啊这 沐子一下子醒悟为什么明明已经有了人选老师还要把她拉进计划了,这个uit的警察姐姐从各种意义上而言都毫无破绽啊,不仅是容貌。 哪里是洞里的诱饵,简直是喷着火的龙窟。 “结衣?” 沐子满脸震惊地回过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只能颤抖着“嗯?”了一声。 直哉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完全沉浸在局促和幸福之中,仿佛梦回那个去高中女同学家的羞赧少年,深谙少女心和店铺套路的传奇经纪人已经不见踪影。 “你想不想喝点什么?” 沐子的确感到有些口渴,从藤椅上下来,看到直哉取出了插在琥珀色桌上竹筒中的小册,正在翻看。 “异世界之旅可能会很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这种名字就和螺丝起子一样不可理喻,听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跑到直哉身后俯身看了看,只是葡萄汁而已。 沐子正要点头,却见到亚亚在对面对她做着翻面的手势,她有些困惑,但依然伸手去够菜单,她发觉虽然饮品很简单,但是价格却是离奇地高,也许到达了百倍的地步也说不准。 虽然有这个机会,她便想尝一下“梦乡”的梅酒和“天使之所”的有什么区别,但看到价格就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3万円一杯,怎么不去抢啊。以为是庭之莺的梅酒吗?就算是庭之莺也远远没有卖这么贵吧。 倒是直哉注意到她的眼神,笑道,“结衣你喜欢夏酒?那就这个吧,我也喝这个。” 他摇了摇铃召来侍者,说了下要求。 免费的事倒不是直哉不够坦诚,而是因为这也是在规则之类,魔幻世界的居民谨守魔幻世界的秘密,“主人”们谨守“主人”们一方的秘密。 不过倒也是有一些公开的,属于“梦乡”庇护所的信息。 他主动提起道:“也许结衣你刚来“梦乡”还不熟悉,这里的客人分为三种,“主人”、“流浪者”以及“国王”。” “主人是指来提出各种需要、满足自己愿望的客人,流浪者指只是闲逛、享受“梦乡”氛围什么都不做的游客,国王则是指至少达成过一项缘契,而且缘分没有断裂过的贵宾。” “也有认为只有主人和国王的客人在,总而言之,每个来到梦乡的人都有自己对于梦乡的世界观,不要强行去打扰或更改,因为没有对错。” 沐子双眸里闪烁着好奇,“那么直哉桑你现在应该算国王?” 直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已经在梦乡待了很长时间,以前便是国王。” 沐子有些不爽地皱了皱鼻子,“听起来好像对女孩们很不公平的样子。” “这一点是结衣你理解错了,梦乡的规则很复杂。”直哉微笑着道:“国王的尊贵之处其实是在于幸运,而并不是占有,实际上也并没占有。” “幸运?” “是的。”直哉接着解释道:“能够得到缘契的人被认为是得到了神明的赠礼,依据此来判断自己在外界运势的人也大有人在。” “还有稍微一个离奇的说法,“梦乡”的诞生,各种复杂的规则,便是这里的主人为了模仿外界、试图明晰人世间命运而做的努力,也许是为了某种自己得不到的羁绊在痛苦中沉沦也说不定。” “因此这里并不忌讳危险,也没有所谓的安全措施。人该清楚自己为所想要追寻的东西付出什么代价,在梦乡也是如此。” 沐子吸了口气,不得不觉得那个离奇的说法有些可信,因为这种利用伤痕和痛苦来获得实感的方法,好像有点魔道的感觉。 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店主人,時津五月让她说不出感觉的面容和表情。 “这样不会被诉讼吗?” 直哉微笑着道:“目前还没有,毕竟“梦乡”可是一个很庞大的存在,而且有维护规则的守卫。”他瞥向了将酒递来的侍者,后者很有仪态地抬起微笑的脸,礼貌地挽着毛巾点了点头。 “另外,不能经常用女孩之类的说法。” 他将冰凉的梅酒递给沐子道:“店中原本的存在,都被称为魔法世界的“原住民”,包括像结衣你这样迷雾森林的特殊精灵也不例外。” 沐子吃惊地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我是特殊的,大家的设定不都很乱额唔开始不都是一样的新人吗?” “那就要问魔法世界的主人,亦或是梦乡的神明大人的意图了。” 直哉示意她回忆一下,“虽然原住民都显而易见地有着不同的身份,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曾经都是在艾欧诺亚大陆上安居乐业的人类,也许来自玛丽艾厄王国,又或者是其他的王国。” “但是!” 直哉收敛微笑看着她,“唯独不可能来自于迷雾森林,因为迷雾森林是禁忌之地,魔兽诞生和流窜而出的地方,是造就了魔法世界与现世交汇,也就是梦乡庇护所出现的根源。” 沐子浅浅地呡着梅酒,留着两只明亮的眼眸敷衍地盯着直哉,反正她又听不懂。 只是这里梅酒的味道比起天堂之所要远远复杂酸涩,带来的更不是微醺,而直接是充满混沌感的醉意。唔,已经远远不能称之为夏酒,或者说果酒,是成人的饮品呢。 似乎被沐子凝视就让直哉感到心满意足了,他不需要对话中的应和声就继续解释道。 “像结衣酱你的出现,应该说“镜之精灵”的出现,有可能是梦乡的神明大人想要开拓未知区域、完善世界观,也有可能是意味着,梦乡作为艾欧诺亚大陆的延续,最后的庇护所,也将迎来终结。” “这同样的意味着两种结果。” 直哉环顾了一圈,仿佛能够透过周围一圈圈的墙壁看到那扇午夜时打开的黄铜大门。 “一种是结衣你是舒醒过来的远古精灵,是作为解答和拯救一切的钥匙,让原住民们得以重返家园,令一种是你是最后抵御魔兽的神秘幸存者,是解答一切和毁灭即将来临的信使。” 沐子终于听懂了一些,究跟究底就是自己的设定来历很奇怪呗!她不免想着是不是五月店长不敢不配合警视厅,又很担心uit闹出什么事端,所以变着花样暗示店员和客人们啊。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疑点,奇怪地道:“如果按照直哉你的说法,无论是哪种结果,不都意味着梦乡会消失吗?” 她盯着直哉,以梦乡规则严苛的秉性,真不像是老老实实赚钱的普通店铺,这种事说不定真会做的出来,而直哉作为梦乡的深度中毒“国王”,不该很担心的吗? “究竟会怎样呢?”直哉用食指轻叩酒杯笑了笑,“我其实很害怕也很期待。因为即便是悲剧,努力之后也只能接受,不管是原住民、精灵、“主人”亦或是神明,这便是梦乡的魔力所在。” 第五十三章 难以预想的未来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匆匆而过,直哉没有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只是和她喝酒聊天,讨论其意外喜欢的公仔玩偶时,偶尔会奇怪地突然冒出对于偶像团体、整个粉丝群体、乃至于整个世界的怨念。 虽然完全不懂做经纪人的困苦,但沐子时不时地抿嘴憋笑的时候,心底感觉到的是亲近舒适。 和人坐在一起聊天这么开心,只有小时候。那时大家才会完全不避讳着她展露真实的自己,因此她也不需要怎样过多思考,怎样隔着面具还能传递到体温。 唔,她突然想起了鱼渊神社连抽到的两张大吉,难道“不幸的沐子”真的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吗? 这时候直哉看了眼表,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又到了要去练舞室接她们的时间了。也不知道那些粉丝要是知道他们的偶像会暴食会拉屎会像女高中生一样尖酸嘴碎,还会不会像傻子一样在台下蹦蹦跳跳。 不过结衣就完全不同了。 人总是能为自己的双标找到出奇的理由或者是根本不找理由。 他期待地看着沐子,并不知道他们的缘分是否真的凝下不会消散,所以忧心地道:“可以留下一张合照吗?我想记住结衣你的样子,因为想要在人海中再相遇会很难吧。” “可以是可以的哦。”沐子凑到他身边,只见手机的摄像屏幕里映着离奇的房间,一个稍显梦幻的精致身影,以及一张俊朗认真的男子面孔。 竟然没有多少违和,就此被光线定格。 那真的是自己吗? 这种在梦乡中缔结的缘分真的不会被现世认定为欺骗吗?沐子忽的想起了规定中的“朝露之说”,想着留下照片或许是件坏事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提出要将照片删除,人都是任性的啊,对于想要靠拢取暖的人更是如此。见直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复杂回廊的尽头,沐子轻声道。 “またね” 直哉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微笑着凝视着半惊讶半羞赧的她,竖起带着银戒的无名指,似乎在做约定。 “这不是做的还不错嘛喵啊” 沐子被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梦乡的人都这么喜欢行踪莫测吗。 亚亚似乎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含泪愤恨自己为什么被店长大人安排成猫娘,根本不适合她好吗!她语气一转挥舞着拳头。 “给我真的好好对尽心尽力的亚亚感恩戴德啊!不过接下来的客人们才是最棘手的哦,有想好如何代入自己的角色吗?” 沐子低声抱怨了一句,“好麻烦!” “哈?” 亚亚气不打一处来地捏着她的脸将她扔到藤椅上,“你可不是“主人”,没有抱怨的资格。” 她抱着手臂命令道:“端庄!” 趴倒在桌子上的沐子又挨了一记响亮的臀击后老老实实地挺直腰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端庄的姿势了。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大小姐,也不是典雅温慧的雲林院,这辈子都没有端庄过 亚亚捂着眼睛仰天哀叹了一声,跳脚过后耐心地对沐子进行改造,包括下巴的角度、手臂的姿势、腿的放法。 她复又命令道:“冷漠!” 沐子有些对不起地想到了露央沙,对着立身镜做出了面无表情的神态。自己模仿好像还是挺有天赋的呢,不做搞笑艺人真是吃亏了,她想到。 亚亚绕着转圈,全方位无死角地仔细审视微调,终于够到了心理线。 “好了,记住这个姿势,给我不准动!不然亚亚打死你!” 她嘟哝着道:“这样第一夜应该勉强能糊弄过去。” 亚亚似乎并不准备走了,她在琥珀桌边的地毯上跪坐下,比藤椅上的沐子矮了一个身位,面对门口的方向,恢复了猫娘可爱而和煦的笑容。 侍者很快便引来了之后指名的“主人”。 皮肤略微显黑、脸上皱纹很多的中年人,只是手给人的感觉却很年轻,而且动作探头探脑的,显得很奇怪。 “嗳?亚亚酱也在?” “是的呀,ご主人様~”亚亚将手蜷到耳边,做了个很可爱的招呼礼,“不过今夜亚亚是侍者哦,还请无视亚亚。” “嘿嘿。” 中年人挠着头害羞地笑了两声,“感觉像是国王级待遇一样。” 他随即换了一副认真的神色,径直地向沐子拜下道:“镜之精灵大人,今天我岡成寛太是来进行恋爱商谈的。” 沐子一动不动但不妨碍瞪大眼睛。 咨咨询恋爱这么大年纪了老老实实去相亲才对吧,恋爱怎么看都像是被一些不良网站蛊惑受骗了的感觉。 亚亚好像对于“主人”的奇怪行径都习以为常,微笑着如透明人般替三人都倒好了咖啡。 寛太随即问道:“镜之精灵大人有过恋**验吗?” 虽然亚亚悄悄摇了摇头,并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脚,但沐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把真话说了出来:“我有过的哦。” “啊,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我的感觉没有错。” 寛太不知为何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失礼地问一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 沐子看到递过来的带着精致拉花的咖啡,更是彻底把嘱咐抛之脑后,如乌鸦一般低头喝着道:“普通的高中男生。” “啊,这么巧!” 寛太无比激动地站起来,指着自己道:“我也是啊,普通的高中男生。” 沐子一瞬呆住了,抬头唇边带着一圈奶沫,手中的咖啡杯砰然落在杯盘上。 “噗——” 咖啡被狂喷而出的声音,但并不是沐子,而是亚亚。 “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亚亚双手颤抖着,用手巾擦着桌面。 寛太仿佛宽慰自己般地摆摆手笑道:“啊,没事的,连我母亲也说我长得比较老成。” 不这已经不是老成可以解释了的吧! 沐子震惊地盯着寛太,明明着看上去已经至少四十岁了啊!而且为什么会把未成年放进来来啊,梦乡!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亚亚半捂着嘴在一旁小声道,“侍者们都是通过面相判断的,并不会询问年龄。” 因为坐的很近,这些话寛太也听到了,他似乎还很开心,“还是很有好处的,我可以见到很多漂亮姐姐,她们也会给我提供各种人生建议。” “大家都能接纳我,帮我做出努力,真的很感动。” 不是好心啊,是为了お金啊!而且在这种地方收集建议真的不会很片面灰暗吗?怎么看都是要走向人生歧途的样子啊,喂! 亚亚将头埋得很低,整个身子都近乎钻到了桌下,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已经管理不住表情,于是进行商业止损。 结果旁边的沐子还应和般地点点头。 “嗯,我遇到困难时也经常向长者求助经验呢,虽然梦乡我还不熟悉,但“天使之所”里的大家就很温柔善良。” “嗳?真的吗?在哪?也在池袋吗?” 沐子指了指外面道:“不,在新宿,歌舞伎町。” “啊,真好啊,想去看。” 这两个人竟然很合拍,亚亚都不知道该不该纠正他们错误的世界观了,没救了啊! 但竟然宣传别人家的店铺亚亚无法熟视无睹,狠狠地再度一脚踹在了之前的地方,沐子一下子脸色变得很苍白,闭上了嘴。 沉默中寛太也想起了正事,双目放光地好奇道:“这么立派的精灵姐姐当时是为什么和那个男高中生在一起的呢?有什么我可以借鉴的经验吗?想要找到女朋友的话。” “啊,其实真的有。” 沐子认真地拨着手指道:“做饭好吃这点第一重要,很加分。” “无论是擅长料理的女孩子还是不擅长料理的女孩子都会有懒惰的时候,这时接受到对方亲手的心意,便当什么的真的会很心动。” 寛太认真地掏出纸笔记下,“看来我应该报个料理班啊,还有其他的吗?” “然后就是说话好听,虽然平时花言巧语会给人浮気的感觉,但告白时用一些浪漫的情话会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寛太笔顿了顿,好奇地道:“当时精灵姐姐是被什么话告白的?” 沐子犹豫了一会,脸颊微红的道,“我记得应该是—前世不是约好了吗,今生我们要在一起做恋人。” 寛太困惑道:“不会很羞耻、很俗气吗?” 沐子偏了偏头,“很浪漫啊,而且很羞耻的话说出来也能体现对方的勇气以及诚意吧,应该从高中生到青年都会有成功率的。” “至于之后,视角可能就会变得稍微物质了,觉得说出这种话是不是不肯给出实际的承诺什么的。” 她话语顿住,总是不知不觉地忘记这不是“四十岁寛太”的恋爱商谈。 寛太认真地一条条记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剩下的努力就好了吧。” 沐子盯着寛太,鼓励道:“简爱里有一段话。你以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缈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有一样多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 “如果上帝赐予我一点美,许多钱,我就要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不是以社会生活和习俗的准则和你说话,而是我的心灵同你的心灵讲话。” 她顿了顿道:“我觉得心灵的美丽更重要,而其中神明最眷顾努力的人。” 寛太似乎感到十分振奋地离去了,之后的数名“主人”也都是如此,甚至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嚎啕不止,似乎沐子从心理学半修士转职过来后突然在陪酒这条路上猛地一塌糊涂。 甚至于都没有亚亚存在的必要了。 猫娘坏疑人生般地抓着满满的消费清单卷起又展开,想要教训不听话的沐子又见其立马抱头缩起,她感觉自己的“导师”生涯受到了严峻的冲击和挑战,而不得不审视这个梦乡全新的样本。 她还是不觉得梦乡有错。 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内在是什么样的人,外在是什么样的人,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偏差。 这更多的不是因为自己所在的地方和想去的地方相距甚远,而是因为外界对自己的认知早已定型,想要防备那些逆潮时会涌来的危险,久而久之地便顿挫了心灵和脚步,只能用其他的虚幻填补。 而沐子身上的澄澈,那是对于复杂外界的完全袒露,真的就如同一面镜子,既可以映照他人,也映照了自己。 问题是,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第五十四章 空西熊大 “不可思议的镜之精灵,梦乡的蝴蝶希尔达·玛莉提丝·结衣。” 空西熊大盯着地铁站海报上的女孩照片,读着和花体英文并排的飞扬宣语,实际上吸引他的并不是那精致梦幻的、肯定与实物不相符的身影,也不是那绯红的赞语,而是海报印着出处简简单单的两个词语。 “nightdream”——梦乡。 池袋,牟岐大楼。 他感觉一些令人不适的回忆从脑海中翻滚起来,与之同时的还有深恶的悸动。 他很想转身离去,但他的双脚却如同生了刺一般紧紧扎在光滑的地面上,即便飞舞着的传单抓着他的身子和脸扑腾着翅膀,将如今光辉的他衬得跟流浪汉一样。 他不再在大街上睡觉,也不再在深夜出入廉价的居酒屋,但他的心灵是不是同样也住在了那间可以看到海边风景的三千万円的豪华别墅里,而不是在无家可归地流浪。 这种可恶的,可恨的,应该被地狱的业火被烧得干干净净的地方,为什么还会继续存在,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紧攥着海报的两边双目瞪红,原本充满悲寥喜感的面容逐渐变得狰狞,嘴里更是发出了宛若磨牙般的声响。 “熊大?” 在他胸膛和脑海里逐渐膨胀甚至淹没一切的、名为愤怒的球形巨物却在钻出现世的时候破碎了,甚至不如泡沫,连“噗嗤”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是!”他猛地回头,脸上的神情已经转变为尴尬仓促的假笑,反射性地握住了朝他跑过来的一群陌生人所伸出的手,并做出了他如熊般左右摇晃的招牌动作:“这里是熊大喲!” 没有任何征兆响起的一阵尖叫将熊大吓了一跳,只见jk们激动地拥成一团,“是真人唉,我们是你的粉丝!”随即她们捂着嘴不加掩饰地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道:“和声音不一样,真的好丑!比电视上还丑。” 熊太忍耐住了皱眉的冲动,的确一般人都会觉得丑的吧,他摸了摸自己有些过分突出脸庞的大鼻子。 熊大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挖苦自己产生的艺名,拿自己的笑点做文章,大多数搞笑艺人都是如此。 但即便是做到了这个地步,走红的也没多少,而他却可以一路蹿红,甚至连赢得m-1大奖赛的资历都没有,就经常出入电视台和各大广播节目,不得不说是逆天的幸运。 搭档空西健太和看起来胖实敦厚的他不同,是个长颈鹿般的瘦高个,长相也如同一般人的普通,见他又被缠住,连忙从电视车那边跑过来,将他拉到一边不爽地道。 “喂,熊大,你知道我们在进行秘密节目的录制吧,几个月后才会播出,要是传出什么目击报告让导演困扰了那可就完蛋了啊!” 熊大看着jk们被电视台赶远,嘟哝道:“她们突然冲上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不承认啊!”健太捂着额头一脸无语,“总之我们能出演这种活动可真的很不容易啊,别有下次。” 熊大很想指责搭档凭什么用教训的语气和他说话,但最终也只是转过头很清淡地嗯了一声。 “空西兄弟!” 也许天下的导演都很少有不秃头的,不管北野武和大岛渚先生对此有什么反对意见,反正tbs的丸晃导演自三十岁起就失去了头顶的毛发,他笑嘻嘻地对两人招手,“今天的节目录制就拜托两位了。” 熊大和健太也鞠躬回礼。 节目属于黑色美乃滋主持的人类观察节目组,是大牌中的大牌,他们现在所要进行拍摄的是幽灵出租车系列,只是出租车换成了巴士。 时间、形式在合同上都交待地清清楚楚,如何能拍出被整蛊的效果基本依赖于艺人配合气氛的演技,而对于搞笑艺人而言,夸张的演技更应该算是技不离身的生存本能。 不过尽管知晓大概,但跟拍是持续一天,空西兄弟并不清楚节目组会在何时出手,也只能保持随时可以接梗的警惕。 只是完全违背期待,热门网红店铺简直是浪费钱和生命的一餐很快如同陨石灾难般将熊大的警惕连同味觉一同燃烧殆尽。 他拿着纸巾擦了擦嘴,盯着盘中他只动了一点的食物,又抬头看了看得意不已地擦着手、从后厨来到摄像机前的大厨。 “您的用餐体验怎么样?” 这还不清楚吗! 他从食物入口的时候就开始控制表情了,简直是折磨,勉强地才将难以下咽的表情变成了品味食物的细嚼慢咽。 他在心中大骂着“难吃!简直是狗屎!你是用酱油煮的皮鞋吗?”猛吞下去,然后微笑着竖起大拇指,一脸享受地给出了“好吃!超赞!强烈推荐!”的评语。 熊大绞尽脑汁,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入口很嫩滑呢,能够感受到香气扑鼻,但是具体用了什么香料呢,就完全尝不出来了。” 戴着法国高帽的大厨得意洋洋地道:“您的嗅觉很灵敏呢,我用了欧芹、百里香、月桂叶还有普罗旺斯的混合香料。”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还有一些研磨后洒在表面的黑松露,您吃到的也有可能是这个。” 终于出现了他勉强能接的话茬,熊大立刻捂着嘴,脸上浮现出惊奇的神情,“竟然用了松露,这么珍稀的食材吗?” 大厨扬了扬脸:“是的。” “真是人间佳肴呢,十分感谢。”熊大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并笑着道:“我想发到ins上,不知道能否和您以及您所做的美味食物来张合照呢?” “啊,当然可以。” 大厨和熊大的笑脸亲密地合框贴在一起。 健太看着完全抓走了导演组全部注意力的熊大,又看了看盘子里被香叶所陪衬的寥寥一些肉块,有点怀疑自己和熊大吃的不是一种东西。 这一顿下来,也就红酒是可食用品吧。 他看着努力到这个地步的熊大,并不想落后于搭档,也想说点什么,只是再嚼了一块肉块后就猛烈咳嗽起来,只能用红酒向下猛灌。 熊大瞥到了搭档的异动,心底泛起一些报复般的快感。不过大厨在合完照后向他指了指墙上的照片,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那是我的父亲,也就是这家餐厅的一代目,5年前去世了。” 熊大连忙礼貌地恭维道:“啊,令人敬佩。原来这么立派的基业是在您父亲的手中造就的啊。” 大厨点点头,“我想像熊大先生您这样的有名人过来品尝我们家族的祖传菜式,父亲他要是还活着,也会是十分高兴、想向您道好的吧。” 有名人?自己应该还算不上吧?自己可以算上了吗? 熊大脸上难以抑制地扬起笑容,忘掉了因为食物暗暗生气的事,谦逊道:“哪里哪里。” 录制告一段落,节目组也开始吃起午饭,摄像机被丢在原地,一下子所有人都不见踪影。 熊大解开西装的扣子试图消除闷热,百无聊赖地待在椅子上,正想着竟然要饿一天、哪里有拉面可以解决温饱问题的时候,抬头忽然看见一个老头越过后台向他走来。 他愣了愣,客人?不对,节目组应该包场了啊。 忽的感觉有些眼熟,抬头看到墙上高悬的照片,又看了看朝他走来的老头,一阵毛骨悚然从他背后泛起来,两人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他转念想到会不会节目组的整蛊,但转头看了一眼工作人员一个都不在,而且地点说是公交车,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他脸上挤出笑容,见老头越走越近,半截身子都从椅背上支撑了起来,“您是?” “我姓柴坂,是这家店的一代目,来向您表达感谢之情的。感谢您百忙中抽空来此,令小店蓬荜生辉。” 熊大的大脑一瞬间蒙了,大厨也姓柴坂,真的是一代目。 老头微笑道:“犬子做的菜很难吃吧?” “怎么会!”熊大的脑门上全是冒出的冷汗,“您的儿子是个出色的厨师。” “他的路还很长呢。”老头叹了口气,“要将家族菜式的本味完全做出来,可没有那么简单,可不能因为去米其林餐厅做了几年学徒便得意洋洋。” 他指了指心口,“真正的味道,在这里。” 熊大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见老头对他行礼后离开,直接走入后厨消失了。 “喂,健太!” 熊大攥着满手的汗朝搭档跑过去,“你刚才有看见什么吗?” “什么?”健太并没有接过他的话茬,而是想到之前的事一脸幽怨,“话说,这菜这么难吃,你竟然还能讲这么多,我可真是佩服你。” 熊大不肯放过他,摇着他的衣领道:“我说一代目啊!你没看见?” “什么一代目?你是烧糊涂了吗?”健太不耐烦地扒开他的手,说道:“就是因为你说了太多鬼话,才被鬼缠上的吧。” 熊大吓得踉跄了两步,表情上仍然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见到工作人员吃完饭回来,他便要求看相机的录拍,他满脸焦急地快进快进翻到最后,结果只看到了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的身影。 第五十五章 争吵 “究竟是怎么回事?” “喂,这真的很不妙吧。” “听说就连nhk也撞过。” 在熊大还未从一代目的阴影中走出来时,导演组又紧皱眉头找到他,给他看了看摄像机里的一组照片。 下午的拍摄中他以玻璃杯店为背景,人像的右上角出现了一片模糊,隐隐看到了是一张女子的面孔,更可怕的是,地铁站内向他要握手的女高中生们也在照片中显现并不存在。 见众人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又见搭档一脸毛骨悚然,熊大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动摇,此时有人议论。 “真辛苦啊。” “不过要是换我出名,我也愿意吧。” 他低下头,复又抬起脸勉强干笑道:“要不做些祛邪仪式吧,或者去神社里拜一拜。” “我也是这么想的。”丸晃导演的神色也显得很僵硬,“也许我们途中冒犯到了什么,不是经常有传闻说鬼魂并不喜欢摄像机的灯光吗,其他节目组偶尔也会遭遇类似的事。” “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停下,可能需要你们自己乘交通工具回去,熊大、健太,你们觉得可以吗?” 节目和命哪个更重要大多数人还是拎得清。 “没办法的事呢。”熊大和健太朝着丸晃导演鞠躬道:“有劳您照顾,今天一天辛苦了。” 一路上心神动荡,一直在回想之前的事,熊大根本没注意自己上的是什么交通工具,缩在座位一角,健太却十分不安地一直推弄着他的肩膀,“幽灵的事,你怎么看,熊大。” 熊大抱着身子,更加侧向无人的一边,不想搭理他。 “我说幽灵啊,熊大!” 熊大终于忍无可忍,愤怒地转过身手指竖在嘴唇前,几乎是大喊一般出声:“嘘!!!!!” 这下健太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声音,熊大却也受不了地转过来,只见到健太玩起了手机,在ins上“嗒嗒”打字配图道“今天和熊大一起,在川口市目击到了幽灵!” 配图竟然还是他和熊大比着胜利手势的大笑照片。 熊大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陡然暴起一个手刀将手机从健太双手间砍落在地上,“你这家伙真的是笨蛋吗!不要再做些可能会激怒幽灵的事啊!” “不是你说要抓紧一切机会宣传我们的吗?”健太委屈地把手机捡起来,第一时间察看屏幕有没有碎,“话说你这段时间脾气真的很大,动不动就发怒啊。” 熊大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攥起拳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想要如泰山一般呐喊而又抓着头发坐了下去。 “是是!我是说过要宣传我们自己!”熊大涨红了脸,伸出两根食指并排往上指了指,又往下竖了竖,“但我说的是往上爬,而不是下那个地方去啊!” “你觉得很有趣是么?在阎王面前揪着鼻子蹦来蹦去,说道,はい,这里是空西兄弟的啦,这波呢,这波是业务拓展到了地府,还请等下大发慈悲送我们回到人间。啊?油锅温泉?太热情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尽管气氛如此严肃。 “噗!”健太见熊大推手拒绝的动作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即在杀人的目光下连忙收敛表情道:“可以的呢,这个段子,用的上呢!” “啊——!jesus!”熊大有怒无处发泄地一拳锤在前面的椅背上,随即痛呼一声缩回了手。 健太吃惊地用手指着他,“你不是说自己是信神道教的,经常拜神社的吗?你刚刚说了jesus对吧!” “是,我是说了jesus又怎么样?我不仅要喊jesus,我还要喊耶稣,耶和华!你来打我啊!” 熊大扑到搭档身上,用双拳钻着他的脑袋两侧,怒骂道:“电视上的事能当真吗?塑造形象,形象,你这个白痴,懂不懂!”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平时接梗容易忘词,偏偏发现什么就大呼小叫的!会露馅的啊!我们是搭档,找你妹的茬啊!蠢货!” 健太叫着痛没法还手,“可是以前你说反转、窘境观众也会很开心的吧!你不是还经常把拳头敲在脑袋上装傻吗?” “那是以前的小舞台!我现在有名了你知道吗?角色不能变来变去的了,我得把我的形象固定在荧屏上!” “嚯,你终于把心声说出来了。”健太撇了撇嘴,“你变了,知道吗熊大,你现在很装,就和娶了乡长女儿的桃太郎一样。” 熊大脸上有些臊红,仍然是怒吼道:“艺能圈的大家不都是这么装的吗?这叫演技你懂吗?” 他将双拳时而锤在一起时而切掌做了一堆令人眼花缭乱而看不懂的手势,“演技搏众人一笑,演技使自己得到更多注目,演技带来更好的生活,这些都是在一起的,分不开的!” “像你这种脑袋空空什么都不想的家伙,竟然还经常摆出一副严肃可笑的教训人的姿态,而压力全在我的身上!我看我们的组合不应该叫空西兄弟,应该叫空西熊大才对!” 健太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番,也有些生气起来,冷哼一声道:“哦,是吗?!” “年轻人,你们真的很吵!” 前面座位上的阿姨面色严肃地转过头来,“我是不太懂你们艺能圈里的事情,但能不能安静一点?”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熊大和健太这才意识到返程的巴士上还有其他乘客,而且很多都不满地盯着他们,连忙面色通红地按着双膝在座位上朝四方鞠躬道歉。 随即似乎是产生了一点兴趣,前排的阿姨又回过头来,打量着他们的面容。 虽然不怎么想在这种情况下被认出来,但熊大和健太依然一脸期待。 随后阿姨的手指在两张脸间摇摆了一会,便指向熊大惊奇道:“熊大!”但皱眉怎么想都想不起健太的名字,只好指着其道:“搭档桑!” 熊大得意地扬了扬头,瞥了满脸沮丧灰暗的健太一眼,还故意道:“是我们,空西熊大组合的啦!” 健太终于生气地瞪着熊大,又不甘心地向阿姨提示道:“我是健健?” “唔。”阿姨一脸思索,又道了一声:“搭档桑。”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示意了一下熊大的一边,“可能熊大桑比较有名。” 熊大于是抱起手臂,更加趾高气扬。 不过这时巴士突然黑成一片颠簸了一下,随后灯光才一点点地闪烁起来,恢复成通明,所有的乘客都紧张地抓着栏杆往窗外望。 包括阿姨的眼神也偏向外面直勾勾的,让熊大感觉到有些不妙。 “怎么了?阿姨。” 阿姨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直到健太也问了一声,她才犹豫了一会问道:“你们是第一天坐这趟车吧。” “我们去拍摄节目了。” 阿姨一脸果然是这样的神情,低声道:“这趟巴士的路线上出过事故。” 见熊大健太一脸惊恐不知所措,她接着道:“本来大家都会避开不坐的,但巴士那边的会社说事故车已经处理过了,支撑了一段时间大家又没有其他的选择。” “所以现在是路线有问题,不是车有问题对吧?”熊大双手从左边挥动放到右边,试图咬文嚼字。 阿姨旁边的友人此刻也忍不住回头插嘴道:“但是,也有会社方面为了节约成本,把事故车翻新了重新上路的说法,据传闻是三辆巴士里,有一辆便是事故车。” 熊大想了想对于节约成本的行为多少有些理解,不,他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种缺德会社! 他再度环顾了一圈,发现巴士上还是有不少乘客后心底多了些安心,问道:“那岂不是说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判断的方法吗?” 阿姨的友人小声道:“听说事故车会在车门边放置盐堆来祛邪,而且车内的栏杆上会贴有一些符咒。” 熊大眼睛顺着阿姨友人害怕的眼神瞥过去,只见到车门边果然有一叠白色的盐堆,顿时一阵冷颤从身上泛过,他僵硬地抬起头,又见到了栏杆上飘舞的黄色符纸。 都藏在很偏僻的地方,十分不引人注意,但注意到后眼睛就再也移不开。 “我们会怎么样啊” 阿姨脸色苍白,“听说有些人看到了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还有一些人“神隐”,彻底消失不见了。” 忽的司机到站的提醒声从前面传来,车门打开,阿姨和她的友人没有匆匆道别便匆匆跑下了车。 “喂!我们也下车吧,健太。” 熊大坐立不安,满头冷汗地朝搭档问询道。 健太虽然也有些害怕,回答却很现实,“但是离家还很远吧,坐计程车太贵了。” 熊大看他一脸不当回事的表情,心中更慌了,站起挥着手道:“你这家伙,可是有幽灵啊!” 健太瞥着他道:“那么你请客?计程车的费用。” 熊大坐下悻悻道:“当然是aa。” 健太撇过脸去,“那算了。” 就在关于计程车的费用讨价还价的过程中,一阵阵开门的声音响过,车上彻底只剩下了熊大和健太两个乘客。 似乎是因为一天的劳累,没心没肺的健太竟然靠着座椅径直偏头睡了下去。 车厢安静得只剩一阵阵的呼吸声,以及熊大紧张地揪着前面的背椅、四处张望的身影。 第五十六章 新娘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 “咚——” 下车按铃突然发出声音,并伴随着亮起的红光遍布了整辆巴士。 “哇!!” 熊大一下子吓得双手蜷成一团,而一旁的健太也被吵醒,他困惑地四顾了一下,问向搭档道:“熊大,你按了下车铃?” “没有、当然不是我!” 熊大连连摆手、不知所措地道。 “可没有其他人啊!”健太怀疑地看着他,“是你乱动的时候碰到了吧。” “是吗?” 铃声很快就消逝,车厢内再度安静下来,熊大左盼右顾没了自信。 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一点问题,困惑地道:“难道真的是我碰到的。” 前面的司机先生听到铃声问道:“客人们下一站是想要下车吗?” 健太连忙从座位上探头出来解释道:“不,我们不下车,还请一直开。” 熊大也只得对着虚空点头道歉道:“我不小心按到了,十分抱歉。” “好的,那下一站是不用停对吧。” 熊大抓着健太的手臂,紧张地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对,要不我们还是下车吧。” 健太明显不太想再讨论车费的问题,他抱臂正欲翻个白眼,忽的接近车顶位置的结婚广告突然垮了下来、并陡然“啪”的一声坠到了两人面前。 “呜哇——!” 两人惊叫着从座位上一下子弹射起来的动作出奇地一致,陡然如同好兄弟一般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健太盯着广告呢喃着,而熊大则是抱头向着前面的司机喊道:“運転手桑!運転手桑!广告,广告它掉下来了!” 但司机对此的反应则较为平淡,“啊,请把它放到前面的座椅上就可以了。” 健太愣了愣看着不敢动弹的熊大,一人拈着广告的一角,将其随意地往前面一扔。 陡然也许是他随意的动作触怒了什么,路线图的屏幕上陡然花屏了一下,只余一个黑暗中的女子面孔。 她全身穿着白色的婚纱,面纱下两只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空西兄弟。 “啊呀啊!!!!!” 健太惊叫着破音,四肢乱颤,而熊大则是大脑一片空白,蹲下如鸵鸟一般将头快埋到地上。 “怎么了,客人?” 司机奇怪地回头问道,“需要停车吗?” 但那副恐怖的画面只是出现了一瞬,随后便继续回到了路线图的样子。 “是阿姨!阿姨说的那个!”健太有些语无伦次,“事故,白裙子的女孩。” 熊太害怕的声音里掺杂了一点怒气,依然没有把脸抬起来,“我说了很不对劲!” 健太此刻也惊慌地附和道:“是不对劲。” 他探长脖子向司机问道:“運転手桑!真的有发生事故吗?”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司机转过头,声音也慌乱了起来,“那个两位客人是看见了什么吗,请务必不要吓我啊!” 熊大再度发火道:“唯独不能慌乱的就是你啊!你可是運転手,还请专业一点啊!”不过他在生气完成后立刻又把脸埋了下去。 “额,可我也是人类的。”司机委屈地道。 陡然车厢内全部的灯光一黑,三个人全都尖叫了起来,其中司机比空西兄弟叫得还大声。 “停电?!怎么会停电!” “啊—!我受不了了,我想家了,我要回大阪!” 司机将大巴停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他磨蹭道:“大巴可能出了一点故障,我不太敢出去。” “给我快点去修啊!”熊大隔空蹬着腿朝他踹着,“不然我会认认真真投诉你的哦,电台电视上都不会放过你的!”忽地他又顿了顿道:“等等!” 司机转过脸来,黑暗中一副哭了要死了的表情,“还有什么事,客人。” “你每隔一段时间,五分钟不三分钟发出一下声音,随便说点什么,要是没声音了的话,我好逃跑!” 司机瞪着泪眼垂着嘴角指着自己,“那我怎么办?” “谁管你啊!”熊大做着一堆手势说道,“你是運転手的吧!那就和船长一样的吧!那什么,跟你的船、巴士共存亡啊!” “怎么这样!”司机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地出去了。 “喂——?” “客人,我还活着。”司机在外面修着车颤抖着道:“说起来事故,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死在了路上,是个新娘子。” “谁让你说事故了!你闭嘴!不要召来幽灵!天啦,你活着不要闭嘴!” 熊大抱着脑袋快哭了一般嚎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旁边是两个蠢蛋,只有我是清醒的啊!” 这糟糕的一天肯定是和女学生握手开始的,天啦,他竟然和幽灵握手了。 他忽的余光瞥到了车门附近的盐堆,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在“山尖上”捏了一点搓了搓手心手背。 见到搭档也爬了过来,“你要不要?” 健太忐忑地道:“给我也来一点。” 于是熊大捏了一点洒在健太的脸上,这使得健太把盐粉吸进了鼻子连打了几个喷嚏,但两人一下子都感觉脱胎换骨、仿佛身上卸下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恰好这时车里的灯再度亮起。 也不管是不是司机在外面修好的,熊大得意而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朝搭档道:“我的功劳。” 健太也如同膜拜神明一般拜了拜盐堆。 “啊,客人。”司机抹了把头上的汗钻进车里回到座位上,“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 但这鬼车熊大是怎么也不想再坐了,连忙问道:“下一个到站点还有多远?” “大约只有200米左右的样子。” 熊大和健太都靠在椅背上大舒了一口气,但公交车缓缓靠近快要驶进站台时,就要起身的熊大和健太看见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就赤脚站在站台里,风将她的面纱和裙摆都吹得飘动。 “啊呀——!” 他们尖叫着爬上座位如同障碍赛一般连连前越,直到靠到了司机先生身后的座位。 司机被他们吓了一跳,猛踩刹车,“客人们不下车吗?” “踩你吗的刹车!八嘎!八嘎!八嘎呀路!” “继续开啊!!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在熊大猛烈地摇着司机的肩膀时,健太捂着脸哭喊,“完蛋了,她生气了,她一定是缠上我们了!” 司机顺着他们缩着头不肯看向的地方一看,顿时七魂六魄都飞出云外,也顾不得什么交通守则,好在下车门还没有打开,他大喘着气猛踩油门,使得巴士如同踉跄了一般再度前冲。 但在车外的新娘终于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时,一阵仿佛视线带来的寒意却从熊大的背后泛了起来,并且身后也传来了声音,不是脚步声,而仿佛是丝织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熊大不敢再看,而是如熊一般挂在搭档的身上,箍紧他的脖子强迫他的头转向后面,但健太随即在他的禁锢中拼命挣扎起来。 “熊大!運転手桑!救命啊!天啦!她进来了!” 熊大身体一僵,手脚都战栗了起来,努力控制自己不回头,但还是想知道幽灵究竟到了哪。 他艰难地缓缓回过头,近乎和新娘子探过来的脸贴在了一起。 他浑身的血液骤然都冰冷地停止了流动,不知道是不是极度恐惧的原因,眼前的新娘子,是上路舞香,那相貌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曾经美好明媚的脸,此刻都变作一片僵尸般的青白,两眼毫无焦距,是死人,或者说是幽灵的脸。 她清幽的声音在车厢里好似被时空拖长,“为什么要抛弃我!” 而外面,巴士不知何时起已经驶向幽暗的山道,運転手只是将双手浮在方向盘上,再无声响。 “呜啊!!” 熊大一下子完全崩溃了,捂住嘴涕泗横流,和尖叫着连滚带爬缩到角落的健太所不同的是,他一下子跪下去匍匐在地上拼命磕着头。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原谅我,请原谅我什么都没有做!舞香!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要发生在我们身上啊!” 他在地上抽搐着,似乎是想到了那些寒冷中得到爱的日子,似乎是想到了这些年痛不欲生的生活,在脸上抓出一个个血洞,“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又能做什么呢!” 新娘子怔了怔,只能重复着叹道:“为什么要抛弃我?” 熊大哭泣着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磕头谢罪。 忽然巴士在荒郊野岭的路边停下,车门突然打开。 一众脸上带着灿烂笑容的导演组成员提着各种摄像机跑了进来,大喊大叫道:“这里是人类观察!” 健太吓得身体又是一颤,随后才愣了愣抬起头,他抹了把脸,幽怨地道:“啊!又被骗了啊!”他随即乐不可支拉起在一旁还在一个劲磕头的熊大,搭档看起来胆子很大,被被整起来比他还要惨啊。 “熊大!熊大!”他狠狠地拍着熊大的背试图将他唤醒,丸晃导演还等着他们以招牌动作收尾呢。 熊大在剧痛中清醒了一些,看着眼前赤足的女鬼对着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地连连鞠躬,上路舞香的面容也随之远去。 “嗳!嗳!?” 他脸上浮现出讶异的神情连连惊喊着,心中却迟迟难以回复平静。 不过即便如此,他作为搞笑艺人的本能也很快地恢复过来,他恼怒地抱头说道:“啊!那些腹黑的话你们也完全录制下来了吧,能不能剪掉啊!” “嗳?不会剪掉的吗?”他从怀中掏出信封悄悄地递向健太手中,示意他给工作人员。 “这是什么?熊大你不知不觉间攒了这么多的吗?”健太瞪大眼睛接过厚厚的信封,揭开一看,夸张地狠狠摔到地上笑骂道:“这不是今天的纪念品,羊羹的嘛!” 随即两人一个如熊般左右摇晃,一个将手伸到眉毛前如长颈鹿般远望,凑到一起笑道:“这里是空西兄弟的啦!” “真是精湛的演技啊,效果真好,以后这类整蛊完全可以把他们作为首选。”丸晃导演笑着为节目的成功录制连连鼓掌,朝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说道。 第五十七章 进展 岚斗看着在课堂上不知不觉地趴下打盹的沐子,不忍责备,毕竟怎么想都是他的原因。 “镜之精灵”啊,瞥着她那静谧的睡颜,也能瞥到那“梦乡”中逐渐熟稔自己角色的梦幻女孩的影子,似乎有什么从内至外的改变使得她变得明媚。 他想到那些丝毫不亚于杂志封面的主题海报,以及覆盖了整片帝都和周边市区的各种宣传,恐怕带来了极为恐怖的知名度和人流,连line上都开始关于“结衣”议论纷纷。 奇怪的是,所有人对于“梦乡”的认知都处于极为浅薄的状态,只是纯粹因为吃颜而对“结衣”产生了兴趣,留言的也都是从未去过的新人,好像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在销声匿迹。 另外,警视厅在“梦乡”默许下的行为,竟然也并未使沐子的脚步变得勉强或仓促,她努力地跟着。 极短的的时间内,她不知觉蹭着书页的样子也带了一些小狐狸般的可爱雍容,让人怦然心动。 如果要深究是什么原因的话,也许“梦乡”那边的影响是一方面,被爱或许是另一方面。 他想起了上路舞香的案子,被爱也许能够使人焕发新生,那么其竭尽全力的一生也便不再显得不可思议,只是,这样真的会有好结果吗? 他说不出的心神不安,隐隐有种好像事情都在掌控、却又完全不在掌控的诡异感。 他走过去推了推沐子的肩膀,她爬起来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神色一时间有些惊慌。 不等她道歉,岚斗便说道:“再等一个月,如果没有任何线索,我们就收网。你做的很好,只是那是上路舞香自己选择的路,修士才是你的主业。” “嗯,好的,老师。” 沐子轻声答道。要兼顾大学的学业,最近的时间确实有些不够,熬夜的辛苦也给身体带来了负担,使得帮优美训练部员时走神的次数也更多了。 一个月吗。 虽然这使得她舒了一口气,但感觉像是岚斗老师临时的决定,有些仓促。 露央沙若有所思地转过头,“都已经五月了,但依然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就像沐子你说的,凶犯也许早已离开了帝都也说不定。” 沐子靠近她小幅度地摆摆手,悄声道:“可疑的“主人”其实还是挺多的。” 露央沙脸颊微红,拨了拨头发道:“再说一遍。” “主人?”沐子奇怪地重复了一遍,见露央沙似乎是突然受不了了扑进自己怀里,抱着自己的腰,她随即便撅起嘴低头道:“现在又多了一个可疑者。” 露央沙抬起头认真地道:“这怎么想都不是我的错,而是沐子你吸引我的错。” “受害者有罪论?”沐子揪着她的脸,感觉手感很好,露央沙似乎比看上去的要有肉感,“感觉像是印度的辩护律师经常会说的话呢。” 露央沙很快便满足地重新坐直了身子,好奇地问道:“有哪些可疑的人,为什么没有上报。” “唔,我觉得他们大概都没有什么危害,更像是世间奇妙物语,都市传说,或者是人间现象级的存在,上报反而会浪费资源。” 沐子掰着手指说道:“比如有一个吊梢眉、死鱼眼,让人很困惑他到底是帅还是不帅的,有点像春物里主人公比企谷的男性。他希望我能替他办一场联谊。” 露央沙托着脸颊,困惑地转着笔,“如果对你有兴趣,应该直接要你的联系方式才对,想要恋人,可能会请你介绍朋友,联谊?是有什么更深的企图吗?” “我刚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沐子思索着道:“但他随即为了说服我搬出了一大堆理论,说在动物界中,大部分的生物到了**期,都是集群进行交配的,牛、马、鱼、青蛙,这样是为了提高配对的成功率、族群繁衍壮大的可能。” “所以他认为人也应该是如此,以他的外貌优势,竟然找不到恋人,完全是因为求偶方式不对,如果以联谊的方式,一方面他有足够的配对样本,另一方面人类女性也会在环境的影响下提高接受求偶的可能性。” 露央沙食指按在眉心,深蹙起了眉毛,“我仿佛感觉到了这家伙藏在话语下的深刻恶意,不排除他夹杂了“女性都是激素控制的生物,看不上我的都是脑子不对”这样私货的可能。” “和比企谷一样,也是自然爽朗的人间渣滓啊,而且这样看来的话,写出春物的渡航老师似乎也不可信赖。” 沐子感到很有趣地道:“但你不觉得他的理论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吗?也许有用也说不定。”她指了指脑袋道,“至少我感觉他的头脑很聪明。” “也许只是擅长诡辩,联谊的话,你应该没有答应这种无礼的要求吧。” 露央沙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沐子的动作一下子僵住,尴尬地低下头,她感到事情到这里开始才变得世间奇妙物语,“不会吧!你答应了?为什么啊!” 沐子支吾着道:“因为他土下座了啊” “你是对于土下座没有抵抗力吗?”露央沙无语地捂住额头,“不是任何要求土下座了你都要答应的啊!” “可如果拒绝他的话,我感觉他会给我寄装着各种昆虫尸体的盒子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 “唔”沐子偏了偏头,“经验?” 露央沙顿时感到心肌梗塞。 随后沐子借过露央沙的笔记四顾了一下,发现又多了不少各色的男女学生,岚斗老师的课可真是起伏不定啊,只是没有看到直人的身影,“这几天直人桑都不在呢,而且之前他为什么要墨镜加绷带?涩谷的新潮流吗?” 都不省心啊。 露央沙感觉胸腹更难受了,她都没有说起直人被打、以及最近总是出入一家十分麻烦的侦探事务所的事。 那个家伙已经是急红了眼六亲不认,进行调查以及准备复仇了。 这次露央沙并没有像一般下学后便被轿车接回家,而是打了个电话后,一直等着沐子上完其他课,不放心地跟着她再度来到了梦乡。 “其实没有必要的,有麻衣姐姐一直在保护着我,还教了我不少警视厅的手势。” 沐子开心地比着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会-把-你-放-出-我-的-视-线-之-外。” 露央沙牵着沐子的手,保持了沉默。 不,警视厅没有这样的手势。 今天也许是时间尚早,人影寥落,至少“原住民”们还在不知道的地方蜗居,只有微笑的侍者们除外,始终如一地进出忙碌。 沐子问了下得知亚亚也不在后,只能抛下往常的饭友回头道:“晚饭的话,在这里也经常点的是悠太君的外卖。” “悠太?”露央沙抓住了什么重点,眯起眼睛,“我现在对于你分手时有没有报复持怀疑态度了。” 沐子感到奇怪地瞪大眼睛,“为什么这样说?” “这可是秘密行动。”露央沙捏了捏她的手,“不仅是因为吃习惯了吧,想气他吧,前男友。” “啊,其实是想从他的视角知道,我有没有变好看。”沐子仰着头回忆道:“悠太君从高中起就一直喜欢辣妹感的女生,我却一直完全做不到。” “一直一直地想着是不是因此被分手,待在教室里彷徨不知所措,追寻对方的目光真是痛苦徒然的努力呢。” 她顿了顿认真地道:“不过那完全是过去的回忆,点悠太家的外卖,更多的是好奇他的反应。” 露央沙也有些好奇,想到那个绑着头巾的青年,“于是呢?” “他好像只是简单地被我吓到了,外卖在箱子里都摔翻了,还好那天我点的是饺子” 这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不,各种意义上问题很大。 露央沙感觉呆在沐子的身边,久而久之自己对于各种事情的观感似乎也变得麻木了。 “啊,那就是可靠的麻衣姐姐。”沐子突然开心地招手。 露央沙看着走过来的高挑女子——二重作麻衣,其实不用介绍,她早就认识。某种意义上,麻衣也是她担心沐子的来源之一。 可靠? 请打无数个问号,uit简直就是一群问题儿童的聚集地,其中只有白马一个大人。 “哟,露央沙!” 麻衣如同黑道一般打了个招呼,从皮夹衣里掏出一盒烟,自己叼了一根,还当着她的面给沐子也发了一根,然后就一手臂揽过兴冲冲的沐子,要在装修奢侈华丽的“梦乡”台阶上蹲下吞云吐雾。 露央沙都快疯了,虽然“梦乡”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这两个人就像两个字“亵渎”一般歪歪扭扭地跨在那里,充满了一种鬼火少女叛逆的味道。 她打掉沐子嘴边还没被点燃的烟,如同捏住猫的后颈一般将她提了起来,年纪轻轻的,能不能有点主见,能不能学点好? “唔。”沐子有些委屈地捡起“烟”,拿衣袖擦了擦灰道,“这是烟糖。” 露央沙诧异地看向麻衣。 麻衣咧出一嘴白牙,那是前雇佣兵招牌的凶狠笑容,吐出一个烟圈笑道:“我的自然是真烟。” 她抓了抓有些痒的屁股,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来,“我这里还有些刚缴来的**,来点不?”她嘘了一声道,“姐妹间的事情,我绝不告诉白马。” 露央沙心底刚刚泛起的一点刮目相看消失殆尽,捂着额头彻底陷入了绝望。 第五十八章 熟人 随着牟岐大楼顶部的钟盘微微震动,午夜的宫殿大门再度洞开。 “夜安、ご主人様。” 裙裾在水晶灯映照得彻亮的地板上如同花卉般上散开,大小王国的各色“原住民”都倾身行礼,让客人踏入的瞬间便感觉来到了梦幻世界。 而这里也有他们对应的身份,而不是尘世中的自己。 “蜂蜜,很甜的哦,蜂蜜。” “菲奥纳夫人没有再找你的麻烦吧。” “不知道最近王国骑士团和魔兽的战事怎么样” “又被人抢先了吗,结衣酱。” 许许多多的细碎声音掺杂成一片温暖海洋,有人完全地徜徉其中,有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有人来聊天倾述,有人只求一醉 这里和以前相比依旧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混杂着纸醉金迷和超乎现实两种不同的荒唐,在漆黑不见深底的深渊上空蒙上一层蛛网般轻薄的幻彩。 熊大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半皱的海报,混在好奇打量的新入人流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戴着墨镜的鬼鬼祟祟的家伙,对方还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吧,八嘎! 熊大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但与对方的待遇所不同的是,在踏入“梦乡”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十七八个游走在殿堂各处、面带微笑的侍者同时扭过头、或者是抬起头盯住了自己,如猫一般的瞳孔泛着冷芒。 但他们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警告、威胁。 只要自己不违背规则的话。 其中自然包含不能携带能记录大批量视频的摄像设备、不能说出真相、不能他都不知道在如此严苛复杂的规则下他能做些什么。 他虽然知道这里黑暗到了多么让人窒息的地步,但其实对于这里规则的认知极为浅薄,过去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财力去探清享受这一切,他是被卷入深渊的底层“流浪者”。 现在将是他的试图翻身之路,也是他的复仇之路,即便被完全地抹灭一切痕迹,也比崩溃在愧疚和绝望中要好,起码要对的起舞香。 他径直地走向侍者,将海报展开,“我指名她,“镜之精灵”,结衣。” 侍者并没有做多余的事,只是道:“请随我来。” 熟悉的迷宫一般的布置,走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道路,最后熊大几乎是茫然地矗立在了56号房间前。 真由美的一切痕迹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结衣。 熊大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锐物填满了很难受,整个人都快被割裂开了,即便是如此、如此可恨的地方,也没能给他留下哪怕一抹回忆。 都是从真由美那里偷盗过来的! 他双目充斥着血丝攥紧了拳头,根本不敢相信真由美就这样被埋葬了! 人气,或者说混乱,混乱才好! 数群人如同结阴阳阵召唤式神一般占据了房间的周围以及角落,并且气氛已经可以说是剑拔弩张,甚至有几人正在争吵并扭打在一起。 而坐在藤椅上的“结衣”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因为她双臂伸直趴在琥珀桌上,似乎漠不关心、完全放弃了的样子。 要是坐在那里的是真由美现在一定不一样,她对于每个人都体贴备至,一定会温柔地、尽一切努力去调解冲突。 “你这杂种混蛋!有本事下黑手你有本事摘下面具,让老子看看是谁,老子弄死你!” “哈?你以为我真怕你吗?第一次的教训没吃够,你是想把脸上的绷带多缠几圈?你个外来的,区区是“流浪者”的家伙!” 直人比起骑、更像是趴在肥宅的身上,愤怒地抠着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笑脸面具,肥宅一时被他扑倒后有些翻不起身,但力量也不是小瞧的,竟然护住了自己仓促戴上的面具无虞。 而两人的“随从”,一名黑人保镖,正在和一名看样子像是私家侦探的家伙近身格斗,在房间不同挪动着,攻击躲闪、翻腾跳跃,所经之处无不是拳声腿声。 除此之外,一名看上去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还难以掩饰笑容地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劝架”,而剩下的看热闹的人也看上去都不像什么好人。 这并不出乎熊大的预料。 久而久之,外面心惊胆战地往里面探头的人也消散了,这使得他心头复杂的情绪里泛起一阵快意。真由美,他的舞香才是“夜之女王”,其他的都是冒牌货! 他装模作样地四顾了一圈,发现应该没人会认出自己,胆子大了许多,看似想要帮忙实则拱火地道:“大家都走了,结衣她就不管管吗?” 回答他的竟然是个好看的少女,她面若冰霜让人很有距离感,她似乎气不打一处来地道:“主要是管不了,都是熟人,帮忙的没有,添乱的一堆。” 熊大被她冷冷瞟了一眼,心中一凉,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好像被她都明明白白地看在了眼中。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冷静下来,什么时候“梦乡”的新人连销售额都不要了,路子变得这么野吗?话说他看见“梦乡”的海报时就已经感到很奇怪了,因为“梦乡”从来不做宣传。 水好像很深、该不是什么陷阱吧,熊大一下子本性毕露,又开始萌生退意。 不过他终于看到抬起脸来的“结衣”时,陡然怔住了,不是方便面袋上的假物,本人真的就和海报上的一样如梦如幻,最重要的是,那种和舞香一样,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的气质。 但真由美曾经告诉他,舞香曾经告诉他,这种特别不过是缺失,是心灵的漏洞,是永远为来者留一片位置的渴望。 不该如此的。 他彷徨地四顾,仿佛回到了从前,仿佛舞香再度复生在了眼前。 熊大一下子无助地哭出来,他要崩溃了。 尽管舞香说她不过是残缺的,但一直折磨他的却是属于“空西熊大”的不够好,对“梦乡”的仇视也不过是借口,看到“结衣”时他就明白了,或许他在巴士上就明白了。 无论他如何逃避,无论事实是如何,他认为一切的悲剧都是他的责任,他认为他配不上真由美,或者说上路舞香。 他最厌弃的,使得他厌弃他人的,终归是怯懦、自卑、易怒的自己。 沐子抬了下头,见到竟然还在打,不由得捂脸呢喃道:“毁灭吧,我累了。” 侍者在旁边微笑着道:“只要您感到不快,那便违背了“乱暴”的界限,我们随时可以将这几名“主人”请出去。” “说这种话就是指你们不会帮我承担赶人的责任吧,哼。” 沐子盯着完全也是在看热闹的侍者忿忿道,她摊开小册,直接拉到最后一页,随便点了十几样,然后抬手往直人一指,“账都记在那家伙的身上。” “如您所愿。”侍者微笑着躬身退去了。 “结衣酱,完全可以让我出的!我请客,大家玩的开心啊!”肥宅乐呵呵地刚刚笑着说了一句,随即狰狞地转脸继续和直人扭打起来。 两人一时间手上力量奈何不了对方,竟然如同小孩般开始互吐口水,直人因为肺活量和库存不够完全处于下风,侧开脸大吼道。 “谁要你出?老子像是缺钱的人吗?法务省像是缺钱的样子吗!给老子翻倍拿上来!谁来帮老子按住这个该死的狗东西,我赦免他未来二十年的刑期。” 离谱的是还真有一个白发皑皑的老者跑了上来,帮忙直人把肥宅压得一哼。 “这他吗是谁?” 肥宅面皮抽搐,不知为何向露央沙问道。 露央沙面无表情,“如你所见,一个已经退休了的老者,又或者说,虽然在外界却连着20年参加了监狱内部团建的家伙。” 什么意思?肥宅一脸懵逼,但他以一敌二只是稍微落到了下风,破口大骂自带喷口水效果。 “臭老头!你都活不了多久了要个鬼的赦免!” “嘛,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被关进监狱里去。”老者笑着似乎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不错,老先生,你的自我认识观念非常好。”直人赞赏地拍了拍老者的肩膀道:“如果你觉得有可能用不上的话,完全可以先给你判20年,再赦免20年。” 仅仅是高中生的寛太虽然看起来像大佬矗在一旁,但一直都没敢出气。 他感觉世界观都快崩塌了,这是一群神经病吗?但见老者胡言乱语,直人也是一副笃定的表情,再加上所有人有问题都问那个少女。 他从诡异的世界里找到了一种莫名的和谐和秩序。 他担心地看了看结衣姐姐,又转头向露央沙问道:“他们是认真的吗?” “不,只是在口胡,法律没有那么儿戏。” 寛太大舒了一口气,但又听见露央沙顿了顿说道:“但是坐满7年后假释是不难做到的,有整个法务省为后盾的话。” 寛太捂住心口,感觉心脏骤停。 胖子的持久力都不太好,直人终于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兴奋而又咬牙咧嘴地一把抓下了肥宅的面具,顺便呼了他一巴掌,“打我?啊?打我?” 但他正要往下狠狠落拳时瞪大了眼睛,“啊你他吗不是” 胖子拼命地拿手捂着脸,不再猖狂而是陪着一脸欠揍的笑容,但此刻无论是直人还是肥宅的脸色都很难看,特别是直人宛若吃了屎一般。 两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默默爬起来分开。 “嚯,有趣了。”露央沙冷笑道,“看样子他们还认识,不愧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第五十九章 结衣?真由美? 混乱过后总算有稍刻平静,再加上侍者端着银盘及一片色彩斑斓的酒品来到,仿佛魔王被打倒后的和谐世界一般,众人畅饮着气氛又突然变得甜蜜起来。 直人一脸丧气地走到了露央沙和沐子的身边,出奇地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抱怨道:“没想到我黑星的政法修士,竟然和这种家伙打闹在一起。” “还不是你自己要以势压人。”露央沙抱臂冷冷道:“怎么样,很有快感吗?” 直人本来准备解释一下之前的行径,却不自觉脸上浮现出讪讪的样子,实诚地道:“其实不讲道理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随即想到什么凶险之处哀求道:“你这样坦坦荡荡的美少女,不会打小报告吧。露央沙,你也看到了,是他先动的手。” 露央沙本来就不准备掺和这群纨绔之间的事情,不过沐子突然一脸好奇地抬头说道:“你和他互相认识,而他认识露央沙,露央沙却不认识他,社交圈不太一样。” 她思索后轻易地得到了结论,“是同为政治家的子女吗?” “法务省的真琦家和警界的仲見家有来往很容易接受,警界所属的国安会也可以排除,而占据其他重要地位的还有总务省、外务省、财务省。” 沐子偏了偏头道:“是这三个大臣的孩子,亦或是干脆是首相的?” 直人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五百川,脸色完全是被说中了一般的苍白,额头上更是流着冷汗。 他隐忍着思索了一会,随即放下什么般低声道:“和前首相有关系,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不过其实沐子对此也不是特别感兴趣,惊讶了一会也就将一切抛至脑后,只是不能理解直人在外面一直大摇大摆的样子,为什么谈及对方却忌讳莫名。 现任岸田首相的家人,一妻三子也有接受采访的吧。 “结衣?” 她回过头看向突然出声呼唤她的,戴着墨镜、有些矮胖的男子,其实只是有点矮,更多的感觉是敦实和一副憨态,戴着墨镜有点像树獭。 不太认识,应该是新来到的客人,估计又是来提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愿望的吧,她还在想着联谊怎么办,真伤脑筋。 不过她依然坐正身子微笑道:“是我哦,主人様是有什么困扰吗?” 熊大取下了墨镜,一脸激动而忐忑地盯着她,眼睛里依然激动地往下肆流着泪水,这么近,越看越像,虽然相貌完全不一样,但这就是他的真由美。 “你,你认得我吗?” 沐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的鼻子吸引,这么看好像熊啊,不是树獭,不过为什么要哭呢? “声音让我很熟悉呢。”沐子好奇地道:“主人様,我们以前是有见过面吗?”她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在外面的世界什么的。” 果然,果然! 生死并不能把他们的缘分给切断,熊大泪目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心中的感动一下子漫过了那被烈日曝晒的枯原,一切都重新生长焕发起了生机。 一切的煎熬,公交车上的惊吓都算不上什么了。 那是保佑真由美的上帝对他出言不逊的惩罚,是他应得的报应,然而上帝祂是如此的怜悯,竟然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他不顾一切地抓住沐子的手腕,激动地说道:“来!跟我走,真由美!不能待在这里,我们一起逃出这里!” “这次一切都会有办法的!我一定能想到什么把这一切给解决的!” “欸?欸!?”沐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便被带下了藤椅,被熊大拽着向外踉跄而去,她吃惊地瞪大眼睛,根本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状况。 但房间里好歹有这么多人看着,一时间都对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怒不可遏,愤怒地阻拦道。 “放开结衣,你这家伙是想独占吗?” “放开精灵姐姐!” “天啦,你又是谁,放开五百川!” “” 只是熊大或许是坚信沐子是真由美的转世什么的以及上帝在保佑他之类,烦躁地对周围大喊道:“关你们什么事,都给我滚开!” 他在这种境地神奇地爆发出了很大的力气,刚刚才战斗过的直人再度挨了一拳倒在侦探怀中,肥宅还没休息过来,急得满头大汗命令黑人保镖上前,只是语言根本不通。 而剩下一拥而上的人群更是七仰八翻,竟然能打的一个都没有,额,不,不能说一个都没有,最能打的被挟持了,经纪人捂着脸颊愤愤叫道:“你这粗暴的家伙,我们要喊侍者了!” 熊大此刻满脑子都是规则以及要出去,自信地喊道:“这是我和结衣之间的缘分,不信你们问她,结衣她愿意跟我走的,不违反规则。” 然而沐子费力地抓着门边,困惑心累地凝视着熊大,不情愿都写在了脸上。 熊大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阻力顿住脚步,回望着结衣,心情仿佛从空中坠到地面,一下子蒙了,脑海中空空荡荡。 “你看她像是愿意吗?我和结衣之间才有缘分。”直哉实在忍不住举起手示意无名指上的银戒,破口大骂道:“你有和结衣结下缘契吗?我才是神明选中的“国王”!” 熊大直勾勾地盯着银戒,似乎想到了什么糟糕的回忆脸上更加难看,怒吼道:“不可能!都是假的!你们这群混蛋做出这种东西,就以为能超越真正的爱吗?” 他手中的力气愈发大,沐子的手腕上都被抓出了红痕。 “跟我走,结衣!” “跟我走,求你了,结衣!” 他声音带了哭腔,一次一次地拽动的动作愈发粗暴,甚至有种她的手臂要被拽断的感觉。 人在绝望之时的表情真的很难看,沐子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天贴在她卧室窗外的脸,强自镇定地说道。 “不可能!请您放开我,不然我要还手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触动了熊大的什么痛点,亦或是听见了脚步声他知道再无挽回的机会彻底绝望。 “还手?” 他悲极反怒地大笑出声,松开沐子的手腕,陡然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啪!”的清脆一声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地惊呆住了,房间也彻底安静。 熊大感到自己手心都是一阵麻痛,看着女孩精致的脸上很快地浮起通红的掌印,很想逃避这一切,但他被快感和复仇的情绪所淹没,只想在拒绝他的结衣身上撕开更大的伤口。 “不就是钱吗?” 他从怀里一把一把地掏出钱沓抛洒在她的身上,脸上浮现出极尖酸的神情嘲讽地骂道:“你们一声主人一声主人地叫着,不就是为了钱吗?我现在不一样了,我有的是钱!” 他看着女孩站在纸雨中悲伤的神情有些后悔,但他再度去抓她的手腕,“要多少有多少!跟我走!” “啪!” 熊大踉跄着向后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痛到不行的脸,瞪着结衣,她竟然真的还手了,而且力气好大。 “如果讨厌这种地方的话,就不要进来啊!并不是大家都在勾心斗角地索取,总有没有勾心斗角、只是想要互相倾述安慰的人!” 沐子颤抖着哭出声,即便是小时候最艰难的日子也没有这么委屈过,这一晚上真是够了,这些一点都不会尊重他人的人真是够了。 结衣的哭声让人心碎,眼前落到现实的场景也一下子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很快画面就再度超脱现实,一个高挑的女人突然冲了进来,对着地上的熊大一顿暴打,惨叫声中招招见血,然后拽着他的后领如同拖着死狗远去。 肥宅想起自己似乎也抛过钱,感到有些尴尬,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宗教裁判所的麻衣审判官还是一如既往地可靠啊。” “对啊对啊,这家伙应该是跑错了房间吧,sm在另一边。”直人应和着,他尴尬地拿着冰袋盯着沐子有些踌躇,不知道该自己用还是递过去。 寛太反感地道:“而且他还叫结衣姐姐真由美,怕是什么疯子也说不定。” 嗯? 突然沐子止住哭声抬起脸,露央沙和直人也猛地转过头,寛太不由得感觉双腿发软,指着自己道:“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直人急急跑过去摇着寛太的肩膀道:“大叔,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可恶,他哪有那么老啊! 但法务省好可怕寛太小心翼翼地道:“他是疯子。”随即在心里也默默道,你也是疯子。 直人摇了摇头,“不,上一句。” “他叫结衣姐姐真由美。” 直人目光怪异,你这家伙叫五百川姐姐真没脸没皮,回头一看,露央沙和沐子已经消失在了房间。 “喂,等等我!” 他急急才追上两人,“虽然很对不起沐子你,但是真希望麻衣能留一口气。鱼终于上钩了吗,陈年的案子啊!” “你只要别忘记洋平的事就好了!”沐子幽怨地盯着直人,这位少爷给别人随便一许诺就是二十年,她却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陪酒还挨了一巴掌,怎么想都好亏。 她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相信土下座了,男人的土下座根本就不值钱。 “一定一定。”直人只能连连点头。 他fbi查房一般踢开隔壁房门,看着一地的血迹,心里咯噔一下,急抬头道:“你这家伙,不是警察吗?不会真把人给打死了吧。” “打死了也不为过。”麻衣点落着烟灰冷冷道,随即她意识到情形有点不对,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满脸困惑地反问道:“不该打死吗?” “总之我也不知道死没死,那群侍者半途过来把人提走了,说是会妥善处理,应该是送医院了吧。” 一点又一点的疑点在沐子脑海里浮现出来,但她抱着脑袋还是没能想通。 “沐子?!” 露央沙惊讶地看着沐子突然掉头朝外面跑去。 第六十章 鱼缸 “不知死活。” “我说等一会就好了吧。” 熊大艰难地将肿大的眼睛睁开一线,只见到两个身穿燕尾服的人分别抬着他的手脚,在空无一人的黑暗巷道上独行,头顶是一轮黯淡至极的新月。 他看清那从上方笼罩过来、几无二致的两张微笑面容时心脏骤然如坠冰窟,整个身体都因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梦乡的侍者。 “你们,是要带我去哪?” 这一路几无颠簸,熊大感觉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脚腕都如同绳索被缠住一般难以动弹,隔着衣物传递过来的是尸手一般的冰冷感觉。 他抿着嘴缩了一会后,猝起不意地扭动着身躯挣扎并尖叫起来。 “救命!救命啊!有谁在吗?帮帮我!他们,他们要杀人!” 凄厉的求救声一下子撕破了夜幕,但似乎周围并没有住宅,甚至是都没有汽车的尾光,回应他的只有前面侍者转过来的恼怒却依然在微笑的脸。 他背靠月亮站立着,从怀中取出一剂针管,微仰起脸沉醉地注视着从细针前推洒出的一点液体,和煦地低头道。 “肌肉松弛剂。” “啊!不!不要!”熊大惊恐地拼命摇头,“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钱,我有钱,要多少有多少,新房子也给你们!” “呵呵。” 两名侍者互视一眼发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声。 “神明大人给过你机会,空西熊大,一开始我们就放着你没管,就因为你不过是色厉胆薄之徒,当然这未必是坏事。” 两人声音近乎重叠在一起,“遵守规则,无论是在“梦乡”,还是在外界,都是存活下去、获得幸福的基础。” “想必你也发现了你的艺人之路一改前程顺风顺水了吧,但看看你努力证明自己、到处蹦蹦跳跳的样子,多么可悲。就是这份对神明大人馈赠不安稳的心,才使得不值一提的你做出了今夜叛逆之举。” “嘛,惊讶倒是惊讶到了我们,不过是通过冲动、愚蠢,以及自取灭亡。” 这份混杂在礼貌中的极度轻蔑使得熊大忘记了恐惧再度暴怒,同时还有悲狂,他再度挣扎着想要去掐两人的脖子,“你们这些恶魔!都是你们从我手里夺走的!我和舞香的幸福!” “如果我们是恶魔,那你是什么呢?”持着针管的侍者微笑着并未看向熊大,而是看向同伴。 同伴微笑着回答道:“我想应该是小丑,只能被推推攘攘地矗立在舞台之上,以为拥抱了幸福,却只是看到了一场无限止步于现实的幻梦。” “说的真好呢,狼人先生。” “你也是呢,狼人先生。” 熊大看着那针管泛着寒芒笔直落下只能发出啊的一声大叫,随着液柱肉眼可见地被推进他的脖颈,熊大的嘴部肌肉和舌头都开始松弛,声音也变成打结了一般的低唔呃声。 他于是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愈来愈近的一个巨大无比的透明鱼缸,里面装着蔚蓝的海水在月光下荧荧发亮,甚至能够看到其中游动的各种七彩鱼类,蛇,以及飘摇的珊瑚海草。 堆靠在小巷两侧的动物头颅的人形玩偶以各种眼神注目着他被抬着朝那鱼缸而去,就宛若看着一场小丑的谢幕,以及对于“梦乡”的献礼。 “少年a,不,男友先生?” “男友先生?” “可恶的疯子先生?” 这时一些女声却伴随着奔跑声越来越近地响起来,两名侍者皱着眉头互视了一眼,加紧奔快了脚步,将熊大朝那鱼缸的口上抛去。 就在沐子的身影从另一端的巷口跑过时,熊大的身躯也咕咚一声落入鱼缸之中升腾起无数泡沫。 听见声响的沐子急急停住脚步转过头,见到了侍者趴在鱼缸边而熊大沉入水面的场景,她不敢置信地跑进巷中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侍者手足无措满脸惊慌,“结衣小姐,怎么办,熊大先生估计是喝醉了跌进鱼缸里了!” 另一个更是急的往鱼缸内伸手去捞,然而手臂够不到,海水足有两米之深,而熊大又只是凸着眼睛看着外面毫无挣扎,平躺着沉底。 “怎么会这样?” 赶到的沐子拍打着鱼缸外壁听着清脆的宛若玻璃的声响,四顾了一圈找到了类若榔头的工具。 侍者连忙心疼地劝阻道:“很贵的啊,结衣小姐,这个定制的鱼缸。” “你们认真的吗?这个时候?” 沐子瞪大了眼睛,不管不顾地朝外壁敲去,却只产生了一点微不可查的裂痕,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玻璃,应该是什么很像的韧性复合材料。 她环顾两人,侍者脸上露出难色。 “我不会游泳。” “我很怕水的。” 不过他们倒是齐声再次劝阻道:“结衣小姐,没办法了,我们等警察来吧,这鱼缸里的生物都有毒。” 沐子被他们气得差点连下气都接不上,她不得不自己跳了进去。 奇异的是,之前听见落水仿佛闻见血腥味一般聚拢的斑斓鱼类、甚至是黑白海蛇都簌然一摆尾散开,侍者们在两侧的阴影里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又见到她从背后将熊大环抱住,以离奇的力气蹬着鱼缸底钻出水面、并在缸边用手挂住时,毫不动摇的微笑更是彻底从脸上消失。 一个侍者紧盯着那只白皙而脆弱的小手,另一个则是对他示意了结衣一眼,摇了摇头。 “您做什么前能说一声吗?真的是要把我们吓死啊!” 他们动作一致地长舒出一口气,上前抓着沐子的手臂,将她连同熊大拽出了鱼缸。 沐子喘着气跪坐在地上,盯着只是瞪大眼睛、如同死鱼一般的熊大,她从未见过人可以保持这么诡异僵硬的表情,该不会是麻衣姐姐把他打坏了吧? 要是这家伙真的因溺水死了,麻衣姐姐被认为有责任就糟糕了。 “你们谁会” 她刚指了一下熊大侍者们就将无能为力写在了脸上,这两个家伙她算是彻底放弃了。 脸上依然是火辣辣的痛感,相反身体是湿透了发冷,她咬了咬嘴唇使得自己心无旁骛,就当是救了阿猫阿狗好了。 沐子将额前湿漉漉的发丝拨到耳后,胸外按压后,捏住熊大的鼻子往他嘴里送气,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数分钟过后,熊大的呼吸并未自行恢复,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危险了。 “可恶,给我醒过来啊!” 也许是委屈地太狠了,她拿手背抹了下嘴唇,叠起的双手下意识地做出的不是按压,而是生气地用力拍了下去。 一道晶莹的水箭无声无息从熊大的口里射了出来,沐子诧异地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幕想到了海马。 为什么会吞进去什么多水? 正常人溺水不应该是用鼻子在吸气吗? 他难道以为自己是在酒缸里喝酒吗? 她倒是挺想听见一声如婴儿啼哭般的剧烈咳嗽的,但是他呼吸恢复后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熊大依然只是凸起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双眼边流下的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 两名侍者挂断电话,微笑着伸出手道:“结衣小姐,我们已经拨打了119,救护车很快就会来,剩下的一切可以移交给我们了。” “可你们一点也不可靠。” 沐子抱紧身子感觉有些冷,一时间看到远处也见不到救护车的灯光,但救护车效率一直很高,一会就会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离开。 侍者们微笑着靠近一步,替她披上外套强调道:“您还是赶紧去换衣服吧,不要感冒了。梦乡那里还需要您对吧?现场请交给我们。” 本来已经站起身的沐子停顿住动作,转头疑惑盯着他俩。明明他们十分体贴礼貌,但就在刚才最后一刻,她却不知为何地感觉到了一抹让她十分不适的恶意。 就在气氛逐渐变得尴尬微妙的时候,露央沙也在巷口出现了,看来是紧追着沐子过来的,侍者们微低下头脸色彻底变得阴沉。 “怎么了?” 露央沙跑了过来,直人也紧随其后。 沐子耸了耸肩道:“可恶的疯子先生自己跑到鱼缸里去了,差点溺死,我给他做了心肺复苏,好像是活过来了。” 露央沙怜惜地揉揉她的头抱紧她,偏过头环顾了下现场,困惑地道:“以疯子先生的身高,怎么够到鱼缸的表面的?还有这地方怎么这么偏僻诡异?” “啊。” 两名侍者连忙站出来齐声道,“这里是我们存放各种各样场地道具的地方,通往外面有一条路,我们正扶着要把先生送往医院,他却挣脱我们够到水缸边,估计是当成了马桶什么的想要呕吐。” 他们形象地做了一个向前翻滚的动作,“然后他就翻了进去。” 见他们回答的这么整齐,再加上沐子也看到了经过,露央沙便没有怀疑。 “他们称呼他为熊大先生。”沐子靠在露央沙肩上的头抬起来,认真道:“他应该不是少年a,而是上路舞香的男友,那名也许是搞笑艺人的人。” “不。”两名侍者的脸色一瞬惨白,惊慌道:“我们并没有称呼客人的名字,您应该是听错了。” “我的记忆力很好的!”沐子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们一眼,“话说你们就知道钱吗?你们的镇店之宝可是被打了呢!却到最后才出现,还送医院,不能送火葬场吗?” 侍者额头冒汗声音结巴了起来,连连摆手道:“额人手有点不够结衣小姐您的想法很危险啊” 露央沙绷不住脸噗嗤一声偏过头捂住嘴,“镇店之宝什么的” 直人盯了一会熊大的脸,快溺死的人是这个样子吗?感觉毛骨悚然,“我打个报警电话吧。” “等等” 直人完全无视了侍者的劝阻,而是转头对露央沙兴奋地道:“你也让uit的人来,最好是接手这一切,摆了这么长时间的渔网,终于是开工了!” 第六十一章 护送 “肋骨骨折,应该是心肺复苏术导致的,好在没有造成胸部器官损伤。” 救护车随行的医护人员检查了下,向沐子微笑道:“病人好像是突发了休克,您救了一条性命,做的很好。” 真的没事了吗? 沐子心情很复杂地偏过脸,要不是因为事关麻衣姐和帮忙的承诺,她才不想救呢。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哦。”楠部渉突然凑头过去,让医者们的表情变得很不自在的僵硬,笑嘻嘻地道:“麻衣姐下完手的东西,一般都要检查一下有没有神经损伤以及内脏破裂之类的潜在危险。” “是这样吗?”他们惊疑不定地将熊大抬上车,而白马则是向身边的两个警员说道:“你们随车去监察情况,病人能够接受问询后第一时间报告。” “是,长官。” 沐子被拍了下肩膀吓了一跳回过头,是楠部渉的一张笑脸。 “照片比对过了,男人系为福山舍经纪公司的搞笑艺人,空西熊大,以空西兄弟的组合经常活跃于电视之上。” “啊!”沐子惊呼一声,终于想到那天在优美房间里听到的星座广播,原来是在这里吗。 “知道是谁了?真遗憾啊,我挺喜欢他的段子的,没想到他是会骚扰陪酒小姐姐、恃强凌弱的那种人啊。”楠部渉很自然地把手臂搭过来。 “交换下line吧,如果再发生这种情况你完全可以找到我,我会开着警车出动的。” “额好”沐子老老实实地交出了自己的id和电话号码。 楠部渉在手机上敲打了一会后,陡然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小姐姐的本名是五百川沐子啊,存款的余额是1037820万円,最近的浏览记录是怎样扮演精灵,随后是长耳精灵,以及精灵发饰的购买网址。” “唔。”他的笑容咧得更开了,“自拍一下子变多了呢,这张丝袜的照片我很喜欢呢” “欸?啊啊?不是不是这样的”沐子满脸通红地伸出手,羞耻得想要钻入地核,颤抖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片混沌。 不过很快头上的一计重击使得楠部渉痛呼一声蹲了下去,不知何时到来的麻衣夺过他的手机,把玩后怜悯一瞥直接将所有数据格式化。 “啊!!初音酱!” 这一片的吵闹和她无关,露央沙揉着眉心只感觉心累。 明明有一个客人差点死了,“梦乡”内却毫无波澜地运转着,这让沐子多少感到有些不适。还有救人时侍者的表现也和之前营救谢顶大叔时形成了反差,让她心中对于他们可靠的印象差了许多。 什么狼人守卫啊! 即便扮演的再魔幻的角色,究跟究底皮囊下依然是人类。 她用毛巾擦了身子换了套衣服,但依然是坐在藤椅上连打着喷嚏,她抱紧双臂抽了抽鼻子,想着应该是在外面待太长时间了,被风吹得真感冒了也说不定。 而且露央沙一下子被白马接走,直人跟着案件跑了,麻衣姐也请假了,一下子从热闹到寂寥的落差让她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亚亚也不在。 “结衣?” “嗯?”沐子抬起头,“怎么了,直哉桑?” 直哉指了指手表微笑着道:“快到点了不是吗?之后怎么办,是要坐电车吗?” 沐子转过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何时在墙壁上多出来的教堂外形的钟盘,应该是谁拿过来的房间装饰。 时分针所指的时刻的确快到了梦乡关闭、也就是下班的时间。 “嗯。”她顿了顿好奇问道:“直哉先生每次去接她们的时间都不固定吗?今天好像很晚的样子。” “主要是看她们的安排,其中大多都还在念高中,因此大家都有空时就会多训练一点,什么事情都不用说已经形成习惯了。” 直哉解释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刚好也要去接她们,就让结衣你也体验一下经纪人送到家的感觉好了。” 这么好的吗?直哉桑。 沐子虽然已经很心动了,但还是有点担心,“她们会介意吗?” 毕竟,她指了指自己,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偶像,一边是陪酒女孩。 “完全没事。” 直哉笑着摆了摆手,“其实结衣你现在很有名气,我让她们和你见面,也有让她们增长经验的目的在,看看前辈是怎样在更复杂的圈子里生活得很好的。” 他突然尴尬地顿了顿。 沐子也幽怨地盯着他,毕竟自己可是刚挨了一巴掌,前辈的身份,也许亚亚更适合也说不定。 直哉心慌地躲开目光喝了口酒,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说起偶像总会有一种被高高捧起的感觉,但是,实际上把偶像捧得很高的只有粉丝。” “像杂志记者,广播主持人,电视节目,并不怎么把年轻的偶像当回事,而是随意捉弄来赚取眼球。她们还太年轻,完全不能够适应这种落差。” 沐子小声地道:“可我完全不知道我有什么经验,在“梦乡”我也是新人。要不是担心可怕的人间诉讼,我一定会怀着悲伤的心情把那个家伙暴打一顿的。” 这也太真实了,不必要这么坦诚的啊! 直哉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他拿手巾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嘛,其实担心诉讼就是一个很好的方面,这种成年人的理智。” “但她们却经常会很任性。当然我会保护她们尽量保持她们的本性,但是我能做的更多的是和媒体在更高的战略层次上的博弈,并不能在台前帮助她们不被人任意拿捏。” “而且她们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紧迫,她们想到的只是出名而已,出名了就可以进军艺能界成为晨间剧明星,但现实哪有这么简单。” 见沐子完全听入神了的样子,他帮她拿起外套,微笑道:“我们车上慢慢讲吧。” “梦乡”有些奇怪的规定,比如即便闭门后,“原住民”也一定要从后门离开,当然也有要卸妆更换衣物更方便的理由在。 沐子简单转了个圈,便和直哉在街边重新会和。 见她并没有卸妆,小碎步忐忑跑来的样子,直哉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路边停着的并不是他那辆经常开的轿车,而是可以坐很多人的面包车。 虽然偶像在外面表现得关系很好的样子,但实际上,她们一点都不愿意在后排挤在一起,那种剑拔弩张的窒息感直哉是再也不愿意经历了,于是换成了有独立座位的面包车。 都钻进车里后,直哉回头道;“还没问过结衣你真正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吗?名,或者姓?一个字也可以。” 沐子小声道:“直哉桑你可以叫我五百川。” 真的是名字吗?而不是化名的敷衍? 直哉有些患得患失地发动了汽车,沿着长路以及环形道转了半圈后朝远方驶去,周围都是灯火阑珊的高耸大楼。 “五百川酱,说起之前的事。其实偶像的话,比起她自身的资质、努力,更大部分比例要依靠于她背后的东家,也就是推手的实力,很残酷的现实是,这世上并不缺少优秀的人,缺少的只是资本。” “如果推得更快,她们便能更早红,如果和电视台、知名编剧导演亦或是杂志评论人关系不错,她们才能从本就已经站到台上的艺人口中夺到一个名额。” 直哉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沉重道。 “但如果稍微迟一些,那么这一生便再无机会,因为艺能圈愈发的年轻化,观众们并不想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偶像出演少女高中生。” “没有升学的考虑,没有就职的安排,那时等待她们的结局便是被后浪冲溃为地下偶像,选择退役,有的更糟糕地选择了“下海”。” “那时她们青春的仅存的一点瑰丽,也要被魔窟吸食殆尽。但无论是哪种结局,都是我身为经纪人不愿意看到的,不能退只能进,做不到的话,那便是我的失职。” 即便是真真正正两人独处的时间内,一直挂在直哉嘴边的也只有偶像的话题。 沐子好奇地趴在前面的椅背边探头道:“直哉桑是个好经纪人呢。” “好经纪人么?”直哉得到真诚的赞赏感到心中有些喜悦,随即又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上的上,我只是把自己的梦想和她们的梦想绑在了一起。” “反过来说奸诈的话,我倒应该是当仁不让。毕竟现在作为经纪人已经很少吃到各种人、各种方面的亏了,只有不听话的偶像们依然会让我感到麻烦头疼。” 沐子轻笑几声,颇有顽皮地幸灾乐祸的意味,“女孩子是由砂糖、香辛料和某些美好的东西组成的呢,她们自己也许也清楚这份美丽不会长久。” “所以在乏味时希冀变化,疲惫时要求安稳,这样的想法是不行的哦。” 她虽然猜到了什么心中有些失落,但眼神明亮地盯着直哉桑,认真而又仿佛在暗示些什么地道:“结衣是虚幻的,五百川也有五百川的真实。” 直哉陡然停下车,吃惊地回望着她,随即又偏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有些彷徨地看着远处的练舞厅,惯性未消地喃喃道:“到了。” 第六十二章 五颜六色的爱豆 散发着白光的练舞房在前方的夜幕里隐隐有点像公路便利店,或是加油站什么的存在。 由于大厦群随着地区变化早已转变为了五六层的民用或是商用的小楼,使得这个设计得很时尚的建筑完全突兀了出来。仿佛孤独地矗立在一片代售荒地中,完全被笼罩在了面包车的车前灯里, “位置有点偏呢。”沐子如此想着喃喃了出来。 “这是为了让她们在相对独立的环境中训练,来往都由专车接送,有时候由我,有时候是助手。” 直哉努力地将她之前所说的话都埋在了心底,勉强笑道:“设施很全,建成也花了巨资,还有录音棚、工作室之类,要下车参观一下吗?” 沐子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看下就很好了。” 毕竟偶像终究离她很遥远。 直哉便也没多说什么,将车缓缓地向前开去。 于是沐子趴在车窗边可以看到,一个个充满现代感的球形小灯悬挂在高处、被映得澈亮的练舞房内,有五个女孩穿着纯白色的舞袜,在木地板上对着镜子练习着舞蹈。 房间看起来便很大,恐怕跳圆舞曲都没有问题。 虽然周围应该有民宅,但练舞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唯独能够在灯光下感受到她们挥洒出的晶莹汗水。 一遍又一遍,看起来便很消耗体力,不过同样的也是青春焕发,元气满满。 即便沐子感觉面包车已经完全映在了她们眼角的余光里,她们也继续着动作没有停下,似乎是等着伴曲结束,才忽地回头欢呼着跑出舞厅。 爱豆们的年龄真的很小,大多有些幼感,似乎是主位的女孩一头令人羡慕的黑色长发,小巧脸蛋,在同伴们跑出的时候眼睛看着这边,腿压在栏杆上做着拉伸。 唔,真可怕,突然沐子想到了自己的年龄,又想到了自己经常对拓也使用关节锁。她抱住了头,她想死,之前对直哉桑说的话此刻想来格外扎心。 “牛乳!” “我要的是柠檬茶!” “啊,肚子饿了呢,可以吃炒面面包吗?” 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围着面包车响起来,伴随着一张张不同的笑靥,如果是粉丝此刻应该已经被可爱到心都化了吧。 但直哉却是按下窗,叹了几声气扶住额头。 “刚练习完不要一个劲地猛吃喝东西啊,舞厅里有放人体秤的吧,自己时刻注意一下体形啊,别被粉丝发现小肚子涨起来了再一个劲地节食。” “真是的,知道了!” “经纪人桑教训人的时候就像大叔一样吶!” “所以你应该没买错吧?买错了未梨可是会生气的哟!” 直哉瞪起眼睛试图装的严肃凶狠,“我不止一次有说自己的名字吧,尊敬一点啊,我可是大你们一个人生的长辈!而且也不要在我的身上实验对待粉丝的办法啊!” 然而女孩们立即望向淡去的星空和别的地方装聋作哑,直哉绝望地垮下了脸。 “话说你们应该真的明白我是让你们有更多的练习时间才跑腿的吧?经纪人的本职工作可不是被使唤来来去去的。” 直哉抱怨了一下后也只得从旁边提出一个白色的装着食品的塑料袋,无视了她们伸出的手如同动物园饲养员一般挨个将东西抛出去。 不是挺可爱的吗? 为什么直哉桑能积攒这么多幽怨和压力呢。 沐子更加好奇了,从窗边探头出来打量着她们。 她还没说话,四个人便如同发出了新大陆一般吃惊地“啊!”了出来。 爱豆们的目光在直哉和沐子之间游疑,伸指道,“むすめ!?”、“愛人!?” 沐子脸颊泛红摆手否认。 直哉对沐子先行抱歉了一声,随后羞恼而又玩笑般对她们质问道:“凭什么就不能猜是妻子啊,还有愛人是什么鬼?不要乱看杂志啊!” 她们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说法噗嗤一下都笑得东摇西摆。 只有那个几乎没说话、仿佛三无女孩般的爱豆盯了会沐子,转头向直哉开口道:“没有可能的吧,放弃一些不可能的企图吧,野兽桑。” “如果经纪人桑不是经纪人桑的话,我是打死也不会坐大叔的车的。” 竟然是隐藏的毒舌。 而且好厉害的点评。 沐子宛若听到出色的俳句般不由自主地小小鼓了下掌,直哉更加感觉心脏遭受了痛击,一下子有些缓不过来。 他闷声道:“都给我上车。” “这是我的友人五百川小姐。” 直哉顿了顿转而认真道:“在我的面前也就算了,在五百川酱的面前给我好好用尊称,她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你们的前辈。” “为什么要用假名?”三无爱豆再度说道:“这不是结衣碳吗?无论是在哪都会出现的,梦乡的蝴蝶。” 她扬起脸思索了一下,“希尔达·玛莉提丝·结衣。” 真的会有人记这种名字吗?沐子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她,自己都记不住。 但如同石子丢进潭水中一般,惊呼声如涟漪一下子响彻了车厢。 “啊!镜之精灵?” “不是说只能在店里看到吗?” “是真人吗?是真人欸!我可以发line吗?” 突然她们从兴奋中意识到什么,一脸鄙夷地看向直哉,“原来大叔你在我们拼命练舞的时候,是跑到那种地方去潇洒了啊。真不愧是你所说的在工作中精神应援啊!” 这不是他的计划,这不是预想中的场景。 而且他的地位怎么不增反减,从经纪人桑更是变成了大叔? 被拆穿的直哉不堪重负地把脸埋在方向盘里,反而是那个三无爱豆拍着他的肩膀道。 “竟然能把人从店里带出来,不是很厉害吗?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呢。”安慰之余她再度问到感兴趣的问题,“所以是在私下约会吗?愛人?” 感觉事情一直拐向奇怪的方向,沐子解释道:“因为一直的同伴都不在,是我请直哉桑送我回家的哦。” 她双手合十小声道:“要是打扰到你们了十分抱歉。”她顿了顿于是更小声地道:“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也不可能走着回去” 好诚实,和她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完全可以破灭任何旖旎幻想。 爱豆们顿时偃旗息鼓。 直哉看了看练舞房里最后的一个女孩,深夜不好鸣笛,他只好向她们问道:“纱弥加她为什么还不出来。” “不知道” “也许是想再练习一会?” 漫不经心的答复。 虽然纱弥加是公司认定的主位,但是也许是因为太过于认真努力,和其他的成员都有些合不来。 直哉心神不定地启动了车前的雨刷。因为纱弥加隔着玻璃的眼睛一直看着这边,他很确定她明白要离开回家的意思,但她依旧只是待在练舞房里压腿。 他不得不打开车门,下车匆匆朝练舞房内走去。 直哉离开的瞬间车内再度热闹起来,原来之前的都是伪装,爱豆们一下子前倾着或者是转过身凑近沐子,兴趣盎然地问道。 “结衣酱你刚才说的是真话吗?” “额”沐子红着脸,要说真话的话,她是有撒一点小谎。 “竟然亲密地称呼名字,还让送自己回家,肯定已经是友人以上了吧。” 啊,她撒谎时没考虑这么多啊,所以人真的不能撒谎。 沐子感觉要被可爱的脸颊挤到窒息了,奋力辩解道:“我是有知道他会来送你们的哦。” “那不更加说明他是常客了吗?” 爱豆们撇了撇嘴,随即却一同压迫着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过其实经纪人桑是个好人哦!也很有钱!要不你就干脆从了他怎么样?” “欸??” 沐子震惊得瞳孔剧烈颤动,你们之前不是那么嫌弃他的吗?怎么现在一副找后母的感觉,该不会是想多一个可以使唤的人吧? 不过。 她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也觉得直哉桑很好。” 她转过脸凝视着练舞房中一高一矮,面对面似乎在说些什么、隐隐有些对峙的身影。 “但什么是真物,什么是伪物,也许只是神明开的一个玩笑。” 她垂下头低声道:“要是别人迷失,自己也迷失,那就不好了呢。” 爱豆们听得一脸茫然,只有那个三无少女突然说道:“也就是不要和粉丝谈恋爱的意思对吧?” 沐子愣了愣看着她。 对方竟然从包里掏出一尊小巧的木佛像递给她,“从旁观者的角度而言,不合时宜的情愫只会带来痛苦,这世间的一切,或许交由神明决定更为简单。” 欸? 这算是某种安慰吗? 沐子双手接过这独特的礼物,瞪大眼睛回视着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直哉便带着纱弥加来到了车上,由于偶像团的成员大多分散住在东京的各个地方,再加上路上并没有什么车辆,因此面包车不像来时不慌不忙,在路上开的很快。 也许是觉得她被打扰到了补偿她的原因,直哉选择的第一个到达的就是黑星附近。 爱豆们也没有在意,而是从车窗里探出头对她告别,这副图景有点像居家旅行。 “再见啦,结衣姐!” 而那名三无女孩,则是做出了一个双拳垒在一起的奇特手势,又偏了偏头。 唔,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沐子困惑地也跟着她偏了偏头,微微倾身,目送着面包车消失后才转身离去。 第六十三章 稻草人 “戸沼先生,您最喜欢的乌龙茶来到了哦?” 沐子团起手敲了敲门,好奇地探头往亮着的窗边看了一眼,门卫大叔并不在,也许是巡查去了,于是她将装着“贿赂”的袋子靠放在门边,蹑手蹑脚而又熟稔地翻过门障。 背靠着山丘的黑星仿若“将错就错”,几近一半的面积都是绿化。 再加上请了有名的建筑师安藤先生进行设计,与其说是园林掩映着大楼,不如说是大楼化为了遥远而朦胧的灰色高塔,使得藏在青绿藤枝之间的渺小生灵格外惹人垂怜。 绕到静谧深处,树影拂动在池水上,于石道上踮脚远眺隐隐可以看见一方亭台。 那是沐子每度归来时,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发觉的休憩之地。 混杂着黑夜与黎明的乌蒙蒙天际看不清星与云,唯有淅淅沥沥的,伴随着风声忽然出现并落到肌肤上的雨有些微冰凉的实感。 啊,终于来了么?雨季。 沐子心中说不出是喜悦还是苦恼。 她不喜欢雨所带来的泥泞道路,却很喜欢雨停后的水洼,不喜欢被雨困在孤独的建筑内,却很喜欢雨后虹彩般的干净天色。 不过从包中一直预备着伞的举动来看,她其实一直期待着雨季也说不定。 因为雨象征着变化,或许能带来些无法预料的、好的可能。 啪沙 “嗯?” 她忽的驻足回首,是她的错觉吗?像是有什么混杂在清脆的雨声里,只是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除了仰头的时候,她发现了之前那名课上曾经遇到的同系女生,对方此刻并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轮椅,这么早的时间,她没有睡觉,却隔着玻璃在高楼上凝视园林雨色,两人都因发现彼此显得很惊讶。 雨幕隔绝了两人的交流,却传递了两人的秘密。 雨水愈发的冰冷,唤起了这一晚上所经历的痛苦苦涩,这世上也许真的不存在什么纯粹的美好,就连处境也是如此。沐子不再仰着脸呆呆怔住,而是撑开白色透明的雨伞,在水溪之间奔跑着,躲入亭台。 离早上的课差不多还有一段休憩的时间,她甩了甩伞上的雨滴,从包里取出药片和着巧克力吞服下去,抱起腿蜷靠在亭柱边,合上眼帘等待天晴。 “” 一瀬千鹤看着那个亭中的女孩,她记得对方好像是叫五百川沐子,只是打扮之后简直判若两人,让她微微有些吃惊,只是她确信两人都认出了彼此。 她心中浮现出了许多猜测,觉得她们应该会不约而同地保守秘密。 当然对方的秘密并不只有这一个。 注意到沐子的原因是因为她经常偷偷吃药,白色的药片,蓝白的、咖啡色混杂着棕色的药丸,最近越来越多,那种压力仿佛肉眼可见一般。 服药、夜出,两者之间应该有些关联。 她感觉对方隐隐之间有些绝望了,就像是对自己做出的什么决定后悔或是失望了一样。 千鹤并不认为她和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再站起来的愿望只是想扑下高楼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但她依然希望对方不要这样低沉下去。 挣扎在世上即便是微弱荧光,也能对相似的彼此有所安慰。 千鹤微微睁大了眼睛。 当微雨变成骤雨、沐子的呼吸声均匀之时,一个戴着长檐帽、没有打伞的人在之前的石道上突然出现。 他先是试探性地一步、两步,随后脚步声平稳喜悦了起来,迎合着从石板上绽放的礼花般的雨水,就像是一个死寂的夜晚里,突然有了心脏开始伸展开手脚的稻草人。 “稻草人”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脸脖间围着一条格子纹路的围巾,就这样诡异地漫步在雨里,然后湿漉漉地走进亭中,靠近了熟睡的五百川。 也许是因为千鹤的目光过于笔直,当他旁若无人地坐在沐子身边、伸出手要触碰她的脸颊时终于察觉到什么抬头,顺着视线发现了高塔上的守望者。 千鹤手机已经拨响贴到了耳边,并且嘴唇动了数下,这同样收入了陌生人的眼中。 他皱紧眉头似乎是低声骂了几句,将腋下一个湿透的、连礼花也耷拉在一起的礼盒放在亭中两人间的长椅上,起身迅速离去。 “这是圆空佛。”露央沙好奇地接过沐子手中的佛像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道,“能不能说是流派呢?总之来源是僧人圆空,他一生雕刻出了十二万尊佛像,是个很简单而深刻的人。” “他不苛求、顺应木材本身的材质,一木一佛,木纹可成佛笑,无背千面也未尝不可。” 沐子皱了皱鼻子思索了一会,然后更加困惑地摇了摇头。 露央沙想了想,“那么我说“侘寂”和“物哀”你应该能够理解,朴素而安静的事物,外表粗糙简单的事物,却藏着一片深厚的意境,唤起人内心的丰富感受,让人为之喜悦或哀恸。” 她伸指道:“还记得那个千利休的讲座吗?千利休也在追求侘寂,和丰臣秀吉热爱的黄金殿、黄金屋不同,他格外偏爱那由柴火烧制、陶土形成的茶具,也就是“乐烧”。” “也有人认为秀吉追求的是外在的色与物,千利休,亦或是圆空追求的是内在的心与灵。”她顿了顿似乎是不想误导沐子,但又不吐不快地嘀咕道:“虽然千利休也不是茶碗那么干净的存在就是了。” 唔。 沐子托颊凝视了圆空佛一会,上面完全是小女孩一刀一划认真雕刻、融入了时光和努力的痕迹,让人无法轻易以待。 于是她将圆空佛郑重地置于桌子的正前方,转了个面,让祂的微笑面对岚斗老师。 嗯,佛光普照。 岚斗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差点从台上踉跄着跌了一跤,这是让他对神佛讲课吗?这可不是一般地难办啊。而且抱怨还不行,因为变态心理学就算再变态,他也一直强调是一门科学。 “总而言之,跟踪狂除了亲密型及无能型跟踪者外,还有被拒型跟踪者、怨恨型跟踪者以及掠夺型跟踪者。” 岚斗紧皱着眉头,目光却难以从圆空佛身上移开,有点怕对方感到不太尊重,嘴角更是勉强扬着。 “被拒型跟踪者,显而易见,是指那些被拒绝后产生的跟踪者,在分手、分居、离婚之类的情况下极为常见,也是前任尾随者的主要“成分”。” 直人困惑道:“这不就是失恋了吗,老师,为什么也会被归纳为病症里。” “当你提出这个问题时,你已经提前站在了正常的角度。” 岚斗被岔开注意力转头道:“实际上,他们希望通过自己跟踪的行为,无论其表现是恐吓还是示爱,来矫正对方做出的“错误”决定,而不仅仅是不甘心被拉开距离。” “举例说明吧。”岚斗思索了一会道:“为了将已经发生的不幸结果逆转过来,比如分手,你愿意做到哪个地步,岚斗同学。” 直人还在艰难思索,岚斗便已微笑着逼问道。 “上她家哭诉追问?故意醉酒后去发泄?给她写恐吓信,散布有关她的谣言,甚至攻击她的父母?” 直人的“是”卡在喉咙里,瞪大眼睛满头冷汗。 “当然,类型不同,也可以反过来。” 岚斗微笑着继续道:“连夜发无数信息试图挽回?强迫占据他的一部分视野?破坏他和其他人的亲密行为,用剪刀或重物攻击他,甚至是自杀请求复合?” 直人深呼吸了一下困惑道:“但即便是自杀,也只能给予对方道德压力,根本无法让对方背上法律责任。这样不断越界、让对方更讨厌的行为有何意义?” 露央沙转了转笔嘲讽道:“探讨这个问题之前,也许你应该先谈一场恋爱,明白理智和冲动的区别,直人同学。” 随即她补充道:“至于法律上想要一换一的话,你完全可以让对方提供毒药,对方或许也在气头上,或者被你逼到气头上,很容易就会接受。” “只是人脆弱的话怎样都会活不下去,我更加推荐坚强一点,去某个不干净的侦探事务所里,请个杀手。” 直人看着露央沙平静的脸色,背后直冒凉气。 不过随即他注意到她瞥过来的眼神,啊,难道是在告诫自己吗?她知道自己的行踪?不会的,他和肥宅其实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岚斗怀疑人生一般有些腿软,虽然他的想法经常会危险,但那是为有趣而危险啊,像是露央沙这种理性的危险,想想就可怕,他忽然一点都不羡慕白马了。 他努力使自己的思维专注到学术探讨上,自顾自地说道。 “在这些例子上,甚至包括那些会对上司出手的怨恨型跟踪者,你可以看到,人在于正常和病态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甚至存在一个渐变的过程,学术界有部分声音把这种归类为社会病症。” “不过,掠夺型跟踪者并不在此列,他们比起情绪,更加受快感的驱使,比起冲动犯罪,更多的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性侵犯罪,他们是危险至极的性瘾者,而且很容易便发展成连环**犯或连环杀手。” 岚斗通过整理案情早已弄清了自己的不安来自于何处,他最近隐隐怀疑自己归纳错了案件,舞香之死并不是亲密型跟踪者的报复行为产生的意外,而是极其可怕的,遭遇了掠夺型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产生的差错和危险,完全就不能再相提并论。 他有些焦躁地关心道:“舞香男友的嫌疑人已经找到了,但沐子你最近有察觉到跟踪狂、或者是你口中“少年a”的存在吗?” 哼!终于知道关心打工人了呢! 是圆空佛的功劳吗? 沐子抚摩了下木像的后背,不过也没必要让老师白白担心,努力展露元气的笑容道:“没有啊,有麻衣姐姐还有大家保护着我呢。” 第六十四章 千鹤 “去下shibuya109吗?有点想买新裙子呢。” “欸?可是等下还有课诶。” “而且有雨不是吗?还是去星巴克坐会吧。” 沐子看着那个活泼地跑在友人身前,转了半圈想要去109百货购物的女生,鹅黄色的裙子很适合她那颀长的身材,看起来绰约动人。 是不是受梦乡的影响呢,她感觉自己现在大半个脑袋里全是打扮的事,听到别人的对话也会关注,甚至会偶尔因以前在装束上的“敷衍”对旁人产生愧疚 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自己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会让她脑瓜感到嗡嗡疼的権屈教授的古板课程,反而让她此刻复杂的心绪里多了一丝期待,其就像是在不知名黑潮里的一根原木,顽固而可爱地存在着,变成了心灵的锚点。 她小步踱在校园里,想着午休时间去哪里吃饭时,包里发出了震动轻鸣,她取出电话。 未知来信。 【我在注视着你】 嗯? 沐子困惑地停住脚步,左右四顾了一眼,环形的长廊里,到处都是三五成群、交声笑语的学生,似乎并没有人看向她。 而且,她只和露央沙、直人他们交换过电话号码啊。 直人的恶作剧?不会吧骄傲的少爷会做这种事情吗? 只是用词和语气都是男性,她想不出其他可能的存在,啊,uit的那个楠部渉 她撇了撇嘴,不会又来黑她手机了吧。 她认真地敲字回复道,‘我叫麻衣姐了哦。’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未知来信再度带来了震鸣。 【她不在】 呀! 沐子气得牙痒痒,果然是这家伙,她顿时将手机关屏丢入包中,不再理他。 手机过了一会在黑暗的包中再度发出荧光,而且震鸣声开始停歇不断。 【我一直注视着你】 【ずっと】 【ずっと】 【ずっと】 【ずっと————!】 “天津饭,请给我一份。” 沐子不知觉地把额前垂下的头发撩到耳后,向王将的店员说道。 最近是不是松子的原因呢?也许不是。 天津饭的浪潮突然再度回归,恐怕松子也是其中一员,的确有些记忆中的食物的话,一旦被勾起就会有不得不去吃的感觉。 “请问您要什么口味的呢,京風、甘酢还有塩,三种。” 啊!这种选择题不要给她上啊,直接任性地给她一份就好了啊! 她抬头幽怨地看着店员,店员将记事本抱在身前,一脸让人挑剔不出什么毛病的坏笑。 一阵僵持过后。 “请给我甘酢的。” 店员眨了眨眼睛,“不用顾虑那个的吗?糖醋口味的卡路里可能会很高的哦。” 沐子瞪大眼睛盯着他,这是你一个店员该操心的问题吗? 她沮丧地攥着拳头,“那么请给我塩味的。” “啊。”店员指着菜单上的图片说道,“虽然海盐口味的看上去有一种清淡的感觉,但实际上味道是相当的浓厚重口哦,不过这条街上的大叔们都很喜欢就是了。” 沐子感觉想杀人的心都有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店员!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她只是想简单吃个午饭啊。 她委屈地试探性说道:“京風” 这次店员利爽得不行地一下子收起了菜单,就用大阪腔向后喊道:“京風口味的天津饭一份,拜托了。” 啊!!! 可恶的关西人,自己中了圈套了啊! 天诛啊!坏蛋! “配菜需要吗?” “饺子” “饺子很好呢!”店员竖起大拇指,笑着走了。 她要投诉!她一定要投诉! 为什么她只是想简单地吃个午饭却要接受这种安排! 忽然沐子看见那个店员走到柜台后摘掉了店员的帽子,裹上了店长的头巾。 “” 沐子都没有吃清楚饭是什么味道便回到黑星,在下午的课上占好位置,气呼呼的盯着课本,脑海中却全是店员的笑脸在晃荡。 过了一会她才注意到那个早上的女孩比她更早,依旧是坐在窗边,此刻教室里就只有她们两人。 也许是格外忿忿难平的原因,她主动挪过去,期盼地盯着对方。 千鹤余光注意到她,合上一直静静凝视的标本册,微笑着偏头道:“呐,所以呢?是什么事?” 听着她说了一会,千鹤困惑地道:“天津饭?” “嗯,具体来说是蟹肉蛋盖浇饭,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大正时代制作时用了天津米。” 沐子顿了顿嘀咕道:“虽然现在完全是本地米、也根本没有放蟹肉就是了,毕竟只要480円。” “唔,480円的确是很便宜了,如果很好吃的话那倒值得尝试。”千鹤似乎从来没吃过天津饭,显得有些好奇,“只是你一开始不就在纠结口味的吗?这样店员桑也不算过分吧。” 沐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千鹤,揪住她两边的脸颊。 千鹤含糊不清地告饶道:“我失言了。” “问题完全不在于这里啊!” 沐子愤愤地道:“把视野放大一点啊,千鹤。” “各种餐点,中华料理,意大利面,印度咖喱,甚至是菲律宾菜,都在帝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咚咚咚咚”多了起来对吧?世界文化在交汇对吧?” 千鹤盯着她,她究竟想说什么。 “但总是有一些顽固的人呢!譬如王将的店长桑!” 沐子内心的幽怨再次难以抑制地翻滚了起来,她一副凶巴巴的神色,“如果只想做关西口味就不要把甘酢和塩味放上来啊!这不仅仅是对我一人的失礼对吧,这是对整个世界的失礼对吧。” “千鹤你也认为这是不可饶恕的对吧?” 千鹤看了看拿住自己“命脉”的手,又抬头看了看沐子,默默地点了点头,沐子这才把手松开,怔怔地托着脸颊望着远处,似乎还在想天津饭的事情。 眼前的女孩,五百川对于距离的把握让人很舒适时而跳近,时而跳远,仿佛能够感受到人心中的善恶意变化亦或是周围看不见的界限一般随心而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自觉放回标本册上的手,将标本册再度打开,指尖滑过大王花金龟、孔雀跳蛛、宝石甲虫,最终停留在宽纹黑脉绡蝶之上。 两人一人看册,一人望空,窗外漫入的风使得窗帘无声地飘飞起来,就此享受着突如其来的亲近与平静。 又是平平无奇的实验课。 头发斑白的権屈教授在声学仪器各种交鸣的教室巡视着,有些颇为不敢置信地看着角落,竟然他擦了擦眼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心神有点不大平静。 “帮我拿一下。” 沐子帮她提起摆球,注意到権屈时不时地盯着这边,脸色变得很惊慌,小声地惊叫道:“千鹤,教授在看着这里。” “所以呢?” 千鹤盯着她道:“这样就怕了?真不像你啊。” 隐喻很明显,深夜打扮出去的不良少女竟然会怕老教授。 沐子心里直打鼓,脑海里全是完了之类的词语,嘴边却强撑道:“我当然没有怕。” 随后她顿了顿怯怯道:“我只是想说修改实验数据是不是不太好” 关键是单摆才摆了14次,教授肯定注意到了啊!你好歹等它摆完30次再下笔啊! “你知道蜉蝣成虫的寿命是多长吗?” 沐子摇了摇头。 “只有几个小时。昆虫的寿命都很短暂,而人类,若是和大山相比,大山与宇宙相比,亦是如同朝生夕逝,你不觉得用有限的时间进行没有意义的重复实验很浪费吗?” 沐子愣了愣道:“但是修改数据” 千鹤再度打断她,一脸认真地训斥道。 “证实化学反应中物质按比例进行的化学家道尔顿完善过自己的数据,在爱因斯坦之前发现光会被引力场扭曲的物理学家卡文迪许整理过自己的数据,诺贝尔奖获得者、进行油滴实验的密立根修缮过自己的数据。” “自然界是这样的不可思议,若没有人类的偏见根本不可能得出可靠的结论,愚人才会认为科学进展是项扎实的过程,实际上每一步都是走得虚实相间。” 唔,好像难以反驳的样子,可她只是不想改数据、怕被教授训斥而已,为什么就变成了愚人啊。 沐子委屈地看着千鹤的笔在数据报告上“刷刷”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作业”,还署上了小组她们两人的名字。 应该耗时三小时的实验现在十五分钟完成,教授除非犯了什么大病才会不把她们打死,她很想成为智者,但不想成为哥白尼啊。 当她拿着报告颤颤巍巍地走到権屈面前时,老教授一直狠狠地盯着她,沐子差点就忏悔地跪下哇地一声哭出声来,直到権屈将批完的报告递回来她才梦初醒。 欸离离谱 难道她真的是笨蛋吗。 沐子呆呆地回到位置上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 只是就算是很快把实验完成,千鹤也很难离开干别的事吧,如果要维护她的秘密的话。 “呐,你看过外面的世界吗?” 千鹤声音很轻地、宛若叹息般地问道。 沐子看向出声的千鹤,奇怪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哪呢?” “希腊的神庙,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长城,远方的大漠与湖泊,也许是沐子你口中的世界,亦或是星空与宇宙。” 千鹤眸子里闪着明亮的希冀的光,不知道下了什么决心努力地双手撑在桌上试图站起,“其实只要是自己所未能踏足的世界,自己所没有看到的世界,哪里都好。” “唔,这样的话倒是很简单啊。” 在哐当的声音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力之前,沐子托起千鹤的腿弯将她背到背上,跑出教室。 “蘭越楼外也算吗?新宿也算吗?” “嗯。” 沐子跑出大楼的时候,只听见千鹤迎着风剧烈地咳嗽着,却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就像是抛下了一些沉重的东西,安心地贴着她的脸颊。 第六十五章 不请自来的家伙 两点左右的午后阳光和煦,洒在身上仿佛能从脚心升腾起一片暖意。 综合前后因果,她们的这种行为应该叫做“逃课”,毕竟此刻教学楼人满为患,黑星门口自然没有人或自行车的身影。 沐子困惑地往门卫室里看了一眼,戸沼大叔依旧不在,最困惑的是她留下的白色袋子依然在门边,这就十分奇怪了。 千鹤好奇地趴在沐子的肩上四处张望,“来接我们的,是沐子你的朋友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前辈呢,不过也是关系要好的朋友,是枪法很准的刑警哦。” 沐子仿佛真的在认真传授着什么知识道:“不得不承认,新宿还是最繁华的地方呢,而且那里有很多我想让你见到的人,繁华同时也意味着危险,需要武装起来,并且下定决心。” 千鹤钦佩地小小鼓掌,不愧是“不良少女”,“走南闯北”,安排面面俱到呢。 随即只听到一阵高高低低的声音,过了一会,迎着她们奔驰过来的并不是白色的丰田mpv,而是一辆颠颠簸簸、似乎驾驶员十分下手的警车。 原本沐子以为只是路过,但警车却陡然在她们的面前停下。 她的笑容完全消失,并且脸色一点点地变差时,千鹤还十分振奋地道:“啊,坐警车去外面玩,我喜欢!” “喂,你这家伙把警察到底当成了什么?” 拓也一脚踢开车门,挠着一头蓬松的头发从警车里钻了出来,忿忿地又伸头回去看了一眼放在车前的闹钟抱怨道:“这个点是午睡时间你知不知道。” 这个不是她想要的货! 她能够把这个货色一脚踹回去重来吗? 沐子想当场咬舌自尽,沉默了一会困惑问道:“为什么会是你?” “因为是我在值班啊。”拓也挑了挑眉毛。 “值班的时候睡觉?” 拓也猛地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很明显之前抱怨的时候没有想好上下文,但他一咳嗽千鹤也咳嗽了起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咳嗽不断。 “有点厉害的呀,你?”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但不妨碍他把手放到腰间啪的向上抬了抬,做出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而千鹤虽然是纯纯正正的港区人,但脸红了红,依然小小地捂住肚子做出了一副被射中、好疼的表情。 这使得拓也更加得意地示意千鹤拔剑。 在千鹤“虚空拔剑”挥砍后,拓也夸张地叫了一声“なに!?”,喉咙里还不停地发出“呃”的声音,一下子双膝跪地,仰面倒在地上。 今天是什么?关西日吗? 讨厌的空气实在过于浓厚,而且都伴随着不好的人和回忆,几乎让沐子窒息了。 她少有地神情变得极为冰冷,提脚踢了踢一躺不起的拓也,“喂。玩够了没有,我们要去新宿。” “哈哈。” 拓也爬了起来,握住千鹤的手笑道:“虽然你好像也是沐子这个怪人的朋友,但我们意外地合的来呢。” “怪人”的说法真的是很失礼呢! 不过,沐子默默地想到,也许千鹤这么配合的原因,也许是没把你当成人类也说不定。 “我是一瀬千鹤,请多多关照。” “我叫拓也淳,是警视厅一课的刑警,和这家伙八字相克,不过身为前辈,大部分的时间都不会跟她计较就是了。” 沐子鄙夷地看了努力在新人面前维护形象的拓也一眼,注意到空荡荡的车内奇怪道:“理惠姐呢?” “不知道啊,最近一直看不见人影。” “肯定又是你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吧。” 沐子担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车真的能上吗?只有你的话我真的感到很不可靠啊。” 没想到拓也不知道从哪生出的胆气,竟然绕到她的背后,如同大男子一般一脚将她连同千鹤一起踹进了后排。 沐子捂着发疼的屁股,当场就要暴怒,但想到之前拓也帮她安抚母亲的事,勉强咬着嘴唇只在心中记下一笔。 在警车轰隆隆地让人不安地发动后,沐子盯着驾驶位的拓也,又好奇得把生气抛之脑后,“原来拓也桑你会开车的吗?” “男性的驾照普及率可是73%,而且不说一般男性,负责追捕犯人的刑警肯定是要会开车的吧。” 随即他莫名回过头,敲黑板一般地强调道,“我可是東大的。” 嗯 嗯? 嗯!? 沐子看了看在后视镜中频频眨眼的拓也,又看了看旁边羞赧低头的千鹤,终于意识到什么,这个混蛋是在试图勾搭吗? 难道觉得和千鹤很合拍,只是好油腻。季节到了,激素失控,人类也开始千奇百怪。 她无情地揭穿道:“那你为什么不是蹭理惠姐的车就是开警车,不是单纯地为了省油吧,你的私车呢?” 拓也顿时气势全消,倒是很坦诚地嘀咕道,“暂时没钱。” “嗯?” 沐子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脸困惑,“可是理惠姐和你应该是差不多的薪资,有车有房还在抚养虎太郎啊。” 她随即猜测道:“你不会是月光族吧?” 拓也龇牙咧嘴,“每天吃炸鸡便当的月光族?” “唔,虽然算是史无前例,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要想方设法和他较劲对吧,拓也瞪着她,但奈何打不赢,想做什么也只能和她对放狠话,还好露央沙那个大小姐还不在,不然那可是地狱级压迫。 只是为什么会打不赢呢?他一直都有些想不通这个问题,他的格斗再怎么差,那也看是和谁比,他可是警视厅一课的精英刑警啊! 他思绪有些飘飞。 也许拓也多少还算是陌生人,千鹤“出门”时的勇气此刻一点不剩,连咳嗽都小声地用嘴捂着,完全恢复了之前的腼腆,好奇道:“拓也先生是家里有病人吗?” 拓也瞥了她一眼:“不是,我家里的人很多,我是长男,有很多弟弟妹妹要照顾。只是算不算是病呢,其实我觉得贫穷大概也是一种站不起来的病吧?” 拓也刚刚饶有兴致地这么回了一句,便遭遇了沐子冷冷关节技锁喉的待遇,迅速地被勒住后仰。 “喂!我还在开车啊!要喘不过气来啦,痛痛痛痛!” 方向盘好似有自己的想法般旋转着,只见警车在车流中几度惊险地神龙摆尾,一阵鸣笛声中,许多车主都挥着拳头愤怒地把头钻出车窗叫骂了半句又悻悻地缩了回去。 千鹤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心口,脸上是兴奋的霞红,啊好好刺激 真的要死了。 拓也因缺氧以及惊吓而满脸通红,一脚急急踩着刹车在路边猛地停下,惊魂失魄地回头盯着沐子,她是真的不怕死吗? “你干什么?” “你一开始就发现了么?”沐子瞪着他道:“收回前面的话,很过分。” 不,你才是一直对我都很过分吧 拓也嘀咕道:“我可不是在嘲笑什么的,不只是在聊天吗?” “病什么的,穷光蛋,大家不都是彼此彼此,现实就是这样。你不也是乡下的吗,经常说些方言什么的。” “欸?会有尾音吗?” 沐子耳根都一下子红透,咬着唇一下子紧抓着他的肩膀。 忽的她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更加生气地再度锁住了他的脖子,“你!上次!你翻我的电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可是刑警!” 啊,怎么就暴露了?这也太敏锐了吧。但就是因为是刑警才翻电话啊,毕竟她那么可疑。 拓也拼命地朝着千鹤挥舞着手,希望目击证人能够救警察一命,亦或是能说些什么使现行犯冷静下来。 千鹤却认真地看了一会,专注地在一旁道。 “其实一开始我就想说,拓也先生如果变成标本或许会很好看。” “那个,制作标本的话推荐使用环氧树脂哦,只是这么大的份量的话第一时间很难获得,建议先掏空腹腔,盐吸脱水后填入一些松香,这样的话差不多就可以入模了。” 这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亏他因千鹤的样子慌乱到想方设法地安慰呢,这和沐子、露央沙差不多,也是个“怪人”啊!还是只有搭档,啊,理惠,理惠是天底下最棒的女人! 只是任凭他怎么吹捧,理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心声赶来,慢慢地拓也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感觉身体都开始乏力,勉强伸展双臂拍着窗户向车外求救。 这家伙真的一点都没有刑警的骨气,竟然能向路人谄媚地挤眉弄眼,沐子不得不松开他。 “把我们送到新宿就放过你好了。”她冷冷咬字道:“拓也,桑!” 杀气好重。 拓也咳嗽后猛灌了几口茶抱怨道:“我可是来帮忙的啊,你这家伙。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沐子托着脸颊撇了撇嘴看向一边强调道,“作为答礼我有准备请理惠姐吃烤肉,但绝对不是一个叫拓也淳的可恶家伙。” “啊!”她破案了一般瞪大眼睛转头看向拓也,不会吧,就是因为这顿烤肉,不至于吧? 拓也果然就等着她自己说出这句话,得意地回头笑了起来。 “哈哈,有烤肉的话,我也可以勉强代劳的嘛。” 第六十六章 青空 改造后的小学校舍,稍显清甜的木香,玩具构成的静谧森林。 可以看到歪歪扭扭、成群结队的不倒翁,见不到的小镇里或许会存在的高塔,永不停歇的独乐陀螺,骑在木马上的稻草骑士。 暗色的光线下,一切都宛若童话。 千鹤颇为新奇而又好笑地把动物玩具捧在胸前问道:“为什么奶牛都是方形的啊,长颈鹿也是?” 沐子想到圆空佛,猜测着:“也许是因为木头是方的?” 千鹤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道:“这个回答很敷衍啦。” 随即两人不明所以地轻笑了起来,转而拿着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的袖珍战国家旗,操控着木偶一般的人打仗,仿佛擂鼓一般的,是剑玉的声响。 “小时候不是会有那种活动吗?” “嗯?” “将自己的愿望,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写入信中,封存进时间胶囊里深埋,等到或许十年后,二十年后,再挖出来,给未来的自己来看。” “啊,是有呢。” “班级上的人什么愿望都有,最受欢迎的是料理师、制造高达玩具的人以及有很多朋友的人。” “是会这样呢,写“想要很多朋友”的人一定很寂寞吧,千鹤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嗯我写的是不想长大。” 千鹤顿了顿道:“长大什么的,很傻不是吗?小时候做不到的事,长大了或许也做不到,小时候想做的事,长大之后会被抛之脑后。” “会经历分散,会和挚友道别,会看着喜欢的人一点点变化,消失在视野,最终自己会死。” 她伸了个懒腰,侧着脸颊趴在桌上,发丝将玩具们包裹、覆盖,亦或是如同疲惫止步的潮水一般任由其咕噜咕噜地滚远。 “所以我想着,不要长大就好了。我也是,我身体里的坏东西也是。” 沐子捏着她的脸颊,此刻的千鹤,就像是玩偶,自己想确信那不是木头所被抛光上漆后的弧面,而是一啾一弹的、带有温度的存在。 “沐子你呢?” “我三年级才开始上小学,稍微错过了大家埋时间胶囊的时间,不过愿望倒是有,那时希望未来变成一条鱼。” “鱼?”千鹤诧异地微微仰脸。 “那时觉得鱼很快乐,无忧无虑,不是有鱼只有七秒记忆的传说吗?我想着如果做鱼的话,就这样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下,晒着太阳想着马上就会忘记的事,不觉得很自由吗?” 嗯,的确有一点,如果不被人随手捞起吃掉的话,千鹤想着问道:“那么实现了吗?” “实现了吗?应该是实现了吧。”沐子继续揉着千鹤的脸颊道:“只是我完全想错了鱼呢。如果记忆很糟糕的话,即使只有七秒,还是会很悲伤。” “不是忘掉悲伤的事,而是忘掉悲伤的原因,那么一辈子都会很悲伤。” 她顿了顿话音一转,忽的揽住了千鹤的腰肢和腿将她公主抱了起来,“但要是创造快乐的回忆,就会忘记快乐的原因,直到消失的那一刻都会很快乐。” 沐子幽怨地叹气,有些呆地偏了偏头道:“虽然我发现鱼或许不是快乐,根本是傻而已。” “愚人也没什么坏处哦。” 千鹤还是第一次被公主抱,完全在说些违心的话,羞涩而又目光闪闪地道:“接下来去哪玩呀?” “巨蛋游乐园!” 蓝白色的主色调和天空映衬在一起,一下子显得格外的清爽,游乐设施高高低低的起伏,看不到尽头也只会使人感到满足。 “那个,这里写了心脏病患者谨慎乘坐。” 拓也一手撑在栏杆上,尴尬地笑着指着标示牌。 “我唯独心脏很健康哦。” 千鹤插嘴了一下,随即便看着飞速窜过天际的云霄飞车激动地小声惊叫了起来,“好厉害!比警车厉害多了!” 不要这么类比啊喂! 拓也在心中默默道,他开车一直是稳如茶水的啊,他抬头又偷瞄了半空中呼啸而过的东西一眼,感觉晕眩到有些站不稳。 “下一班乘客,下一班乘客” 听见工作人员的声音,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试图逃跑,“我去给你们买点喝的!” 然而后面排队的人们都不满地盯着他,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 沐子推攘着他抱怨道:“既然不知廉耻地抢了理惠姐的“招待卷”,就尽职尽责地陪我们一起啊!” “但是” “真是毫无风度的前辈。” 沐子终于气得一脚上去,报了之前的仇。 “啊!不!”被固定在座位上后,拓也的脸色骤变,“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雷霆海豚云霄飞车已经启动了起来。 加速,再加速! 看着眼前起伏的毫无护栏的简陋轨道,颠簸着还未到常速,拓也的心脏就已经快要过载。 “那个,五百川,我也能抓住你的手吗?” 他犹豫了一会便转过毫无人色的脸,看着十指相扣一脸兴奋的沐子和千鹤请求道。 “你真的很害怕吗?” 沐子奇怪地看着颤抖不已、拼命地抵着背椅的拓也。 “我恐高的啊!” 没想到他的坦诚却迎来了无情的拒绝。 “不要,我有时会不自觉地感受到他人的情绪,要是你的恐惧“传染”给我就不好了。”沐子有些慌忙地缩着肩膀离他远了一点。 然而这并不能穿透拓也的脸皮和阻止他极度恐惧下的举动,在雷霆海豚号在以比闪电还快的速度攀上高峰、并飞驰着落下冲向那仅有一个狭小圆洞的翼状石墙时,他猛地抓住了沐子的小臂,和其他的乘客一同尖叫了起来。 “啊!!!!” “要死了啊!!” “救命!救命啊!!” 沐子雀跃期待的神色顿时消失,脸色变得一片茫然,随即眼泪飞了出来,她转头咬在拓也的手臂上。 不过沐子突然的尖叫把镇定兴奋的千鹤吓了一跳也尖叫起来,人传人愈演愈烈的情况终究无法避免。 “呀——!” 千鹤的头发被狂风带着向后飞扬,她看着猛地撞来的石墙,缩着身子紧闭住了眼睛,心脏这陡然要飞出胸膛外的时刻,一下子觉得人生什么的、绝望什么的、孤独什么的,都无足轻重了。 谁来让这辆车停下来吧!真的。 此刻尽余轰隆声与风交鸣。 “要断了!我的,骨头!” 拓也发觉没死后第一个睁开了眼睛,但手臂上的痛感一下子清晰起来。 虽然他看着吓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生气地咬着他不放的沐子有些心虚,但这不妨碍看到又撞过来的摩天轮后,他再次闭眼紧抓着她的小臂。 耳边隐约听到千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带着哭腔喊道:“去死吧!汤普森!” 在从摩天轮的间隙穿过后,雷霆海豚号终于没那么闹腾了一些。 尽管下面的轨道依然如同丝带般扭来扭去,让乘客们时刻觉得要掉下去,但他们已经可以睁开眼享受着穿过钢筋铁林的城市高楼之间、如同飞鸟般在城市中心翱翔。 仿佛还有一点说不清楚的浪漫。 “你你下辈子还是别做人好、好了,拓也桑!” 当雷霆海豚号终于停下时,沐子和千鹤已经完全软倒在了座位上,战栗着泪痕都没干,反倒是拓也似乎是因为将恐惧传递给别人的缘故,颤巍巍地竟然能站了起来,并找了根柱子干呕。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拖着腿立马狂奔,几分钟后紧攥着拳头的沐子就已经找不到他的人影,不过由于拓也那么不可靠,她们两个人互相陪伴玩耍或许也不是件坏事,“收拾”的话之后再说。 在“深潜”里寻找海中存在的宝物、乘坐探测船进行射击,摇动手杆、向妖精所在的丛林漫步,从高处猛地朝着水面俯冲,享受水花拂面的清爽。 随后她们小心地脱掉鞋子,又探进发生过惨案、积蓄了深厚怨念的鬼屋怨靈座敷,进门时墙壁上悬挂着住宅家人的各种照片。 不过虽然灯光很昏暗,也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但意外的不怎么吓人。到处是蝴蝶标本的房间在沐子和千鹤眼里很可爱,并且她们还和上吊的恐怖女鬼夜雨子对视了很长时间,旁若无人地争辩了一会成佛的问题。 “那个,请找到粉扑扑在我的脸上。” “为什么?” “因为它曾经使我毁容,或许能解决我让我放过你们也说不定。” 沐子拿到粉扑往她脸上洒了洒,夜雨子顿时惨叫哀嚎着在她们面前扭动起来,但在两人不动声色的、仿佛针对新物种般的平静注视中,夜雨子感到社死地停了下来立即朝她们扑去。 但她们并没有惊叫着朝出口逃去,而是一动不动。 忽的沐子低声抽泣了起来伸出双手,“妈妈” 千鹤配合地越过她的肩膀也伸出了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往下流了红色的液体,“妈妈” 沐子幽幽地偏头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成佛呢?” 千鹤展露可怕的笑容,“我们在地狱好想你啊!“ “啊,这无边的痛苦。” “这难以释怀的咒怨。” “剥皮后被串在铁杆上炙烤。” “肉体也因此合二为一。” 她们期待而希冀地走过去,“现在就差妈妈了,让我们三个人生生世世,永远地,在一起吧。” “啊——!” 夜雨子被吓得踉跄地跌在地上,捂着脸尖叫着朝出口跑去。 两人绷着肩膀强忍着,最终还是银铃般地轻笑起来,仿佛这就是做坏女孩最开心的事了。 只是沐子随即意识到,“千鹤你哪来的” 千鹤调皮地伸出舌头,用指尖在上面沾了一点血迹。 这使得沐子沉默下来。 “恐怕我不能再待了,也不能吃烤肉,见到那些人,真遗憾。”千鹤抱紧她的脖颈道,“但是这一个下午,是我一生中最自由、最开心的时间了。” “真好啊,我也想做鱼,要是是飞鱼就好了,既可以依偎在你的身边,亦可以飞上青空。” “不过无论在地面还是在天空,我都会一直守护你的,沐子。”千鹤蹙着眉毛忍受着痛苦,但却展露了仿若标本从树胶中挣脱、复生一般的鲜活笑容道:“真美啊,红叶绚烂之时。” 从此之后,沐子再未见到过千鹤,窗边时而会飘起的空荡窗帘,仿佛便在印证她们的初见,亦是诀别。 第六十七章 危险的国王游戏 急急的送往医院后,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毕竟沐子也并不是千鹤的家属,倒是之后在学校起了一场风波,但似乎有什么人帮她挡住了什么责问,一切都不了了之。 只是権屈教授自己辞去了职务,授课由更年轻的茅野教授替代,黑星也通过了一系列开发计划,原本近一半的园林,要被缩减到五分之一,用来盖新的校舍,沐子经常会休憩的湖中亭便在拆撤的计划之中。 对此她无能为力,再加上千鹤的事她也有责任,只能愈发地沉默起来,即便是露央沙和她说话时,也经常会处于愣神的状态。 而熊大舒醒后也从医院逃脱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踪影,一时间大家都是格外忙碌,压力重重。 唯独“梦乡”似乎和这世间无关一般,还在正常运转。 但沐子已经完全撑不住了,原本就嗜睡的她睡眠不够是一个方面,另外过多的新客也令她应接不暇,而且熟悉的人也开始提出愈发强烈的渴求,宛若一条条蟒蛇一般向她身上攀爬缠绕,收束勒得她无法呼吸。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倾述已经逐渐变质,或者是意识到了却无法阻止自我,心灵的缺失并不会像肉体的伤势一般愈合,反而会在夜晚愈演愈烈。 即便现在沐子只想和人拉开距离,休息一会。 “尘世间的问题宛若麻团般纠缠在一起。”五月看着梳妆镜中愈发动人的少女,俯首在其耳边轻笑道:“要么填身于其中,要么理清这一切,日月升落并不会因凡人而停止。” “缘,既可带来一切幸福,也可带来一切灾祸。” 沐子默然不语,她想要请假休息几天,但是五月却拒绝说这是一个危险的决定。 她不知道该不该听店长的话,她愿意信任雲林院和橘姐,自然就不能对五月店长的话完全相信,只是她自己对于未来也产生了一点不安。 明明在这个时候,她却总会莫名其妙地想到“梦乡”的故事,魔兽究竟是怎样产生的?到底什么是魔兽? “原住民”会怎样?“主人”们和“梦乡”又会怎样? 这些根本与现实无关的事,却好似真的融入了现世,可怕而又梦幻地要对现世呈现预警。 抚在她肩上的五月店主的手让她感到心中发凉,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恐惧,她甚至觉得站在她后面的不是人,而是一团将手摊开、腰肢摇曳的阴影。 “好了,别闹小脾气了。去吧,“主人”们还在等着你。” 沐子只能沉默地妥协,出去再度步入潘神的迷宫,目光扫过接连不断的号码、一个个奇特的场景,望向她的眼神混杂了贪婪、嫉妒以及厌恶。 所有的情绪虽然都在那一扇扇心灵之窗后藏得很好,但却无法避开她的感受。 一切都和第一天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大家或许是衷心地欢迎她的到来,都很亲切和气。 “喂!喂?” “叫你呢!” 沐子的屁股上一下传来了火辣辣的感觉,她一个激灵不再失神,捂住裙子的同时却激动地有点想哭。 她看向旁边突然出现的、照例凶狠地露出虎牙的猫娘,冲过去把她一把抱住。 “你去哪了?亚亚!” “你是笨蛋吗?”亚亚脸颊微红,“当然是一个月三天的休假啊,这里又不是诸如吉本兴业之类的血汗工厂。” “欸?休假,凭什么?” 沐子吃惊地瞪大眼睛摇晃着她,又指了指自己忿忿道,“店长就不允许我休假。” 她怀疑其中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狠狠地怒斥道:“叛徒!” “哈?” 亚亚不爽地蹙起眉头,嘴角困惑地扯动,究竟是谁给她这么嚣张的勇气? 她低头看了一眼沐子白皙软玉一般的裸足,猛地一脚跺在其脚尖,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痛得不成人形的物体便在地毯上翻滚了起来。 “休假!?你也配?” 亚亚投下的目光更是充满鄙夷,“亚亚我是把客人都**好了才去休假的,你呢?你的区域里简直是一片混乱!” 沐子拼命地揉着脚趾,咬唇委屈地道:“呜这又不能怪我,最近是真的很糟糕嘛。” 亚亚不可置否,踢了踢脚,如同翻玉子烧一般将她翻了个面,仔细看着她的脸颊,俯身似乎有些关心地道:“听说有喝醉的客人来闹事?你没事吧。” 沐子伸出双臂请求抚慰,“人没事,但是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哼!” 这不是完全还好嘛,亚亚转向一边不太想理她。 爬起来的沐子已经只能贴墙行走,往54号房间探了下头后更是沮丧地在外面蹲了下来,如同鸵鸟一样将脸埋在膝盖里。 可惜里面的人已经发现了她,真可谓是祸不单行。 “来了啊,结衣酱。” 肥宅乐呵呵地躺在房间里突然又多出来的沙发上,而直哉依旧微笑着坐在藤椅的对面,寛太认认真真地站在墙角,直人则是拿手臂倚着彩窗,至于带着蜻蜓头饰的大叔,以及对于蹲监狱患得患失的老者 试图在房间里占据常事席位的人越来越多了。 亚亚环顾了一圈,真糟糕啊,难怪沐子如此疲惫的样子,换做谁都会绝望吧。 沐子双手蒙了眼睛一会,终于强打精神地站了起来,走进房间里拿出十字外形的钥匙勉强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房间,钥匙也在我的手中吧。” “可是门很矮啊,没有必要吧。”寛太揉了揉头发笑道:“我们又不是吸血鬼。” “对啊,这里也不是监狱。”老者附和道。 “喂,听听结衣酱的想法啊。”蜻蜓大叔朝他们愤怒地喊了一声,转而朝沐子认真道:“结衣酱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会使得这些厚脸皮的家伙不守规矩。” 沐子看向替她发声的大叔,话是没错,可能麻烦他先带头退出去吗? “关键是大家都很无聊啊,晚上。” 直人转过身叹了口气,又瞥了一眼也在房间里的露央沙,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我们来玩国王游戏怎么样?” 能不能听人说话了? 直人桑怎么又来捣乱啊! 别人她都能理解,为什么朋友也这样啊,沐子垂着头攥着拳,深呼吸了几次后努力反对道:“国王游戏至少要8个人,数量根本不可能” 沐子的目光在房间里数着,钥匙哐当一声从她手中落到地板上,神情也变得一片麻木,竟然不知不觉真的有8个人 “唔。”亚亚也数了数,最后指了指自己,吃惊地道:“8个人,够的呢,如果亚亚作为侍者,也能被算进去的话,那就是9个人了。” “不,亚亚你是侍者,作为守护规则的裁判就好了。” 直人微笑着从身后亮出原本在琥珀桌子上的竹筒,里面竟然早就准备好了9枚竹签。 “有8根竹签分别写好了从1-8的数字,还有一枚则是做了国王的王冠标记。”他示意着众人看向竹筒上方露出的一小截用来抽取的地方,“当然为了公平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哦——!” 众人惊奇地聚拢过来,是真的要玩吗?他们检查了一下竹签,的确是正常的。 “规则是抽到国王签的人,可以命令持有号码的两个人、或者是三个人做任何交互,也就是无限制。” 露央沙面无表情地在一旁解释道:“国王游戏的趣味便在于国王的无限权力。” “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参与者需要无条件服从,同时,最后一根签会留在筒中,也就是说国王不能知道自己的号码,所以在做出惩罚行为时也会有被反噬的可能。” “原来如此。”肥宅饶有兴致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只有国王和平民的游戏,无限权力的两面性吗。” “我可没有说我要参加。” 沐子叹着气道,她最近已经失去的、烦恼的够多了,就算让她参加国王游戏,她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直哉仿佛读懂了她的想法,也抱着手臂在一边认同道:“我也是。虽然游戏看上去很有趣,但是并没有决定性的吸引力。” 他曲指一项项说道:“首先在这里的大家都没有财务问题,其次所寻求的基本上也不是物质上的事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所有的人,在某一方面会失去的都可能要比会获得的多。” 他瞥了沐子一眼,结衣不加入的话,他是肯定不会加入的,他反倒希望这里所有的人都能因游戏离开,他有私下的话想对结衣要说。 众人都愣了愣,的确如此,肥宅毫无疑问最多的就是钱,直人则有影响审判的身份,露央沙则关系到执法,直哉拥有传奇经纪人的名声。 寛太则是能够出入这里的唯一未成年,老者极其恐惧监狱,而蜻蜓大叔也有自己的秘密,至于沐子就更简单了,梦乡的她结衣,有众人所渴求的身心。 所有人无论是“贫”或“富”,似乎都更不能接受失去。 这样的话这场国王游戏,也便成为了无稽 “但是,这只是单纯的理性判断不是吗?”直人突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心理活动,微笑道:“而大家来到此地,是理性的抉择吗?” “难道每一天的午夜,都没有在生存或是生活上更应该去的地方或者是去见的人?” 众人的脸色一瞬变得有些难看,的确如直人所言。 这位法务省的少爷忽地收敛笑容在桌边坐下,“梦乡的魅力便在于不确定性,便在于寻求某物时先押上一切以求感动神灵,连这点胆量,或者说连这点欲望都没有的人就不要在这个房间里待了,还是早早消失为好。” 肥宅仿若重新认识了直人一般惊异地打量了他一会,“很好,那你知道在这个房间里要展开这场游戏最根本的前提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很明显一脸不情愿的沐子。 “是的。”直人为难地也看过去。 “おねがい” 使沐子有些惊讶抬头的是露央沙的声音,她笔直凝视过来的眼睛仿佛在说着“请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露央沙,只是 沐子感到有些云里雾里了,她困惑地走过去在露央沙身边坐下,补全了这游戏的最后一块拼图。 所有人姿态各异地围着54号房间的琥珀色桌子,上面插着竹签的竹筒依然是在原位立着,亚亚也不再跪坐而是如侍者般微笑着站立一旁。 “纠葛在一起了呢,这人间。财富、权力、美色,甚至是无形之物,竟然只在这一场游戏。” 肥宅笑着伸出大手道:“虽然有些失礼,但似乎我想面对的完全不一样了,我要再次检查一下竹签。” 众人的额头也皆紧张地冒出了热汗,陆续地出声道:“我们也是。” 第六十八章 蛊局 “那么,准备好了吗?” 亚亚环顾了一圈众人极度紧张的神色,顿觉有趣,她将竹筒拿起来道:“那么,kinggame,game-starto!从谁先开始?” 坐在藤椅上的沐子见目光都望向自己,也只能忐忑地朝竹筒伸出手去。 细长的竹签逐渐被从筒中取出来,深黑色的墨痕在周围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5号,不偏不倚的数字。 她看向其他的人,似乎只有一个人感到了喜悦。 这场游戏,对她是有利的吗?只是即便提前知道谁是国王,也做不了什么。 “是我呢,我是国王!” 肥宅得意地高举着绘着王冠墨迹的竹签,思索道:“命令的话,似乎慢慢来比较好呢。” “这样,4号给5号100万円。” 大家看向彼此,似乎在询问谁是4号、谁是5号。 老者苦笑了一下,举手道:“那个,我是4号,但是身上没有带这么多现金。” “写欠据也是可以的哦。”肥宅托着下巴微笑道:“梦乡的侍者会保证一切的执行,是吧?” 亚亚同样微笑着点头回答道:“是,既然是在梦乡内,各方同意所成立的游戏,自然由梦乡进行结算的监督。” 欸? 沐子盯着望向自己的肥宅,又四顾了一圈,是因为安静吗?总感觉气氛有些诡谲,但说不上来。 她默默地翻开自己反放在桌面上的竹签。 “啊,是优美酱啊,真是幸运呢。”老者惊讶着似乎忘记了损失金钱的不快,但是肥宅很快提醒他道:“债务人要是破产,恐怕会被送进监狱坐牢的哦。” 肥宅别有深意地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双大手敲了敲桌面仿佛在催促着游戏的进行,“这只是第一轮,让我们快点吧。” 是因为之前结下的仇,这下真的糟糕了,肥宅的财力相当可怕,完全可以把人耗死。 老者瞳孔微缩身体战栗了一下,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恐惧着监狱里的什么。 他默默地将欠据推向沐子,随即他从内口袋里掏出了老花眼镜戴上,其他部分人也从老者的举动中意识到什么看向自己和他人手中的竹签。 “国王是谁呢?会是谁呢?”亚亚唱着欢快的歌调,摇晃着装满竹签的竹筒俏皮地转了一圈,重新捧向众人道:“第二轮请前国王先抽吧!” 肥宅无奈地瞥了亚亚一眼,伸出大手朝竹筒摸去。在其之后,各式的手再度将竹筒口覆盖,就好像被有被污染的八爪鱼进进出出一样。 平静再度被打破。 一个略显粗糙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来:“伦家是国王!” 蜻蜓大叔高举着国王签翘着屁股朝着众人抛了个媚眼,甚至摇着啤酒肚跳了一段草裙舞。 众人痛苦地捂着眼睛,而亚亚也有一些顶不住,勉强地笑着道:“国王的命令是什么呢?” 蜻蜓大叔坐下后,沉思了一会道:“犬子在三年前离家出走了,想找到他和他和好。” 直哉脸色一黑,“自己的家事,不要在这里谈啊!” “不是说强制命令的吗?”蜻蜓大叔并未在意众人异样的眼神,“1号、4号、8号,结伴去找到一名叫塚尾崇的男性。” 沐子翻开自己的竹签,4号,叹了口气。 她不得不抬头问道:“地点呢?在帝都吗?” 蜻蜓大叔掏了掏耳朵,“听说去了北海道。” 什么?开玩笑的吧? 沐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那可隔着海,有近1000公里,旁边抽到8号签的露央沙同样黑着脸,谁想和一个人妖大叔去遥远的北方雪国,替他解决家事啊。 寛太忍了忍还是没有把手中的1号签一折两段,而是困惑地看向亚亚道:“亚亚酱,这种委托形式的也可以吗?” “虽然监督起来有点麻烦,但是规则并没有禁止呢,只要不是避开号码直接利于国王的话。” 亚亚同情地看了一眼沐子,微笑着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点道:“发起者不是在一开始就说了吗?无、限、制。” 议论声悄悄地响起。 “要求愈来愈过分了。” “毕竟想做什么都可以,用来解决一些麻烦事也不错。” “但要是被选中的话” “国王是谁呢?会是谁呢?”亚亚扬起手臂道:“第三轮!” 只听见一片齐齐吸气的声音,如云般的手迫不及待地伸过去,之后大多是混杂着失望以及紧张的叹息。 “啊,是我。” 直哉先是紧张地睁开一只眼睛,而后惊喜地将国王签举起。 注意到再度有国王将目光往自己的签上瞟过来,沐子再怎么没心思玩游戏也感觉到了不对。 她认真地将自己的竹签拿到眼前端详,忽的发现虽然都是淡黄色,除了数字外好像真的没什么差异,但观察力特别强的人可以发觉竹签上的细微纹路不同。 特别是其中有三支可以看出比较而言明显的差异,分别是云纹的4号,水纹的5号,以及风纹的7号。 她转过头,旁边的露央沙终于是捂着额头舒了一口气。 唔,自己太笨了真是对不起呀。 不过沐子转念委屈地想,就是因为露央沙在的原因,她才觉得这场游戏肯定是公正没有问题的啊,不过究竟是什么让露央沙竟然费尽心思下场玩这种手段呢。 而且为什么不和自己通气,非要她慢慢悟呢?她悟性很差的啊! 困惑更多了,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作弊的有直人,以及露央沙。 啊,不对。 她想到了肥宅第一次的指名,原来并不是报复那名曾经压到他身上的老者,而是在提醒自己和展示同伴身份,肥宅也是作弊者之一。 再加上自己的话,那就是4个人。是精心设计好的数量吗?因为此刻无论他们计划中对付的是谁,都是4对4,已经有了50%的胜率。 直哉的声音传来,“既然不直接涉及到自己的委托也可以的话,那么最近我就职的经纪公司遇到了一些问题,我想我们八人中应该有人能够解决。” 他看向最为神秘的肥宅、直人以及露央沙,盯着他们桌上的竹签。经由之前数轮他已经发现了5号竹签似乎有点问题,但此刻被握在寛太手中。 也就是说,他只能赌下运气,5以外挑选三个数字。 他说道:“6、7、8号结伴解决burn经纪公司遇到的麻烦,让被逮捕的桐野岩先生能尽快被释放。” 正在一群目标中扫视打量的直人愣了愣转过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露央沙锐利的双眼更是直接地盯向直哉,“被警视厅在歌舞伎町所逮捕的岩神组组长桐野岩?” 直哉皱了皱眉头,“他是什么身份我不太清楚,我也没想沾染上什么违法的事情,只是他被逮捕使得burn经纪公司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资金断流。” “没有他,我们也无法联系上背后的东家。” 露央沙神情恢复了平静,黑道投资艺能圈已经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的事情,她面无表情地翻开自己的竹签道:“很不幸,我是3号,你没有押中。” 直人微笑着立起竹签,“同样遗憾,我是2号。” 倒是肥宅无奈地挠了挠脑袋,“嘛,我倒是8号,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除了不缺钱外,做不了什么,最多请个名律师?但既然可能是黑道的人,他们肯定事务所里有配律师。” 直哉皱了皱眉头,好不容抽到国王签却没有回报让他有些不甘心。 他思索了一会忽的看向亚亚道:“可以委托交换吗?” 亚亚愣了愣,“委托交换?直哉主人,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直哉示意道:“比如下一位的国王进行金钱之类的命令抽到了这位3号的小姐的话,能否由其接过我的委托,而这位8号的先生来偿还金钱。” 人的欲望还真是随着想象力能无限扩大的呢。 但亚亚却一脸微笑回答道:“如果国王以及被命令的平民都认可的话,这样的交换自然可以进行。” 她看向沐子身前的那张借据,似乎在暗示些什么继续道:“得到同意的情况下,命令可以转让,失去的自然也有机会赢回,甚至可以赢得更多。” “恕亚亚失礼。要挟他人,胁迫他人,弱肉强食,胜者为尊,这不正是各位主人坐到这场游戏前的想法吗?” 老者的目光一亮。 见到对方的目光一下子从欠据抬到了自己的身体上,沐子感到心中一阵恶寒攥紧了竹签。 直哉注意到不少人在蠢蠢欲动皱了皱眉头,他只是想提出一个方案,但感觉亚亚的说法完全带有唆使的意味,仿佛想催促众人“厮杀”一般,和他互利的想法不同。 “反过来说,这也意味着失败可以挽回对吧?”他强调道:“亚亚酱你说了梦乡会监督的是游戏结束后的结算。” “嘛,究竟能不能挽回呢?毕竟有些东西可不像金钱筹码一样可以用数量加减替代。” 亚亚似乎变得有了一些侍者的模样,以礼貌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姿态说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在大多数主人都不想离开桌边时,这场游戏无法结束。” “因此直哉主人您所说的情况便完全不会出现,因为当游戏彻底结束之时,那也是一方彻底败北之时。” 第六十九章 无法逃脱的命签 沐子感觉十分不适了起来,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充斥了各色的欲望,并且在逐渐走向极端。 亚亚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完全想不明白。 但此刻她只能跟着直人他们的计划走,虽然也不知道他们目的何在。 “国王是谁呢?会是谁呢?” 亚亚欢声笑着在房间里转圈,完全不顾及房间内越发沉重的氛围,“就请前国王先抽吧。” 沐子始终盯着露出的一小截抽取的地方,毫无疑问要先避开4、5、7号,老者、直哉以及蜻蜓大叔或许都已经意识到了竹签不同。 为了确保平民能够吃到自己的要求或者是惩罚,而自己不受波及,这几个数字肯定会被重点照顾。 再将手缩回来时,她攥着竹签贴紧心口轻舒了一口气。 6号。 虽然这里不喜双数,但在她的家乡这是很吉利的数字。 “又是我呢。”蜻蜓大叔笑着环顾了一圈,“真是lucky!” 忽然他转头看向沐子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那么,请6号和8号。” 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找到她? 沐子吃惊地几乎要将竹签折断,心脏更是害怕地提了起来,紧闭着双眼,只听见蜻蜓大叔的声音接着扭捏地道:“互相教会对方自己吸引男人的技巧。” 她睁开眼睛感激地看向大叔,背后都冒出了一层汗水,虽然很羞耻,但这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不过让她有些吃惊的是,8号就是她身边的露央沙,她也被看穿签号了吗? 可露央沙似乎早就知道一般一脸平静,她将竹签甩回筒中道:“无趣的命令。” 沐子愣愣地看着她抓起自己的手,忽的一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唇上便感受到了一片温暖的柔软,欸?欸!她脸色刷的一下通红,吸进去的空气近乎全是露央沙熟悉的味道,双臂都完全垂下,失去了思考能力。 众人惊奇地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肥宅和直人更是忘记了之前的仇怨上身压在桌面,表情一模一样地放大。 他们很显然一下子都没有精力关注到其他的事,当然也没有注意到露央沙松开沐子时在她耳边轻语道。 “蜻蜓男对你没有兴趣,剩下的三人中,谁是少年a?” 少年a? 三人毫无疑问就是指排除蜻蜓男后的老者、直哉以及寛太,这里面就有当时跟踪上路舞香的人吗?可她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不过,会将露央沙惊动到布局,难道自己也有被跟踪吗? 她忽的想起了那些奇怪的被自己误解的信息,醒悟过来后从骨髓里升腾起一片寒意,但是在梦乡一直有麻衣姐看护着自己,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跟踪,跟踪者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但露央沙的吻使得她的脑海此刻还是一片混乱,她瞥向直哉,这三人之中,她唯独给过直哉桑她的电话号码,而且他也曾经说过,他以前便是“国王”。 毫无疑问直哉有认识舞香,甚至结下“缘契”的可能。 不会的她努力在直哉桑回报过来的微笑中保持镇定,他们关系很好啊,他没必要这样做。 老者的眉须都很长,有点像龙珠里的龟仙人,他害怕监狱可能是因为担心犯史被发现也说不定,而且他直到现在还打量着自己和露央沙,很好色。 至于寛太,他虽然外表很奇怪,但完全是一个陷在恋爱烦恼中的高中生啊。 为了完成命令,沐子亲昵地靠近露央沙示意了几个动作,轻声道:“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是那个老者。” 露央沙挑了挑眉,向蜻蜓大叔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蜻蜓大叔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强吻有些太胆大了,但结衣酱的技巧都很适合伦家这样的小女生呢,朝着精灵之路进发,改天去酒吧试一试。” 真的,别啊。 众人刚刚被撩起的**一下子被浇熄了半截,都瞥了大叔半眼想到。 亚亚眯起眼睛,摇晃着竹筒再次递到众人面前道:“那么新的一轮,国王是谁呢?会是谁呢?来,请抽签!” 令人吃惊的是。 老者摊开手里的手,似乎自己也很意外,“看到这次轮到我做国王了。” 沐子下意识地就望向亚亚,自己才刚说了老者,原来亚亚也是计划中的人吗?这是用什么暗号交流的,这派牌也太明显了吧! 她立马看向手里的竹签。 2号,虽然有点无法思考,但庆幸的是始终没有认错签。 老者嘿嘿笑了两声,色呼呼地盯着沐子和露央沙,“有两个漂亮小姐姐相伴的话,监狱生活也是天堂啊,作为国王的话应该可以随意揉欧派不会被赶出店吧,我可不想再被巡警小哥哥训斥来训斥去了呢。” 这不只是一个单纯的“hto”吗? 露央沙埋怨地看了沐子一眼,虽然“hto”一旦精虫上脑也很麻烦就是了。 亚亚拦住似乎要做出**行为的老者,微笑着道:“请对号码下命令。” 直人支着手肘在桌上,睁开一只眼睛,“你不知道你的号码吧,盲目押注可是会得不偿失。” “我建议你还是趁这个机会通过委托交换从胖子那里掏点钱吧,她们可以解决桐野岩的事,下一个国王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老者恋恋不舍地收起手,还瞟了亚亚的胸脯一眼,“能赚多少?” “嘛。”肥宅乐呵呵地躺着,财大气粗地一招手道:“1000万円我还是能接受的,毕竟聘用个名律师都不止是这个价了。” 1000万? 老者都被吓得一下子喘起了粗气,眼睛都有些赤红起来,却贪心地笑道:“1500万!” 肥宅笑容消失,坐了起来,盯着老者。 “梦乡的监督是强制的对吧。”老者咧着牙齿笑着道:“你之前说了自己完全解决不了桐野岩的事情对吧。” 难道真的以为他不记仇!100万虽然对于对方来说不算什么,但就这样随手扔出去可不像是他表现的那样淡定,一个出张女孩级别高一点的也只要3万。 肥宅冷冷地道,“最多1200万。” 老者却有恃无恐,靠在墙壁上,竟然加价道:“2000万。” 肥宅忽然盯着他道:“你知道2000万够买你5条性命了吗?” 房间一瞬安静了下去,老者的脸皮抽了抽,笑容僵硬着依然硬挺道:“就这个价不会再更改了。” 胖子沉默了一会打起了电话。 老者惊慌地手脚都开始发抖,但竖起的耳朵听到的电话内容只是取钱,见到电话打完,所有的人都默视着他,他也意识到什么,颤抖的手托了托老花镜命令道:“2号和7号支付给我2000万円。”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号码又被猜中了? 沐子紧攥着竹签咬着唇,更加不可思议地是,为什么露央沙会抽中7号,她不应该认识标记的吗? 她一下子哭出声低声喃喃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露央沙揉揉她的头发,“想什么呢?我们是负责桐野岩的事。” 只见一会后,黑人保镖从房间门口递进来数只装满万元纸钞的皮箱,肥宅使劲将之提上桌,按在手下朝老者推过去。 老者脸上难以抑制喜色地拽着钱箱,然而肥宅的手还在另一边紧抓着,他不动声色牟足了力气,手臂上的青色血管都狰狞了出来,脸色更是涨的通红。 在亚亚咳了一声后,终于肥宅不甘地松开了手,老者没收住力气抱着钱箱跌在另一边,再加上箱子没上锁,一下子老者整个人都被埋在了钱堆里。 这下所有的人都不能淡定起来。 他们突然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的真实性,和梦乡监督的效力。 亚亚拍了拍手,将众人都惊醒,笑着道:“又开始了哦,国王是谁呢?会是谁呢?” 众人伸向竹筒的手都开始发抖,既害怕又贪婪,甚至有的人嘴里念念有词,像之前抽到了国王签的人,更是脸色铁青,知道自己浪费了怎样的机会。 如果,如果知道自己号码的话,即便是让其他人成为自己的奴隶任凭施为也不是不可能。 “哈哈!我是国王。” 在一片的暗骂声中,寛太猛地抓着国王签站起有些张狂地大笑了起来,同样他也是径直地先望向沐子。 嗯? 沐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号码,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宽太。 “1号。” 沐子的心脏一跳。 不会吧。真的为什么啊? 她祈求地看着宽太,这个一直把她当成姐姐的高中生,如果是寛太的话,一定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宽太喘息着,眼睛有些眯了起来,又瞥了露央沙一眼,心中有些困惑。 他努力平复脸上狰狞的笑容挠了挠头,微笑道:“结衣姐,能够把你的发饰作为礼物送给你此刻想送的人吗?” 沐子惊讶而又感动的捂住口,寛太! 而且现在不是很会说话了嘛! 她抹了抹眼泪,将取下的一整套蝴蝶发饰递给他,揉了揉有些脱离束缚的一头及肩短发。 露央沙和直人互视了一眼。 亚亚迈着轻快的步伐,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但声音依旧是如之前那般的清甜而调皮。 “命令完成了吗?新的一轮呢,国王是谁呢?会是谁呢?” 第七十章 重谋 手覆在一起而又分开,寛太讶异地看着再度出现在手里的国王签,又看了看签筒里仅剩的一根签,双手几度松开而又攥起,嘴角难以抑制地无限扬起,狰狞的笑容再次布满了他的半张脸庞,使得原本就遍布皱纹的脸此刻格外恐怖。 神明和運道,真的完全是在他这一方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俯瞰了一圈脸色难看、将号码完全埋在琥珀桌面上的众人,真是自作多情,他对他们可是完全没有兴趣,甚至连他们的号码都不用再关注。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号码。 留在签筒中的是有标记的7号签。 至于结衣的号码,则完完全全地呈现在她背后被绿色藤蔓所缠绕的立身镜中,也许是太熟悉自己的藤椅,她并没有发觉是大家不约而同地让开了那个明显不利于游戏的方位。 真是可怜啊,他的结衣,竟然被缄默的人们装作一无所知地如此利用,他强忍着才没有出手,啊,于是此刻,他终于可以将她拯救出来了。 至于她旁边的那个号码同样呈现在镜中的冰美人,究竟在做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握好了所有的牌,游戏竟然作弊,如此不济真是活该、活该啊!哈哈哈! “结衣、结衣、结衣” 寛太深深望着沐子,双手抽搐一般的抖动着,呢喃的声音逐渐变得高亢,并化为让人毛骨悚然的幽叹,“结衣,结衣!结衣——!” “你,你怎么了,寛太不要这么叫啊。” 此刻沐子感觉寛太完全不一样了,眼前的寛太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恐惧,如此的变化她根本接受不过来,只能迷惑地道:“很奇怪。” 没想到寛太诡异的神情暴风般地变为恼怒,他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突然扬起双臂砸落在琥珀桌上,咔嚓数道裂痕伴随着可怕的吼声一同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复我的礼物!你知道我制作那些礼物有多辛苦吗?我上了无数节料理课,那些女孩我更是完全抛下了,完全为了你!” “只是为了你!这样你还不满足吗!” 沐子被这骤然的变化吓得完全缩在椅子里,眸中的神采因一次次的轰隆巨响数度黯淡消失而又恢复。 “我,我不知道什么礼物。你有送过我什么礼物吗?寛太。” “你竟敢这样说?”寛太愤怒地再度一次次锤着桌面,裂痕越来越多,从一角近乎延伸到了桌央,“不是你想吃我亲手做的便当,我才冒雨给你送去的吗?” “不是你喜欢那个女孩穿的鹅黄色裙子,我才在商场里为了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么?” “那件饰品,那双鞋子,我褪下的脚皮,那个该死的阻挡在你我之间的老男人,还有那些可爱的猫眼珠” 众人悄悄离开桌边脸色惨白地靠贴着墙角之时,寛太的眼珠骨碌骨碌地钻了几圈,忽的停下,举起双手脸上的愤怒化为甜蜜恍然的笑容。 “啊,我明白了,你是在害羞啊,才装作没有收到我的心意。为什么不早说呢?你知道我等不到回应有多么痛苦吗?” 沐子抱着脑袋蜷成一团,把头深埋着只能哭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把你当成弟弟,寛太。” “说什么姐弟之类的傻话呢?” 寛太仿若震惊地瞪大眼睛,脸上的神情依然是一副让人头皮发麻的温柔,“我们不一直是恋人吗?不用再担心这群下贱的家伙了,此刻就算他们嫉妒也无所谓。” “这么长时间的煎熬,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今夜就是我们将在一起的日子。” 他竖起国王签,满足而肆意地笑着命令道:“5号,在今夜成为7号的所有物。” 众人的脸色一变,沐子心中更是如坠冰窟般的绝望。 她一时间失聪了抱着身子什么都听不见,害怕地抬头偷瞄了一眼,却见到寛太宛若猿猴一般四肢并用,正在琥珀桌上带着可怕的笑容顺着裂痕朝着她就这样爬过来。 “啊!!” 她不由得害怕地尖叫起来。 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寛太原来是什么样子了,因为那张双目突露、齿间淌着涎液的笑脸是如此可怕地愈来愈近,她只能用双手试图阻止他的靠近。 但由于这种惊慌中的推攘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寛太得意地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如同提着一只羔羊般将她提起,伸出舌头试图去舔舐她的脸颊。 寛太忽地感觉手中挣扎的力量猛地增大,意识到什么松开她后退了一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样的抵抗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不慌不忙地摊开双手无奈笑道:“你不会想要对你最亲爱的恋人诉诸武力吧?结衣酱。” 他微笑着瞥了侍者一眼,又看向结衣,“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参与者需要无条件服从,你不会想质疑梦乡监督的效力吧?之前的实例还没能使你认清这一点吗?” “成熟一点,结衣。” 试图动手的沐子感到心中无力,无助地看了露央沙他们一眼,可连肥宅都因为输掉了游戏被逼迫掏出了2000万,甚至一度产生了杀人的想法。 可以反悔吗?梦乡究竟会做什么呢? 她想到五月店长,未知使得她恐惧愈发加深难以自己。 见到结衣因他的话似乎暂时丧失了抵抗的想法,寛太再度笑着捧起她那柔软的手贴着脸颊,“真是美妙啊,权力和美人的味道。”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极陶醉的神情突然道:“その下品なんですがフフ搏起しちゃいましてね” 直人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低声道:“游戏还没有停下,只有结束时才能结算吧,你想要什么?” 寛太微微转了转头,瞥了其一眼轻蔑道:“那又如何?想出钱,一亿、十亿?又或是其他的许诺?法务省的确是很可怕的存在啊,似乎你们很有背景,但我不在乎。” “侍者的话很合我心意,有些事物不能以筹码计算。无论是结衣酱的身体、灵魂还是全部的爱我都将收入囊中,这场游戏于我而言已经华丽地胜出了。” 寛太随即有些困惑,因为这句话出口后那些人并没有愤怒而不甘地挣扎,而是房间内一片沉默。 “快结束吧,这家伙真是恶心地无以伦比,我已经快要吐了。”露央沙扶着额头紧皱眉头看向直人道。 直人苦思的神色忽的化为一片调侃的笑意并轻笑出声,“你完全不行啊,大家可都在坚持着想看看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存在呢。” 肥宅擦了擦汗,脸色依然是一片涨红,出声道:“总得考虑一下结衣酱的感受吧。” 直人愧疚地收敛笑容,“这倒是。” 寛太看了一眼其他懵逼的三个人,和眼前依旧一无所知的结衣,嘲讽地笑道:“想用些胡言乱语来扰乱我的想法吗?真是无聊且小瞧我的作为。” 他将沐子从椅子上拽起来,“我要和结衣一起去度过愉悦的一晚了,之后抓入狱也好,雇佣杀手也好,随意,败者们。” 但他很快没能再走动,因为亚亚一脸微笑着拦在了他的面前。 “寛太主人,您要去哪呢?” 寛太皱了皱眉头,“当然是去享受我的成果。” “可亚亚还没有检查结衣酱的号码。” 寛太啼笑非凡地道:“这还有什么”忽的他警惕地住了嘴,悠闲地道:“请快点。” “亚亚,我” 沐子看着朝她走来的猫娘,忍不住泪水,只能将5号的竹签紧紧攥在手中,“救救我” 亚亚几次都没有从她手里将竹签夺过来,无奈而又温柔地道:“给我就好了。” 在众人的目光紧盯之中,亚亚展露数字微笑着朝寛太道:“真不好意思,国王様,结衣酱的数字是2号。” “什么!!!” 寛太不敢置信地猛跨几步,粗暴地一把将竹签夺过瞪大眼睛反复盯看,随即又看向那面依旧立在藤椅背后的立身镜,“不可能!我不可能会看错!” 嗯? 沐子啜泣声一下子止住,泪眼婆娑地抬头,只听到众人吃惊而又不可思议地重复道:“的确是2号。” 忽的她反应过来,自己的确也不可能抽到5号啊,因为5号是水纹。只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感觉怎样也想不明白了。 这时忽的传来一声“嗳?”的惊叹。 蜻蜓大叔仔细盯了一会亚亚高举起展示的竹签,吃惊地将自己手里的竹签倒转了过来,“原来抽的时候是反的吗?伦家才是5号!” 他羞赧地低头审视了一下本来是为今夜酒吧准备的决战胖次。 “啊,伦家还是喜欢拓哉那款呢。不过,嘛,寂寞之夜也没必要互相挑剔伦家今晚就是寛太君的所有物,还请不要怜惜哦~” 寛太如遭雷殛脸色骤变,一口血差点从喉头喷了出来。他看了看结衣,又看了看蜻蜓大叔,简直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他反射性地就想抓住结衣就跑,但是只感觉到关节一痛便滚到了地上。 眼看着蜻蜓大叔朝他一扭一扭地走过来,他惊恐地在地上连爬带滚地后退,“老子想要的不是你!人妖,死变态!滚啊!” “真没礼貌!大叔我虽然是人妖啊,可一直是守法公民!” 蜻蜓大叔皱着眉头一巴掌虎的寛太脑袋一震,随即轻松地将其扛到了肩上。 “等等,游戏还没有结束!” 寛太肿着半张脸,指甲拼命地抓着蜻蜓大叔坚实的后背,惊恐地朝众人大喊,“不!不要这样,我们完全还可以再来一局!” 但这时没有人回答他了。 老者扛着几个钱箱生怕秋后算账不见了踪影,直哉则是满脸愤怒地朝他走过来,搓着拳头道:“这是替结衣的一拳。” “砰!” 寛太的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第七十一章 晴伞 沐子呆呆地看着清净下来的房间,这可真是久违的幸福。 只是 “寛太竟然会是“少年a”,怎么会这样?” “顺便一提,他也并不是什么高中生,而且切切实实的53岁中年人,不然你以为他哪来的积蓄出入这种高消费场所。” 直人伸手敲了喃喃着的沐子一下,“也许他心中真的是什么少年吧,但是下次看人的时候,不要只看心灵,也给我认认真真地审视下他那变态的外表啊!” 沐子吃痛地捂住头,抱怨道:“能不能别打头,我现在的脑袋已经够乱了!” “还没想明白?”直人连摇头道:“在漂亮和聪明之间真的只能二选一啊,这便是女” 露央沙跪坐到沐子身旁,将她温柔地抱进怀里揉着头安慰,另一边则是用冷冰冰的目光盯着直人打断道:“沐子只是累坏了,要不下次让你牺牲一下色相,在这里周旋各种客人当诱饵试一试?” 这样的情景简直不敢想象,直人打了个寒颤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 沐子心中暖乎乎的,埋在露央沙的怀里,啊,这熟悉的、无以伦比的安全感。 肥宅费劲地弓腰捡着地上散落的万元纸钞,随口补刀道:“法务省没心没肺向来是一脉相承,只会高高在上享受审判的结果,哪里会理解其中真正的人间艰辛。” “这家伙从小就趾高气扬、除了我外都没人愿意跟他玩。至今找不到女友,甚至连风俗店都没有体验过,却能对女人评头论足于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奇事。” “混蛋!”直人恼羞成怒地扑过去,他俩又扭打起来,“老子可是自己考上了黑星,为进入法务省而不懈努力,露央沙就算了,你以为你这个混吃等死的家伙也能对我指指点点?!” 一片烟尘翻滚,但沐子已经不在乎了,打吧打吧,其实砸了最好,这个精致的仿佛在为主人增色的房间,不过是大一点的橱窗,或者是囚笼。 承诺完成,她也不用再待了。 休息了一会她好奇地抬头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有跟踪者的?” 露央沙微笑着看向外面:“这个还是让其他人来向你解释吧。” 沐子想到什么,双眸怀着期待和希冀明亮起来,但走进来的只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她的眼神也随即黯淡下去。 只见其鞠躬道。 “首先要先向您道歉,一瀬千鹤小姐令我把所有试图靠近您的脏东西都事先“存放”了起来,如果要说跟踪的话,我们也是有跟在您身后的,而且没有经过您的同意。” 沐子想到连日连夜都有一竖排人跟在她身后、她却一无所知的情形,整个人都麻了。 男子拍了拍手后,两名年轻人推着一个小车出现。小车上有十数个或大或小的“礼盒”近乎堆成了一座小山,真不知道寛太不懈地靠近她并被制止了多少次,那座小山还飘散过来一阵刺鼻的异味。 沐子想到之前寛太所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了那些臭味的来源,捂着嘴胃中一阵翻滚差点吐了出来。 “这些试图送给您的东西,如果您还想要的话,交还给您。” “不要!”沐子瞪大眼睛,他是认真的吗,“请你们自己收下处理掉就好了!” 男子脸上露出调侃的笑意,“需要再次道歉的是,我的第二句话包括表情都是千鹤小姐想要转达给您的。” 唔 明明完全不一样的脸,沐子却依稀能看见千鹤向她展露的促狭笑容,这也太专业了吧。 她关心地问道:“千鹤她还好吗?” “这点恕我无法透露呢。”男子看了看后面的年轻人,他们开始依次向后退去,走到门边时男子才补充说道:“不过我想小姐的心情,应该是始终与您相伴的吧。” 露央沙看着沐子似乎是意会到什么展露笑靥,些许不满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请更依赖我一点啊。” “是我错了,对不起。” 沐子忽然意识到,在她一人黯然神伤的阴雨天的时候,朋友们其实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她的天空撑起雨伞,只是她并不知道而已。 此刻她的心中完全被幸福感所淹没,现在想想,做条鱼其实还是挺快乐的。 露央沙继续解释道:“总之我们接到一瀬千鹤的提醒后,便意识到或许跟踪狂早已再次出入54号房间,并伪装成了其中的一名客人,而根据身高体型来看,胖子应该可以排除嫌疑,便由直人将其拉入做局。” 沐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道:“拿2000万円做局?” 露央沙很淡定地道:“不,原本其实只准备了500万,那个老者并不是我们请的演员。但从结果来看,还是相当微妙的,通过胖子的卖惨和一步步地安排,众人对于梦乡的神秘力量深信不疑,各自的欲望也得以从水下浮出。” 肥宅打架之余不忘邀功道:“我也没想到那个臭老头会突然狮子大张口,也就顺势而为。结衣酱,我当时的表现应该蛮逼真的吧?” 竟然是演的吗? 她当时可都绝望到要窒息了啊。 肥宅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耸了耸肩膀道:“那2000万,也根本就不是我的,每一张都是银行防抢劫用的假钞,不仅钱钞上有特制的荧光剂外,箱子底部还埋了跟踪器,人在利欲熏心时还真是意外地盲目啊。” “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听到一个色老头在风俗店使用假钞被逮捕的消息,各种罪名加一下刑期差不多可以达到二十年。” “准确地说,应该是七年后假释。”直人手指刺进肥宅的鼻孔抬得他嗷嗷直叫,“这下可以成全他的愿望,我也可以完成自己的承诺。” 不,她想老者的愿望应该不是真的去体验一下牢狱生活,不过其也算是终于迈过了为人不应该迈过的界限,自作自受。 沐子都不用怀疑,如此缜密的、环环相扣的计划应该是出自于露央沙手中,“但是,梦乡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呢?” “说到底,相信这世间有什么能够违背法律、让人肆意妄为的庇护所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直人松开服输的肥宅严肃地道:“能掩盖小恶之所自然是大恶,无论后者会如何,前者肯定是被无情舍弃的结局。” 露央沙少有地和直人站在同一立场共同发声,“而恶行无论被冠上怎样的道理,最终都将毁灭在朴素的日光之下,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邪不压正。” 他们的目光所看向的是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的“梦乡”店长,時津五月。 五月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依然如往常一样平静,好似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挥手唤了唤亚亚。 “这次“梦乡”已经尽力配合了诸位的行动,还望勿因此处为凄凉之地而抱有偏见。” “配合?”直人恶狠狠地盯着她道:“你哪里配合了,五百川会这么累,会落到这么危险的境地,完完全全就因为你把五百川当成陪酒女在欺负吧!” “我可没有欺负,反而应该说,我给予了她许多优待。陪酒是一份工作,警察同样是一份工作,法官亦是如此,人不工作便在社会上无法生存,被需要乃是人的立身之基。” 五月微笑着道:“即便从旁人的角度,我也认为“梦乡”并没有给五百川小姐带来坏处,而是使她成长了呢。” “成长?被坏人欺凌算成长?可笑!”露央沙面如冰霜,言语如刀地径直道:“你应该知道警方能对“梦乡”的经营形式进行审查的吧。” 五月眼睛微眯,笑容不改。 “这位的语气倒是很像拓斗先生,但行事手腕还是差的很多啊,咦?难道你是他的女儿?” 她轻步走过来旁若无人地挑起沐子的下巴,微笑着道:“至于真琦家,我也与真琦横纲先生略有相识,在两位说出些许不负责任的话之前,先与家中长辈略做商量如何。” 直人听到她竟然说出叔父的名字,吓得舌头一颤立刻往后缩住。 “你!” 露央沙见这个女人竟然称呼父亲如此亲昵,难以抑制地发火“啪”地一声打开了五月的手。 五月丝毫不以为忤地转身挥了挥衣袖,“世间便是世间,梦乡便是梦乡,梦乡亦是世间,世间亦是梦乡。” 剩下的话却像是故意留给露央沙听的了,“真正的威仪从不吐露于口,自矜者自重礼节,而不是唾面自干。” 沐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露央沙在言辞交锋中落入下风,而且脸色也被气得通红,她担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袖,而肥宅见势不妙也立刻如同能剧伶人一般在中间打圆场道。 “啊呀,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跟踪狂不是抓住了吗?对于梦乡来说,“店长”您也维护住了规则、惩罚了对“原住民”们私下出手的歹徒不是吗?大家就此好聚好散怎么样?” 五月神色稍霁,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肥宅一眼,又凝视了下在一旁弱弱不敢出声的亚亚。 “我不过是个商人,除了不欢迎恶客以外自然是怎样皆可。”她语气微转、柔和地向沐子问道:“不过五百川妹妹,愿意继续留在“梦乡”吗?” “虽然你的朋友似乎十分反对,但你自己的人生,还要由你自己来做抉择。” 沐子见露央沙紧紧不松开自己的手,而直人却是一副想上前却心怵的样子,真的有什么不交恶可怕的五月和大家安然离去的办法吗? 忽的她想到橘姐,想到雲林院,眸子一亮,很委婉地拒绝道:“我更喜欢“天使之所”里的狸猫晴人。” 五月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声,漆黑的瞳色似乎更深了一些,“真是遗憾,我还以为你能认识到我们在一边,明明你和“梦乡”更为投缘。” “我们走!沐子!” 露央沙被深深伤了颜面,自然不想再留在此地,拉着沐子匆匆和直人他们一同跑出了牟岐大楼,唯余五月立身在一片繁华光亮之中,远远凝视的身影。 第七十二章 慵懒全新的周末 浅浅的米色阳光摇曳着从沐子闭着的眼帘上呼呼闪过,她翻了个身,明明还在睡梦中却未卜先知地按停了手机的闹铃,不过之后也许是阳光更加明亮了的原因,她倒没有继续睡,而是慢慢地睁开眼睛如猫般趴着伸了一个懒腰。 感觉发生了形形色色的事呢,最近 她在床上支起手肘,侧脸看向不远处,细碎的短发也因此柔软地垂覆在一边,此刻的她想想看都会很朴素凌乱,完全不像那框中照片所保存下来的身影,但能把结衣抛在身后真的是一件好事。 她只是真真切切的人类啊,并不是什么精灵。 沐子穿着睡衣踩着不倒翁一般的舞步,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两圈,才来到洗漱台捧起一把水洒在脸上,今天的水简直凉得过分。 也许是太阳公公也有点慵懒的缘故? 她拿着毛巾擦着脸的时候,手机滴滴地在一边响起来。 唔,沐子靠近看了一眼,是line上的群聊,目前有她、露央沙酱、直人桑、岚斗老师、白马先生、拓也桑、麻衣姐、楠部渉 唔,她突然不想数了,总之人很多的样子,大概大家都在里面。也不知道建这个群的目的何在,至少绝对不是因为公务。 直人似乎也是刚起,发出来的语音带着一种似乎是做了噩梦的语气:“总感觉,好像被小瞧了。” 反应太迟了啦,她对着镜子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刷着牙想到。 岚斗:“提前说明,不要以心情理由明天请假额,我有重要的课要讲。” 钻出来一个秋田犬一脸惊讶说着“うそ”的表情包,楠部渉:“岚斗的课,真的有什么重要的吗?是不是因为没人听,他才每次都会这样说?” “虽然作为学生很想证明自己学到了什么,但是,让人根本无法反驳呢。” 露央沙:“对了,麻衣你那里应该有成桶的原油以及rdx、petn之类的吧,借我用一用,记得借记写白马的名字。” 麻衣很有大姐姐意味地欸了一声,“你真的会还回来吗?我只能在窗外看到焰火的吧。这些走私运烧美刀的东西贵得剁手,别以为我没有玉石俱焚的胆量报警。” 白马:“额,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准备下无罪辩护比较好。” 竟然白马先生也会冒泡的吗?而且竟然用的是刑警的表情包,沐子裸足在地毯上踩过,诧异地举着手机回到卧室,换着衣物时还不忘留着余光窥屏。 “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是,拓斗先生竟然会去那种地方啊。”拓也的声音带着坏笑,“不愧是总监啊,在这种时候也会身先士卒。” 随即蹦跳出来的是露央沙发的夜神月的表情包,他正拿死亡笔记一脸微笑,配字是“君の名は”。 “既然这么在意的话,你直接问下你爸不就好了。” 露央沙生气地突然发了语音:“这样只会正中那个bitch的下怀吧。” 滋啦——,睡衣因为动作太大撕开了一条口子。 沐子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露央沙竟然也会用bitch这种词的吗?唔,不过单亲家庭的女儿的确会有些恋父的呢,再想想看自己被对方自居后母的身份指指点点,情绪真的很容易爆表啊。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字,这大概是她在群里除了打招呼外发的第一句话:“那个五月店长,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啊。” 顿时一片语音以极快的频率响起来,大家莫名地激动。 “潜水的人竟然出现了!” “是世界末日要到了吗?” “果然还是露央沙才能钓到沐子呐!” 发现沐子竟然一直在听,露央沙在另一边脸庞迅速蹿红,她用枕头捂住脸光速下线,不过随即又光速上线,若无其事地、好似一切都没发生一般问道:“一起去玩吗,沐子,我很空的哦!” “唔,晚上可以哦。”沐子回复道:“白天直哉先生约了我出去呢。” “约会!” “竟然是约会什么的。” “周末的约会,真是奢侈。” “真好啊,年轻人” 露央沙还没有回答,一堆幽怨的各种声音就抢先冒了出来,特别是麻衣姐,似乎在嚼着薯片说话,伴随着咔嚓咔嚓的碎响,怨气已经溢出了屏幕。 沐子偏了偏头,打字解释道:“应该不能算是约会吧,或许和你们想象得有些不太一样。但是我有点苦恼穿什么衣服,洋服会不会显得太郑重?” “出现了呵,口是心非。”直人酸道:“给我毫不犹豫地穿土到极致的私服去啊!在课上穿的比河童还干净,转头就对别人摇尾乞怜,在那种陪酒店里遇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种陌生男人,不知所谓的经纪人,说到底还是因为有钱,说到底还是因为外表对吗?也不想想是谁把你” 一条提示信息如飞鸟般滑过。 直人惨遭群主禁言。 “那个在“梦乡”遇到的客人上塚直哉吗?” 群主露央沙显得有些吃惊,顿了一会又打字道:“不过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他没怎么被欲望所动,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沐子点了点头,的确是个很正派的人。 露央沙想到什么脸上浮现笑意,接着语音道:“私服就可以了,他见到的不一直都是穿洋服的结衣吗?不如让他认识一下穿私服的沐子怎么样?也很好看的哦。” 不过她顿了顿语气加重,看来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别玩太嗨了,我六点时来接你,晚上见。” “嗯,我也出门了。” 顿时群里就如同遭受重击了一般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句寥落的“一路平安”,以及白马打的一串标点。 约定的地点。 秋叶原。 沐子漫步在街上,试图从人海中寻觅到直哉桑的身影,在这种人很多的地方,定位也不好用,真伤脑筋。 不过主要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她的目光时不时地被大厦外壁清晰宛若壁纸一般的动漫场景抓住,女仆装的咖啡馆小姐姐道好的样子也很可爱,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亚亚。 在不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投进去的许愿硬币过多,围坛中央的喷泉一下子暴涨,坐在边上的情侣们被身后袭来的水流淋到,笑骂着或是惊呼着跳起身来。 沐子好奇地回顾了一眼,这才从他们散开的缝隙中看见了另一边的直哉。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高高伫立在那里,注意到她后愣了愣,随即试探性地挥了挥手。 沐子立刻跑过去,“我没有来迟吧?” “还有一刻钟才会开始。”直哉指了指表嘴角微扬,随即光明正大地打量着沐子,她似乎是察觉到目光有些紧张,手攥着肩包带不好意思地偏了偏脸。 明黄色上衣加上白色的阔腿裤,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可爱清爽。很难想象那个精致易碎的“精灵”和眼前这个阳光活泼的少女是同一个人,就像是云彩和马兰花是同一种事物般不可思议。 “很适合你,五百川。” 直哉笑着称赞道,“看来继被黑道追杀过后,你又脱离了未知的束缚,才使得我们现在可以真正相遇,这个珍贵的时刻,我是不是应该感谢神明?” 沐子听出了他话语中满满调侃的意味,瞪了他一眼,轻声道:“给我先好好感谢一下本人啊。” 以玩笑回复让她脸色有些羞红,但还是坚持着道:“我可是奉献了宝贵的,嗯或许能做些什么的周末时间。” “哈哈,听起来的确是很有安排的样子,感谢感谢。” 直哉见到人群开始涌动,走在前面为她挡出空间并引领方向道:“听到你想要来看演出,她们也很开心,这算是春季最重要的几次活动之一了,一定要抓住机会做出效果。” “唔。”沐子抓着直哉的衣尾,看着他那副熟悉的“诸葛孔明”一般的神色,“我感觉直哉桑你又在算计些什么。” “被你发觉了。” 直哉得意而略带阴险地笑道:“说起来秋叶原这个地方呢,实际上是akb的大本营,经常会有剧场公演。” “不过。”他笑容更盛了:“由于粉丝众多,剧场的规模又小,她们的票很难拿到,先要在网上预约,还要排队抽签。” “嘛,这样的话我们只要卡在其演出附近的时间段,雇佣几个人宣传一下制造这边是分场的错觉,就能不花一分一文拉来不少的人流。” 额,手段好脏这便是传奇经纪人的独门绝技吗? 沐子感到大受震撼,随即无不担心地道:“这样真的不会吃到律师函吗?” 直哉咳嗽了两声,四顾了一眼低声竖起大拇指道:“小心一点就不会。” 只见活动的地点真的和唐吉坷德卖场8楼的akb剧场相距不到一条街,甚至还有akb的偶像成员呆呆地拿着传单伫立在寒风中,看着这边一脸困惑,丝毫不能理解为什么有另一个akb在热火朝天。 沐子感到了沉重的负罪感,捂着脸低着头脚步匆匆,完全将身影躲在了志得意满的直哉的身后。 而将活动场塞得很拥挤的粉丝们入神地看着圆柱上以及门口宣传板上的海报交口称赞,完全没有意识到5个身影和48个身影之间应该有多么大的视觉差距。 除了购买入场券外,一些偶像周边也被提前疯抢一空,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到底是akb的真粉还是假粉。 第七十三章 饿虎扑食 不过在直哉一路将她引进去后,沐子也作为粉丝也开始左买右买,反正都没有很贵,只是果然最受欢迎的还是纱弥加的周边,该怎么说呢? 她盯着背包吊坠上黑长直的女孩,有一种小鹿般的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是邻家公主。 直哉向布置剧场舞台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随即掀了帘子示意她自己到后台去,顺便笑着将一袋子零食塞给了她。 “我还要审查一下现场,她们就拜托你了,等会见!” 欸? 沐子猝不及防地抱过了袋子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情况?她可是粉丝啊,还有这样压榨粉丝的吗?这不是什么传奇经纪人,而是恶鬼吧! 哪里有杂志记者,她要曝光这里的可恶面目。 直哉走时还不忘推了一下她的背,使得她一步迈进后台的准备室,从昏暗中踏进光亮。 爱豆妹妹们正坐在一个个圆形座位上,有的在补妆,有的在画指甲或是含着棒棒糖看杂志什么的,至于主位的沙耶加,还在戴着耳机小声地哼着似乎是要上台唱的歌曲。 见到有人进来,除了沙耶加外都唰唰地将目光投射过来。 片刻的沉默审视后,沐子终于通过了人脸识别,数张可爱的脸蛋伴随着惊喜的声音一下子挤过来, “哈喽,结衣姐!” “哈喽!”、“哈喽!”、“哈喽!” 她们仿佛中世纪巫女**般围着自己转圈,时不时地掀起她的衣服看一看,似乎在判断身材是否合乎标准,进一步排除假冒伪劣。 最终她们不知为什么齐齐陷入了深思的情形,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木瓜牛奶。 这一系列的迎接让沐子有些应接不暇,在安静中过了会后才挥挥手,也试探性地以轻扬的声调回复道:“哈喽?” 这似乎达成了什么一致,爱豆妹妹们再度激动起来,一时间后台的准备室里只剩哈喽声不停回荡,让她怀疑最近是不是又流行起了什么奇怪的风潮。 不用想,风吹来的地方,一定就是涩谷。 这时衣袖被微微扯动,沐子见到是三无妹妹,她又扯了扯衣袖,偏了偏头问道:“好き?” 是指之前的礼物吗? 沐子重重地点头,感谢道:“佛像的话,我很喜欢的哦。” “既然收下了。”三无妹妹嘴角微微扬起,继续扯着衣袖,“那结衣姐你什么时候和野兽桑结婚啊?” 欸?!! 那亲手雕刻的木像竟然是礼金吗?竟然是这种圈套吗? 沐子瞪大眼睛瞳孔剧烈颤动,感觉心理一下子承受了重大的压力,她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啊! 随即三无妹妹眨了眨眼睛食指交叉笑道:“冗谈だよ~” 沐子捂着心口舒出一口气,抱怨道:“真是的,不要这样戏弄我这个前辈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怀里抱着的袋子,意识到任务人已经被更替,爱豆妹妹们一只只手都伸过来,沐子回想着她们分别喜欢的零食,和直哉一样地从袋子里拿出来递过去。 见她们奇怪地眯起眼睛盯着自己,沐子有些忐忑的问道。 “我记错了吗?牛乳、柠檬茶、炒面面包,以及白熊蛋糕之类的。” “没有。” 凉子有点呆地摇了摇头,看了看手里的“贫乏之物”又看向沐子怀里的“食物之殿”,“反倒说是记得很清楚才让人吃惊。” 朝香目光幽怨,“一般人都会记不住的吧,来,结衣姐,我给你一个再问我的机会。” 沐子愣了愣道:“唔,我觉得好像这倒不用。” 奈美哼了一声,脸迅速贴近,“人不能这样盲目地自信呢,难道说结衣姐姐的头脑很好吗?” 为什么最近大家都在说自己笨!沐子蹙起眉头,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重竖姐纲,指着自己道:“我可是黑星的准修士哦!” “嗯”她们伸出手指摇晃着依然是一脸怀疑,“身为堂堂正正的大人的话,随意说谎是不行的哦。” 沐子已经快要气死了,忽的余光瞥到三无妹妹吞掉一个白熊蛋糕后又悄悄地将手伸向袋子。 她偏了偏头将袋子举起,三无妹妹似乎并没有发觉她已经发觉,而是十分可爱地一直用身子向上不停够着。 唔,牙白,这样真的有一种投喂的感觉。说不好会上瘾的 在到达一个根本不可能的高度后,小希终于意识到沐子在捉弄她,但脸色却一点都不心虚,平静地问道:“你在干什么,结衣姐。” 这下沐子心中顿时生出了好多负罪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丑恶行径,将袋子放了下来。 不过见到她们都满嘴嚼着食物双眼放光地伸手抓进袋子,仿佛没吃过饱饭一般,沐子智商重新占领高地,想到什么再度抱回了袋子。 “直哉桑应该不会让你们吃这么多的吧?” “没有啊。”她们连连摇头,手指沾了一圈唇边的食物碎末舔了舔,“经纪人桑一直都是让我们敞开吃的。” 沐子盯着她们,还叫别人不要说谎,这个谎言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三无妹妹似乎是因猪队友而沮丧地捂了捂脸,随即突然就伸开双臂扑住沐子,这仿佛是吹响了号角一般,其他三个女孩也全部一拥而上,瞬间沐子便被推倒淹没在“人海”之中。 “啊!等等!过分了呀,别抢!我要生气了哦,我真的,真的要生气了哦!” “按住她这边的手。” “唔,结衣姐力气好大。” “也不怕痒呢。” “啊!别动我头发,我错了,我头发很少的!” 后台准备室里本来就很凌乱,各种衣物散落,连椅子上也斜躺着裙子长袜之类的物品,这下在一片打闹和争抢之中,更是翻桌倒椅彻底陷入了混乱。 沙耶加终于被惊动取下耳机,看了这团人一眼,默默地移身到了更远的沙发上,十指交叉拉伸着腰部,柔软到可以下腰贴到脚尖,然后是其他的上台前的热身运动。 不过忍耐了一会后,她终究是对直哉带回“家”里来的沐子很感兴趣,瞥了一眼只见到她在不择手段的大战中完全败北,抱着头撅着屁股完全被四个妹妹骑在身下。 直哉完全什么都不懂,终究是笨蛋呢。 她摇了摇头。 四个笨蛋要是再加上两个大笨蛋,总结起来那就是没救了。 “沙耶加、凉子、朝香、奈美、小希,准备好了吗?” 似乎是前台的布置已经准备完成,音乐也已经就绪,直哉兴致高涨地举着一个纸卷冲了进来,只见到了眼前这宛若地狱一般的图景。 脸色骤变的同时他也想不到其他很多,只来得及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挥着纸卷拍打着另一只手道,“把嘴里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快准备上台!” “唔。”爱豆妹妹们悻悻地放弃食物后,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结衣姐,心中多少是有些愧疚的,“那结衣姐怎么办?” 直哉气急道:“放置在那里吧,能被四个年下欺负的家伙,救回来也没啥用。” 哇 沐子终于破防泪光满眸。 在脚步声匆匆离开一会后。 “大家还好吗?我们很好哟!” 只听见一片粉丝欢呼声如同潮水一般响起涌入准备室,沐子偷偷从帘缝间看着黑暗中唯独光亮的舞台。 之前她就注意到了,沙耶加哼的歌声是《lovedocch》,此刻正随着伴奏在大家之间一句一句接力。 无论是甜蜜的歌声,还是爱豆妹妹们美丽的舞姿,亦或是台下的挥舞着的如同一条条星河的荧光之海,都是相互注视着努力、付出汗水后的结果。 除了直哉桑似乎还是难以忘怀之前看到的景象,鹤立鸡群地在台下一脸铁青。 啊,她真的错了!错了啊! 沐子捂了捂脸,试图挽回点什么,开始帮妹妹们折叠收拾起准备室内的衣物。 “” “” 过了一会沐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疑惑地回顾看着整洁了一半的房间偏了偏头,她不是粉丝的吗? 第七十四章 天妇罗与水果冰 “怎么了,你一脸被非法劳务派遣骗了的外国人的表情?” 坐在paletas的店内,咬着由果汁、蔬菜和酸奶制成的纯手工水果冰,露央沙好奇问道。 “比那还要糟糕多了。”沐子沮丧地把头埋在褐色的纸杯后,想到了剧场活动的中途,爱豆妹妹们双腿颤抖、时不时捂着肚子歌声突然变成悲鸣的场景,各种意义上而言都是一场灾难。 好在纱弥加妹妹一直很淡定,仿佛没有看到四个倒在地上、伸出求助之手的同伴一样,继续着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的歌声和舞蹈,才再次盲目了粉丝们的眼睛。 他们津津有味地似乎把这当成了类似于钉宫辱骂会一般的特殊演出,并没有发现问题。 但某位传奇经纪人,直哉桑已经在台下被这副天崩地裂的场景吓得面色惨白,不用想演出之后便是长达数小时、抽干人体一切水分的检讨会。 她忽的想到什么问道:“那个跟踪狂之后怎么样,有被逮捕吗?” “嗯,不仅如此,具体情况已经翻了出来,经过蜻蜓男的“教育”之后他情绪低迷,审讯并未经历多少波折。” 露央沙宛若在做报告般道:“島元寛太,53岁,离过一次婚,和前任妻子并无子女,在西光it会社任职信息资源课课长。” “給料很高,时间却很自由空闲,因此能流连风俗场所、并日日夜夜地进行不法跟踪。” 沐子托着脸颊,困惑道:“但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电话呢?是和楠部渉先生一样的黑客吗?” 露央沙摇了摇头,“不太一样。島元寛太主要的工作内容是为甲方对其客户群体做大数据分析,据此判断出用户偏好增加用户的使用体验,这种外包业务在时下似乎十分吃香。” “原本应该不具危害性,但是!” “西光it公司的客户中有韩国互联网集团nhn在这里的子公司,nhn-japan,也就是——”她竖起手机脸色严肃起来,“拥有5000万使用者、全人口覆盖率接近40%的line的运营商。” 沐子吃惊地抬起头,是她知道的那个line吗,不是早上大家还在line上一起聊天的吗,她感觉自己也要和直哉桑一样被吓坏了。 “島元寛太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挑选女性并盗取她们的私人信息,就像楠部渉之前的使坏一样,你的亲友关系、你的活动情况,甚至你的作息都可以通过使用记录被读取。” 露央沙皱着眉头无奈道:“不幸的是,暂时uit还不知道是否有被侵犯的受害者,甚至是更严重的情况,有多少受害者。” 沐子感到手足发冷,“已经确定了島元寛太是掠夺型跟踪者吗?” 露央沙从包中翻出文件推过来。 “島元的妻子被传唤至警局之后,承认她经常在家中发现陌生女性的高跟鞋、学生领带以及丝袜之类的物品,但尽管她知道島元的变态癖好,离婚后为了高额赡养费却选择了闭口不谈。” 沐子默默地拿过文件滑开照片,数百件之多的物品被島元堆放着藏在地下室的衣柜,甚至有不少都是女性的贴身衣物。像他那天那么危险的举动,很难让人相信他接近女性只是望而观止,或者是单纯地偷盗内衣的小贼。 跟踪狂或许会失败无数次,但成功一次,便将带来一次绝望,而在这其中,島元寛太老师说的没错,掠夺型跟踪者的确是最恐怖的跟踪狂。 她认真道:“不能从这些东西寻找到原主人吗?” “很难。”露央沙想了想回答道:“因为都很普通,基本上是工厂批量生产的物品,我们又没有一定的方向,只能从失踪人口、接到的一些报案进行比对。” “不过,我们从中辨识出了属于上路舞香的衣物,而且恰恰正是那天她离开“梦乡”、消失在众人视野中所穿的那套,从衣裙到袜子到鞋子,令人毛骨悚然地一件不落,上面还有已经变成深色的小片血迹。” “也许这也是一种因果,他自己无法控制的变态收藏行为为过去5年的悬案保存了完整的证据,现在只需要等待分析课将dna比对,就能给死去的上路舞香一个正义的结果。” 沐子舒出一口气,将文件递回去,如此还算是能够接受的结局,她也不用担心島元寛太能从拘留中出来而小心翼翼了。 两人换尝彼此的水果冰的时候,露央沙忽的抬头问道:“所以沐子你说的“电车”里的其他人分别是谁呢?现在你有找到答案吗?” 沐子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自己的侧写,垂着眼帘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紧张,“你真的想知道?” 露央沙凝视了她数秒,只见沐子的头埋得越来越低,虽然似乎她提问一定能得到回答,但沐子已经将害怕和担心写在了肢体动作里。 看来并不是什么很好的答案。 沐子并不想她谈究下去,甚至有可能是她自己都不一定想要知道的答案。 但是,有时候正义也不该因自己的意愿而更改。 她把头发拨至耳后,笑道:“果橙味真的很好吃呢。” “是吗?”沐子松了一口气,在露央沙的投喂中咬了一口她的柠檬水果冰,转即就将事情忘掉了,捂着腮帮眼眸笑成了月牙,“唔,好酸啊,不过也很美味。” 她并没有注意到露央沙面色再度如冰,思索着盯着夜色。 今夜在露央沙家留宿。 不过已经远远不是第一次、二次,又或是第三次了,因此沐子来到千代田区永田町显得轻车熟路,一般露央沙晚上说出去接她之类的话,就带着玩耍过后一起回家住的意味。 露央沙的父亲仲見拓斗在周末也并不回家,以往应该是露央沙一人孤单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注视着父亲在电视上大展身手,只留下背影。 但现在拓斗先生似乎已经反过来完全被抛至脑后。 明亮的厨房里,澄黄色的油在锅中很有生气地发出嗤嗤的声音,伴随着油烟净化器的轻鸣,沐子围着围裙炸着裹好的天妇罗,而露央沙则是扎好头发在一边切菜。 “那个,主菜吃牛肉土豆咖喱可以吗?我想想,牛腩、洋葱、土豆、胡萝卜” 露央沙并没有觉得沐子做菜时一直说着话很烦,反而觉得很温暖,不过这无法阻止她抓住时机吐槽笑道:“要变成老奶奶了哦,五百川。” 她忽的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只是这一下子使得升腾起来的洋葱伤害更加猛烈。她捂着喷嚏流着泪十分困惑,“等一下,为什么沐子你的记忆能同时处在很好和很差的两端?” 这个问题似乎沐子也没有想过,吃惊地呆住,仰起的目光和思绪一起穿透了屋顶天穹去到遥远宇宙,从仙女星系一直飘飞到麦哲伦星系,只余锅中金黄的天妇罗开始变黑。 “啊!” 沐子闻到焦味后惨叫一声连忙将天妇罗从锅里夹了出来,小嘴鼓着气试图吹走已经发生的事实,绝望之后才瞪大眼睛仿佛双目涣散地回头问道:“沙酱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等了好一会的露央沙忍住攥拳的冲动,擦着眼泪怀疑地盯着沐子,这家伙完全是选择性记忆和选择性失忆吧! “唔” 沐子倒出油,有些心虚地让开一步让露央沙将切好的洋葱送入锅中,嗯,炒至焦黄,然后是牛腩清酒,转移到炖锅中加入水和各种配材配料炖煮起来。 稍微已经飘出了些许清香,将咖喱块和猪排酱等等放进去后味道开始更加诱人,她拿着汤勺旋转搅拌着,最后尝了下味道就关火焖置了。 没过多久香喷喷的米饭也好了。 所以是牛肉土豆咖喱饭、蔬菜天妇罗再加上裙带菜味增汤的组合,盛盘入碗后食物的香味很快从厨房弥散到客厅,两人靠着沙发坐在一起,电视里时不时传来搞笑艺人的笑声。 在冰冷的帝都,这片明亮之家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一直想进入的烤鹅店,很是温馨了。 “好吃!” 露央沙惊讶地眉毛挑了挑,又尝了下味增汤,奇异地捧着汤碗仿佛从中发现了什么宝藏,“味增汤也好喝!” 她如同愚地独步的妻子般从背后抱过来道:“沐子,我的超人!” 沐子微仰着,目光斜落在露央沙的脸上,用头发蹭了蹭她的脸颊,“面部表情很失败哦,一点都不深情。” 露央沙思索了一会,亲了她一口。 “唔。”沐子困惑地道:“这种弥补的方式可以说很敷衍了,你有成为渣男的潜质呢,沙酱。” 露央沙脸微微一红,“你这么说的话,我要自暴自弃了哦。” “女子力啊”她想了想那个百円亭主,“家庭料理嗯” “料理的话我还是很拿手的,虽然没有悠太那么好。” 沐子对焦掉的那只天妇罗耿耿于怀,趁其不备夹入嘴中吃掉,含糊不清地说道:“现在沦落到一直点外卖的地步,完全是因为学校宿舍没有可以做饭的地方,绝不是因为我懒。” 露央沙盯着沐子,也得出了觉悟,意识到其实她也没有必要学,想吃家庭料理的话把沐子接过来就好了。 她一边和沐子抢着牛腩一边用遥控器换着电视台,但遗憾的是完全没有看到空西兄弟的身影,就像是什么爆火的存在一夜之间跌下神坛,消失得干干净净一样。 想知道真相,又想不让沐子担心,除非绝对知道些什么秘密的熊大自愿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可这个前女友惨死,又被沐子所救的性格相当恶劣的搞笑艺人,现在究竟在何方呢? 第七十五章 弃子 “健太!快开门啊!健太!” 健太翻了个身,依然认为是猫叫,没有理会,结果下一刻响起的便是激烈的“砰砰砰”的敲门声。 他捂着耳朵,但敲门声愈发闹腾起来。 “我知道你醒着,健太!你晚上会失眠!开门啊!” 现在的猫都这么过分的吗?还可以通灵?它们是忘记了人类才是这个地球上的主人了吗! 健太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床上爬起来,从大成的犬盆里抓了一把狗粮,蜷成一团的大成睁开眼睛,奇异地看着他,只见主人拉开窗子,将心型的狗粮洒了出去,淋了翘首以盼的熊大一身。 健太呆呆矗立着,看着一身湿漉、好似落汤鸡一般的搭档,揉揉眼睛,“啊,不是猫,是熊!” “什么猫熊的!?” 熊大脸色既恐惧又急迫,二话不说地就试图翻窗子进来,健太连忙占住窗户把他拦住,左右瞧了瞧道:“你干什么?熊大!” “这还不明白吗?”熊大奋力地试图蹿上去往里挤,“让我进去啊!” “可是、但是。”健太看了一眼表,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钟,“现在是半夜啊,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吗?monit?” “我在被人追杀啊!” 熊大紧张地四顾着低声喊道。 但健太盯着他半刻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是捧腹大笑。 熊大又急又怕又气,恨不得在他的脑门上钉上几颗螺丝,不过好在是他终于通过狭窄的窗口挤了进去。 “喂!你怎么袜子也是湿的,真是” 健太见他身上还在往下滴水,全部落到了榻榻米上有些埋怨,“有节目的话先通知一声啊。”随即他捂着嘴小声道:“偷偷打个电话什么的,顺便一提,你现在身上没有听筒什么的吧!” 天啦,这个蠢货! 即便是误会,这种表现也很糟糕啊! 熊大横眉怒目,攥着拳又放了下去,爬进后连忙关上窗,拉上窗帘只留了一道缝隙往外看,隐隐地可以看到两道从夜色中扫荡出来的汽车前灯,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过来。 他屏住呼吸,回头抓住健太的衣领,以参加漫才大赛的语速飞快解释道:“我去了一家很黑暗的涩谷风俗店,然后闯了大祸,有人要灭我的口,我差点就真的死了!你明白了吗?明白了吗?明白了就点点头!” “真厉害啊你!”健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急不慢地道:“上节目的前夕去那种地方,还毫不以为耻地说出来。” “很黑暗的风俗店,是sm吗?我可是很纯洁的哦,完全听不懂,倒是你,你不在乎电视形象了吗?” 絮絮叨叨、很明显健太根本一点也没听进去,让熊大火大的是他的散漫态度。 熊大猛地将其衣领攥起,大吼道:“有人要杀我啊!!” 健太被吓了一跳,唔,主要是被突然的音量,搭档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出色啊,虽然对其的见解很不服气,但自己好像真的又在本能地拆台,按理来说这时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下? 于是他点了点头。 熊大红着眼睛直瞪着他,“你相信了?” 随即熊大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当然还有一些对于搭档信任他的感动,气势全消地松开健太的衣领,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健太觉得这已经完全是让他心里发毛的演技了,真的去演晨间剧都不过分了,好在熊大长着一张和松本润完全不沾边的脸,不然也就没有空西兄弟这个组合了吧。 不过镜头到底在哪,他都没开灯采光真的够吗? 他慌乱地藏着床上散落的h杂志和纸巾,应付道:“为什么不去找警察呢?” “警察没有用的,你不知道那个组织多么可怕,让人悄无声息消失就和按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想到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声音被发不出来,只能看着侍者微笑的脸,在鱼缸中缓慢下沉,熊大曾经的恐惧完全被唤起来,手脚冰冷地发抖。 他和梦乡贴得越来越近了。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但他们不放过我那些前辈,所有人,我都联系不上了,没人可以在这时候救我,除了你,健太。”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搭档租住的不过是7叠的狭小房间,但自己似乎一直在吹嘘海边刚买的别墅,为什么他自私地从未关注过搭档的生活呢? 和私活众多的自己不同,搭档在媒体其实很边缘,再加上自己录节目没时间又看不上那些热场走穴的活,丢下一人的健太,估计偶尔想赚个3000円都做不到。 即便如此,健太也从未抱怨或者说过要散伙之类的闹气话,说是如同膏药般缠着他也好,一直不懈地认同空西兄弟这个组合陪在他身边也好 熊大看着大成想要摸一摸,但却只是收获了凶狠的“汪”的一声缩回手,他感觉自己辜负了太多的人,或者说一路走来就是一直在辜负周围的人。 先是不支持他做漫才的父母、爱着他的舞香、困顿的搭档,甚至是估计把他讨厌到了心底却依旧去救他的结衣,自己却什么都不顾地再一次逃跑了,而且还厚不知耻地为了活命拖累着健太。 愧疚、害怕、不知从何而起的愤怒压垮了他,使得熊大跪在地上埋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都联系不上了?” 健太装作惊讶的样子,但是嘴角却轻撇地鄙视到,这不是废话吗?半夜啊,这可是,谁没事接你电话。 “你手机呢?”熊大转头到处翻找着。 健太指了指枕边,熊大抓着手机后递给他,“你也试试看!他们应该不会关注到你!最重要的是找那些大物求救,那些提携过我们的前辈,他们听到我的声音一定会多少做点什么的。” 熊大仿佛强制性地安慰着自己喃喃道:“是的,一定是这样。” “没人关注这句话是本年度第一过分呢!”健太气呼呼的倒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因为想说句精辟的反吐槽却有些跟不上有点恼火。 他按照熊大说的拨了号码,捂住手机转头道:“我该怎么说呢?直接说有人要杀你吗?救命吗?” “就这样就可以。” 熊大真的如熊般坐在地上,只瞪大了两只希冀的眼睛凝神听着滴滴的声音。 “喂?” 电话真的通了! 健太吃惊地想着,这可是秋保先生,真真正正的大物啊,电视台沟通让他配合在这个时间接电话,真的不用惶恐一下的吗? 他们空西兄弟,别说和那什么剧本里的存在相比,在秋保先生的面前,就已经是地上的蝼蚁了啊。 他难免声音紧张,“秋保先生,深夜打扰到您真的抱歉,我是空西健太。”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一会。 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来,“是熊大让你打过来的吗?” 健太看了目露希望的熊大一眼点了点头,“是!” “你可以告诉他,我不会出手的,毕竟看着你们一步步成长起来,多少也有点看子辈的情分,但福山舍不止我一人在说话。” 声音顿了顿叹息道:“做好雪藏的准备吧。” 即便知道是在演戏,健太听到雪藏两个字大脑还是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他颤抖着将电话递给熊大,熊大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秋保先生,他们在追我!有人在追我!救命啊!” “是吗?她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电话陡然挂断。 “呜” 熊大呜咽着拼命地用头磕在榻榻米上,内心是无穷的后悔,他为什么要回那个地方去呢,他为什么敢反抗呢,他真的能做到什么呢! 他以为凭借努力一步步挣来的东西,原来真的都是对方怜悯地随手给予的,他所谓的成长,他以为自己已经出人头地的成长,在对方眼里不值一提。 这时小楼的外面传来了清晰的刹车声。 熊大顿感惊悚地一下子噤声抬起头,匆忙地抓住健太,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响动,没有光亮映在窗帘上,没有任何人声,唯有男人的皮鞋与地面的交响。 “” “嗤!” 锁芯一下子旋转着向内飞出,直射到对面的墙上留下刻痕,而门上也穿出了一个圆形的完整洞眼。 门缓缓地向内推开。 皎洁的月光下,两个戴着白狼面具的燕尾服男子先后踏入,环顾了昏暗至极的房屋一眼。 其中一人提着氧气罐,另一人拿着霰弹枪。 大成意识到是不速之客低吠着朝男子扑去,但还没能发出真正的吠叫声,系簧枪便精准地在它跃起之时按在了它的额头,随即是嗤的一声轻响,颅骨碎片带着血液脑浆飞出来。 大成砰然落地,眉心一个血洞。 他们似乎早已发现人已离去,所以平淡地聊着天。 “看过老无所依吗?” 侍者用皮鞋将犬尸推到一边。 “讲的什么?” “一匹有原则的孤狼,杀人。” “原则?可怕啊,丛林的信仰者。”另一名侍者看着敞开的窗微笑道:“我们维护的是世间的规则,幸福和平之所。” 侍者耸了耸肩示意氧气罐,“那么,丢掉?” “不,挺好的。”另一名侍者回应道:“不会残留子弹,给“清理者”带来麻烦。” “他们带了一些食物,看来是下定决心躲猫猫了。” “虽然是废物,但不是挺能跑的吗。在继续任务之前,照例等待一下搅事的家伙。” 第七十六章 涩谷天王 “所以,你没有什么计划的吗?” 健太在奔跑之余不忘理了下发型,他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像河堤上被风拂动的草坪一样顺滑的头发了,虽然顶在他长颈鹿一般的头上有时会显得很傻,但偶尔也会吹成一小撮三角显得很飒。 真希望电视台能够抓拍下来。 “计划?” 两人从窗户里爬出来后就一直朝着千代田区奔跑,原本的熊大的想法是一直跑到总理大臣府,不过他稍微冷静一下后意识到两人根本跑不了那么远。 他转动着眼珠绞尽脑汁,忽地想到什么喜出望外地抓着健太道:“你还记得那次活动见到的警视厅女警吗?” 健太想了想,展露微笑道:“啊,桥本环奈碳,超卡哇伊的呢!” “我说的是电视台活动,谁给你说一日署长了啊,八嘎牙路!”熊大破口大骂猛击了他头一下,“而且那是在福冈,不是警视厅,给我记清楚一点啊!” “这不是说你也有看吗?”健太吃痛缩了下头,“啊,你难道是指的是那次宣传活动,你目不转睛盯着的警花小姐姐,自称是你粉丝的那个?” 熊大气得又是一下,“目不转睛看的人是你啊,蠢货!这种自己干过的事就别忘掉栽到我头上啊,蠢货!而且是粉丝的也不是她,而是她的儿子,蠢货!” “你今天也很暴躁呢。”健太似乎回忆起了一点,“说起来我的确和她交换了电话号码。”他转即情绪有些低沉,“啊,竟然有儿子了。” 熊大龇着牙感觉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但是他觉得过多的把头脑放在健太的身上只会使得他俩死于非命,于是自顾自地找到了通讯录上的五嶋酱,竟然还有什么不知道意思的备注。 “喂!别拿我的电话这么晚打过去啊!” 警视厅。 理惠托着脸颊仿佛要趴到桌上,另一只手操控着鼠标,电脑屏幕上案宗的文字逐渐混合旋转成一团,仿佛成了什么催眠的图案。而半个小时前就说要去泡咖啡的拓也更为不济,仰躺在椅子上张大嘴流着口水,有可能是去梦里泡了。 “泣き虫のリング,梦を彩る,キラキラと弧を描いて/忘れたフリ,强がりのフリ,いつもの” 突然响起的铃声使得理惠打了一个激灵,第一反应不是去接电话,而是看了看时钟。 空西健太,桑? 她吃惊地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来电,觉得有些奇妙不可思议。不过是一面之缘,数个月都没有联系,突然这个时候来电话。 只有可能是遭遇了抢劫吧。 “喂?晚上好,这里是五嶋理惠。” 听到那边的惊慌声音理惠吃惊地站起瞪大了眼睛,“欸?杀人?真的吗?有人在追你们?现在?” 她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一行地址,然后一把撕了下来,“我马上来。” 她原本准备把拓也也叫醒,但看了看他那如佛一般摊开手打坐的姿态,摇了摇头,从衣袋里提拎出警车的钥匙,落到他的手里。 她在电脑上已经登记了案件,他醒来后应该会去看吧,大概。 白色的丰田mpv再度在路上疾驰起来,顶上还留着那个接近人形的凹坑,她一直没有去修,话说这么晚了还接案子出去的,除了uit也就只有刑事一课了。 从右窗贯进来的风有些凉,没有拓也在旁边抽烟,理惠自如地关上窗打开空调,有种得偿夙愿的感觉。只是途径池袋之时,随着一阵闪烁的光亮,有两辆车很快地交错而过。 理惠出于职业本能感觉那辆轿车似乎并不是同路,而是缀着前方那个体型过分庞大的面包车。 她警惕好奇地回顾了一眼,鸣了下笛示警,但也是仅此而已,毕竟前方的空西熊大和空西健太的人命更加重要。 家里的虎太郎或许有漫才天赋,毕竟这么小根本听不懂段子,却很喜欢熊大。 她想到什么不由得露出笑容,虎太郎在班级上写未来的梦想时,写的是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唔,不行的啦,男孩子还是要有梦想。 不过漫才 “她说了会来吗?” 健太惊奇地盯着熊大,心中突然有些期待,话说这个节目是不是弄得越来越大了?对方可不是什么一日署长,什么艺人,而是真的、严肃的、好看的警视厅刑警。 半夜、搭档、秋保先生、杀手、刑警,就是为了给他下个逼真的套也太过了吧,不过他想到上次的巴士,嗯不得不说,人类观察真的做的出来呢。 熊大在一边不停地搓着手祈祷说着拜托了,一边杯弓蛇影地打量着各种路人,在这个繁华的地带,他们两个只穿着袜子的人显得格外奇怪。 不过好在这里是涩谷,深夜怪人频出。 比如一个灰白头发垂到脚后跟的精瘦老人,不仅没穿鞋,连袜子都没穿,衬衫上印着“我是神”的大叫字样,又或者是身着鸭舌帽喇叭裤和ufo爱好者们各说各话的混血青年,以及醉倒在地上的一团会社人,抱着互相的腿一阵猛啃。 末日了,已经是。 漂亮的女刑警还没有出现,他们身边亮着的路灯便“砰”地一声骤然破碎,熊大、健太吓得缩了缩身子,只见后方的阴影中隐约浮现出了两个轮廓,以及稍显突兀的形若猎枪的枪管。 “不行的啊,在这种地方开枪。” 侍者声音带着意外的笑意,将手压在同伴的枪管上。 而另一名侍者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这里是涩谷。” 侍者恍然地收回手,“那就没问题了。” 只见又是一声枪响,这次打在的是熊大、健太脚边的石面,健太抱着头吃惊之余只感觉到小腿一阵麻痛,他感觉自己好像流血了,旁边仿佛从云霄之外传来的是熊大的惊恐喊声,“跑啊——!” 他不知所措地拖着腿踉跄着不忘回望。 赤脚老人似乎是受到了枪声的吸引,不仅没有逃窜反而是如同海面踏步般跑向侍者身前,鼓起双臂大喊道:“私は神です!” 侍者惊愕之余微微一笑,撅下枪管抛出弹壳,再度咔嚓填入两发,抬手就是一枪。 “砰——!” 老人双臂后扬地抛飞出去,重重落在数米开外的地面上。 混血青年们仰头然后又低头跟随着“耶稣”的抛物线,随即终于意识到有新人入侵到了这个地盘。 他们嘴角桀骜地撇起,双手在耳边抓起了“w”的手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迎了上去。 “你以为你玩枪,你真的很6!” “但在我眼里,你只是谢特,只是路上的垃圾块。” “你这个还在娘胎里吃奶,连话都只会咿呀咿呀说的废物。” “老子只需要” 侍者眉头皱起,笑容微冷。 “砰——!” 留着脏辫、皮肤也晒得很润黑的嘻哈number1飞着撞入路边的店面,但他没能像老人那样爬起来,其胸腹被开了一个狰狞的大洞,喘息着血沫随瞳孔一同缓缓凝滞。 “嘘。” 另一名侍者竖指在唇边,提着氧气罐上步靠近被碎脏血液淋了一身的其他嘻哈青年,在其惊恐的紧盯下系簧枪轻柔地按在他的眉心,“请不要动。” 青年脸色苍白,双腿哆嗦到让人惊异他竟然还能站立,他勉强伸出双手做出手势道:“loloveandpeace?” “嗤” 仿若喷气式飞机划过高空的声音,又仿佛是简单的可乐盖飞出。 尸体扑通倒在地上。 “啊!!!” 嘻哈青年们仓惶退步终于意识到些什么,大叫着开始向后奔逃,但是刚才和他们友好交流的ufo爱好者们却是不明所以地在尸体身边围成一圈,转动起来并伴随着对高空的激动呼喊:“宇宙人!” 不,没有谁规定外星人会秽土转生,又不是千手。 侍者如此想着并没有理睬他们,而是听到响动回过头,对视着竟然坐起来的赤脚老人。他嵌在白狼面具中的双目陡然睁圆,这么多年的工作中,仅有的两次震惊都赶在了同一个夜晚。 甚至于他看着赤脚老人咳着血爬过来,都没有什么反应,他的目光一直在找洞,但没有找到。 什么鬼! 旁边的侍者同样也惊呆了,都忘记继续追杀。 于是赤脚老人抓握住他们的脚踝,“神罚!!” 他们身子激灵着僵直矗立了一会,和其大眼瞪小眼,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互视了一眼。 枪托狠狠地落下在赤脚老人的额头上,“我们的神明只有一个,那就是始终悬挂天际的明月。” “这么真的吗?” 即便这个时候,健太也没有爆出粗话,而是呆呆地凝视着自己破了几个洞眼流血的裤腿,monit会为了节目效果杀人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熊大在逃跑时还是很机智的,混入嘻哈的混血青年们中,抓着健太钻入了旁边阴森的巷道,有地头蛇引路,一路左转右拐都没有出现什么撞到死胡同上的惨剧。 只是熊大觉得他们哭唱着甚至比自己还吵闹。 “竟然杀人了,yo!妈妈我好怕,yo!增哥,增哥的灵魂请在天堂安好,yo!” “希望耶稣老爷子能给他们致命一击,yo!” “宇宙人,真的存在宇宙人吗,请来光速接我们,yo!呜yo!” 第七十七章 救援 也许嘻哈和跑酷天然契合,而且他们很有团队精神,即便是对半途入队的熊大和健太也不离不弃。 “快,这边,熊大桑!yo!” “那我呢?” “额,你叫什么来着,太郎桑?yo!” 健太很生气,而又气不出来,继续理着自己的头发。 不过他没有想到这家便利店的后门竟然连同着大楼的楼道,让他们可以从另一边穿出来,这样那两个“杀手”肯定想不到,会追丢。 嗯,不过不会追丢的吧戏都演到这了,他看了看腿,越来越痛,怎么真的就像充了血一般愈发沉重了? 有了多人陪伴的熊大感觉心里安稳了些,拿着健太的手机向女刑警共享着实时位置,担心地转头朝嘻哈们问道:“他不要紧吗?我们拿了一些酒,会被店长骂的吧!” “而且那些怪物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把人命视若草芥。” 嘻哈们抹了把眼泪,把高度酒淋在健太的腿上,脚步摇摆着心情似乎有所放松道。 “大丈夫,完全大丈夫,林桑是中国人,他会中国功夫!yo!成龙、李小龙、林龙!真的无敌,yo!” 好像很自然地就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看着嘻哈们互相打着气,进行了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击掌动作,又换上了一脸自信满满、这波稳了的表情,熊大不由得想到那个将脸藏在店员帽的阴影里,只随意地朝他们横起拇指一指方向的神秘青年,开始深信不疑。 不过数分钟过后,他们都还没有完全穿过大楼,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枪响,回荡进黑漆漆的无人楼里。 嘻哈们吃惊地回过头,猛拨着林桑的电话,却了无音讯,他们顿时悲痛欲绝地跪倒在地上举着金属礼的手势哭喊着:“林桑——!oh,no!yo!” 不是说会功夫的吗?就这样放弃了吗? 熊大看着这些肤色各异、口音奇怪的各国混血,心情经历大起大落都快要崩溃了,“林桑真的是你们的朋友吗? 他模仿着林桑戴帽子倚着墙壁的动作,“而且林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吗?他之前不是在简单地休息吧喂!” “但是” 嘻哈们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但是林桑是中国人啊!” 你们刚刚回避了我的问题是吧,你们的确是回避了我的问题是吧! 熊大头一次因他人的死而内心沉重地无以复加。 这是群真正的白痴啊,这已经是绝境了! 只听见“登登”声忽的停止,林桑的电话忽的接通,一时间所有人都吓得丢开手机屏住了呼吸,从屏幕中传来的是脚步声,仿佛是在通过手机的回响确认他们的位置。 忽然视野尽头那扇属于便利店的后门被一枪轰碎,两名侍者同时伸着修长裤子踏进来,转头看了众人一眼,不紧不慢。 仿佛在给他们留出逃跑时间。 直到他们绝望引颈受戮为止。 熊大真的绝望了,他满脸冷汗瘫坐在地上,与其这样连累他人,不如就这样死在这里好了,就算一辈子当个废物 像他这样完全没有价值的人,像他这样无可救药的人 但他无声哭泣着之时,却发觉自己的身子竟然在向后挪去,他回过头发现是健太抓着他那昂贵的衬衫往后拖,健太明明自己还拖着一条腿,眼神却那样坚毅。 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还不跑,他们空西兄弟要活下去。 “健太!我一直” 熊大更咽着爬起来,将搭档的手臂揽到自己的背上。 这让健太感到很惊讶,毕竟熊大除了发火就是发火,基本上没有这种关切的举动,他有些怀疑世界是不是南北颠倒过来了。不过要是电视台这次多发点钱就更好了,房租要交了,还有大成的新窝和狗粮。 他回头看了一眼随着他们动起脚步开始走过来的侍者们,感觉真的吓人、头皮发麻,这又是从哪里请来的演员啊。丸晃导演至于追求得这么专业吗? 只见侍者的脚步一步步迅速加快,让健太难以抑制地心脏猛跳,同时响彻在过道里的是系簧枪在侍者手中一紧一松喷射在空气中的嗤嗤声响。 以及霰弹枪再度抬起。 “砰——!” 仿佛故意没有瞄准熊大,健太旁边逃窜的嘻哈青年半根脖子一下子碎掉,仿佛就是被天狗从旁啃了一个血洞。 这 健太感受到扑到脸上的液体,那一股真到不能再真的铁锈味道,看着嘻哈在地上抽搐着,一下子完全忘记了一切事情,疯狂地和熊大向前逃窜。 但侍者们很明显更快,只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枪响,哭喊着的“yo”、“yo”声越来越少,简直就是一场毫无人性的杀戮。 健太思绪凌乱,这些片段上电视会修剪的吧? “这都是你殺的人呢,熊大。” “完全都是因你那极度自利的求生欲。” 侍者们微笑着一唱一和地说道。 “明明犯下了错。” “却就是不肯偿还。” “为什么要违背这世间的法则。” “为什么要违背天道。” 突然侍者们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种老妇人的咒骂。 “下地狱去吧,大貴!” 听到类如母亲声音以及本名的那一刹那,熊大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直了下一软,他回过头,他们,他们去过自己的老家!母亲! 不,不是这样。 他回首看到侍者的微笑时,那种将自己抛入鱼缸中的微笑时意识到,他们只是调查到了自己的情况。 为什么要这样戏弄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难道就是因为他是个小丑,是个无能为力的人吗? 熊大愤怒地想要回头找他们拼命,但他这次却咬牙克制住了,只要逃走就好了,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其实就是自己逃走,只要逃走,就是胜利。 侍者看着继续逃窜着的熊大意外地互视了一眼。 原本他们以为到了这个地步,熊大应该放弃一切挣扎,老老实实地跪下来忏悔自己的过错接受惩戒才对。 违背规则的人,就该五体投地地走向死亡,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他没有廉耻心的吗? “人真是一种总会出人意料的生物呢。” 侍者有点不满足地抬起霰弹枪,终于对准了熊大的后背,但他的左肩忽的向后一抖,飙起一道血花。 mpv的车灯射在两人的身上,在灯光边的是车窗口持枪的一个女人。 “砰!”、“砰!”又是数声枪响。 另一名侍者抱着侍者在火光闪烁之中躲到了墙壁后。 理惠按着车笛,震惊地看着昏暗大楼里一片狼藉的景象喊道,“快上车,你们!” 她忽的伏低头,只见一片还击的弹幕将车前窗打得震碎。 两个人! 她以为只有一人持枪。 随即她听到枪声逐渐下移,意识到对方是试图打轮胎,不得不再抬起头还击。 好在在这阵枪战之中,熊大拉开车门将健太以及幸运的嘻哈们都营救了上车,理惠连忙一踩油门先是朝大楼冲去然后猛地打盘一个倒车回到了大路,朝远处离去。 从后视镜中还看到两名侍者冲出了大楼,车上的人一直缩低着身子,直到再也听不见枪响。 那究竟是什么人? 专业的杀手吗? 为什么空西兄弟会惹上他们? 因为开的不是警车,理惠还不知道街道上已被通报的惨剧,只能揉着眉心,回头看了接近昏迷的健太一眼,“糟糕了,必须得赶去医院。” “太远了来不及的,yo。”嘻哈们擦着泪水,“可以去找四大天王,yo。” “四大天王?” 理惠好奇问道。 “是的,涩谷的地盘可是很严格的,yo。除了耶稣老爷子哪里都可以去外,大家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yo。”嘻哈们解释道:“比如这块就应该是增哥,也就是我们的地盘,yo。” “耶稣老爷子是西天王,增哥是北天王,yo。” 熊大看着他们一边流泪一边yo想打人,这个时候就别再yo了啊!而且这么看来,四大天王不是已经死了两个了吗?可怕,超可怕,超不靠谱的好不好! 嘻哈们指着要走的路道:“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东天王,二階堂先生,yo。” 挺丰富的啊,设定。 健太看着自己黑糊成一团的腿,有点难受地想着,这都转了半个涩谷了,电视台摄像机的电池没问题吗? 在丰田穿过数条街道之后,终于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十字路口,组成这个十字路口的是四条狭窄的小巷,而中间完全是四栋大厦所隔出的一个方格形空间。 四面八方的阴影完全将这块地方覆盖,使得散发着白色光芒的改装集装箱更加明亮。 只见一个披肩发的男子坐靠在箱板边,身上的和服花纹晦暗而繁丽,手里则是拿着一本文豪野犬的漫画,正好枕着支起的膝盖。 当他转过脸来的时候,熊大吃了一惊,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眼睛,比女人的眼睛也远远漂亮,与其说是遥远用来描绘虚无之物的星辰,更像是转动着的万花筒,呈照人间百色。 扶着健太下车的理惠则是意识到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在那个新宿深处的酒馆。 第七十八章 黑市医生 总感觉,见到了真正的妖怪。 集装箱的两壁几乎都是悬挂着用透明小袋所装的各色各型的药片,或者是散装的药剂、一次性注射器、医用绷带,似乎角落还有心脏震颤器,深处帘后若隐若现着麻醉机和各类监护仪 与设施所不同的是,仅有一张的床却十分简易,更不用提不远处还有一群人围观。 健太感觉后背被白单下的木板硌得生疼,好在麻醉后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看着那一双仿佛在说他已经进入了轮回的眼睛,听着二階堂先生在一边随口念着的“大概不会溶血吧”之类的话,唯一的想法是火化费谁来出,自己还是电视台。 二階堂先生脸色实在太平静了,毕竟不是他躺在手术台上。 他吊起血袋,拿酒精棉擦净健太体表,然后将一体银白色的手术器具从沸水中取出,熟练利落地切开污皮烂肉。没过多久,一个个小钢珠球便毫无遗漏地被镊子给挑了出来。 这手术怎么这么真实? 是真钢吗?不是塑料之类的东西吗? 健太困惑着睁大眼睛希望看得清楚一点,但随即被自己的模糊血肉差点吓得昏厥过去,只听到小珠子落在盘中发出的金属脆响。 竟然有种想象拔牙般的舒爽,他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甚至从二階堂先生那协调的动作中找到了一种美感。 而且不知道是规矩还是怎样,吵闹的嘻哈们也不再各种yoyo,而是很安静地呆在一旁。 但也许是觉得死鱼一般的病人不该这么盯着自己,二階堂先生随手从旁边拿起文豪野犬的漫画摊开盖在了他的脸上。 这下健太什么也看不见,更加舒爽了。 枪伤只要未伤及重要器官便并不是什么难处理的事,取出异物、切除烂肉,敷药缝合,不过对于很多因各种原因不能去医院的人,缺乏药物感染发烧,便是死路一条。 因此在魔都里,很少有人不知道东天王。 找他买药自己处理,或者是干脆请之操刀。 前者很便宜,后者很贵,贵得吓死人的那种贵,据他解释是因为打扰到了他的私人时间,不过好处是几乎不会有什么术后并发症。 另外他救不救人全看心情,便是死在他旁边,他也能看着漫画不为所动。 但是出去“十字路口”又进来一次,无论是不是同一个人,似乎都会进行一次全新的判定,这就很奇妙了,谁也不知道东天王的心情变幻有多么剧烈,亦或是判断标准到底是啥。 但站在病人的角度而言,只要没进进出出先把自己折腾死,问题都不是很大。 理惠从一开始目光就紧盯着二階堂。 这很明显是传说中的黑市医生,还是有着相当怪癖的那种。 也真亏嘻哈青年们敢把她这个警察往这引,而且这个和服男子看见她了还不跑,不过对方所用的不是小车而是集装箱,这种停留在原地的东西,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在任何情况下离开。 尽管理惠觉得自己应该占据了主动,但依然感觉在他起落的手术刀下,善恶黑白于这此处似乎全部停滞了,一切都只剩下了东天王的意愿。 为之后该怎么办头疼时,她忽然发现了箱壁上夹杂在药品间一张张写着十七音俳句的纸笺,脸色微松好奇地转着打量。 ‘白日鸡蛋食,中午拉面饮,晚上未思明’ 这啥啊! 理惠脸上一黑,这种句子,竟然还隐约透出写的人当时一定十分认真。特别是笔划转折处的那种抑郁顿挫,仿佛有一个端坐着持着毛笔绞尽脑汁的身影。 竟然还标了非卖品,去死吧,真的。 她转头又看见一张。 “天色层层如白溪,花彼岸,送舟归去” 嗯理惠抿唇眯起了眼睛,水平波动也太大了吧,真的是一人所写吗? 不过要真是一人所写,更加飘忽不定的说不定是心情,与前一张不同,这张隽伤优美的字帖标价仅100円,仿佛不愿再携外物,和世间断舍离一样。 她又看了十数张俳句,生活中的琐琐碎碎恩恩怨怨,全都写在了纸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位友人的影子。 理惠想到那天前倾着仿佛和这男子在笑谈些什么的沐子,猜测着哪张写的是沐子妹妹,便听到了身边响起了脚步声。 原来是健太伤势已经被处理好,二階堂走了过来。 “更喜欢哪句?” 修长的手从滑落的和服袖下展露出来,指点在她最先注意到的两张上。 这让理惠不由得怀疑其在救人时根本就是在一心两用,从后面注视着她。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指在后一张上。 二階堂托着下巴,沉思的目光从俳句逐渐转移到理惠的身上,“不恋生,却买死吗?” 生死?从哪里可以看出来生死的? 不买死,逼着她饮拉面吗? 理惠忍住打人的冲动,“你第一张标了非卖品的吧,不更贵吗?” 二階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般人会这样想吗?标了非卖品,自然是准备送与友人。” 理惠呆住,好像也有道理的样子,就不知道哪位友人是这位倒霉蛋。 “刚才的话或许有些冒犯。” 他轻声慢语道:“但如您所见的缘故,我对于生死之事十分敏感,因此有些许奇特的本领,比如可以从人的步声中听出他身边的生命消逝。” “会有这样的事情吗?”理惠一脸怀疑,在她这个刑警看来,即便是特别亲近的家人,稍微换双鞋的话,连是谁都分辨不出来了吧。 二階堂只是凝视着她,“在红叶那看见您时,您的脚步声还十分轻快,如若对世事不曾怨悔,现在,却有些拖泥带水的沉重。” 他忽的顿住,简简单单地问道:“您最近杀人了吗?” 正常人会这样问吗? 理惠一下子被吓到,瞬间便想到了自己怀着杀意向尾花樹所开出的那数枪,脸上的表情消失殆尽,退了一步只余惊慌。 二階堂双手拢回袖子里,“罪恶感会让人忘掉一些理智寻死,就好像冤魂拖拽着脚步一般,使得最终结局映呈业果,说起来我今天不曾看见您的同伴了呢。” “我没有过这样的事。”理惠咬牙否定着又补充道,“这次任务很突然,我还没有来得及叫上他,即便是危险任务,我也还未击毙过罪犯。” “顺应世界规则倒一般是不会使人产生罪恶感的,除非违背了自我的准则,去找个亲近的人倾述一下怎么样?” 二階堂对理惠的警惕感到有些意外,笑道:“我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不想或许可以聊天的人再少上一个而已。” 理惠心中感到羞愧地低了低头,忽的想到他之前的话好奇问道:“红叶是谁?” 二階堂愣了愣,“自然是我们共同的友人五百川。” “那不是悠太君的小店吗?” “被占领了呢。”二階堂语气变得有些调皮,“不过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悠太桑本就是为她而开,只是不想她来,谁知” 忽的他住了口盯着理惠,奇怪啊,这些事情她不该不知道。 除非。 他一脸懊恼地看了看已经救治过的健太,又转头重新看着理惠,甚至有些懊悔沉浸于俳句之中的自己,忽然朝理惠伸手道。 “治疗费,十万円!” “欸!”理惠将一切都抛之脑后惊呼道:“这么贵!你是没有见过钱吗?” 刚才不还一切都好好的吗?这人怎么心情说变就变?这样的话,她可也不讲情面了! 理惠气道:“你可是非法行医,我可是刑警,你确定这时要找刑警要钱吗?” 旁边的嘻哈们大吃一惊连忙拉住她,“不行的!刑警小姐!您哪天自己来也是一样,不给钱的话,二階堂先生会把伤势复原的!” “还能有这种倒流的医术吗?有本事他倒是试试看。” 理惠质疑声刚刚出口,二階堂就已经回到手术台边拿起医剪开拆绷带,试试就逝逝。 “啊!!!” 安详的健太被疼得凄厉惨叫一声惊坐而起,一声更加用力的绷带撕拉声后,众人更是齐感心惊地腿软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健太颤抖着脸都歪了。 “别!别!” 熊大连忙扑过去抱住了二階堂的大腿,摸索着衣兜,掏出湿透的纸钞大喊道:“给钱!给钱!” 二階堂倒没有嫌弃这些纸钞,估计什么样的都见过,只是拨着写俳句的指头数了数皱了皱眉头,“只有八千。” “啊?”熊大拍着浑身上下,忽地意识到他几乎将带的钱全部洒在了梦乡。 他随即看向理惠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他能不能活下去都说不好,还钱 “你给我等着!” 理惠攥紧拳头,咬牙狠狠盯着惨无人道的二階堂,听着健太瘆得慌的哀嚎声,终于妥协掏出了自己的信用卡。 二階堂再无之前的温和,而是一脸让嘻哈们感到熟悉亲切的冷漠,“不好意思,这里只接受现金。” “啊!够了!我要打死他!!” “冷静啊,冷静啊,刑警小姐!” 只见健太腿上的伤口已经再度被撕裂开,而二階堂似乎是为了防止其流血过度死亡,竟然再度吊起了血袋,准备在输血的同时拆掉剩下的绷带,并重新填入异物烂肉还原术式。 理惠当刑警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魔鬼的行径,但见到嘻哈们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又气又吓得都要窒息了,但二階堂似乎并不接受威胁,在枪口下毫不动摇。 她很显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不应该开枪,熊大又转而哭着扑过来把她的腿抱住。最终一堆人掏出积蓄七拼八凑,勉强凑到了四万五。 二階堂叹了口气,原本大家都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打个折,留下半只腿吧,装上义肢也还能走。” “呜哇——!”健太终于痛哭出声,“救命啊!我不拍了啊!” 第七十九章 地狱变 “应该一早用手枪的,冰血暴不太可信。” “说的是啊,霰弹枪和氧气罐好像不太适合我们。” 侍者开车时不忘查看同伴的伤势,只见包扎的布已经完全被血液浸透,那个女人车开得比坦克还生猛,一下子就无从追觅。 “嘛,有时候就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 “的确,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好像是个警察。” “枪法的确还不错。” “但是事情要是总不顺利。” “情绪总会有点暴躁的啊。” “是啊!”受伤的侍者看了一眼旁边并驾齐驱,似乎是路怒症、把头伸出窗外比着中指叫骂的中年男子,忽的抬起枪。 “砰——!” 只见男子惊恐地还未来得及闪躲,便随着一朵血花向后一仰,驾驶的车也歪歪扭扭地撞入旁边的大楼,爆出一团焰火。 “准的啊。” “还是准的。”开枪的侍者自己也点点头表示赞同,“下次即便是被突袭也不会输。” 侍者再度瞥了同伴一眼,“不过夜晚依然漫长,还是去取下子弹。” 数条街道之后,横距越来越小,逐渐能看到一片仿佛重叠在一起的高楼,以及愈发错综复杂的巷道,有人说蚂蚁是地下巨城的缔造着,但人类其实也并不逊色。 在高楼之间人类是不是也像蚂蚁侍者是不知道的,但每当他们需要来这种地方的时候,的确有些老鼠等渺小存在的挫败感。 但这不完全是因为狼人也会负伤。 “这地方还是一如既往地诡异难寻。” “毕竟”文豪”要是被警察抓住了,大家都会感觉难办的吧。” “听说他隶属于一个其他的组织。” “啊,那些传闻是神明大人或许会关注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去触碰为好。” 他们搀扶着下车,凝视着那个将道路几乎全部挡住的集装箱,只见上面绘着地狱变之图。 远处喷发的火山,如海如雪一般覆盖而来的波涛,黑寂的夜里,一根晶莹的、颤抖着的头发般细的蛛丝从天穹垂下地狱,而一具巨大的骸骨则是在最底部攀扯着试图向上攀爬。 上面似乎有人,抓着脊骨、蜷在眼孔里,或者是趴在头颅上,只能隐约看见侧影或者背影,和服的男子、佝偻的老者,手边拿着酒壶的少年,似乎还有许多人,有的被前者牢牢抓住不放,有的仰身在空中下坠。 仿佛是刚添的一般,鲜艳的颜料绘了一个持伞蹲在头盖骨上,似乎在给骸骨遮雨的少女,而这巨大的骸骨,身边飞舞着如火如血的红叶,就像穿着一件红裙。 骨骼脚底黑压压的嘶鸣着的恶鬼、堆叠起的座座尸山、油锅里翻滚的、铁架上被拔着长舌的扭曲人影也异常清晰,栩栩如生,而这不过是地狱一角而已,阎王的身躯将其余覆盖。 “令人毛骨悚然。” “令人毛骨悚然。” 并不是重复,而是两人各说了一次。 蛛丝是从谁手中垂下来,坠落后有多少折磨,最可怕的是,怀着希冀爬到何时会断,这一切都无声地展露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侍者互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想到,和美丽温柔的梦乡完全不同。 只是集装箱终究是有一面是朝向光亮,前几次他们都是直接见到了“文豪”,真是讨厌的坏运,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他们从被集装箱挤得只剩一点的缝隙勉强挤过,就像是转骰子一般终于来到了正面。 侍者面具下的眼睛陡然瞪大,意想不到却又恍然大悟地看着回过头来的众人,正是持枪威胁着“文豪”、试图继续压价的理惠,以及空西兄弟和那群嘻哈。 这可真是 他们一齐微笑道:“巧啊。” “你们也来了?” “谁受伤了?” “哦——,健太先生。” 但和吓得一跳连忙枪口一转对准他们的理惠不同,侍者并没摸向武器,而是奇怪地向二階堂问道,““文豪”先生,警察也能来这里吗?” “并不是我请他们来的,他们就这样来了而已。”似乎比起理惠,二階堂与侍者更加熟识,平静地道:“出去再打。” 侍者很是文雅地摊开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使用武器的意图,“自然。”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忘向理惠挑衅道:“警察小姐怎么想?如您所见,我们可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恐怕这是击毙我们的最好时机。” 理惠困惑地打量着他们,犹豫着要不要滑开枪上的保险。 但最终放下枪,如果这是灰色地带,那她这个不熟悉情况的人也最好入乡随俗。 这反倒使得侍者嘴边浮现出遗憾的神色。 “既然这样的话,你们可以先逃跑了。”他看了看表,“文豪”先生的医术很高明,你们大概有十至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们走不了,钱还没有付。”二階堂平静地道。 “是吗?”侍者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搞笑的事情一下子乐不可支,捂着抽疼的肚子前俯后仰,甚至血泉都从他的肩膀上喷射了出来,他连忙拿手捂住。 “不会吧?欠“文豪”先生的治疗费?” 他偏了偏头,同情地看着手术台上的健太,“真是可悲啊,你们到哪都不会遵守规则,要不要我们借你们一点?” 理惠的目光更加愤怒,这两个罪犯竟然敢如此猖獗,还当面侮辱刑警,不过她已经通过传呼机请求了支援,虽然没有开警车,但这点意识她还是有的。 只是突然让她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熊大低着头道:“如果可以的话。” 侍者惊讶的目光落在熊大的身上,仿佛在确认那句低下的声音是从眼前这个颤抖的身躯里发出来的一样。 “这是在干什么,这可不符合你的作风啊,卡哇伊的芝浜大貴。你的幸福不该比其他人的幸福更重要吗?你的自尊不该比其他人的自尊更高贵吗?” “像你这样走一步都斤斤计较的渣滓,毫无愧疚地享受着他人真心的渣滓,怎么能领会到付出的意义所在?” 侍者摇了摇头道:“别这样,恶心到我了,你这个小丑。” 熊大看了看遭受痛苦的健太,眼睛向下流着泪,朝侍者跪下去再度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借我一点治疗费吧。” “玩真的啊。” 侍者互视了一眼,“那么就让我们测试一下你的诚心,你不是打了别人一巴掌吗?还给自己一巴掌试试看。啊,记得加上这句,你不过是为钱可以出卖一切的垃圾。” 遵从他们的要求,熊大啪地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带着哭腔道:“我我不过是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的垃圾。” “够了!” 理惠冷声阻止道,“你们这样欺凌别人有乐趣吗?” 侍者吃惊地看向理惠道:“你知道这个家伙做过什么吗,就来阻止我们?又傻又甜、没有丝毫主见的刑警小姐。” 他们笑着道:“这家伙可是将拿出一整颗真心爱着他的女人推上别人的床,被玩弄着死掉了啊,这还不提,他还对觉得像他死去女友的陪酒小姐姐大打出手,叫嚣着我有的是钱啊!” “哦,你以为看见电视上他那笑容憨态,就以为他是怎样的人了吗?去问问他身边的人吧,他的搭档,他的母亲,他的前辈,可都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渣滓。” “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渣滓,却反而更适应顺从世间的规则往上爬呢,只是他莫名其妙地又把别人给他搭好的梯子给踢掉,这样的家伙,你也认为应该被尊重吗?” 理惠吃惊地回头看了熊大一眼,她感觉信息量有点大,头脑一下子混乱。 “我是垃圾,我是渣滓,求求你们把钱借给我吧。”熊大只能磕着头重复着这句话,他想要争辩些什么,但一切便是已经造就的结果,眼下至少还有搭档能够挽回。 “很遗憾,我们想了想,还是不可能。” 侍者耸了耸肩膀道:“浪子回头的戏码固然很感人,被亏欠的死人又该如何言语,规则,我们说过了,遵守规则,一切便不会出错。” “而犯错了,便不要心怀侥幸,接受惩罚。” 他们忽的看向二階堂,问道:““文豪”先生,空西健太的治疗费是多少?” 二階堂平静地道:“十万円。” 侍者探进外衣口袋,拿出一叠钱点出十张,扎成一团抛给理惠,“给他是不可能给的,刚好也能让你为自己买一次恶心的经历。” 理惠皱着眉头抓住钱,“你们竟然能有这样的好心? 侍者微笑着摆了摆手道。 “别误会,健太先生我们还是要杀掉的。所以我们才觉得这一切根本没有意义,除了能快点腾出床位。” 中枪的侍者捂着肩膀微笑着咬紧牙关走上前,一脚将健太提下了床,“滚吧,你!” 随即见二階堂不善的眼神他立马举手笑着道歉道:“啊,不算暴力,正常情绪。” “我还以为你们没有情绪呢。”二階堂开始接手他的伤势,不禁吐槽道。 “怎么可能,只要是人就会有情绪,狼人也不例外。” 第八十章 正义? 有时候即便是熟悉的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聊,因为东天王的住所只能提防不被外人所伤。 甚至侍者眯着眼睛,都没有关注匆匆离去的猎物,而是盯着二階堂的手术刀,提防其忽然刺向心脏,他就是有这样一个感觉。 毕竟眼前的不是医者,而是黑医。 “其实不用那么紧张。” 二階堂自然地出声道:“我今天心情不坏。” 侍者微笑着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但这只是礼貌,手依然摸着身后藏着的手枪,““文豪”先生似乎又写了不少俳句,今天既然心情这么好,有什么想说的吗?” 二階堂微仰起头看着云雾掩绕的月亮,手中的手术刀依然不停,“喧哗夜,各行正义,血洒满街。”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转入了奇怪道路,明明是一条从车通向集装箱的巷道,此刻却是凭空多出了几条小路理惠才重新看见了自己的车影。 好在的传呼机所发出的声音让她焦躁困惑的心情有所平静,那种站在面具男前的压力简直让她感到窒息,他们远远不是一般的杀人犯,绝对是她一人所解决不了的恶徒。 “18号,18号,收到请回应。” “浦井先生?” 理惠没想到从传呼机里回应的是这位刑警。 “涩谷发生枪击案,我们已经得知情况,请保护好无辜市民尽量保持移动避战,支援马上就到。” 浦井純平的声音说是男优声也不为过,有种抚慰人心的温柔,特别是在这种危急情况之下,来的是浦井也让她更加安心,以拓也糟糕的实战水平,还是不要卷入这次战斗还好。 她心里说不出的情绪,二階堂说得没错,她或许这次独自出来,就是在不知觉地求死,而那两个恶徒,或许便是神明对她这次求死做出的回应。 真是可怕啊,世间的机缘巧合,还有业果,只是她还想回家见到虎太郎,为什么神明就没有听到她求生的愿望。 现在她的希望全在赶来的浦井的身上。 他毫无疑问地是位尽职尽责的能干刑警,而且不贪名求利,不然或许会被媒体和白马并称为警界双星。 比起声望极高、专注于uit完成出色工作的白马,浦井则是在一课中照顾提携着年轻后辈、并被他们仰慕的存在。 “对方不是一般的歹徒,逃跑的话或许没有胜算,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其他的同伴。” 理惠认真道:“我准备就在外面埋伏他们,或许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以吗?” “理惠酱你可真是意外地冷静啊。”浦井愣了愣,声音轻柔,“当然可以,理惠酱你在现场,只有你清楚最好的判断,我会配合你的行动。” 理惠看了看时间,如果浦井和其他警员能够在二階堂治疗的过程中及时赶到的话,在外面合围不是没有可能。 将他们全都送上车后,她转头严肃地看向熊大。 “那两人所说的话是事实吗,空西熊大先生?您牵涉进了人命案中?为什么一直未向警方报告?” 熊大将一脸迷茫的健太扶进车里,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话语几度滚到喉咙,但都在极度的恐惧下难以出口。 这种恐惧,是害怕被世界光亮面所抛弃的恐惧,也是害怕重回地狱的恐惧。 理惠检查着弹匣里的子弹,准备只身去迎战歹徒,见他依旧保持沉默,有些失望。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战,为什么人而战,我要面对的是凶恶的歹徒,而我的后背,是不是市民,是可以放心的存在。” “大家或许都走入过歧途,但道路总是可以选择的,而这选择于何时都不晚。” 选择道路吗?前方的道路真的是可以选择的吗? 并不,从歧途转回的正道,恐怕风景都已经变化了吧。 只是要是此刻不能回头的话,这辈子都无法再回头了。要是此刻还不能把脊梁挺起来的话,这辈子都无法再挺起脊梁了。 丰田的发动声倏而远逝过后。 理惠惊讶地回头发现了并没有离去,而是停留在原地的熊大,惊讶道:“你干什么?我可不是让你这个一般人和我并肩作战的意思!” “无能是一种罪恶吗,在痛苦中回头挣扎也是愚蠢吗?弱小的人真的能在这个世界光鲜地活下去吗,警官小姐?” 奇怪的问题,但现在并不是思索哲学的时间。 理惠瞪着他道:“快走!” “我不走,舞香所爱上的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也不是什么小丑。” 熊大似乎并不再恐惧了,虽然他拿枪的手有点抖,甚至他这副矮墩墩的小熊一般的身材相貌拿枪也有些滑稽,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也产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真正的勇气。 等等,枪? 理惠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更大了,为什么熊大会有枪,哪来的枪? 见到他拙劣地上弹以及划开保险之时,她感觉一瞬间无法呼吸,同时无法思考。 “砰!” 陡然间她感到肩上一痛,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回头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背后一百米距离外的两个身影,两个戴着白狼面具的人。 这根本没有十分钟,他们说谎! “这算是报之前的仇,警官小姐。”侍者微笑着示意了一下自己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的左肩,“偷袭可是一种十分不好的行径呢。” 尽管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但正如她从没杀过人以外,她也是第一次中弹。 通彻心扉的撕裂感甚至让理惠的大脑都有些眩晕,脚步更是有些虚浮,她右手艰难地单手将枪举了起来对准他们一人,动作很迅速,但又是另一声枪响。 理惠的腰上蹿出一道血水。 “偏了呢。” “嗯,有点没脱离系簧枪的手感。” “砰!”、“砰”又是两枪冷漠响起,丝毫没有对方是女人而手下留情,理惠口里涌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被熊大拽着靠在垃圾桶后。 熊大起初被枪声吓了一颤,但他很快回枪反击。 “咦?” 侍者本能地有错步躲闪的动作,但看了看那偏了十万距离在墙上弹起火花的一枪,摇了摇头。 没有多余的废话,接连不断的弹幕如雨一般地精准打在垃圾桶上,如同开光一般将其打得千疮百孔,一瞬间各种杂物飞舞。 熊大根本探不了头,他看着失去意识的女警,擦了擦她额上渗出的冷汗,大脑是一片空白。 那种绝望感再度弥漫上来,那种猎物和猎人之间的天然差距。 他在对方面前宛若懵懵懂懂的婴儿。 不过起码二階堂先生给了他这一把枪,教会了他用法,起码不是再那般的无法反抗,他便没有再畏畏缩缩的理由,感到背上刺般的痛感后,他意识到再躲着只会害死警官小姐,从垃圾桶后跑了出来。 由于太过于熟悉熊大的怯懦,以致于侍者都没想到他竟然敢跑出来,跟过去的枪口慢了一拍,砰砰枪响中子弹都噼里啪啦地打在了巷墙上。 咔咔的空膛声响起。 缩着头的熊大听见枪停就转过头来,拿着枪对着两名侍者没有瞄准就是一顿仓促连射,由于完全不熟悉枪的后坐力,还在地上跌了一个跟头。 但这乱射并不是完全没有成效,这世间的一切都要依靠运气。 侍者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一阵阵裂痛的腹部,漫出的血水浸透了他的指间,无论是他还是他同伴脸上的微笑都消失,愤怒地吼着:“你怎敢!!你这个小丑,你这只爬虫!!” 他们宛若没有伤势一般上前,弹匣更替的动作都一模一样,他们走向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失措、但依然同样愤怒地回视着他们的熊大。 抬起的漆黑枪口中,一颗颗子弹倾泻出来,从熊大的脚、小腿、再到大腿,再往上,一层层皮肉节节炸开,熊大哀嚎着翻滚着,已然握不住枪,反射般地去捂腿的手也被子弹从手心打出了一个血洞。 “你们这些恶魔,去死吧,恶魔!” 熊大试图爬向后面,爬向光明,依然回头骂着,“这人间就是地狱!你们才是渣滓!” 他抽搐着握不住枪便用尽全力将枪朝侍者的脸甩了过去,那白狼面具也许是用陶土做的,竟然被打碎了小半,使得侍者的额头上擦出了一道伤口。 侍者看了一眼从额上抹下的血迹,颤抖着似乎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受伤一点也不可屈辱!但屈辱地是被眼前这么卑贱、这么弱小的人! “忏悔时间结束了。” 他们抬枪对准熊大的头颅。 忽的前方伴随着脚步声出现了一个身影。 面容清秀,身材修长,他穿着配有警徽的衬衫,警帽下眯着狐狸一般的眼睛。 “一只狗,四名男性,一名车主。”浦井瞥了一眼坐靠在一地血泊中的理惠酱,“还有一名警察,不知道我有没有遗漏。” “真不愧是一路杀过来的凶徒,动静真小啊,丝毫不给我们这些从事夜间工作的刑警添堵。” 见到他一路上前走到熊大身边,掏出警枪,侍者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撇开枪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却陡然见到浦井倏然抬起枪口。 “砰!”、“砰!” “砰!” 两张白狼面具都破碎,露出朴素无华的男人的眼鼻,随即被眉心冒出的血水向下浸透,临时前他们恍然大悟般地露出微笑,如同对于“梦乡”最后的歌颂。 浦井咳了一口血,惊愕后怕地看着那最后的侍者仓促间抬起的手,目视着他们扑通倒地。 肺叶,要是再偏上一点。 不过他很快拖步到侍者的身边又朝着心脏的位置补了两枪,随即便心绪稍平。 “世间最残酷的事便是没有压倒性的正义,人们注定要迷茫地走上各种道路各自为战。” 他的枪口玩耍般地对准昏厥的熊大,又移到理惠身上,“当然,不会追求力量的懦夫,不会为自己发声的蠢货,会第一个成为社会的行尸走肉或者是真正的死人。” 没有必要。 他手捧在眉间,眯着微笑的眸子抬头看着猩红的月色。 这不是他的麻烦。 第八十一章 尘封的记忆 暖场的活失败了,不能说是暖场,完全是冷场,台下无论老少冰冷麻木的脸仿佛都在说着他们的段子完全不好笑,每一分每一秒的沉默仿佛都在赶他们下台。 大貴感觉自己像个扮丑却依旧得不到回应的小丑,但他强颜欢笑,如果他都苦着一张脸,漫才演出就更无成功的可能。 只是他搞不懂,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在他设计的笑点下观众毫无波动,明明是这样出色的段子,这样他竭尽全力的作品。 在他和搭档下台之时,只听到有些观众小声的声音传来。 “真是土里土气,完全都笑不出来啊。” “怎么可能有住在桥墩下的人,还被成群结队的老鼠袭击,说到底为什么要住在那啊。” “而且最后用跳舞的老鼠俘获漂亮女友的心,把我们当蠢货吗?” 他攥着拳头试图闭起耳朵,但随着一下组的上台,那对人还没说些什么,观众便爆发了鼓掌和笑声,将空西兄弟彻底抛之脑后。 “喂!” 向卫生间走去时剧场主人拦住了他们,这个穿着和服抱着手臂的光头老者面色严肃冷漠,抓着淡色的信封扔进健太怀里,“真是晦气!下次别来了!” 健太愧疚地低头打开信封,看着里面唯独的一张钱钞,吃惊而又无助地圈开信封口向大貴示意。 大貴连忙追上去,小心地抓住离去的剧场主人的衣袖,“旦那桑,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 剧场主人一甩衣袖,气得一脚将其踢翻在地上,“呵!是有秋保先生举荐才让你们两个来开场的,但你们两个乡下的蠢货差点把我的场子都砸烂了!” 他从怀里又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看着,这是给面包人先生的报酬!” “想要钱?”他狠狠地往着大貴双臂挡着的脸和上身踹了几脚,抽出几张洒钱道:“这是医药费,去那什么随便一个公园当人肉沙包吧,比这要赚的多。” “你们那套下水道里的段子,还是别拿出来恶心人了,你们就连漫才台底的底料都不配,早早滚吧!滚出东京!” 剧场主人离去后,健太连忙将大貴搀扶起来,看着他手臂上充血的肿痕担心地道:“不要紧吧?” “没事。”大貴摇了摇头,忍着双臂断裂般的痛感,爬过去一张张地把那些纸钞捡起来,分给健太一半笑道:“这不演出费就有了吗。” 在卫生间里,他对着镜子贴着创口贴,看着那个矮墩一般的丧气身影,半是安慰半是劝诫自己地道:“不能还手啊,还手的话就别想再接到剧场的工作了,要吃饭的嘛。” 忽的电话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是女友,上路舞香,是记着他演出结束的时间吗? “莫西莫西~?今天是我的生日哦,你该没有忘记吧?” 大貴看了时间一眼,感觉这是今天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舞香的幸福便是他的幸福,而且那轻柔的声音使得他内心的坏情绪转瞬即逝。 他向右探头看了在换衣服准备开溜的搭档一眼,又盯着脸上带着青痕和创口贴的自己,“嗯,可训练很忙的啊。” “哼,是会这样呢,未来的大艺人桑!这么忙的话,要不你去找个偶像结婚怎么样?” 不过舞香是玩笑并没有生气,似乎是捂着嘴,声音很小地道:“嗯,这样吧,要是我可爱的男友桑晚上能挤出时间的话,奖励他陪我过一个不太天主教的生日怎么样?” 啊?!终于到这一步了吗? 大貴一下子脸红从脖子染到了整个脸庞,精神抖擞略喘粗气,眼睛瞬间瞪大。 他迅速将创口贴撕掉痛得直吸凉气,从包里掏出牙膏试试看能不能遮住受伤的痕迹,嘴边依然装作为难地道:“嗯,但真的是很忙啊,让我考虑一下。” “什么!?”舞香不可思议地惊叫一声。 似乎是听到他些微的响动,她气鼓鼓地而又狐疑地问道:“你在那边干什么?” 大貴感觉牙膏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但总比没有好,“粉丝们非缠着要我多表演一会真让人头疼。” 健太换好衣服,凑过来道:“去喝一杯吧,熊大!” 大貴捂着电话,朝他坚定明确地摇了摇头。 “又不去?”健太嘴角撇下,双肩下垂,这样他也没有喝的欲望了啊,不过好在家里还有大成。 舞香的声音幽怨,“有点羡慕啊,可我也算是大貴的粉丝吧。” “不。”大貴否定道:“你是女友。” “哧真是令人吃惊地界限分明”她小声道:“总之,我离开店里就去了哦。” 大貴咳嗽了一声,“地址呢。” “这不是挺“正直”的嘛。”舞香轻哼了一声道:“开了再告诉你,能给我带绸鱼烧吗?大家灌了我好多酒,但肚子依然是空空的。” 大貴答应了一声挂掉电话,完全听不到搭档企图一起回家的呼唤声,风一般地就朝外面跑去。 再度来到街道上时他已经攥住了所有积蓄,他的目标是首饰店,之前就已经预订好了礼物,加上今天的报酬刚好是够的,原本他以为需要向健太借一点,但看来是不用了。 跨进店中看着富丽堂皇的店内装饰,他有点想起了梦乡,都是很华丽的、让他自惭形秽的存在,而舞香就更加是天使了,一直支撑着他的天使。 但噩耗却突然传来。 “不好意思,先生,您预订的项链已经被人买走了。” 店员看了看他遗憾地道。 “怎么会这样?”大貴吃惊地连忙跑过去,趴在柜窗上去看那里面所空缺出的一处,急得质问道:“你不是说会为我保留三个月的吗?” “十分抱歉,先生,但我只是店员,遇到客人强行要买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您看下其他的选择可以吗?这款其实也还不错,这款呢?” 大貴摇头,一个劲地摇头,要么价格太高他承受不起,要么太低显现不出他对舞香的感谢和爱意。那个档位,那个他精心挑选,各种角度都最佳的项链,真的是他作为普通人也能享受的幸福了。 为什么他盯了有三年,从他和舞香开始交往就一直盯着,明明一直都无人问津,却会在他今天满怀希望攒够钱的一天被买走呢!? 他走出首饰店,在点心店买了数个和自己一样廉价的绸鱼烧,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着等待着舞香的信息。 这是不够的,他感觉心情既难受又痛苦,同时还有对舞香的愧疚。 项链! 项链! 项链! 他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眼。 大貴并没有注意到,从首饰店开始,就有两个人跟在了他的身后,此刻在他发呆之时冲上来,二话不说地将他推倒在地上,顺便将热腾腾的绸鱼烧也踩了个稀烂。 “终于找到了,原来就是你这小子缠着真由美酱?” “那是你能碰的吗?给我长点眼睛啊,八嘎呀路!” 大貴想要爬起来却只挨了一顿拳打脚踢,问着他们是什么人也没有回应,旁边的路人看着两个施暴男人身上露出的纹身,都是远远避开生怕被卷入。 见打得差不多了男人才将鼻青眼肿的大貴提起来,脸色狰狞地道:“给我离真由美酱远一点,听见没有?不然我们弄死你这个垃圾!” “啊?回复呢?”他猛地一拳打在大貴的肚子上,大貴吐出一口苦水痛得身子蜷成了一团,艰难地道:“可那是我的女友。” “哈?” 两个男人大笑了起来,睥睨着眼睛道:“像你这样白日做梦的家伙太多了,你看看,就是这样真由美小姐才会很困扰的啊!陪酒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 “而你有钱吗?别说有钱,你这家伙养活自己都够呛吧。我们老大可已经在她身上砸了一亿円了,一亿円,数数有多少个零,你清楚这个概念吗?” 让大貴更震惊的是,他们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精致的珍珠项链,正是他挑中想要送给女友的,随手扔进了臭水沟里。 “啊!” 大貴听着扑通一声,顾不得二人连忙朝那个地方挣扎爬过去,却听到后面的男人说道,“是吗,你想把从那种地方捞出来的脏东西送给真由美吗,真配的上你讲的老鼠笑话呢。” 大貴手已经伸进了污水里,却没有去捞,因为大脑一片茫然。 男人走过来一左一右地蹲下,重重地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脊梁,用黑道的卷舌腔道:“真的是,别再给真由美添麻烦了,你这家伙真以为那样一个漂亮出色的女人,自己能给她带来幸福吗?” “再说了,总不能让我们老大在梦乡里抽到的缘契白费吧,花了这么多,连汤都没有喝上一口,你要是识趣一点的话,我们老大会很感谢你,好好关照你的啊” 第八十二章 浦井純平 “这么多枪,乱弹竟然没有射到股动脉,真是不可思议啊。” “虽说如此,腿部近七成的肌肉组织都直接间接坏死,这样即便抢救了过来” 大貴迷茫地在滴滴的声音中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白色的晃影,笼罩着口鼻的呼吸面罩让他很难受,仿佛将他闷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 他一时间什么都没有想。 等到医生怜悯的面容清晰之时,他才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但即便是抬起手指这样的动作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仿佛全身都被撕裂开一般的痛感。 他下意识地勉强朝下身看去,却差点昏阙觉得这是噩梦,他没有看到打了石膏被吊起的两只脚,而是空荡荡的,截肢后如同玩偶一般的两截圆腿。 啊! 他绝望疯狂地大喊出声,却只能在喉头和面罩之间产生一点微不足道的“呃”的回响。 他活了下来,他重回了这地狱。 呃 呃 呃! 病人情绪激动挣扎起来在医生护士的预料之中,稍有眼神交流之后,护士便上前注射镇定剂,按着他的双肩直到他再次昏睡过去。 “真是把吓了我一跳啊,理惠酱。” 浦井一脸担心地将带来的鲜花放在理惠旁边的小桌上,靠着她侧身在床边坐下,自责地道:“完全是我的错,我应该坚持让你等待支援的。” 理惠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躺在病床上给人的感觉也很虚弱,毕竟身中数弹,一般人早就撒手人寰。 她抚了抚病号服下的伤口处,抬头感激地看向来者。 还是这样温柔啊,浦井先生。 就算是拓也当时那么恶劣的举动,也没有严厉地回击一样,即便之后她和拓也留住在了一课,他也没有怎样刁难,现在更是救了她一命,真的成为了她当时许愿的希望。 她挪动着身子靠近想要嗅一下花瓣的清香,“怎么会?是我判断完全失误了,恐怕还连累到了浦井先生您。” 想到那里古怪的地形,还有那两个凶残的面具人,她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道:“警员有伤亡吗?那两个罪犯呢?” 浦井脸色严肃了一些,“那两个罪犯真是凶残,即便我们及时赶到将他们包围,但其依然选择负隅顽抗。好在他们之前便被理惠你击伤,警员们才在枪战中获得了优势,快速解决了他们,无一伤亡。” 感觉像是很大的场面,只是自己有开枪吗?理惠一时间也记不清,而是追问道:“所以那两个凶徒呢?” “被击毙了。” 浦井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道:“是你和菅隼他们的功劳。” 理惠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虽然对两个面具人的死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既然浦井先生都这样说了,肯定没有其他的可能,再怎样厉害的人,在包围中也双拳难敌四手吧。 “拓也他知道这件事吗?” 提到拓也,浦井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我已经把具体的情况汇报回了总部,但你住院的情况还没有,医生建议你安心休息。嗯,你希望告诉他吗?” 理惠摇了摇头。 浦井微微一笑,“那就这样,后续工作和调查会有其他警员去跟的,总部的建议是给你放一段带薪假,你觉得怎么样?” 理惠默然地点了点头。 等到浦井起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想到那个艺人,“熊大先生没出事吧?” “那个幸存者?性命倒是无忧,但情况很糟糕啊。” 浦井替她带上房门,似乎无意间说道:“如果力所能及的话,你休养时可以帮着医生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另外,他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 见房门闭上。 几名一直等待在外面的警员立即凑向浦井,脸上颇有些高兴、又有些诚惶诚恐地道:“这样会不会有事?您将这么大的功劳完全让给了我们。” “怎么会有事?”浦井微笑着替他们理了理领带,端正了一下警服道:“这是我们大家的功劳,我只是分薄给了你们一点而已。” “警视厅的考察以年为单位,但大罪的罪犯可不会逐年出现,这样即便努力到极致,步步上进或许也很困难,这倒不是任何人的错,但每当看到你们这些出色的年轻人,我想其他的前辈也会像我一样忍不住提携的吧。” 啊,浦井前辈真是太亚撒西了啊! 警员们感觉就像面对兄长或者父亲一样,难以自抑地对眼前的人产生依赖感,身躯也因激动而颤抖起来,他们一齐鞠躬行礼道:“真的不知道如何向您感谢为好了。” 浦井清爽笑道:“需要什么感谢,你们都是有才干的人,特别是你,菅隼,一定要发挥好自己的潜力。” 他挠了挠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只是,我受伤的事不要说,我可不想留给后辈们一个虚弱的背影啊。” 这是何等高尚明亮的人格! 警员们互视了一眼,再度朝浦井激动鞠躬道:“是,我们一定会以浦井前辈您为目标,不懈努力,牢牢地跟在您的身后!” 浦井眯起眼睛看向窗外天空,嘴角微微扬起。 这样就等着那些支持着白马的那群老家伙陆续退休了,他瞥了眼前的众后辈一眼,说到底即便呼声再大,也大多是位卑言轻,除了熬以外毫无办法。 奈何白马先行占了“王道”,还和警视总监的女儿订了婚,他也只能吃这一点残羹冷炙。 “梦乡” 他曾以为“梦乡”会是破局之道,但那群家伙实在太乱来了,虽然曾经互惠互利让他养成了如今的根基,但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和“梦乡”的纠葛已经成为了麻烦。 在浦井思绪万千,和后辈们关于未来一阵笑谈之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他轻笑着朝后辈们点点头,抽身拉开一段距离,从衣袋里掏出电话,见到上面是未知来电时皱了皱眉头。 他用的是翻盖机,像那些一眼就能看到所有信息的直板手机及其使用者,至今让他不能理解。 “喂?” 对面却是一片寂静。 忽的他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难道是那位可怕至极的存在,竟然这么快就打过来了吗?还是说一切都在她的视线之中? 他抑制住左右四顾的冲动,轻声道:“五月大人。” 依然是一片寂静。 浦井额上渗出冷汗,但他已经做足了准备,捂着嘴低声道。 “真的十分抱歉,五月大人。” 知道对方或许根本不会提问,他使头脑冷静下来,眯起眼睛,嘴边依旧是一副惶恐的语气。 “我去处理那些收尾工作了,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个叫五嶋理惠的女人,还有那些刑警,也许是早有准备,不幸中的万幸是,两位狼人先生并没有活下来。” 平静的女声终于响起,但带着危险微怒的意味,“万幸?” “我失言了!真的十分抱歉!” 虽然声音已经惶恐到了极致,浦井的脸色却闪过一丝得意,继续解释道:“那个叫五嶋理惠的女人真的十分棘手,不仅和uit那些人关系很近,需要向您汇报的是,抓捕尾花樹的现场小队中也有她。” “五嶋理惠”女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就在浦井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她说道:“听说浦井你还是独身?” 为什么问他这种私事? 但考虑到对方的手段,与其把这当成疑问句,不若当成不容置喙的肯定。 “是。” 女声轻柔却宛若命令道:“那么去接近一下她怎么样,说不定是很好的良配呢,掌握她对我们也有好处。” 浦井脸色一冷,猛地将手机握紧,虽说对方力量神秘远超想象,但他认为两边一直是平等互利,如今竟然敢直接干涉他的生活,还这种吩咐的语气! “五月大人,这个,就有点我还有其他的计划。”、 “怎么?”時津五月仰靠在椅上,手里拈着理惠的照片,而侍者则是恭敬地捧着手机,紧闭的白日之梦乡,满屋尽是狼人,那种密集和死寂的感觉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是一个相当的美人嘛,出身的话也许差一些,但你那浦井一姓终究不也是捡来的吗?说起来最先捡到你的还是我。” 浦井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择人而噬地放出凶光,他最恨有人提及他的出身,提及他那养子的身份!他只能容许别人用浦井家继承人的角度看他,这是他自己从厮杀中抢到的! “呵呵。” 五月慵懒地托着颊,仿佛能看到另一头的浦井,“怎么不说话了?果然还是像原来的野狐狸一样,喜欢生闷气。但是啊,不能总想着抛弃和人之间的缘分,你说呢?” “这世间啊,便是一张由人所编织的错综复杂的网,我们终究都是踩在别人的丝上,下面的深渊,可远比你当初经历的丛林要薄凉。” 浦井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复又睁开眼笑道:“您说得对。” “尾花樹、uit、“文豪”,理惠这女孩实力也有,机缘也有,却似乎因为出身从未被你考虑在眼里,也就当时恶劣地争抢了一下。明明这么好的原石,却要因为你始终盯着别人怀里的星辰,白白要溜走。” 五月又仿佛在为孩子的不争气叹了口气道。 “世道斑斓未变,自我的缺陷却往往从中倒映出一条自以为的“明路”,使得你们难逃尘世冲洗,一步步地都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然后” 她思索了一会,不甚在意的语气里夹杂着戏谑,“终究是残次品吗?” 残次品! 你竟敢这样说!! 浦井再也忍受不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但听到牙咬声的五月只是发出了轻笑。 “既然你还想守住那些许缘分,那么三个月如何,学会如何摆脱野性,做一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我便有礼物给你。友好的清理者,浦井純平。” 第八十三章 假象 该死! 该死! 该死! 被挂断电话后浦井的脸色狰狞得宛若野兽,时刻都要择人而噬,他快步走到一个角落,狠狠地向着前方的墙壁一拳又一拳地挥过去,甚至到墙皮剥落,拳峰都鲜血淋漓。 多少年了,竟还敢这样瞧不起他! 他可不是那些戴着面具的她所豢养的宠物,他可是是警视厅里一众刑警的前辈,是已经踏在光明下手握重权的存在。 但随即他想到所见到的空西熊大如今的惨状,心里不禁一寒。 他不能成为第二个熊大,那样的一生,简直是生不如死,活在炼狱。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和“梦乡”完全翻脸,而且他所认为的“她”的注意力会完全转移到五嶋理惠身上的想法完全没有奏效。 她简直是牢牢抓住自己不放,竟然还提出如此阴损的要求,是猜到了他的算计,还是说这便是他过去和恶魔做交易的代价?! 注意到其异动的护士关心地靠近过来,“浦井先生,没事吧,浦井先生?” “滚!给我滚!” 浦井低吼一声,但偏转过脸看到是那似乎是一直对他有所想法的由佳,心中刹那间燃生的恶念膨胀起来。 一声诧异的惊叫声后,由佳被浦井拽进衣帽间,门砰的一声紧闭只余狭窄的黑暗。 按着由佳头,抓着其头发的手青筋毕露十分用力,由佳虽然感受到了浦井此刻有些不对,但忍着痛也没有多少反抗,她虽然不喜欢这种强迫的方式,但又有一半对于温柔帅气的浦井刑警没有那么反感。 伴随并超越身体快感的是,那种恍惚间违逆、践踏五月命令的力量感,慢慢地愤怒得以倾泻,浦井浦井表情逐渐恢复平静,眼睛里恢复了仿佛带着歉意的笑意,声音也依旧是那十分的亚撒西。 “抱歉,我,我一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浦井松开手温柔地将她拉起来。 由佳咳嗽着抹了抹唇,脸色通红,目光有些躲闪,她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说他们之前也仅仅只有目光的交集。不等浦井再说些什么,她就推开门跑远了。 浦井看着由佳的背影眼睛眯起,三个月?呵呵。 他完全可以做足样子,阳奉阴违,倒是理惠,完全可以通过她让uit和梦乡再度对上。 “剑道部的比赛?只剩几天了?” “嗯。”沐子点了点头,“倒不是剑盟举办的正式锦标赛,而是一场由帝都举办的小东西对抗业余赛。至于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某贪财的剑道部长看上了举办方那1000万的奖金。” 露央沙脸上多了些诧异,“可沐子你没有加入剑道部吧?”她瞥了正埋首大吃大喝、似乎完全不在乎是甜点还是主食的拓也一眼,“我倒是知道你的近身搏斗很不错。” 拓也将手臂甩到沙发上,打了一个嗝,正要幽怨地高谈阔论,沐子便指了指自己打断道:“但我现在是剑道部教练哦。” 他只好埋头继续吃,他发现了,当两个女孩开始聊天时,简直如同下针雨一样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 “嗯” 露央沙托着下巴盯了沐子一会,又握起她的手观察了一会有没有手茧什么的,最终得出了结论,不可思议。 武力值简直超群啊,五百川,但无论是性格,还是看上去,又都温温弱弱的。 “所以为什么?” “唔,因为我也能拿到一份,如果优胜的话,100万的样子。”沐子一脸认真地道:“不是要去北海道旅游吗,我正在攒钱。” 露央沙本想说她完全可以出路费,但没有出口,沐子这样挺好的,只那个蜻蜓男的约定,真的要兑现吗? 她揉着眉心脸色渐渐地黑下去,忽然发现什么盲点,“旅游?” 沐子想到收到的画风奇特的感谢信,回答道:“嗯,蜻蜓大叔联系我说,他最近正在和新男友甜甜蜜蜜,要在冬天才有时间。” 冬天去北海道? 露央沙瞪大了眼睛,抱起了双臂,想想就冷。 那些家伙到了帝都可是可以冬天穿短袖短裤的啊,但自己要是冬天去北海道,倒在雪里就再也起不来了吧。 “不,我坚决反对。” “欸?”沐子偏了偏头有些委屈,“可赌约没法销毁啊,我可不想再见到那位可怕的店长,而且我都已经开始攒钱了,最近都一直在喝燕麦,没有点悠太家的菜。” 一直喝燕麦 别把自己当马养啊。 露央沙捂着脸摇了摇头,虽说开源节流的确很让人感动,但她很怕冷啊,如果让她在冲绳和北海道选一个的话,她会选择京都,因为她也很怕热。 “假的吧!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吧,沙酱!”沐子惊恐地扑过去摇晃着露央沙的手臂,“那么远,要是我被卖掉了怎么办啊!” 为什么会有被卖掉这种奇怪的想法,说是被卖身她倒是能够听懂。 露央沙偏着头,宛若困惑的听不懂人类语言的大哈一般,在沐子的哀求下意志坚决。 “那个,要是你把那100万分我一半的话,我倒可以陪你去。” 沐子盯着笑呵呵的拓也,十指交叉活动了下双手,“你是大布尔乔亚吗?这样的话连路费都有可能不够了,根本不是攒几个月能够解决的啊!” 不,再怎么说路费还是够的吧。 拓也一身防御架势应对着沐子,这家伙完全没有金钱观念的啊。不,也不对,毕竟能够记住山谷的各种物价。那么就是考虑到不是优胜奖,第二第三名的情况? 就在一场“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露央沙看见了从白马那发来的一条信息。 “理惠姐被歹徒击伤了?” 被突然通知的她感到十分吃惊,又看了看眼前一脸茫然的拓也,搭档受了伤,这家伙竟然完全不知道 “怎么受的伤?”沐子担心地凑过头来,“没有事吧?” “好像是因为空西熊大,其被人追杀报案。” 露央沙面色变得有些严肃,“也不知道是那次进医院前还是医院后,而且这家伙都连进两次医院了,不过两次都幸存了下来,完全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歹。” “因为是重要人证的关系,抢救后确定安危无虞后才披露信息,现在由一课转交至uit。” 听到是熊大,沐子皱了皱眉头,默不作声地低头呡着抹茶。 露央沙补充道:“理惠姐中了四枪,但侥幸没有什么大碍,uit已经先去了,我们要去探望吗?” “当然要!” 拓也急急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完全没有了吃点心的心情,理惠把警车钥匙放他手里一去不回,他还以为她是去和谁幽会去了,让他代班掩盖啊。 真是见了鬼了,她怎么会突然一声不响地一个人去执行任务?最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他感到很难受,不由得有些生气地道:“一课哪个警官负责的,对内还掩盖消息?” 露央沙打字向白马问着,一会抬头答道:“浦井刑警。” 拓也急促的脚步一个停顿,脸色带青变得十分难看,真幽会啊! 露央沙看了看仿佛黏在椅子上的沐子,又看了看杵在那仿若木偶的拓也,揉了揉眉心,“你们怎么回事?总之先去看看吧。” 她先是拽起沐子,然后后手抓住拓也的领带,钻入轿车向黒滝医院而去。 “难以想象!难以想象!” 拓也从上车始至下车进医院一直怒火冲天,“那个浦井的家伙绝对有问题,不是个好人!理惠不可能抛下我和他一起去出任务。” “你不是一直对理惠姐很冷淡的吗?”沐子撇了撇嘴,“抛下你也没什么不好。” 露央沙在引领下朝着3号楼的方向迈着脚步,瞥了拓也一眼道:“你们有过节吗?我倒是知道浦井名声很好,接人待物都很不错,即便是不跟某人比较,而是跟一般人而言。” 鉴于自己过往的“恶劣”履历,拓也有苦说不出,只能笃定地道:“这家伙一定又在算计些什么,他总给我这种感觉,竟敢盯上了理惠,不过理惠和我待了这么久,不可能上他的当。” “他或许采取了什么强制性措施,我们一定要将理惠解救出来!” 他想到那几个死掉的警员,以及他目睹的当时只有浦井一人在现场站在血泊之中的过往情景,心中更是冰冷了几分。 他没想到当他提出质疑,咬着浦井不放时,没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到处都是冷漠地排斥自己的眼神,陪在自己身边的搭档理惠也惨遭非议。 就是浦井! 害的他差点在一课待不下去离开警视厅,以致于被延藤头儿保住后一直都心灰意冷。这些事情,他清楚,理惠也清楚,因此他的脚步愈发焦急,并催促着露央沙和沐子。 来到五层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阵奇怪的笑声。 拓也快步着走向503号病房,恶狠狠地盯了门口那些明显是属向延藤的警员们一眼后,在他们戏谑的目光下踏了进去。 但猛地拉开白色床帘后,他看到的却是浦井温和微笑着用牙签举着苹果块,向理惠口中喂去的情景,而理惠的脸上也带着笑容。 拓也的大脑一瞬间一片空白。 “唔” 露央沙看了眼前的情景一眼,又看了拓也一眼,“这便是你说的监禁?” 第八十四章 宿敌的相遇 “你这家伙!又干了什么?” 拓也怒吼着三步做五步冲了过去,他揪住浦井的衣领,将其从椅子上提拽起来一路狠狠按在了墙上。 听到吼声和椅子倒地的哐当动静,警员们都一窝蜂涌了进来,只见浦井面露尴尬微笑地将双臂举在一边,表示自己没有和他争斗的想法,一副无辜为难的样子。 理惠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拓也一进来就如此冲动,皱着眉头忍痛试图起身,“拓也?放开浦井君,他什么也没有做。” 拓也盯着眼前这讨厌至极的、仿佛在笑着的眼睛,还有这副假惺惺的神情,他手不仅没放,反而攥得更紧地提起,搭档可以说是他在这惨淡人间最后的城堡了。 如果揍其一顿能让他滚蛋的话,他一定会毫无不犹豫地动手,但上次动手只是让自己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今天亦是一众同事在一旁看着,毫无疑问他们会偏袒向浦井那一边。 他只得向搭档问道:“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你受伤的消息?是不是这家伙又跟你说了些什么?” 理惠解释着:“是我怕拓也你担心,才请他不要说的。” “看,误会解开了吧。”浦井示意拓也将手松开,微笑着眼睛眯起,“拓也桑你真是对我偏见很深啊。” 而且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锲而不舍地不吸收教训。 见到拓也怒瞪着他并没有松开他的意图后,他自然地将手中的果盘放至身边的窗台,双手抓住其小臂陡然抬肘猛击在其脸颊。 “唔!” 拓也闷哼一声放开浦井踉跄后退,但还没准备反击脚踝便一痛,整个人被利落地扫倒在地上,跌得够呛。 而浦井只是平静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捋了捋领带上的褶皱。 兴师问罪还被人料理成这样 身为朋友的露央沙和沐子都感到有些不忍直视,众警员则是挂起了看好戏的笑容。 “拓也刑警,您太冲动了。” “是啊,为什么要这样无理地一直针对浦井前辈呢?” “难道还小心眼惦记着当年的事?可浦井前辈都已经大度地原谅您了啊!正常人就应该识趣一点才对的吧。” 拓也羞恼地爬起来,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这家伙下手表面上轻柔,实际上用力格**狠,完全用上了审讯犯人的那套技巧。 浦井的脸上却也十分阴沉根本没有笑意,因为那女人根本没有在意搭档拓也的狼狈,此刻只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对方。 麻烦。 这群人来得让他颇有些意想不到。 要是再给他一段单独相处的时间,他自认为还没有他浦井拿不下的女人。 但思索一瞬后,浦井脸上转即变成微笑,“嘛,不能这样批评。拓也先生只是很严格,总能帮大家审查缺点,让大家变得更好,有这样的人在警视厅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顿了顿伸出手道:“但既然我想和理惠酱在一起,还是希望能和搭档桑,也就是拓也你冰释前嫌,重归于好,毕竟她也不会再留在你身边多少时间了。” 拓也本已冷静下来的头脑再度一阵混乱嗡鸣,眼见着又攥起了拳头,“你什么意思!!?” “我可还没有答应。”理惠脸颊微红地道:“浦井先生你不要提前做这种**啊!而且” “字面意思。” 浦井打断理惠,脸上的笑容更盛地朝着拓也道:“如你所见,我正在追求理惠酱,并希望她能加入我的小队,毕竟她拥有如此出色的本领,和你组搭档待在延滕警官的小队里有些可惜。”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摊开手道歉道:“啊,抱歉,我当然不是指拓也桑你是拖累的意思,没有伤到你的自尊心吧。” 拓也气得面目通红,指节攥得咔咔作响,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你这混蛋!!!” 浦井听到骂声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上前越过他的身边无视了他,目光落在其他来者之上。 一个冰一般的美人,毫无疑问是白马的未婚妻,还有一个齐肩短发的、存在感微弱的少女。 他仿若谁都不认识地向理惠问道:“这些是理惠酱你的朋友吗?能向我介绍一下吗?” “你应该认识我的吧,浦井刑警。” 露央沙怀疑地盯着他道,从刚才的一系列表现来看,浦井给她的印象倒说不上好,尽管他的确如传闻那般亲切,但那种亚撒西的感觉莫名就让她浑身不适,倒不完全是和因为拓也关系相近。 与许是因为这种清秀少年感的不太符合她的美感,如山一般的白马在她看来才应该是男人应有的样子。 浦井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大,抬了抬警帽困惑道,“我不记得与您有见面过呢。” “我姓仲見,这样你能想起来吗?” 她上前数步逼问道,眼睛愈发地紧盯着浦井,仿佛在锁定他的每一个小动作。 “哈哈,真的没有印象。”浦井挠着头笑道:“只是这种压迫感唔,您该不会是白马桑的未婚妻,那位传说中的总监千金吧?” “不过要是认错了也请您不要介意,毕竟我虽然后辈很多,但几乎没有人拉我一起去玩的啊。” 警员们立刻凑过来埋怨道:“不能怪我们好吧,浦井前辈!您完全不能喝酒的吧。” “棒球和保龄球也很下手呢。”另一名警员抱臂摇了摇头叹息道。 “最糟糕的是,联谊的话,那简直就是人间冰川,我们彻彻底底地被冷落到一边了啊。” 这倒也是。 露央沙托颌思索着看了看浦井的身形外貌,不从她的角度而言,倒的确很像那种草食系高质量男子,而且父亲好像也从没邀请过他参加家里的酒会,没有见过面也说得通。 “浦井先生很受欢迎的吗?” 理惠注意到他们的交谈好奇问道。 “超受欢迎的啊。”警员们强调道,又锤着手有些愤愤不平,“简直可是说是未曾断绝的桃花运,上次不过是在街上巡逻,路过的jk就一直拉着合影啊。” 理惠微微有些坐立不安,那她这样一直拖延,是不是有点厚脸皮啊。 “别听他们说,完全没有的事。” 浦井摇了摇头,略带哀怨地提起到:“中学时代,我写信约出心仪的女生在黄昏下告白,对方的回复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她喜欢的是棒球部的主投手。” 情理之中 众人略带同情地看着他,大家差不多都有被主投手pk下去的经历,要么就是足球部的主将,在初高中的时候学习成绩好的反倒是是食物链的最底层,是追求未来还是追求男性魅力,永远是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选择前者的话,注定要过一个悲伤的青春啊。 理惠看着浦井一脸尴尬的模样,忍不住捂住口笑出声,随即想起来向他介绍道。 “这两位都是我很好的朋友,仲見露央沙和五百川沐子酱,露央沙的确是浦井君你所想到的仲見总监的千金,她们现在都在黑星攻读修士,是很麻烦的一般市民。” “我可从来没有制造麻烦哦,怎么想都是沙酱的错才对。” 沐子竖起食指一再申明道,像是人质、开锁、私入民宅什么的一想想就感到帝都警察的未来一片黑暗。 她小跑到理惠姐身边,上身钻进被窝,掀开病号服检查着其伤势。 由于沐子小心用力很轻,如同毛虫爬动一般很痒很痒,理惠蜷着脚趾,拼命地忍住躲闪发笑的冲动。 陡然却见到沐子放弃检查,爬出抬起头来,表情一脸严肃,理惠也突然有些紧张,攥着被子不安道:“怎么了?” 沐子转头朝着黑着脸的拓也喊道:“拓也桑,我帮你检查过了,理惠姐没有怀孕,你的地位还是安全的哦!” 众人的脸上一瞬间五彩纷呈,变得极其复杂。 “啊!” 理惠惊叫一声,面色通红地如同教训虎太郎般揪住沐子的耳朵,“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随即她在沐子的哀叫告错下恶狠狠地瞪向拓也,抓住身边的枕头一下子砸了过去。 拓也被飞来的枕头砸得一蒙。 虽然好像被扣上了一个大锅,但看着浦井僵硬难看的神情,他原本吃屎一般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很多。 敌人的失败就是我方的胜利! 他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唔” 露央沙双手背在身后,侧低身子看着被疯狂报复的沐子,“你怎么突然帮起拓也了?” 沐子惨遭“枪林弹雨”,依然举起一只手义愤填膺地道:“坚决抵御一切外来者,竟然还想拐走理惠姐,不可原谅!” 露央沙摇摇头,“但是拓也这家伙渣的无可救药啊,买饮料也是理惠姐,值班也是理惠姐,甚至现场清理也是理惠姐” “至少很简单的削水果慰劳这种事,拓也先生从古至今也没有怀着感谢之情干过吧。而浦井刑警条件很优秀,看上去也正常多了。” 她指了指一头卷毛、如同公园里一只躺平狮子般的拓也,又指了指一脸微笑,全身上下都流露着亚撒西气质的浦井。 的确很难反驳的样子,沐子的目光跟着露央沙的手指左右偏移,有些丧气地道。 “但是,我就是很讨厌这种以疏间亲的感觉啊,这不是说短短时间就把两人过去一起度过的或好或坏的记忆全部否定了吗?” 她一脸认真地诡辩,“我们有些是不能选择的对吧,像是父母,挚友,以及其他最亲近的人一样,同样的他们也无法选择我们,这样的不能选择才有意义,让我即便是再痛苦也不至于在自己的世界里迷茫。” 露央沙虽然理解力已经提到了十分,依然面露难色,“所以你想说理惠姐不应该一脚踹开这个身边的渣拓也,只因为命运已经交缠?” “唔”沐子看了看拓也,又看了看浦井,眼睛里也充满了困惑,最后捂了捂脸依旧坚定地点头道:“青梅赛高,拒绝天降!” 第八十五章 最后彻底的躺平 露央沙奇怪地看着沐子,原本她以为她只是黏人,现在想来倒像是对身边的人绝对的偏袒才对,之前没有说出侧写也是,好像对外界的事虽然有是非观念,却没有插足的欲望,譬如正义感的伸张之类 不过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人有时候很渺小的,能保护到身边的人有时就已经是极限。 比起国家又朝海里排了核废水了,中东打成一锅粥了,某恐怖组织崛起了,自己身边的人吃不饱饭或者受到伤害更不能接受。 归根到底,人之间没有真正的共情,共情的基础在于相似,由人及己,但对世界上76亿人而言,有时候提拎两个人出来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为人类了。 但即便是这一点,3k党也不认同,黄种人在他们眼里只能算半人,黑人则更惨地不属于人种。 露央沙还未想及更远之处之时就被拽下,倒在在沐子旁边加入到了被惩罚的行列。 “我错了!理惠姐!” “呵,太迟了!” 理惠脸颊虽红,但恢复了刑警的威严,气呼呼地用膝盖压在两人的背上,两人顿时痛成鼯鼠的大字,“这么开心地讨论这么久,有考虑到本人的想法吗?我可从没想过这种事啊!” 毕竟她都已经二十七了,而且那就是再婚而且还有虎太郎 沐子惨叫中忽然问道:“那拓也桑完全没有机会吗?” 理惠下意识地道:“倒也不是。” 拓也惊讶地猛地抬起脸,他可从没有将搭档关系想到如此刁钻的角度,不过他竟然有机会吗?他还以为自己最多能站在伴娘席陪穿婚纱,含泪看着理惠远去呢。 理惠脸色透红,沐子妹妹今天简直不可饶恕,她更加愤怒地下压,只听见咔的一声脆响,沐子挣扎的四肢落下,可歌可泣地彻底扑倒。 理惠转即瞪着得意忘形地看向浦井的拓也,“笨蛋,笑什么呢?正常人要选的话,大家都会选浦井君的吧。” 而且作为刑警案件才是第一要务吧。 浦井微笑着回顾拓也一摊手,仿佛在说他也很无奈。 在503病房里一阵吵闹之际,一阵愈发吵闹的喧哗声忽然从外传来,更是夹杂着病人的议论声。 “发生什么了?” “502号病房的那个男人又再尝试自杀了。” “不能给他穿拘束服吗?”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精神病人,而且院方好像还没联系上他的家人。” “真可怜啊要是我也那样” 只听到一阵通告不断循环,急急的脚步声以及医生护士的身影终于从不远处出现,推开隔门赶向理惠隔壁的病房。 沐子从床边如流体般瘫软下去,悄无声息地离开理惠姐的魔爪后好奇地扒拉向门边,只见到一个惊慌无助的护士正满脸是血地在502号病房的门口大跳大叫,并朝赶来的医生护士们挥手示意。 她看向聊天的警员们说道:“有血啊,隔壁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你们不去看看吗?” 警员们听到她的描述也是神色一紧,立刻离开靠着的墙边向外跑去。 “隔壁是那个空西兄弟组合的搞笑艺人,空西熊大,活是活了下来,但由于中弹组织坏死被截掉了双腿,事态很糟糕。” 理惠从床上支撑下来穿好鞋,想到之前的情形神情变得很悲伤,“周围人的话他基本都听不进去,自杀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了,除非安定下来他的情绪,很难从他口里得知案件的情况,毕竟他已经不想活了。” “自杀?” 露央沙也觉得很不妙,搀扶着尚未无法自如活动的理惠,见到浦井站在门边等待着她们的样子也不由得跟上脚步。 熊大的话 她回头看了沐子一眼,但沐子听到是熊大后就怔怔地靠着墙蹲了下来,感觉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似乎并没有去看的意愿了。 等到来到502号病房的房间口,看到眼前的情形时,露央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脸都因为不忍直视地偏在了一旁。 这家伙已经疯了吗? 比起阿美寮里的精神病人还恐怖了! 只见地上到处是丝网状的猩红血迹,而病床上的熊大宛若野兽一般被六个人同时抓住,脖子上手腕上到处是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其中有些淌着血,有些更是可怖地向外喷射,而他手里的医用刀依然在试图自残地向自己挥舞, “镇定剂呢?” “不能再打了,再打就会影响生命体征了。” “还有什么可以交叉替代的药剂吗?” “不清楚啊,麻醉师?麻醉师在哪?” 医护人员们急的焦头烂额,一部分在阻止熊大,一部分看着这一幕发抖,这时刻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连同场面乱成一团不知所措。 “啊!!放开我啊!让我去死!你们让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让我去死吧!我受够了!我受够这一切了!” 也许是注意到医护们惊恐冷漠的表情,大貴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只会产生反效果,愤怒绝望的吼声又转而变成哀求,“求求你们了,就站在一边,让我自己死吧,难道我连决定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们难道像我这样了,还想活着吗?” 医护们避开脸并不想回答甚至是思考他的问题,而得到警员们的增援,他们也得以去处理伤口,但这样的话,有多少血袋都不够烧。 虽说警方会支付一切医疗费用,但不是有钱就有血,在哪个医院血液都是稀缺资源。 医生们不得不好言宽慰道:“空西熊大先生,我们真的能体谅到您的心情,但您如果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话,我们不是将您白从手术台上救回来了吗?” 原本有些胖的大貴此时连脸庞都是皮包骨般槁瘦,嘴唇由于一直的嘶喊也是枯皱起皮,整个人与其说是从术后开始走向恢复,不如说是行将就木。 要是他再摇晃着身体扮演小熊,估计没人会笑,孩子都能被吓哭。 他充满恨意地看向这个世界,也是看向这些又不肯放开他离去的人,得知侍者死后他的确心情有些复仇后的舒缓,但这样的他也失去了活在世上的目标和希望。 他在最后挺直了脊梁,却再也站不起来,他感觉神明在戏耍他,一切都在戏耍他,这一生中从头至尾都是磨难,脑海中全是痛苦的回忆。 大貴再也忍受不住,双目圆睁吼道:“你们去死吧!你们谁能真正地理解我,难道你们认为我这副样子,活着比死了更好?” “难道还要从我身上榨干点什么出来吗?我不关心什么案情,舞香也不会关心的,你们这群人关心的只有自己!我出院自己去死还不行吗?让我走!” 一时间医护人员们看向警察们,都静默无声。 大貴见身体完全挣脱不开,想到什么,猛地紧闭眼睛牙齿用力咬向舌头,但痛感传来时他下意识地停止了用力,医生们见状也立即反应过来,立即往他嘴里塞满了医用棉团。 “唔呜唔” 绝望的眼泪从大貴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在脸上划下污渍一般的痕迹。 感觉他无论是双臂还是手都一下子卸掉了力气,医护人员们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将剪刀从他手里取了下来,互视了一眼都心想好险。 舌头上布满了神经末梢,即便是下定决心,反射也能使得人很难一下子咬断。 虽然即便是真的狠人咬断,也咬不到舌根的动静脉,也就是死不了。 但这可是警方关键的证人,要是说不出话来影响对方的安排,小小医院可承受不住这种重大责任,而且,要是残舌堵住气管,导致窒息则会更加糟糕。 “熊大先生,你不考虑一下父母吗?你的双亲还健在吧,你这样离去了父母会怎样伤心,他们也选择了死亡这条道路怎么办?” 浦井走过去温柔地抚着他的额头,“死亡,并不是解脱,你得学会坚强。” 压力! 还是那一套的说辞! 大貴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仿若在受地狱的火炙烤,活着的时候生存的压力逼着他去死,想死的时候压力逼着他必须活着! 这世间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将他丢进这世间? “冷静了吗?” 浦井微笑着,示意医生们拿开棉团,“我想问你有些关于上路舞香一案的问题,你之前一直梦呓着梦乡,梦乡那个娱乐场所是和此案有关吗?”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棉团刚刚出口,大貴就继续朝舌头咬去,一下子都咬断了三分之一,吓得医生们根本不敢再在心里质疑他是不是狠人,连忙扒着他的嘴再度将染血的棉团塞进去。 浦井的笑容也尴尬地僵硬了起来。 这套对个别类型的重刑犯都有用的话术竟然也不太好使,亏他昨天还琢磨了一个晚上才在此刻实践。 他瞥了露央沙一眼,这是让uit和梦乡直接对上的最好机会,上次他们之间就已经有了一些龃龉了吧。 但眼前躺在病床上的这家伙根本不想坚强,就和这个国家的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彻底地躺平了!而且是连二次元都拯救不了,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躺平! 精通操纵人心的浦井少有的眼睛睁至最大,迷茫地盯着空西熊大,无计可施。 第八十六章 开始复原的拼图 忽的一声响亮的“啪”声响起。 浦井惊讶地看着露央沙,正是她刚刚甩了病床上的熊大一巴掌。 大貴口中“唔、唔!”着怒瞪着她,眼睛里仿佛都能渗出血来,一副看了会做噩梦的狰狞面容。 “清醒一点了吗?死我们是绝对不可能让你死的,我不管你遭受了什么样的打击,也不管你此刻的心情怎样,世界不可能因你而停止运转。” 露央沙面色冷漠,“无论受害者在不在意,抓到犯人就是警察的工作。”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对证人动手啊。”浦井生怕熊大就此再也不开口,连忙阻拦她道。 “他要是能有所作为的证人,就不会还能活着躺在这了。” 露央沙并不认为是浦井的保密保证了熊大的安全,从熊大能被连射十数枪而枪枪远离要害就能看出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关键角色。 但己方的优势在于侧写已经补全了很多拼图,尽管幕后之人没有留下多少线索,但缺的只是一些关键疑题的解答。 她环顾一圈,不怎么留情面地说道:“除了理惠姐,你们能都出去吗?我想和他单独谈话。” 浦井有些为难地道:“这不太好吧,毕竟” 露央沙不耐烦地打断:“从你先开始,浦井刑警,案件属于uit,你还有其他人都属于无关者,无权干预。” 浦井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发生什么,他怎么控制事情走向。 “露央沙小姐,您也不是” “需要我现场申请给你看吗?” 她几乎把不满写在了脸上,面色逐步沉凝,浦井并不想与之交恶,而且uit准入并不需要通过什么公务员考试,还真只是对方一句话的事。 浦井咬了咬牙,沉默地向外退去,又瞥了拓也一眼,没想到他也被赶了出来,还有既畏畏缩缩有有些愤懑的医护人员。 502号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貴脸上露出冷笑,无言地看着眼前骄横的少女,赶人有用吗?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也许以为你既不怕死又不怕痛,我就无法威胁到你。”露央沙冷冷地在他床周转了一圈,“其实不然,你不是还握着一样很宝贵的东西吗?” 她俯身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又重新直起身来,“自杀的能力。” 大貴愣了愣。 “你可以咬舌自尽,也可以手持锋利物品割喉或者割腕,但如果把你的牙齿都拔光,再治疗不当让你的手筋萎缩,这样我们就把你的生命抢救回来了吧。” 露央沙手按在他床边,一双冷眸盯着他道:“你想我们采取这种最后的举措吗?” 大貴脸上的冷笑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和惶恐,塞满棉团的嘴巴也再度“唔唔”起来。 发出威胁的露央沙已经完全不在意他会做什么,也没怎么在意旁边理惠姐的表情,用镊子将熊大口里的棉团取了出来,并未卜先知地躲过了熊大吐出的血痰。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还是人吗?” 露央沙漠然地道:“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挡我破案的脚步。” “难道一个家庭里,儿子砍掉了母亲一条手臂,但母亲却说自己已经原谅,请警察们放过她的儿子就不予逮捕了?” “难道一个领袖失手杀了一个人,却造福了国家千千万万的人,而国民都原谅了他,所以依旧不予逮捕?” “那警察也就不用做了,法律的执行是不会为任何人而停下的,无论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这才是法律。” 大貴愤怒地道:“没人想看到这样冰冷的法律!这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 “是吗?”露央沙挑了挑眉,“那么便选择脆弱的法律,让其效力得到损害,让其变成一纸空文,社会秩序不再,伦理崩塌。” “也许你很想回到蛮荒时代,熊大先生,可我并不想。”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点,耐心一点,回答完我问的问题后,我便会放你离开,到时候你是想去青木原树海,还是地球岬、三原山,都随你,那都是结衣向我提过的一些自杀圣地。” 大貴愣了愣,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她,忽的意识到他们见过,在梦乡的那个房间,这个如冰一般、目光锐利的少女。 “结衣也想自杀吗?” 他想到那个将结衣和舞香认做一人的晚上,逐渐停滞的水中世界里陡然扑入的仙子般的女孩,那柔软的唇上所传递过来的如同星火又如同整个世界般的温暖。 他说不出地悲伤地朝她身后看了看,心中不知道怎样地又惧怕又期待:“结衣也来了吗?” 各种想法混杂在脑海里,他痛苦得有些失去理智,大吼道:“结衣也来了吗?” 随即却又挡着脸哭泣道:“不要让她看到我这副样子。” “你不觉得你还差她一个道歉吗?为打了她,又想擅自地结束这条她救回来的生命。” 露央沙抱着手臂道:“她就在隔壁,但不想来见你。” “我我” 铺垫已经完全完成。 她谈判的本领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不错,虽然有些对不起沐子,稍微利用了一下她,不过请她吃下冰淇淋就好了,毕竟是条只有七秒记忆的鱼。 她敲了敲金属制的器械台发出清脆响声,没有给熊大多少反弹的时间。 “说说上路舞香生日那天的事,你在哪,干了些什么,发生了些什么?” 大貴犹豫了一会,一五一十地将那昏睡中的记忆之梦全部说了出来,五年前的一天,却宛若琥珀里的昆虫尸体一般,纤毫毕露,甚至是每一个细节。 “流氓、老大” “所以说你始终无法挣脱,他们一直殴打你直至晚十一点左右?”露央沙眼眸微亮,“那么你是如何清楚地知道时间点的,既然他们搜走了你的手机?” 回忆使得大貴痛苦得面目扭曲,低声道:“是池袋大钟,其从十点开始,到第二天凌晨两点,每到完整的时刻都会震鸣。” “十点是一声,十一点是三声,十二点是五声,一点是三声,两点又回归一声。那天他们快走的时候我听到的是三声。” 那么应该是不会错的了。 露央沙思索了一会又问道:“你之后有去现场吗?” “太晚了,太绝望了,而且没有手机我也不知道地址,也害怕会看到的什么。”大貴崩溃地哭了出来,“要是,要是人生真的能给我再一次机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去找的!哪怕是跑遍每一个街头,每一个旅馆。” “我那天只是拿着项链一遍遍坐着电车,从起点到终点,再从起点到终点,煎熬痛苦最后,我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舞香彻底消失了。” 露央沙皱了皱眉头道:“虽说受到了威胁,但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报警吗?她可就这样消失了!” “我当然有报警!” 大貴受不了她质疑所带来的刺痛,愤怒地锤了一下床边,却仿佛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但是那些警员都告诉我舞香已经死了,而且正在被警视厅立重案进行调查,并没有多余的警力都保护我的安全。” “为了不打草惊蛇以及我的性命,让我守口如瓶不要对任何人说我知道的事!” 他凄厉地哀嚎道:“我等了五年,为你们这些无用的警察等了五年!!” “等等!警员?那些警员?”露央沙吃惊地猛抬起头,“警视厅里可完全没有你前去报案的记录!” 大貴声音一下子哑住,不敢相信地脸色变化道:“你什么意思?” 露央沙感觉自己好像是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物,隐隐的很多事情的贯穿都只差一层极薄的膜,一刺便可破开。 她掏出纸笔,“有谁,你有看他们的警证吗?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大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这样,他忽的意识到自己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陌生人的身上,嘴边呢喃着:“不知道,他们就那样坐在警署里,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你冷静一下。” 露央沙从包中取出平板,连通了警视厅的内网,问道:“你去的是哪个警察署。” 大貴喘息着攥紧了双拳,“目白警察署。” 露央沙查询了一会,屏幕上警察的照片整齐排列,职衔从高到低,递给他,“能认出来吗?” 大貴瞪大眼睛,忍着痛挪动着手飞快地滑动着屏幕,直到来到尽头,他努力回忆着又滑过了一遍,第三遍 “不要着急。” 露央沙意识到他没有收获,将平板夺回来,“有可能是调到了其他地方,我锁定一下时间,虽然有些难,五年前” 一刻钟过后,她再度递给了大貴。 大貴都要疯了,近乎脸都贴在平板上,想要将过去的那些害他步入今日境地的黑影从记忆中、从眼前的屏幕中挖出来。 露央沙觉得自己的平板都要被他捏碎了,血从绷带间渗出来也沾到了各处。 她此刻也有些困惑地揉着眉心,难道是因为相貌变化太大认不出来了吗?怎么回事啊忽的她又想到什么觉得有些不可能,只是即便可能再微渺 她重新取回平板,不再是锁定现今警员,而是已故。 “是!就是他们!他们四个人!” 大貴激动地都要从床上跳起来,然而如今他已无法办到。 “中島亘、古矢大駕” 露央沙眉头蹙得更深了,这是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暴走徒袭警一案中殉职的警察,她回头望着门外,虽然门上处的玻璃空无人影,隔着门也不可能看到什么。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拓也和浦井的争端也在这件案子上。 门外,过了一会。 背靠墙壁的浦井面色阴沉,取下耳中的耳机塞入口袋,转而一脸笑容看着刚出来的露央沙,亲切地问道:“有收获吗?” 露央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环顾了众警员一眼,重新回到503房间,但已经没有一个人影。 “沐子已经回去了吗?” 她有些失落,原本还想找她商谈一下,她走到窗边吹着风伫立着,眺望远方。 不知道父亲会知道吗?他的警视厅千疮百孔,那栋执行法律的高楼千疮百孔。 第八十七章 剑道部的征程 “喝呀!” “面、面、面里亚!” “kote、kote、kote里亚,胴里亚!胴里亚!突き亚!” 节律的呼喊在道场上融合着击剑声嘹亮而清脆,不论是上步退步、还是落剑的时刻,都变得整齐划一,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群魔乱舞,真选组乱世般的景象。 优美感到有些奇异,捂着脸顺便有些羞愧,话说她这个剑道部长是不是应该退位才好。 只见沐子目光犀利地扫过,她吓得在道场前的主位上立了立腰肢正襟危坐,绷着脸仪态庄严。 早知道就不跟她提分奖金的事了,明明之前完全没有这么认真的说。 沐子利落地甩了甩竹刀,天下的流派大多基于一方地域风格不同,家乡讲究武道随势,天人合一,这里是気剣体一,道融兵法,而西方则是完全地争勇斗狠,从剑术变成了剑技。 “黒,出列!” 她看向大概是小东西对抗业余赛中唯一能奔着优胜去的主将,侧步随着他的身形移动,两人的気,已经完全收敛凝聚于身,又遥遥在彼方锁定。 “構え——!” “始め!” “啪!” 几乎看到快不清的拨刀劈刺,針谷将生手剧烈地抖了一下,这是跟不上对方的变招所产生的反射般的抽搐。 他默然无语。 虽然已经习惯了五百川的训练,但每当见那竹刀之影袭来之时都会有一种死亡压近的窒息感,挣扎反击时会将一切技巧都忘得干干净净。 是因为太快、而自己又太专注了吗? 也许应该抢先进攻。 針谷将生离开架势后虚挥向胴,随后突然上刺向喉,但只见五百川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啪”的一声格挡,并转刀切中了他的甲手。 他下意识地劈肩之时,又被反手格挡抡中甲面,后退着踉跄了数步。 針谷将生额头渗出一片热汗,脚小步地在地上蹭动跳跃着,感觉肌肉都因被对方连续得本而产生了僵硬。 五百川已然将他逼到了接近白线角处,几乎是没有什么再可退让的距离。 不过他持着竹刀的架势依旧稳定,依然在小幅度试探,他最擅长的也就是刺击,而五百川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招架,而是喜欢拨开中路用最利落的手法解决对手。 无论是和他对练,还是和其他部员都是如此。 因此虽然刚刚失败了,但进攻依然是以弱胜强最好的策略。 一片只余脚步声的寂静之中。 部员们全员都为主将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完完全全是压制,或许其他选手按照顺序一起上能够打乱五百川的步调,或是消耗体力,为黒制造胜机。 但是单对单的情况下,最强的黒根本没有赢过,甚至是拿到任何一分。 而这已经是大赛前的最后一次训练,很难想象如果不跨过眼前的这座山的话,如何去迎击其他的对手。 但三本就是结束,现在已经两本。 形势恶劣得不行。 倏! 針谷将生在这等绝境之下,竟然抢先刺击,电光火石般的刺喉,却“砰”的一下便被骤然格开,沐子双眸的瞳孔近乎凝止不动,虎般压身上前,竹刀在空中落下半道圆轮直劈向黒的空门。 但这“致命”的一剑却被将生突然的退跃完全避开,沐子反应过来换成刺击时,黒已将竹刀举过头顶猛地下劈,简直是如同浪客剑心中一般用剑尾砍中她头顶。 只听见重重的“啪”的一声,红色的身影头一垂踉跄着扑前,黒依然保持着残心原地微跃。 “漂亮!” “太好了!” “厉害!” 蹲在两边的部员们无论男生女生都兴奋地跳起,鼓着掌激动得一片欢呼,只是见到五百川取下面甲冷冷地回视了他们一眼,立即惊恐地缩回表情悻悻蹲下。 感觉着脑袋一阵嗡鸣还有那种裂开的感觉,沐子很快无法再紧抿着唇绷着脸色。 她抱着头摇晃了两下,蹲下去哀鸣起来。 “痛い!” “痛いよ” 她偏了偏头越过黒的身影看向他的脚后,已经快要触碰到了白线。 原来是他利用视角把身位卡的很极限,使得自己判断失误冒进了,以致于被这么新手地干掉,真是不能小瞧被逼到绝境的猎物的狡诈啊! 針谷将生将她拉了起来,也取下了面甲,少有地脸色带上了笑容。毕竟长期挣扎在阴霾之下,今天虽说是使诈也劈开了一道曙光。 “有胜算吗?” 沐子想了一会,“应该吧,保持这种气势的话,只要不在预选赛倒霉地遇到种子队伍就没什么问题。” 这一个月来的认识交手,針谷将生感觉优美对于眼前少女的描述大概是实话,像是高中大学都是全国比赛的厉害人物之类。 他认真地鞠了一躬道:“多谢你的指导,我感觉自己无论是体还是気都收益良多。” 沐子也倾了倾身,怎么有种为了梦想朝着甲子园奔去的感觉是不是太浪漫了一点? 他们不是为了钱才参加大赛的吗?不是荣誉啊! 唔 她小步跑开外冷内热、此刻似乎是热血之魂上头的主将黒,将其他的选手以及替补挨个捉出来对练。 尽管想要凭这一月赢过她过去十数年的训练有点难,但如果能够顶住压力像黒那样制定策略、并打出随机应变的一本,便能在踏入比赛时在气势上占优,也就是状态能比对方要好。 “还看呢?” 见友人蒼太的双眼还在牢牢盯着那飒爽的身影牢牢不放,大河不由得打趣道:“就是因为不专心,才连替补都没有选上的吧。” 蒼太感觉痛处被狠狠地戳中,不由得瞪过去推攘了一下,他倒是有拼命训练啊,只是一个月实在太短了,根本不可能赶上那些本就很厉害、现在更是再飞速进步的前辈。 不过另一边他倒是有拜托好友去调查过,她是心理系的,五百川沐子。 “真好,能一起去比赛,据说是在大阪要待一周吧,学校也支持,就和修学旅行一样。” 蒼太叹息了一声,观光、浴汤,枕头战,明明可以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但现在想到会是其他学长和她一路,心中酸得可以腌海带,也失去了和好友对练的兴致。 “嘛,的确。”大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你还真是有常人难以具备的勇气啊,竟然想对年上的学姐出手。而且,这可是赤服魔女啊,你也看到了前辈们被收拾的惨状了吧。” 蒼太反驳道:“赤服魔女什么的只是无聊的外号吧五百川学姐很温柔啊。” 大河同样瞥着背影仰着脸想到:“这倒是,不穿甲衣、只那一身剑道服的话,笑容很甜美,嗯身段也很好。” “喂!” 蒼太恼怒地一本命中大河面部,“别看了!” 友人却发出了哈哈笑声,学着pipi美提问道:“怒った?”随即一剑还击到其面部上:“怒ってないよ!” 忽的选手佐生前辈的声音传来。 “一队的话不到十个人有些孤单啊,让大家也能一起去怎么样?部长?” 道场上忽的奇妙地安静下来。 优美小手蜷起咳嗽了两声,见沐子一副怎样都好的姿态,嘴角扬起大声道:“是有点寂寞啊,而且大家一定想去见证我们黑星剑道部的风采的吧?” “是啊!部长!” “请一定让我们一起去,部长!” “这是我一生的愿望了,部长!” 本来没当回事的沐子好奇地回过头,看看是谁说出一生的愿望这种话,一生的愿望不要浪费在这种地方啊! 嗯,是那个练习特别不专心的家伙。 “但是我们部员这么多,一起去的话路费会不够的吧,毕竟学校最多报销队伍的路费。” 将生有些困惑地收刀插嘴,忽地注意到大家全都安静下来盯着他的脸色。怎么回事,不是实话吗? 不愧是大将啊,众人托颌思索着,也许是凭借这份完全不会读空气的本领,才使得他竟然能在赤服魔女面前扳回一城吧。 将生突然看见优美在坐垫上盘着腿摇摇晃晃,得意地对他做着口型,‘我、们、的、部、员、呢’。 他脸上一红,不,这纯粹是没想到的口误。 佐生抱着手臂,再度插话生生将局势扭转了回来,“即便是不能全去的话,也能去一部分吧,负责后勤,默默支援着选手,代表着大家心意同在的人。” “不错的提案呢。” 沐子眼眸一亮拍手赞同道:“这样很好,就这样齐心协力、一鼓作气拿下奖金,额不,荣誉!” 见大家的目光飘来,她低下烧得发烫的脸,说漏嘴了。 “哦”优美嘻嘻笑道:“教练本人也不反对呢。” “那要选谁去呢?公平起见的话,大家抓阄怎么样?” 话音未落,佐生就从后面抱出了一个大箱子。 眼前的一幕对于蒼太来说无疑是柳暗花明,看着部员们一个个的走上前去,手都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他是最后一个,好友大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展开纸团的时候,吃惊之余,喜悦也如富士山般喷发出来。 他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环顾了一圈,只见到大家都是满怀笑容地看着他,嗳?这是他们还有前辈们为他安排的?大家都知道了吗? “你一直训练很刻苦啊,不能去现场一定会很不甘的吧?” 佐生前辈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笑道:“浴场的时候替我搓背怎么样?” 蒼太都快感动哭了,双手贴着裤腿站得笔直,激动地高喊道:“是!一定!十分愿意!” “顺便一提,我也抽中了。”大河眨了眨眼睛道:“支援哦!大家一起搓吧!” 真是有够糟糕的对话。 沐子耳根都听红了,捂着脸摇了摇头,这便是男人之间的友谊吗?那个,越界了吧! 第八十八章 结束的调查 蘭越楼。 教室屏幕上清晰地呈现着島元寛太的资料,甚至还有uit写好一半的报告,很显然岚斗很是通情达理地将学生们作为了协力者。 那些露央沙之前便拿给沐子看过的资料也在其中,不过经过了更加详尽的添补和整理,譬如和失踪人口中发现,大概率是遭了島元寛太毒手的7名女性。 23区4人,神奈川县琦玉县各1人,千葉县两人,島元寛太的确是一直在帝都以及周边活动。 沐子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家属会怎么想,是希望就这么一直煎熬下去,还是突然接受死讯。 直人脸上则难掩震惊,他原本以为島元寛太只是一般的罪犯而已。 “他屡次进行着这种坏事吗?不断地亵渎并夺走他人的生命,可以说是怪物了吧。掠夺型跟踪狂竟然真的会变成连环杀人犯,不一般提起连环杀人犯都是美国、澳大利亚、白人吗?” 岚斗纠正他的话道:“连环杀人犯到处都有,只是有没有发现和报道的区别而已。” “只是连环杀人犯除开变态的心理外,往往拥有极高的智商,缜密的计划,才能屡次逃脱追捕,实现多次犯罪。” “而島元寛太交友和组建家庭都无碍,完全凭借职能进行随心所欲的行动,倒和过去典型的反社会人格连环杀人犯有很大的区别。” 岚斗对自己得出的结论有些困惑,转身盯了島元寛太的资料许久,思索着道。 “现在人的生活真的是复杂到了方方面面,我们把自己的生命,或者说生活中的绝大部分都“外包”了出去,那些人值不值得信任还真是一个问题。” “食品厂投毒,会社欺凌,社交平台信息泄露,旅馆偷拍,俱乐部下药,旅行社拐卖人口器官,结婚杀夫骗保人还真是脆弱啊,很轻易地就能被胁迫,就能被恶念吞噬。” 岚斗嘟哝着道:“就像那些街边的小店铺一样,无论砍了多少价格依然觉得会上当受骗,修电脑也是,完全不知道被更换了什么零件,现在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还真是一点信任都无法存在了啊。” 他有些愤懑地道:“简直是欺诈家和强盗的天堂!” 沐子听着听着瞪大眼睛,后面怎么想都是老师自己的怨念吧,而且修电脑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找楠部渉,同为uit成员,他们关系不是不错吗? 直人忽的产生了一个新想法,双臂压在桌上探身向前道:“那创建一个新名词怎么样,老师!” “像島元寛太这种连环杀人犯,既然是融入在社会之中,利用职能犯罪的话,称之为职能型连环杀人犯,或者是职能社会型连环杀人犯如何?” 完全是一点都没体谅到他的心情,现在是玩的时候吗?好不容易赚的钱不明不白地花出去很不愉快的啊! 岚斗望向学生阴恻恻地笑了笑,“想要写论文吗?” “像这种学术界还没有统一意见的东西,我提不起兴趣,不过完全可以给你提供24h的督促指导。” 论文?!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直人被岚斗老师的表情吓得一缩。 岚斗呼吸着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至于定罪的事,科搜研的结果已经出来,经过与舞香父母的取样进行比对,dna吻合度接近97%,确认为上路舞香的血迹无疑。” 岚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再加上提取到的一系列指纹以及佐证,基本上已经坐实了島元寛太的杀人罪,无论他咬定什么不放,供述也是早晚的事。” “这次uit的诱捕行动能够成功,沐子你可以说是居功甚伟,辛苦了。” 老师的夸赞虽然很可贵,但是更重要的是约定,沐子看向直人。 直人竖起大拇指亦笑道:“已经办妥了,虽说不可能完全免罪,但可以以社会救助的形式完成三个月的刑期,在一名退休老法官的看护下帮他进行戒毒,刚好那也是位丧女的孤寡老者。” “平时端茶递水,打扫下庭院什么的,也能领到薪资,两人可以互相陪伴,之后也能介绍更好更正式的工作。” 她眼眸一亮,这真的很不错啊,感觉自己的辛苦有了结果。 那么最近的媒体开始提起洋平为其申诉隐情,民间也多了一些无罪辩护的支持者,恐怕便是直人为审判所做的民意铺垫吧?前前后后各种安排应该并不简单。 关键时候还是挺可靠的嘛,包括国王游戏那时将大局逆转。 只是池袋她现在已经躲得远远的了,想到那个可怕的店长,沐子不由得依然打了一个寒颤。 见他们一副盖棺定论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提问道:“那么西口公园杀人案的调查对于uit而言是已经结束了吗?” 岚斗点点头道:“应该是没有什么疑问了吧,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接受新闻采访。” 老师果然还是最关心新闻啊 沐子看了露央沙一眼,她只是拿笔在本上沙沙专注地写着什么,没有说话。 仿佛是读到了沐子的困惑,岚斗进一步解释道。 “最近那场涩谷无差别杀人,我认为和空西熊大作为上路舞香前男友的事情无关。毕竟他作为知名人物在电视上活动了数年,完全不存在找不到人的情况,要是牵涉其中被追杀为什么会等到现在。” “而且那两名被击毙的凶徒也被证明和“梦乡”并无关系,好像那个搞笑艺人性格恶劣,对于各种事物都存在偏见,就是这种情况才招惹到了什么人,形成了新案件的吧。” 那两个人竟然和“梦乡”没有关系的吗? 即便没有参与到现场清理的沐子此刻也感觉到了一阵心寒和不可思议,她再度看了露央沙一眼,但她依然只是忙着自己的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直人却也认同老师的这种说法,“我觉得上路舞香或许跟他交往过,但早已分手了,所以才对五百川进行报复,简直不可理喻。” 沐子感觉脑海里一团乱麻,好像谁说的都有道理,熊大的确是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真与西口公园杀人案无关也说不定。 “不愧是岚斗老师,完全是实力派,一开始就抓住了跟踪狂的突破口啊!” 直人突然崇拜地赞叹道,“您将其作为授课案例时心里应该就已经有定论了吧,即便那是五年前连刑事一课都束手无策的悬案。” 岚斗听到学生的赞美虽然心中有些得意,但也自谦地咳嗽了两声,“当然也有运气的成分在,要不是沐子发现了那条与现场吻合的围巾,我也不会追着这一个点一直坚持下去。” “可惜的是尸体已经火化,之前的取证也有缺漏,要是加上体液比对,证据链就更完整了关于西口公园杀人案的讨论就此为止。” 他挪动了一下光标,敲了一下电脑的enter键,屏幕上陆续的照片和资料全都开始切换。 岚斗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抱怨地道:“话说最近现象级的罪案还真是层出不穷,复杂的人心,复杂的新时代啊” 似乎此刻屏幕上的才是今天的授课内容,他敲了敲桌以引起学生们的注意。 “同样是系列案,不过和池袋杀人案不同,是最近的新案。” 看着那屏幕上如同数个九宫图拼接在一起的罪案照片,沐子神情惊讶,凝视得有些专注。 有些滑稽奇怪的观感,那些照片不能说很像,简直快是一模一样了,不仔细分辨的话还无法判断出那是数个不同的现场。 那些倒在榻榻米上,肚子上插着一把菜刀的男性尸体,表情停留在痛苦的时刻,双目瞪圆,身周漫着一圈血泊。 也许是因为他们大多都脱了衣服,又有些大腹便便的感觉,尖刀深入肚皮中的姿态十分有重感,看得让人隐隐肠痛。 岚斗仿佛就等着学生们不约而同地蹙眉仰身的动作,露出了和以往别无二致的感到有趣的笑容。 他拿信号笔点了点屏幕,“有什么想法吗?” 沐子捂着脸心情有些复杂,“老师您是想做连环杀人犯的专题吗?” “看来你们也发现了相关,很好,我也觉得是新的连环杀人犯出现。” 岚斗满意地一笑,“这次我不会给你们任何心理学上的提示,五分钟的时间进行一下侧写,还原作案人的特征形貌。” 他调了调表,静静伫立着,在明亮与昏暗之间的教室里仿若化为了一具雕像。 时间以一秒一秒地过去。 侧写的世界永远都是慢速,灰尘只会在答案揭晓的那一刻落到地面。 注意到一阵凝滞过后,学生们的表情重新恢复生气,岚斗目光依次扫过,不出意料地点道:“你先来吧,直人。” 直人轻吸一口气,侧写的感觉越来越奇妙了。 明明眼前是一桩桩可怕罪案,他却没有什么道德上的多余想法,只是追随着线索,如同渴了喝水一般心情舒适。 他漫步在那些场景之中,从第一个受害者的玄关步入,然后从最后一个受害者的玄关离开。 整个动作自然连贯,没有多少声响。 他不太确定潜意识所感受到的有多少是真实有效的信息,因此依旧按照岚斗老师的指导以推理开始、验证以及互相修补。 “死者都是中年男性,身份不像是会社员,而是生活状态很差、也有些散漫的派遣员工。” “虽然大致明示,但依然需要确立。从桌上烟灰缸的使用情况还有室内的一些符合特征的物品来看,受害者大概率应该是房间的主人。” 第八十九章 神待少女 直人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走向讲台,调整着与屏幕之间的观察距离。 “这种狭窄的户型很明显不是供家庭居住,受害者应该都是独身,而且经济条件说不上很宽裕,房间应该也是租房,但安全性没什么问题。” 他从老师手中接过信号笔调动着照片道。 “而且门窗也完全没有被突破的痕迹,有的还在高层,犯人似乎很自然地就跟着独身男子进入了他们的家,但其同时是所有受害者的熟人的可能微乎及微,而现场的相似度又不可忽略。” “我也赞同是连环杀人犯的猜测。” 岚斗微笑着点点头,这点应该很容易达成共识。 直人继续说道:“随机挑选作案目标的连环杀人犯,对于房间的主人自然是陌生人。但让陌生人在晚上进入自己的家,怎么想都十分危险,结果也证明了如此。” “暂且把这个问题放在这里,再看看尖刀的刺入。正常而言短匕有两种握法,正握和反握,普通人一般会选择正握,也就排除了犯人是那种实力型犯罪的情况。” 直人翻了一会,找到了更加细致的切口照片。 “进一步而言,男女的持刀方式和角度也会有差别,特别是第一刀。” “一般男人会单手持刀,女人会双手,男人会大致瞄准要害刺过去,而女人更倾向于小步冲上前,向前类似平递,位置受身高限制,大多都差不多。” 听到这里,沐子的好奇已经积累到一个爆发的极限,看向他问道:“直人桑,你经验好像很丰富的样子,是被女孩子捅过吗?” 直人话语一呛,立时便瞪过去,自己在她眼中到底有多差劲啊?而且对于莫名其妙毫无女人缘的他而言,别说被捅过这种海王优待了,能牵过女孩子的手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嗯,乃木坂的握手券真是天下的福音。 他收敛思绪不理沐子继续道:“看” “直人桑?” 沐子一脸探究欲,打断他不依不饶,甚至岚斗老师的神色也写着很感兴趣,并没有给沐子定罪扰乱课堂。 可恶啊!直人深吸一口气,撇了撇嘴道:“一个擅长匕首格斗的老师教给我的。” 直人的逃避简直太明显了,沐子愈发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但为什么要学呢?” “无路赛!” 直人恼羞成怒地一锤墙,“不是都会有的吗?觉得自己很受欢迎的时期,恰好又碰上日在校园的重制。好了我承认是白费功夫,自我意识过重行了吧!” 沐子这才移开视线放过他,但偏头转向一边时,嘴角却难以自抑地扬起,直人顿时火冒三丈,这家伙! 岚斗笑得则更加明显,督促道:“继续吧,直人同学。” 直人感觉被他们这一打岔脑海里一下子空白了大半,勉强回忆着道:“受害者的被刺部位都是腹部中心,有点靠下,刺入的路径也是平递,我觉得犯人应该是个不高的女性。” 他说时也有些犹豫,毕竟女性的连环杀人犯可是很少,也让人难以想象。 “以女性的前提考虑之前的问题,其身份的话有可能是**出张的女孩,才被这些男性受害者毫无戒备之心地放入,甚至我想受害者的衣衫不整,恐怕也是” 他说着说着脸色一片通红。 岚斗不可置否地喝着茶等待了一会,转头道:“露央沙你的看法呢?” 露央沙一反常态地愣了愣才站起来,似乎注意力完全不在课堂上一般。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可靠地对直人发起了反驳,“大概不是。” 是没有精神吗?直人听到她反对的话出奇地生不起气来,虽然她还是一如往常的一脸冷傲。 他又仔细看了屏幕一眼,转头困惑道:“为什么?” 露央沙平静地回答道:“虽然受害者的经济状况或许的确不宽裕,但房间里依然有一些值钱的、方便携带的小物件。譬如手表、手机等等,以及3号被害人的桌上甚至还有现金,但都没有被拿走。” “而据调查大多数**或出张女孩都有趁机从客户的钱包里偷钱的行为,她们的选择也证明她们需要钱。” “关心的不是钱对于连环杀人犯是合理的,但对于你所提出的身份则不合理。即便一个人有多重身份,他也改不掉其他身份的一些习惯,除非是特别的人格分裂。” 直人想了想的确如此,但无论是他还是岚斗老师都很吃惊的是,露央沙竟然就这样径直坐了下去,丝毫没有接着阐述下去的欲望。 “额嗳?” 岚斗尴尬地招出手,见其坐下后头都没抬,也不敢再叫她起来。怎么回事,仲見露央沙也能有烦恼吗?还是单纯地说对他有什么不满?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只能看向沐子,“沐子,你的想法呢?” 五百川仿若未闻地继续盯着场景,几乎没给她落足的时间,一个个房间跳跃一般变幻,积攒起的难以言喻的暴戾,还有那种审判一般的自我救赎。 也许更确切的,应该称为清理。 刀一次次地愈来愈快,对方愈来愈没有挣扎的时间,又或者说改变她想法的时间,她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就像是那涩谷的两名狼人一样。 对对方的厌恶影响着自我的理智,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沼泽。 其实沉没下去之前已经不过是一具腐朽尸骸,人早就坏掉了,前行的只是执念。 她托颊道:“直人和沙酱说的都没错啊,应该是女性,不过放着她不管也没关系吧,反正她过不了多久也会死的。” 这种完全不像沐子会出口的语调和话语让岚斗感到有些不适,他奇怪地看向沐子,而沐子微笑着平视着他,他忽的觉得浑身一阵毛骨悚然说不出的感受,偏离了那双忽然虚无得如同孔洞般的眼眸。 “老师您怎么想呢?您觉得她能活多久呢?” 岚斗明明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却此刻有种不得不答的错觉,“我觉得她大概也要死了吧。” 出口的瞬间他便瞪大眼睛把自己的口捂住,怎么回事! 这是他内心的想法吗? “虽说是犯人,但老师你们怎么说也太冷漠了吧。”直人耸了耸肩膀道:“而且完全不明白你们的意思,犯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神待少女。”五百川微笑着,指尖点在空中仿佛在书写那哀伤的文字,偏过头的直人感觉视线仿佛被卷起,随着那白皙指尖的摇晃变得一片恍惚。 在一片扭曲的画布般的世界之中,他竟然感觉前面那遍布苔藓的荆棘之树是自己的形体,手指触摸上去的时候一阵刺痛,视野又恢复正常。 “神待少女,即为无家可归、等待神明之少女。” 直人盯着的地方不自觉地变成了樱唇,明明那是一片浅色,他却仿佛感觉格外鲜艳,舌尖上传来了一片血般的猩甜。 他是荷尔蒙发作了吗?怎么对沐子也会产生旖旎的想法,不过他很快什么被想不到,因为血之洪流一下子从舌苔上漫起来贯住了喉咙,难受得无法呼吸时,根本不见甜味,是那简直要把大脑揉烂掉一般的稠苦。 “直人桑?” 直人一下子从血海的膜下钻了出来,大口地呼吸着,和小心地打量着他的沐子对视。 他摸了摸额头,连汗都没有出,自己竟然能产生这种错觉,还是赶紧去相亲吧 他心虚地躲闪着沐子的怪异眼神,脸上发烫地道:“我还是不懂。” 岚斗见谜底已经完全被沐子揭开,也就没有了卖关子的兴致,有些丧气地道:“nhk曾经做出一个系列节目,《失踪、若者行方不明3万人》,讲述了一些因为离家出走,然后消失在社会里的少女。” “她们往往停留在街头亦或是路灯下,希望能被善良的人接受,并为她提供免费的食宿。” “但是尽管很多将她们领回家的人强调自己“不会做丑陋的事情”,但事实并非是如此,其中之情形一言难尽,完全很有可能产生神待少女报复性杀人的可能。”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事实上,不止一个目击者在那須町的街道上,看到了一个孤单伫立着,似乎是无家可归的红发少女,她似乎被很多陌生男人领回家去,但又再度在晚上出现在了街头” 讲台上岚斗的声音仍在继续。 沐子有点在意地盯着一直默然不语的露央沙,这对在课上活跃的她来说有些不同寻常。 好像自从去探望理惠姐后她就一直变得很沉默,偶尔注意到目光回过来的也是很勉强的笑容。 露央沙突然停笔抬起头:“沐子你明天就要走了对吧?东西对抗大赛” “是这样没错。” 沐子担心地看着她,“沙酱你是舍不得我吗?只有一周,我们还可以在line上聊天视频的啊。” 但露央沙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让人担心不起来的样子,“你不是教练的吗,一定要去吗?” “唔,我想微操来着毕竟那一百万円很重要,打工兼职会攒死我的。”沐子感觉她好像一直有什么话想说,凶狠地咧牙道:“沙酱,究竟是什么事?快说!” 露央沙并不愿意打断沐子的安排,又想到了之前她受伤的事,笑道:“并没有,只是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而且感觉会很孤单。” 第九十章 山形袖 “すごい!” “本当にすごい!” 剑道部的一行人下了新干线就开始左顾右盼、大呼小叫起来,他们身着白衣黑袴的剑道服,还披了浅色的羽织,袖口纹有山形的图案。 这从忠臣藏一直流传到新选组的羽织样式毫无疑问代表了他们耍帅和取胜的信念,夹杂在一众乘客中十分显眼。 特别是气势威隆的将生和活泼可爱的优美站在一起,完全可以当做黑星的校招广告来用。 “来比赛的吗?東军?” “帅啊!” 周围的人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赛事,转身开始拍照。 “看下这边!” 优美很配合地如同女将一般抱臂站在最前方,盯着镜头元气满满地举起竹刀,“よい——”,剑道部的成员也是山形排开,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中二地大喊道:“必勝!!”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闪光灯闪耀着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沐子脸颊微红,抱着竹刀缩了缩肩膀,虽然很羞耻,但比起梦乡行礼道“夜安、ご主人様”还是好上许多的。 武者,气势上不能输。 这应该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打量了一圈,发现来到大阪的依旧大多是大阪人,他们比起帝都的人似乎更愿意在各种地方流动。 如何辨识的话,应该是他们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穿衣风格,像是虎纹豹纹一下子变得十分常见,戴各式帽子和墨镜的人也很多,偶尔也会有穿常服的时候,但生命中的大部分应该是观光客吧。 有个很有趣的说法,大阪人是以生活的姿态生存,而帝都人则是以生存的姿态生活。 周围一下子充斥着“哟嚯”的声音和热闹的氛围,如果不是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只有お金的话,说不定会像剑道部的众人一样兴致高涨。 只是突然拍照声停了下来。 剑道部的众人愣愣地随着人群的视线往另一边看去,只见不过距离两三节车厢的地方,同样地钻出了一支剑道部队伍。 十分不巧的是,两支队伍除了成员的身高体型不同以外,装扮简直一模一样。 见到众人石化一般的表情,沐子捂着笑得发疼的肚子蹲了下去,她可是早就劝诫过的,中二少年少女们的想法有时候可是会不谋而合。 对方穿上那一身更加嚣张跋扈,简直像是旧时代的武士过街一样,扛着竹刀迈着非人的步伐。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了黑星剑道部,顿时仿佛受到什么巨大冲击般“呜哇”地向后倒了一下,眼睛瞪得浑圆。 人群左右看了看,一下子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 “笑死老子了,撞衫了!” “雅蠛蝶!!别让死去的新选组前辈们困扰啊!” 大阪人几乎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就连一身黑衣黑帽的乘务员大叔也嘴角扬的老高,看着大家煽风点火还郑重其事地提出建议道:“打一架吧,决出一下谁才能穿这套衣服,谁才是最强。” 毕竟这两支应该都是東军队伍,要是先内战打没一只让西军轮空,晚上去酒馆喝酒都能笑漏。 但剑道双方此刻恼羞成怒的感觉似乎并不需要口哨声和讥笑目光的重点照顾。 只见大战一触即发。 以先锋佐生选手为首的一团人气势汹汹地快步冲过去,对方也迎了过来。 “你们怎么也能这么穿,有分寸吗?混蛋!” “哈?这句话是该是我们的台词吧,八嘎呀路!” “黙れ!小童!” “雑魚!弱虫!馬面!” 两队人越骂越难听,随即挽起袖子如企鹅般挺胸互顶。 沐子看得面色复杂,队服很快混合在了一起让人看不清局势,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新选组”占据优势。 大阪人笑得不亦乐乎,在一旁拍手跺脚之余,不忘道:“别总是抱来抱去啊,又不是俱乐部,给我拿刀干掉他们啊!” 前线置若罔闻,倒是后面看得着急的优美立刻上头,将生在高处一把握住了她抓着竹刀的手腕,沉默了一会骂道:“想被禁赛吗?笨蛋!” 优美眨了眨眼睛,再看向部员,发觉他们的脸色根本不是气得通红,而是羞着埋着头,双方竟然在为了面子配合演戏,天啦,她的脸一下子也开始发烫。 还没等她挖个洞把自己埋到地下时。 “必勝!必勝!必勝!” 这次响起来的是莫名整齐的呼喊,远处车厢的第三队也探出来了。 竟然也是山形袖。 一下子场面变得十分寂静,剑道选手们齐齐面无表情,连大阪人都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用什么槽语,“” “要不,一起走吧,这样不容易社死。” 沐子咬着唇笑得发抖建议道。 队伍三队合为一队,如德川家康当年逃亡一般对他人的目光杯弓蛇影地出了站台,所有人的脸都撇向不同的方向,这样看来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美。 雏菊? 沐子牵了牵优美的手,后者立即会意地坏笑着找到了对方的领队,很快优美打探后小声回报道:“神奈川和群马的队伍。都是东边,不会被分到一起。” “谁要你问这个了呀,一目了然的事。”沐子气得攥拳揉着眼前这不靠谱的部长脑袋,“问问他们的对手啊,对手!” 小东西对抗赛共有128支队伍进行交手,東西军各64支队伍,赛程满满的都是東西对抗,直到直到一方彻底被消灭,才有可能出现内战,角逐出冠亚季军。 由于是业余的团队赛,所以除了会有学校社团参加外,亦有许多民间“志士”拼凑的队伍,性别年龄也不限。 沐子就从群马的队伍里看到了一个人高马大像是会用薙刀的大叔,其他选手的年龄也参差不齐,而神奈川的队伍则是令人惊讶的女孩子居多,竟然是七三开的比例。 其实女性身体条件在刀剑竞技中天然劣势,就像自己力气虽然很大,但最多是和拓也比较,而不是和尾花樹而言。不过这样的话也有好处,观赏性也十足,也会有不确定性。 “真糟糕啊。”群马领队竜也看向优美叹道:“刚来就吃这种亏,仔细想想,新选组最初还是在京都活动,募集人手也是在壬生村,他们也是西军吧!” 他气愤地将羽织脱下来举起欲撕,“今日竟受此奇耻大辱!” 怎么突然战国了起来,沐子兴趣盎然地等待着撕拉的声响,但竜也只是理了一下直垂,趁众人不注意把衣服悻悻地又放了下来。 “比起这个。”神奈川队伍的领队花上稜叹了口气,“更应该关注对战吧,要是和往常一样,東军被一面碾压,还放到电视上转播,就更糟糕了。” “话说这个比赛真的不是大阪举办方的恶意吗?” 优美眨了眨眼睛,看向沐子,她报名时对于赛事一无所知,因此此刻有些听不大懂,好在有可靠的教练。 “嗯,的确是恶意呢。” 沐子偏了偏头,“我好像在赛程里看到了一些疑为流派道场的继承人呢,明明比种子队伍还强,却贴着一般人的标签参赛,可以说很过分了。” “是吗?” 花上稜好奇地瞥了出声的女孩一眼,流派道场,现在还有流派吗?他都没有听说过。 沐子努力不经意地问道:“顺便一提,大家的对手分别是谁呢?” 花上稜似乎不知道问了队员一句,之后抬头笑道:“我们这边是和歌山。” 真的知道什么吗?竜也回顾了队员一眼,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所谓,答道:“我这边是兵库的一支队伍。” 他看见沐子突然的同情眼神心中一紧,不会吧!真的假的! 他不信! 不过。 一番对话众人有所注意,羡慕地看着红衣白袴的沐子,是因为适合如此,还是靠他们一众的衬托呢?略微一瞥的话美得有些不可方物 “选手?比赛那么穿不行的吧,绯村剑心。” 竜也按捺忐忑的心情岔开话题。毕竟有可能会上电视,主办方关于装束的规定大致还是有的。 “我不是选手,所以无所谓。” 沐子后足微立,侧身做出拔刀的姿势小声笑道:“以剑与心作赌注,完成这埸有如战斗的人生。” “经理之类的?你们的剑道部有经理吗?幸福啊!” 竜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也许是家乡太偏远了,帝都政经大学他也没有听过,但这妹子有点可爱啊。 有共同的偏好,之前的冲突倒算得上是一场结识的契机,在领队交谈赛事之时,其他的选手们已经打得一片火热。 佐生见势不妙咳嗽了两声,勾肩搭背地把目不转睛的竜也拉向一边,询问道:“先不说比赛的事,今天你们有想好住哪吗?除了比赛,也能有游玩的时间吧。” “计划全都搁浅了啊,本来好不容易来一次是想住下什么酒店的。”竜也托着下巴,年少先衰般叹息了一声,“但价格都很高啊,而适中的那些,估计是被蜂拥过来的其他队伍给抢了。” 优美顿时得意地回顾了众人一眼,提醒他们自己这个部长在同行的衬托下是有多么出色,“我们可早就预约好了,一周。” 竜也吃了一惊,“这么有准备的吗?可是你们怎么知道自己待几天。” 第九十一章 花上稜 “这种话说出来就输了呢!”花上稜拍了拍他的胸膛,握拳鼓劲道:“当然是要冲着优胜去,把那群西军打得落花流水!” 竜也盯着花上稜那张可爱的脸蛋,又看了看她的手,旁边的群马人也一脸震惊,反倒是黑星剑道部的众人被优美打骂摸惯了,不以为意。 “怎么了?这么盯着我。” 花上稜有些不好意思地十指交叉侧过微红的脸。 “咳咳” 他身后的一众女孩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连忙停止聊天涌上来,摆着手解释道:“队长没有其他的意思,队长是男孩纸!” 这个就是新概念了! 黑星剑道部众人猛转过身瞪大眼睛,从那一头染过的银白色短发,清秀的五官,再到浅色的衬衫,青色的短裤,装束倒是没什么问题,但 还有这动作。 他们回头看了看部长,又看了看花上稜,谁更有女子力毫无疑问。 优美还毫无所觉地上前,摸了摸花上稜的胸口,吃惊地回头道:“真的嗳,男孩纸!” “啊!” 花上稜脸色通红地退开一步捂住了胸口。 讯息落后的群马县人感觉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浪潮,在竜也的带领下从脸色到身体都变得一片僵硬,缓缓地转头看向神奈川县的其他女孩。 “那你们呢?” 毫无疑问地挨了一顿怒瞪,看来后者应该算是货真价实。 优美捏着花上稜那嫩的仿佛能出水的脸颊,看着他害羞地含起下巴的动作,宛若发现了新大陆般双目放光,她一直想要个可爱的弟弟来着,只是父母觉得她性格太毛躁了完全可以当做男孩,坚决不生。 她果断提议道:“要不稜君也来我们预约的旅馆怎么样,离得近可以互相交流。”她嘿嘿嘿笑着口水都快溢了出来,宛若色中恶鬼,“最重要的是还有温泉,可以在赛后放松身心和肌肉。” 沐子困惑地看着优美,完全搞不清楚这个不可靠家伙的原动力,现在倒是惦记起比赛了。 “是哪里?” 花上稜再度从优美的魔掌下挣脱开,试图以大人一般的问话重振威严。 “海松温泉旅馆,位置靠近武馆,很抢手的哦。” 花上稜犹豫着回头看向队员,见到她们也点了点头,便答应道:“嗯,同为東军,应该互相照应。” 真是太可爱了! 优美再度上前时被将生无奈地抓住了命运的后衣领。 佐生向刚交的好兄弟问道,“你们呢,竜也?别走了,也一起吧!” 竜也看见队员们望着帝都和神奈川的女孩们一脸馋,这也倒是在正常情况,毕竟群马多少有些土味,队伍里这么多饿狼在,一起搭伴应该算是他们占便宜。 只是,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吗?他发现更多的队员,包括次锋、中坚以及副将,竟然都开始色眯眯地盯着花上稜,竜也不由得心中一阵疾寒。这是怎么回事,群马可不兴这个! 再想起沐子之前的话,他感觉这趟旅途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幸坎坷,还是单开为好。 他不顾后面一片想要杀人的眼神,郑重地拒绝道,“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 佐生却依然很热情。 “别啊。来吧,来吧,开旅馆的就是我兄长,会招待你们很好吃的温泉料理的。” 竜也依然摇了摇头,去意已决。 佐生忽然想起之前竜也的话,笑着诱惑道:“租金也很便宜哦,你们都是男生,完全可以和我们这边的拼房,还有优惠券。” 拼房、优惠券 竜也努力地想动弹,但发现双腿重如铅石,这主要不是因为他内心的动摇,而是身后队员们杀气腾腾。 沐子惊讶地看着那个薙刀大叔不知不觉地靠近了竜也,手高高扬起猛地一下砍在其脑后,好可怕的手刀,这已经是谋杀了吧。 群马的环境这么险恶的吗? 竜也砰然扑倒在地上后,一众队员踩过他的身躯猛地朝佐生躬身道:“请务必收留我们!” “真好啊。” 花上稜拍着手笑道:“这样热闹,来参加大赛了真开心。” 忽的他发觉随着那些群马人起身后,眼睛却灼灼地盯着他,“嗳?” 旅馆的位置靠近道顿堀,后者为道顿堀川南岸极为繁华的一片区域,夸张的广告牌应该算是特色,如同走进了千与千寻一样。 趴在楼表的大只章鱼,以及帝王蟹,还有仿佛飘在半空中的河豚,偶尔还能看见搞笑艺人“哇”的脸谱。 天色从午后向傍晚跨度时,大片大片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街道有些狭窄却显得人来人往格外热闹,甚至沐子看见了在同一个路牌下,三对朝着不同方向照相的情侣。 不过更引起她注意的是“王将”那巨大的饺子模型,她抬起的眼神里充满了怨念,那个可恶的、恶劣至极的店员,不,应该说是店长,就是从这里外派出去的吧? 听着人群的喧哗,眼前又近乎都是成三成对的身影,几乎没有人在花坛边孤单等待或是被放鸽子。 花上稜和队员们不由得感慨:“感觉比帝都圈更有人情味一些。” 沐子仰着脸思索了一会道:“帝都也还是有人情味的吧,虽然那些地方大多是些怪人。” “沐子桑?” “嗯?”沐子看向花上稜。 “能一起拍一张吗?”花上稜羞赧地举着手机,脸怯怯地在遮挡下露出一半,期待地看着她,手还很可爱地攥着袖口。 牙白,真的牙白。 这真的是男生吗? “可以哦。” 沐子答着靠近过去,竟然还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味。 花上稜的身高其实比她还矮一些,他选定了章鱼烧的店为背景,两个穿着不同剑道服的女孩,额不,算了,就这样被摄像机刻画下来。 “稜君你应该”沐子不由自主地揉了揉他的头,“年纪很小的吧。” 花上稜对于沐子倒不抗拒,只是脸更红了一些,“我还在读初中。” “嗯,果然。” 听声音就能感觉到。 沐子点点头道:“以初中生的角度而言,身高算偏上的了。” “不要小瞧我啊,沐子桑,我再过一年就能超过你了。” 花上稜撅起嘴,似乎并没有忙着发着动态,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仿佛在观察些什么一样。 感觉被初中生这样称呼有点奇怪,不过换成女生的话倒可以接受。 沐子揉着眉心,感觉脑子乱成一团,干脆回避这个问题。 距离把行李和竜也放到旅馆,一行人出来已经逛了有好一会,此时闻见店里飘出来的食物香味,自然有人忍不住提议着去吃点东西。 “蟹道乐?” “不,有名是有名,太贵了吧。” “听说若狭家的海鲜饭很不错。” “千房的大阪烧才是绝品呢,全国第一。” 一派和气的众人在谈到吃上时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纷争,也许是没有尝过,对那神秘的美食愈发充满渴望。 沐子还在等着他们得出结论服从安排,然后便吃惊地目睹这二十多人忽然一甩手,各自分道扬镳。 这友谊也太脆弱了吧! 她默默地拽住似乎要到处乱窜的优美,然后优美又抓住了将生,莫名跟来的还有花上稜,以及剑道部的两人。 剑道部的倒是都可但是 沐子买了一个冰淇淋菠萝包并未把乱入秘密行动的稜君忽悠走,反而其跟得更紧了,她困扰地盯着这个小尾巴,唔,算了。 元祖串的店口有几个大阪青年扎着马步模仿着相扑,而花上稜一脸新奇地瞥了下他们,又凝视了一会墨字招牌,“元祖串?会好吃吗?” “应该不会差吧。” 沐子不太能吃海鲜,所以之前没有从乱军中选择一股,而元祖串则是来大阪前悠太的美食推荐。 这家店简直人气爆棚,她们匆匆才抢到店里的最后的几个座位。 店员呈上来的炸串很漂亮地一色金黄,沐子咬了一口牛肉丸子,眼神一下子放出光来,薄薄的面衣酥脆,一咬即破,和里面的浸满鲜汁的肉品勾连在一起,再加上美味的特质酱汁。 无视着优美幽怨的、应该是怕继续长胖的眼神,她将签上还有的一个丸子塞进她的嘴里。虽然目光很抵触,但是优美的嘴和胃却很诚实。 再加上猪杂汤,以及稍腻味时一口灌下的啤酒,哇 她差点忘了正题。 “大赛的事。” 沐子捂着嘴边吃边小声说道:“其实一般的业余赛的话,我们应该算强队了,但我问了一下軒悠老师,他说每年指导者们都会放年轻弟子去小东西对抗锻炼,这大概便是年年都会有不少黑马的缘故。” 軒悠范士?优美吃惊地差点噎住,不至于吧,就为了那一百万円 “特别是竜也先生抽到的兵库,大概率是应该是那支队伍,其中有一个自称琉原小次郎的人,虽然人很花哨,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剑盟四段实力,遇到了恐怕会很惨,真的很惨。” 蒼太好奇问道:“四段?” “嗯,剑盟的职业段位评定,从初段到十段,九、十段为名誉段位,也就是说最高八段。” 沐子想了想道:“四段的话,” “全国学生剑道选手权大会是学生时代能参加的最高赛事,而四段则是种子选手,甚至是冠亚军都只能达到的最高段位。” 蒼太听得有些窒息,什么!?前辈们要跟这种怪物打吗?他和大河都一时间看向将生前辈,主将将生的面色也的确变得严峻,游玩的轻松感消失无踪。 虽然得到问题的答案可能会失望,但将生此刻还是忍不住想知道自己的定位,他攥着拳头盯着五百川道:“我没有参加过剑盟的评定,你来看的话大概是什么段位?” “嗯,不好说呢。” 沐子苦恼地皱了皱眉道:“那些即便是一段的中学生,也经常涌现出妖怪的,如果就一般选手而言,黑你的话应该在两段吧,状态好的话三段。” 她顿了顿解释道:“两段的差距基本上可以说是碾压了,一段的话或许会有机会吧。我们只要调整状态,等待好运就可以了。” 第九十二章 温泉浴 实在是不知道能等待什么好运。 針谷将生沉默着想到,就算是刚开始遇不着,后来也会遇到的吧,那时可怎么办。 不过他对于奖金并没有什么兴趣,作为一个业余的剑道爱好者,能站在好的赛事平台上和强手对敌就已经足够给人生留下精彩回忆。 等下要泡温泉浴,啤酒的话也不能喝太多 沐子抿了抿唇边的酒沫,“我们的第一场是島根一支名不见经传的队伍,认真对待,全力以赴应该就能赢。” “那我们呢?”花上稜好奇地道:“和歌山的队伍中有什么厉害角色吗?” 沐子侧过脸瞥了他那完全被瘦弱所遮掩的身体一眼,“稜君你应该完全不用考虑的吧。” 她顿了顿嘟哝道:“毕竟好像完全不是业余的选手。” 不给他建议吗? 花上稜尴尬地挠了挠头笑了笑。 一众剑道部成员奇怪地打量着花上稜,这副柔软的外表和身体,不是业余也够呛的吧,真的不会受伤吗? 沐子忽的注意到什么脸颊微红。 只见她悄悄推向一边的酒杯被部员径直举起来一饮而尽。 他好像十分拘谨,坐在坐垫上也目不斜视。 田下蒼太吗?笨蛋啊!她低着头一个劲地吃炸串,也没想过拿回来。 夜色渐深,三支队伍也陆陆续续地回到旅馆。 竜也坐在墙角,似乎因被众人扔下而生着闷气,而左盼右顾了一下房间的群马队员们有些失望。 倒不是因为这拉开拉门就能看到庭院梅树、室内布置也整洁清雅的房间有什么不好,主要是他们好像误会了佐生所说的双拼。 帝都和神奈川的美丽女孩们,都在隔壁住在一起,似乎在嬉闹着,透过木墙传过来了阵阵银铃笑声。 再看着这群男子,一回来后就沉默利落地“啪啪”关上门窗,嘴角扬起陡然爆衣,以各种姿势秀着肌肉,宛若十八罗汉,时不时还晃过不明禁播物体,曾经有所期待的群马人民此刻心情格外复杂。 不过“男校”也有“男校”的极乐。 原本住七八个人的大房间新增数张床铺就快铺满,众人整理着行李箱,分别掏出了uno纸牌等等,不约而同地转过身默契一笑,把博人传垫到桌底,坐在一起大叫着玩了起来。 趴着看漫画的,把将棋带来、如国士高人一般托颌对弈的,还有不明所以地撅着屁股在房间内绕圈徐行,似乎是在演着魔王剧场的数人。 “勇士义彦取得了武器,对怪物造成了一点伤害。” “可恶!为什么只有一点伤害!” “八嘎,刚出新手村怎么可能有神器!而且不要和特效音对话啊,npc在那!” “同伴阿紫加入了队伍。” “我还没有问话啊,可恶,你不应该交待下你的人物背景吗?比如村子被劫掠了什么的。” “哼。”新同伴捻了捻头发挺了挺胸大肌,“真是无聊的男人啊。” “,呜呕——!” 房间里热闹地吵成一团,一直到叩门声轻柔响起,旅馆主人端坐在外拉开拉门。 旦那桑佐介看起来比自来熟的弟弟佐生要正经的多,脸也是一派平和的相貌,似乎即便在大阪定居这么多年,也没有被大阪的气息洗礼。 他看了弟弟一眼,又环顾了下房间的情形毫不意外,提醒道:“客人们,差不多该进浴汤了。” “靠!”/“假的吧!”/“雅蠛蝶!!” 众人丢掉手里的活动,大惊失色地冲了出去,懒洋洋侧躺着的家伙们看了一下时间,也惨叫了起来,对于玩物丧志痛心疾首。 不过他们很快就捂着身子连跌带爬地复又滚了回来,拿上了衣服。 令他们惊喜的是,似乎旦那桑的报时才算是准确,踏着木屐的女孩们吃惊地抱着浴衣匆匆跑入女汤,脸上仿佛写着“明明应该避开了才对”。 冲洗过后,沐子蹲在蟾蜍般的泉口边用木盆接着温泉水,淋在身体上适应温泉的温度,肩背白皙的肌肤迅速泛起一片霞红。 之前去阿美寮时没有在草津温泉体验一下是很遗憾的事,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她坐在浴汤边,小腿和脚丫浸泡在温泉中晃动,微微掀起一阵波澜,也许是因为地热的原因,坐着的石头也是热乎乎的,贴着肌肤传过来的是仿佛要将身体融化一般的舒适暖意,然后是半身浴。 雾气缭绕着盘旋在前面的怪石之上,和周围的青翠树木融合在一起,不远处则是竹制的隔栏,很有林间仙境的感觉。 下水前她摸了摸头上扎起的丸子,确认不会松开后心中微安。 一下子烫热的水抚满了全身,沐子感觉腿肚都有些发软,她缩着头,顶着一方毛巾只在水面上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 这下是真的要舒服得化掉了,她想象着自己成为一只呆立冒泡的、不会思考的女河童。 以各种奇奇怪怪的不能进男汤的理由,花上稜被队员们拉进了女汤,十二岁的他在关西的温泉是准入的,完全是蜡笔小新的待遇。 被按在椅上揉着头发,无奈地看着落下的泡沫,他倒是希望这些不过比他大了几岁的女性能把他当成正常的男人看待啊。 雾中一片朦胧诱惑的背影,还有眼前的可怕之物,他不敢多看地瞥了一眼,然后是第二眼,又是第三眼,脸庞红得都快能渗出血来。 他拼命地按着毛巾,这不是幸福,而是一场试炼。 “” “呼,还好还好不愧是佐生的哥哥,不愧是旦那桑,都以为要错过了,冷汗都吓出来了。” “稜酱呢?”一群大老爷们左右四顾。 竜也回瞥了一眼队伍里的那几个家伙,酱?你们是真的很危险啊! “他住在隔壁,此刻也在隔壁。” “该死!为什么不是我!”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花上稜一直不在,羡慕嫉妒恨地怒锤地面,“这是什么可恶的男主待遇!这种毫无兄弟情谊的家伙,真的希望那家伙去死好了!” 竜也看了一下那两个神奈川被抛下的男性,为什么不是你们,此刻不应该对自己此刻的行为反思一下吗? 只见一众黑星的人团结一致,跑得最欢,快速地冲完身子后,如同怀揣着梦想的赶海少年冲入温泉,扑腾着奔向彼方。 “兄弟们,有作战计划吗?”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群马的饿狼和神奈川的落魄者也赶到,然后一群人青蛙一般贴在竹栅上睁大眼睛,然而竹栅毕竟是久经旅客考验,如同大山般纹丝不漏。 倒是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做到的啊?” “天生的体脂?” “那么做真的可以变大吗?” “没有用的,怎么想这都是危险的圈套。” 优美酱看着坐在旁边的神奈川少女们, “其实会难受的啊,走路或是呼吸。” 她朝避世冥想的那只“女河童”指了指道:“要看看吗?那家伙的规模最好了,手感也不错。” 话语未落她便被一片水花扑面洒中,水漉漉地从头发上滴下来,略显狼狈。 不知道谁开始喘起了粗气,男生们感觉被背德感击溃,沮丧地回到池边冲了把脸,但在温泉中“茫然何所思”地泡了一会后,那边的笑声却更加肆无忌惮地高了起来。 “真的吗,面条竟然从誠君的鼻子里喷了出来吗。” “是的是的,吓坏我了,不知道是吃太快了还是什么原因,噗的一声,他捂住了嘴,但是” “所以之前分手其实是因为这件事吗?” “嗯。” 众人默默地看着低下涨红脸庞的奥船誠,太惨了,简直是公开处刑。 “说起来,剛君也很奇怪。” 津久剛霎时便从池子里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但是面无表情的众人一下子扑上去把他按住。 “上次不是大家一起去他家玩的时候,他一个人离开了吗?” “我途中也离开了一会,向阿姨问了洗手间在哪,结果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剛君从里面刚刚出来,手里拿着纸盒和h杂志,名字是xx眼镜娘xxx**” “牙白!真的假的。” “完全不知道!你怎么今天才说。” “因为真的吓坏了,封面上的女孩好像很像我,而且当时去玩的大家不是视力都很好吗,就我戴眼镜。” 津久剛捂着脸,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脆弱地缩成一团。 “还有悠輝君的事” 众人慌张得脸色全部一黑,哗啦啦地破水而出,不能这样下去了,这群女生难道不知道“青春期”男生的自尊心有多么脆弱吗? 这已经不是乐子了,而是秘密性的杀伤性武器了啊。 最重要的是自己当年干了什么事怎么可能记得起来! 他们互视了一眼已经是众志成城,背德感已经消失不见,错的是背后说坏话的她们。 他们排在竹栅后,搭着人梯要越过这道阻碍旧世界与新世界的壁垒。 这完全不是出于私心,而是出于公正。 “把谁先运过去?” 不知是谁提问,黑星剑道部的众人一齐看向了蒼太,蒼太惊慌地摆着手,想看归想看,但第一个看的人印象分会狂掉的吧! 大河似乎看出了好友的为难,托了托不存在的镜架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承载着大家的梦想,成为先锋吧!22岁魔法师,至今无女人缘,何等怨念也无法加诸吾身。” 众人齐齐震撼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勇士。 “哟呵!呦呵!” 不知道是温泉的水雾,还是因为紧张,众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汗水,他们背和手臂一点点地撑起来,就要将大河送过高墙。 第九十三章 剑道与男子汉? “真的敢啊,这群家伙。”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没有无辜者吧。” 竹栅对面的男生所不知道的是,还未等他们达成计划,竹栅震颤的簌簌响动就已经引起了女生们的注意。 估计是因为剑道比赛,这群家伙才得意过头、肆无忌惮的吧。 她们默默地出水裹好浴巾,抓起木盆之类的东西踮足盯着木栅的顶端。 沐子愣了一愣并没有放弃温泉,而是躲到大石后,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竹栅顶端冒出头的刹那,许多木盆飞了出去,其中数个如同打地鼠一般命中,只见到那头“啪”的清脆一声后仰,随即是竹栅背后“呀呀”的挣扎声以及“砰”的一声重响。 惨叫声中还能听到哀嚎。 “大河,不要走啊,大河,我们离不开你啊!” “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做30岁的魔法师的吗?” 唔 沐子看了看那近两人高的竹栅,为什么要试图越过呢,这种东西,就算爬上去了,怎么下来?不过剑道部的人肯定不会参与这种蠢事的吧,而且他们还很怕自己。 只听见似乎是“抢救失败”,那边传来了怒气冲冲的质问:“你们女生下手也太狠了!抛重物的话,真的会被杀的啊!” “那关我们什么事,偷窥的话,错的是你们男生才对吧!” 神奈川的女孩们脸色平静,似乎对男生的八嘎程度还有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不是你们先说坏话的吗?” 女孩们吃惊地互视了一眼,面颊微红,没想到那边竟然能够听到。 “哑口无言了吧,长舌妇!” “说长舌妇什么的,是不是太过分了!”女孩们气得身体发抖,反驳道:“你们还是剑道的修行者,偷窥就不感到羞耻吗?” 她们攥着拳似乎想到了一些从爸妈口中听到的骂人词汇,鼓起勇气道:“ダダメ男!” “哈?!!!” “駄目”也就是不行,可谓是世界的禁忌词汇了。 众人一下子炸窝,“是不是不行,你们倒是试试看哦!” 只见到一堆木盆再次从另一边飞了过来,伴随着羞恼的骂声:“変态!大変态!” “热爱剑道,就是勇于攀登高峰,探索未知的领域,尝试不可能的事情!从一种意义上来讲,剑道等同于冒险。” 佐生和几名前辈都抱着手臂,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阐述道:“这种冒险,有时候会被愚昧的人们理解为変态,这是何其的无礼和失态!” “竟然是你们?”本来不怎么关心这场闹剧的优美奇怪地抬起头,“真是了不得的言论啊,之前在道场里不是挺正常的嘛,即便有我这个美人部长。” 只听到沉默过后一声怒吼。 “部长你完全不行!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啊!人类是不会对猴子**的啊!” “谁说的这句话!”优美咬牙地冲过去猛踹竹栅,“老娘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 “変态就是変态!” 神奈川的女孩们撇了撇嘴,“虽然你们努力用帅气的语气,还乐观地阐述着,但这改变不了你们是变态的事实吧!下定决心了,回到学校后要把你们做的事全部曝光!” 不要啊!会彻底被隔离社死的啊!两个高中男生脸色惨白地一下子跪到地上,想开口却被薙刀大叔捂住了嘴。 “男子汉可不能求饶。” 他眉头紧皱,声音雄厚地喊道:“喂!那边的女人!正因为是变态才有做的价值吧!” “男人变态有什么错!不如说,正因为是学习剑道的男子汉,才毫不畏惧地顶着变态之名,亦要前进的吧!” 高中男生震惊而崇敬地看着薙刀大叔,在振聋发聩的言论后,他拿起了竹竿,他要做什么? 竟然! 他们看着其助跑,竟然是撑杆跳! 这是何其伟岸的、如同赤穗义士一般的身姿! 没想到会突然从空中飞过来,女孩们吃惊地叫了一声,看见一团黑影啪地一声落在地面上,如果那边也铺了石面,恐怕就是一桩惨案。 为什么啊! 她们瞪大眼睛完全不能理解男性的想法,倒是把这股豁出性命的勇气用在赛场上啊! “何其素晴的风景,我死而无憾了!” 看着眼前一片温泉的白雾之中,抓着浴巾抱紧身体的女孩们,大叔艰难地抹了下鼻血,头一下子倒在泥土之上。 也许是薙刀大叔给予了他们勇气,一个个陆续的身影通过撑杆跳摔到了泥面之上,顿时一片闷哼,不过比起眼前那透红的肌肤,那修长的脖颈和云润肩膀,那浴巾所裹起的沟壑,一切似乎都十分值得。 更不用说解锁到了众多新发型,这可是亲近到一定程度或许都得不到的待遇。 不过越过竹栅后,意识到可能迎接可怕的怒火,他们倒是一个个老实下来。 但神奈川的女孩们只是平静地看着这群穿着兜裆布的男生叹了口气,没长大吗? “所以呢?有什么好看的?” “裹好浴巾的样子不是和普通的露肩裙差不多吗?还没有泳衣露的多吧。” 那两个神奈川的男孩低着头跪坐着,脸红着咳嗽了一下道:“不,区别很大。不是露多少的问题。” 主要是从来没有见过。 而且要说的话曲线很美,而且雪足踩在池石上的样子也很动人,不是都市里穿常服的样子可比。 “不能理解。” 这个国家的男人,永远没有成熟的阶段啊。 因为有些冷,女孩们碎步又回到了池水中,轻声道:“你们想泡的话也可以泡。” “欸?可以吗?” 众人有些吃惊,她们竟然这么宽容。 “要是感冒就不好了,明天还要比赛。而且,池子不是很大吗,你们待在另一边,别再做傻事。” 超温柔啊! 心中的惊喜和旖旎一下子化为了极其沉重的负罪感,泡在温泉中众人完全找不到混浴的快乐,如同雕像般低着头,有些想死,走到这一步还被原谅,他们真的是无可救药的变态啊! 女孩们趴在池石边,笑着又议论了起来,优美继续爆料道:“之前悠輝君的事” 还来? 他们可就在这里了啊! 原来不仅是背着,当面也要议论吗? 众人捂着脸面色沉如非酋。 蒼太环顾了一圈,奇怪地喃喃道:“沐子学姐怎么不在?” 剑道部左盼右顾,也没看到魔女的身影,佐生随即朝对面喊道:“喂!师父呢!” 优美瞥着他们,面不红心不跳地道:“五百川的话头疼,早就回去了。” 带头的佐生心情一松,虽说计划无法完成,但也不用担心可怕的报复了,懒洋洋而得意地起身道:“啊,残念我们也回去吧!” 仿佛号角吹响一般一阵破水声,他们早就待得很煎熬了,此刻迫不及待地想溜。 “等等!” 优美盯着他们道:“别往这边过来,从出口出去是想被店员们报警吗?给我从竹栅爬回去啊!” 众人只能悻悻地停住动作重新回到竹栅边,搭着人梯一般挨个举过去,由于害怕再吃摔,喊道:“大将,接一下!” 在池边做着俯卧撑的針谷将生默默地看着竹栅上冒出、然后挨个落在地上的身影。 仿佛在证明这个国家正常人还是有的,只是很少。 优美在旁边担心地用扇子扇着轻风,给她喂水。 “真的该弄死那帮混蛋。” 沐子躺在床榻上,微喘着气面颊泛红,眼神依然有些迷茫,一直躲在石头后没有机会出来,差点被煮成了真河童,还是大家帮她穿上浴服背着她出来的。 不过擦干了身子应该不会感冒,只是有点难受。 优美俯低身子好奇地观察着她,语气有点奇怪,“你是第一次泡温泉吗,沐子?” 沐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让你不能去玩照顾我,抱歉呐,优美酱。” “没事,反正桌球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优美忽的钻进沐子的被窝,揽住她的腰在耳边低语道:“还记得以前在仁德高中时,我们的游戏吗?” 沐子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耳根红透,胸膛起伏得厉害。 “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且在这里不行。” 优美似乎并没有准备放弃,偷笑道:“大家不是都不在吗?” “可是优美酱你现在喜欢那个主将的对吧,再这样的话” 优美脸上浮现出惊讶,“竟然一直在观察我吗?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啊。” 想到今天的情形,她叹了口气道:“不该出现的人挨个掉下来,该出现的人却没有出现,他是完全对我不感兴趣吗?这样想着我有些“不满”啊。” “于是找我?” 注意到她偏过头去一脸闷气的表情,优美吻在其脖间笑道:“我也很喜欢沐子的哦?” 沐子闭上眼睛并没有反抗,优美挑开衣带,将浴衣微微下拉,只见一阵绯红从脖上染到肩上,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很美,是因为很敏感的原因吗?白皙的肌肤上就像开满了樱花。 指尖逐渐下滑,看着她紧紧捂住呢喃的口,优美不由得也抿了抿唇,在被下也解开了自己的浴衣贴上去,温暖的身体在怀中战栗了起来 第九十四章 不曾忘却的身影 “阿嚏!” 房门处的众人看着打着喷嚏、不断抽着纸巾擦着鼻子的沐子,明明没有泡多久温泉,却感冒了吗? “没事吧?” 神奈川的女孩们则是弯下腰来再度拭了拭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她们有些困惑,毕竟昨天有人留下来照顾,按理说也不会发展得这么严重才对。 “不用在意我。” 沐子将头埋在枕头下道:“我会在精神上为你们应援的。” “但是没有师父的指导的话。” 剑道部的众人声音显得有些忐忑,毕竟一直是沐子训练的,而她要在旅馆里休息一天,一下子对于赛场感到心里很不踏实,“而且我们看不懂对面的安排,出场顺序怎么办?” “按照之前的训练顺序就好了,对面不是特别厉害的话问题不大,拿出和对练时的气势来。”沐子露出一双眸子咬牙切齿地瞪着优美,“而且,部长!不是还在吗?” 优美心虚地缩了缩头,自己昨晚好像完全没怎么听她的话,太过分了?毕竟真的很可爱啊,完全忍不住。 “好了,好了,该出发了!” 她躲闪着眼神,咳嗽着将众人拉出去,合上了拉门,只听见一阵道别的声音和脚步声,还有旅馆主人祝福武运昌隆的声音后,旅馆变得十分安静。 沐子躺着补了一会觉,迷迷糊糊地被手机吵醒。 “沙酱?” “怎么样?大阪。” 露央沙的声音很能让人感到平静,沐子仰头思索了一会道:“唔,好吃的东西特别多,这样子?” “你不是去比赛的吗?”露央沙笑着道:“怎么听着像只顾着去吃一样。” 好像她的表现比露央沙猜想的还糟糕一些。 沐子转而支吾着问道:“你呢?” “当然是一切都好。”她顿了顿道:“不过又死人了,独身的中年男性,被刀刺死在小屋内。” 沐子惊讶地”啊“了一声,”老师讲的神待少女的案件吗?既然都已经传出目击报告了,没有去抓起来吗?或者是警告民众。“ “那女孩好像离开了那须町,藏进了庞大的帝都,这下即便有目击者也很麻烦,并不能确认真假、有效找到她的位置。而且杀人只是猜测,发出警告引起恐慌就不太好了。” 露央沙叹了口气道:“无论是警视厅还是更高层都不想高调处理这种案件,估计是担心挨骂,不仅是新闻媒体,要是被导演一改编那更是遗臭万年。” “无能的警察和政府,不能有效地维护治安、对糟糕的现状迟迟无法制定对策之类。” 沐子想了想道:“离家出走应该是家庭一方的问题吧。” 露央沙赞同地点了点头,转即说道:“虽说如此,但现在这个社会无法再苛责父母呢,毕竟要是出生率再降就糟糕了。” 真实到令人感到可怕 沐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沙酱的视角开始有了一些政客的感觉,是因为承担得越来越多、想得越来越深的缘故吗? 不过虽然玩政治的都是很厉害的人,但政治本身却只是一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推卸责任的艺术。 沙酱美丽的是其纯粹的初心。 她绕开话题道:“家庭的问题大多只是缺乏沟通,应该不是没有爱吧,看看有没有父母报案怎么样?而且之前不是为了调查島元寛太翻过失踪者的资料吗?会不会在其中呢?” 露央沙会意地道:“沐子你觉得案件之间可能会有联系?” “大概吧。”沐子支吾着其实也不太确定,毕竟想想那个島元寛太遇到这个不断杀死中年男子的神待少女,根本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对决。 不过这种事情给她的感觉更像是 “沙酱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露央沙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蝴蝶效应?” “嗯。”沐子擦了擦鼻子,含糊不清地嘟哝道:“比如一个杀人犯因为自己的原因破坏了数个家庭,给那数个家庭的幸存者心中留下了伤痕,在杀人犯始终没有落网时,那难以释怀的伤痕终于化为阴影,然后造就了新的罪犯。” “而新的受害者也有家人,无论是向弱者挥刀也好,向强者挥刀也好,向各种各样的人挥刀也好,罪犯开始呈指数性倍增,成为心理犯罪领域的蝴蝶效应。” 露央沙困惑于沐子经常会有的这种奇奇古怪的猜想,问道:“幸存者一定会对他人出手吗?” “如果警察对一切犯罪放着不管,而其又求助于其他社会力量而得不到帮助的话,我认为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露央沙沉默了一会,忽的想到了熊大,即便已经说出了很多情报,他也不肯承认他的枪支来源于何处,还有在梦乡的闹事。 甚至是理惠姐对于尾花樹的出枪那也是发生在二课将逮捕的尾花樹放出、其再度杀人之后。 “只要在事态加剧的节点前打断就好了吧。” “事是这样”沐子犹豫着道:“但像神待少女这种情况,已经远远超过了节点,最后抓到也只能击毙了吧。或许她一想到肯定会被社会所清除这种可怕的事,也会愈发努力了吧” “努力什么?”露央沙好奇问道:“反省?自首?” “不啊当然是努力杀人。” “完全不能理解。”露央沙微微有些生气地道:“你是认真的吗?沐子?要是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话,我都想把你抓起来了哦。” 沐子感到有些委屈,她现在这么难受,哪里有心情开玩笑。 “我很认真地在说啊,不是有很多杀人犯被在自己的会社被抓到吗?因为忙碌的工作是唯一能让他们安心下来的事。” “但是对于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的少女来说,她最后的“工作”也便是杀人了吧。” 她忽的意识道:“啊,我突然想到,除了寻找名单之类的方法,还可以到那种夜间人口密集的区域去等待试试看。她离开的那须町的原因可能不是产生了警惕,反而是证明她的状态已经不太理智。” “她有可能觉得效率降低,去更好的地方更快地接到新的“工作”。” 露央沙愣了愣,再度看向岚斗手中标着红点的地图,忽然觉得云开月现,那些轨迹虽然歪歪扭扭,但毫无疑问是飞蛾扑向灯火的轨迹。 前方的地点,神待少女今晚有可能出现的地点。 大概率是银座。 “真的很厉害啊,沐子!” 即便是最近心事重重,露央沙此刻也难掩激动,想要从电话里穿过去亲她一口。 “欸?这么快就得出答案了吗?” 沐子吃惊地擦了擦鼻子,“唔,抓捕别受伤了哦,对方大概率很不好惹。” 露央沙无语地道:“都已经连刀这么多个了,不是大概率,肯定是个狠人吧。” “不过我没有参与,那家伙好像办案上瘾,我想看看他们师徒齐心是什么结果。” 她支吾着道:“其实就是想和你聊下天比赛加油。” 那家伙是指直人桑吗? 沐子费劲地靠近电话,刚想说他俩完全没有武力值、不行的吧,露央沙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算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钟表,虽说他们比赛完后一定会继续观光,但她也不想被他们回来后依然看到自己在榻上。 大概是病了也不想被认为是懒惰?虽然父亲并没有如此教导,但有些想法就会通过相处陪伴传递下来。 家庭 她换了一套好像是和雲林院一起买的,白底蓝绘的牵牛花浴衣,然后拉开拉门,将要洗的衣物放在木盆里,穿过庭院匆匆朝着洗衣的方向而去。 拐过长廊的时候遇到旅馆主人佐介。 “昨晚客人您休息得如何?小店各处可还满意?” 虽然知道旦那桑什么都不知道,但沐子还是不由得脸颊一红,“都很好,承蒙佐介先生您关照。” “哪里哪里。”佐介双手合在一起,仿若古礼般交流道:“像您这样厉害的人,能够指导舍弟实在让人不胜惶恐。” 沐子愣了愣盯着他。 只见佐介微微笑道:“说来惭愧,是我听到您的名字后,就让佐生一定要请您来大阪时于此处落榻。” “五百川沐子,横扫玉龍旗的天才选手,之后在电视上看您败于細木由香利之手时我还不甘地连喝了三瓶清酒,醉的连自己的旅馆都找不到。” 如同粉丝不敢相信偶像出轨一样,佐介也对于那场败绩耿耿于怀,仿佛就像是为数年前发声一般,他沉声道。 “您的实力不该在細木之下才对。” 这是什么情况,竟然还会有人记得、还能认得出来吗?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沐子躲闪着旦那桑的目光,“可由香利酱也很厉害,输了就是输了啊。” “输了就是输了。”佐介表情完全写满了沐子应有的悲伤,但心结似乎也解开了,“您很率直,是我失礼了,剑道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他却又追问道:“您还有进行段位评定吗?多年前新闻就说您已经达到了六段,只是年龄还未达到评定标准而已。” “啊,我已经没有练剑了。” 沐子摆摆手,“如您所见,我也很多年没有参加赛事了。” 佐介更加沉默,沐子生怕他提过更多的问题,连忙从他身边跑过。 佐介侧身站在檐下,注视着她跑远似乎想到什么释然了,礼貌笑着称赞道:“这一身浴衣穿在您身上很美,即便离开了剑道,还请度过更加灿烂的人生。” 欸? 沐子不明所以地停住脚步,倾了倾身回礼旦那桑的祝福。 只是为什么他夸赞浴衣,却捂了捂脖子? 忽的她看见水面上所映出的,那白皙脖颈上的点点红痕。 啊!! 她低下头,脸烧红成一片,捂住脖颈惊慌跑远。 第九十五章 稳坐后方的大将 小东西对抗赛虽然只是业余赛,但似乎宣传甚广。 一路寻过来,结伴来到明心武馆的三支队伍发现眼前拥挤得车水马龙,停车场里已经被各式的车填满了空位,下来的人也毫无“规制”。 不过除开那些明显的民间队伍,带队的基本上都是一身素服的六七十岁的老师,神色古态庄严,步幅亦是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若要说这感觉是什么的话,或许是杀气。 优美看着眼前的武馆一时间仿若梦回许多年前,由老师带队参加一次次赛事的景象,只是剑道似乎坚持不易,曾经一路优胜的队员,曾经在道场上勇往直前、大杀四方的前辈后辈都已不见踪影。 唯有自己还对剑道有些怀念,在黑星组建了剑道部,将其留在自己的人生之中。 但入部的部员已不是那些熟识的面孔,不是从小怀揣着剑道梦想的少年少女。 职业剑道的圈子应该真的很小,比起加入的人,离开的更多,于是便会一次次地上演那简单而又最让人难过的事,物是人非。 她咬着嘴唇,要是在这里哭出来就太差劲了,只是眼睛有些朦胧地看着其他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和她有同样的感受。 但看见那些老师注意到她,微笑着点头行礼,匆匆涌向武馆、如同百川归流之时,她又会感觉世界依然广阔。 很快入场轮到了他们。 门口的工作人员抬头笑着问道,“贵方是哪支队伍?请于此处登记。” “啊,我们是三支。”队员们互相指了指,“帝都、神奈川、群马。” 男人表情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们的装束一眼,并没能分开差别,只能忍住嘟哝在名册上找好对应,“请入场,ご武運を。” “真厉害啊!” 队末的蒼太和大河背着一系列后勤物资,吃惊地环顾了一圈明亮的初赛武馆,感慨道:“比起我们的道场还要大很多。” 地板如镜一般映着拳头大小的灯光,四周挂着山水画,中间高悬书法“武德养神”,窗边垂着木帘,除了武馆内的声音,很少能听到外面的声响。 场中央有两个人正在众目睽睽下对练,打得极为精彩,完全不是那种得分竞技,而是纯粹的拼杀,让人心惊肉跳。 那似乎是明心的道场主和外来场主的表演赛,完全看不出那甲衣之下互相博弈、突然惊鸿一击的是60岁以上高龄的老者。 其中明心道场主似乎是使用的双刀,二天一流,而東军的场主则使用的是野太刀,燕返岩流。 虽然大佬们似乎并不介意,打得很开心,其他人也看得很入迷。但优美瞥了乐呵呵的主办方代表沖土先生一眼,依然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 切磋结束之后,双方蹲踞行礼,收刀入侧,四周响起了一片鼓掌声。 “虽说黑星很重视传统项目,但这里毕竟是赛场武馆啊。” 看到有一身黑衣、早早就位的正式裁判,甚至斜角处、正面都架设了摄像机位,剑道部选手们情绪有些起伏,兴奋和忐忑都写在了脸上,倒是主将針谷将生比赛经验丰富一些,脸色镇定。 一会过后,武馆外开始立起了闭馆比赛的告示牌,来自各府各县的参赛队伍也就此终于汇聚一堂,但不仅是说话口音,剑道服的样式、行步的姿势都大不一样。 不过由于两边悬挂着代表東西的旗帜,即便是有所差异的陌生选手们也选择了抱团,而之前场地中央的“友好切磋”,似乎并没有压住年轻人的血性,反而使得東西对峙,气氛有些紧张。 秉承着教练不在不惹事的想法,黑星队悄悄摸到所分到的休息处在坐垫上坐下,只听着扩音器里广播员严肃的声音,赞叹着两名道场主的开场,介绍着小东西对抗业余赛的历史。 他们遥遥和群马队和神奈川队打着招呼,和两旁的队伍相互行礼,许久之后才听道。 “感谢各地参赛方的踊跃参与,第十三届小東西对抗业余赛就此正式开始。” “现在宣布赛程神奈川队对和歌山队帝都队对岛根队群马队对兵库队” 这是之前在网站上就公布了的内容,没人有异议,分有四个赛事组在不同场地同时进行,在比赛规则宣读和各方准备工作完成后,赛场上参赛选手出列,跪坐上前。 而各组双方第一名出战的选手,则进入了赛场。 注意到突然消失,又探着身子向各处望了望,剑道部的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在赛场上发现了神奈川友人们的身影。 “什么!?她们竟然是第一个对战吗?” 而且不知道是准备了几套衣服还是怎样,花上稜还有其他的四名选手此刻穿的都是标准的深蓝道服黑胴台,面甲放置在膝边,面色平静。 其他的替补或是成员都肃然立在她们侧后。 蒼太有些惊讶,“按照顺序应该是先锋、次锋、中坚、副将和大将,稜君竟然是大将?” 前辈思索着答道:“也有故布疑阵的可能。” 众人看了看其他的选手,两男两女,什么样的身材昨晚就已经“鉴定”过了。此刻他们都是叹息着对神奈川这边根本不抱希望,其实把花上稜放到最后也行,如果前面的选手能解决战斗的话。 但这是过关赛的形式,也就是说胜者可以继续打下一场,直到对方再无一人,如果差距过大的话,很难有博弈的空间,毕竟强者恒强。 那噩梦般的一天,部长将五百川“师父”带来时,她就展现了一穿到底的残酷景象。 而神奈川的队伍还是四个高中生加上一个初中生,对面可都是成年男性,虽说肌肉肯定比不上他们剑道部,但看上去也很健壮。 眼见那群和歌山的人竟然笑了起来,一时间众人都替友人们担心着,脸上有些难掩愤懑。 “senpo,sonkyo!” 裁判红白双旗贴在身侧,“hajime!” “啪!啪!啪!” 对方接连踏步,见是这样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打得很凶,如同劈竹子一般用力量优势不断进攻,穿上甲服依然显得瘦小的神奈川女选手接连后退处于劣势,但一次次格挡得很好。 “那家伙是莽夫吗?一直从中线进攻?” 部员有些好奇地道,毕竟每次女选手只是稍稍偏转了下剑身就格挡了下来,虽然被压制得近乎抬不起头,但其实并不怎么狼狈。 “看时会感觉这样。” 优美瞪了他们一眼,让他们专注一点,“也许是沐子平常各种训练你们,你们才会有这种想法,但等等要是谁在场上没有发挥出训练的实力,呵呵” 话语未落,神奈川的妹子终于进攻,但也许是疲惫了动作太慢,被对方一招挡下,并劈中了面甲。 “menari!” 裁判一致挥起红旗,并示意分开。 “啪!” 但很快又是一击,神奈川一边再度被宣负。 “两本就输了吗?” 佐生有些吃惊地看向部长,其他部员们也震惊地齐齐看来,部里的训练怎么会和赛场上的不一样! 优美仰着头,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装作自己没听到,毕竟沐子的训练方案好像是为了让他们养成挨打的习惯,拖垮对方的体力,而不是以快速夺分为目的。 斩杀收头的工作完全被寄托在了黒的身上,大概就是这样取得优胜的计划。一个月的时间,比起养出五个厉害选手,不如养出四个笨蛋和一个主将。 要么怎么说剑道并不是单纯的剑的胜负,也是兵法。 让黑星众人转移注意力舒出一口气的是,神奈川接着上场的男高中生很快碾碎了对方轻敌的心态,连败两人,在和歌山手忙脚乱地更换了一下上场阵容,让主将上场时,才将其击败。 和歌山的大将微喘着气,皱着眉头,急于拿分又被神奈川的女孩拖了一阵后,又在之后败于另一位男生之手。 简直是故技重施,当面打脸。 和歌山的领队,那名中年男子,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谁能想到对面年纪轻轻的,竟然如此阴险。 他有些心急了,他们打败的次锋,看样子不是对方的主将,而一旦主将出场,其实上就威慑力全失,已经没有了多少安排布置的余地。 让他心情更加下沉的是,对方副将的水平也不差,很快便击败了他们的又一人,这是要一轮游直接躺进败者组吗?领队吓得魂都飞了。 “紅野!!” 见着领队眼泪汪汪地握住自己的手,紅野翔心中极为无奈,默默地起身上前。也许即便是在背后无人问津的小兵,在命运的浪潮下也有发光发热,成为太阳的一天吧。 对方连“斩”两人,呼吸声很重,身体也有些起伏不定。 “哈啊——!” “啪!” 紅野高举竹刀,刚刚响亮凶悍地喊出气合,就被漂亮而利落的一击刺喉倒地。 “shobuari!”裁判手中白旗举起。 太阳陨落了。 “” 紅野连忙双臂抱住脸,刚才一脸殷切的队友们不出预料地齐齐面目狰狞起来,扑上来展开了猛烈的踩踏殴打。 惊人的战局布置和逆转,黑星众人都看呆了,团队比赛竟然能玩出这样的花来,他们连忙冲上前祝贺。 “厉害!” “真是太厉害了!” 他们看向两个男高中生,太恐怖了,通过肌肉完全看不出来,一个一挑二,一个一挑三。 “呀”花上稜挠着头,看了看旁边汗流浃背的队友们,可爱而无奈笑道:“我也没想到,完全不用我出场呢。” 众人打趣道:“也厉害的呀,大将,坐镇后方提高士气就好了。” 优美没好气地揪住黑星众人,“她们已经领先一步了,你们给我回去好好加油啊!” 第九十六章 坚壁阵 但比赛终归不是愿景织绘的胜利。 惨剧很快映入眼帘。 比起场场虽有高下、但是还处于拉锯较量形势的比赛,群马他们果然遭受了完虐。 黑星众人也看清了那兵库队伍中格外亮眼的身影——琉原小次郎! 很花哨,真的远超他们想象的花哨。 比赛中他甚至连甲面都没有戴,一脸自信轻佻。 他黑色短发的末端挑染成了赤色,就像是岩浆,再加上那阴柔俊美的面容,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的角色一般,整个人看起来特别邪魅。 更夸张的是他竟然还有专门的应援团,清一色的少女在不远处拉着横幅,上面写着“迷上你了,原原君!”之类,每当他拿得一分之时,就激动地无声尖叫跳跃。 而之前的登记员并没有关注比赛,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蹦蹦跳跳的女孩们鼓着掌,两颊是莫名其妙的红晕。 为了你自己放进来的啊!登记员桑! 他们仰头捂着眼睛,感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比起这个,竜也被以接近轻蔑的方式连击在面甲之上,似乎一下子也算不上什么。 “你们想的话,我也可以穿上水手服为你们应援的哦,” 优美注意到部员们的目光,笑道:“只要拿出奔着优胜去的信念的话。” 剑道部众人默默回头看了部长一眼,心中的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 “不,完全不用。” 优美好奇地道,“不需要勉强的哦,我很了解你们男生的哦。” “不,真的不用。” “你们这群家伙!”优美瞪着眼睛,如同虎跃羊群般扑进去,脚脚踩在不知谁的脸上,挥臂又不知道扫到了谁,一时间众人七零八落,被她最后找准目标地揪起了将生的衣领,“不要不知好歹!” 就是这点啊!就是这点啊! 众人恨得紧咬牙齿,敢怒不敢言地抱着头。 好看归好看,但这么豪迈,哪个男人能升起世俗的欲望?每次看到那群完全不知其本性的棒球部的家伙,他们真的都感到切实的悲哀啊! 双目互视之中,将生还是默默地转脸躲开。 “” 优惠继续盯了他一会,黯然地垂下眼帘,轻轻松开他的衣领,起身转过去拍理了下裙子,“是吗?以后我嫁人了,别后悔哦。” 众人有些愣地看着部长伤感的背影,她就这么想穿水手服吗?不至于吧! 但是那边的比赛还在继续,琉原小次郎宛若花园漫步一般进行着连斩,无论群马队员们如何尝试着进攻防守都毫无用处,其展现了绝对的差距和统御力。 只见竹剑轻而易举地被接连挑开,然后是落在面甲上的两连击,他甚至如同斗牛一般让过了群马队员们冲锋的余步,但队员们只能在面甲下瞪红了眼睛喘着粗气却于事无补。 甚至到最后的主将,薙刀大叔面色严峻地起身上场之时。 经过了一阵试探与交锋,琉原小次郎嘴角一扬,压制住了大叔竹刀的中段,在其挣扎之中转手一挑,一式华丽的卷技直接将对手的剑送上半空。 大叔茫然地看了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插在梁中的竹刀,惨白的脸色上一片青赤,实在是丢脸至极。 “放弃吧,你这种水平称不上是我的对手,甚至连挑战的资格都没有。” 琉原小次郎对裁判招了招手,仿佛默认大叔已然认输。 他眼神中夹杂着骄傲与不屑,看了群马队一眼后便径直离去,还是在其老师的喝令下才勉强恭敬地回到了赛场,完成了蹲踞。 但其老师渕野随后也对赛事方不满地道:“这就是你们设置高额奖金的结果,这些人完全不是抱着对剑道的虔诚之心而来。若是强者对弱者的碾压,哪边都得不到锻炼。” 不是您老人家非要派弟子参加的吗?这本来就是业余赛! 惹不起惹不起,沖土也只能苦涩地笑笑赔礼称是。 渕野并未刻意放低音量,再加上这种古朴武馆并没有看台,贵宾就坐在小桌之后,琉原老师所说的话完全传入了群马队员的耳中。 羞愤交加之中,他们匆匆从剑道部众人前走过,众人也感觉到什么停住脚步,一句话也无法说看着竜也等人苦涩离场。 原本因神奈川等人取胜的轻松感此刻完全被沉重所替代。 一会后终于轮到了他们。 “帝都黑星剑道部对阵岛根剑道组合“丸亀”!” “加油!” “加油!” 经过了刚才那样的事情,不仅是替补和后勤部员们有些紧张,神奈川的友人们也到来在一边鼓劲。 既然是穿过遥远的距离来到这里,肯定是不想落魄离去,当然是想一路向上,赢得奖金和荣誉,更勿论说还有一起住在旅馆的伙伴! 黑星选手们默默地穿戴好甲面。 出场顺序没有变化,也不敢变化,首先出战的是先锋佐生。 “佐生前辈加油!” 蒼太为前辈感谢地应援着,而得到了一个“大丈夫”的手势。 九冨微微提振了下肩膀,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选手,“新选组?” 佐生没有回答,只是通过甲面的缝隙紧紧盯着对手,这可是比赛,而不是和队员间的互练,他手紧张地有些颤抖,并不像手势中那般云淡风轻。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在裁判宣布开始后就抢先进攻。 面! 佐生虽然一时间视线慢了一拍,但格挡的反应本能却提前地拦在了竹刀之下。 小手! 他迅速地拉近距离,再度格挡,嗳?慢下来了?完全能看清! 腰! 他转过竹刀。 喉!面!手!腰! “啪!啪!啪!啪!” 反应好快。 九冨皱着眉头心情起伏比对手还剧烈,好几次自己都失误了,被对方完美防住时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从反应来看他们的差距很大,他倒是听说过那种专门观察对方的剑客,是在学习他的剑技或者琢磨剑路吗?但他寻思以自己的水平也没啥好学。 再度不断地展开攻势后,九冨开始气喘吁吁,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跟乌龟一样! 在玩弄他吗? 在玩弄他这颗脆弱而敏感的心灵吗! 他很快愈来愈累,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满,毕竟进攻方要耗远高于防守方的体力。 渕野皱着眉头又朝举办方道:“这又是在干什么?练习格挡?” 沖土也有些困惑,只见那红白两方前进步和退步的频率都逐渐一致,口里的气合声也逐渐变成了“面面手!”、“面面胴!”之类的呼喊。 九冨终于忍不住稍微垂下竹刀喊道:“你进攻啊!” 佐生摇了摇头,鬼才进攻,每次进攻都会被魔女荡开剑往死里吊打,既然现在竟然能够防御好攻势,何乐不为。 他宛若觉醒了一般意识到,自己的长处是在于防御啊! “现在开始加时。”裁判抹了抹头上的汗,“要是没有胜负,双方选手都会判负下场,没有问题吧。” 佐生轻轻舒出一口气,自己竟然和对方已经鏖战到了如此境地吗? 他向裁判点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在加时之中,他格挡的动作稍微大了一点,九冨就向后踉跄了起来,然后倒在了地上。 这样算他赢了吗? 啊,不行吧,这不是拳击比赛。 “快刺啊!刺啊!” 佐生正困惑到底是哪里的声音时,见到是裁判的嘴在不停抖动,似乎比他还要激动。 他猛地醒悟到了什么,抬剑刺在了九冨的喉部。 裁判咬牙举旗,观众也是鼓着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島根队的体育老师咬着手指,不甘叹息道:“毫无破绽啊,对面,我看出来了,这是坚壁战术。” “坚壁战术?” 一众队员顿感震惊地抬起头,“我们该如何破解。” “很简单,反坚壁战术的坚壁战术。”体育老师振振有词地道。 “厉害!请传授给我们,老师!” 体育老师微笑着伸出两只手掌,比着手势道:“只要他们不进攻,我们就不进攻,如此对面便无计可施。” 他看了一眼学生们,示意着此处应有掌声。 于是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来,对面刚赢了一场有些雀跃的剑道部顿感忐忑,看向师父临死之前托付的部长。 优美默默地看了一眼对面那群蠢货,再看了一眼自己这边一群蠢货,一语不发,群马队实力还真不差,但是运气就差了很多了。 “欸!赢了吗?” 正在庭院里晾着部员们衣服的沐子有些吃惊,快步跑进房内看着那高处的电视,只看到了一条匆匆地在最下方滚过的结果。 “可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你们的对战啊,按理说转播剪的话也不会全部剪的吧。” 那是因为你完全不知道现场是什么样子。 优美默默想到,看了被抬在担架上远去的裁判,还有一名年迈的剑道老师一眼。 沐子没有听到回复,也没有在意,而是喜悦地继续问道:“他们感觉怎么样?” 优美看着欢呼雀跃,如同取得了赛事最后大胜一般抛着主将黒的部员们,又看了看愤怒地已经盯上他们的琉原小次郎,不想对于这件事做出置评。 倒是佐生一把夺过了她的电话,激动而自豪地报告道:“完全余裕呢!师父!” “哦豁!”沐子也被感染到笑了起来,“今天的右肩很高是吗?” 其他选手也凑过来拍着肩膀喊道:“是的,状态太好了!” 沐子转头看向天空,仿佛那一百万円在空中对她招手,她快步地跑到长廊上。 “嗯,我去跟佐介先生说这个喜讯,给你们准备相扑选手的寿喜锅!” 第九十七章 遗憾与梦想 其实外面寒风凛冽。 竜也经过门口时竖起衣领微微挡住了脸,犹豫着看了一眼团团围坐在桌边的友人。 桌上那热气腾腾浮动着各色食材的大火锅,伴随着雾气扩散的香气浓郁扑鼻。 娃娃菜、蘑菇、茼蒿、油豆腐、萝卜还有满满的牛肉卷、鸡肉丸子、五花肉各种颜色缀在金黄的汤上,满满的幸福感。 而那众人之间的空坐垫,是为他们预留的地方。 大家都没有动筷子,啤酒也没有开。 仿佛一直在等待他们的脚步声,望过来的眼神充满期待,安慰道:“吃完寿喜锅,元气满满地再上战场吧!” 似乎是希望他们从沮丧中走出来,只见佐生攥拳坚定地道:“比赛还没结束,重回赛场,叫那个琉原的家伙好看!” 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竜也沉默着,他无法忘掉今天比赛的那个身影,被人打得狼狈得都不知道如何招架的场景。 原本起身准备拉他的花上稜看到他身后的其他群马队员,还有他们打包好的行李,脸上笑容一下子消失,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这是要走吗?” 众人蜂拥出来,脸上全是不敢置信,“这是在干什么,竜也桑!还有大叔,你不是说剑道就等于冒险吗?怎么就可以这样放弃?!” “因为做不到啊!” 薙刀大叔本来面着墙壁,此刻忍不住大喊着转过来。他脸上全是不甘的泪水,从悲伤皱着的五官间流下。 “无法像少年一样拥进朋友的怀里哭诉啊,大叔我啊,已经四十了啊!” “放弃了那么多东西,一所悬命地学习剑道,想追求过去的梦想,但被比我年轻这么多岁的孩子打败奚落,现在痛苦地想一死了之啊!” 大叔原来是这样的大叔吗的确,他们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来到这里的,都只是被乐观的外表和玩笑遮掩住了。 黑星部员们呆在原地,那份痛苦的心情,是抱着玩乐态度的自己等人所体会不到的。 正因为这份认真,才从赛场上受到了更大的伤害。 竜也摇了摇头。 “我们不会就此放弃的,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群马队员们无声地行完礼后离去,在主人佐介叹息般的注目下离开海松旅馆,至于会不会就此离开大阪,没人知道,因为败者组的对局不会再出现在明心武馆。 除非能赢下所有失败的队伍,才会在半决赛有回归的可能。 看着群马队员们的身影逐渐被黑暗所吞没掉,所有人神色黯淡。 “可恶!” 佐生一拳狠狠打在墙上,咬牙怒吼道:“如果只是一般的胜负,只会不甘心,根本不会如此痛苦!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把其他人放在眼中!” 听到众人愤懑的议论声,沐子对于罪魁祸首是琉原小次郎并没有多少意外。 他以前起便是那样,将对手狠狠践踏、踢下深不见底的悬崖,以证明自己站在了高山之上。 “你们知道剑道的理念吗?” 突然的提问使得房间一下安静。 无论是黑星的人还是神奈川的人都看向沐子。 沐子用筷子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殺”字。 “渕野大师传授给琉原小次郎的是古道,也就是恶境的生殺之道,地震、火难、饥荒、战乱强者才能谈及攻伐天下,守护域民,弱者被裹挟或曝尸于野自然得不到尊重。” 众人愣了愣,心里有些发冷。 优美盯着谈及剑道就认真起来,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沐子,以免其被误会说道:“但軒悠范士也有传授完全不一样的另一条古道吧。” “嗯,老师认为剑道除了较技,强大的精神和风度也十分重要。比试前后的蹲踞,相对蹲坐降低重心、将视线置于较低的位置,就是心怀敬意、尊重对手的表达。” 沐子继续道:“现在不再有你死我活的厮杀,竞技的乐趣在于对手的存在。对待强手,抱有将其作为目标的野望,对待弱手,抱有对其成长战胜自己的期待。” “每次都互相砥砺,碰撞心灵。分别之后的缺失,分别之后各自的经历,以及那仅仅靠剑道维系在一起的人生羁绊,都能通过交锋如同昙花再现,填至圆满。” 听完她的话,众人隐隐有所感悟,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原谅如此践踏他人的琉原。 将生抱臂思索了一会,问道:“軒悠范士的理念真的也是古道吗?” 这倒是很好的问题。 沐子擦干茶痕,“古今并无新事。只是主张各种得胜之法的派系在过去盛行,而老师的派系在过去一直很衰微。” 她比着手势道:“就如同两名道场主的较量,二天一流是宫本武藏所创,而燕返岩流则创自佐佐木小次郎,武藏家乡为冈山,而佐佐木家乡为越前,左西右東,那便是对过去那场决战的隐喻。” “传言当年武藏在决战前使得自恃名流的佐佐木小次郎多等了一会,使其心浮气躁,又带了一把长于其佩刀的木刀,使之连“燕返”都未能使出便被斩杀当场。” “这可以说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也可以说是兵法。过去的人很明显赞赏后者,讲究武道精神和风度死掉的佐佐木小次郎成为了踏脚石,武藏则作为剑圣被传颂至今。” 见众人完全入神地听故事去了,优美无奈地解释道。 “名流的做法在过去活不长,兵者诡诈的做法在今日公平的赛事环境下不提倡,两者一直都在,只是人们只会看到光彩的那方而已。” “只有对手才会一直关注对方,所以沐子她看待琉原小次郎并没有刻意的褒贬。” 沐子笑了笑,“因为没有必要二元论啊。” “现在大家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就像此刻,你们或许会背负起友人们无法实现的梦想,现在以及以后的剑道练习、人生经历,都在不断塑造你们自己的精神和武魂。” 优美愣了愣,盯了沐子一会,被呼喊声恍神后,没好气地把一脸激动的部员们按下去,“你们还真的想报仇吗?飘了?以为能打过?” “真是的,你们那“表演”差点把渕野气不活了,琉原他不找我们麻烦就好了!” 见到大家都回到了桌边,沐子也不再矜持,双目放光地扫荡着牛肉卷,烫得捂着口嘟哝道:“不要紧的,我最近都是“大吉”,他抽不到我们的。” 哈?这就是刚刚义正言辞的武魂!? 这就是要在人生中塑造的精神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优美气得捏起沐子的脸颊,但其眸中含泪动作却并未停下。 “放开师父,师父讲了这么多饿坏了,让她吃!!!” 由于是业余赛,不会给各地的队伍多少等待和停留的时间,刚好是七日的赛程。 群马队不知所踪,连带着黑星和神奈川的两支队伍去武馆的路上话语都少了很多,好在活泼的“师父”终于出山镇场,算是增添了一点生气。 只是为什么要裹得像个粽子,是因为感冒没好吗? “好漂亮的武馆,肯定花了不少钱。” 沐子进武馆后第一时间跳了跳,想试试脚感,但没能跳动,毕竟里三层外三层,帽子围巾加棉衣。 众人:“” 优美有些无语,“不至于吧,穿成这样。” “我原本是觉得没必要的。” 沐子拉下围巾刚露出嘴,琉原的目光便扫过来,她立刻木头人,琉原只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就将愤怒的目光转移到了将生的身上。 不过也许真是因为她的幸运加成,第二轮也没遇到琉原,他只能向倒霉的另一队東军发泄怒火。 但胜者组的战斗依然越来越艰难,剑道部在第二场感受到了明显不同于第一场的压力,毕竟面对的是已经淘汰过一支队伍的对手。 陆续的交锋之中,剑道部在开始淘汰起对手占据了一点优势,但随着对方差不多弄清了打法,很快被死咬着接近扳平。 众人兴奋的加油声也低落下去,紧张地屏住呼吸。 对方主将加畑上场之后,甩了甩剑,似乎对于逆风并不在意。 蹲踞起身之后,采取了极其凶猛的攻势,那各种刁钻的、并不常规的进攻方式,很明显黑星副将荻内无法招架,动作愈发仓促,很快被两本拿下。 这样的话,彻底扳平,要轮到主将对决,决定胜负了。 想到群马离去的场景,部员们的额头都冒着汗水,倒是神奈川那边再度解决了对手赶来,这无形中又是压力。 他们不想被送走! 要把群马的份一起赢回来! 黒仿佛没看到队员们压抑着各种情绪的眼神,沉住呼吸。 沐子正在他耳边小声分析着对方的漏洞和可能的攻击方式,制定取胜方案。 对方的教练此刻也同样拉着加畑好像在强调战术,好在局间休息间隔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其被荻内消耗的大部分体力恢复不过来,对自己有利。 很快背后分别系着红白两带的黑甲主将手握竹刀,步入赛场对峙。 缓缓蹲踞之后双方回到中段。 一段试探后对方迅速挥剑采取了之前的打法,试图以猛烈的进攻逼其回防,然后攻击小手。 “啪!”、“啪!”、“啪!” 黑严防死守,同时注意着对方的状态,沐子说过,其体力不够,教练肯定会想着耍诈。 “啊喝!” “啪”的踏足声伴随着对方的佯攻压上身前。 黑双目微睁,果然。 他没有和其近身缠斗,而是装作被惊到,防守般向后跳脱一些,实则是悬待一致,诱其击面。会上钩吗? 机会! 加畑目光一亮,屏住急促的呼吸,稍一蓄力便猛地前劈。 但黑神色沉凝,刹那间转剑,向右前方快冲数步,竹刀横扫而过将对方腰斩,一计漂亮的面拔击腹。 “厉害!” “大将!” 部员们激动地鼓着掌全都站立了起来。 裁判声判决也响起:“do-ari!” 对方第一轮落入圈套后,第二轮已然有些上头,黑数次回刺逼其回到中段姿势后,于交剑中再度抓住破绽一击着面。 “shobu-ari!” “三十二路加时赛,胜者!帝都黑星剑道部!” 針谷将生取下面甲,呼吸有些激动地急促。 和第一场的平静不同,也许是群马的离去带来了压力,他此刻心中全是想要获胜的、听到观众呼声的心情,不想因为自己没尽全力而留下遗憾,他想要的不是回忆,而是精彩。 青春么? 他回头看了优美一眼,忽的看了一片不一样的整个世界。 第九十八章 和老 “势头很猛啊,東军从帝都那边来的大将。” 多比良勝看向琉原小次郎笑道,“以比试而言,至少比起第一局要有意思的多了。” 琉原收回目光,轻蔑地道:“冢中枯骨而已。” 多比良勝从他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些微的不同,试探道:“您应该认识那边的领队吧。” 不等琉原回答,他便微笑着道:“時守优美,好像看过的样子。是冲进过玉龍旗准决赛的选手吗?她当时是团队中的什么?先锋、次锋还是副将呃!” “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琉原瞥了手下一眼,陡然顶在其喉咙的竹刀使得其难受地发不出声来、挤着一脸可笑的青白讪笑,“发挥稳定、有时又能逆转局势的人才能胜任的位置,中坚。” “遇见熟人是很有趣的事,但可惜她不会上场,上场了也不是我的对手。有这个机会的话,我倒想好好地在她面前把她的队员踢得一干二净。” 琉原松开竹刀。 多比良看了看自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离刀柄还有半截的手,脸上一片阴晴轮转,按着沙痛的喉咙自行吞忍剧烈咳嗽的冲动。 琉原继续盯了远处的优美一会,又看了看自己身边桀骜不驯、拼凑起的队员,心情复杂,忽然觉得这场业余赛即便作为玩乐也寥落至极,毫无意义。 他起身上前,拽住正准备第二轮的次锋反手甩出场外,无视其低着的愤恨迷茫的眼神,而是转头冷冷命令了裁判一眼。 裁判皱了皱眉头但依然是示意开始。 “喂,你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吧。” 他看向出声的对面的蝼蚁,二话不说冲上前,直接落刀当头一斩。 “啪!” 连忙格挡、感觉手臂一麻的深見只见剑影一闪,更快更疾地从右方再度斩来,吓得魂飞天外,太快了,一般人只能出一剑的速度这家伙出了两剑。 “啪!”、“啪!” 陡然间太阳穴处一震剧痛,深見眼前一暗,又变路第三剑了吗? 根本没法格挡,哪里来的怪物! 他歪着头向后踉跄时,腹部又传来被扫中的震荡痛感,他干呕了一声彻底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 “残心呢!残心!” 深見脑海中“咚咚”地连响起被击面的痛鸣,意识模糊间听见对方的怒吼还有裁判分开的命令,勉强还握剑在身前招架的姿势又被狠狠格开一撞,翻倒在地上滚出了场外。 “呕——!” 一股呕吐物从缝隙中泻了出来,还有一些因为面甲的阻挡溅到脸上,深見脸色惨白地抽搐着,试图爬起来却使不上力气,远处对着这边的摄像机连忙转开,一群医者跑了过来。 见到有人愤懑冲上场刚好迎向发泄中的琉原,擦拭着脸上青痕的其队友,对着这一幕幕都只是无声的麻木和怜悯。 毫无疑问琉原是混蛋,但他是最强的混蛋,牛羊才会结队,而猛兽独行。 回到旅馆之后,盯着接下来的赛程,优美不由哀鸣道:“真是很不妙啊!” 虽然他们姑且是连赢了两场,但此时剩下的32支队伍中已经有一大半都是西军。(20:12) 真正的西军的屠戮将开始,他们要面对一天多场的对决,而撑不住的为数不多的東军将再度被清扫,而剩下的那些更难站住。 “这样的话体力可能撑不住,我们反倒成了被消耗的一方了。” 沐子乐观地笑道:“不过应该会按净胜分排列晋级,问题不大。” “问题很大!”优美瞪着沐子,“又不是把输给强队的分从弱队上找补回来、稳定在中流就好了,那些西军可都是强势方啊!” 她如同贞子一般顺着榻榻米爬了过来,仿佛希冀着什么抬起脸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吧,沐子,特训是时候掏出来了!之前有一月特训,现在应该有一天特训的吧。” “我又不是哆啦a梦,这场比赛也不是什么黑子的篮球,赛前能拔高的就那么一点,剩下的都要靠长久的练习。” 沐子险些被一下推倒,撑住优美的额头抵御住“嗷嗷”攻势,继续回着聊天群中的消息,好像帝都那边各种事情都炸成了一团,在大阪隔岸观火还是挺有趣的。 看见麻衣姐好像在贩卖危险物资,她又想了想那一百万円,目光一亮提议道:“对了,倒是可以打禁药,你觉得刺激剂还是类固醇类的效果比较好。” “啪”地一声沐子的脸被按在了榻榻米上。 优美生气地抬手,起身又恨恨踢了她一脚,“算了,我去找她们。” “对练?” 神奈川众人正很端正地坐在庭院里养气凝神,闻言睁开眼互视了一下。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只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 看到黑星众人,花上稜抱着盘起的腿摇晃着很开心的样子,“明天的赛事强度一下加大,得先预备调整一下节奏啊。” 她的笑容简直就像沐浴着阳光的向日葵一般,黑星众人一下子擦了擦呆住的眼睛,太可怕了。 “这边是我们的出场队伍,彩乃、遼太、琴美、優弥,我。” 花上稜依次介绍着,随后眨了眨眼睛,“还有千晶和淳子,她们是替补,大家应该都有一些了解了。” 的确,都是一起混浴过的关系了,各个意义上都很熟了。 佐生贼兮兮地在优美耳边悄声说了两句,优美咳了一声,大大咧咧地一摆手道:“就先把遼太和優弥先换下去吧,我们热热身,不要手下留情。” 正准备去拿剑的两名男高中生停住,真能挑啊,还不要手下留情他们僵硬地转过头,只见到她们一脸平静的笑容。 “哈哈~” 似乎黑星等人会做出如此无耻举动在她的意料之中,花上稜托着脸颊笑了起来,“嗯,就这样吧,优美姐,我们这边可都是女孩子,你们要下手轻一点哦。” “啊,除了我以外。” 在众人都聚在庭院中时。 五百川一个人从旅馆中出来,穿梭在了城市街道。 怯懦的妹妹或许只是想来大阪比赛和观光,但对于她而言,这里有一位长辈、一名朋友、一个有用的老头。 架设在河川上的短桥,两边穿梭到视线尽头的起伏高楼,就像是h字的没有直升机的停机坪。 她一手提着点心店买的礼盒,矗立在桥上拨打着号码,身下流淌着粼粼波光的河川,渲染着零落的人影街景仿佛要将她的存在完全掩盖。 但又没有人比静滞的她更加显眼,就在这城市的中心成为讨厌的逆流者。 她扶着桥栏,既等待着物又等待着人可惜 电话并未接通,更确切的位置却随着电话的拨出被找到,出现在了她的手机之上。 蓦然转身,五百川于桥头抬首,双眸看向那拄着一只龍拐、在大楼中凸出的天台上遥遥相望的那名老者。 竟然在家餐厅,旁边坐着的一桌人或许是他的家人什么的。 “逃避不掉的,和老,除非你下定决心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大家也结束了。” 她平淡陈述着的声音从破烂的手机里带着电磁感响起来,仿佛在讲一件很寻常的、毫不感到悲伤的事,老者脸上浮现出惭愧和心痛。 在她抬步而来的同时,老者冲回到桌边,龙拐杵在地板上惊声道:“走!快走!” 儿子不明所以地被他赶起来带着家人离去,和老将钱压在餐具下后,抱起孙子也跑动起来,就像是一个抱着幼崽的老猴子。 他虽然身形佝偻,但龙拐竟然一定程度上代替了不灵便的腿,一时间健步如飞,甚至连下楼梯都如履平地。 来大阪探亲的一家对这吃饭时的意外状况感到困惑,只能将一切归之于神秘莫测的大阪之魂。 五百川步伐看起来在人流中不紧不慢,但已经是奔跑起来,衣裙飘飞,大家对这奇怪的人仿佛视而不见,不经意的动作反而留出了一片空隙拼缝的坦途。 终于她来到那远眺的大楼之前,偏过头注意到了广告牌中指示着的位于八层的sunshine餐厅,电梯门所放出的阵阵人群涌至她身前,一切都宛若信息素一般游入她的脑海。 片刻驻足后,五百川转身步入大楼一边的巷落,灰白有些斑驳的墙面中,逐渐显现出了一扇垂直打开的门,她就这样静静停在门后。 和老探身进入盘旋着的楼梯中央,俯首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只有阳光和门影的楼梯出口,心中稍微舒了一口气。 两人隔着那么长的距离,无论如何她也无法这样快地越过城市,只是当他拄杖在梯阶上“踏踏”向底部跑去时,却听到了一点飘过来的不同寻常的呻吟。 他顿时缩了缩脚步,紧张地攀上楼道窗户探头向外看去。 他的目光从那皮肉嵌在铁丝网里、满脸是血进退不得的一群混混身上移开,落在了那竟然藏在门后的身影上,整个人都哆嗦着如坠冰窟。 她的衣裙此刻缀满了血红的梅花、娇艳欲滴。 她愣了愣,陡然地将头抬起,展露恍然的、被感动了一般的笑容。 第九十九章 礼盒 怎么会! 出不去了! 修罗般的面容在脑海中迟迟不去,和老被吓得松开手,跌仰在楼梯上双腿颤抖。 一时间都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听不见孙子的哭声。 平静的生活结束得如此突然,要是等今天过完,得癌症或是突发心脏病而死他都更能接受,经历了那么多,余生其实也只有那么点幸福可言。 和老满脸惊慌地抱起孙子哄着,一边转身而逃。 但是血色裙边却从他的身边漫过,然后停在了他的眼顶,少女的笑容随即伴随着黑发也半垂了下来。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啊,和老。” 她展开手和双臂,宛若撒娇的小丫头一样。 “回来吧,大家都已经汇聚一堂,在等着你。” “我分得清!”和老哆嗦着嘴唇,龍拐叩在地面上强调道:“我分得清你是谁!” 少女带着有些哀伤的笑容上前,“怎么找这种借口,和老,你真的愿意和我们割裂开吗?” 和老无法回答,每当其上前一步,他便拄着龍拐颤抖着后退一步。 五百川的笑容逐渐淡下,然后陡然消失,只余脸庞上一对漠然的空洞逼压着和老,“原来如此,帮你的是她么,之前也是你们的计划么,把我关在疗养院里。” 和老战栗着努力放空心神,但做不到,孙子的哭声愈发大了起来,他心中的恐惧也愈发汹涌。 这样的话,根本是 白皙的手陡然卡住他的脖子,狠狠抬起收紧,他已经老了,在半空中挣扎四肢都做不到,也没有试图去搬开她的手,逐渐的呼吸困难,白沫从嘴角流淌下来。 “我父亲和和老你很亲近的吧,拜托你照顾我、疼爱我,而我们也曾许下约定,你现在呢,却只顾着自己。” 和老一双老眼愧疚地望着丫头,手似乎松了松,他得以说出话来:“我我有曾孙了” “是这个吗?” 五百川放开他,而是将小孩子抱了起来。 和老咳嗽着,手颤巍巍地抓住小孩子的衣服,生怕她会做些什么,“不是,这是我的孙子。” “子孙成群。” 五百川眸子盯着小孩子的眼睛,其眼睛轱辘转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刚才还不止的哭声此刻吓得止住,“今日之平和可以忘却过去之不幸,悲哀众生终得以将羞耻以妥协遮掩。” 和老被她的话语触及最惨烈的回忆,心绞痛成一片,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没有忘,只是 五百川将小孩子放下,其一下子扑回和老的怀里安稳了许多,只敢悄悄地回头打量。 她忽然提了提身边的点心盒,这个礼盒很奇怪,仿佛被绑住的什么猎物在跃动着一般,粘稠的血液似乎是从里面穿过纸层渗透而出,在盒底汇聚成一团然后湿哒哒地滴落在地面上。 她目光停留在和老的肩后说道:“和老你活的人生远比我长,想必一定说过很多典故吧,猜猜这里面会是什么,我聊表心意之物。” 和老注意到她的视线,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忽然发现儿子和儿媳并没有跟上来,转过脸来看到她那洞口一般的双眸,拄着龍拐的手都不稳了起来。 他蹲下去,颤抖着解开包缠着礼盒的染血丝带,双目逐渐瞪圆。 “砰”、“砰” 只见里面是一片极厚的似乎还在颤动的心肉。 五百川脸上浮现出微笑,又摊开着被赤色所涂抹的双手,“计划已经要开始,饱受煎熬的大家可不想在此时见到背叛者。我亲自来的话,和老你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我干净利落地替你扫清心中的迷障,是不是应该感谢我?请煮成汤尽情享用,这可是救你一命的珍稀美味。” 和老捂向撕裂般仿佛在和亲人共痛的心脏,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头晕目眩之时,呼吸也变得困难。 直村、还有儿媳!她!她!她! “此刻是不是特别想杀我,但会不会又感觉到特别无力,毕竟你还有孙子,嘛,曾孙。” 五百川将脸探近,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两只眼眸环绕着观察其表情,就像是路口凸面镜所呈现的怪物一般,“不过如果这都能原谅的话,我便原谅你,我们便原谅你,因为要你的确是没有用了。” 捂着心口倒在地上的和老骤然暴起,不知何时他已经将龍拐取到了手中,从中拔出了一把两尺长的刀刃,寒芒映着其狰狞的脸色,从其怀中迸射了出来。 “这样,就要这样。” 五百川后跃一步,微笑地看着额前自己断裂飘飞的碎发,脸颊上多出的血痕,随即继续后跃不断闪躲,和老如同林间看不清身影的猿猴一般、蹿行在她身周腹腰以下,但出手时却可达至眉心额顶。 他是真真正正动怒了,想取自己性命。 她仰着头,回瞥着来到她背后的佝偻身影,不过一截的真正竹刀从袖中落出、直至手中,砰的一下随着转身交击在和老的刃口。 没有沉重的着力感,如同打在了流沙上让人极为难受,只是和老也是双臂一沉一颤。 刃光刹那间从四面八方亮起,却被竹迹所撞在一条扭曲的通道中弹射开来。 “我可是很了解你的学生啊,和老。” “而我却不仅仅有你一位老师。” 五百川陡然转身,落刀之时右手后拉,上段技中挥射出去的竹刀快如闪电,刁钻地刺向和老的肩头,扎出一道血花。 和老摆了摆肩使得竹刀滑开,但随着揉身上前递出的手中刀刃再度被她挑飞,重心也离远了系以为生的下盘。 这展露不过瞬息的破绽之间,五百川裙衫一扬,右腿如鞭一般扫中和老,“砰”地一声其似乎在墙上把整具身子骨都撞烂,但一只赤足依然踏在其小腹,并一路高抬抵住了喉咙。 平静地凝视着难受得只吐出了半口血、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悲伤凶狠地瞪着她的和老,竹刀在她手中微微翻转,随之全力掷出去钉穿了那持着拐刃的手掌。 “习武之人,最恐老弱情迟。” 她回首瞥了似乎想将她往后拖开的小孩一眼,一指弹在他眉心,小孩再度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这不是和老你教给我的吗?” 和老艰难地伸出仅剩的能动弹的手,不过是希冀扯一扯她的衣袖,“丫头,放放过” “原来的你,根本不需要有这种顾虑,也不需要向他人哀求。” 五百川一脸失望,“你以为离开了武道,离开了同伴就能获得平静,但衰微的武道,各怀悲伤的同伴,不过是在这世间生存才汇聚的选择。” “将一切寄挂于命运仁慈的你,从弱者变成了懦夫,变成了羔羊。这样自私的人,如若一天哀哭着跑回来,大家是不会回头的。” 早已听见楼梯远处响起的脚步,她拔出刺穿老者手掌的竹刀。 而在这一刻间,和老忽然脱离了垂死般的病态,拐刃陡然抬起在空中划过一个扇角,那持着竹刀的赤白右手本来要齐腕而断,但在刀刃切入皮肉触及骨头后忽然停下。 和老脸上狰狞的表情消失,怔怔地看着她手心的那道伤口,又瞥了她那平静的神色一眼。 他终于想起了她如孩子般索求拥抱,想起了那重逢之时感动的笑容,想起了她在桥上时手里就提着点心盒。 不像沐子那般澄澈。 红叶是恩怨仇爱的病魔。 只见她见右手快被斩断,看向他露出的都是欣喜的笑容。 仿佛在欢迎他回到身边。 “中國不仅有商纣,却也有介子推。和老你觉得你是姬昌,亦或是重耳?当你向我挥刀时,我就知道我的老师回来了,你眼中的世界,依然是地狱。” 五百川笑得很灿烂,也很难以言喻,她此刻的心情似乎轻如飞燕,身形也从他身旁擦过,跃上了窗台抱面撞碎玻璃飞出。 和老再看时只能看见洒在石面草地上的玻璃渣和血珠,她已经完全无所追觅。 “爸,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儿子奔跑着从楼梯上下来,把他扶住,吃惊的目光难以从那沾染了血迹的拐刀上离开,“您是欠了债务被追杀吗?我们要不要报警。” “报警没有用的,警察最多只能善后。”和老叹了口气,将刃插回拐里,盯了会掌心的血洞,也许真的是因为老了,树皮一般枯皱的皮囊下都流不出多少血来。 儿子倒是镇定了一些,捂住了就要尖叫的妻子的嘴,“让爸自己待一会吧。” “直村,你走吧,我也要走了。” 和老拄着龍拐寂寥地走下阶梯,不能报警、不能去医院,此刻掌心一阵麻痹蚁噬的毒感,竹刀上肯定涂抹了什么药物,只能去找“文豪”,这是下了时限逼着他回到帝都。 丫头啊丫头! 难道以前的事情真的有了结果? 结果结果! 他龍拐一声声地杵在地面之上,心中将顾虑一层层地撇至身后,那双浑浊的老眼清明了一些,那沉熄的火再度猛燃起来。 街道肉店前。 “客人,您怎么又回来了?” “我刚来啊。” 沐子愣了愣,发现自己在店前好像发呆站了很久,抬头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色,不太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店员奇怪地看着她,“您买过猪心啊。” “唔你听错了吧。” 沐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买的是里脊肉才对。” 店员看了看她身上的伤痕,还有一身血裙,真的很不妙啊,这个人,他默默地接过染血的钱,颤抖着重包着里脊肉。 第一百章 可疑人物 人流如织。 岚斗看着眼前这片和巴黎的香榭丽舍,以及纽约的第五大道所并列的景象,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融入进去。 虽然奥迪在这些闪耀着的黑灰色的轿车中显得很融洽,但他归根到底也只是个警方顾问,而这里至少也是名院医生、律师常聚的地方。 即便有钱了,地位也是另一道鸿沟。 料亭政治,霞关外交。 江户时代幕府将军要求领主们住在京城以便控制,他们为了互通声息便在料亭私下会晤,如今权贵们依然不忘于料亭细嚼慢咽着神户牛肉,进行着财权的交递。 也许只有等到周末禁止通车,才能成为他这样的步行者的天堂。 看见学生直人的身影,岚斗下车从其手中接过小吃盒,他们边解决晚餐,边在街头行走四顾。 视线从中心的宽阔路口发散出去,所见的路人几乎都是一脸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表情。 穿戴着和光定制西服、结了下纽扣笔直地进入剧场的男子,头发盘起、衣装有些时髦夸张的妇人,还有穿着新松和服的年轻女子,她们大多的去向是画廊,比起看画,更多的是去社交。 寻常的上班族并不会经常在这鳞次栉比的商场、饭店、酒吧等等中出入,毕竟这里的消费动辄就上十万円,要是刷信用卡,甚至能将人生刷成赤字。 人群中的大部分由旅客,还有一些好面子、亦或是喜欢这片繁华景色的年轻情侣组成,他们奔赴向狮子像、与约定之人决定今夜回忆。 只是完全没有发现目标啊,应该会很显眼才对啊。 或许是因为靠近危险人物而产生的刺激感,直人脸上难掩兴奋,“老师,能用侧写把她找出来吗?” “这么吵闹,四面八方如此大的信息量。我们是人类,又不是妖怪,亦或是一言神。” 岚斗有些无语地瞥了躁动的直人一眼,忽然对去比赛的沐子有些怀念,要是她的话只会安安静静跟在自己身后。 “而且最重要的是,两个轴点,受害者和凶手,起码要有一个,这根本作为不了现场的条件,老老实实找吧。” 但直人根本冷静不下来,忍了一会又好奇道:“老师你也确信目标的确在银座吗?” 岚斗沉默了一会,虽然沐子每次的猜想都光怪陆离,但诡异的是,至今并未出现什么差错,这也是他愈发地拿着实案疑案去到课堂上的原因之一。 一方面他希望看到这种偏离常理的猜想出错,另一方面又想看到她究竟能走到何方。 “既然如此的话。” 直人读懂了老师的沉默,自行拨打着电话说道:“在人海中找人我们或许不太擅长,但我有一个朋友专门从事的是这样的工作。” 找人的工作? 岚斗脸上浮现出困惑,有这样的职业吗? 电话很快就接通。 “是,嗯,我看看。”直人环顾一圈,“四丁目,三爱大楼附近。” 只听见那头立刻传来什么吵闹的声响,直人挂断电话回首笑道:“我们找个地方坐着等等就好了。” 没过多久,坐在大阳伞下桌边的师徒组就看到路北的人群惊叫着退开一条空隙,更多的是倒退不及、狼狈地被气浪掀倒在地上。 岚斗揉了揉眼睛,确定是辆哈雷摩托颠簸着从天桥陡峭的阶梯一路冲下,然后在人行道上拖着烟尘疾驰。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连楠部那家伙都干不出来,但这个人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一般,穿透摩托头盔扬出了极其猖獗扭曲的笑声。 “牟牟”般的轰鸣愈发刺耳! 岚斗左右看了看,确认哈雷如同彗星一般是朝着阳伞这边径直冲了过来 喂!喂! 他吓得从椅子上站起,但此刻距离近到已经能够看见淡紫色护目镜下的模糊人脸。 真的假的! 思绪随着岚斗的身体一起被抛上了天空,提前扑倒在一边的直人看着半空中四肢招展、神色呆滞的老师,灿烂的笑容也顿时僵硬。 “滋————” 哈雷急急停下,车尾高扬,摩托骑手差点都被从车上甩飞了出去,但这并不影响其扭转车头打转着一个帅气横摆,然后轮胎与右腿“啪”地一下同时落地。 真的酷毙了。 只是取下头盔时露出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眼睛小,鼻子不够挺,嘴角向下撇着,一股丧气而又谈不上阴鹜的观感,而眉毛勉强扬着,简直难以读懂其心情。 一路被波及的人们看着这道跨在摩托车上的身影大感震撼,然后冷漠地爬起来,纷纷拍照留下罪证。 只是。 “砰!” 岚斗落地后如同皮球般一阵翻滚,并一路冲向路灯,“噔咔!” 直人看着一下被拦腰弯成近九十度的老师,腿一哆嗦脸色一片惨白,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后,见到老师还在抽搐,这是何其顽强的生命力。 只是老师毕竟是文弱的教授,不是沐子那样血厚的存在,这一下子直人真的有送葬的感觉。 “我靠,你这家伙真的在干什么?别提酬金的事了,要出人命了啊,人命!” “谁知道他一躲也不躲地傻站在那,我一看能受这鸟气?” 摩托男峰野修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一时间没能完全停下来,甚至理直气壮地上去把岚斗拖了起来,吼道:“见车不躲,你这混蛋是想讹我吗?” 岚斗脸色青白难以还手,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被修眼疾手快地就给一脚踢飞,随即其有些心虚抚着胸腹帮他调理一下急促起来的呼吸。 “看样子你也是讲文明的人,我们就按文明人的方式解决好了,你赔我100万円,我就不找你麻烦,让你报修哈雷的修理费用了。” 岚斗直勾勾地盯着修,仿佛要深深记住这张脸一般,世上竟有这样倒打一耙的烂人,即便把灵魂卖给麻衣,他也要将其连肉带魂一起扬了。 “不愿意?真小气啊,看你这身衣服就不便宜啊,这样吧,50万好了,20万?” 修被岚斗仿佛要拖人下地狱一般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拿出手巾擦了擦留在岚斗衣服上的指纹,又抬头瞥了一下看看四周有没有摄像头,仿若吃了大亏一般叹了口气。 “我就当下好人,不追究你的这点修理费好了,所以你也别太在意身上的这点小伤” 他说着转眼便抬脚开溜,然而了解他秉性的直人已经黑了张脸,提前坐在了他心爱的哈雷摩托之上。 “” “别打了!别打了!我改过自新了!我真的改过自新了!” 修涕流满面地抱着他们的脚,试图阻止二人组对哈雷一顿乱砸脚踢,但真正拿着看着棒球棍一棍一棍地下去的大多是身着西装的路人,还有拿着物理学圣剑的存在。 “砰!”、“砰!”、“砰!” 价值500万、改装还花了300万的心血,不是靓丽的外表上掉下漆而已,而是机壳塌陷,零件散落,机身还随着“吭砰”一声突然开始冒白烟。 修心痛得差点昏阙过去。 岚斗看着手中的名片,将上面的粉色字样念出来。 “优雅麗人侦探事务所,名誉担当sm-cedric,委托内容不限,酬金不限,满足您的任何要求。” 他翻着看了看背面,是一行小字。 “如果想要给讨厌的人一点教训,喜欢的人一点惊喜,请务必前往,对于多委托客户、熟老客户,还能享受到极优惠的加量不加价的帝王套餐。” 他拖着伤痛之躯,砸车的动作忽的停下,怀疑的目光瞥向直人,已经做好了给其年末挂科的打算。 不过名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一点确切的信息没看到,只感觉到了一股可疑的如同推销员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侦探?” 他对于侦探的印象完全说不上好,准确的说以前还碰到过抢工作之类的事,名声大噪又进入uit后,才不需要和这些野狗争食。 “没错。” 直人试图将抱在腿上的修给踢下去,“请不要看他这样,老师,全年最低的委托完成率也有87%,在帝都属于超一流的私家侦探。” “不过并不是柯南,福尔摩斯那种,而是更接近于野良神,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什么都还没有说,就被他做了一顿一万三千円的马杀鸡套餐,不过技术真的不错。” 他托颌回忆了一会,感觉肩头都轻松了不少,“好像他还兼职祛邪以及其他各种超自然事件的解决,是超一流的欺诈师。” 修眼见哈雷终于修理无望,安心地爬起来,很平静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反常态。 “欺诈就说的太过分了,真琦君,我的灵感都是天生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本领技能也是如此,不能因为常人难以理解便将我划入犯罪者亦或是凡人一列。” “我是听说了有委托才急急过来的,银座的庶民果然如我想象中一般粗暴啊。” 他一句话将自己的过失全部揭过,打了个响指道,“请预备好委托金,我会为你们找到神待少女。” 果然是野狗啊。 岚斗皱了皱眉头。 而且什么都接的侦探,那更是野狗中的野狗,野狗之王。 第一百零一章 芽衣 直人是在梦乡被打一事中经人介绍去到了优雅麗人侦探事务所,并在其中结识了自称sm-cedric的峰野修,而其的确也帮助他揭开了肥宅的真面目。 也许是趣味相合的原因,两人交情渐深,也不单单仅是委托上的感情。 “这是什么?” 看着可疑侦探从帆布包中捧出的可疑物品,岚斗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看起来有点像罗盘,但不是寻矿或是航海罗盘的样式。 一圈圈的同心圆间刻着奇怪的字样和符号,通体黄铜材质,有的地方还氧化斑驳变黑,显得十分古朴。 他伸手去碰,但修托着移开并不让摸。 “这是風水罗盘。” “風水?”岚斗重复了一下这个拗口的词汇,他倒是听说过家相师之类的存在,在有名人的葬礼亦或是落宅的时候会看到出入。 修解释道:“我们的周围,有一些看不见的气机一般的存在,我称之为势,物的势与宇宙的势交感,便是風水,人的势与宇宙交感,便是吉凶。” 岚斗看着他煞有其事的神情,嘴角微微抽搐。 寺庙神社什么的他还能勉强接受,毕竟别人还有一层宗教学的专业遮羞布,而眼前的这只狗王,光明正大地介入了超自然,就差把骗子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修对岚斗震撼的沉默感到满意,托钵一般托着罗盘晃动了一圈,仔细分辨着磁针的方向走在前方。 “无论是風水之势,还是吉凶之势,都会随着时间成长,也就变成了“运”,但由于气场随时有可能变化,因此我们每个人人生中的运都是一段一段的。” “这个呈现了星宿五行、天干地支的罗盘,便是帮我从人海之中寻找到特定之人,或是特定地点的工具。” 岚斗盯向学生,仿佛在说你就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玩意。 直人倒好像对sm-cedric很有信心,将他这个科学教授撇在后面,一脸兴奋地凑在其身边,慢慢的他们按照磁针的指引转过数个路口,逐渐的路人身影寥落,而亮着霓虹灯的商铺。 但与之相对,渐多的巷口里倒多上了不少站立的身影,相比店里的年轻很多,少女裙齐膝丝袜,露出的白皙大腿颇具肉感,很吸引人。 她们拉着路过的大叔问要不要一起合照,无论是动作还是羞涩的笑容都很熟练。 岚斗有些慌得连忙看了下周围,不仅是怕被熟人看见,更怕撞上熟人,从包里掏出黑框眼镜戴上,没想到就是这个举动使得他成为了猎物。 他感觉手臂微重,转过头见到一个齐刘海、波浪发的漂亮女生,仰着头一双大眼睛凝视着他,笑得也很甜美。 比起挽着手臂,更像是穿过手臂钻进了怀里,岚斗感觉自己的右手被她那柔软的小手覆盖住,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后腰裙上,不经意间似乎离臀极近。 她并没有说什么话,很自然地如同恋人一般靠在怀里、仿若这只是个平静的散步的夜晚。 但岚斗的心自然是砰然直跳,呼吸也沉重了起来,脚步迈得很僵硬,一时间聪明的大脑也停止了运转。 直到想到学生就在前面,他才清醒了一些。 他惊慌地想要抽手,女孩终于困惑地开口道:“怎么,叔叔,不喜欢我?芽衣不够可爱吗?” “不,你太可爱了。”岚斗全身不知所措,徒劳地反复抬着眼镜,“只是,我不是来干这种事的,我只是路过。” “有关系吗?叔叔正是因为很寂寞才会一个人走在这么孤单的夜晚中吧。” 要是不算任务的话,实际上也没错,岚斗无法反驳。 他终于想到一个正常的理由,“我是大学教授。” “叔叔是教授啊。”女孩的笑容更加甜美,“那一定会很好地奖励芽衣吧?” “教授为人师表,不能干这种事。”岚斗仍然在试图趁前面两人还没发现时试图抽出手,“委员会会解雇我的。” “可芽衣是自愿的啊。”女孩眨了眨眼睛,“叔叔难道不会觉得和芽衣一起做会很有感觉吗?芽衣本来就是学生,今夜是叔叔的学生哦!啊,课桌上怎么样,就是芽衣会觉得凉,会贵一点。” 这根本不正常的对话一时间使得岚斗心肌有些梗死,但却也无法阻止脑海中浮想翩翩。 这个国家坏掉了吧,已经,还有人也是。 岚斗不得不完全把话挑开道:“芽衣你还未成年吧,女高中生?” “嗯,我是庆应义塾女子高中的啊。”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真是不解风情啊,不过男人本来就是经常会自我矛盾的生物,边做边问这种问题的也不是没有。 芽衣想了想道:“补贴家用?” 岚斗捂了捂额头,“别用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应付我,说实话。” “我说实话的话叔叔会带我回去吗?” 岚斗看了前面的直人他们一眼,犹豫道:“有可能。” 芽衣于是笑了笑道:“买衣服包包之类要钱,这样子。” 果然。 岚斗叹息道:“真的没必要啊,为了这种东西浪费自己身体。” “而且你还是庆应义塾女高的,那里的偏差值不是高达77吗,而且可以直读庆应大学。高中的时候零用钱的确很少,但工作后不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芽衣盯着他,“叔叔不太了解女孩子的衣服包包多贵吧。” 岚斗愣了愣,什么意思。 芽衣笑了笑道:“大概就是工作了依然买不起的样子。” 她脸偏向一边,“叔叔真是不明白啊!女孩子的一生都很贵,只有本身是廉价的” 她似乎是注意到了岚斗戴在右手上的表,问道:“叔叔的表。” 岚斗闻言有些得意,“劳力士,当时买时好像40万円的样子。” “但是女孩子的手链、项链,钻戒之类,很多都在百万以上吧,wittle**ach蓝钻更是价值近74亿円。” 芽衣盯着他道:“叔叔没有觉得很不合理吗?” 岚斗沉默了一会,忘掉了自己的劳力士,依然反驳道:“只要不虚荣攀比就好了吧。” 芽衣眨了眨眼睛,“但是卖这些的,不都是男性吗?” 岚斗忽然觉得莫名有些热,擦着额上的汗,这些资本家的事情,可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其实有时候芽衣也没有对那些东西多喜欢,只是没有包包衣服饰品的话,廉价的芽衣无法和朋友们站到一起,无法找到优秀的男友。” 岚斗皱了皱眉头,“不能靠努力工作赚更多的钱来消费,结识更好的朋友和男性吗?” “虽然的确有女孩子努力工作就好了的说法,但职场上埋头工作,不会打扮土里土气的女孩会被欺负的很惨吧。” 芽衣用指尖堵住了岚斗即将出口的话,“请不要说试试看之类的话,我有很多前辈就是这样子的哦。” “芽衣只是想利用好自己的性别优势而已,利用容貌和身体讨好,在我看来,和土下座舔上司的靴子没有什么两样和高下。” 出奇的无法反驳。 社会就是这样的社会,想要往上爬,只能讨好强者,踩下弱者,人太多了,关系太复杂了,根本不可能如同简单的道理那般干净。 岚斗忽地觉得很失望,一直就不是很会谈判的他,当时没能救出人质,现在也没能劝说这个漂亮而聪明的少女回头。 也许他可以说一些代价之类的事,但只会使得残酷的事实更加残酷,他低落的心情更加低落。 他低下头瞥向巷边。 除开这些**跟着客人回家的,还有一些蹲着将脸埋在手臂里,亦或是靠着巷墙的少女,她们偶尔会用迷茫的眼睛凝视着那些脚步匆匆、衣装平整的人,不知道是想要离去还是等待。 sm-cedric真的找到了啊,神待少女。 不过是神待少女们。 她们竟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待在最繁华的四丁目街头。 人都有趋光性,这些离家少女待在这些昏暗的地方不会觉得不安全吗?还是说和芽衣这种已经被社会所染黑的**少女不同,她们感到羞耻,所以才无所适从。 在这之中找一个人。 “老师。” 岚斗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猛地将手抽了抽,解释道:“这是” 他却忽然感觉没有了阻力,这才忽然意识到芽衣消失不见了,心中一时间既轻松又沉闷。 “怎么了,老师?” 直人只是好奇地瞥了老师一眼,便拉着他急急跑向前处。 修似乎正挨个壁咚着惊慌的神待少女们,向他们打听其中一名红发女孩的事情。 “不知道,请你们问其他人吧。” “可以把手臂放下吗,我我有点害怕。” “” 修依旧我行我素地对她们进行着壁咚,除了发名片和问事情之外,倒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事。 见到掉队的岚斗终于出现,他回头道:“信息倒是得到了一点,有人在接近正午的时候看到了疑似目标的人出现,她坐在一家饭店里点了满桌的菜。” “要说为什么有人能记得她的话,应该是她把菜打包出来给大家吃就走了,但应该没有离开银座,我想着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做类似的事情。” 岚斗看了他手中一动不动的罗盘磁针一眼,有些怀疑他到底是凭哪种本领找到这里来的,这不是显而易见地找错地方了吗? 修好似没有发现他的眼神,咳了一声,“总之,灵感告诉我她的位置应该不会太远,我们需要往回走一点。” 第一百零二章 无家可归 “地与人符,气通物应。势若欹斜,必生淫佞。” 修将罗盘郑重地重新放回帆布包中后,又摸出一支桃木占卜杖,开始一步步朝原路返回。 岚斗的额头已经青筋直跳,看似是默默地跟着,实则已经忍受到了爆发的边缘。 不过完全出乎他意外的是,这次数分钟修便停下了脚步,双目明亮地看着前方,而占卜杖倒在地上的方向,仿若一瞬隔开了奔流的人群一样,直指着那个百米外的少女。 其发色并不是像岚斗想象中那般扎眼,而是一片淡淡的茜红,虽然还是有些特立独行,但很少能感觉到那种不良少女的意味。 只是比起学生,她的目光要成熟凶戾的多,那双漂亮的杏眸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柔美,而是如同虎眼一般瞪大。 那纤细的身影就这样矗立在那座英国雕刻家所打造的黑色狮子像前,被游客拍到、亦或是惊扰到了情侣们的幽会也不以为意。 如果仅仅这样也只是有些漠然,但让岚斗看得有些呆住的是,她抱着一个kfc的纸袋,旁若无人地进行着暴食。 一般人都是抓着薯条一根根的吃,她却是埋首一口直接咬下去,然后将剩下的直接往口中倒入,然后是撕开番茄酱包全部挤入,好似是在口中进行调味。 两颊都如蟾蜍一般鼓起了,她依然吃着鸡翅或原味鸡,时不时地会倒一会鸡米花,吮着指尖。 明明不饿,岚斗都看起了食欲,不由得想到了淘金记中卓别林吃皮鞋的场景。 “是她吗?” 修回头问道。 岚斗则是下指示,“靠近观察一下。” 三人鬼鬼祟祟地借助着人群逼近,宛若勾着腰的兔子。 明显红发少女不止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果然也还吸引到了很多上前搭讪的路人。 怕太近了会被发现,三人组扁平地藏在路灯后,听不到对话也只能干瞪眼,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刻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搭讪的人只是徒劳地被拒绝赶走而已。 “完全不对啊,老师。” 直人脸上忐忑而兴奋的表情逐渐消失,为数不多的耐心也消耗殆尽,“她真的是那名神待少女吗?就只有目击报告,没有照片什么的可供比对吗?” “帝都把头发染成红发的女孩可太多了,我们盯错了目标也说不准。” 岚斗虽然没有回答学生的话,但心里也有类似的想法。暴食的家伙虽然特别,但感觉和连刀近十人、“敬业”的连环杀人犯南辕北辙。 他看向修,一般在uit里进展到了这个时候,便是看谁甩锅更快了。 修注意到两人的不善眼神意识到大事不妙,但他两门法器都用过了,此刻也没有了退路。 他右手按着太阳穴一脸笃定地道:“我的灵感在这附近感受到了许多股很强烈的不和于天地的煞气,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好多啊——!” 忽然没有任何征兆,修呜哇着怪叫起来,以诡异的动作手舞足蹈着,一片铁青的脸上凸着两颗白眼球,嘴角还吐着涎液,连岚斗都一瞬都远远退开惊疑不定。 好一会这惊人的舞蹈才停了下来,清醒过来的修抱紧身体似乎极冷,不仅眉毛上结了一层白色薄霜,牙关也打着寒颤。 他抬起占卜杖指向那个少女,问着:“没有错了!刚才一个脾气很坏的老奶奶的怨魂进入了我的身体,她说就是那人把她谋害的!” “敲すごい!这就是通灵师吗!?” 直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目睹了这一切,瞪大眼睛鼓起嘴巴赞叹着,仿佛这样才能表达震惊。 但他随即看了看少女,有些困惑地回头道:“只是sm-cedric桑,虽然我之前说过有被害者,但被害者都是男性” “来!来了!”修再度跳着惊叫了起来。 “什么来了?” “老爷爷的冤魂!”修五指虬起捂住了自己的脸,持着占卜杖的手也颤抖不已,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源源不断进入涌出一般。 “虽然不太明白,但sm-cedric桑你厉害地让我毛骨悚然啊。” 直人哆嗦了一下在到处寻找食盐之类的东西,“老爷爷老奶奶是到人间重会来了吗?但是凶手杀的是中年男性啊。” 修陡然停了下来,杀人般的目光透过指缝看向直人,这家伙他娘的是不是在搞他! 但手放下后其脸色商业性地变得和煦,并丝毫不惊慌地解释道:“地府和人间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直人你这样的外行不要考虑太多,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老爷爷,但以前或许是中年男子。” “总之,去试探一下吧,既然你们委托了我,就要相信我的灵感。” 岚斗怀疑地盯了这个家伙一会,但找到人了不上也说不过去,于是他拍拍直人的肩膀。 “欸?!我去吗?老师!”直人大吃一惊,“对方可有可能是杀人犯!” 学生不就应该是这种时候用的吗。 “只是可能而已,不要这么紧张。” 岚斗轻飘飘地一语带过,抬了抬眼镜将犹豫的直人一脚从路灯后踹出去,“遇到危急时刻,你就报出你大臣独子的身份好了。” 直人惊恐地回过头:“杀人犯大概不会在乎这种事情的吧!” “好了,真是看不下去!” 岚斗眉头一皱,神色严肃吼道:“既然做着侦查命案的工作,就要背起还原真相的责任,临阵之前怯怯懦懦成何体统!快上!” 直人只得硬着头皮径直走向少女,一会过后她倒是也注意到了他,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她眼里看不出多少情绪,埋头继续吃着东西。 真的站到她面前时,忽地让直人感到心中沉重的不是假想中的危险,而是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多少和女性聊天的经验,露央沙和沐子倒是很多,但她俩谁都不能算是正常女性。 他驻足着脑海中许久没能组织出一句合理的话,再加上他有些在意的路人的眼神,尴尬得头越垂越低,时间过长连少女咀嚼食物的声音都慢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完全在她面前充当挡风墙的羞赧青年,不由得道:“你可还真是一个相当的怪人啊。” 这句话后两人又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路灯后的修和岚斗凑在一起听着外放的手机,又看了看白白过去的一个小时,有点怀疑人生,随即检查起了手机通话有什么问题。 但就这一会的功夫,再回过头时,直人和少女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饿吗?” 直人点了点头,正常人看她吃东西大概都会饿,只是她好像扫荡完了kfc袋还没吃饱的样子。 他悄悄瞥了下那依然很平坦的小腹,已经有些分不清她是暴食还是真的能吃,毕竟的确有些大胃王,胃可以撑到空腹状态下的数百倍。 “银座的东西很贵,但原来也没有多好吃。” 少女忽然说道,“不过要是那位五品先生能喝山药粥到死掉就好了,空荡荡地活着是最难过的事。” 直人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跟在她身后的自己有点像案例中的变态一样,不过一想到老师他们跟在自己的身后,是变态中的变态,就安心了一些。 她就如此漫长地走着离开了银座,来到了港区一家小吃店里,坐到桌前又是近乎把菜单给扫荡了一遍,店员确认再三后也只能一脸震惊地拿着点菜单离去。 食物上来后,少女摊开手做出一副请客的样式,“你也吃吧,吃完就别再跟着我了。” “其实我还留有一些钱,不过不能让你有这样的期待和习惯。” 她好像完全误会了自己,直人愣愣地盯着她,盯着这张有些好看、冷俏中带着温度的脸,忽然完全不觉得她会是杀害那么多人的凶手。 突然的对话使得他憋了很久的一句话陡然出口。 “其实等下要不去我家吧!” 说完的瞬间直人便后悔了,天啦!他这是什么啊!人渣啊!原本不应该问问有没有去处,是不是神待少女。 结果因为惯性应该在狮子像前搭讪的轻佻的话,却在从此刻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 他低下头满脸臊红,本就脆弱的自尊心和羞耻心,已经被自己震碎了一地。 少女似乎也惊讶到了,渐渐的目光中变得一点温度也不剩,甚至堆积起了浓重的失望。 “你原来,有家的吗?” 直人注意到她语气的变化抬起头,对这变得糟糕尴尬的事态不知所措,只得慌张地立刻站起来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跟过来这么说的” 他一时从座位间出来,准备往没人的地方逃跑,却被少女抓住了手腕。 “为什么要逃?” 直人嗫嚅着道:“你一定会误会的吧,别看我这样,但我真的没有经验。” 哪样? 少女打量了他上下一眼,没有明白,“那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直人感觉被逼问得都有点喘不上来气,只得过于实诚地坦白目的,“我想试探你是不是神待少女。” “试探?你想对无家可归的女孩做什么呢?” “真的什么也不做。” 直人小心翼翼地瞥着她道:“所以可以放我走了吧。” 少女困惑地盯着他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忽然道:“你家里有被炉吗?” 嗯? 直人愣了愣,这是什么展开,“有是有的。” “你是一个人住?” “是。”直人回答时有些犹豫,对心中的猜想愈发并不确定起来。欸?欸? 少女并未松开他的手腕,而是埋下头继续专注于桌上的食物,“等我吃完。” 第一百零三章 神河纱菜 “很大的家。” 少女入门后脱掉鞋子,看着眼前根本不应该是一人独居的住所,玄关处的青瓷花瓶看起来很名贵,还有眼前绘着熟悉花卉、并不是和风的地毯。 见到她蹲下触摸着似乎很在意,直人靠着旁边的柜子拘谨地解释道:“这是父亲公务到伊朗时,带回来的对方外交官的礼物。” 少女沉默了一会,他开口便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世界。 那样的世界,好像远比她所处的要温暖。 想让法务省的太子爷学会察言观色是件很难的事,但案例课、还有梦乡的经历都让直人意识到人与世界的广阔,现在他其实早已褪去了一身骄傲,偶尔也会体贴。 “我只是觉得好看便摆在这里。” 少女感受着那细腻柔软的手感,解释道:“八到十四个月的羔羊毛叫考克,用考克羊毛才能编织出有更多拉吉的波斯毯。” “由于绿色是最神圣的,并不能踩,所以这件是茜草染成的红色,携带着幸福、财富以及充满活力人生的祝愿。” “所以,伊朗外交官没有敷衍我的父亲?”直人只能如此嘟哝着道。 “不啊。”少女终于抬头展露笑容,半开玩笑地道:“不敷衍的话就会送石油了吧。” 好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看见她站起来后,直人直觉两人的关系贴近了许多,于是大胆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神河纱菜。”少女看向他,“你呢?” “真琦直人。” 虽然很想问她是为什么游荡在外,为什么会不假思索地和他回家,但直人知道这并不是开口的时机,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纱菜环顾了一下客厅,目光在被炉上稍作停留,“我可以先洗澡吗?衣服也要洗了早早晾起。” 直人看了看她那一身衣裙黑丝袜的简单装扮,又看了看她空空的双手,知道她肯定不可能从异次元掏出行李箱,对于这种突发的情形有些绝望般的惊惶。 这完全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要是纱菜根本不是目标的神待少女,岂不是说他们就要这样一起生活。 同同居!? 想到这里他有些呼吸困难,指了指方向,“浴室在那边。” 见纱菜点了点头便向前走去。 直人立刻拉住她建议道:“洗衣服不用着急的吧,神河桑你把衣服洗了的话,晚上怎么办?还是等明天我们去服装店里逛一逛,买好备用衣物。” “我只会待一晚,明早就走。” 神河纱菜奇怪地看着他,请求道:“今晚真琦你可以把衬衫或是卫衣借给我应对一下吗?” “只待一晚吗?” 直人大吃一惊,很多躁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失落,有待一晚的神待少女吗?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又看了看眼前请他吃东西的少女,从衣柜里取下衬衫默默递过去,注视着她径直走向浴室。 过了一会真的响起了水声,还有将浴室玻璃沁得愈发朦胧的白雾。 直人感觉有些不太真实,拿了些零食坐到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但电视里所嘈杂的声响,无论是岚和宣番组的对决,还是段子落语,甚至是新闻播放的独身男子连环被杀的新闻,都没有被他听进去。 他感觉就像是那个有人被枪击的雨夜,浴室里的水声就像那场燥闷的雨一般,淋得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忽的水声停了, 他犹豫了许久没有回过头,直到一只手忽然拍了下他的肩头。 纱菜奇怪地看着这个却被她吓了一跳的青年,“我洗好了,你也可以去洗了哦,如果你要换衣服的话,脱掉我一起去洗晾。” 直人感觉自己的目光有些发烫,脸庞也是。 她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茜红长发,好像全身只穿了自己那一件衬衣,挺拔圆润的双腿大片地展露在外,带着沐浴后的白里透红。 他不自觉地移了移目光偷瞥,更震惊地发现里面似乎是真空,前后都是一片紧贴着起伏的弧度。 直到纱菜再度出声他才回过神来,“现在就脱吗?” “嗯,快点,等下我就要去睡了。” 直人埋着头纠结了一会,脱掉了上衣和裤子,见纱菜还盯着剩下的内裤,实在绷不住冲进了浴室,他脱掉后试图从远处丢进洗衣桶里,然而丢偏。 纱菜将内裤捡起来放进洗衣机中,奇怪地透过门缝看了他一眼,“不要做多余的事。” 直人此刻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坐在椅上清洗完身上后,他看了看浴缸里纱菜留下的热水,泡了进去。 这样子真的有点像家人,会衣服攒着一起洗,浴缸的水也是轮流泡。 节约用水并不奇怪。 只是纱菜不是神待少女吗?也会有这样的习惯吗?她之前又是住在谁的家中呢? 直人感觉自己对于纱菜越来越在意,已经到了不得不把头埋到水里清空大脑的程度。 一会过后。 听到外面洗衣机的“咚咚”响声停歇下来,他连忙拉开一线门,果然见到了来拿衣服去晾的纱菜,尴尬道:“我之前忘记拿衣服了,神河桑,能帮我拿下睡衣吗?” 纱菜转头奇怪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但当纱菜离开后,等待了许久的直人始终没有等到她出现,神河桑、神河桑地喊了几声,困惑着她会不会已经睡了,裹着毛巾跑出去时,只看到纱菜坐在被炉边一动不动,桌上摆着削好的苹果。 听见响动,她转过头来举起苹果问道:“吃水果吗?真琦桑。” 睡衣呢?睡衣!更重要的应该是睡衣吧! 直人被她的目光看得脸色通红,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泡完澡的确会想补充一点水分,她也是吃着吃着忘掉了吧。 只是他走了一半,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因为他忽然从纱菜身侧被关掉的电视屏幕上,看到了她藏在身后的右手以及一把所握的水果刀。 他瞬间便想到了那些躺在被炉边榻榻米上的中年男子的赤身尸体,想到了她对自己所问出的“是不是独身”、“家里有没有被炉”的问题。 借衣服先洗澡,是不是怕血迹溅到自己的衣服上呢。 直人的心脏和瞳孔都后知后觉地猛烈跳动起来,从带回家起一直想的是她不是目标怎么办,却没有考虑到她是的话,自己将面对什么。 是侧写吗?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自己,恐惧害怕得腹中剧痛,仿佛已经被尖刀刺中了一般。 纱菜注意到直人那极不自然的神情,意识到什么回头,电视啊 “你在找什么?” 她看着悄悄靠近洗衣机、手臂探向其中的直人,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桌上放着的、她整理衣物时拿出来的手机,“上面的通话我已经帮你挂断了。你,不过来吗?” 直人彻底没了希望,腿脚哆嗦着跌坐在地上,眼神惊恐,想说自己是大臣之子求饶,喉咙却仿佛被肿大的舌头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你胆子真小。” 纱菜忽然轻笑出声,将背后藏着的水果刀拿出来晃了晃,“刚刚不是还若无其事地看那则新闻吗?” “我就想着要不要就这样吓一下你,竟然一吓就倒,像真琦桑你这样的,还好不是警察。” 直人脑海中一片混乱,根本分不清她的话是真是假。 但只见她把削好留给他的苹果切开,一半吞入了自己的嘴中。 “由于你怀疑我了,所以我吃了为你准备的苹果。” 她腮帮鼓动,左手举着剩下的一半苹果,右手拿着水果刀,意思十分明显,是让他再做一次选择。 在半个苹果与可由于无的信任之间,任何清醒的人都应该知道如何做出抉择。 但是 直人脸色复苏了一些,犹豫着接近,接过了剩下的半边苹果咬了一口,很甜,说起来他没有买苹果吧,是她带来的吗? 藏在哪里的?怎么这么喜欢藏东西? 他不由得瞥了瞥那被衬衫裹住的胸脯。 只见纱菜笑眯眯地把菜刀放回厨房,回来后便慵懒地钻进了被炉,只留着头和肩膀趴在外面,好奇地抬着头顶着他,直人立刻撇开了自己有些色的目光。 的确,纱菜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对自己展现过恶意,虽然这也许有自己表现很好的原因,其实他在正人君子这一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其实还想看一会电视,但纱菜似乎已经想要睡了,他也就打消了念头。 要不要给老师他们发条信息报个平安呢,或者是说下自己地址,毕竟他们有可能跟丢,但看着自己拿起手机后,纱菜便又像之前一样看着他。 虽说她完全没有阻止的意象流出,他莫名地依旧把手机放了下来。 好像他与纱菜之间有一层精致而又脆弱的薄膜,这薄膜既是隔阂,却也是维系温暖的存在,神待少女和她们的“神明” “睡觉吧。” 纱菜笑了笑,“我就睡在被炉里哦。” “那我睡哪?” 纱菜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不是真琦桑你的家吗?你想睡哪里不都可以?” 直人在沙发上躺下,拉起被盖,忽而又支起手肘看了一眼阳台上一排洗好的飘舞着的衣物,很快他脸色微红地缩回了目光,然后用遥控关掉了灯和窗帘。 他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时不时地枕着手臂换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心情安定不下来吗?”纱菜听见不断的响动,偏了偏脸看向他,睁开一双充满倦意的眼睛,“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哦。” “真的吗?” 直人翻了个身,“其实,神河桑,你有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和人在一起时却感到以前的自己很孤单?” “我感觉我现在就有点。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没多少朋友,有共同语言的就更少,但总又会担心那些有共同语言的朋友看不起我,毕竟她是出色地那样一目了然”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既丰富又贫瘠的人,不过值得肯定的是我幽默感很好” 说了快半小时后,直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在自言自语,纱菜略微抬着的头早重新趴了下去,睡眼很安详还有如同动物一般的小呼噜声。 “” 第一百零四章 一千零一夜 一夜无事。 初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微微提高了昏暗客厅的光度,呵呵傻笑着的直人所做的旖旎之梦也随之做不下去破灭。 他迷糊的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寒光吓得陡然清醒,他紧张地抓着盖被,一动不动地看着又将水果刀握在手中、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的纱菜。 “吃苹果吗?真琦桑。” 过了一会她才如此说道。 她究竟有多喜欢苹果啊,而且不要总在自己面前摆弄刀具啊,直人的心中不由得如此呐喊。 他看着一身昨天衣装的纱菜,意识到她也许是不想不告而别,才等自己醒来。 “这么早,衣服晒干了吗?” 纱菜指了指被炉,“取下来后用被炉烘了一会,所以没事的。” 啊,原来之前问被炉是干这个用的吗?直人感觉自己的误会还真是浓重。 只是他莫名闻到一点糊味,从沙发上起身朝着厨房走去,纱菜却动作敏捷地挡在了他面前,他往左移了一步,然而又被挡住。 他不由得困惑地看着她,“你在干什么,神河桑?” 纱菜似乎努力装得平静,但脸色却明显地红了几分,“厨房里有老鼠。” 这可是十五层 他越过她的肩头朝厨房瞥了一眼,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灾难,“我去泡杯咖啡总可以吧?” “我去泡吧!” 看见她如同篮球场后卫一般一边盯着自己,一边后退着匆匆朝厨房移去,直人感觉心中的好奇更加加重,只是水果刀依然在纱菜的手中,他可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只得做最后的尝试问道。 “但你知道咖啡豆放在哪里吗?” “知道!” 竟然知道,是把厨房都翻遍了吗? 直人只得端着水杯从洗脸间出来,刷着牙远远地看着纱菜的身影。 他还是挺享受磨豆子煮咖啡的仪式感的,没想到这部分会被突然夺走,他这法务省大臣独子的身份,一下子低了数个格调。 洗漱完换好衣服他回到沙发上,一时间有些百无聊赖看起了电视,注意到纱菜似乎又很关心这边的眼神,只是电视上的播报依旧如常。 厚生省贪腐调查有所进展,天皇宗室又爆出了什么大瓜,著名的食品制造业乐天集团社长更替,某爱豆团体的魔性演出在油管上播放过亿好像各界都没有什么和神河纱菜这个姓名相关。 说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寻根问底,大概是怀着她不知何时即将告别的忐忑。 回过头看着过来的纱菜,他犹豫了一会,抿了口苦涩微烫的咖啡,那焦热的心情仿佛被盖过融化了,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不知不觉间分针摆动。 好像听见她说了一句多谢招待、要走了之类的话,便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玄关,门轻声带上。 时间再度消失,咖啡渐冷,在客厅里属于纱菜的余香却清晰起来,直人有些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实或是虚幻。 他忽的意识到什么夺门而出,风一般地跑下十五层的楼梯,茫然地看着人流如织却又空荡荡的路口,原来即便是那一头茜红的显眼发色,却也能淹没于人群。 铃声响了起来,他目光从屏幕上那数十个未接电话上扫过时,想到的却是她或许怕自己忘记,把手机放进了挂在门边的外套里的动作。 他努力地拨开人群试图冲出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道路,不知不觉间泪水盈满了眼眶,原来自己也在做和那群“梦乡”抢纸笺的愚蠢家伙同样的事,追逐从手中溜走的、这世间苦痛的幻梦。 “莫名其妙!疯了!也疯了,都疯了。” 岚斗好不容易查到学生的住所,顶着黑眼圈赶到时,却见到直人如同逃犯一般跑远,仿佛根本没听到自己的呼喊。 他那担心害死学生的紧张心情还未舒缓,便在追赶中跌倒时再度崩溃,“我就知道天天了解疯子,和疯子打交道,成为疯子是迟早的事!” 修不得不停下来等他,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敏感且神经脆弱的教授,一看就是新入行。 老教授们早就变成了琦玉超人,在名誉的萝卜下意志坚韧,比追着资本家大饼的过劳圣斗士还像模范牛马。 只是就这短短时间的耽搁,直人就再度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 目黑川的河畔樱野,浅草的江户剪影,豪德寺的猫殿,表参道的热闹繁华,但都不是帝都的常景。 最常见的景色,只是吵闹无趣的学生时代,河畔成片的陌生人,拥挤到无法呼吸的电车,即便遇到了生死之间的刺激,却也只是待在警察圈起的警戒带外,朝着那白布盖着的担架瞥上一眼。 每个人都在寻找独特,能够从这沉闷死寂的生命所挣脱出来的独特。 虽然有些病态,但直人来到心理课上后,逐渐感觉自己离不开案件了。 普通就是普通而已,离开法务省大臣之子的身份,他就只是普通而已。 向暗恋的优秀的人告白,完成能有点什么的追求,和小时便一起玩的挚友相伴下去,但这些人生中重要之事的结果,依然并不由自己决定。 和言谈势利的女人相亲,看着挚友乱事一堆和自己渐行渐远,按照家族的安排放弃自己的想法 他就这样自恋且自卑地活着,自己被贬低,也贬低他人,对幸福的追求都变成了眼高手低的贪欲。 他厌弃这个世界,对那若是存在的造物主更加怨恨。 人是变得渺小,还是一开始便渺小,人是变得肮脏,还是一开始便是肮脏。 他想问造物主为什么要将人置于泥泞之中,然后让他去进行所谓的生活,为什么要造亚当和夏娃,而不是和其一样的无所忧虑、身行自由的神明。 难道只是为了宣扬祂的威名,传颂祂拯救的慈爱,然后看着他们于苦难中丑陋扭曲,然后满足自己于天国之乐? 直人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成熟的,因为这世上没有造物主,只有诞下他、以生存于这世间的方式爱他的父母,因此他同样只能挣扎着直面这世间,为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能为力负责。 天色逐渐明亮,从初晨到正午,再从正午到黄昏,最后来到灯火阑珊的夜晚。 他不知道纱菜能不能看到,会不会知道,但他重新来到神座四丁目前,那座黑色狮子像前蹲了下去,如同一个少年,神待少年。 到三越商场的购物者的戏谑,衣着光鲜的精英律师的鄙夷目光,挽着情人手臂的贵妇的得意轻笑,还有将空易拉罐扔过来、朝他身边踹上一脚嘻嘻哈哈的混混。 直人完完全全地承受着这种乞丐般的痛苦,这种无家可归、无法再被温柔以待的心情。 “这家伙穿的破产了吧。” “还好我没有这种子女,毫不知耻。” “野狗啊狮子座前有野狗” “啧,碍事。” “卑鄙地顶着一张丧气的脸,在这种地方引人注意,给我滚小巷去啊!” “要不要报警赶走,银座可是有很多外国友人。” 细细碎碎的话语和恶意并未随着夜色漆黑而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他成了谈资在众人口中变化着花样,醉汉会把酒洒在他的身上,照相的人会在后面故意踢他一脚,把他狼狈扑在地面上的场景映入照片。 路过的棒球队莫名其妙地以扫清市容的理由,在众人的笑声中将他推推攘攘,见他并不还手继而竟产生了动手的想法。 直人被突然的一拳打蒙了,然后是落在后背的一棍,他肿着眼睛看着见势不妙开始漠然散开的众人,没有人去提醒狰狞笑着、愈发兴奋的棒球队员。 他们没有进甲子园的履历,但有打死流浪汉的战绩,无论是这里还是美国,年轻的运动选手高兴起来“失手”杀个人都是老传统。 夜色虽然漆黑,但人的影子更是在灯光下跳舞。 直人身上传来骨折的痛感,血从喉咙里铁腥地冒出来。 但一人不太明白致死性,抬棍朝直人的后脑勺落去时,他却惨呼着陡然跌倒,随即是落在其双腿间的啪叽一棍,棒球队员忽然清醒了,惊慌拖着同伴远去。 纱菜丢掉棒球棍,复杂地看了趴在地上、咳得满手是血的直人一眼,问道:“你怎么不报你大臣之子的身份?” 熟悉的声音使得直人捡回了一点神智,连有些涣散的瞳孔都重新凝聚了起来,他抬头确认了眼前真的是她后,竟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你念念叨叨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梦话。” 纱菜依旧抱着一只kfc的袋子,本来将咬了一半的鸡块递过去,但觉得他现在应该吃不了重新塞回了自己口中,还吮了吮手指。 “报身份刚刚取缔少年保护法应该来不及了吧。” 纱菜困惑地如同警察一般盘问道:“那你怎么不反抗。” 直人本来想说’那么多人,他打得过吗?’,出口时却是道:“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纱菜陷入了沉默。 回头看了她仓促跑过来时、丢在原地的那个中年胖子,直人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中一痛都牵扯到了伤势,挣扎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如果非要只留一夜的话,每一夜都待在我这里好了。” “一千零一夜?” “嗯,一千零一夜。” 纱菜奇怪地看着他,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五章 一人庭上 佐介神色沉凝地看着沐子脸上的白色药贴,衣袖滑落时展露的小臂上也有处理过的伤口,但她笑吟吟地煎着卷心菜包肉,让人完全问不出口。 而且不打听客人的事情,其实是旅馆应该遵循的原则,之前已经算是十分失礼。 “佐介先生你没有做温泉蛋什么的吗?” “温泉蛋的话,是有的。”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已经提了一个沥干的竹篮,里面的鸡蛋还是一片温热,“砰”地一声打在古色的漆器里白里透红。 薄薄的一层蛋清包裹着半凝固的蛋黄,淌着的清液上飘着圈圈葱花,由于碗底之前便有着木鱼花汤汁,很快浅橙色伴随香气渐染上来,和温泉蛋本身独特的清香融合在一起,又被洒上了一片海苔粉。 沐子目光放亮,踮着脚查探一下有没有其他人在周围,毕竟做菜时帮忙试吃,是家乡传统,不过要是被人发现当做小馋猫就不好了。 一道小菜做成这样,吃起来远比一般鸡蛋鲜美好像是必然的事。 她捂着嘴巴,悄悄地将碗盏放回到远处。 佐介毫无发觉,继续一样样地打入,直到将所有人份都准备好时愣了一愣,好像自己鸡蛋拿少了一个。 但当不仅是温泉蛋,后面的鱼清汤、蟹肉真丈、汤豆腐、盐烧牛肉都忽然少上一份时,他终于感觉十分不对,看向了似乎改庭换面做酸汤的沐子。 唔 他默默地继续做着由甜虾、真鲷、帝王鲑、寒鰤还有北极贝组成的盛大刺身拼盘,以及煮物中的大物,海鲜土瓶蒸,山中大海之中的鲜物融于一处,食材本身就是最好的调味。 然而当他推于一旁,全神贯注准备将沐子抓个现行,以此好好讲一讲自己的得意手艺时,她却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额 他咳嗽数声走出厨房,躲在了门后探头观察着,但沐子依旧只是拿着汤勺尝了尝她酸汤的味道。 不甘心在旦那桑的心中愈发浓厚,根本没有发现后面优美的靠近。 “你在干什么,佐生的大哥?” 佐介吓地一跳,尴尬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优美走进厨房后环顾一圈后,明悟地道:“难道是在找偷吃的狐狸吗?” 沐子一个激灵寒毛尽竖,动作都僵住,转头怯怯地看着一脸坏笑的优美。 “有狐狸也不是没有可能。” 优美的观点使得佐介找到了新的方向,转而在厨房的角落特别是窗户困惑地检查起来,“但还是第一次我连动作和身影都没看到。” “你没有尝试用食物吊她出来吗?” “有啊,难道我手艺的味道连动物都嫌弃吗?”佐介有些伤感地指了指主菜,“明明之前的都被它偷吃了不少。” “啊,不是你的原因,佐介先生。” 优美撞了下沐子的肩膀,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找着尾巴,她倒是低头脸红耳赤地捂住了裙子,“这只狐狸喜欢吃油豆腐,不喜欢吃海鲜,下次你换种方式估计就能把她抓住了,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 连狐狸也挑食起来了吗? 佐介感到三观受到了震惊,请沐子和优美帮忙将菜端到食厢。 “你们是在对练的吧。” “看不下去了,惨败。” 优美瞥了一眼试图转移注意力的沐子,有些气得想咬人,要不是这个家伙来了大阪之后便完全听天由命的话,她至于灰溜溜地跑回来吗? “那群蠢货真可恨啊,明明我已经用妙计将最强的那两个少年换成了替补,竟然还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过” “不过?”沐子好奇地看了优美一眼。 优美想到那时好像和庭院融为了一体般的将生,甚至就连风也仿佛随剑而动一般,击打动作也愈发流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被沐子握在牢笼中,压着翅膀,而忽然遇到不那么可怕的对手,就一场一场地开始如鸿雁一般一飞冲天。 “那家伙的表现还不错,连败两人,差一点就可以看到主将稜了,可以说是差一点就赢了也不为过。” 沐子瞪大眼睛,这岂不是说被对面一人换掉了四人,优美酱对于输赢的观点跨越还真大啊,这不是比自己还要乐观吗? 不过神奈川竟然舍得展露一点自己的底牌,这是她所没想到的,可能是真的把他们这些帝都来的当成了朋友,希望能够多少提供一点帮助。 在长廊上到室内去时,看到庭院里还在进行着对练,黑星的部员们不出意料继续沿袭部长的无耻风格,和玩剪刀石头布一样从三局两胜变成了五局三胜,再变成七局四胜。 咬牙切齿归咬牙切齿,真不知道他们输了后会再辩解些什么。 好在基本上是轮流上阵,倒也不会过度运动影响到明天的比赛。 “师父!” 佐生眼泪汪汪地从廊边跳了起来。 但沐子看着他一副汗流浃背龇牙喊疼的惨状,想了想影视剧里的话躲开其抱大腿的动作,身姿挺立一脸严肃地道:“我没有你这样丢脸的弟子。” 顿时佐生惨叫着仿佛被“万箭穿心”,从长廊滚到庭院中泣不成声。 “沐子桑。” 花上稜盘坐在坐垫上,依然如同一个可爱的吉祥物。 此刻见到沐子终于出现,她期待地出声请求道:“可以下场指导一下我们的队员吗?我们的教练没有来,尽管让我领队,但接下来的赛事怎么办感觉无法独自决定。” 环顾了下没有停剑却似乎将余光投过来的神奈川队员,沐子总感觉她们好像早有预谋。 虽然说指导和教导只有一字之差,但承担的责任和付出可就完全不同了,可以说是很逾越的要求,但是她们无怨无悔地陪了黑星的傻大个们练了这么久,自己现在拒绝好像真的会很过分。 她想了想道:“难道说你们认识我吗?” 一片齐声道:“不认识!” “” 沐子盯着仿佛训练过,连摇头动作都格外一致的众人,又看了看一脸诚恳的花上稜,最终答应道:“那好吧。” 即便缠了几圈绷带,握起竹刀当然依旧是隐隐作痛。 她之前便听说过神奈川出了一个天才剑道少年,提前获保高中的传言,而起保送的高中,也是关东剑道的豪强桐荫学院。 从她们之前的战术中她就大致看了出来,那两个少年只是幌子,那四名上场的、或者是替补的女生才是或许是奔着什么女子团体赛去的主力,但她们却也是幌子,被教练期待着任为大将的花上稜才是主力。 如此阴险的安排,她倒是经常在軒悠老师的手下看到,想必对方的教练一定也是个浸淫剑道多年的老人。 指导前的折服难度,肯定无法和打穿剑道部时相比。 她站在庭院和屋室所连接的位置,如同守在将军屋室之前的一人之武臣,深吸一口气将刀收入腰边反握,却道:“你们一起上吧。” 黑星的部员们一时间愣住。 比起吃惊,他们更多的是茫然,此刻的师父,虽然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些不曾相识的气概。 神奈川七人竟然并未磨磨蹭蹭,踢掉木屐就穿袜跑在庭院里,只是由于走廊屋室比庭院高处一截,那人站在那个方位,虽是防守,却也像进攻。 最重要的是,看不到她的刀。 七人谨慎地扇形摆开后,知道她肯定是不会攻入庭院的了,众人立刻冲上前,彩乃作为前锋更快一些从中线逼近,但她刀还未落,甲衣上便一震。 比起腰上的痛感,那种自己下身已经空荡的感觉更加渗人,彩乃腿软地翻滚在前方,难以置信地颤抖着抬起头,甚至她都没能看到出刀的轨迹。 六人。 “喝!” 沐子猛地踏足在左右,将挥刀的众人吓退,如果是训练大家肯定是一拥而上,但此刻竟然只有厮杀、谁先上先死的感觉,众人的额上渗出冷汗。 忽的她快步朝左边的三人跑去,在他们狼狈地后退之时,却又折返向左。 来了!千晶努力地控制住颤抖的手和心情,试图看出她的剑路,但她根本不给自己看剑路。 撩吗?还是劈砍? 千晶顶不住心中的压力和想法率先攻向前,但却扑了一个空,琴美见状及时上前以进攻的方式相救,但攻去的剑被架住。 抵合在一起,对方的剑竟如同活物一般调整着咬人的角度,琴美吓得心惊胆颤,只见她陡然拉开距离,下意识的便是退击面的格挡,但被砍中的却是持剑的小手。 琴美踉跄着跌坐在地上难以呼吸,惊恐地举着自己好似断腕汩汩流血的手,害怕她会再追来护着头后爬着,却看到她只是一刀劈在千晶转过来的脸上。 砰然倒地。 四人。 花上稜不得不动了,他十二分地严肃起来,看着这个可怕至极的前辈。 最好的战术是他在一边伺机而动给予压力,六人牵制住将其拖至绝境,换做六个死士此刻前辈已经死了,但毕竟只是学生,在那股凶煞之气面前根本无所适从。 他感觉自己的肌肉面对她时都僵硬起来。 只见此刻遼太、優弥都隐隐地退着,唯有淳子还能镇定一些,但她根本跟不上那记拔刀,似乎眼睛和先倒的彩乃一样一直盯着对方的上半身。 “砰!” 花上稜险而险之地陡然出现在淳子身侧,飞速地替她挡下了那拦腰一刀。 感觉到震感轻飘飘的他就知道不好,不是试图猜那收力后的那一刀会从哪里来,而是上前双臂高举,竹刀猛地射出同归于尽的打法。 “上段式?” 虽说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后退,而神奈川四人肩背相依,也得以重整旗鼓。 第一百零六章 折服 抱团很紧似乎是应对她的最好打法,即便那刀很快、很隐蔽,也不可能快过、逃过四双眼睛。 只要不散开的话,也不会有视野被阻挡。 她却忽然收刀在庭口静立着,仿佛在等风停一般。 花上稜看了眼同伴,心中一沉。 遼太、優弥不知不觉地张大嘴剧烈喘气,肉眼可见地大量体力在流失,而淳子虽然被他救下,但被那一刀已经吓得魂胆皆丧,根本不敢上前。 除非他现在首阵打开一条道路,但她可怕地伫立在那根本没有破绽,让他几度踌躇都无法上前,一会后双腿竟然也开始变得沉重。 完了! 原本他以为离这些剑道前辈的距离只有时间而已,但没想到还有决心。 刚才破釜沉舟的确很漂亮,但此刻得生后却起了不该的贪恋。 此刻稍安的心情不过是朝着地狱滑去。 她忽然喝道:“风林火山!” 四人身体一颤之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那之前几无声息的狐猫之步,此刻却连同喝声一起重如雷霆,也快如雷霆。 目标是他! 花上稜瞳孔一缩,全力握住竹刀横起,但气势低迷的他即便用了双手也没招架住,轰来的沛然巨力使得竹刀回撞在胸膛上,连推下他全身如遭锤击般飞了出去,在地上几个翻滚。 阵型直接散开了。 三人连忙护住主将仓惶退着,但这不过数息时间刀影便又疾又猛,乱眼般的落下,他们拼命招架时只觉得太阳穴鼓胀跃动仿佛要炸掉,双臂被一次次挫劲麻而剧痛。 这毫无章法的进攻陡然一变。 在遼太护住地上翻滚的主将稜仓促招架时,忽然喉间一痛,那钻过甲衣的是刺入转动,然后横削的痛觉,隐约间天地好像旋转,一道喷泉在无头尸体上鲜艳如焰。 “啊——!” 優弥看到又有人倒地,彻底被那压在心头的窒息沉郁感给逼疯了,他什么也不顾地冲上去,也不管地上的稜和遼太,只要斩手就好了,要是被避开就可以顺势去劈面。 这一刹那,来得及。 只要淳子配合的话! 虽然他未表达什么,但当有人朝她扑去时同伴瞬间便跟上。 在優弥的竹刀向其小手沿臂、直溯面上挥出一道圆轮时,淳子也从身侧绕到了她身后,屈膝伏身,竹刀挥去斩腰,这一番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配合堪称完美, 他们脸色混杂着恐惧和狰狞,已经全然忘记了她并未佩戴护具,而剑道选手的力道绝对可以致死。 但死的是谁并不好说。 看不清的拔刀再度一闪而没,“咚!”的一声面具一震,剧痛从侧轰碎了造反狂跳的太阳穴,優弥眼前一黑。 没有顾及同伴的倒地。 淳子看着那一斩可断的纤细腰肢,脸色难以自抑地泛起喜悦,然而一把竹刀忽的刺入了视野,贴腰笔直地落在足侧,刺入庭院土地。 闷鸣声后,震颤感仿佛传染到了手上,淳子努力地抵刀向前,仿佛希望着那把刀不存在一般,但纹丝不动就是纹丝不动,反而是自己的刀抖着落地。 淳子抬起茫然而绝望的目光,跪扑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拄剑身影。 只见竹刀抽起扬起一道土尘,淳子在这淡黄色的碎雾中,终于看清了那刀的轨迹,然而一线痛感从下巴一直延伸到额头,仰倒着看见的,还有逐渐裂开的血色天空。 一人。 殷红的血液从崩裂的伤口中流出,浸透了绷带顺着指尖滴落,却宛若不是她的血。 不过是气势低迷的一个转瞬,花上稜看着倒地的六人,没想到竟会如此惨淡。 这便是当年的天才前辈吗? 这样震撼的场景只能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恐怖,仿佛要被卷入守不住自己的剑道。 竹刀宛若真刀一般微微翻转,伴随着那双脚朝自己走来,花上稜好似能从那之上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脸,一张如类女孩如类稚童的脸。 但老师“想要胜,必先死”的话忽然响在耳畔,使得他意外地沉住了心,将杂乱的情绪摒弃于身外,持剑的手稳定了很多。 此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站起的时机,但并不是绝境,一般对敌都是盯着肩动,然而她的拔刀术似乎依赖于下盘。此刻的身位,或许能提前发觉她那羚羊挂角一般的出刀,留有许多余力。 他微抬眼睛,果然能够在临身前提前捉住那刀影了,倏然他抬刀架住,轻飘飘相碰宛若双方都是试探,但他脸色一变下一刻便猛地使出浑身之力。 “砰!” 宛若不断在相撞一般,竹刀竟然发出了清脆之鸣,抵合的缝隙间,刮出劲风,花上稜全力调整架势,试图压住那条仿佛在钻动的活物。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妖祟的景象,剑好似有自己的思想。 直觉使得他全身都灵敏无比,被刀锋锁定的脸上一阵阵阴凉的痛感,仿佛皮肤下有虫在爬一般。 “啪!” 他闪电般地斜支向右处再度将袭来刀影招架住,转即她竹刀上的力道忽减,竟然如水蛇般卸力将他的竹刀向一侧荡开,遊溯在空中直落咬额上。 花上稜心中来不及产生什么又变了的想法,只得仰头将本就已经降到常人腰上的中线再度让开,并在寒意弥漫时挡住了向喉的一刺。 这次他有了经验,在那沛然巨力轰来时借力又是一个翻滚,虽然狼狈,但趁机拉开了距离,再度回复了蹲踞般支在地上的姿势。 只是看着自己艰难招架时在庭院中犁出的、仿佛象征着他们差距的长痕,花上稜心有不甘,而且双臂也疼痛欲裂,再接下两刀都勉强。 面对强手,向死而生,是他唯一的出路。 而剑道如兵道,时局总会变化,他耳边微微响起了喘息声。 不仅有自己的,还有她的。 只见那把滚着血珠的斩人之刀动摇了起来,明明再只要一刀便可将自己斩杀,她却忽然后退数步。 不管这是什么。 但这距离足够,花上稜那仅仅一直在犁地的腿脚,终于得偿所愿的踩地弹射起来,在她后退之时如鹰般前扑,化为了一道几乎看不清的身影。 出人意料的他竹刀却也是收刀反握,天才在交手中偷取别人的东西往往真的只是转瞬。 这随着煞白衣袖翻飞出的一刀同样是在转瞬之间! 但她的脚步忽然停下。 花上稜一时间感觉有什么说不出的不对,自己扑去的身影却也顿住,再怎样也无法上前。 胸口传来贯穿般的剧痛,眼睛里一瞬失去了那把动摇着的竹刀,而是变成了她那模糊到看不清的脸。 只见她唇动道。 “家乡的老师教弟子时,可都会留一手啊。” 花上稜迷茫地低头注意到自己迎着心口撞上,支在两人间使得拔刀术根本摸不到她衣角的竹刀,麻烂失力的身体就这样仿若挂在她的刀上,骤停的心脏迸出的血液滚了满齿甜腥。 这便是留的那一手吗? 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刀,只是自己全神在拔刀术和下盘,他后悔自己怀着对决的念头,没有穿任何护具。 主将昏阙。 七人攻庭,七人皆殁。 但见证了如此精彩的对决,庭院围观的人除了优美外几乎没人带着笑容,即便是黑星的部员也是。 他们惊惶无声地看着沐子,挑穿剑道部的场景仿佛又历历在目,但没想到她那时根本没有用多少实力。 更加令人心颤的是,当时她戴了护具,眼前却没有戴,也许对神奈川的人来说这只是一场可怕的训练,但若站在“师父”的角度,所展露的其实是一场有你无我的厮杀。 竹刀尖上还向下滴着血,他们只敢看到衣领那白皙的脖肩,而不敢再向上去看她的眼睛。 “真是精彩。” 旅馆主人佐介鼓着掌踱了出来,不知何时看起的,“您之前退开的时候,就是为了引诱花上客人学用拔刀吧。” 沐子拿出手巾擦拭竹刀上的血迹点了点头。 “对方正面后退,边欺近边使用拔刀术可是不理智的,不过见到他真的用出来了我还是有点吃惊,老师可教了我好久,还因此骂我愚不可及。” 右掌断裂一般的剧痛,但她清理护好刀具后才咬牙撕开绷带,不仅是手心,腕部的伤口也裂开,恍神时身上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伤口是常有的事。 再被花上稜防御下去,她就要脱力了。 神奈川众人默默地爬起来,那种隐隐的胜券在握、什么事都很镇定的感觉此刻消失了。 或许别人看见的是稜君能够招架这么多刀。 但她们却看到的是,被桐荫看做未来、被她们看做支柱的天才弟弟,竟然也被那样按着打起不了身、抬不起头。 五百川沐子。 这个女人忽然真实地从过去的影像中、从那身甲衣中走了出来,而不是她们所相处的会穿着一身浴衣,喜欢溜达来溜达去的温柔前辈。 但从恐惧中摆脱出来时,心中却难以自抑地想起那漂亮利落的刀轨,满是对前辈的折服。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无论是姿态还是动作都已经带上了对教练的尊敬。 第一百零七章 “误会” 优美刚开始晃着脸有些喜笑颜开,但看着花上稜舒醒后也加入了指导的队伍她逐渐皱起了眉头发觉好像有些不太对。 好像这不是沐子替她的打击报复? 好像这不是黑星的外援战? 自己难道是被算计了吗? 她聪明的大脑自然不会相信这个答案,只能皱着眉头一脸愤懑地道:“为什么她们不用卖身啊!” “卖身?” 佐生好奇地道:“难得部长你当时把”师父”请来指导大家是靠卖身的吗?哪种卖身?是我想到的那种吗?” “你想到了什么?不许想!” 优美将佐生的头夹在胳膊下发泄般一通怒锤,“都是你们这群家伙没用,哪怕能赢一场呢!” “的确是我的责任,部长。” 见证了今天的场景,将生想到那时拿回的一本感到有些苦涩,但却也有一些振奋,“我会在赛场上加倍努力的。” 优美停下动作奇异地看着将生,他竟然会认错,竟然会叫自己部长。 “不过很奇怪啊,好像神奈川的人没有那么弱啊,我们打的时候可是伤筋动骨。” 中坚甩了甩此刻还酸痛的肩膀手臂,“当然我的意思不是师父不够强,只是,彩乃她们,不至于到被秒杀的份吧,全力防守招架几剑还行的吧。” 优美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当时可也是这一副鹌鹑样哦。紧张到什么也发挥不出来,就是这样。” “虽说有经过气合的训练,但更多地还是更注重技而不是气,而气被被压住了,即便有十分的实力甚至只能发挥出一成。” 她想了想道:“有点像血脉上的压制,猫遇到老虎,鼠遇到蛇。” 蒼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回忆到那每次会死一般的感觉,觉得这样的说法似乎合理但不完整,他远远地看向沐子学姐,那么浓烈的气就像是 只是注意到他目光回顾过来的学姐温和面容和好奇眼神,让他不由得将心底有些恶意的猜想打消。 不会的,神奈川的人只是表情难看,但即使是花上稜好像也只是疼了一会,连刚刚那种情况下都能保持温柔的人,但是那股从庭前砍到庭院的感觉 他思想反复跳跃,感到了一阵让人不适的割裂感,有些迷茫。 这种感情从旁观学姐指导完神奈川众人,学姐吃完晚饭,一直到回屋。 “喂!男寝在这边!” 大河将手放在蒼太眼前摇了摇,但没有用,只得一把把他拉住以免他走向犯罪的道路,似乎这时蒼太才转醒。 大河有些无奈地道:“都看一路了,看太多了!这样只会惹人讨厌的,然后完蛋的。” 蒼太沉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出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 大河忽然盯着他一语不发。 蒼太只得继续道:“五百川学姐不太对。” 大河摇了摇头,“是不对,但不对劲的是你这家伙。我吓得尿都快出来了,大家的尿都快吓出来了,你没发觉大家都很敬畏,而不是喜欢学姐吗?” “所以你的勇气,接近学姐想要交往的想法很不对劲。” 蒼太摇了摇头,“我不是想和五百川学姐交往。” 大河陡然绽放出一脸惊喜,想着不用因为前辈们的起哄一乐失去挚友了,但转即见到蒼太说道:“我都学士快毕业了,我想和五百川学姐结婚。” 大河捂着额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你你” 终究他看着挚友一脸认真的表情,什么也没能补充说出来,因为内心已经被劈得麻痹了。 无论是交往都还没有都还没有就想到结婚的事,还是接近那样一个学姐的事,都是他所不能触及的领域,这已经远离他心中对于平凡静好的定义,甚至再想要不要换个挚友重头培养。 蒼太问道:“你没有吗?大河。” “什么?” 蒼太解释道:“想和人结婚的冲动,毕竟成家是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吧。” 现在开始找女友也算为时已晚了吧,这项以年计的计划。 “都说是冲动了,我可从来没有。” 大河已经开始对于挚友的异想天开有些烦躁,“结婚有什么好处?我倒是可以列举一系列不结婚的好处。” 他掰着手指道:“财务自由,室内空间分配自由,时间分配自由” 但挚友似乎并不是一时异想天开口胡。 蒼太很直接地道:“你只是单单想要活的简单吧。” 大河被他一语言中脸上浮现出猪肝般的憋屈表情。 “结婚最重要的目的是和喜欢的彼此相依地度过一生,至于不想孤单,不想一个人走夜路去商场过节日,有个温暖而明亮的家,那些物质或者精神方面的,不过都是附加价值。” 蒼太自顾自地道:“要是喜欢一个人抓不住,那才是最大的痛苦。” 大河看着这个为情所困的青年,揉了揉眉心,这家伙不是什么也没干吗,突然就开始感慨痛苦起来了,不要折磨他这个挚友啊。 回到房间,大家基本上是没什么变化如常玩闹,大河把被盖卷起,背对着蒼太侧躺着看着漫画,但看着漫画里“哔”、“嘣”的各种声音,脑海里却浮现不出各种画面,反而是不断想起好友刚才的话。 他反复努力眨了眨眼睛试图忘掉,但喝了一杯咖啡又坐起来做了五分钟的深呼吸后反而更加人间清醒。 他叹了口气,终于看向一边躺在榻上呆呆望着天花板的挚友。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蒼太坐了起来,凝视着他道:“你真的愿意帮我吗?你确定,这很有可能是要下地狱的事。” 呵呵。 下地狱,呵呵。 大河翻了个白眼,“当初我好像说过支援之类的话,如果违背诺言,遭报应一样是要下地狱的。” 蒼太振振逼问道:“即便背上永世骂名也在所不惜?” 真的。 你去和那些勇者闯魔城的家伙一起玩好了。 大河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说的好像我们有什么名声。” 蒼太不满地枕着手臂继续躺下:“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大河终于忍无可忍,暴躁地一把把他揪起来:“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算我求你了,快说事情!你要是再和我磨磨唧唧的,我现在就打死你!” 蒼太没想到挚友竟然会发飙,哆嗦着嘴唇一下子喏喏起来。 他不敢再犹豫说道:“其实我在剑道部以外的地方也见过五百川学姐。” 就这? 大河忍无可忍地一拳怒揍下,“这不是很正常吗?啊!?” “你听我说完。”蒼太的怒火也窜了起来,一转攻势把他压在身下,他极力压低声量,但又想喊,声音憋得有些嘶哑,“在新宿的风俗店!” 大河本来准备抄起家伙给他一下,但闻言顿时愣住,真的假的,五百川学姐。 他看向挚友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怜悯,这,一切都情有可原啊,他想了想安慰道:“说不定她是去消费的呢?” “你怎么知道!?” 蒼太吃惊地看着挚友。 “靠!我不知道!”大河捂着有些混乱的脑袋,等等,等等,别又是这家伙在误导自己吧,他认真试探道:“你说的风俗店不是指牛郎店,而是指那种女孩子很多的店的吧?” 蒼太默然点了点头,“我是陪朋友一起去的,朋友向我吹嘘说里面被称为公主大人的一位特别好看,然后朋友就领着我去瞥了一眼,的确是很美的画一般的女孩。” 他补充道:“当然,我对于五百川学姐一心一意,但是她旁边正在陪的客人就是五百川学姐。” 这个时候就别一心一意了啊! 大河都不知道该为挚友庆幸还是担心,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的好了。 他怀着最后的一点侥幸问道:“这有没有可能仅仅是你的误会?她们是朋友?” 蒼太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打听了一下五百川学姐是常客,好像去玩都不需要花钱,但是。” 他抱着脑袋犹豫了一会,又盯了挚友大河一会,将他拉出了房间外。 大河没想到竟然还要找隐蔽的地方说,看了看周围,心情已经极为忐忑。 蒼太脸色复杂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部长和五百川学姐不是特别一般的亲近?” 大河猛地跪在地上,捂着耳朵道:“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听。” 蒼太愤怒道:“你不是说会帮我的吗?” “你真的放弃好了!这样成全两个女孩岂不是一桩美事!” “你闭嘴!”蒼太怒挥他一巴掌,如同教训不成器的儿子一般,将他跪着的双膝从地上提起来,“我只是想你帮我查清真相而已。” 大河默哀、怜悯般地看着他,“你想怎么证明,事先说明,逼良为娼的事情我不干。” “我在你眼里成了什么人了。” 大河承受着喷过来的唾沫星子,“什么人不重要,但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什么极端的行为都有可能发生。” “我很清醒。”蒼太平复着心情道:“我只是想去观察一下女生那边是什么情况而已。” 啪! 大河好不容易站起的双膝再度跪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蒼太,“你不要说你是准备晚上就这么去看?” “白天我也会观察的。” 大河嘴唇哆嗦着道:“你是无法这样逍遥法外的,这是真的会被打死进地狱并留下永世骂名的。” “救命!救命啊!” 然而他已经被蒼太拖着朝女生房间那边而去。 门竟然开着,大河稍微安心了一些。 她们似乎在说比试的事。 “桐荫的话,大概不是训练的问题,有可能是你们很少遇到匹配或是很强的对手,而稜君可能是有老师给他锻炼过,表现的就很好。 见到神奈川众人默默以幽怨的眼神看向尴尬笑着的花上稜,沐子才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很牙白的猜测。 优美跑过去很是宽慰地拍了拍她们的肩膀,“正常情况,宽和对待,每个老师的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最爱,当年軒悠范士就是什么技巧先传授给沐子,我是师姐都没有说什么。” “这个时候,不要去找老师问,欺负一下师妹就好了,如果一个人打不赢,就抱团。” 沐子呆呆地瞪着优美酱,原来以前她经常被大家欺负是这个原因吗?而且罪魁祸首还就在这里吗? 当即她就愤恨扑了上去。 然而论打架她绝对不是优美酱的对手,因为优美酱掀裙子,抓欧派等不择手段,很快她就被优美制服在怀里泣不成声。 第一百零八章 意外 大河看着和部长亲昵打闹的五百川学姐,好像比平常在大家面前还亲近,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女生私下里的常态。 “安全吗?” 他侧过头看向一边的挚友,只见蒼太似乎连这种冲击都受不了了,倒在地上,双眼呆滞,嘴巴大张宛若在口吐白魂。 “喂,不至于吧!” 他悲怆地摇晃着挚友的肩膀。“振作,振作起来啊!” “外面是有人吗?” 花上稜仿佛听到什么声音,耳朵支棱了起来扑动了一下,好奇地起身向外走去。 大河连忙缩回头,仓皇失措地抓着蒼太飞奔着逃远。 花上稜扶着纸门看了看空荡荡的周围,困惑地把门拉上,揉了揉心口,有些怀疑自己是被打出了什么毛病。 清爽的早晨。 再度回到明心武馆的赛场上时,已经不是那种人若游鱼般的景象,留下来的三十二支队伍每一支似乎都很不好惹,稍有几组切磋的,其余的人都坐在坐垫上,静养气神等待着比赛开始。 黑星部员来到木牌墙前,看着赛程,果然不出预料地他们要面对两只队伍,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反观旁边的神奈川友人们,脸色还算轻松。 忽然一队人朝他们走来,为首的青年一手扶在袴腰上,另一只手伸出,笑道:“我们是等下要和你们对战的队伍,请多指教。” 是来观察对手的吗? “黑星剑道部。” 将生默默看着这个五官平整的青年,将手握过去,不出意外的对方加大了力道,两人不动声色地交锋,手背上青筋都曝起,骨节都是咔咔作响。 江渡脸色微变,稍退一步抽出手,脸色挂着的笑容已经勉强而且凶狠了起来,“很好。” 一通瞪眼之中,冈山众选手气势汹汹地离去。 “哈?什么意思!” 将生伸手抓住一脸愤懑哇哇大叫的佐生还有某只部长的后衣领,她依旧挥舞着拳头,“等下弄死你们,狗丫的!” 次锋苦笑道:“看样子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淘汰我们了啊。” 沐子拍拍他们的肩膀,环顾一圈,发现好像不是个别现象,占据明显优势的西军大多都来找这边的東军提前“打招呼”,毕竟東军只剩十二支,仅若西军的一半。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要一时上头,我们要打两队。” 她微笑着玩笑般地拿竹刀在后面捅了捅他们的腰道:“如果一百万円没了,把你们沉进东京湾里。” 师父你是黑道吗? 感受着她身上弥散出来的杀气,愤懑不平的黑星选手们一下子被吓到失声,只能瞪大惊恐的眼睛。 想到昨天的场景,更是如同被冰水浇头,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赛事铃声响起。 佐生一动不敢动,师父在一侧郑重其事地亲自为自己戴上面罩,瞳孔只能无助地剧烈颤抖。完了,师父是认真的,她真的不是开玩笑。 他要是输了会被剁成肉酱的。 旁边的师兄师弟们已经被这可怕的场景吓得战栗了起来,对面的敌手还以为他们畏战乐得哈哈大笑。 沐子试图把佐生僵硬的肩膀捏松,环顾了一圈对他小声道:“其实在一众弟子之中,我最为器重的就是你这个敢打敢冲的先锋。” “佐生啊!”她一脸煞有其事地道:“虽然你的资质不是最好的,实力也不是最出色的,但你的努力我都看在了眼中。剑道之路虽长,但证明自己只争朝夕啊!” “师父!” 佐生感动涕零,此刻恨不得五体投地,以狠叩数头的形式对自己训练中曾有的抱怨进行忏悔,原来师父的冷淡一直是对他的严厉和爱啊! 他双目坚定,斗志顿时如同富士山喷发一般直冲云霄,部员们惊讶地抬头看着陡然站起的佐生,旁边的沐子一脸欣慰。 “死吧!死吧!死吧!” 裁判神色复杂的挥旗,把宛若疯狗一般的白带一方和那被劈得狼狈不堪、不停缩着头几乎都快跌坐道地上的红带一方分开。 虽说气合怎么喊都可以,但听到这么喊的还是头一次。 “胜者,白方!” 不过数分钟的功夫先锋被淘汰次锋上场,本来准备重振旗鼓的冈山队却再度被打得节节败退。 “胜者,白方!” 江渡神色惊怒,在坐垫上正坐的姿势都前倾,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名不经传的家伙就接连淘汰了己方两名选手。明明他去找了对方上一场的录像制定过战术,他们的打法极为保守,值得注意的只有对方的主将黒而已。 他看了一眼落败回来的队员,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毕竟己方的中坚终于将那只疯狗清下场,只要不是太大的意外,他都可以扳回来。 后面还有比赛,西军和東军的实力,不可能同日而语。 “师父!” 佐生也没想到自己能战至这个地步,果然师父的眼光没有错,他是潜力股,只是激动地跑回去时,却被晾在了一边。 只见“慈爱”的师父又在帮师弟戴面罩,叮嘱些什么,也是,他一人虽发挥得很好,但团队胜利了才是真正的胜利。 沐子盯着这个有点忘了名字的家伙,毕竟不像佐生那么活跃,继续道:“次锋啊,一众弟子之中,我最为器重的其实是默默付出的你。” 她扶正其身姿一脸语重心长,“虽然你的资质不是最好的,实力也不是最出色的,但你的努力我都看在了眼中。剑道之路很长,但证明自己只争朝夕啊!” 次锋默默地转过头,“师父,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叫什么。” 沐子小小挥了挥手,严肃盯着他道:“名字什么的不重要,你要以剑为名,以剑正名!” 好奇她一直在干些什么,优美凑过去听得嘴角抽搐起来,随即看向次锋,这种鬼话也信,不会吧? 但只见这个老实人一脸很难看的哭相仰脸咬牙,鼻子也抽动着,似乎是感动得含着眼睛里的一片**不让其落下来。 “师父,我去了!” 他起身奔赴对手,并没有注意到沐子已经开始对下一个人的心理辅导,“中坚啊” 优美捂住心口,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这种为了钱不择手段,一边威胁一边器重的家伙,真的被雷劈死好了。 江渡快疯了,看了看己方被扫荡得只剩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又看了看对方还屹立于场上的中坚,对面这是爆种了吗? 自己虽然强,但至今为止还没有过一穿三的战绩,不要留给他这种任务啊,他心都凉了,现在倒下,连東西八强的名分都没有,和一开始就出局的杂鱼没有区别。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向对方的大将黑。 将生面色平静,只是隐隐约约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江渡心情彻底被点炸了,提着竹刀冲了上去,区区東军! 将生却也站了起来。 这倒不是托大,也不是报复,只是他觉得对方的主将大概冲不到他面前,而他不想和花上稜一样稳坐本阵,而是想和更多的强敌交手。 他有一种迫切成长的欲望。 沐子愣了愣,停止给副将荻内附魔,而是抓住了起身的将生。 “将生啊!” 她抬头盯到将生那古波不惊的脸欲言又止,这肌肉入脑的家伙好像激励了也不会有太大改变的样子,喝了口水道:“没事,你去吧。” 裁判挥旗,“hajime!” 江渡倏然便朝将生扑去,竹刀尖只是试探性地在空中划了下,但对方立刻就调整刀尖做出了应对,他忽然意识到,这家伙,很强。 “你是在瞧不起我吗?这个时候上?” 他忽的踏足落刀,但是被斜曳过来的竹刀挡住,双方抵刀在一起,面甲下的脸也逼近。 江渡再度怒气冲天地追问,“你以为只有我一人就一定会输吗?啊!” 黒沉默地通过面甲的缝隙盯着江渡,却是在盯着他的手,之前看五百川沐子横扫庭中时,也不是盯着对方的脸,而是盯着对方的动作,寻找着空门,一击即杀。 他不是花上稜那样的少年天才,短短交手便习得拔刀术,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五百川的技巧性很多,他感觉到和他们这些莽夫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如果自己也能进入那个世界的话。 “啪!” “啪!” 数番交手后再度抵剑在一起,已经是超出一般人的剑速和反应了,但两人的实力并没有太大的高下。 虽然江渡表现得很急躁的样子,但神情和话却完全不一样,他出手小心而凝重。 他在找机会的时候,黒也在找机会。 只是黒有所不同的是,如果没有机会的话,他想像五百川一样制造机会。 他忽的退跃击面,江渡早有防备将之挡住,然而江渡随之并没有趁机转刀去切他的小手,而是在其逼近时,再度举刀在高处格住了他以臂换面袭去的刀影。 “啪!” 场面一瞬安静。 双臂完全被架起、前方要害全露的黒盯着突然沉默在甲衣里的江渡,心中闪过一丝寒意,算计被看穿了。 半秒僵持。 在江渡刀落之时,他下意识地便疾退,然而江渡并没有这样准备放过他,“啪!” 他急急挡住刺喉的一刀,但那只是虚晃,只是一抖那刀便提振起来消失在了视野,他退着,江渡却跟上。 黒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 “呼啊!” 面甲一震,脸颊右处被竹刀扫中。 而他匆忙前刺想要换分的举动却被对方残心后跃退开。 “ippon!” 第一百零九章 冒险 黑星众人脸上的笑容凝固,有些不敢相信被抢先夺分。 怎么可能,那可是他们的主将,針谷将生。 原本他们抱着的可是迅速奠定胜局的期待,虽说对方西军的主将的确很强,但黒,实力远超他们的黒给他们带来的应该是盲目的自信才对。 但现在两本就会下场,要是黒输掉的话,仅剩的副将荻内不一定能面对强手挽回局面,要是大好开局却以败北收尾,恐怕会难过到卧轨。 然而裁判并不会给他们缓和心情的时间,迅速挥旗示意进入第二轮。 可千万别被江渡打出胜负本! “见鬼!前辈一定要顶住啊!”大河满头冷汗,“要是” “要是出问题的话,我们可能也就止步于此。” 优美倒是看出了那家伙想干什么,对他并没有多少指责,剑道部整体的上限就在这里,如果主将不尝试着突破自己的话,即便队伍在现在苟延残喘,也会注定在之后倒下。 场外的事都在将生的注意之外,刚刚对手的穷追猛打的确很厉害。 但完全是因为破绽卖的太谨慎,才会被对方一眼看穿,如果更自然、有冲击力一些的话。 两人回到中段构对峙。 “师父!” “别吵!” 沐子一手将紧张得不行的佐生按在坐垫上,实则比他还紧张地探头往场中喊道:“大黑啊,为师我最器重的其实是你!你可千万不能输啊!” 师父果然最珍爱的还是黒吗? 从佐生到荻内们听到喊声顿时难以置信地转过脸来,然而师父的脸上却压根没有一丝的羞愧,甚至此刻眼中只有大将一人,根本没有他们这些区区工具人的存在。 刚才有多激动,此刻就有多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不觉间,将嫌弃的目光投过来的不仅有主办方以及摄影师,还有一些年迈老师的存在,以及琉原小次郎。 他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原本懒散的眼神忽然闪烁着精光地凝聚起来,抬头看向那个熟悉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试图蹦蹦跳跳的奇怪家伙。 他顿时感觉心中某些柔软高贵的地方被刺到了一般,狠狠眨了眨眼睛,然而一切没有变化。 错觉吗?的确,怎么可能。 唯独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出现。 他的目光从疯了般的那群人移到比分的身上,有些惊讶地皱了皱眉头,比起黒被拿分,他更加惊讶冈山的江渡竟然还没有把这群混分的家伙解决。 毕竟江渡可是有三段中上的水准,在这种业余赛里完全可以算的上是种子选手了。 “你们自己看着解决。” 琉原朝多比良随便抛下一句就离开主位朝着黑星的方向走去。 两人依然在试探。 陡然间啪的一声,黒让过冲过来的江渡,将佯攻面、斩向腰间的一刀抬开,但他朝着其面头跃劈时,江渡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于侧过脸来前便回刀于颈上,将这致命反击格住。 两人以锐利的眼神互相盯着对手,虽说没有过多的交手,但似乎已经对对方十分了解,这恐怕是因为实力相近,打法也很相同。 谁先突破常规,谁或许能斩下对方拿分,却也可能因做了不恰当的冒险,更快迅速地亏输。 于黒而言,他只需要消耗对方体力便可使队伍拿分,但江渡知道其并不会如此做。 也许是被那种兵法般的算计所感染,他在拿了一本后,却也回报般的开始了“冒险”,与强敌交手,能有两条命的时间来相惜,也只有今日了。 江渡不进反退,但相对黒而言却是在逼近,犹如借着压在肩处的竹刀下滑一般,他如同蜂鸟飞速地冲向他怀中然后一个倏然转身,刀猛地甩出直向腰间斩去,“啪!”的一声实感。 但却是先后两声,他只感觉到手上一疼。 竟然反应过来了吗? 不过他自己却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更快还是对手的黒更快。 他抬头看向面甲中黒的眼神,看不出什么分别,两人仿佛在对方身上磨剑一般推攘着用力,转头看向裁判。 三个裁判之中,两个举起了白旗,一个举起了红旗,但举起红旗的裁判犹豫了一会,落下红旗举起了白旗。 江渡心中有些失落的同时却隐隐又有些庆幸,嘴角微扬地道。 “苟延残喘不觉得难看吗,黒。” 这家伙不喜欢说话啊。 黒只是看了他一眼。 场外一片喧嚣声。 “大将!” 黑星的部员们撕心裂肺地喊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那般感动,只是脸上忐忑的心情说明了他们却也不敢特别感动。 “不愧是我的爱徒。” 沐子激动地在空中一握,如同再度抓住了一百万円的边角。 连炼士都不是,就敢误人子弟了吗? 虽然声音很像,但语气完全不像她。 在她后面不远的琉原小次郎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已经发觉他、和他愣着对视的時守优美。 “shobu!” 裁判宣布决胜局开始。 也许是因为这一个赛场有所闪光之处,一直从未光顾黑星的摄像位也将摄像机调转了过来,注目于这两名好似于黄色原野上约定决斗的选手。 只希望他们落定生死之手比之前还要精彩。 黒在江渡怔怔的目光中忽然连退数步,微蹲下去,藏刀于身侧。 贵宾席上顿时一阵哗然,琉原小次郎更是吃惊地死盯住了他,拔刀术未入门者只能将之作为表演偷袭之技,但是有一个流派是将之作为实战绝杀,至今一脉相承的。 如今掌握其的流派最长者是軒悠范士,而最为年轻的人,是一个叫做五百川沐子的家伙。 当年的同龄者无一人是其对手,因为差距太大,甚至看到其背影就吓到无法持剑,甚至在心中被铭刻下了阴影。 但其仅仅是个女人而已。 更可恶的是,那样如同泡沫一般蒸发,让寻仇或者是仰慕的人都找不到半分踪迹。 “你这家伙。” 江渡吃惊地看着他,有些戒备地退开了一些距离,当年的录像很多人都看过,关于那人的分析也很多,老师的观点是,那拔刀术实际上是先躲而后杀。 她几乎算好了对方刀剑的轨迹和距离,但却是通过步法先躲过再出刀,由于刀后出而更快,刹那之间就像是敌手敞开要害迎着她刀锋被撕开一样。 江渡不知道老师能猜中多少,他只知道眼前的这家伙绝对不可能有那种妖孽的眼力,不然也不会被他拿下一本了。 是不是又在诈他也说不准。 不知不觉他的气势有些低了下来,原本那种“冒险”与之争高下的心情也淡了很多,他是靠反击拿下一本的,如果对方的水平只有这么一点,他同样可以如此拿到决胜分。 黒动了。 他如俯飞之雁一般向其冲去,江渡警戒地保持着中段,手紧握着竹刀,不可能再有试探,对方是想搏命,就看谁先命中一本。 十步、五步、三步! 江渡身体绷得愈来愈紧,没有趁此大好机会上段构下劈,而是始终保持等着他先出手。 只要他肩一动! 来了! 只见藏匿着的竹刀从那身侧低位冒头,不会错了,这个身位,这个角度,是腰斩! 这也是那人最喜欢用的方式。 甚至两人间只有两步、一步之距!会在这种距离厮杀的只有失格的疯子! 江渡竹刀离开中段猛地斜曳向被攻来的右侧,抓向那道根本不算太快的刀影,下一刻他便可以撩面,但江渡没想到的是,他的刀根本没拦中任何东西便朝着对方的甲面而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黑影擦在他的竹刀旁直奔而来,在视野中愈发清晰。 “啪!” 竹刀还未触及,喉间便一震,江渡的脑海瞬间空白。 竟然是刺喉。 终究他还是靠“冒险”赢了自己吗?要是自己一开始就在他接近时劈面的话! 黒脸色几无变化,仰脸躲过了竹刀,并保持着残心跳远。 “shobu-ari!” 裁判齐齐举起白旗,示意胜负已分。 贵宾们有些悻悻地坐了下去,虽然以那种毫不设防的姿势朝中段构的对手冲去需要莫大的勇气,但这终归不是他们想看到和猜测中的对局。 “阴险。” 琉原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呆滞在赛场上的江渡,心中稍有同情鄙夷之余,本来浓烈的怀疑又淡了许多,停住脚步在時守优美的目视下转身离去。 优美大舒了一口气,如果现在让琉原发现了,她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第二场很快也有惊无险地过去。 沐子激动地攥着拳,将五名选手的头都抓过来抱进怀里,“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们都是为师的宝物啊!” 前锋到主将,此刻齐齐面色冷漠。 是他们?还是那一百万円? 优美看向远处大放异彩,被大家发觉关注的天才初中生花上稜,又看了看将生,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俩好像一个学到了你的剑技,一个学到了你的兵法,你好像成了真正的师父了啊。” 但此刻他所说的话,都被那响彻在赛场里的宣告所淹没。 谁也没能想到他们能走到这一步,谁也没指望他们能走到这一步,但一个完全兴趣使然的剑道部,的确走到了这里。 “十六双星入围赛,胜者!帝都黑星剑道部!” 第一百一十章 祈祷就好了 明明各支队伍都已离去,空荡荡的明心武馆内却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嗒。” “嗒。” “嗒。” 虽然很轻,但那不过是随意,还带着一种目中无人的张狂,但没有人说什么,因为发出这种脚步声的是琉原小次郎。 坐在道场“武德养神”书法下的人睁开了眼睛。 “琉原,你依旧是到哪都和到你家一样。” “这里也还算不上是你家吧。” 空荡荡的双袖摆动,琉原把手收在怀里,刀别在腰上,不是竹刀,而是带鞘真刀,上面纹着流派之纹,通体鳞一般的青红两色。 “明心场主好像还没有说一定将道场传给你。” “这等空无一物的道场,又没人会跟我抢,不是我的又是谁的?” 这人眉眼长得很温和圆润,修养似乎也很好,一开始就没准备和琉原计较,此刻更是移开话题道:“東军只剩下四支了,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样有失初衷。” 琉原嘴角戏谑地扬起,语气奇怪地道:“你的脾性可是养的越来越奇怪了,什么时候连这种事情也在意了?” 水悟皱了皱眉头,“老师们在台前友好切磋,你们在赛场上毫无风度,你们知道这不是属于你们的赛场吧,東军那边也下场了会怎样?” “业余赛而已,难道也要使之如同过去一样刀光剑影?” 琉原还未回答,另一个声音便响起。 “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说话的人虽然是刺猬头,但和那认真的眉眼合在一起并不难看,“和和气气那是商人,如果被对方收拾下场,我也心服口服,倒不如说对面来了强手,那才叫得偿所愿。” 包括他一同出现的有三个身影,虽说是同时折返,但却是在道场的不同位置出现,这下主位客位可都全满。 “的确。” 眼睛如同竹叶一般薄削的身影似笑非笑地道:“剑道上总不会有畏战的家伙吧,畏战必败无疑。” 水悟看向剩下的那个人。 他抬头咧牙笑道:“老头子们的想法怎样都无所谓啊,我倒更想和老师真刀真剑地来一场啊,诸位的老师有愿借大好头颅一用的吗?” 竹叶眼的身影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脖颈笑道:“老师镇着流派可不能随意出事啊,你看这颗行不行?” 似乎都当了真,琉原和刺猬头抱臂在一角展露笑容。 而那两人则是隐隐露出构势,手摸向刀柄。 这群家伙! 简直是余孽。 水悟咬了咬牙连忙出声打断道:“你们看到那记拔刀术的构了吧?” 这时对峙才消散,只是气氛仿佛更加紧张。 “不能说是八分,只能说是十分相似了。”刺猬头显得有些兴奋,脸都涨红了起来,“那种和范士不一样的独特的构,那种藏刀,只有她会用出来!” 竹叶眼打断道:“不过学个样式的话,却也不是什么难事。那名叫黒的主将,没有什么厉害值得注意之处,赛场上不也是证明了吗?只是耍了计俩虚晃一枪。” “不过把江渡吓得这样淘汰了下去,还真是有够好笑,滚去败者组反省反省也是应该之事。” “真的只是这样吗?” 被众人重新提起,琉原回忆时才皱了皱眉头,一般能这样像吗,只有当面见过 厚实的、蹦蹦跳跳,蹦蹦跳跳,他感觉自己思考时青筋直跳。 最后一个身影不出意外又挑衅道:“就算是她又怎么样?你怕了?琉原?” “你想死!?” 琉原猛地抬起凶戾的眼神,这疯子!也配、也敢惹到他的头上。 “没错,我就是想死。” 那身影咧嘴乐道,他摊开手,随即又像是有什么大病似的抱着身子扭动起来,“我就是想死,求求你了,求求你们了,赶紧杀了我吧。” 众人脸色一变,如同踩到屎一般难受,竟然会和这种家伙,不,这种东西为伍。 水悟也此刻不想与他们多聊,感觉养的神都要在短短几刻间泻得干干净净。 “虽然是半个东道主,有主持武道的责任,但既然你们都不听劝我也会闭口不再多言。” 他深深环顾了一圈,“不过剑道天才可总是横空出世,此起彼伏,比如最近的若潮杯优胜主将五所晃,以及数百年一出的天才花上稜,他们可都在東军仅剩的队伍里。” 众人脸上的表情终归凝重了些。 但还是有人呵呵反驳道。 “五所晃也就算了,但那个初中生也值得你提,不过是被捧起来的小屁孩罢了,连踩烂的兴致都没有。” 各执己剑,互不相服。 这便是看样子目标团结一致,却散的如同玻璃渣一般的西军。 水悟站起来身来,在这情况下反倒笑了笑,東军,帝都黑星剑道部的那支队伍,替补的名字可写的是 “哈哈。” 众人惊奇地转过头看着他。 “哈哈哈” 水悟却是又笑了一声,洒脱地甩了甩袖转身离去。 众人从水悟那收回目光,互视了一眼,话竟不约而同。 “灭尽東军之日,便是尔等断首之时。” “真是青春啊!” 旦那桑佐介双手笼在袖子里,立在廊柱边看着归来的队伍在庭院里赤膊挥洒汗水。胜利似乎没有使他们变得焦躁,反而拥有了更大的目标。 短短数天他们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也许就是那回事,和同伴一起奋斗成长。 至于到了他这个年纪,真的不会再有全力投入一件事情之上的心神和念头了,经营一家旅馆,不过是提前开始养老而已,闲暇时在庭院里摆摆山水。 佐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盯着弟弟感觉有些接受无能。 佐生是什么水平他是清楚的,忽然说参赛他真的只能当个笑话看而已,但现在却架构端正,出刀凌厉,配上了先锋选手的身份。 走吧,这段路程,能走多远便多远吧,都是灿烂的回忆。 和黑星部员所不同的是,神奈川的队员们并不缺少训练时间,专注于通过录像研究对手,现在赛场上还剩的队伍已经很少了,有这样做的必要和余裕。 “今早一战東军再度锐减,本来就只有十二支,现在更是只剩下了四支啊。” 一时间房间里有些沉默,原本齐头并进的高兴心情也低落不少。 沐子皱着眉头,忽的意识到什么惊讶地对花上稜和优美酱比着手势道:“好像我们两队就已经占了一半。” 真的是。 优美听着窗外传进来的部员们的“呼!呼!哈!哈!”的气合,捂住额头默默低语道:“人员凋敝,狗占山头,如今大势,東军要完。” “现在改弦易张还来得及吗?” “不能这样就退却啊,优美酱。” 沐子拍了拍写写画画的战术白板,“東军仅存的其他两队都不一般,一支来自于茨城,另一只来自千葉安房高校,是由高村先生带队的、获得过若潮杯优胜的核心队伍。” “若潮杯优胜?都已经有这种荣誉了,遇到这种业余赛不都会提前避开吗?” 优美感觉心已经麻了,这是怎么回事,简简单单地报了个名,怎么会窜出来这么多牛鬼蛇神。 “的确有失体面,但琉原这种家伙出现不也很离谱吗?” 沐子想了想道,“安房那边可能有什么很大的考虑,比如一举替東军扳回沉沦数年的败势,让学校在宣传上大出风头之类。” 团团围坐的神奈川队员们有些好奇地道:“可那种“明星队伍”万一在这种地方输了的话,岂不是会很丢面子。” “是会这样。” 沐子有类小熊地嘿嘿笑了数声,“所以他们好像把先锋、次锋、副将都换成了陌生面孔,但中坚和大将依然是赛事选手,特别是大将,是被称为“一人軍”的五所晃。” 她摆了摆手指,“这样赢了的话就是学校荣誉,输了的话就是选手个人参赛。” 神奈川众人面色呆滞,难以想象的操作,她们原本以为自己这边玩战术的心就够黑了,但剑道高校为了知名度好像更脏。 “不过整体而言,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 沐子教练莫名自信地握拳道:“如果胜过西军的话,和他们对上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如果原封人马我们肯定没有任何想法,这种拆拼的阵容就有很多漏洞。” “而且我们抱了必胜的信念,而对面没有,能赢!” “现在是惦记内战的时候吗?”优美狠狠摇着沐子的头道:“西军现在可是三倍之众,十二支队伍中,按照你的情报,有鹿儿岛的“猪突卫”小酒井渉,福冈的“鱼回”御供舜,佐贺的“帯刀侍”内丸一。” “为什么会有这些怪物啊!” 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甚至兵库的琉原小次郎,而東军这边只有五所晃以及稜君而已。” “优美姐。”花上稜好像因为之前的庭战而有些士气低迷,“我和这些前辈还无法相提并论。” “谁说的?” 优美嘟哝着揉了揉他的头,随即瞪向沐子,“总而言之,都要被扫清出局了,别反而惦记盟军啊!狗头参谋!” “不啊。” 沐子眨了眨眼睛反驳道:“眼前局势已经没法正视了吧,所以只要祈祷五所晃把所有的西军强人都给穿了就好了吧!”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屋子里一片寂静。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秘密 沐子似乎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她继续很开心地笑道:“那样的话我们只需要对安房高校的队伍制定策略了,哈哈哈哈!安房他们一定想不到。” 是啊。 是想不到,自己这边也想不到。 沐子姐已经坏掉了,大概是。 已经开始为了拿到那一百万円的希望不惜扭曲自己的理智了,宛若蹦跳着极乐净土的佛教徒一样。 很快在分析战术中失去理智的沐子就被优美按在了坐垫上,嘴里似乎还挣扎般的在嘟哝些什么。 花上稜犹豫了一会道:“其实抛开可行性不谈,沐子姐的策略也不能完全说有问题。” “抛开可行性不谈?” 这种话竟然都能作为前提出口了,神奈川的女孩们担心地把领队弟弟抱在怀里,检查他是不是哪里也出了问题。 “唔”花上稜竭力从被淹没中伸出手,“我的意思是运气如果非常好的话。” 趁着她们一愣花上稜挣脱出来喘了口气。 “现在是三比一的数量,也就是说東军都要打三场,情形可以说是很不利,只要轮到沐子姐说的那四强中的随便三支,我们直接就确认出局。” “大势之下,什么出路都没有,什么战术都没用。“ 神奈川队员们有些心疼地道:“其实稜君你不用太操心的,输掉就输掉好了。” 不,他想赢啊! 花上稜感觉一口闷血涌上心头,揣度着沐子的想法继续说道。 “但如果强队都轮到五所晃那边,我们抽到一支或者是没抽到,完全就能挣扎下来,甚至更好的情况,我们意外地胜过一支强队,而五所晃那边也胜过同样的一支。” “这样就能把对面淘汰出去,之后的形势就不会太恶劣,至少不会被“猪突卫”、“鱼回”、“帯刀侍”还有小次郎这样的四强汇聚一堂、形成包围网。” 神奈川队员们一下子想通了这种策略,不过这与其说是策略,不如说是一条全靠天命的道路。 她们神色有些复杂,“捡分幸存啊。” 不过教练和领队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就是了。 另一边随着太阳逐渐落山,剑道部的锻炼也告一段落。 由于师父单独提走了黒把他们完全放养,于是部员们坦着满身淌汗的精亮腱子肉,一时间叉腰望天有些寂寥,好在旦那桑佐介很是乐呵呵地端来了茶和柿饼之类的点心来慰问。 看了忙前忙后的兄长一眼,佐生有些感动。 他撇过脸,抓下搭在竹杆上的毛巾擦着汗朝室内走去,只是路过转角之时脚步一停,再度转过头愣了一愣,只见那两个后辈鬼鬼祟祟地蹲在狭窄的走道,向神奈川那边的房间内张望。 真不像话啊!嘿嘿。 他轻声走过去,陡然间蹲下揽住两人的肩膀,凑头道:“干什么呢!” 大河和蒼太吓得身体一颤险些魂飞天外,一时间只能怔怔地看着前辈就要大叫出声,好在佐生眼疾手快地就捂住了他们的嘴。 示意他们安静后,然后他同样偷偷摸摸地探头往里面看去。 女孩们跪坐的背影不由得让人回忆起温泉里的景象,佐生感觉自己的鼻血有涌出的冲劲了。 一众柔弱身影之中,只有将生的身形格外突出,犹若虎立鹤群。 他顿时有些艳羡,只是给木头享受这样的待遇,完全属于浪费国家资源。 但馋归馋,佐生还是有着正确的三观的,特别是在后辈面前。 他严肃转头道:“你们啊!温泉那次被原谅了,再偷看可就有点过分了啊。” 大河瞥了一眼挚友,连忙解释道:“佐生前辈,不是偷看,我们其实是在观察。” 观察? 佐生有些无语,都是男人,谁糊弄谁呢。 “好词。”他蒲扇般的大手握住他们两张脸,强硬地把他们向后拖走道:“很可惜不予通过。” “前辈,求放过啊。真的有生死攸关的大事!” 佐生吃惊地回望道:“生死?谁的生死?” 大河指了指蒼太,“这家伙不弄清楚真的会想不开的啊!” 见着蒼太死死抓住一边的墙不愿放弃的样子,佐生脸色黑了下去,搓了搓拳头道:“本来是看在你是我们部除大将外唯一还算长得还不错的家伙、再加上又是似乎很努力诚心的后辈才帮你的。” “但这个样子可不是正确追求师父的办法!看来得由前辈对你们进行人格修正!” 佐生双指捏在嘴里吹了声口哨,不过三秒,转角陡然出现了一个个举着双臂,亦或是交叉在袴前,或背对或侧身瞥落可怕目光的健硕身影。 “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不关我的事啊!” 佐生看着如狼似虎扑过来的前辈,吓得面无人色,甚至飞快地想要窜进房间,干脆向五百川学姐坦白一切、出卖挚友,然爬过去还未喊救命时,右腿上便一紧。 一条活人被倏地如流水挂面一般抽走,一路消失在了尽头。 “不可原谅啊,弟子偷看师父可是大逆不道!” “谁知道他们之前有没有做过。” “此等歪风邪气,真不知道是从哪里飘来的,断不可涨。” 面前座座大山耸动着骨节声,缩在角落的大河战战兢兢,然而旁边的挚友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色,只他一个人求饶道歉根本没有用。 随即响起来的是人格修正的咚咚声音,以及凄凉的惨叫。 只是一个小时过后,如同电影倒带了一般。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走道突然挤成了一群,鼻青脸肿的蒼太和佐生身上压着满身大汉,他们鬼鬼祟祟和前面如出一辙,脸更是如同电梯的楼层一般在纸门边搭成一列。 这时与他们无关的作戦会议似乎已经开完,将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房间里面只有神奈川的女生们还有花上稜。 师父此刻将头枕在部长的腿上,而部长则是帮她梳着头发。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两人相处的场景、甚至是立场都完全不一样,原本就已经很奇怪的局势更加诡谲。 一群人窃窃私语。 “你怎么看,次锋?” “我不知道,中坚怎么想?” “我也不知道,说起来如果是的话应该是怎么样,不是的话又应该是怎么样?” “谁知道?” 大河看了一眼茫然四顾的前辈们,只听着他们互相质问道:“这里就没有谈过恋爱,对女生稍微了解一点的人吗?” 然后他们就怒不可遏地感到受到了冒犯,“情比金坚”了起来。 大河心中拔凉,对眼前的情形丝毫不感到意外,自己是犯了什么罪孽才不明不白地进了剑道部,八嘎的后辈当然有八嘎的前辈,单身的人自然只能找到单身的朋友。 他们终于记起些什么。 “说起来那句卖身。” 部员们互视一眼,想到了昨天部长所说的意味不明的话,再结合刚刚蒼太的供述,原本只是花边新闻之类的东西忽然变成了新世界的大门。 “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了,我就说为什么我们剑道部里充满了威武雄壮、才华横溢的青年,而部长却好像完全没有把我们当成男人一样。” “对啊,我明明告诉了部长我鞋柜是哪个,还有邮箱地址,但除了督促来训练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消息。” 众人吃惊地齐齐看向那人:“你竟然干过这种事吗?” “刚入部的时候。” 前辈们抱臂思索了一会,想到那个社员招募时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圆脸蛋的可爱到不行、说话也温声细语的部长,陡然脸色一黑恨不得将什么握在手里一抓两断。 “私奔?” 沐子满脸好奇,抬头看向优美一眼,对她做了做嘘声的手势,小声道:“真的假的啊,直人和人私奔了,真琦叔叔找到了你。” “不要动不动搞出这种大新闻啊,我不在旁边不知道具体情况会”她双目放光瞪得很圆,“很失落的啊!” 回忆过去变得如雕像一般的众部员们听到“私奔”的商量声时顿时“碎了一地”,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拾掇起来,抱着头偷看着深情相望的师父和部长,又转头看了会生无可恋的蒼太。 原来不是胡扯吗? 天啦,她们是终于是要逃离世俗的束缚了吗? 只是部长可一直都知道他们帮蒼太的计划的啊!难道部长只是被逼无奈才默默忍受,现在实在受不了,所以他们才是阻碍真爱的罪魁祸首吗? “那杀人的事情怎么样呢?” 沐子继续问道,“你觉得这样全杀了更干净,是“净化”?” 众人脸色骤变,连生无可恋的蒼太都爬了起来,直打哆嗦。 “我怎么想的吗?我有点不太清楚呢。” 沐子想了想开玩笑举起手道:“毕竟尖刀不是不太方便吗,我更喜欢长太刀,哗!咵!下去,干净利落。” “呃——!” 一声极其压抑的惨呼声,偷听的众人如同女生般捂住了口脸色煞白。 他们极其缓慢地站起来,但随即腿软地滚到地上,勉强互相撑住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传递着眼神,仓惶地向远处爬去。 优美梳头发的动作大了一点,搭在沐子耳边的手机从腿上滑落。 “啊,抱歉。” “没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轻重 夜色渐深,千代田的灯光再度染成了一片光影,只是和那远处繁华热闹的霓虹之光不同,这里大多是政府大楼淡蓝色的冷色曦光,犹如高山之上的无声之风。 尽管薄雾覆在玻璃上把外界隔绝,听着她的声音,泡在浴缸中的露央沙依旧很想沐子。 听见那边的沉响后,她擦了擦手便去拿那支架上的手机,只是沐子的声音很快再度响起来。 “唔,凶杀案消失了啊” 露央沙收回手,托着脸颊笑道:“听你的语气好像还有点遗憾。” “不是不是!”沐子在另一边惊慌地连摆着手,“这当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只是” “只是什么?”露央沙在雾窗上涂涂画画,“该不是担心案件无法继续进展吧?凶手即便收手了,uit依然能够抓住她,不过是时间问题。” “看来和我在说话的的确是沙酱呢。” 露央沙笑了笑,在画出的人脸上点出两个酒窝,“尽管这样说吧,我可不会放过犯罪者,倒是你那边的剑道比赛怎么样?” “目前还是很顺利的,我们唔,连胜快要进半决赛了。” 露央沙眨了眨眼睛,“厉害是厉害,但我为什么感觉你的声音有一些慌张?嗯,该不会同时也是走到被淘汰的边缘了吧?” “没有哦,我一点都不慌的哦,沙酱!” 露央沙挑了挑眉,等着这家伙强撑不行。 果然随即声音便委屈地响起来,“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天使之所的橘姐一直叫我去打工,怎么办啊!要是拿不到那一百万円我真的要去陪酒了!” 露央沙调侃道:“不是挺好的吗?你也有经验了,再加上格斗术,一般的客人占不到你便宜的吧。或者你力气这么大,也可以去工地搬砖,毕竟是心理学的专业啊,我想想,还可以去疏导牢犯怎么样。” 磨牙的声音顿时从另一边响起来。 露央沙抿住嘴趁自己还没笑出来连忙挂断了电话,她从浴缸中起身,不一会儿便下楼。 不过和往常并不一样。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眯起了眼睛,坐在公寓口黑色轿车驾驶位的那个男人,是警视厅的警视总监,仲見拓斗。 同时也是她常年不见人影的父亲。 拓斗见到女儿的身影出现,威严的脸上一副讪笑。 他早早地便将烟点熄,散了散风,此刻手臂搭在窗边打了个招呼。 “喲!” 但女儿站在原地并不领情,而是审视了一圈很直接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嘛,形形色色的” 拓斗尴尬得舌头都有些打结,他的谎言借口向来蹩脚,但旁人即便是发觉了也只能当成实话,只是面对女儿、特别是过于敏锐聪慧的女儿时却无法适用。 她不会撒娇,不会埋怨,只会说很尖锐的实话。 “真是错综复杂而又华丽非凡的网啊,爸爸你的拿手好戏。”露央沙冷冷笑道:“如果不是用的煽动、阴谋、欺骗、背叛等诸如此类的材料的话。” “这个那个”拓斗收回手托了托下巴,又支了支额头,最终闭上了嘴,但门最终还是随着女儿进来砰的一声关上,他的脸上也浮现出愧疚和无可奈何的神色。 露央沙鼻尖皱了皱,这么明显的烟味,不知道他在车里待了多久,但即便这样还要装作“路过”,也没想想到上去回家里坐坐。 “去哪?不带我去见见你的朋友吗?” 拓斗问话之后等了一会,从后视镜里看到的却是失望偏过脸的女儿,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 于是他自顾自地嘟哝道:“这样的话,我带你去看望一位长辈如何?” 车行过高速路不知多远,最终在一片郊区的气派宅院前停下。 像是隐居的人待的地方,但是隐居的人不会有森严的门侍,也不会在这样的夜晚,有一群完全不知归巢的人影进进出出,这些一身正装的人,和周围的静谧树林并不相搭。 只见众人形容肃穆,走路无声,又是父亲带自己来亲自拜见的,很容易联想到是什么大人物。 她已经猜到了是哪位高官的府邸。 露央沙在不适的时候只会保持礼貌的沉默,她跟在父亲的身后,看见了门口之前向她传递告会的真琦家的人,然后穿过人头熙攘的前厅,在真正待客的后厅见到了真琦叔叔,也就是直人的父亲。 这个头发保养得半显黑白的法务省大臣正跪坐在一名老者的榻边,脸上看不出多少担心,只有如同什么复杂事物重积一般的阴云。 拓斗脚步放慢,敛神环顾了房间里的数人一眼,互相点头打了打招呼,随即脸色浮现出紧张朝大臣走去道:“直辉閣下。” 大臣抬起头,挤了挤笑容,伸出手示意道:“原来是拓斗总监到了,快请坐。” “岂敢。”拓斗身体站直,微低着头,显得有些诚惶诚恐。 “我们两家向来交好,在这里就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了。” 大臣叹了口气拉着他,拓斗其实也没有多少客气,低着的头转了转,眼神示意露央沙同样在塌边坐下。 “侄女也一起来了?” 大臣那深深的眼睛里收敛了锋芒,带着笑意瞥过来,但露央沙依然感觉在这审视下难以抬头,更不知道说什么出口,只听到他赞叹道:“真是出落得愈发端直的美人啊。” 和五月不同,对方的地位和陌生带来了切实的压力,即便是属于商人的礼貌也没有,因为并不是平等的交流,她甚至连接话都要审度。 “现在和犬子都是在政经大学就读吧?” 露央沙点了点头。 父亲在一旁微笑着并未帮忙,但她心中连厌弃的想法都升不起,因为这是她自己的怯懦。各种各样的考量,但终究是从她自己的心里冒出,然后表现在身体上。 大臣很是平和地道:“他经常以你为目标,从小时你们便吵来吵去,我想你也猜得到他为什么考黑星,以及他其余的一些想法。” 露央沙抬起头盯着他,终于出声道:“不都是伯父还有父亲的安排吗?” 大臣哈哈笑出声,惊奇地看了拓斗一眼道:“真的聪慧啊,我还在想侄女你一直只是如同高僧一般打量着我,究竟是何时才会对我开口说话,没想到是这句话。” “你完全可以放心。” 他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和父亲别无二致的、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亲和笑容,“直人那小子配你真的差了太多,我从未怪过你。” 露央沙绷起脸,将一切情绪压在心底,静静等着大臣后面的话。 “但是” 大臣神色缓缓变沉,放在她肩上的手也握紧,“直人好歹也是真琦家的长子,要接过我真琦家的事业的人,你不会为在外鬼混的他在一旁帮衬吧?即便是作为真心为他好的朋友?” “你知道他这样下去是什么下场?!那种人,流连在风俗场所,把钱抛在妓女肚皮上毫无体面的蠢物,你不是也有见到吗?” 他声音陡然严厉地喝道:“我真琦家可养不出那种东西!” 露央沙被突然雷鸣般的声音吓得身体一颤,大臣的手虽未捏得她发疼,但却让她低着头感到呼吸不过气来,甚至大脑都有些眩晕。 “直人有自己的想法,他遇到的也不是妓女,伯父,那只是一般的离家少” “闭嘴!” 喝声再度吓得露央沙一颤。 大臣脸上的厌弃愈发浓厚,“任谁都能带回家的女人,不是妓女是什么?” “我今天就开诚布公地说了。” “露央沙你远比犬子要聪明,找到了今川白马那样的佳婿,我不求直人像你一样找到良人,但也不能辱没门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难道一般人就算辱没门楣吗?直人的想法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露央沙握紧双拳,身体颤抖着,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躲闪,“伯父,我不是很懂。” 大臣所有的脸色好似一瞬间全都收敛进了那锐利的目光中,让露央沙感到了莫大的恐怖。 “那个小混蛋现在在哪!?” 露央沙咬着牙强撑道:“我不知道!” 但她这副模样根本就瞒不过大臣,他目光一定,瞥了拓斗一眼。 “露央沙你是聪明的女孩,我和你父亲也是亲密的同僚,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可不要不知轻重。任何帮那败类的都是我真琦直辉、我真琦家的敌人,我说的有够清楚了吧!” 敌敌人? 露央沙惊惶地抬起头,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所以告诉我,那败类现在在哪!?” 他转过头看向拓斗,“拓斗总监也能够理解的吧?” “当然。” 拓斗严肃道:”直辉閣下身居高位,直人公子难免有可能被宵小利用。” “即便不是如此,传出些谣言却也没有必要,小女属我仲見家从小养育教导,自然知道分寸。” 大臣微笑起来点点头,态度也温和了一些。 “就是这样。” 许久之后露央沙才被松开肩膀,她膝盖都跪的剧疼,捂着口跌跌撞撞地从宅院一路跑出,崩溃地钻到车里嚎啕大哭起来。 但拓斗并未追上女儿,毕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还安全。 他苦笑着道:“要不是直辉桑你陪我演这么一出戏,我还真拿她没什么办法。” “毕竟还年轻。”直辉端起茶盏,身后的人便低身凑近,他吩咐了数句,看着众人忙碌着远去后,神色也轻松下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私奔 拓斗静默跪坐了一会,关切道:“需要我帮手吗?虽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早一刻找到当然最好。” 大臣呡了口茶,略有赞叹的道:“虽说是年轻,但也只是年轻而已。” 拓斗意外地看着他。 感觉这不是在说直人,而是在说他的女儿露央沙。 大臣沉吟了一会,瞥了旁边的榻上老者一眼,“如你所见,舍弟横纲旧疾复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不会是?” 大臣叹了口气,“上次的庸医没有切除干净,这次已经是四期。” 癌症四期那可已经是无力回天。 拓斗沉默着,此刻他说什么话都会显得不恰当。 大臣继续道:“我这一生两件幸事,一件是有我舍弟横纲,另一件便是有你拓斗桑为友,原本我没有什么野望,但全凭你们,横纲的财力,你的臂助,我才进入内阁忝为大臣。” “其实比起你们二人出色的才干,我真琦直辉却是个庸人。” 拓斗没想到他突然会说这种话,不知道他是一时感慨还是收买人心,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为好。 “如今舍弟命不久矣,我恐怕也在位不了多长,若是真琦家无人支撑,经营起来的局面不知要散成什么样子。一个在野的家伙或许有三个敌人,但一个在位的我怕是有三十个仇敌。” 大臣瞥了拓斗一眼,“我也听到了一些,你那边好像也不太安定。” 拓斗点了点头,“我在观察。” 大臣笑了笑,“的确,你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和他们熬,即便没有你,你那贤婿白马能力出众,也足以接班。” 他顿了顿,忽然直入正题,“露央沙那孩子是个女孩有些可惜了,但也有不可惜的地方。” 拓斗意识到什么,抬眼问询地看着他。 “我想把横纲的产业移交给你管理,当然,实际上是给露央沙,在你的监管下,一部分一部分地移交过去。” 拓斗心中刚开始是吃惊,后面是狂喜,但随即是不敢置信和怀疑。 “横纲先生后继没有人了吗?” 大臣摇了摇头道:“那些人都是贪财无能之辈,嘴里喊着什么探病被我挡在了外面,舍弟也是同意的,只要真琦家一天不倒,养庸人的余裕还有。” “只是横纲的产业虽大,但横纲毕竟只有一个,想要守住他的产业,恐怕也要非常人才是,最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找到最关键的问题。” 拓斗脸色勉强表现得镇定,仔细思索了一会,但大臣也并未催促。 过了一会他笑道:“说起来露央沙能够维持资金链的话,倒可以继续做直辉桑你微不足道的支撑,大臣到八十岁可都算不上高龄,直人在黑星再读个几年书大概会未来可期?” “很好的问题。” 大臣嘴角扬起,示意他用茶,两人象征性地虚对了一下茶盏,“若不是直人追在你家女儿的身后,恐怕也不能像今天这样成器。” “正因为我想他也试试我这条道路,再加上叔父病重都把他劝不回来,才大发雷霆。” 拓斗笑了笑道:“这点根本上算不成什么污点,有心思做做文章都不算什么大事。” 大臣摇了摇头,瞥向他道:“如果我告诉你那女孩是乐天集团社长的妹妹呢,这样算不算是什么新闻。” 拓斗一时间抬头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大臣之子和乐天集团社长之妹私奔,想想都让人恐怕很多记者能化为闻到肉香的狗,挖出各种提笔就来的隐秘新闻。 “这么巧?”拓斗更加吃惊的是,他应该算是情报最宽泛的人之一,他都不知道。 “应该算是巧吧,那女孩很早就离家出走了,也许是想着冷处理,干脆忘掉家里有这么一个人。” 大臣平淡地道:“但新社长似乎并不这么想,想接她回去,时隔数年啊,真是让人感动。” 拓斗倒是没听到任何感动的波动。 “乐天集团先找到的你?” 他端茶呡了呡,不经意地试探道:“这样的话,好像也并不算差吧。” 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他忽的觉得这件事完完全全地不简单了起来,但是在他们这个层面,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真正简单。 两人如同老狐狸般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边?” “这边也没有!” 便衣们分散在城市街头,倒不仅仅是警察在寻人,由于事先和飞机铁路船运公路都打过了招呼,再加上他们也很怀疑那位公子的本事,一致认为找到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街头是如此喧闹而嘈杂,在加上有些愈发大的小雨,便衣很快顶上雨衣,衣上加衣。 “呐呐,周末去游乐园吧!” “等人吗?” “这位漂亮大姐姐,一起去酒吧跳跳舞怎么样,我有提神的好东西哦。” “等到破点的时候再进行买入,说了多少次了,废物,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要打给我!” “爸爸妈妈,不要催啦,啊~!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低而碎的人声混杂在都市的洪流,十字口间的影子宛若在蜿蜒爬行,神河纱菜裙据拂动着水洼,冷淡地注视着自说自话的人们,瞳孔里只剩下一片片手机的荧光以及表镯耳饰与大厦交映的闪光。 ‘アイムアルーザー’ ‘きっといつかって愿うまま’ ‘进めロスタイムのそのまた奥へ行け’ ‘爱されたいならそう言おうぜ’ 直人拉着她匆忙跑过,她却盯着车流,仿佛只想扑入其中,以身体内的血之花绽开在米津玄师的歌声里。 温度从手腕上传递过来,她完全放弃思考,只想待在这一刻时,雨点变成了连接着天幕的丝线。 而她,她是什么呢? 纱菜忽然感到很悲哀,想啜泣却已经流干了眼泪,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但每当她想死的时候,总有人拉着手臂的另一头。 神河纱菜默默看着直人仓惶的脸,任由他拽着自己惊慌四顾,“为什么要逃?” 直人呆呆地回视着她,当然是因为不得不逃,因为无法名正言顺地一起生活,因为父亲捉到他后就会强制性地把他们分开,并且把他拖回家中一阵乱棍。 即便是身上有伤痕,也不能对朋友或者同学说,因为他父亲是法务省的高官。 自己和纱菜的事会这么快被父亲知道,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再一次被出卖了吧。 被羡慕,被嫉妒,被出卖,被身不由己,形若木偶,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人生,而他现在要反抗。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他们相伴在一起的默契便是对对方的事毫不过问。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四面围堵 直人见她只是盯着自己,将卫衣的帽子拉上,遮住那纱菜那一头显眼的茜红长发。 两人飞奔的脚步在水滩中溅起水花,层层涟漪。 “有朋友会来接我们,我都想好了,怎么从帝都逃出去。” 直人想到这些,有些焦急的脸上不由得稍微露出一点笑容,在他的父亲面前,依旧能支持自己的,恐怕只有露央沙,她一贯的强硬在今天看来却如此可靠,几乎是把自己从穷途末路拯救出来的唯一一抹曙光。 纱菜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要离开这里吗?去哪?” “神奈川、山梨、静冈,我们一路住旅馆,看看有没有人追来,最后去到伊豆去,在伊豆半岛上,在那盛开着灿烂鲜花的春国中一起生活。” 直人神色激动,“到了冬天之时,雪也不会太大,轻柔地挂在成片的雪松林上,狩野川也静滞了下来,积成那样平静清澈的溪谷。” 即便直人桑没有去过,恐怕也是看过想过无数遍的事。 纱菜感受着他话语中所饱含的期待和希望,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也轻盈起来,低着头,嘴角也不由得扬起。 离开这里吗? 她怎么没想到呢,离开这个牢笼。 若是直人桑以外的人拉她,她是肯定不会走的,因为即便这里遍布苦涩彻痛的过去,却也零星夹杂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存回忆。 那便是她单薄的所有了。 不知道直人桑怎么想,但她真的有点想笑,因为他们此刻狼狈的样子,就像私奔一样。 “在那边!” 突然一声尖锐的喊声将宛若置身梦中的两人惊醒,仓惶回顾之时,只见一个人抬手指向他们的方向,而其他披着雨衣的人也用身体撞开人群溯流而来。 纱菜陡然打了一个寒颤,但抓着她手腕的手却在此刻和她十指相扣,更加地握紧。 直人桑在此时心中不知道有没有惊慌,但脸上的确没有显露。 “有办法的,纱菜,他们拿不了我们怎么样。” 他如此说道意识到什么撑开伞,稍微挤了一下便藏匿在了伞潮之中。 只是便衣们不是从一个方向围过来,而是从四个方向围过来,直人不知道露央沙是不是被什么事给阻碍住,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到。 要是沐子在就好了,她似乎很擅长逃跑,即便是被黑道追着甚至开枪都被她逃了出去,现在来看那般的壮举是如此奇迹而不可思议。 而此刻他面对围堵只感到了绝望,但纱菜还在身边,他不能绝望。 靴子踩穿水面发出沉重脆响,如同电梯里涌出一般响成一团,身后,前面、左右,好像整条大街上都是这些人,人们以贪婪的眼睛望着自己。 直人只能不顾一切地朝着一个方向冲。 “少” 声音还未发出便被惨叫替代,便衣捂着眼睛跌在地上,没有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竟然会对自己出拳。 但直人此刻的确脸色狰狞,犹如护食的野兽。 众人吃惊地退开一步不想挨疯子无谓的打,但也围成一圈谨慎地盯着他,脸上挤出笑容说着各式各样的话。 “滚啊!” 直人瞪红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吼道。 这群该死的为权为利而来的人,为什么不知道在这雨天回家去陪老婆孩子,他们不在乎他的那一点幸福,也不关心他有没有错。 他们不是法律的扈从,而是人伦的帮凶,这人伦不是道德纲常,而是人之间的阶级。当弱者看着其他的弱者被网罗的罪名绞死时,就是这样一路相送、拍手称快。 忽然一片片的钞票如同逆流而上的雨一般洒了满天。 众人当即抬头一愣。 而直人则是感觉身体被猛地拽向了一个方向,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坐上了什么柔软的坐垫,随即耳边响起的是托雷的轰鸣。 他抱紧撞入怀中的纱菜,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肥硕身影,还有转过头来一笑意味自明的修,忽的眼泪一下子冲出来,伞脱手而出飞上天空。 “乌乌呼!” 两道喷射而出的强劲尾气轰的一下将那些便衣都淹没,一路远远甩在身后。 当人穷途末路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 “抱紧我!兄弟!”肥宅一脸豪迈地说道。 “靠!我真不明白了!”直人边哭边喊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铁定是卖得我最欢的两个!” “你是怎么知道的。”肥宅一脸震惊,“大家都在卖,我们不卖,那岂不是血亏!但生意哪边不是做咳咳,兄弟一场,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吧!” 直人没工夫关心那些细枝末节,只觉得冰凉的心又温暖了起来,“及时!他娘的太及时了!这车他妈的不会超载吧!要不胖子你先下去?” 肥宅的脸颊被风抽得直抖动,仿佛没听到直人的话把前面的修抱紧,四个人如同印度一家一般,使得摩托承受了本不该有的重量,然而修还兴奋得愈开愈快。 “放心吧,真琦君,这可是托雷。”修邪魅一笑道:“而且我的车都买了保险,一翻一撞,直接三倍。” 真是太没有道德了。 直人嘴角抽搐,目光惊恐。 他竟然有这么没有道德的挚友,难道他其实也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人吗? 纱菜拿手拭着直人飞彪出来的泪水,看到他似乎重新焕发光彩的面容,心中也不由得泛起喜悦。 “原来我以为你会变成和小露露一样无聊的人。” 肥宅瞥了他一眼道:“现在看来,论风流倜傥,不怕腿折的精神,我也只能甘拜下风。你的事迹已经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大家喜悦地看着你吹响叛逆的号角,就等着你被挂在城头明正典刑了。” 直人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谁传的。” “哈哈!”肥宅转过头,“大家都在议论,鬼知道是从谁的口里先出来的,我可是冒着信用卡被冻结的风险来帮你,你不要总是把目光拘泥于过去的一些小事。” “cedric桑呢?” “委托费还没结呢。”修转过头来隐秘地瞥了纱菜一眼,朝直人竖起大拇指眨了眨眼睛。 直人捂住抽疼的心口。 “不过说真的。”肥宅面色严肃了起来,语气却越来越怂,“其实我并不觉得一气之下和家族决裂是个好决定。会被弄死的,你爸会弄死你然后再生一个的。” 直人犹豫着道:“我想在外面一段时间,至少等父亲气消,我想他那时或许就会对我不报什么期待了,会认可我和纱菜在一起吧。” 纱菜目光一亮,奇怪地抬头看着他。 直人脸色微红,打着手势表示,是地理上的在一起。 肥宅按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你有安排的啊,这就好多了。根据我的成功经验来说,这套办法还是有用的。” 不,你那完全是失败经验吧。 直人默默想到。 “弟妹呢?”肥宅笑嘻嘻地看向神河纱菜,“弟妹也同意吗?” 纱菜点了点头,“直人桑去哪,我就去哪。” 直人见她没有在朋友面前拆穿两人的相处,心中有些喜悦,连忙在一旁补充道:“我们要到伊豆去,你们有办法吗?” “伊豆啊。” 修思索了一会微笑着道,“现在帝都明面上如常,但关卡都被人盯住了,普通的办法肯定不行,不过这可难不倒我人脉广泛的sm-cedric。” “你那老爹只是站得高而已,又不是能骑在所有人头顶,我可以托朋友把你们夹在卡车货物里,通过运输业运出去,之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直人惊喜地道:“没有问题,修,这次大恩大德我真琦直人没齿难忘。” “不要叫修,在外请叫我的艺名。”修帅气地一撩头发,差点使得摩托追尾,但依然不慌不忙地从衣夹层里抽出一张名片,向后递给神河纱菜。 “有任何无法解决的难题,有任何繁琐的事件,请永远相信优雅麗人侦探事务所以及我这个名誉担当sm-cedric。” 托雷驶过无数个路口,忽的转进一条小巷,左侧出现了一个人进人出的仓库。 除了修下车和似乎是工人头目的人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其他的工人都基本上是搬着货物视而不见,也没有提出任何问题,不知道是关系隐秘还是特别熟识, 一会儿过后,一个长纸箱就被拿了出来。 修给工人头目递了包烟,两人笑着抽了起来,不一会感觉后面还没有动静,回头打量着直人和纱菜道,“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直人这才意识到这敞开的纸箱是给他们用的,震惊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纸箱,鬼才进得去,他又不是伊贺忍者。 然而转头便眼睁睁地目睹纱菜钻了进去,直人靠近往纸箱内看了一眼,纱菜坐在里面宛若掌中萌虎,她伸出手来,直人以为她是要帮自己,结果她使坏地一拽,他直接倒翻了进去。 纱菜轻笑出声。 一群人在纸箱外面靠近,肥宅神色复杂地盯着两人幸福无言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狠狠一拳猛锤在直人脸上,“呸!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你这家伙!” 直人吃惊地摸着脸就要还手,但想了想再进来一次不容易,青筋鼓着终究忍了下来。 修笑了笑扔进来一个塑料片,然后四周便一暗被封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酒井渉 “有信心吗?” 沐子高举起手,“哟嚯!” 一片寂静之中,她依然满脸灿烂再度举起了手,“来,和我一起,哟嚯!” “振奋士气我们都能理解。”剑道部众人默默地盯着她,“但是师父你为什么要举双手啊。” 沐子信誓旦旦地说道:“这样能够震慑对面,让他们下手迟疑。” 不,对方下手会迟疑是因为自己这边求饶了吧。 然而师父残暴如斯,没人敢实话实话,打探秘密的那群人,昨天缩在被窝里牙关打颤差点觉都没睡着,总是幻听走道上响起脚步声。 一会过后,旦那桑佐介在门口笑着目送他们远去。 明心道场。 “東军来了。” 一片戏谑的目光伴随着声音在剑道部入门时响起来,当然还有神奈川队,他们默默地看了一眼左边如林一般的身影,又看了一眼右边空荡荡的坐席。 茨城队和安房队还没有出现,于是没有比眼前更萧条惨淡的景象了。 他们快步到木牌墙前查看赛程,但还未站住之时,便感觉从身后压来了片片阴影,回头只见西军队伍竟然跟着从坐垫上起身,抱臂站在了后面。 比起上次的示威,这次或许更类似于看热闹。 突然一声惨呼倒是把剑道部部员连同旁边西军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见沐子抱头蹲了下去,部员们定睛时也心中拔凉。 如同他们的好运走到了头一般。 这次在需要对战的三支队伍中,有一支赫然来自于鹿儿岛,主将是小酒井渉,也就是师父口中的“猪突卫”。 录像之前便已经看到。 其和琉原是一样的四段选手,在一众“杂鱼”之中犹如开了勇猛无双。 将生环顾了面露难色的同伴一眼,说道:“沉下心来吧,到了赛场上,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一个爽朗的声音插入进来。 “有点嚣张,不过我很欣赏,要是胜负一开始就知道,那还有什么意思。” 外面的西军与其说是被拨开,不如说是崇敬地让开一条坦途。 视野的尽头,一个剑道服拉到肩上,赤着双臂的刺猬头身影正叉腰大笑。 他的眼梢宛若飞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听说你淘汰了江渡?黒,不错的男人。” 这便是“猪突卫”——小酒井渉? 将生凝视着他,其一身看上去根本没有防备,完全是来交朋友的姿态,似乎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坦荡,沉默了一会他才回答道:“你也不错。” 这过于糟糕的对话。 沐子捂着耳朵简直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不过更重要的是这种“友情”不能再进一步发展了。小酒井渉喜欢的是动剑而不是动唇,现在对眼等下估计就要动手了。 优美也反应过来这一点,在其往前迈步之时便挡在了两人之间。 她推着将生还有其他部员去坐席道:“聊天到此为止,趁现在先去休息,等下接连可有三场。” 小酒井渉心痒难耐,见将生竟然就这样顺从地由优美推走,皱了皱眉头喊道:“来呀!先试试!你就是这样躲在女人身后逃走的吗?黒!” 将生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陡然从背后把竹刀拔出来劈去。 “啪!” 竹刀在半空相撞。 “很好!” 小酒井渉兴奋笑得更加大声,“热血沸腾!热血沸腾!” 将生愣了一愣,由于刀突然从他眼前消失,顺带着小酒井渉的身影,他意识到什么微低下眼睛,瞳孔一缩,双手握住竹刀连摆回来,险而又险地挡住了他那从下往上的一刺。 这家伙,虽然人好像坦荡,但剑却似乎百无禁忌! 而且现在他们可都还没有穿护具啊! 将生惊出一背冷汗,好在由于五百川之前已经这么做过了一次,他很快便能把心沉静下来。这群家伙,难道都是这么交流的吗?真是有够胡来! 他连退数步,头偏了数下,但目光却始终中正,躲过了小酒井渉的两下挥砍。 但他一直没有进攻。 因为他有一种感觉,要是他先出手,却会先中一刀。 在退到木牌墙上,木牌被他的剑道服推攘得如同风铃般簌簌摆动时,刹那间他挥出竹刀,砍在了倏然闪至面门前的刀影上。 但他吃惊地发觉退无可退,刀只挥出去了一半没能全劲,后发却被压住,猛地偏移过来,他双臂后缩撞在墙上,身体也彻底被逼压住,只能和小酒井渉对视,架构全散。 “将生!” 剑道部员、神奈川的队员们看着黑涨红的脸色,颤抖着就要坚持不住的双臂,这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 但在这同时另一个身影便拔刀上前。 “砰!” 小酒井渉的竹刀被抵住,但也只是被从落下之势抵住而已。 花上稜并没有直接挥刀斩向小酒井渉来解围,一方面偷袭有悖武德,另一方面小酒井渉这种人,会不会硬抗一刀继续劈自己的也是未知之数。 小酒井渉偏首看向银发的娇小身影大笑起来,“女的?不,男人。你也很不错!有注意到吗,我们气很合呢!” 竟然分清了稜君的性别! 剑道部和神奈川队众人吃惊之余,有些担心小酒井渉再进攻都暗自向竹刀摸去,然而周围的西军之人可远远比他们多,一时间传出各种杂乱响动。 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小酒井渉一般想赛场变成战场,西军的人额头冒着更多的汗,似乎比他们还不想轻举妄动。 好在裁判们聊着天迈入道场,见到围的里三重外三重,严肃吹响了哨声,各支队伍都回过头惊慌四散。 “热血沸腾!热血沸腾!” 小酒井渉却宛若没听到哨声般喊着,直到陡然一闷棍落在了他的头顶,他还兴奋地盯着黒和花上稜,摇晃地走了两步,然后扑倒在地上。 似乎是鹿儿岛的队伍里的前辈,一位长相四四方方的男人,冷漠地在众人呆呆的目光中丢掉棍子,也没有对黑星或者神奈川众人说什么抱歉的话,将小酒井渉拖远。 只是裁判们目光扫荡了一圈,竟没有准备追责,毕竟赛事是大阪的主场。众人只得忍气吞声地回到坐席上,等待主办方主持赛事。 “没事吧,黒。” 沐子关切地踮脚拍拍将生的肩膀。 将生摇了摇头,“没事。” “那就喝喝水,我们没必要和他们铆劲,五所晃会宰掉他们的。”沐子忿忿地一攥手,“哼,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剑道部众人满脸钦佩。 能把狗仗人势说得这么有气势的,恐怕也只有师父了。 沐子接着安慰道:“你知道的,大黒,在一众弟子之中,为师最器重的就是你了,一场输赢无所谓,啊?你和优胜才是万不容失!” 将生努力把头脑放空,忘记刚才的事,把气势攒回来,但刚刚被压在墙上的屈辱却郁积在胸膛,这个年龄的男子,怎么可能没有血性。 他只能接过水猛吞,只是过于殷切的“教练”还用手抚着胸口帮他顺气。 他余光注意到周围怀着杀人般目光的部员,以及同样在喝水望着这边、一脸渴求的花上稜,又看了看几乎要把他塞满两个瞳孔的师父欲言又止。 他觉得很不适,他觉得身体发凉。 要是享受了这等待遇又输了比赛,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一旁的优美看得额上青筋猛跳,终于忍受不了大叫一声:“别摸了!” 她把沐子提了起来瞪着她,仿佛在进行无声的交流。 沐子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能弱弱地举起坏事干尽的双手,“优美酱,哟嚯?” “你给我过来!” “啊,不,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救命!救命!” 大河和前辈们对视一眼,看向蒼太的眼神里充满了悲哀。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绝境重生 局势急转直下,虽然也不是没有预料。 “上呀,黒!” 场外传来了优美有些不甘的喊声。 剑道部众人面色阴沉,选手们惭愧地深低着头,别提“猪突卫”那般的存在,鹿儿岛外其余的两支西军强队就已经把他们撕裂。 归根到底,这只是一支一个月速速成形的队伍,除了将生以外其他的队员或许都是短板,即便是将生,水平也只是和非种子队的主将实力相近而已。 但相比他陷入苦战,对方的主将此刻还稳坐在席上,除非将生能将眼前的副将再击败,才有成功会面的可能。 将生大汗淋漓,急喘着气,只能连连招架后退,一旦想着反击时,手臂就仿佛肌肉记忆复苏了一般松弛无力,仿若他眼前正在进攻的是小酒井渉一样。 那个身影! 不能犹豫!不能软弱! 气这种东西。 他咬着牙知道必须摆脱出来,要是被拦在这种地方,可就太可笑了! “啪!啪!啪!” 见两人再度僵持,裁判挥旗,“encho!”。 延时。 不仅是如此,神奈川那边也陷入了苦战,本来队伍里女孩子就多,现在接连迎战,果然体力不支,多的不仅是队伍,还有强度。 已经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速战速决,他们才是被追着扑咬的一方。 只听见场上的观众响起一片惊呼,评审们也注目过去,只见身材瘦弱的花上稜被扫飞出去,撑了一下地才巧妙地把去势止住,但左臂已经有些耷拉下来。 他对面的是一个眼睛修长刻薄的男子,并未急着追赶。 “鱼回”御供舜! 优美的心紧张地提起,神奈川那队也如此倒霉吗,不知道为什么稜君抿着唇一直没有用学会的拔刀术,那样的话至少会有一战之力才对。 计划被全盘打乱,根本就没有沐子所期待的强运。 她目光闪烁在沐子和将生之上,急的直跺脚,只能把手拢在口边喊道:“黒、把这场赢下来!” 将生闻声只是垂了垂眸子。 之前已经输过了一场,现在这场赢了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之后和鹿儿岛交战是必输,他们整队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两负一胜,已经败北出局了。 但为什么要管这么多,他只想赢!只想赢! 将生低吼一声,陡然让所有人意想不到地在这时抡出竹刀,明明对手中塚的刀都快落在他的胴上。 剑道部众人心中一沉齐齐站起,心中惊恐地呐喊着,双眼不自觉却移开,只留下余光,大将黒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 中塚犹豫了一下,分不清谁会更快,但他还有选择。 他匆匆回刀拦在面罩前,黒的这一刀轻的奇怪,但刀锋一偏错开落在面上时依然吓得他眼皮一跳,好在由于力道过轻被裁判宣布无效。 中塚深呼吸了一口气,知道在剑技上他逊色许多,好在对方的状态似乎不对。 剑道部众人失望地跌坐下去,心情宛若被大石压住,都有些怨恨起了裁判起来。 但将生脸上却隐隐地释然。 最关键的并不是这一刀能不能拿本,他斩脱了束缚,如同之前绝境之时向师父落刀一样。 也许有很多人比他强,但他依然能前进就好了。 犹如真田昌幸,在大名刀剑之间辗转求生,以直面一切的勇气,成就武略之名。 中段相持。 刀尖试探。 “呼喝!” 将生想起庭院里师父踏得众人胆寒的姿态,猛地上前踏步重吼,陡然荡破开了对方的架构,盯准对方惊慌的、无物防守的空当,动摇的双手竟然坚定起来,利落如同以往的一刺精准破喉。 场外的对方主将岩久也被吓了一跳,皱了皱眉头,原本以为已经铁定拿下的对局又变得扑朔难料。 这群家伙,帝都的黑星,虽然恐怕是東军中最弱的队伍,但韧性还真是可怕。 “tsuiki-ari!” 裁判判定,一会后又落旗道:“nihonme!” 岩久喊道:“中塚!盯紧他!” 中塚额前布满了汗,在面罩中沉重地呼吸着打量对手,还没从刚才那一声气合刺剑中回过神来。 他明白大将的意思,如果不能拿下的话,就尽量消耗其体力,将黑留给大将。 中塚立刻侧刀做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不给任何机会。 对方换构的意图很明显,但将生并没有觉得不妙。 他反而趁机调整呼吸,眼神凝聚了一些,胜利不可能靠防守得到,胜利必将属于进攻者。 众人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黒藏刀于身侧,如雁般飞扑过去。 评审的老人们注意到这边的赛场。困惑而又有些烦躁,又来? 岩久想起江渡一刀未落被拿下的情景,连忙站起来喊道:“进攻!中塚!进攻!” “呵呵!”琉原冷笑着看了岩久一眼,“优柔寡断。” 把团队放在首位的中塚听到大将的指令时便动了,但前后不一致的战术使得他此刻惊慌无比,他仓促高举竹刀朝径直冲来的黒劈下。 这一刀恐怕是他学习剑道以来最拙劣的败笔。 赛场一下子安静下来,黒并未近身和中塚换本,他双脚陡然停下,仿若算好了距离一般,竹刀隔着一寸从他面容前落下,同样落入冰窟的还有中塚的心情。 一轮圆弧撩起斩手,竹刀远远飞出。 “kote-ari!” 算到了但没完全算到,众人呆呆地看着黒,这黑星的主将把战术玩出了花来。 中塚不能接受地伫立着,“你耍诈。” 黒收刀蹲踞,默默而又简洁地道:“兵不厌诈。” 剑道部众人舒出一口气,宛若自己在海崖边捡了一条命回来,但随即呼吸再度急促起来,对方的主将岩久起身上场,而黒 他还能行吗? 岩久脸上全是不齿以及气急败坏,“来啊,用你那一招,卑鄙的混蛋,你就是靠这样反复赢下比赛的吗?” 黒盯着岩久,他双手握住竹刀,将刚刚节省下来的体力从身体里的各个角落彻底压榨出来。连他为什么这么做都看不懂,又如何赢他。 既然部长要他赢,师父要他赢,他能便赢。 这便是黒,这便是他要走的道路。 “砰!” 猛烈的撞击声响起,岩久的瞳孔倏而收缩,怎么可能还要余力,怎么会这么快,这家伙的实力!全盛时应该才和他不相上下才对! 他后足狠狠踩在地板上试图将退势止住,但黒陡然抽手。 “啪!” 岩久谨慎的目光在上空和身前飘过,猛挥的竹刀将直刺过来的竹刀格开,预算到对方的行为使得他嘴角扬起。 “你好像很喜欢用刺喉拿本,你也就” 将生漠然地没有看岩久,也没有听他的废话,被扫得微低的竹刀骤然快得一闪,岩久只感到腰上一痛。 这些家伙,都已经不会进攻了。 是他从小酒井渉那里学到了什么吗?他并不像花上稜那般天资横溢,学到什么自己都不清楚,但糅合进自己的东西,虽然没有什么风格,但可以变化多端。 “do-ari!” 被揍到角落的沐子原本都已经对情形绝望,但抬头仰望着此刻残心都有些踉跄颓唐、却依然坚持在赛场上的将生,忽然忘掉了一百万円以及其他,产生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竹刀交击的脆响好像不再和她毫无干系,它们仿佛诉着彼此的依恋,把她带回了从前老师的道场,看着軒悠老师那古井无波的严厉面容,听着师兄师姐时而喜悦时而哭泣时而不甘的吼声。 那些温暖,但也会伴随着苦涩的真实回忆。 她咬着唇,泪水盈了眼睛,“好想再拾起剑道。” “那便拾起来。” 沐子难受地摇头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剑道部已经在这里,有前辈有后辈,有两名时刻准备上场的替补,有我们正在进行的比赛。” 她愣了愣看着向她出声的优美,又看了看这片明心道场,还有剑道部回过头来的部员,想到了优美忽然向她提起的案件,想起了入校后优美便把她拉来做教练。 她有些意识过来,优美一直就是这样成熟而温柔,是她靠近取暖的火焰,现在和过去两人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化,时间也并未将她们改变。 “你不是为了奖金。” 优美摇了摇头。 沐子低头道:“但我母亲不会允许,我不想再进疗养院。” “阿姨的想法总会变,你不是什么病人,沐子,你有权决定你自己的人生,也有权不讨好任何人,做你自己。” 优美看着她心疼地哭出声来,“别再这样小心翼翼了。” “人生自己” 她不知道了,她就是对人生不抱任何期待,关心着周围的人活着的,这样她也能分享一点活着的余温。因为活着,所以只能活着而已。 忽然让她做自己,自己是五百川沐子,五百川沐子是什么? 尖锐的哨声响起。 竹刀不知何时从岩久手中脱手而出,他难以置信地双手捶地。 裁判举起白旗。 “shoubu-ari!” 等到裁判宣胜过来三息之后,剑道部众人才反应过来,激动地冲上去把归来的将生抱住,“大将!!”,这可是绝地反击,一穿三,他竟然做到了! 不敢相信,这是他们剑道部的成员,这便是剑道部的大将“黒”吗? 将生步伐勉强地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向优美,脸上没有窃喜,只有疲惫,“你的要求我已经达到了,但接下来怎么办?” 虽说答案好像已经摆在了眼前。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正在穿戴护具的优美,还有犹豫着捧着面甲的沐子。 他其实也曾想过,既然优美和沐子有同一个老师,是否也修习了剑道,是否 但是她虽然创立了剑道部,却一直都是那个坐在桌后、笑嘻嘻地招揽部员的圆脸少女,是可以尊敬、可以蔑视,但使唤不了、同样也使唤不了他们的部长。 此刻同样的问题,剑道部部员们也在思考着,呼吸急促神色紧张起来。 只是为什么部长从不展露她会剑道? 优美抬头看向将生,以前的他就像是随时会退却的木头,但现在的他似乎不一样了,她想和他还有沐子,一同并肩走在剑道之路上。 她既不想放弃梦想,不想放弃爱情,也不想放弃友情,其实是个很贪心的人,但贪心的人才有资格做部长不是吗? 她抹了抹眼泪,扬起爽朗的笑容:“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两个替补好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雨欲来 小酒井渉脸色骤变,看着墙上变换的出战选手木牌。 由于刚刚换上,那两枚木牌还在不稳地摇晃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但这不妨碍他瞳孔几乎扩至了整双眼睛,看清了那远处木牌上的墨字。 “時守优美,五百川沐子。” 为为什么 東東军真的就下场了?但这也不是这只是个业余赛啊 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跪坐到明心场主身后,一脸微笑半睁着眼睛回望着他的水悟。 这家伙!早就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他们难道不是一边的吗? 瞬间落在他身上的还有其他目光,琉原小次郎,御供舜,内丸一,他们默默地从不同地方看向自己,说不清其中含有什么感受,也没有传达任何意义。 以及对面的。 他看着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系着护具绳将好奇目光投过来的瘦削身影,手无助地按在坐垫两侧,向后退缩般的仰了仰呼吸都急赤了起来,头一片缺氧的晕眩。 原来那个裹得很粽子的怪人是她,她一直都在,之前自己和黒切磋时也在。 “热” 扑克脸的前辈也意识到自己这队突然成为了众人目光中的焦点,神色沉凝地转过头来,“热血沸腾?” 小酒井渉摇了摇头,摸了摸额头的汗喃喃道:“不,好热” 他随即悲愤地骂道:“阴谋!” 这赛场上细微的变故却很快也被其他人所发现,议论声散散碎碎地响起来,翻涌在了整个赛场,如同风雨欲来一般。 “五百川沐子!” “果然是她出现了吗?” “开玩笑的吧,帝都黑星剑道部,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也许是潜修回来了,这大赛越来越可怕了,还有我们生存的余地吗?” 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大将竟然会说出阴谋之类的话。 扑克牌前辈不由得重新环顾了赛场一眼,陡然激动起来奋笔疾书的记者,猛地按着快门的摄影师,还有神色诧异站起来、向前探头查看情况的评审员以及各队老师,的确说明了那人积威甚重。 但她仅仅是平静地如一般剑士般来到坐席前。 即便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数年,即便仍然有一大批人记得她的名字,并因此而战战兢兢或兴奋若狂。 “senpo!” 裁判见自己的指令没有得到回应,看向宛若在发呆的鹿儿岛队再次示意道:“senpo!” 师父很厉害,但究竟有多厉害,就像天空的穹顶,剑道部部员并无法准确领会描述,也不是没有想象过师父出现在比赛上的场景,但远没有现在眼前所见的还要直观。 因为赛场上的气氛已经完全变化,师父只是简简单单替代力竭的黒正坐在大将位,台上的不过是小先锋佐生,对面竟不知道派谁上场。 那种力量所带来的战术局促,那种之前他们要绞尽脑汁针对西军的感受,此刻都加倍后写在了对方的脸上。 “senpo!!” 裁判声嘶力竭地吼道,但他不仅是生气,还是期待,垂着两面小旗的手都微微颤抖。 那人能选择这场赛事复出,对于他都是一种与有荣焉的光荣。 小酒井渉被吼声吼醒过来,转头望向队员道:“怎么还不上?” “该怎么办?”一直很镇定的助教,此刻紧张地求助道:“怎么调整,你和豊松有把握换掉她吗?还是三个人?古谷一直很稳定,让他先替你们试探消耗?” “没有用的。” 小酒井渉感到苦涩,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也就算了,同伴竟然也对自己失去了信任,这一点都不热血。 他低声道:“她身边还有時守优美,实力” 他说不出口,如果他把他知道的都化为数据陈列出来,大概就可以弃战先投。 “我会拦住优美的,振作一点!” 扑克脸前辈面色严肃而认真,这次的闷棍被后辈躲过,“你给我专心致志地准备迎战五百川,她已经离开了赛场多少年,我们已经继续站在赛场上了多少年?” “即便她还是从前的她,你也不是从前的你了,“猪突卫”——小酒井渉!” 并不是棍子,他狠狠地将竹刀塞顶在小酒井渉胸口上,小酒井渉痛楞之余,也是神色凝重地接过竹刀,有些发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 的确,这片舞台向来不属于一个人。 他带着同伴们来到赛场席上,向五百川沐子甩过去恶狠狠的眼神,既然走了,那就别回来了! 沐子瞪大眼睛挑了挑眉。 “优美!这家伙竟然敢瞪我,这家伙竟然敢瞪我了!” 优美笑了笑,目光中却闪现厉芒。 “等下把他们打到这辈子都无法瞪人好了,让他们明白姐姐依然是姐姐,不能乱瞪。” “ippon!” 裁判举旗示意道。 “hikiwake!” 但分开后身影再度交错而过,鹿儿岛的先锋有些兴奋地保持着残心跳远。 裁判举旗后皱了皱眉头,进入了讨论,随即又看向了评审员,两本被拿得过于轻易,使得他们有些不敢相信。 评审员点点头表示判定并未出错。 “yuko-dotatsu!” 老师们看着佐生下场,困惑地讨论道。 “应该是前两场已经把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还是缺少耐力训练啊。” “总不可能面面俱到,之前的那个主将黒就很不错,可惜不能再上,但看比分应该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观察下之后怎么安排吧” 佐生颓丧地低着头归来:“抱歉,部长、师父。” “没事。” 佐生瞥了一眼丝毫不慌的部长和师父,以及部员,又瞥了一眼对面赢了一局慌得不行的鹿儿岛队伍,愣了愣,好像的确是没事。 “jiho!” 裁判看向这边。 黑星剑道部的次锋继续上场,阵容排序没有变,只是之前中坚和大将换了而已。 “hajime!” 这次是由黑星次锋发起的进攻,反正是没剩多少体力,不如放手一搏。 众人立刻提起精神凝视而看,但注意到他气势雄壮地劈空之后,脸色都尴尬得微微一变,随即伴随着清脆的交剑声响起的是不断后退的脚步。 “men-ari!” 裁判有些感到不可思议地再度举起红旗。 随即没过多久。 “do-ari!” 又一次红旗举起,鹿儿岛的先锋残心跳得更加兴奋。 次锋沮丧地低着头归来。 “没事,坐吧。” 优美十指交叉,向上伸了伸懒腰,终于从坐席上站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摧枯拉朽 “chuken!” 蹲踞过后。 优美瞥了一眼眼前得意过头的敌方先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摆好了中段架势。 主裁判左右看了看。 “hajime!” 刀尖交颈一般碰撞在一起发出轻微低鸣,两人的动作仿佛沉凝在空气里稍息片刻,只有肩和手腕有细微的摆动。 忽然。 优美后引着拉开距离,但藏在袴裙下的却是继步,后脚贴近了前脚。 对手果然身形一动刚刚准备扑来。 不过刹那。 她手中竹刀惊鸿一般闪跃半空,“啪!”的一声脆响,对手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狼狈地跌倒,顺着余势举刀扑入她怀中。 但没完全扑入,优美平淡地用刀锷抵住,将其一把推开,这下真的是倒在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 山彦满脑空白,他刚刚只是想要进攻而已。 而面甲好像是一暗。 裁判齐齐举起白旗。 “men-ari!”的判定不仅惊醒了了山彦,也打破了观众的屏息。 响亮的掌声如同潮水般浮动起来,就像这不是他们大阪、西军的主场,就像现在不仍是鹿儿岛队的优势一样。 小酒井渉脸色有些难看。 他所担心的果然发生了,别提五百川沐子,根本没人拦得住時守优美。 信任同伴,信任同伴!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队伍里都是热血可靠的男人,除了宮東前辈,但现在 听着赛场上的脚步声,他的脚趾也微动着,只是看着对面的五百川沐子,抬起的臀终究还是重新落在了脚后跟上。 只是没有谁比场上的先锋山彦此刻承受更大的压力。 战胜对方两名选手不过渗出的一点汗意,却在和此中坚对峙时如泉一般涌出,挂在山彦的眼睫毛之上,动摇的不止是视野,还有心境。 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 裁判再度喊道:“nihonme!” 等等!等他调整一下! 他心里想要一点时间,可没人会听他的话。 那双赤足又踩在木板上响起来了。 自己低头只能看到飘摇的黑色袴裙,抬头便会失去对方身影,短暂的交手根本不用说理解对方的剑路,山彦终于意识到层级完全不同,四段? 还是说四段中的强手? 会不会是和自己这边大将,“猪突卫”同样的存在? 他心中如热汤般沸腾了不久的信心短短时刻便被泼在了冰天雪地。 等等! 等等! “啪!”、“啪!” 他只能连退不断地和对手的竹刀上段拉开距离,仓促才接下两刀,左右摇摆手臂微酸之际,“啪”的一下他的脸仰起! 圆月般的一刀陡然上甩在了他的下颌处,刺抵着山彦四仰八翻地跌在地上。 “tsuki-ari!” 裁判举起白旗。 评审员们目光晶亮晶亮了起来,感觉发困的精神稍微有些清醒过来。 他们盯着赛场,一回后咳嗽了数声,示意裁判可以把还没爬起来的山彦赶下场了。 山彦甩开同伴搀扶的手,愤怒冲过去时又被裁判所拦住,只能不知所措地吼了一声,他不能接受转折来得竟然如此突然,他可,他可就要完成三人斩的壮举! 优美一人收刀蹲踞,又起身挑指向鹿儿岛的队伍,仿佛在问下一位。 剑道部的部员们有些难以置信地扑到赛场边缘,被部长刚刚的那一刀吓的虎躯一震,又被对手先锋莫名其妙的吼声惊的一颤,如同海草般挤在一起,只能拿手扯着眼皮,试图把眼睛睁得更大一点。 “好简单利落的拿本这” “这这是假的部长” “该不会也是多少段” 众多大前辈忽的想起入部时在部长面前扬武扬威,吹嘘自己多么厉害,而且询问有没有男朋友之类,忽然老脸一红,脊背发凉。 不止如此。 他们好像跟着将生一起拿着业余奖项之类得意归来时,还说过让部长侍寝之类的话,还做过逼宫、让其退位让贤之类的事。 “呜啊啊!!!!” 他们脑海中混乱成一片,凄惨地怪叫了几声,猛地扎头如鸵鸟一般埋进坐垫,将护具之类的东西拢在身边,环抱在头上。 额头敷着毛巾的将生则是默默凝视着那道飒爽的身影。 这样违和感就消失了。 装成什么柔弱可爱的小女生,结果时间长了,豪迈的举止姿态、眉眼神情时不时地就泄露出来,他不会读懂什么复杂的少女心,这样简洁明了很多。 他将毛巾扯下遮住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有些不太平静的心境。 “jiho!” 优美扬了扬眉,又挑刀喊道。 没事的,山彦桑只是失误,现在四比三,优势在我!次锋業田没能等来大将往日会话痨的鼓励,只能怀着这样的信念上场,宮東前辈点了点头也为他增添了些微信心。 “能赢。” “能赢!” 他一路自言自语踏入赛场,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和多年前崇敬所注视的時守前辈同台,他说不好是什么心情,向评审员们欠身行礼后,和前辈相对蹲踞。 想要让似乎不记得自己的前辈想起自己,只有击败她吧,業田眼睛中仿佛有两团烈火燃烧,身体也热了起来。 “hajime!” “啪”的一声刀尖相抵之时,業田忽地领会到了山彦还没能来得及领会到的感受。 前辈的刀尖调动快得他提心吊胆,她的脚步也捉摸不定。 好似忐忑的情绪通过竹刀传达了一般。 “啊喝!” 优美振足后如雁一般前扑,高举起的竹刀悬在上空猛劈。 上段构? 業田在面甲内睁大眼睛吼道:“别小瞧我啊!前辈!” 他立刻挥刀格挡,并且试图把身位前压,空门!到处都是空门!他瞪红了眼睛,只要扛住再靠近数步。 但他偏刀应对头顶刀势的变化,额头渗出越来越多的汗水。 脚步却也越发艰难地停下,仿佛只能到此为止。 老人们对视了下眼神,笑容里毫无疑问传达了同一个意思,出现了啊,断势的剑道形,在時守优美的手中得到了应用,不愧是当年炙手可热的选手。 竹刀交鸣逐渐低沉。 碰撞的时机很诡异,优美的刀似乎落下时有很短的悬停,不一会儿業田不知为何感觉气息不畅。 意识到时他已经缩着头低着肩,明明高过前辈却抬不起身子来显得极为狼狈,虽然试图绕到侧面,但反应上的差距使得他根本逼不开她落刀的范围反击。 急赤的呼吸声和挥剑的气合竟然错开,業田感觉自己气血彻底乱了。 面甲前一黑。 “啪!” “men-ari!” 这判定声却在業田耳中如同福音一般。 他惊慌地连退大段距离,并向裁判示意自己护具的绳子松了,以此调整颤抖得不能自已的双臂,并蹲下做最后的观察,从脚到腿到腰。 可恶!好像有谁讲过,時守前辈擅长的是步法,如果没有这袴裙遮挡的话! 场内场外倒没有对業田的嘘声,反而是对他坚持的钦佩,尽管他的目光在众人眼中极为怪异。 优美似笑非笑地拄着竹刀看着这无礼的家伙。 “看够了吗?” 業田脸上一红默然不语起身,向裁判点点头。 “nihonme!” 没给他多少反应的时间,这次刀瞬间便袭来,業田涨红了脸招架住,连连退步。 “砰!” 他的刀转眼便被甩离,前辈不过一寸的刀尖映大在瞳孔中,刺向他的心口,他急喘着脸色变化,退却也弥补不了前辈提刀前扑的速度。 好好快! 不会吧,自己就要这样被了结了吗? 避无可避之时,他只能让开并不是得分点的胸膛,抓住另一种机会双手将竹刀攥紧! 但那来到胸前的竹刀骤然甩起,業田立刻想到山彦被终结的那一式,仓惶希望能护喉。 他落刀格挡。 “砰”的清脆一声。 業田有些惊喜地喊道:“我做到了!没刺到喉咙,我也错开了小手!” 忽的他意识到什么,看着提刀逼近的前辈,又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以及散落在一边的竹刀,脸色煞白,“等等,前辈,为什么你一直就想打我脸,别打我的脸!” 优美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刀劈在了他的脸上。 次锋,出局。 “men-ari!” 宮東看着队员在台上的狼狈姿态,心情沉重,一张扑克脸也更加死板,他意识到面对这样的对手,就像后辈小酒井渉一样,并不是人数可以解决的事情。 或许一拥而上有用,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真想一拥而上,对这些人,这些怪物还讲什么规则。 “chuken!” 裁判看向这边。 宮東来到台上和時守优美对面,这样就平局了,不,应该说变成了绝对的劣势才对,比分其实一早就可以抛开,只要她们二人还在场上,黑星便不倒。 他蹲踞时自报名号道:“宮東井翼。” 优美平静地回道:“時守优美。” 隔着甲衣根本看不清对手,互报名号根本没有意义,问剑就什么都知道了。 但见对方没有起来,她也没有先起,过了片刻声音传来。 “作为私下的约定,我们一本定胜负怎么样?毫不自谦地说,我宮東亦为四段,在队中实力仅次于小酒,这样的约定对你也有利,你可以节省体力。” 什么意思,他究竟是想赢还是不想赢? 优美奇怪地盯了他一会便懒得想了,后面还有五百川,怎样都好,不怕什么阴谋诡计。 她点头道:“可以。” “那谁被拿本,谁就直接认输。” 优美挑了挑眉,语气带了些微怒意道:“可以。” “hajime!”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宮東井翼 裁判的声音嘹亮地响起,近乎是同时伴随着宮東的脚步声,他根本不做防守,以快到凌厉耀目的刀影向优美逼近,但优美也同样是如此。 她目光稍带了些凶狠。 毕竟优美一直就不是什么温文儒雅的人。 宮東全力以赴的一刀被优美侧身躲过,没有砍到她的要害,他目光一沉,随即低落刀尖用锷止挡住了反击的向喉刀影,砰的一声却直接回撞在喉结上。 他头脑一涨,咬牙才没有闷哼出声。 就如同他之前所预料的一般,很难摸到時守优美的要害。 优美惊讶了一下,但也只是惊讶了一下而已,她迅速收刀又是一个振步,这人竟然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区区四段而已! 她斩了不知有多少个四段! “啪!” 宮東侧过身体,硬生生用腹吃了这一刀,脸色微微一白,鹿儿岛队的人惊得都站了起来,宮東前辈在干什么? 明明可以躲,躲不了也可以挡的。 他用刀告诉了队员们答案,狠狠地从上斩落,但因优美扭了下身只是擦过面甲落在肩膀。 优美感到左肩一痛皱了皱眉头。 这人抓不住她就拿自己当沙包,但人的反应怎么可能有剑快,一次出错就是终结。 当然她半进攻半格挡这套战术便会没有用。 只是她怎么可能防守,她身为部长被人挑衅了不要面子的吗? 优美换回上段构。 短短交锋宮東后背就已经湿了起来,他谨慎地拉开距离,强手喜欢上段构就是因为其威力不可小觑,几乎时刻都能如雷霆般落下,即便没有命中,也可令对方无法反击。 当然,还有。 “啪!” 宮東闪电般横刀格挡,偷步加上上段技,即便是一般的人,也很容易分不清其攻击的距离究竟有多么恐怖。 但他尽管天赋没小酒那般出色,但勤能补拙,所有能努力的方向他都会去努力,哪怕只是为了挡下强手的一招半式也会不懈练习。 优美面色严肃了起来,她振足气合一声试探,“啊喝!” “啪!啪!” 一刀再度被他硬抗而下,另一刀落在宮東稳如泰山的剑弦上。 这家伙,倒真的有资格自报姓名。 光是这份挨打而面不改色的本领。 宮東将竹刀放低,优美也压刀上前,两人偏刀试探了片刻,再度分开。 看着前辈趁着分开松开一圈颤抖的手指,然后重新将竹刀握紧。 了解宮東的鹿儿岛后辈们心情复杂,都担心地低呼出声来:“宮東前辈” 小酒井渉攥紧了拳头。 宮東前辈在硬撑,这是一目了然的事,那个流派的家伙腕力都大得出奇,一般人硬挨了这么多剑都应该站不稳了,宮東前辈的护具下此刻不知道是不是一片青痕。 只是为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完成他之前的承诺,让他带领鹿儿岛赢过黑星,赢过那个女人? 不,恐怕是更深的期待,希望他的志气不会受挫,希望他们能一直热血向前。 只是这样是无法使時守优美下场的,真的收手吧,宮東前辈! “啪!” “啪!” “啪!” 连裁判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但又没有人犯规,还是只能交叉双旗宣布无效打击, 优美再度回到上段式。 对于她,想要打人的比被打的先喘,那可是天方夜谭。 她皱了皱眉头:“你认输吧。” “不是说好了被夺本认输吗?” 宮東喘着气回应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这家伙。 优美再度火冒三丈。 她又不是真拿他没有办法,只是不想下重手而已,但无论是业余赛还是正赛都应正视,再加上背后可是有好友以及昔日大将的注视。 优美不再顾及他,双眸认真了起来。 宛若实质的压力压在宮東的双肩上,他盯紧对面的优美,双臂双脚都有些如灌铅般的沉重,他微微送步试探着,对方却一反常态地不为所动。 刀尖遥遥地指着他的额头,使得他落下一滴冷汗。 汗珠从面甲间落下,直坠向地面,碎成一团水沫。 优美陡然动了。 如同气机被压制了一般,宮東从僵持中反应过来时已经慢了半拍,“呼啊!” 他却在此刻不退反进。 逆境之中,勇者无敌。 仿佛看不到如鞭般甩来模糊如幻影一般的竹刀,宮東在她出刀的刹那,同样闪电般一刀直刺她的咽喉。 “啪!” 两人的动作在场中定格,仿若把对面彻底撕成两半才是最好的残心。 三名裁判犹豫了一会,实在没太看清,看向评审,评审员们取出老花镜待在鼻梁上抬了抬,仿佛这样能使刚才一幕再发生一次一般。 都准备去调录像之时,渕野大师忽然说道,“時守更快一些,但宮東刺时用刀柄在胴处拦了一下,击本同时,平手。” 双旗同时举起。 优美皱了皱眉头,收刀退开一步,看着失去她支撑倒在地上的宮東。 刚刚的反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慢一些就是慢一些,小动作只能用一次,身体都已经不行。 “前辈!” 鹿儿岛的队员们焦急地想要扑上去,但比赛还没有结束,眼见着宮東前辈挣扎着又爬起来,心急如焚。 “我认输。” 优美这才心中稍微舒爽地上前扶住对手。 让她吓了一跳的是,眼前这张扑克脸上竟然缓缓挤出了一脸笑容,“你呢,時守优美,我们约定过的吧,那被拿本,谁就认输。” 优美脸色一瞬变得极为难看,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这么算计我! 在鹿儿岛众人愤怒的叫声中,她松开手让站起的宮東再度摔在地上。 她回头看了看剑道部的成员,看了看沐子,又看了看闷哼一声晕过去的宮東。 她杵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收刀道:“我也认输。” 整个赛场一静。 時守优美,也认输了? 小酒井渉猛抬起头,双目陡然亮了起来,他就知道宮東前辈不会让他失望,这种气节,这种热血,才是他们鹿儿岛所独有的,连对手都能被折服! 惊讶难以置信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响起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但精彩的对决还有这种结局足以使得观众们忘乎所以地喊起来。 沐子愣了愣看着下场的优美酱。 “你干啥呢?中坚美?” 第一百二十章 小酒 优美懦懦了两声,但太小声了沐子根本没听清。 “会收你加班费的哦,部长。” 明明优美酱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沐子叹息了一声看向对面一直瞪着她的小酒井渉,从坐垫上站了起来,不出意料对方也站了起来。 大将对大将么? 想要公平的单挑? 不过的确更快结束更好,无论是这场比赛、还是整场对抗赛,在她和优美上场时就已经结束了,因为没有可堪一战的对手。 “没有错,真的是她!” “好像剪短了头发。” “不可思议啊。” 摄像师们调大着焦距,盯着她的侧脸,似乎在和记忆中的人作比较,但诡异的是,当她戴上面甲后,却让人感到更加真实。 那个人,那个魔女。 她默默拾起身边的竹刀,踏入场中。 相向走去的是一根根头发如针般硬朗,肌肉和活力看上去便过剩的小酒井渉。 对方的名字一次次地被喊彻赛场的云霄。 这一切没有动摇小酒井渉的情绪,因为他也说不好此刻复杂的心情。想起以前被她拿剑撵得团团转的恐惧,想起被她骑在身上问服不服的霸凌,但也有和她一同相伴剑道便觉得温存的光景,只是很少。 “五百川桑” 不过看着她赤足一步步地走来,他视线越来越低,脸上惊讶的神色逐渐化为得意,甚至心中有大笑的冲动,隔着数臂的距离停下时,不由得俯瞰道:“你变得好小。” 沐子惊讶地抬头愣了愣,不,在将生面前也是这样,是小酒长高了。竟然高了有一头半。 只是为什么要故意点出这一点。 身高很重要吗?该打不赢的还不是打不赢吗? 她微微抿唇眯起了眼睛,转头看向裁判。 中年大叔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什么旧情好叙,示意准备。 优势在我。 虽然对五百川桑好像很残忍,毕竟好不容易回来赛场,好不容易来大阪一趟。 小酒井渉吞咽了口口水,手激动地握着刀柄,和她一起向评审席行礼,然后是相对蹲踞。 他起身上段构,就如同之前的优美一样。他想想便激动,脸上的笑容更是猖獗,难以想象竟然会有把眼前的“小姑娘”按着打的一天。 真是庆幸是鹿儿岛队遇到了黑星,这么好的机会,是他而不是御供舜那些家伙先捡到。 撵他啊!继续像撵狗一样撵他啊!以前的仇! 沐子看着眼前这个把想法全部写在脸上的家伙,眼皮抽了抽,藏刀入侧。 片刻,屏息。 “砰!” 雷动般的足声藏着一抹踩雪般的声响,如同投壶般射出去的半月与一道闪烁般撩起的刀影同时从半空中模糊擦过。 “啪!” 震鸣感从刀尖一路溯流而上,挑动着腕脉。 小酒井渉看着她侧身而来,并揉身而进时那旋成一圈的袴裙,腰上仿佛被冰锥扎了一般,视线也开始向前倒塌,一袭枫衣映入眸中,还有满地肠肝。 一切好像有些似曾相识,自己忘记的东西在逐渐想起来。 那是恐惧。 小酒井渉脸色骤变。 本能如警钟般连撞轰鸣,力气从他的身体里狂涌而出,那被拨开的刀不可思议地生生压开退势折返,“砰”地一声和她足肩弯成一道弓形的腰斩一刀撞在一起。 手腕一下被扭过,小酒井渉脸色苍白,交叠的两柄刀都劈在了他的腰间,他踉跄着失去平衡。 真的似曾相识。 琴弦微颤、或是磨木一般的声音尖锐一鸣,顺着自己的竹刀飞起一道黑雁,他喉间一闷,随即还有刺入横切的彻痛。 为什么会有那么痛?毕竟有护具。 但是刀殤的痛感就是在此刻撕裂了他的全身,瞳孔彻底停滞,仿佛有冰寒的狂风从喉咙贯过。 “砰。” 裁判吃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酒井渉,举起了白旗。 “tsuki-ari!” 鹿儿岛队的队员们脸上的表情消逝为一片苍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不远处的琉原小次郎、御供舜都面色沉凝着看着这一幕,只有内丸一还没心没肺地狂笑,不过其本来就疯了,不能以常理考虑。 上一次小酒井渉站起来是在她离开后。 这次却要在她面前站起来。 要是站不起来,这些年的努力和奋斗,那个勇猛无双的“猪突卫”,就彻底完了,成为泡沫。 一开始进攻没有错,使用上段构也没有错,他错在忘记了对手,但他们怎么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惨淡的过去不可能拿来参考。 “喂,百川姐姐,剑道是什么?” “剑道是杀人的道。”少女一次次劈砍着眼前的木桩,眸子里充满血丝,不知是疲惫还是其他的原因,即便各流派的场主就在一边惊讶地打量也不以为意。 毕竟更离谱的事情她也干过,当着其老师軒悠场主的面,便要拜其他场主为师,原因只是心馋绝学,甚至只是一分半的剑技。 别人都说她习武成痴,在这种时代可算少见,但小酒并不这么想。 “百川姐姐是喜欢杀人吗?” 少女瞥了他一眼,“你可以这么想,再啰嗦我就杀了你。别以为你老师护得住你,我说到做到。” 小酒打了个哆嗦,吓得连滚带爬地跑远。 “吃瘪了吧。” 一群孩子,半大的少年少女在道场外嘻嘻笑了起来,看着狼狈跑回来的小酒乐不可支,特别是其中一脸狂傲的家伙,“你那见人就喊哥哥姐姐的马屁精功夫能不能改改。” 他眼珠子转了转道:“或者你跟我混,来,喊声小次郎将军,我保证护着你。” 小酒盯着琉原,“百川姐姐来也一样吗?” 琉原身体微微僵硬,但脸色却没什么变化,他点点头,“不错,那个怪人也是一样,她不是说要杀你吗?现在将军有命令,你再去吵她,总之让她不能安心练剑就行了。” 小酒畏惧地回头看了少女一眼,低头站在原地。 “怎么?你敢抗命?”琉原皱了皱眉头,感觉“幕府将军”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冷笑道:“你这种胆小鬼,看来是不想和我们一起玩了。” 其余的孩子们也起哄道:“是啊是啊!” 甚至有孩子不满地上前把小酒推攘在地上,见他只是缩着头一声不吭倍感无趣,“算了,我们走!” “别走!” 比起被百川姐姐杀,被大家冷落更加让小酒害怕,“我去就行了吧!” 孩子们这才饶有兴致地转过身。 “但你们得在我身后。” 孩子们自然满口答应。 看着小酒身子发抖地朝那不断挥剑的少女又走去,琉原脸色微变,他看了看周围拍了拍嘴打了个哈欠道:“困了,我走了,睡午觉去啰。” “但小酒还在那。”有几个孩子小心翼翼地道。 “谁管他!马屁精,烦人鬼。”琉原瞪着他们道:“你们想也被驱逐出去?” 他转身就走,其他的孩子们看了少女一眼害怕也升腾上来,不一会儿就全散了。 小酒再度走进道场,竹刀一次又一次重重地落在木桩之上,仿佛每一次都用尽了全力,发出的响亮声音仿若带着力道,小酒听着便心中打鼓,脚步发颤。 他以“大家在后面”不断鼓励着自己才重新来到了少女面前。 “百川姐,你不会真的杀我吧。” 少女似乎已经很累了,仿佛没注意到他一般连话都没回答,那双眸子只是紧盯着眼前的木桩。 小酒心中多了些勇气,想到琉原的命令,但怎样才能吵到她不能练剑呢? 好像天打雷劈,刮风下雨她都不曾停下来,听说以前连学校的课都不会去上,被軒悠场主发现后才没这样。 不然大家对她也不会这么好奇。 “练剑很没意思的,百川姐,和我们一起玩吧。” “为什么要练剑?” “百川姐你的剑道服洗得掉色了。” 见好像没有用,他又唱起了童谣:“笼子缝,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什么时候才能飞出来,即将天亮的夜晚,背后面对你的是谁呢?” 但即便是他唱了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少女依然没有理会他。 此刻比起失落,他有些气恼。 “百川姐你一直是一个人吧。” 似乎这句话产生了些微的波动,但少女只是垂了垂目光。 但小酒有些得意,认为自己话产生了效果。 “百川姐你是住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山谷区吗?” 少女终于忍不住,“滚!” 小酒嘟哝道:“师兄师姐们说那是垃圾会待的地方,他们还说你爸爸丢下你消失了。” 这次没有任何言语了。 小酒看到了一双转过来的,因愤怒恨意而通红的眼睛,还有一张狰狞的脸。 他意识到不妙,回过头时道场外却空空如也。 破空声响起,竹刀没有再劈向木桩,而是朝他直挥过来,小酒吓得呆了。 她真的会动手,好像大家也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自己要再来,他脑海中空成一片。 “五百川!住手!” 軒悠场主的厉声使得竹刀险而又险地停在了男孩瘦弱的脖颈边,虽然使剑的少女也只比他高了一个头而已。 “剑道不是用来恃强凌弱的,你要是想做的是这种事,现在就可以抹掉名牒从我的道场消失!” 老师的骂声似乎使得少女的身躯一震。 竹刀虽然试图很想前进,打在自己的身体上,但小酒知道她不会动手的了。 要问为什么的话。 委屈的晶莹泪水从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流出来,从那张不算太干净的脸上流下来,在褐色的地板上留下点点湿痕。 小酒井渉永远也忘不了眼前的景象,也永远原谅不了自己做过的事。 虽然他发现了一件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百川姐原来也能露出一般人的表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 猪突 小酒井渉从恍神中舒醒过来。 身着甲衣的他从道场中爬起。 他看了看琉原小次郎、御供舜以及内丸一,每个人的道路终究是不一样的,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影响,会被环境所塑造,会走上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就连剑道也是。 现在要是有人问他,剑道分强弱好吗? 他会回答是。 因为弱小的剑什么也守护不了,什么也不是。 “軒悠老师还真是把你变成了一个强大的人啊,五百川桑。” 小酒井渉忽然感慨道。 沐子翻了翻白眼,“不要自己打不过就往我老师身上推,被拿了一本的人能不能说些正经该说的话,你完全跟他们学坏了,小酒。” 小酒井渉认真地道:“我现在难道不够正经吗?” 沐子抬高竹刀指着他的眉心,“故意用着莫名其妙的敬称,而不是百川姐,就很不正经。以为自己长高了就可以耀武扬威,也很不正经。” “但我确实成长了啊。” 小酒井渉拿手去抓她的刀尖,但她摆了一下并没能抓住,热血好像又从他的身体里涌了出来,使得他的双眼若火,头发也竖得更加如针。 “难道五百川桑还拿我当小孩,或者少年吗?” 他回首指道:“看到了吗?那是我的队伍。我是主将,是背负着老师和同伴期待的存在,不再是可以随便压倒的过去的小酒了。” 沐子偏了偏头,她的确感受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气场,“那又如何?小酒。” 小酒井渉无奈揉了揉头道:“看来依然准备和过去一样不讲道理了。” “讲道理用剑来讲。” 沐子顿了顿道,“这不是流派相互交流的规矩、也是我们这些弟子从小交流的规矩吗?小酒。” 怒气在小酒井渉的眉眼间积攒起来。 “就是这种语气,不要用这种长姐的语气啊!” 眼见着他的手已经握紧了竹刀,裁判生怕这群人又不按规矩来连忙落旗。 小酒井渉果然扑去吼道:“我已经是可以站到你前方,站在你身前的男子汉了啊!!” 沐子轻轻偏了偏身躲开圆月般劈下的一刀,扬了扬眉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家!伙!” 竹刀碰撞声如同乌云天空的闪电般不断响起,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碰撞刀影。 “别上头,别上头” 琉原愣了愣,看着不远处如同念佛一般念叨的御供舜,声音都传到了这边来。 “你在关心他?这场输赢和我们何干。” 御供舜转过头,简单扫了一眼戏谑着说出这句话一脸冷笑的琉原,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既无情又虚伪。 他的心情很诚实,他不想和那个女人打,打完不论输赢,状态全无,简直就像问心或者说地狱试炼一样。那之后损失的恐怕不是这一点业余赛的名声,以及根本不值得如此付出的一千万奖金。 沐子看着眼前身位极低奔近,低肩抬鞘的小酒,那扑朔迷离的交叉步已经快要晃出她的瞳孔之外,她开始嫌弃面罩有些碍事,如果这真是他自创的话 她的确想看看是怎样的剑技,可以配得上“猪突卫”之名。 她仰脸躲过快若拨弦般的一刀,奔雷般的步声却紧追着她不放,这家伙,还真像一头野猪。 两刀,三刀。 如果是一般人被如此近身欺压已经没有闪躲的余地,但小酒井渉那挥出时已经模糊不清的刀影,却在她轻巧后跃时只能擦过一次次飞舞伴的袴裙,甚至是面罩的后带。 一直有关于她是不是猫或者狐狸的怀疑。 小酒井渉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沐子,但这次他可是猎人!虽然没有想到她会出现,但这“猪突”,这数年的努力,可都是为她的准备! “奀!” 这低震宛若从鼻腔中发出的气合使得沐子有些在意,似乎那交叉步也沉重起来,混合在一起是让人有些昏沉的轰鸣。 “咦?” 沐子陡然挥出竹刀如鞭般甩在扑面而来的刀影上,但那刀影微落之后竟然逆势抬起,就如同之前挡住她斩腰的一刀一般,但这次是倏然错开再度劈下。 “啪!” 沐子后瞥了一眼已经不远的边界白线,手上传来一阵痛麻,但她提前便侧了身子,被劈落的竹刀滑至她的左侧后藏住。 她身前空门大开。 无论是面、喉还是胴,除了小手。 接着接连踏步的冲劲,这一息小酒井渉已经把自己的势提到了极致,他双腿蹬起向斜前方扑起,高举着的竹刀宛若他的獠牙。 但那高举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犹如他将影停留在原地。 沐子眼前模糊了一下面甲微微凹陷,额前到头顶撕裂般的一痛,后背重重地摔振在地面上。 她闭上一只仿若被刺到发痛的眼睛,只能依稀看着小酒井渉耸肩双手握刀下指,身影完全遮挡了半个道场穹顶压在她的身上,那剩下的半边光线也十分刺目。 “结束了,五百川桑。” 不过经过短短几瞬的时间,小酒井渉此刻宛若沐浴在汗水中,透着面罩吐出的是一团白雾,但那冲过血管的热血、这终于将心中之人击倒的一刀却使得他感到格外畅快。 他面对的对手中,没有人能够吃了“猪突”后站立的,但他们都没有眼前之人更有分量,虽然她现在或许会痛到站不起来。 “tsuki-ari!” 小酒井渉愣了愣,转头看着举起白旗的裁判,感觉判定的声音好像有点奇怪,随即又是一声“shobu-ari!”。 胜负已分? 没有啊,他还要。 “” 他张开口,却痛得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忽的发现她虽躺在地上,但不知为何手臂扬起,有一柄竹刀抬刺在自己的喉咙口。 什么时候? “我才要说结束了,臭弟弟。” 沐子猛地一脚踢起在他的跨下,顺带着刺着喉咙的一刀,以整个腰身为支板,将他向后甩飞了出去,翻滚着扑出白线场外。 赛场一片寂静,只剩摄像机的咔咔响声中。 她缓缓站起身来,摘掉面甲甩了甩短发,即便眼前已没有对手,她亦完成了蹲踞。 因为这蹲踞不知是对对手,更是对剑道部的同伴,对她自己。 主办方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八强半决赛,胜者!帝都黑星剑道部!” 西军众队面如死灰,琉原小次郎和御供舜默默上前来到捂着下体满脸冷汗的小酒面前,他不甘地抬起头,声音有些嘶哑。 “我我呃尽力了,下一次” 琉原冷冷看着他,“没有下一次了,至少你没有了!” 一顿暴打如雨般落下,不一会儿内丸一也参与了进来。 唯有赛场上的观众一片掌声与欢呼齐鸣,那个队伍真的归来了,虽然好像只有两个人,但却从未离开这个依旧属于她们的时代。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久楽大师 一决雌雄的场景似曾相识。 但唯有震撼二字可说而已。 将生盯着赛场,他看到了远高于他的层次。 那种快到看不清的交手,他反应不过来的交手。 不过从这个角度而言,裁判们才是久经考验的强者,竟然能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分清先后。 将生默默地向着场上的三名裁判倾身行礼。 他们没有注意到,只是一如往常地仰着脸,擦拭着因为有些许汗水而闪闪发亮的头顶,为又见证了一场好对决展露笑容。 “赢赢了!我们是八强!” 部员们互视了一眼,感到各种不可思议,虽然被部长安排了,但作为团队的一员,自然与有荣焉。 只是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个小酒井渉,那“猪突”式的最后一刀真是恐怖得让他们头皮发麻,而在庭上以一敌七的那个师父 大汉们想象了下一脸神往,“虽然输了,但能把师父那看似娇柔的身躯一刀劈到地上,真男人!吾辈——” 陡然一道很冷的声音将他们慷慨的陈词打断。 “尽管再大声一点,尽管再多用些形容词。” 狞笑的黑影盖过他们的头顶,他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发觉是部长后惊恐的脸上变成了讪笑,随后又变成了惊恐,现在的部长已不是过去的部长了。 “我的人也敢染指,我很早就看你们几个不顺眼了,今天,终于,呵呵。” 欸?欸?欸! 怎么又有他? 见部长凶恶至极的目光扫过来,大河瞪大了眼睛,如同蜥蜴一般向后窜爬,撕心裂肺地喊道:“部长我一直忠心耿耿,只有前辈们想造反啊!” 砰!砰!砰!砰! “在道场脱光衣服跑来跑去!” “把臭袜子和护具丢给我缝洗!” “说我很轻易就能上手!” “我们错了,部长!饶命!完美无瑕、千年一遇的美少女部长哇!救命啊,将生,leader——!” 将生坐在一边,如同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许久才冒出一句。 “我从良了。” 一顿烟尘纷起,鸡飞狗跳,此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沐子踮了踮脚,看着热闹的剑道部,可惜她现在完全被人潮所隔住,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一堆记者,她很不擅长应对这些。 以前有师兄师姐有老师,不过她现在好像是挑大梁之一的师父。 “放我走啊!我们剑道部的公关在那边啊,那个圆脸蛋的八嘎部长!” 她悲鸣无用。 记者们微笑着盯着她,顺便拿起便携相机从各个角度照了几张相。 她按着袴裙,随即试着侧身钻出一条缝隙挤出去,然而恐怖的是,没找到出路,倒是旁边跟着她耸动的人踩着她的脚一个踉跄,撞进了她怀里。 大电视台的外场主持人,似乎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很冒失。 真境名奈奈惊慌地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沐子的后腰,“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看着剑道服愣了愣抬起头,“欸?五百川选手,我是真境名奈奈,请问您可以接受我的采访吗?” 绝望。 一方面人很多,名奈奈又抓得很紧,沐子喘不过气,放弃了一般说道。 “你想问什么?” 只见这个方法有效,一个男记者娇柔地“啊~”了一声也倒来,试图鱼目混珠,沐子忿忿一个高踢将其送出云外,并高举竹刀对见状试图一拥而上的人进行警告。 她额上冒着汗,但显然刚才在场上的余威犹在,众人终于安分下来。 名奈奈兴奋地凑近脸,“请问您为什么在全国大学生剑道选手权大赛后便不再参加赛事,是因为意外败在了細木由香利手中吗?” 沐子小声道:“隐私。” 名奈奈继续问道:“那您为什么现在出现,参加这场对抗赛呢?是因为想要替无缘优胜数年之久的東军挺身而出,重回赛场吗?” “真的也是隐私。” 名奈奈好像并没有介意,而是双目一亮,陡然间说道:“也就是说,是完全因为您个人的原因,您才消失了数年之久?” “真是让人在意啊,您当年还是大学生,恋爱、结婚?不伦?还是说” “啪!” 沐子一把握住她的嘴,脸色烫红成一片。 什么样的想象力能丰富成这样,这些别人幸福攸关的事,不要随便脑补啊! “唔哧唔哧” 沐子见她好像很难受,试探性地放开一些。 “生” “啪!” 沐子看着周围若有所思奋笔疾书的记者们,心凉成了檐角的冰挂,然后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她贞洁犹在,不是什么friday杂志的主人公啊! 她瞪着名奈奈,小声道:“唔,我真的是个很无聊、没有任何故事的人。” “你帮忙把我带出去,我会给你透露一些小酒井渉、琉原小次郎那些名选手的秘密怎么样。” 琉原小次郎! 名奈奈一脸激动,她运气好好!他那庞大的应援团一定会买单的! 见名奈奈瞪圆了眼睛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沐子说道:“交易达成的话你就眨眨眼睛。” 名奈奈眨了眨眼睛,一路踩着同行们的脚把沐子带出了包围网,她们蹲着藏在角落里,看着笨蛋记者们四顾着匆匆跑远。 “呼!” 被放开后名奈奈大舒一口气,已经搞不明白她们谁才是人质了。 但随即从沐子口中冒出的消息使得她一下子激动地忘记思考,慌张地取出笔纸健笔如飞,过了一会名奈奈抬头看着沐子同样兴奋的表情,愣了愣道:“您不是一直想说吧?” 沐子猛停下来,皱着鼻尖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真境名奈奈桑!” “大家一眼都能看明白,我和那些家伙关系很好的,所以我五百川沐子会轻易做背叛朋友的事情吗?” 名奈奈还未说话沐子便再度堵住了她的话口,叹息了一声道。 “还不是你威逼利诱,我不得已才屈服在你的淫才能之下吗?” 名奈奈愣了愣,激动地指了指自己,“才能?!可我还什么都没” “不要太小瞧你自己了,真境名奈奈桑!” 沐子一脸认真地扶住她的肩膀,随即咳了一声,“对了,记得情报提供者写某不愿提供姓名的知情人士,出镜的话要打码。” 名奈奈再度抬头时人已经消失不见。 忍忍者? 一道人影从空中飞过,准确地把鬼鬼祟祟归来的沐子扑在地面之上。 沐子被撞得有些发愣,脸色通红地望着优美酱,不知道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什么想法。 优美趴在她身上观察了一会,小心地用手揉着她通红的额头,“你不痛吗?” 沐子感觉心中温暖,摇了摇头。 优美想了想道:“师姐帮你出头怎么样?再教训一下那个从以前讨厌到现在的小屁孩?” “不用,他现在还在被他醒过来的宮東前辈打呢。” 优美惊奇地远眺了一眼,真的是,两边都在内斗。 沐子将小酒所吼的话埋在心中角落,笑道:“既然他都作为队长扛起了责任和疼痛,那就姑且承认他的成长好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种事这么在意。 优美悻悻地搓了搓手,失去了借题发挥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唔哼。” “中坚美!” 沐子将优美抱紧,朝部员们微笑道,“大家!要一鼓作气哦!” “哟嚯!” 部员们兴奋地举起双手。 他们敢站在这种赛场上,的确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那又如何,即便是如今的“猪突卫”,在当年还不是小屁孩的存在。 “” “軒悠的弟子一个个都那么出色啊,这可真是让人羡慕。” 老者叹了口气,看着离开赛场的黑星众人,又看了看“不成器”的、总惦记着别家师姐的弟子小酒。 有时候缘与缘就很奇妙。 要是弟子是在过去遇到了现在这么好的她,恐怕成长不到这个地步,两个缺点百出的孩子 真好啊。 但弟子这样倒下,身为老师总该做点什么,他拿起膝上横放的太刀,插在角带里,起身跟着黑星部员们离去。 海松旅馆。 旦那桑佐介愣了愣看着一人而来、走在古朴的街道上气势非凡的老者。 就如同重回了平安时代一般。 “您住店吗?” “不。”老者微笑道:“我找人。” “啊,您找哪位?” “各人的叫法都不同,我就随我弟子叫吧,我找百川。” “您找五百川桑吗?”佐介看了看老者腰间之刀,又看了看其苍老的面容,脑海里混乱成一片,“可惜她刚刚出去。” 老者只是笑了笑,径直向内走去,佐介头上冒汗想要阻拦时,膝上却一痛滚在地上,只能看着他进去。 如同知道路一般。 他一路来到了那两间住室外的庭院,沐子正安慰着败给了“鱼回”御供舜的稜君,没有发觉有人来,老者走在庭院之中似乎也没有什么脚步声。 等到一声叶响沐子抬起头时,老者已经走到了三步之内。 “铮!” 剑鞘一振袖子却只是宛若凝固般微动。 一瞬沐子的瞳孔放大到了极点,动了动身子。 但白皙的脖颈上依然逐渐显出一条赤线,猩红的血珠滚落入怀。 她呆呆地凝视着老者,“久楽大师。” 双手即便握着刀,也不可能是这位老者的对手,要是她不躲那一下 老者微笑道:“老朽的确一直很护短,但也不是不知好歹,你给了他出刀的机会,我也还你一刀,你不是一直想学老朽的“无念一刀”吗?” 沐子脸色惨白,“我以前想学。” 老者愣了愣道:“现在呢?” “现在我吓坏了。” 老者奇怪地盯着抿着唇身体发抖的沐子有一会,笑道:“死一回才能学到的东西,吓到学会很值了。” 他叹息着转身离去。 “那群孩子本就拦不住你,但若以后没人能拦住你时,望好自为之。” 第一百二十三章 齐聚 “嗯?” 慢条斯理地拈着下酒菜的酒客,闲暇中瞟了一眼从刚才便吵闹不停的电视,惊奇地瞪大眼睛道:“那个少女,不是这里的常客吗?” “真的啊。” “那是什么比赛?” 众人一下子起身拥成一团,挤在挂着电视的廊柱上,平时见其一派柔弱温顺的样子,竟然是剑道,帝都政经大学剑道部,替补? 大叔挠了挠头道:“咦?我不太懂剑道,现在一般是拿替补打主将吗?” “我感觉应该不是这样。” 有人道:“也许是对方队伍弱得离谱。” “我觉得也不是这样,你没看见这里写着了吗,西军豪强,而且是九州的队伍啊!” “世道真变了啊。” 一众人仰头嗟叹,脑海里反复地回忆起那个醉酒缠着时,会好奇地陪着他们聊天的少女。 不过直接揩油的事倒好像一次都没发生,毕竟那个警视厅里的刑警,天天在这里被关节技拧得惨叫,一般没有头孢掺酒喝,大家也不会醉到真扑上去。 “她家乡是哪儿的?小哥?” 悠太还毫无所觉,愣了愣看向问话的客人,能用“她”称呼的、会大晚上来这家小店的,“五百川桑吗?” 他想了想笑道:“我也不太清楚具体,不过很远就是。” “真敷衍啊。”大叔们感慨道:“不过大概和武田那种地方一样,武德充沛,一方米养一样人。” “不过,小哥,你朋友上电视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听到客人们略显惊讶的质问,悠太这才抬头看向悬在高处的屏幕,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 那明亮的道场上,那被激动人群所淹没的身影熟悉归熟悉,不过由于人头耸动,面容并不是特别清晰,也不知道这群客人为什么能比他还笃定。 “她是去了大阪没错。” 他低下头道:“但新闻这种东西和她绝缘啊。” 醉醺醺、脸色通红的大叔打了个酒嗝,怀疑地看向他,虚挥了几下拳道:“她格斗术不是不赖的吗?剑道大概也会的吧,那种女人。” 悠太耸了耸肩膀,“会是会,但她不会再踏上赛场。” 他将放下的酒杯再度拿起用毛巾一圈圈擦拭,“而且就算到了赛场,她也不可能作为选手上场。” 仿佛就为了和他的话逆着来一般,记者的声音响起来。 “经过连续四天的鏖战,東西对抗业余赛的八强已经确定,席位分别由東军来自帝都、千葉、神奈川的三支队伍和西军来自兵库和九州的五支队伍占据。” “只是超出各平台赛事预测方估计的,是一名天才的回归。多年前横扫各大赛场,使得诸多选手留下心理阴影,被冠以“魔女”之名的五百川沐子。” “据可靠消息透露,其和队员一直隐藏在帝都黑星剑道部的替补名单内,可想而知的是,或许是因对西军用高额奖金造势连冠的行为不满,将对这项赛事的“王座”发起挑战,无论如何,一场腥风血雨将再度” 由于靠近中心,记者声音被嘈杂的其他声音淹没。 “我从以前起就是前辈的粉丝了,请给我签名可以吗?在胴甲这里。” “啊!是真人!头发为什么要剪短,原来挺好看的。” “是为了不影响动作吧,前辈真是愈发利爽了呢。” “” “啪”一声酒杯碎在地上。 他一个跃步冲到电视前,恨不得爬上去抱住两边猛晃。 为什么?不是说找人去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忽地这时一声声拐声响起,从门外的石路叩进店内的地板,一只看上去若树皮般的手臂掀开垂帘,稍低点的地方露出一张同样发皱的苍老的脸。 在他身后拢袖跟着一名身着和服的男子,那和服的图案晦暗却繁丽,还有那双瑰丽的眼睛,让路人目光扫到惊愕再望时,已经消失在了视野。 “许久不见了啊,酒吞。” 发觉声音极近地响起来,悠太转过头,被突然出现在身侧的老者吓得向后连跳数步,“呜哇!!” “呜哇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和老苦笑着环顾一圈,注意到今晚有些热闹,但熟悉的人却没有见到多少,“就算不欢迎我,也用不着这样,大家都还好吗?” “要是和老您问的话,多亏您的福。” 悠太直勾勾地瞪着他,喃喃道:“好也不好。” 过了一会他才清醒过来捂着额头,“不过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既然和老你人回来了,她人呢?” 顺着悠太的手指,和老和二階堂的目光落在电视上。 与悠太的震惊所不同的是,一张脸皱眉一张脸欣喜。 许久之后,小店的客人走了,门关了,外面的灯笼却没灭。 和老怅然叹了口气,“剑道竟然也捡起来了吗?一切还真是要回复到从前的样子。” 二階堂神色平静,但嘴角带着笑意,“回到以前的样子,大家又都能聚到一起读我的俳句,喝酒吞的酒,听和老您的三味弦,看红叶的剑舞” “您以为人心会散,会不再想着仇怨,但并不是所有人能和和老您一样,同过去和解。” 和老怔了怔,在他的话语落下时,包厢的纸门一间间地打开,悠太却重新回复了之前的样子,专注而百无聊赖地擦着酒杯。 和老忽的有些感动,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总要试试” “逃避过去也就算了,可不能逃避同伴。” “翻开墓碑,查看下面的骸骨。” “把过去的一切都斩开,看看有没有新的道路。” “只要跟在她的身后就好了。” 声音一句句地响起来,似乎包含男女老少,和老看见了如枯炭一般没有皮肤的半张脸,看见了没有下颌的女人,看见了双臂尽失的男人,看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个个曾为人类的恶鬼。 却也看见了一张张普通的、却因仇恨而格外狰狞的年轻的脸。 是啊,仇恨非但没如他所想的消弭,更是扩散传递了下去,酝酿了十数年的仇恨,又将结出怎样的恶毒果实。 只是即便能做到,这里又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 但在他回来的那一刻,这都不是他会考虑的问题了。 龍拐狠狠落下叩得地板裂出一道长痕,“告诉我吧,是谁。”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笼人 一片无声,众人只是静静让开了道路。 和老沿着过道拄拐前行,忽地耳边听到了一些呜咽声,等来到深处左边的房间时,看到的不是明亮的灯光以及桌榻,而是深邃的黑暗,隐约可见三只半人高的大笼。 里面似乎是塞得很紧的什么野兽,牢笼好似在摇晃一般亦或是相互碰撞在寂静之中发出稀疏的金属声响。 靠近时血腥味愈发浓重。 他佝偻着身子眯起眼睛,发觉眼前的东西在蠕动,却有鼻子、嘴巴以及眼睛。 人! 他惊了一跳,发现这三个人如猪般极胖,肥肉成条状从笼栏边挤了出来,身上豁开着道道赤黑的伤口,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白色脂粒,有些伤口则结了疤,宛若蚁群爬行在地面之上的形态。 淌出的血液在栏杆下流落凝固,如同铁锈一般将三人与牢笼黏为一体。 因此每当他们动时,牢笼都会簌簌做响,“珊瑚”也会更加娇艳欲滴,和老的心脏也跟着猛猛一跳。 “这!” “当初也没想到会这样。” 二階堂平静地道:“养了一年,缺乏运动,不放血就会死,一次次救回来费了我不少心力。” 一年? 就这样关在笼子里饲养,让来来往往的客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饮酒? 即便是同伴,和老望着众人时亦不由得心生寒意。 但当酒吞提着灯笼来,在悲鸣声中照在笼人们的脸上时,和老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一张张脸虽然肥胖得不成样子,但让他感到极为熟悉。 只是往日这些人好像都是意气风发,眼前这种囚禁的状态更加错乱了他年老模糊的记忆。 “还认得吗,和老。”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岩朝用还完好的半张脸面对着和老,而面朝那焦红肌肉和眼球的笼人们自然惊恐地咬着布带发出了呜咽。 岩朝先是伸手向第一个笼人,抓起他脖子上所挂的东西。 ‘喂!老不死的狗东西,就是你带头捣乱是不是!给老子交钱!’ 乌漆佛坠在那宽大的胸口跳跃着,眉眼短小的光头男子拿着撬棍闯入了破小的家中,谩骂着胡言秽语。 和老痛苦地闭上眼睛,“废料回收社组的不藤亮。” 不藤嘴里的布带被岩朝扯下,呜咽声一下子化为了响亮的哀求,“别杀我,求你们了,别杀我!” 熟悉的声音让和老感到腰间抽痛,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当年被其打断了数根肋骨,儿子护着自己更是被打得吐血不止。 这个从来不把人当人、这个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天涯海角的混蛋,竟然找到了吗? 红叶长大了,真是好本事啊。 “还记得我吗?不藤,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 不藤哆嗦着苍白的嘴唇抬头望着他,茫然的眼神很明显已经认不得了,毕竟其不用每天晚上活在噩梦里,而是平平和和地揽着家人入睡。 至于自己所造就的他人的不幸,有记住的必要吗? 和老感觉怒火如同在炙烤着他的心脏,怨恨汹涌浓烈起来,想起那比泥还苦、夹杂着血味的日子,他攥着拐杖的手骨指节咔咔作响,陡然攥杖扎在不藤那肥足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使得旁边两个笼人都是一抖,看见慈眉善目的老者也变得脸色狰狞,心里一片惶恐,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将是如何。 “那强收伙食费的事总该记得吧!明明连肉都没有一块,为什么要命的贵?不在垃圾场吃饭就不给工作,但交钱后我们连水都用不起,只能接雨水。” 不藤扭动着身子哀嚎道:“大哥让我收的,不关我的事啊!” 不藤亮的大哥,自然是不藤废品会社的社长,不藤敬,但这根本算不上答案。 和老用力更猛了一些,瞪红了眼睛吼道:“为什么!” “大哥说要榨榨干你们的钱,你们这种人才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不安分心思,老老实实一辈子呆在垃圾场。” 和老呼吸急促着发抖了起来,如同阻塞的风箱一般让人听着就无比痛苦。 “和老!” 岩朝一巴掌扇在不藤的脸上,去扶和老那摇摇欲坠的身体,但和老将龍拐抽回来勉强站住,不藤却呜哇地大哭出声。 一时间众人脸色都愤怒起来。 但复仇便是如此,可以消解心中绝望怨恨,却只是饮鸩止渴,因为恶人的本质不会改变,甚至连道歉也没有意义,因为不会真心诚意。 “那这两人又是谁?” 和老紧绷着身体,朝剩下的两个笼人看去。 “大谷建设株式会社职员文村亘,文春周刊记者小越悠馬。” 岩朝把布条塞回不藤嘴里,止住其的鬼哭狼嚎,“您还记得大谷建设株式会社对山谷区的开发计划吗?” 和老点了点头,怎么会不记得。 大谷建设**要改变山谷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贫民窟形貌,让其焕然一新,并从政府拿到了计划许可。 岩朝冷冷道:“他们说让我们住进更好的房屋,也不用受他人歧视,找到合理的更好工作。但他们的目的却是想以低廉的价格拿到地皮,然后把我们从那片土地上赶出去而已。” “当时正值寒季,棚屋被推平后,我们才发现交不起房租,大家醒悟过来一起抵制,挤在一起才熬过了那个冬天。” 但是冻死的人依然很多,那时看着他们脸色发青缩成一团,将孩子抱在怀里,第二天就不曾再醒来。 无能为力,绝望地抬头看着白雪飘落。 和老心情沉重地盯过去,高高举起了龍拐。 文村亘凄厉地惨叫着连连后退,然而只使得笼子“哐哐”作响。 “我们我们可没想做什么恶事,会社的确撒了一点小谎,但那是正常的商业收购行为,涉及到地产所有人都会这样做的。” 众人涌上来愤怒地挥拳打在铁杆上,囚禁文村亘的铁笼此刻成了保护他的最好壁垒。 “收购什么,收购我们的命吗?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 众人的怒吼、还有地震般回旋在耳边的轰鸣吓得文村亘崩溃地哭了起来,“我们又不知道你们什么情况,至少我这样的职员只是按工作办事啊。” “计划没完成会社还亏了一笔,我也被裁员了,和老婆也离婚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 和老心中难受作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岩朝咬牙切齿地伸手进去,将厚实的布带再度塞回他的口中,将众人拦了回去。 一声声的喘息从和老的口中发出来,却带有了不曾消散的怨气。 五百川那孩子说得对,他不该逃避的,若受害者逃避了,时间一长加害者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了,公道在哪里。 最后一个笼人。 他拄拐朝小越悠馬走过去,紧盯着那双恐惧的双眼,浑浊的老目忽的充满希望地明亮起来。 “这不是?” 他环顾了众人一圈,想问怎么把那个大好年轻人给关到这里了,忽的心情坠落悬崖般黯淡下去,既然他能活着被关在这里,原因就不言而喻。 二階堂平静说道:“这是我们的“救世主”,或者说是和老您认为的“救世主”,亦曾在山谷区内自诩“救世主”的存在。” “对我们表达着同情,施舍大了两个女孩的肚子,接受着我们攒起来的钱,说要把一切真相报道出去,却让我们一次次忍耐,最终消失不见的人。” “他不是被人灭口了,而是拿着数额庞大的封口费,消失在了大洋彼岸,至于我们是怎么找到他的,想必悠馬先生不用回想,和老您也不必追问。” 看着和老流着泪颤抖起来,无意识地喃喃叫着,众人也感到难受起来。 “请不要再说了,和老他也不知道会这样。” “是啊,文春周刊一直敢于爆料各种丑闻,杰尼斯社长喜多川娈童,甚至是官僚受贿,政客献金。” “他们会招惹亡命的杀人犯,被黑道冲进编辑部也不曾停笔,谁能想到其中会有小越悠馬这样的败类。” 二階堂冷漠地道:“世上的确会有想不到和做不到的事,但把希望寄托在陌生人的身上,自己寸步不进,则是更加难以接受的愚昧。” “顺便一提和老,尽管我们努力隐瞒消息,但那两个如今已是母亲的女人自杀了,我到的时候时候只见到了满地的血,还有吓坏的孩子以及无字遗书。” “恐怕是自己虽然难受地死去,却不知道怎么把孩子托付给我们吧。” “喂。”二階堂平静地抓起悠馬的头发,使之脸完全贴在笼边的铁杆上,“你说我们该把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孩子的父亲,她们可直到现在还姓小越,觉得她们的父亲是为正义善良而牺牲的英雄。” 悠馬瞳孔惊慌地颤抖着,眼前的和服恶魔便是每周给他放血的人。 他“呜呜”地叫着,尿都吓得抖动出来,却因为是跪着被塞在笼中,只能浸泡着他的腿脚。 “喂,答话。” “那两个两个孩子,不孽种,如果杀掉能让你们解气放过我的话” 二階堂松开他的头发,看向和老:“您看,就是这么一个人渣,当时蒙过了您的眼睛,害我们失去了两个亲人,两个同伴,两个朋友。” 第一百二十五章 燃烧 “都是我的错我带着大家” 和老手中的龍拐和身子一同倾倒而下,他匍匐着将脸完全埋在充满血腥味的地面之上痛哭着。 他完全不知道,在他逃避的、和新的家人团聚的时间里,理奈和朋美死了。 他也完全清楚了,为什么五百川说如果是她之外的人来会杀了他。 虽然黑医不动声色,但他能够从话中感受到他当时见到那一幕的痛苦和绝望,黑医虽然医术高超,但毕竟不是鬼医,无法起死回生。 二階堂皱了皱眉头,侧身让开了老者一跪。 这里的人并不是能互相理解,唯一能理解他们、调和人间关系的只有红叶,他此刻就很不理解和老为什么是向他一个同伴下跪,而不是一怒之下抽出拐刀刺进小越悠馬的心口,看着其咽气才能舒心。 毕竟该获得的情报他都已经获得,这三个人留在这里只是为了个和老一个痛快,一个告慰自己的机会而已,换而言之,是他们作为同伴送出的最好的礼物。 不过也许和老并不清楚。 “便告诉和老您我们调查到了什么吧。” 二階堂挥了挥手,有人会意地转身离去,而有人开始将笼人连同榻榻米一同抬起。 “十数年前的那场事故,并不只是哪一个人,哪一个团体所做到的,而是政商法三界都有参与的一场合谋。” 和老愣了愣抬起头,“合谋?我们是目标?”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 二階堂平静地道:“但却又理所当然,穷人的视角当然和富人不同,穷人觉得世上都是富人,富人觉得世上没有穷人。” “因此尽管我们觉得身上一无所有,但有人仍认为我们有血汗可供利用。” “尽管我们看来山谷区凄凉败乱,是无奈的家园,但有人仍觉得那里的地皮可贵值千金,” “尽管我们看来自己老实本分,勤恳劳作,但有人仍觉得我们的存在便是碍眼。” 和老想到抓到的三个人,为什么偏偏给他看这三个人,意识到什么道:“你们发现了这三个人之间有关联。” 二階堂点了点头,“能快速反应过来这一点,看来您的经验,我们依然能够倚靠。” “我们最先发觉过来不对,是在大谷建设株式会社身上,随着时间过去,拥有条件和机会,我们仔细翻查了当年其提出的改建计划。” “尽管在各种地方都被抹除了痕迹,但我们意外地在深入总务省时发现了一份遗留的档案,其中陈列了各项详细数据,其中引起我们关注的是住房补贴金。” “计划书上表明,采用廉价新式材料,可以极大地降低住房成本和改善美观,但即便如此,居民也难以达到稳定入住的条件。” “因此大谷建设株式会社以合理安置为由,向政府申请了巨额住房补贴,总计近三亿円。” 和老面色阴沉下来,住房补贴什么的,他们当时可完全没有听说,如果有补贴的话,那就是社会帮助,今天完全是另一片景象了。 “有人贪了这笔巨款吗?” 二階堂说道:“问题是谁贪了。” “计划的负责人相继出走或是发生意外,其中大部分在计划快要结束的一个月内留下遗书自杀,剩下的人都了无踪迹。” “我们通过追寻当年那三名向我们传达计划的职工,找到了他们的老家地址,前往翻找其父母的住宅后,得到了书信,因此确认三人中文村亘还存活。” “虽然每次寄信来的地址都不一样,文村亘十分谨慎,但我们模仿了父母的笔迹寄出信去,成功地在约定的地点将其抓住。” 听到呜咽声,和老不免分神回过头,只见文村亘还有其他两个笼人被搬出房间口。 二階堂将手拢进袖子里,“我们边去边讲吧。” 去? 去哪? 和老抱着困惑拄拐跟上了他的脚步,只见众人将黑布盖在笼子上,将笼人们搬进了货车内,自己也上去,不一会而货车便开了起来。 “身为计划提出方的大谷建设株式会社只拿到了其中的两成,而其中一成又在计划彻底停止之后开始转让,一路经手太多娱乐产业以及银行户头,无从追觅,但有一个账户是很清楚明了、我们熟悉的,不藤废品利用会社。” “这笔钱一次次地分批从会社账头取出,我们又追踪了一下消费记录,虽然不藤敬没有抓到,但我们抓到了他的弟弟,不藤亮,他承认了和大谷建设株式会社勾连的事实。” 和老皱了皱眉头,“大谷建设株式会社为什么要给不藤兄弟打钱。” 二階堂看了和老一眼,“因为他们告发了秘密,并偷摸摸地带着大谷的人认清了那些人是黑工。” 和老瞪大眼睛,“他们手下的大家不都是吗?他们都这样压榨了,出卖自己的劳力有什么好处。” “当然是因为对方的出价更高,有更多的人,就能向政府申请更多的住房补贴,事成之后黑工赶出国,补贴留下,至于劳力,海岸上永远不缺少劳力。” 和老沉默了一会。 “而在六月,也就是不法就劳外国人对策推广月,突然冲进山谷区的警方,也不完全是受法务省的驱使,因为小越悠馬在收买拿钱的过程,一直有警方盯着,也可以说陪同。” “这样,一切便串起来了。” 二階堂平静地道:“在市容整顿政策的背景下,大谷建设株式会社适时提出山谷区改造计划,并通过上下前后的打点,完成了布局和收尾。” “唯一的问题在于,据小越悠馬所言,他拿到了警方手里的一半,回去打点周刊,但他拿到的只有三千万円,也就是一成。” “那么大谷建设株式会社一成,不藤废品等小公司合分一成,警方一成,小越悠馬及其同事一成,剩下足足六成却彻底无从查起,但我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和老明白他的意思,能切下这蛋糕最大部分,而不是边角料的,只有涉事的政客和官僚。 货车忽的停下。 众人将笼人从车上抬下来,和老也拄拐下来,见到滩边早就有人在等待,机器搅动着水泥,以及预备了三个大油桶,以及吊车。 和老已经预想到了接下来的事,但二階堂之前在小店的话语很明显,不希望他对于大家的方向再发表意见,而大家也不再站在他和丫头的这一边。 而是新一代,行事冷厉的五百川和二階堂。 笼人在背后惨叫着缓缓发出沉浸的咕噜般的声响直至沉寂,而身着和服的二階堂则是拢袖看着前方深蓝色的海面,还有上面映着的白色及橙黄之光。 和老虽然心中的恨意没有消退,但依然觉得毛骨悚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随后忽的听见油桶被载到远处,咕咚数声沉进东京湾的声响。 “这样便可以了。” 二階堂平静地道:“世界既然从不想和我们和解,那我们便与世界为敌,燃至骸骨,燃至地狱。” “我们所受的苦痛,要让他人百倍万倍地受到,这样他们便能理解我们不是该从庭中扫除的垃圾,这世上也没人是孤岛。”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未梨 “横滨的黄昏、旅馆内的小客房 “相吻留下的余香,烟草的雾晕 “蓝调、口哨,还有女人的泪水 “那个人,已经离去远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悠扬轻柔的歌声伴随着略显昏暗的灯光铺洒在酒红色的长沙发上,众人包括拿着话筒的漂亮女人都喝得烂醉如泥,衣衫不整,只能闭目微微点头徜徉在过去里。 有人拿手臂遮着醺红的脸,玉体横陈,不远处透着珠帘映着夜晚,海水平静,灯光辉煌。 一个鬓发微白、额上几道皱纹的半老男子搂着两边倚靠的女子,越过肩膀拿了拿酒瓶,发现空了后有些扫兴,空瓶的瓶底在桌上扣出虚无的轻响,使得人的心弦撕裂般的一痛。 歌声也因此一停。 “水倉桑。”白皙的手从枯皱的指节抚到腕上,半握住粗大的手,“你却不高兴?” 虽然女人的手很柔软、很舒服,但男子只是嘴角牵动了一下,对这些小伎俩感到索然无味,只是瞥到女人那面容时有些怀念。 那样一张纯朴素美的脸。 “没有,酒空了。” “这里还有。”女子似乎是知道大家会喝到这个地步,将腿边和沙发间藏着的一瓶取出来,展露狡黠笑容。 男子接过时酒瓶时,上面还带着她肌肤的温度,这使得他的心底不自觉地温暖起来,但醉酒后的头脑却依然很清醒,或许从很多年前便是如此。 “对了,水倉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男子漫不经心地答道:“什么事?” “你在东京的事。” 男子哦了一声,又倒满了一杯,盯着那升腾起来的泡沫,“超乎想象了吗?做着处理垃圾的行当起家?” “嗯” 他瞥了一眼女人皱眉好奇而又有些嫌恶的面容,手探向她的怀中,使得她微微挣扎着而又娇笑起来,“真是的,突然干什么啊,水倉桑。” “虽然手是脏的,但钱却是干净的哦。”男子也笑了起来,更加粗暴地将她揽入怀中,贴着她的脸道:“仔细感受一下,这可是一双变废为宝的手。” “能把未梨你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陪酒女孩,变成这里价值千金的头牌。” “讨厌啊,水倉桑,总是说起过去的事,我是很感激啦。” 未梨环顾了周围的女人们一圈,轻舒了口气,环住男子的脖颈,认真问道:“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好像从不担心花完一样,很奇怪吧。” 男子接过未梨端起的酒杯又饮了一口,恍惚地看着她那双眼睛,“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未梨愣了愣道:“什么?” 男子恍神过来,抚了下头顶豪迈笑道:“我说东京就是那样一个捉摸不透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能做上一笔大生意,飞黄腾达。” “是合法生意吧,水倉桑。” 未梨紧张地盯着他,这是她最为担心的事。 如果没有犯法的话,为什么他不肯留下姓名,他们每次去做都要去情人旅馆。 男子大笑起来,“你看我像是长着一张被通缉的脸吗?” 他随即吻下去甜蜜一番,安她的心道:“我只是退隐了、喜欢到处周游而已,我这个老大叔可是有你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想好没有,要不要跟我走,横滨我也厌倦了。” “你是真心爱我的吧,水倉桑?” 男子觉得有些麻烦,但还是耐心道:“这算是最后的问题了?清楚了就会答应我?” 未梨捂着心口双眸期待,她心中当然不只有这一个问题,但此刻依然是点了点头,和他离开横滨去陌生的地方,只要他说句爱她就好。 尽管他对她一直很好,但那些举动都无缘无故,她并不知道那是不是爱,难以心安。 男子将啤酒一饮而尽,豪迈地笑道:“我当然爱你。” 未梨盯着他那几乎没有思考的反应,神色黯淡下去,眼前是一个满口谎言、行无定性的年迈男人。 也许她的血管里流着放荡的血脉,竟然想要和这样的人远走高飞,置父母于不顾,但她已经真的喜欢上了他,那些不好受的日子里,是他一次次地支撑自己,哪怕是想消费她年轻的身体。 若这样能让他满足的话毕竟她有什么呢。 未梨勉强地笑着点头道:“我也爱你,水倉桑。” 男子脸上闪过轻松喜悦,抱着她从沙发站起来,将她那双赤足放下到地毯上,迷恋的眼神从那光滑洁白的双腿上滑过,“那就快去收拾一下吧,我去给妈妈桑打个招呼。” “现在吗?” 未梨吃惊地道:“我还没有和父母告别。” “这么晚了,用短信通知一下就好了。” 男子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翻着,最近他的心情越来越不安,本来横滨待得还算舒适,但长时间处于一个地方可十分危险,他瞥见度假的彩页,想起他最近抽中的船票。 “冲绳啊,你没有去过吧,我们去玩个几天。” 冲绳的确是未梨喜欢想去的地方,但她总觉得事情并不像水倉桑所说的那般简单,很可能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但是水倉桑督促的眼神使得她迈开了脚步。 租住的房子在増穂路口,她并不想水倉桑跟来,但他还是跟了上来。 她感到难堪地上楼,打开房门。 男子环顾了一圈斑驳的墙面和破旧的堆着垃圾的楼梯,又看了一眼小而杂乱,塞了床和衣柜之后就几乎没有其他空间的房间,卫生间似乎在走道尽头是公用。 他有些意外她竟然住在这种地方,毕竟俱乐部的酒水分成不错,换个好点的地方住应该不难。 未梨脱掉鞋子后,爬上床低着头整理起衣物起来,将一件件细碎物品塞进行李箱。 “你很缺钱吗?” 毕竟她极尽所能讨好自己,基本上再不愿意的要求也答应过,得出这样的推论并不是难事。 未梨将头发放开,遮住红到发烫的脸庞和耳根,低声道:“我家有些债务。” 男子笑着抽着烟,问道:“多少?” “不用!”未梨很惊慌地回头道。 男子愣了一愣,烟蒂都掉落大半,这还是第一次这女人反应这么大,他意识到了她的自尊心。 她如同受伤撞了人的小鹿般仰起惶恐道歉的眼神,随即又躲闪着好像要自己原谅自己一般低下头去。 “被黑道缠住了,利息有着利息,利息的利息又有着利息,永远也还清不了。”她跪在床上继续收拾着杂乱的衣物低声道:“牵涉进来就麻烦了,那些人很坏的,最好别让他们知道水倉桑的事。” 他发现送她的那些贵重的礼物,项链、表、明牌包之类的东西却没有被卖掉,而是如同之前藏酒一般压在了衣服之下,防着小偷,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怪不得她从来不戴。 他叼着的烟从枯皱的指间彻底凋零了,甚至视线都有些模糊,眼前“廉价的真子的代替品”,忽的变成了另一个真子。 她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人。 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因为人间的泥泞。 黑道,坏人。他按着额头努力想忘记曾经的事,脑海却眩晕起来,心脏也难受沉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年老力衰。 “我收好了。” 未梨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悄悄补了下妆后才回头忐忑地看着水倉桑。 她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水倉桑便打消了带她走的想法,尽管她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物,但她现在感觉自己更加低贱,甚至变成负担了。 男子丢掉烟头,在脚下踩了一圈,简单“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示意她跟着下楼,行李箱的轮子动摇着破旧木梯脆弱的神经,然后随着被提起而销声匿迹。 他注视着未梨在昏暗中低沉的侧脸,想到她迎合着自己的笑靥,想着她的娇笑,想着她痛苦的呻吟,想着她的泪水。真子的哭喊,感觉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幕中摸索着无法呼吸。 五感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了,回到大街上时,冷凉的风才使得他那似乎被业火烧得滚烫的血液平静半分,原因只是未梨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想到什么抬起脸,从怀里取了什么塞到自己手中。 依然很温暖。 透明玻璃球里盛开着紫色的花卉,下方悬着一段随风飘荡的纸笺,写着“风随缘定”。 “水倉桑,你还记得送给我的这对结缘风铃吗?” 未梨手里也提着同样的一只风铃,“我可是有好好保存下来。” 男子并不记得了。 这些年他到处旅行,积攒下来的伴手礼也不少,大部分都送出去讨女子欢心,一种金钱之外的手段而已,对涉世未深的女子尤其有用。 未梨却并不知道这一切地继续说道:“冲绳人不是很多吗?我们被人群冲散了就糟糕了,水倉桑你要是找不到我了,摇摇风铃我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好蠢的想法。 找不到她,他还能找到别的女人,不过是安慰这具年老的躯体而已。 他却自己喃喃自语,“不,真子是无法替代的,未梨也是无法替代的。” “真子是谁?水倉桑你以前的妻子吗?” 未梨没有纠结于过去的事,而是终于展露笑靥,“刚才的话,我可以理解为告白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吻 告白? 他这样的年迈男人,说的分不清真假的话,也能让她这样开心吗? 男子感觉自己那被酒肉所填满的枯死胸膛竟然翻滚起了复杂的感情,他手指颤抖地叼起一根烟,未梨却取出火帮他点燃。 未梨望着横滨的一切,无论是那些高耸的明亮楼房,充满店铺的街道,还是她所居住的破烂的小楼,怅然地道:“从出生起一直在这,明明没有经历什么好事,要离开竟然这样难受。” 未梨的话语还有烟雾的弥漫没能使得他的心情平静,反而更加烦躁。 他突然拉着她奔跑起来,未梨惊叫了一声,一路响着风铃的交鸣,他不断地回头看着,如同亡命之徒快要被死亡追上了一般,犹如收到了命运过于丰厚的礼物一般。 他意识到了惶恐。 好像有只无形的手一直握在他的身后,跨越十数年而来,和其相伴的,在楼房巷落甚至是路边之后的阴影里悬浮着的,是一个以血洗面的冤魂。 他看不见,但他仿佛能够感受到,那种冰入心扉的寒冷,那种将骨髓都烤干的酷热。 他的喘息愈发急促,耳朵里也愈发听不见未梨的惊叫。 人行道、天桥、街道、公园 出租车猛地停下叫骂,行人被撞倒在地上,绳索所牵引的狗狂吠起来,他犹若要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城市的秩序搅乱。 忽的一片带着咸味的风远远拂面。 他听到了那让他感到安心的长长笛鸣。 码头,游轮。 他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都卸下了防备,未梨大汗淋漓,但抱怨的话还未从她口中出来,他便深吻住了她的嘴唇,极尽热爱缠绵和旖旎。 “唔” 未梨脸色通红地看着他,想问他为什么和以往不一样,口再一次地被封住。 她也便不再想问为什么,环抱住了他的脖颈。 海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衫,路人惊异地看着这对年龄差异迥大的恋人。 第三次。 良久唇分。 两人吞吐着灼热的呼吸,在夜晚弥蒙着白雾,砰然剧跳的心脏,此刻压住了那喧嚣的潮响。 “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你不幸的地方,离开那些债务,俱乐部和那破旧的出租屋,现在开始也不再有叫什么其他名字的什么人,我就叫水倉。” 男人的双眼里泛着光芒,犹如他现在不是一个鬓发渐白的,快要步入暮年的男子,而是接着海景和恋人立下约定的壮年汉子一般。 “水倉桑” 未梨迷恋地看着他,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 尽管她从未希冀过,但这一刻她得到的不是虚伪和谎言。 灯塔的光扫射在码头,路灯意外地很黯淡,也许是轮船在远去才会变得逐渐微弱。 那些同行船只所冒出的黑烟,犹如从海面的裂缝间冒出来一般狰狞,不过反倒映衬着装潢华丽、数层高的豪华游轮,那明亮的灯盏,使之宛若在丑陋宫侍之中的丽人。 它从横滨港一路驶出,朝大海扑去。 直到登船后未梨依然不敢想象,她待在甲板上的栏杆边,尽管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她依然在远眺。 “我们真的要去冲绳?就这样简单?” “就这么简单,可别忘了你眼前的这个老男人能解决一切钱能解决的事。” 水倉笑道:“你想去其他地方也可以,会经过很多地方,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下船。” 未梨有些慌张地挽着他的手臂:“不,冲绳就挺好的。” 至少冲绳她还认识。 她想了想有些困扰地道:“但是气候炎热,没准备合适的衣服怎么办?” “到地再买就好了。” 水倉拍了拍敦实的衣口袋。 未梨忽然感觉自己想不出任何问题了,一旦接受了这不可改变的事实后,那些离开故土的不安情绪消失,逐渐地她有些期待和兴奋。 水倉也感到一身轻松,那种逃亡的感觉消失不见,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只是也许是听着海水声 水倉将未梨搭在手臂上的手松开,笑道:“我去趟卫生间。” 未梨有些担心他们走散,“你知道在哪吗?” “问下船员就知道了。” “如果有事的话。” “知道。”水倉示意了一下怀中的风铃,清脆的音符跃动在空气里,他将房卡给她,“不要在甲板上吹着凉了,早点回房间里吧。” 未梨点了点头。 水倉转身离去,通过指引找到了卫生间,解手后站在洗手池边,哗哗的透明水液冲在手上。 一个男人似乎也是解手完毕,站在了旁边吧的洗手池前,搭话道:“真是豪华的游轮啊,我连不知道往哪开就上来了,真是稀里糊涂。” 水倉好笑地看向他:“还有这样的事?” “您别觉得我在开玩笑,估计船上的游客也不知道这艘船是往哪里开的。” 这个面色严肃的男人整了整衣衫,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 水倉本来准备说不是南国吗?但是不想被他用庸俗之类的说法驳斥。 他仔细审查了这个男人上下一番,西装革履,一双瑞凤眼,鼻子很挺,紧抿着嘴唇身子笔挺有点像军官,脖子上有大片的伤疤看不出是烧伤还是枪痕。 “您在自卫队里服过役?” “现役。”男人笑得有些阴森,“日子太苦了,所以来度度假。” 随随便便就度假,这人是军官啊。 不过从这一身衣服上也看不出军衔。 水倉点点头,笑道:“那您之前不看行程的行为就很合理了,说起来上游轮的人,大多都是来放松,的确也不太会有明确的目的。” “友田孝太。” “水倉归介。” 友田的目光微微闪烁,两人伸手握了握。 见他似乎不难相处的样子,水倉探寻着看向他的脖颈。 友田很自然地说道:“您好奇这伤疤吗?还小的时候留下的,小时候的经历很重要呢,会影响一个人选择什么职业。”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道:“只能面对恐惧才能杀死恐惧。” “问起来有些失礼,水倉先生您是做什么的呢?” “哪里哪里。”水倉摆手道:“我也打探了您的私事,我的话,以前是经营会社的,现在的话,已经归隐了。” 友田一脸惊讶:“归隐了吗?” “怎么了?” 水倉觉得他的惊讶有些不同寻常。 “啊,主要是看您一身气派,觉得您归隐了有些可惜。”友田拿起洗手台上的帽子戴在头上,朝水倉笑着点了点头离去,“另外的话,这船上归隐的人似乎很多,您可以与他们多多交流。” 第一百二十八章 豪华游轮 水倉看着依然停留在甲板栏杆边的未梨,她转眼便发现自己,温暖的身躯投入怀中,水倉抚着她的秀发,略显苍蔼的脸难得泛红,“人很多,看着呢。” “那我们就装成父女吧。” 未梨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水倉桑你不是很喜欢那样扮演吗?” 水倉连咳数声盖过她的声音、打量了周围的乘客一眼后,才发现她抬起的促狭的笑眸,脸上展露无可奈何的表情。 忽的砰的一声。 不知从船尾何处接连射出一朵朵礼花,绽在黑蒙蒙的夜晚之中,多了一圈圈明亮的彩色。 船上层层灯火通明,游客如织,良人相伴抬首伫立,正是人间盛景。 此时一名戴着英式三角帽、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望台上,声音通过线路传达至游轮各处,“各位先生女士,欢迎来到无间号,我是这艘豪华游轮的船长村形佑。” “本船配备108名员工,致力于为您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观光时请您前往游轮最上层的咖啡厅和酒吧,穿行通过水晶穹顶的步行街,您可以来到绿坪之上享受一场船上高尔夫,亦或是前往冲浪泳池来度过闲暇时光。” “中午是盛餐时间,在雅致静谧的阳光餐厅内,您将享受由米其林三星大厨阿兰先生为您呈上的登峰造极的美食。” “当然必不可少的,餐点之后,还有由著名摇滚乐手elroy主导的演艺厅演出,以及由奥巴代亚爵士及其剧团上演的精彩戏剧,填补您的夜晚灵魂之旅。” “休憩客房位于负一层到三层的首尾两端,房内配备有藏酒窖,卫星电视以及玫瑰浴缸等等,您可以通过床头的电子摇铃进行点餐,也可以在起床时进行座位预订。” “本游轮沿太平洋一路南下,一路靠近四国、九州,鹿儿岛南端风景秀丽的冲绳是我们的终点站,希望您能享受这趟独一无二的旅程,有什么问题可以翻阅无间观光手册,也可以向我们的优秀船员进行问询。” “祝,旅途愉快。” 船长行了一礼。 赞叹声和掌声从游轮各处响起,不乏上前交谈的人,未梨惊讶而又局促地鼓起了掌,感觉所听到的描述好似如同梦幻场景一般,离她的生活相去甚远。 她仔细观察时,发现船上的游客一个个衣装华贵,女子中大多都是穿着礼裙、袒胸露背的贵妇人,头发似乎也是精心打理过结成优雅的盘发,魅力十足。 年轻好像在这种地方一文不值。 她更加抓紧了水倉的手臂。 仿佛清楚她的心情一般,水倉安慰道:“别紧张,未梨酱,没人知道关心我们的来历,大家都是来玩的,享受就好了。” 虽然他如此说着,但心底其实被村形船长的话有震撼到。 之前路过的走廊,所装饰的夜明珠、水晶吊灯、镀金画框等等毫无疑问证实了船长的话,一想到游轮上的配置竟然处处都是这样,他也不免猜测登船的都是些什么富人。 自己真是相当幸运,竟然抽到了这样的一张船票作为奖品,能够带着未梨登船。 只是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抽的奖。 他取出怀中的别致信封,将夹在其中的船票和说明审视了一番,却了无头绪。 这番动作被一个大腹便便、叼着劣质雪茄的男人注意到,他立刻脸上泛着惊喜的走了过来。 “您也是?” 他走到近处才小声地打量着周围道:“抽奖登船的吗?” 来者圆胖的脑袋,漆黑的眉毛和瞳孔,外加一张大嘴以及鬼鬼祟祟的动作,水倉心中很难升起什么好感,而是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未梨好奇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欸?水倉桑,还有这种奖品吗?” 被揭破秘密的水倉对于这个地瓜感到更加讨厌,只得将信封和船票都给未梨看。 陌生男人取出同样样式夹着船票的信封摇了摇,“我也是。” 他看了眼发须兼白的水倉,又注视了一会他身边的漂亮女孩,遗憾地叹气道:“虽然上面写着可以携带家人伴侣,数量不限,但我可完全没有可以邀请的人啊。” 他羡慕地搓着手,“之前就见到二位十分亲密了,是恋人关系吗?” 水倉对他盯着未梨乱瞟的视线有些不满,偏移一步挡住其的视线,又想到其不知道从何时便开始观察着船上的乘客,心中更是一阵恶寒。 水倉语气隐隐透着不善,“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缩着肩膀呵呵笑出了很让人不爽的声音,“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我可不是那种会对别人关系指手画脚的人。” 当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足够讨厌了。 水倉因为眉头紧皱,额头的皱纹挤成了一片,他揽着未梨的肩膀走向一边。 但男人却提着皮包快跑几步,遛出一个半圈又拦在他们身前。 他举着信封兴奋地道:“您看这,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漆印的图案,是一片枫叶。” 水倉哼出一口气,神态已经有了些烦躁:“有什么意义吗?” “要说意义的话,当然是没有的。” 浜畑看着他又将恋人挡在了身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老男人大概是非常小气,便不再打量未梨,而是专注地道,“但这么大的活动,您不好奇是什么人给我们寄出船票吗?” “说不定是什么认识的大物,真是感谢他们啊。” “你”水倉吐了一半紧盯着地瓜,想起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鄙人浜畑肥亘,是在仙台湾做码头生意的,上下货之类,也会接一些中介的活,如船体维修、防锈涂层、部件售卖之类。” 浜畑将皮包夹在胳膊下,迅速地从外衣内侧取出了雪茄盒,和雪茄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纸张,“这是我的名片。” 水倉并没有接过的想法,而是眉头紧皱着推开他的手,“浜畑先生,我们现在要回房间了,聊天的话恐怕只能放到以后了。” “啊呀,你这位老先生,不要这样冷淡嘛。” 浜畑腆笑着追在他的身后,“您看看船上那么多生人难进、一脸高傲的存在,我也就和您会有些共同语言了,这趟旅程这么长,交个朋友嘛。” 水倉摸了摸胡茬,是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自己就没有其他人的格调,他征询地看向未梨,她捂着嘴噗嗤一声偷笑出声,于是他抬头看向浜畑的眼神更加恼火。 他不想再被这个多嘴多舌且灰溜溜的家伙视为同类纠缠下去了,眼见着一部分人流朝着一个方向齐齐走动,他揽着未梨也挤入其中。 原本只是想靠人身遮掩阻碍把浜畑甩脱,但并没怎么成功,意外的是到了那艺术气息浓厚、富丽堂皇的剧院厅堂前,浜畑便抑郁地自己停住脚步,一脸丧气。 水倉直走进去,接过未梨的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未梨探头打量了一番,“他没有再追来了?” “看来是这样。” 水倉如此回答并一脸苦笑,“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两人互视着对方紧张的神情都不由得轻笑出声,有种莫名其妙偷情的感觉,但此刻算是如释重负,回到了两人的二人世界。 有点担心地瓜堵门,他们也乐得就此欣赏完戏剧再出去。 看板上贴着一幅十九世纪欧洲风格的海报,一个华服男人倒在血泊之中,而另一个身着铠甲的人则一手持着匕首,一手为自己戴上染血的王冠,背景中央写着“麦克白”。 未梨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查找,却无奈地抬头:“没有信号。” “当然没有,这可是在海上。” 水倉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揽着她向剧院内走去,解释道:“麦克白是英国剧作家莎士比亚的戏剧。” 明黄色的灯光照在剧院的内壁和浮雕上,呈现出一种黄金般的质感,高处如同拱门一般的地方,站立着天使亦或是唱诗者的雕像。 地毯的瑰红色一直绵延到庞大的帷幕上,一层层半圆形的观台将之围绕。 “写哈姆雷特的那个人?” 水倉点点头:“是的。” 至于麦克白里讲的什么,他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一部悲剧。 他们坐下后,听见有人轻声议论道:“莎士比亚的影响力扩散至全世界,已经成为了誉称,岛之国也有一位莎士比亚,近松门左卫门。” “他所创造的说唱曲艺净琉璃,也诉说着下层社会中平凡人的哀愁和温情,呈现批判金钱社会的种种腐朽丑恶” 水倉抬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剧场,又想了想富丽堂皇的游轮,没有找到声音是从谁口中说出,有些对这些富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不过一想到他现在也是富人的一员,竟然有人靠编剧才能微微嘲讽自己,他的嘴角也不由得扬起微笑,明白了他们平静欣赏戏剧、还能冷眼分析的乐趣所在。 只是注意到未梨复杂的表情,他忽的心中微震笑容消逝,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人,是想要和未梨一起好好生活的水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帷幕 帷幕拉开。 两名骑马的将军漫步于林中,眼前出现了三名服装怪诞的女巫,肤色煞白,指节干枯,犹如冬天无所遮蔽的树木。 “你们不像是地上的居民,拦路意欲何为?” “我们是来恭祝的,麦克白以及班柯,我们要祝福你们来到这里。” 麦克白冷笑道:“我们战胜归来,这里本就是我们的国度,何须你们祝福。” 班柯道:“说的不错,看你们形容枯槁,如若乞食而一无所获的乞丐,何般的愚胆,使得你们这些蝼蚁敢拦在两位将军的路上。” 水倉听到剧场里的窃窃私语,还有一些抬起困惑目光的人,意识到剧本的台词好像被改动。 但多数人不是反感而是兴奋,毕竟上映了千万次的哈姆雷特千篇一律,独辟蹊径的麦克白才能万里挑一。 一片寂静。 女巫们在骄傲的两名将军面前发出了细碎的如同仓鼠一般的诡异笑声,抚摸着他们战马的马头,马嘶鸣一声将头远离女巫的手掌,踏响蹄声连退数步。 她们却笑道:“好马,好马,这里也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麦克白只是皱紧了眉头,但遭受颠簸的班柯“铮”地一声将剑给拔了出来,脸色已经十分恼怒,“让路!不然,现在这里便要流贱民的血。” “你,班柯,你是否承认自己做下了杀人的善行?” 班柯昂起了头,眼神睥睨着全是不屑,呼吸微微一抖,“不错,我浴血冲入敌阵之中,杀了二十三名敌方的士兵,其中还有四个军官,他们想必都有老婆孩子,现在全部无人养活。” 他自白道:“一想到他们在我剑下那恐惧畏服的姿态,我便踌躇满志,一想到那些卑贱的血液不会再往下流淌,我便觉得舒爽。” “于这世上也是大好一件,至少回归那天堂之时,不会有衣不蔽体的猿猴与我一同跪在天主膝前,安享那无双的福音佑报。” 女巫笑道:“很好,很好。” 她们转而看向麦克白。 “你,麦克白,你**了那些城镇里的女人,将她们和猪、羊之类的牲畜一同掠夺,走时还记得搜刮一下陶瓷、金银之类的财物,将断臂残骸与城市一同付之一炬。” “这样的作为,你又将期待怎样的善果。” 麦克白轻哼一声,提了提绑在马鞍边栓奴隶的绳子,“留在那些女人肚中的赏赐将使她们免罪得入我国,那些猪、羊之类的牲畜也于我治下才能壮大。” “其余的财物,自然将于强者手中决定归宿,血肉凋零之后的白骨,更适合制成宣扬威仪的钟铎。” 他自白道:“我不希冀什么善果,也不敬畏什么神明,我想要的我都已经靠自己的手得到,剩下的也将用我的手去搏夺。” “至于你们?” 麦克白瞥着女巫策马绕着她们转了数圈,“你们口口声声说着祝福,说着福报福报,看起来却不像是国王的使者。” 女巫们笑着伸起双臂道:“传达给我们使命的人,可比国王更加伟岸,比天空更加无边。” “装神弄鬼。” 班柯冷笑道:“我们做过那么多的事,又怎会不识得你们这样的人,我们陷害别人时,也是先说部分的好话,然后再将他们引入圈套。” 巫女们微笑着回视着他们,对他们的问题毫不作答,只是一字一句地道。 “你们将享极大的富贵,你们的一切欲望都能得到满足,甚至连那世人所希求的心中抚慰,在那无尽欢愉的海洋中,也不过是一瓢之水而已。” 麦克白和班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你们觉得平淡,直到你们觉得无聊,直到你们觉得这样也不可之时,我主才会呈上真正的礼物。” 班柯愣了愣又打量了女巫们数眼。 “听你们所做的描述,与那天国已经一字不差,那你所说的主,是否也是我心中的主?如若是这样的话,祂为何要你们做这样的装扮,来赠送这样可贵的礼物。” 麦克白则是在一边旁白道:“若是那人间富贵美满都到了极致的话,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景象。” 女巫们再度如同仓鼠一般怪叫了起来,巧笑着去摸着麦克白和班柯的心口,这次他们被那鹰爪一般的手触碰时,倒甘之若饴,没有恼怒。 “勿问,勿问,只需向前走,看着月亮升落,就知道我们的预言是否成真。” 说完这些话,女巫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水倉感觉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带着宗教感的台词,还是说那些直白丑恶的表述。一种莫名的焦虑不止浮现在了他的心中脸上,他发现前面坐着的客人也是如此。 他们不再谈论关于各种话题高谈阔论,而是有些茫然地冒着汗盯着台上,总觉得那麦克白和班柯的表现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未梨看得很平静。 她隐隐带着期待地拉了拉水倉的衣袖:“水倉桑,这种戏剧并不难懂,很有趣啊,那两个坏蛋要遭报应了。” 水倉很想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只是感觉不安而已。 他忽的感觉到视线抬头看向那些圆形拱门之中的雕像,忽的发现那些天使的脸颊边多了一张似乎是烧焦的脸,再看向另一边,只见到那举吹着号角的无邪孩童身边站着一个无臂的人。 他心脏瞪地一声猛跳,就要惊叫出声,但随着帷幕的落下阴影将一切覆盖,那些怪物陡然从他眼中消失了踪影。 “怎么回事?” 除开他的声音,其他的游客也询问起来,明黄色的灯光重新照耀在厅堂里,显露出一张张忐忑不安的脸。 他们想要继续看下去,故事还只露了一个开端便结束让人十分难受。 后面发生了什么,麦克白和班柯怎样享受,而又遭受了什么是他们急切想知道的事。 船员们歉意地道:“非常抱歉,各位客人,奥巴代亚爵士还有他的剧团一夜只演一幕。”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游客就要骂骂咧咧起来,船员们便将手臂展至一边,示意方向,“这是为了不让您错过入夜的酒品和餐点。” 众人的怒火被打断,听着露天餐厅中一圈“啵!”、“啵!”地为波尔多酒庄红酒开塞的声音,喉头微动,默默地吞着唾液。 第一百三十章 曼达花酒 水倉看着那撩人心扉的酒液经船员之手优雅地斟入酒杯,溢散出的难以言喻的醇香,使得众人都如同被驯服的绵羊般安静了下来。 红褐色的液体倾荡着苏醒,边缘与杯壁呈现出一圈琥珀般的光泽,上面更是飘着一片白色花瓣。 花瓣? 他向船员问道:“这是什么?” 船员双手合拢,微笑着道:“一点微不足道的调剂品,曼达花瓣而已。” 水倉呡酒前轻嗅了一下,幽香和厚重丰郁的甜涩感在口腔内回荡交鸣,灵魂都升腾起了一种恍惚感,眼前的光影晃荡了一下,才复归清醒。 不过更加清醒的是味蕾和身心的饥渴。 “难以想象的佳酿!” “年份恐怕在5年以上,风味绝佳啊。” “” 红酒得到了客人很高的赞誉。 但水倉逐渐地看着众人有些失态,举杯的频率越来越高,如同不是在品酒一般,而是在海饮,他们的脸色由观剧时茫然不定的苍白,逐渐变成了陶醉的醺红。 那许多的贵妇人,红晕更是染到了白皙的脖颈,她们双腿踉跄,倚靠在男伴亦或是别人男伴的身上,捂嘴偷笑出有些奇怪的声音,逐渐地不加遮掩,愉悦的笑声更加肆意。 也许是注意到客人们情致高涨,船员们带着高低管笛还有手风琴入场,如同情人在颈边耳鬓厮磨一般的乐声低诉着响起,客人们眼神朦胧而精明地寻觅着猎物,舞步徜徉在月光之下、游轮之上。 水倉看着那些乐呵呵地注视着自己夫人和别人相伴舞池,依然一杯接一杯,亦或是揽住她人腰肢的体型寛太的男人,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只是在借着酒意释放某些深层的欲望。 水倉并没有在醇厚酒液的助情下觉得自己魅力非凡、想要展露一下老男人的风采,但是低头看到未梨那霞红的脸色和娇艳欲滴的双唇时,不明的火也开始点燃了混杂在血液里的酒精,开始晃动起来。 “水倉桑,好好喝。” 未梨想要将酒杯放回去,酒杯却在桌布上碰倒,手自然地倚在了桌边。 她头如同牵牛花一般垂靠在肩膀上,发软的脚尖支撑着她那柔弱的身体。 “喝太多了,这可不是啤酒。” 水倉好笑地把她抱住,但又被那怀中的柔软触动着欲望,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将剩下的半杯饮尽。 没有等待乐声,没有起舞,亟不可待写满了水倉此刻的脸庞,勉强的理智使得他揽着未梨一路摸索着走廊回去,刷开了房门。 一片喘息在夜色里沉寂下去。 “砰砰砰!” 叩门声不停地在外面响起,将阳光也通过圆窗带了进来,水倉睁开眼睛,有些贪恋地吻着眼前柔软白皙的肩背,但在叩门声的督促下不得不抽出枕在她脖颈下的手臂。 他裹了条毛巾在腰间,要想知道时间,但豪华到难以描述的房间里却并无任何钟表亦或是类似钟表作用的物事。 不过他想想也觉得理所当然,松散来度假的人恐怕也不想重回被时间追赶的感觉。 只是打开门时,见到的却是昨天那个讨厌的地瓜。 水倉脸色一黑,立刻将门关回去,不过浜畑怪叫着立刻卡进来一只手和半只脚,勉力支撑着一条缝,呈现着其恬着的笑脸。 看浜畑的样子也知道,他虽然经营着码头的会社,却离体力劳动相去甚远,很快便在僵持中满头热汗。 “啊呀,水倉先生,怎么还是对我这样冷淡?” 浜畑似乎想到什么,羡慕地往内瞥了一眼,“也许是我又打搅了您的好事,但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向您说,等下我们在咖啡厅会和怎么样?” 会和? 这种旅伴的说法真让人讨厌。 他的旅伴只有未梨,爱着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奇奇怪怪、鬼鬼祟祟的中年大叔。 但水倉没想到浜畑不仅是将他的房间位置,甚至是姓名都给查到了,对其纠缠厌恶的同时亦有些无可奈何。 之前是堵甲板,现在是堵门口,要是不理会他的话,指不定又干出什么更恶劣的事。 他瞪着浜畑,砰的一声将门合上,没有顾忌其的惨叫。 只是回到床上刚刚将身体暖起,门口的叩门声却又响起。 只是这次的叩门声有了节奏,不是杂乱无章一通乱敲。 水倉猛地睁开眼睛,心情糟糕透了,脸色和目光都蕴含着怒火凶狠起来,双脚再度落在地毯上向门口走去,但右手却握住了一边的衣帽架。 他拉开门怒吼:“浜畑!” 但出现在外面的却是船员。他一脸惊讶地道歉道:“十分抱歉,送餐,先生。” 水倉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环顾了数圈,确认地瓜的身影消失了,脸色迅速舒缓,他放下衣帽架,尴尬地道:“我们没有点餐。” “是水倉先生对吧。” 船员解释道:“昨天村形船长无意间发现您提前离开舞会,忧恐我们有所招待不周,特意准备了餐点,方便我给您送进来吗?” “啊,真是不好意思。” 水倉让开道路,笑道:“我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游轮上的一切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完美么?真是诚惶诚恐。” 船员回应以微微一笑,推着餐车进入,他余光环顾了一下房间,对散乱在地上的衣物和弥漫的**气味尤为满意。 他掀开餐罩,香味伴随着热气腾腾的白雾飘荡而出,他细致地将食物盛盘摆放在房间内的桌上,并将酒瓶从冰盆中取出,开塞倒满三分之一杯,照例飘荡着一片白色的花瓣。 诱人的香气使得未梨鼻翼微动,她从被下探出头,瞠目结舌地看了一遍桌上的丰盛菜式,吃惊地问向船员道:“是不是太周到了?我们两个人吃不完吧。” 船员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又向水倉点了点头,并未回答,只是道了一声:“失礼了。” 他将餐巾挽在臂间,欠身行了一礼,拉着餐车倒退出去,并轻轻地将门合上。 没有得到回应的未梨只能看向水倉桑,但她随即想到昨天他那疯狂的劲头,羞赧地偏过了脸,抱着轻薄的被子靠向桌边,拈起沾满酱汁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煎肉片填入嘴中,并吮了吮手指。 昨天的酒是超乎想象的好喝,现在的美食是超乎想象的好吃。 她都不能理解这是怎样的生活了。 是欧洲人这样过,还是有钱人都是这样过? 她抬头看着走过来的水倉桑,他喝了半杯红酒,眼神又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放下了酒杯。 未梨顿时有些惊慌,耳根红透,“别这样啊,水倉桑。” 她低声哀求着后退道:“至少让我休息一会。” 一个小时过后。 浜畑已经在咖啡厅里等得有些绝望,嘴边雪茄烟雾缭绕,不断地抬头张望后,终于看见了水倉的身影,脸上顿时喜出望外。 “水倉先生!您可算来了。” 他二话不说又要递雪茄。 水倉对于他这股热乎劲感到毛骨悚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不良的癖好,断然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最好是真的有什么事,浜畑先生。实话实话,您的纠缠令我感到不快。” “当然有事,水倉先生。”浜畑严肃地道:“您昨天到剧院里去了,还参加了酒会吧?” 水倉皱了皱眉头,他已经不想和这个跟踪狂多说什么。 “您该不会喝了他们提供的酒吧?”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浜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不复昨天的悠闲,而是一脸焦虑,“您不该碰那些东西的,那是那些富人的“**”。” “**?” 水倉困惑地瞥了他一眼,心里隐隐地有些恼火,葡萄酒的味道他多少还是分得清的。 浜畑仿佛读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认真地凑近道:“酒的确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花瓣。” 水倉嗤笑了一声,“船员告诉我那是曼达花瓣。” “但您知道曼达是什么吗?” 浜畑大声喊着,却试图在喉管里努力压低声音,“那是一种宗教术语,又叫满达、曼扎、曼陀罗,他们放的是白色曼陀罗花,又被称为除恶之花。” “最要命的是,曼陀罗花具有致幻性,全草有毒,从果到叶到花,甚至是种子,严重时能使人兴奋异常、大笑难止,最后痉挛昏迷而死。” 水倉吃了一惊,但心中并不怎么相信,“我并不了解你所说的事,但喝了酒的可不止我一个,我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所以我才说是**,因为他们控制了剂量。” 浜畑那对漆黑的瞳孔炯炯地盯着他道:“您才上船不知道,但是我可是很早便上了游轮,每当戏剧以及酒会举办过后,第二天的咖啡厅就会少上很多熟面孔,甚至我发现他们都不怎么离开房间。” 水倉不可置否,“也没有什么离开房间的必要吧。” 浜畑话音一转,“您有没有感觉喝了那酒之后,**高涨?” 水倉老脸微红,没有作答,他并不确定那是不是酒的问题。 “我想您现在还没意识到不对,觉得我完全在胡言乱语。” 浜畑叹了口气,又换了根雪茄,“但正是因为我也喝过那酒燥热难耐,又没人作伴,才能发觉这其中的问题。” “如果您认真靠近客舱的话,您便能听见昼夜不停的声音,而那些沉迷于酒会的人,他们所正在做的事,恐怕远超您昨天晚上所看见的图景。”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阶级 浜畑忧愁地道:“这并不是我一个被孤单单落在旁边的人在嫉妒,如您所见这盒雪茄,还有这些雪茄” 他展开外衣,水倉吃惊地发现他怀里堆满了雪茄盒子,“这些都是游轮上的免费消费,要多少有多少,我觉得抽雪茄来享受总归比按那种方式度日来好。” “也许第一步跟着踏进去我也会沉湎其中,但我第一步没跟上去,再看他们一步步走远时,就愈来愈感到可怕,嗯,雪茄还有镇定的效果,您确定不来一根吗?” 水倉再度拒绝了浜畑递来的东西,皱眉思索着他所说的事,“但爱怎样玩是别人的自由,这本来就是一艘度假的游轮,曼达花瓣只是助兴而已。” 浜畑感觉不仅自己的话没被认可,尊严和地位也受到了冒犯,因此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度道:“我没说不是啊!” 他心中有些恼火,但是水倉又是唯一一个和他处境相似的人,他声音不得不弱下来,觍颜道:“我只是提醒你,水倉桑,沉耽于欲望中,至少是那个地步,和我们太不合拍了。” 我们? 浜畑又莫名其妙地把他和自己归于一类了。 水倉想着,看戏剧,品酒,舞会,甚至到最后的上床都是很浪漫的事,甚至听说是欧洲的贵族风范,他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也没觉得自己和其有哪里不合拍。 虽然老了点,虽然以前干过并不怎么体面的生意,但他现在是富人水倉,还有未梨这个恋人。 他后仰着躺靠在椅背上,同时仰起了下巴,以此来和浜畑拉开距离。 “感谢你的提醒,还有其他的事吗?如果你要说的只有这些,那我要回去了。” “别急着走啊!” 浜畑一脸笑容,招招手示意水倉把脸靠近一些,攥着的一只手不知道在藏着些什么,“你真得感谢我,水倉桑,我将这个秘密分享给你。” 水倉叹了口气起身不想再沾染什么麻烦,忽的被那指间闪光的色泽吸引住。 “噔噔噔噔~!” 浜畑得意地笑着张开手,只见一把小钢珠躺在他的手心,“你恐怕想不到这游轮上连柏青哥都有吧。” “靠!” 水倉是真的吃惊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浜畑,不得不说突然心情澎湃,在这大海之上玩一下柏青哥。 “没错,我找到的。” 浜畑更加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吗?” 温热的咖啡被抛在原地,水倉心中发痒,不知不觉地跟着浜畑来到了娱乐厅,只见不仅是帕青哥,各类游戏机都是应有尽有,大体红蓝交映的灯光、廉价的塑料感,竟然会出现在这艘豪华游轮之上。 至少和游戏厅相连的桌球厅,感觉都要合理许多。 小钢珠、乒乓球、台球、网球、高尔夫球,好像越是高档的东西,就会飞得越高,但是噼里啪啦的只会往下落的小钢珠一下子充斥了水倉的全部视线,仿若在他的心里跳动了起来。 “这里的小钢珠并不需要一円円地买,不过什么东西,要是不加限制的话,就没有太大意思了。” 浜畑乐呵呵地道:“水倉桑,我们一人拥有一万円,不,三万円,分五次取怎么样?什么时候我们双方都决定不再赌了,或者是有一方输光了,就算对决结束比较胜果怎么样?” 水倉仔细思索了下他的话,确认他没有耍诈后,点了点头。 真是怀念啊。 以前混迹在街头的时候,最常玩的机器,也是打发时间的唯一选择,就算是工作不出色,柏青哥打得好也能受人尊敬,即便是输了钱也很容易变成谈资。 虽说是赌博,但却使得人的关系贴近起来,也使得无聊的人生多了一些自己人为的波澜。 只是自己很早便不再沉迷这种趣味了。 毕竟游戏的输赢不会对人生产生什么改变,偶尔会赢的那几千几万円也买不到什么,仔细想想完全是浪费钱的举措,唯有那些存不住钱的蠢货将之作为消遣而已。 也许是从那时起,他不仅不再玩柏青哥,也将目光从自己的口袋投向了别人的口袋。 他不仅要从蠢货的身上赚钱,还要教他们怎样花钱。 再后来。 他发现那样所赚的一点钱,依然不够他提升人生的阶梯。 那些精英们随手开出的一辆豪车、戴上的一块名表就能使他望尘莫及,那些上流社会的邀请函,更是始终找不到他家的入口,不过他那听话的弟弟,反倒比他过得开心很多。 直到他绞尽脑汁地打量着蠢货们的上上下下,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随着游戏机的声音还有小钢珠的劈啦响声,太阳逐渐东升西落,直到游戏厅内被染成黄昏的颜色时,坐在椅子上的水倉才隐隐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盯着他游戏屏幕看的浜畑,又转头看了一旁浜畑早已空空如也的篮子,嘴角抽了抽。 “你这家伙,相当的弱啊!” “嘛,人生嘛,还不是就图个开心。”浜畑乐呵呵地抽着雪茄,双眼还死死地瞪着屏幕,叫道:“按啊!按啊!” 水倉光是听着音乐声手就动了起来,小钢珠哗啦啦地落下,他看着浜畑始终提着或者是夹在胳膊下的皮包,“你真是做码头生意的?你这样子,不像是个合格的商人啊。” 浜畑笑道:“从来就不是,但生意你不管它它也是盈盈亏亏,最后有的赚过的起生活就可以了,我能力也就这么一点。” 水倉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挺洒脱。” “不洒脱不行啊,以前能力不足欲望过大,把事情给搞砸了,忽然发现后果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承受。” 这在生意场上倒是常有的事。 水倉好奇道:“负债了?” “不是一般的债。”浜畑吐着烟圈,“是要躲一辈子的债。” 他坦然地笑着道:“本来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游轮上、听到着小钢珠噼里啪啦落下的声音,我的心情却久违地平静下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魔宴 水倉感觉自己也有相似的感受,他默默地操控着机器,该怎么说呢,双肩都放下了重负,即便是欢愉都有飘起来、要上天的感觉。 这里大概真的是天国吧,游轮天国。 音乐的声音结束,最后一颗小钢珠也落下。 “就到这里吧。” 水倉伸了个懒腰起身。 “嗳?不玩了吗?” 浜畑似乎还没看够似的,惊讶问着追上来。 水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看看天色,都从早上玩到傍晚了,你没饿我可是饿了。” “一起一起!” 浜畑笑着道:“你想吃什么菜式,这里从日料到韩肴到中华菜式都应有尽有,决定好了我来带路。” “什么菜式都可以。” 水倉痛苦地捂了下额头道:“但我不会和你一起吃。” 他竖起食指示意浜畑别再靠近,“离我远点。” “真是无情啊!水倉桑,明明刚刚一起玩得尽兴的咧!” 浜畑一脸哀怨,但这次没有死缠烂打,而是停下脚步喊道:“别太沉湎于欲望中哦,水倉桑,还有不要去剧院和酒会。” 水倉没有回头,向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这家伙闲事可管得真多。 回到一片昏暗的房间,未梨还蜷在床上如婴儿一般熟睡,桌上的菜依然是出门前的样子,看来他真的是太过火了。 只是。 他凝视了那暗玫瑰般的酒液还有那浸泡到沁红的白色花瓣一会,想轻嗅一下看能不能闻到花香,却在举杯后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随即他端杯来到洗手台前,稍作犹豫便扬手全部倒掉,看着赤红的液体连同白色花瓣一同旋转着落入漆黑的洞口。 “水倉桑” 听着未梨在梦中的呢喃,水倉脸色柔软起来,嘴角也不由得扬起。 他不需要那种东西。 他坐到她身边,手从她的脸上一直轻抚下去,心中充满了暖意,这才是他的“宝物”,远比小钢珠、金钱亦或是欢愉什么的都重要的多。 爱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能使人反复无常,忘乎自我。 “嗯?” 未梨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也许是因为酒意残留的原因,异样感在身体里停留的时间比以往要长很多,因抚摸又有些发烫起来。 她不由得困惑地打量着水倉。 最近的水倉桑好得出乎人意料,粗暴的做法消失不见,抚摸就更奇怪了,毕竟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陪酒女郎而已。 她不觉得水倉会真心爱她,但哪怕是片刻的温柔,也能使得她开心很久。 沉默了一会,他才说道:“我们去吃饭吧?” 未梨点点头起床梳了梳头发,穿好衣物,微蹲了下将鞋带勾入脚后。 房间外依然灯火通明,坐着电梯一路上升到四层,似乎正在举办什么活动,来往的游客都是一脸兴奋的表情,还未接近餐厅就听到了一片掌声。 “不愧是” “真是大开眼界。” “” “两位吗?先生,女士。” 声音在身前响起,水倉愣了愣,目光收回,注意到迎上来的船员,点了点头。 “欢迎之至,这边请。” 餐厅很大,或许应该说是餐殿才更加合适,令人目不暇接的壁画连绵成一片,使得空间显得更加旷大复杂。 有田园牧歌为背景的女神阿芙洛狄忒的侧绘像,意大利画家莫迪利亚尼的名画斜卧的裸女,也有卢浮宫绘画馆的仿制品,譬如拿破仑加冕之类。 稍作描述的细微字样由鎏金藤花纹缠绕,在枫栗树叶般的壁灯下褶褶生辉,而水晶般的镜子以及彩窗则将暗红色的光线阻拦在内,铺洒在木雕的表面使得一切静谧祥和而又古香古色。 水倉脸色一寸寸地明亮起来,皮靴踩在柔和的地毯上,看着那些交首攀谈的人士,看着这充满不可捉摸气息的殿堂。 时隔一辈子,他似乎在他人生即将步入暮年之时终于走近了上流社会,毫无疑问这就是他经常想象的高贵之人的社交之所。 财团之人讨论着贸易和经济,艺术家们谈论着绘画、戏剧以及音乐,暗中运转这个社会的人谈论着世界***势,联合与阴谋 船员微笑着领着有些呆滞的二人来到圆桌前,轻若无声地为他们拉开了座椅,并慢踱了半圈将菜单推至他们眼前。 “您想吃点什么?鄙厅特色菜式为波尔多鹅肝批、藏红花大虾,炸山羊奶酪配无花果,推荐菜式有阿尔贝黑胡椒少司牛排、法式洋葱汤、香煎三文鱼” 水倉看着眼前火光摇摆的烛灯,以及一片巴黎般的红色,忽的有些惶恐,他感觉喉头如同小钢珠一般滚动,因此出口的话语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嘟哝。 只是说出口后,他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船员愣了愣,“请您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 但水倉只能抬头瞪大眼睛和其对视。 船员立即会意地收回菜单温和笑道:“我明白了,为您呈上标准的夜间菜式。” 见船员离去,未梨将手捂在嘴边,小声问道:“水倉桑,你竟然还会说法语吗?” 水倉脸上一黑,去他妹的法语,纯粹是船员体贴到了他的窘境而已,不过见未梨一副天真烂漫的神色,他那有些紧张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他看着在各桌间如同蜜蜂般忙碌的船员,感到有些惊奇,这艘豪华游轮的船员还真是厉害,既可以驾船,还可以在各种场所服务。 看他们的样子并没有分门别类,好像还乐在其中。 这种人也是他所不能理解的,生来甘于侍奉他人,不过从他自己的角度而言,倒是十分享受。 一会过后,水倉意识到之前的掌声和议论为什么一阵阵的响起。 只见数名船员缓缓推着什么到来,四周飞扬着浮雕的车还是床? 水倉见不少人站起,也探头困惑地打量,只见精致的蓝色布缎如帐般撑着,阻碍了所有视线。 但随着船员扯起四角在空中张平,水倉也隐约地瞥见了布缎下的东西。 女人! 准确地是人体盛。 他感觉大脑一下子有些迷乱,不是法国大厨吗?怎么会做人体盛,不过鉴于这里的游客品类,投其所好也说不定。 鲑鱼、旗鱼、扇贝以及各类寿司,摆放在如同瓷盘般的人体之上,鲜红的色泽和白皙的皮肤交相掩映,配以各种花草水果呈现开七彩斑斓之感。 不过有人也不是在看美食,而是盛器,毫不掩饰的火热目光从美食的缝隙间窥探着这具躺在鹅绒床上的躯体,五官、秀发、腰腹、美腿 似乎是为了让她不流汗影响到美食,床边堆砌着一圈如框般的剔透的冰块,弥散着寒意。 “不愧是阿兰大厨啊,无论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完全没有刁难和可以苛求的空隙啊。” “没想到阿兰先生身为法国人,也对这里的文化了解地如此细致。” “可惜的是这位大厨依然没有露面,或许只有食材能一窥究竟。” 船员们将“大床”推至餐厅中心后欠身行礼告退,众人都围得更近,目光从身体落到那毫不遮掩的脸上,仔细分辨。 片刻后有人举杯笑问道:“这次是志真潤先生的女房吧。” 什么? 不是请的艺伎亦或是船员吗? 水倉脸色变得很僵硬,而且这次是什么意思,那么之前响起的鼓掌声难道也是欢迎的其他人的女房? 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 很快水倉以为自己听错的想法就被否定。 众人中一名身着体面、眉眼舒展着一脸温和的男人缓步走出来,宽大的手从她的下巴脖颈上绕过,“正是鄙人的新婚妻子恭子,虽然已经不是处子,但少**香还是有的,诸位落箸时还要入味才是。” 含蓄的轻笑声成片地响起,而那床上恭子的眼神,竟然不是难堪而是透着勾引般的妩媚。 水倉脸色极度不自然起来,他瞥了身边的未梨一眼,她听到众人的话,满脸不敢置信。 在两人呆滞的目光中。 众人引着曼达花酒,兴致高涨地伸箸起来,甚至有人将酒液泼洒在“盛器”上,顺着白皙的肌肤一路流下,以称“泪箸”,甚至有人故意用筷箸触碰隐秘之处,以欣赏“盛器”难忍而又不得不一动不动的姿态。 眼前的这一幕让水倉心生寒意,周围满是张大嘴舌如同饿色之鬼一般的丑陋面孔,脸上洋溢着兴奋的驼红。而其中以恭子的丈夫志真潤最甚,虽然没有动箸却佝偻着身体连喘着粗气,似乎被刺激着愉悦到了极点。 有人从胸脯上夹了一块寿司,难掩艳羡地赞叹道:“如此细腻的肌肤可算少见,恭子女士怕是大家千金吧。” 志真潤点了点头,“听说水内先生您为了资金在家庭方面略做牺牲,今晚酒会后女房送予您欢度一夜如何?” 水内惊喜道:“您认真的?” 志真潤笑道:“当然如此,只需让我在一旁观看即可。” “志真先生可真会成人之美。” 一个法令纹很深,身材瘦小的老头称赞道:“中國有位名为高纬的古帝,将自己淑妃赤裸呈于大臣们欣赏,因此得词玉体横陈。” “今日我们抛弃俗见,也得享其中乐趣。”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暴食 人体盛水倉也吃过。 但没有眼前如此荒谬的景象。 只是众人都是兴奋到难以自已,完全没有伸箸的水倉还有未梨自然就引起了注意。 水倉感觉到目光,想从这里抽身而退时已经迟了。 神色变化最快的是志真潤,这名男子脸色逐渐不满地走过来,“阁下为何不吃,难道我女房恭子的美貌,阿兰大厨的手艺不够鲜美?” 众人一时间竹箸停在“盛器”的身体上,转过来的目光也十分不善。 “志真潤先生都这样盛情款待了,老先生也太过无礼了吧!” 气氛十分沉凝。 水倉望向身后时已经被重重的人影挡住,没有出路。 他感觉情形危险起来,这一张张狰狞的脸、这些荒诞的人不止是背德**,理智也不知道在酒精下还会遗留多少。 他绝对不想在此刻被当成异类, 水倉额上渗出汗水,勉强笑着解释道:“如你们所见,我到了这个年纪,肠胃不太好,生鱼片什么的实在是不行,有心无力。” 志真潤逐步靠近,眼睛如铜铃一般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血丝。 汗珠滚滚落下,水倉脸皮都扑着志真潤的炙热呼吸,因此抖动了起来。 “那您身边的这位呢?” 水倉心中一紧挡在未梨的身前,“我妻子这几天身体不适。” 妻子。 水倉桑称她为妻子,未梨虽然对现在的情形感到莫名的害怕惊慌,但攥着他的衣袖又有一些甜蜜。 “所以您和妻子身体都不舒服,还要来这里餐厅享受阿兰大师的作品?” 一张张脸阴沉而危险。 但船员们似乎没有参与的想法,只是在远处观望。 水倉连忙伸箸朝着那体盛夹去,听到恭子娇哼一声时他差点把寿司吐了出来,但还是捂着嘴,脸色惨白地用齿嚼着将其吞咽下去。 食团肉眼可见地在他那枯瘦的喉咙口鼓起滑落向下,他感觉自己吃的并不是美味的寿司,而是什么污垢。 “咕噜。” 为了咽下去他不得不抓起酒喝了一口。 众人的脸色一下子云开雨霁,甚至更加兴奋。 “原来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老先生还挺讲究。” 水倉揽紧未梨赔着笑,但那吞入的食物,却在口里散发出无穷的余味,阿兰大厨也的确保住了那一分少**香。 他脸色变得奇怪,不敢相信地瞪着体盛,心中的厌恶感和嘴里的甜美交缠在一起,刚刚吞入的酒液也在口腔里弥散开,莫名的饥渴感。 他想再吃。 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众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就如同吃狗的人终于让养狗的人明白了狗肉的美味。 “这样下去,老先生您可抢不到多少,这样,反正阿兰大厨今天准备盛宴,我们先让您畅享。” “请!” “请!” “请!” 众人半是推攘半是牵拉地逼迫水倉愈发靠近人体盛,此时即便他不想去看,整具躯体都尽收他的眼底,更是因为之前众人的争食,此刻春光外泄。 再加上仓促间呡的酒,他感觉目光无论落到哪里身体都如同火烧,他的筷箸亦是颤抖着,在众人的催促下只能朝鱼片夹去。 筷箸扎到恭子的时候,她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再度发出了悦耳的娇声,水倉身体也不由得激灵了一下,差点鱼片都从筷箸上滑落下去。 未梨本来挽着水倉的手臂,但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恭子一眼,脸色有些暗淡下去,攥着的手也有些松开。 鱼片入口,鲜嫩甘美无比。 至少食材是无罪的,水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但当精神松了一个口子时就再难停下来,当他恍然再度回神时,他已经不知不觉伸箸了数十次,明明嘴巴里都塞得紧满,勉强只有动牙咀嚼的余裕。 他筷子却提前悬在了空中,上面坠着一叠娇艳的鱼片,还隐隐沾染着血迹。 他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将恭子的肌肤都已用筷箸划破,满是红痕红点,而鹅绒上也沾染了不少露珠。 “何其美妙” “何其畅快” 隐隐地传来众人喜悦的声音,他的意识再度陷入了恍惚。 不能吃了。 不能吃了。 他努力地如此说着,但身体并不听从他那薄弱的意志,他双齿如同被粘稠的年糕所阻遏,咀嚼肌都酸软无力,但想要不停进食的欲望却停不下来,就如同心底有一个空洞,不尝试去填就焦虑难安。 只是美食在浅尝之后并未填入心中空洞,而是在胃里铺积、沉重、塞满、紧绷起来,他感觉间歇性的胀痛从腹部升腾起来,甚至还有反胃的呕吐感。 但这都不能阻止他。 他再度清醒之后看到的镜子中的自己双目呆滞,嘴边下巴上往下滴着酱料涎液、整个身体似乎都随着牙关一下一下耸动,宛若只剩本能进食的野兽。 肚皮看着便痛苦地隆起很高,脸上却是一片愉悦的神情。 水倉转头看向将他拖离“大床”边,脸上隐隐可以看到伤痕的未梨,本想说些什么话,但下一刻间食物便从他的喉咙里翻涌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本来想着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呕吐而出的感觉却格外舒畅,甚至,他的身体在痉挛中倾述着奇怪的感受,他觉得他能再吃“一盘”。 如同印证他的想法一般,许多人如他一般吐过之后,抹了抹嘴便平淡兴奋地继续朝餐桌走去,永无休止。 “老先生。” 志真潤还有之前的几个人却一同向他走过来,莫名贪婪的目光在未梨的身上打量,“您的妻子看起来十分年轻啊,您恐怕已经很难好好地品尝她的味道了吧。” “替代您的感官,来一次人体盛,让大家向您说说感想怎么样?” 未梨看了看那些被摆在床上,毫不遮掩的“盛器”,惊恐地退着却撞在他人的胸膛上。 看着志真潤他们似乎默认了他的回答将未梨带走,水倉在地上爬着挣扎了一会,终于暂且地摆脱了脱力感支着双腿起来,猛冲过去撞向志真潤众人。 “水倉桑!”未梨哭喊着挣扎着。 这使得水倉瞪红了眼睛,什么也不顾地随手抓了一个桌上的酒杯叩碎在志真潤的额头上,他趁机拽住未梨的手臂,拼命地从这餐厅中逃离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祥和 “抓住他们!” 志真潤的嘶吼声从背后响起来。 水倉的心脏宛若要炸裂一般砰砰跳跃着,两人惊慌地迈着双腿,如同从燃烧的森林里飞出的仓惶之鸟。 后面是一片片的恼羞成怒追赶的“食客们”,好在由于身体沉重,他们追得并不快。 但那真的还是人吗? 未梨的腿吓软了,水倉不得不抱着她躲入转角。 “食客们”看见两人消失在视野时却并未一冲而过,而是脚步逐渐放缓。 他们仰着头、亦或是如犬兽般趴在地上探鼻于空中,找寻着弥留的气味,于是目光齐齐转向阴暗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两人,脸上浮现出可怕的笑容。 “老先生,可不能这样恩将仇报。” “明明那么多都吃了下去,却吝啬起来了吗?” “真是过分啊!” 有人磨着牙阴笑着道:“说不定我们也得放弃俗见,尝尝您的人体盛是什么味道的了,沾上一点您的血。” 水倉看着那些靠近的怪异人影,看着那额头上还扎着玻璃碎片、眼珠子凸起在眼眶里乱滚,狞笑着伸出双爪的志真潤,脸色一片铁青。 这时,餐厅里复又有香味飘出。 众人的脚步忽的停下,转过头去,脸上升腾起愉悦,他们忘记了愤怒和之前的事情,疯狂地奔跑起来,如同出栏的野猪一般争前恐后地重新涌回餐厅。 暗红典雅的灯光依然从里面隐隐照耀出来,门被冲撞过后仍然小幅度地摆动着,宛若在欢迎客人。 “呼” 两人急喘着气咳嗽着,汗水湿透了头发,流了满张脸。 水倉捂住口,因为难受的感觉又从胃里升腾起来,他踉跄着来到栏杆边,如同要将腹囊全部掏空一般呕着,翻滚的海面下汇聚起鱼群争食,在月光下流淌着斑斓的鳞光。 酸臭与清爽、丑陋和美丽全都混杂在了一起,这让水倉感到分外诡异。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抽搐着抓着栏杆瘫软在地,如同一张空无一物的皮囊。 他盯着那些鱼。 它们并不知道自己在进食自己的同类,或者并不在乎。 就这样吃着上流社会排泄下来的残渣却甘之若饴,虚荣、色孽、贪婪、傲慢,早已成瘾地深入骨髓,他就这样羡慕地想要跻身其中,来到了这个餐厅。 只差一步。 他本一定能享受这极乐天国的,如果没有心中发痛和恐惧的、无用有害的良知,如果血管里的血完全冷寂。 他握着未梨温暖的手,看着她那惊吓到失魂落魄的苍白脸庞,久久无语。 “先生、女士,需要帮助吗?” 船员微笑着出现在水倉身边,他手托银盘,游走在甲板之上,脚步轻快,“先来杯雪莉冷静一下如何?” 他如同在制作艺术品一般将那白皙明亮的酒液倾倒入杯,“这杯可称为西班牙的阳光。” 虽然船员始终将头谦卑地低上一线,以致于自己只能看到他的眉额,但水倉这次却产生了被凝视打量一般的感觉。 说不好这是不是自己惊乱之下的多疑,但他一点都不想再碰这游轮之上那些美丽诱人的东西了。 “不,我不需要。” 船员讶异地抬起头,脸色浮现出极为吃惊的神情,仿佛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微微眯起眼睛追问道:“您确定?” “是的,我十分确定。” 船员添了其他的杯子道:“那么香槟、苦艾亦或是彼诺甜酒呢?” 他语气清幽,如同细数家珍一般谆谆善诱。 复杂的混合酒香弥散出来,伴随着璀璨的颜色在银盘上的水晶杯中发光,连杯后船员的面容和形态也有些不分明起来。 咕噜。 水倉吞了口唾液,他舌头发颤,连声音都有些变质地道:“我不需要酒液,我只需要冷静。” “我明白了。” 船员点点头,微笑道:“您是进入倦怠期了。” 水倉困惑道:“倦怠期?” “在经历过激素和神经递质大量分泌后的身体疲倦期。” 船员伸出手,欠身引向船尾的方向,“那么去泳池游憩片刻如何,和白天的泳池不同,夜晚那里可是极为安宁。” 水倉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角,的确感觉船员的提议很让人心动。 他看了未梨一眼,未梨也点点头,惊魂未定的两人便跟着脚步宛若在喜悦跳跃一般的船员朝着船尾而去。 清凉咸湿的海风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独特的暖意。 漆黑朦胧的设施轮廓之中,渐渐地撞出点点荧光,这使得两人意识到自己走在一条昏暗的通道中,而两侧是摇晃在水房中的珊瑚。 怀揣着好奇,两人在船员的示意下推开尽头的门,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未梨小心地伸出手,一只扑扇着薄翼的小虫飞过来趴在她的指尖。 而不远处萤火虫群飞舞在暗镜般的池面上,成片的黄色朦胧光点映入镜下游动,其间缓缓穿梭着银白色的星子鱼,而浩瀚星河则静谧而遥远地挂在彼方夜幕。 “好美。” 未梨轻叹道,眼眸都映着光。 她伸手探了探池边,池水竟然是温热的,但很明显已经不是游泳的用途,只见半高处有一个蛙嘴的出水口,不断地倾泻着池水。 而池边则是有一只只船只形状的木盆。 水倉愣了愣,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所想的事情,在更衣间里和未梨换上了船员准备的浅薄浴衣,然后在池水中划着“船”来到出水口下。 池水渐渐地将船大致填满后,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潜流将他们推向远处。 水倉用木勺舀进一片星子鱼,这种帮大鱼清洁体表的小鱼没有牙齿,并且天生和人亲和,可爱而活泼地盘旋在身体边,亲吻着肌肤。 未梨有些发痒,摇晃着腿,银铃般地笑了起来。 但星子鱼却锲而不舍。 “真舒服啊!” 水倉双臂展开挂在船边,头向后仰靠着,身体暖洋洋的,心灵亦是一片祥和,思绪也逐渐放空,被那些诡异之人所惊扰的心弦也逐渐安定下来。 这艘游轮上,好东西还真的不少。 正当他休憩了一会时,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却响起来。 “啊呀,水倉先生。” 水倉反射般的睁开眼睛,瞪着同样在船中漂泊而过的大腹便便的男子,他和自己的姿势一般无二,除了毫无仪态地在拍着肚皮。 他一样穿着浴衣,享受轻薄的同时,没有多少隐私性可言。 水倉看着那浓密的、湿哒哒的胸毛,感觉呕吐感又从胃中翻滚了起来,美好的心情再度被这个家伙破坏。 浜畑讶异地看着水倉,“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啊,竟然会在这个浴场和水倉先生见面。” “浴场?”水倉困惑道:“不是泳池吗?” “啊,浴场是我对它的说法。”浜畑拍了拍木船笑道,“你不觉得这个小船作用很像浴缸吗?” 水倉想了一会,的确如此。 本来就觉得这艘游轮的船员很有创意了,在温暖的海面上飘着浴缸,更是有种别样的浪漫。 忽的他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水倉皱着眉头看向浜畑,那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在家里泡澡的时候,水倉先生产生过有人突然闯进来的念头吗?美丽的年轻女子之类。” 浜畑拨着船靠近,捂着嘴窃笑道:“这里可是完完全全地可以被别人窥视,也可以窥视别人的地方,甚至是有种不知道是谁会出现的忐忑。” “嘛,我在这里自然没有任何损失,完全是和柏青哥一样的天国啊。” 水倉注意到浜畑望向一旁的色眯眯的眼神,脸色青白地将未梨挡住,明明浴衣甚至没有泳衣暴露,但经浜畑这么一解释就完全不对味了。 他有些发怒地吼道:“难道这艘游轮上就没有正常一点的享乐之地吗?” 浜畑愣了愣道:“挺正常的啊,水倉桑,地方都很好,不正常的只有人而已,我承认我刚刚的想法是猥琐了一点,但不是正逢此情此景才对你袒露一点心声嘛。” “每个人大概都有无法用常人标准衡量的某种欲望吧。你没有吗?水倉桑。” 这突如起来的质问使得水倉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反驳这句话,也许是地位贫瘠的原因,他对于权力有很强的欲望,不过这并不怎么变态。 仿佛是从他脸上读懂了他的想法。 浜畑乐呵呵地笑道:“你如果把美德分高下我是服气的,水倉桑,毕竟人的美德是有高度的。” “但你觉得我的欲望没你的有品就很过分了啊,毕竟每种欲望直坠下去,可都是一片无底深渊。” 浜畑似乎是觉得不太形象,顿了顿补充道:“一样的变态。” 水倉脸色一黑。 这家伙总想把自己拉进他那条沟里混为一谈。 只是渐渐的木船多了起来,水倉忽的发现经过的都是一张张满是皱纹的脸以及枯瘦如柴的身躯,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这里都是些无法在食性上有所满足的老头老太。 他忽的产生了一种愤怒,那个船员也把他当成这一类人了吗? 但是很快他的愤怒就被寒意湮灭下去,因为这些老人不约而同地转过来了一双双幽幽的眼睛。 这些眼睛在夜色于萤火虫**杂间晦涩发亮,如同昆虫的复眼,目光爬在他身上如同在摸索**,还有他们或遮或展露自己身躯时脸色所挂的诡异笑容,使得他毛发尽竖、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二幕 未梨受不了地将身子藏低尖叫起来,就连浜畑,也捂着脸颊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 “今天的运气不好,水倉先生,我们快跑!” 不用浜畑说,水倉飞快地划起船桨。 三人匆忙跑出,连身上的水都没有顾及擦干就换好了衣物,泳池外依旧咸腥的海风将他们吹得直发抖。 水倉气呼呼地道:“你说运气不好是什么意思,这样还有运气好的情况吗?” 浜畑似乎没有什么恶劣的情绪,很快依然恢复了一脸笑容。 “当然,不然我干嘛来这。” 他神秘兮兮地凑近道:“虽然只有一次吧,但我看见了一个难得的美人” “她就那样一身枫红的浴衣,支肘斜躺在木船边,那副闭着眼睛对周围漠不关心的精致面容,那略显透明的晶莹肌肤所呈现出的危险美感,都让我难以忘怀。” 水倉只是盯着他道:“我怀疑这都只是你的幻想,说不定是纠缠某位女子,泡澡时形象便浮现眼前。” “真是,我说过这么多事,可曾骗过你。” 浜畑无奈地摇摇头道,“偏见啊,都是偏见。” 不过他随即便摸着下颌,思索着喃喃道:“难道真是我的幻觉吗?” 未梨听见他们略带孩子气的议论感到有些好笑,忽地她俯瞰见到甲板上的游客再度向一个方向涌去,意识到什么双目发亮,牵住了水倉的手望向他。 “戏剧,水倉桑,一起去看吧?” 既然是未梨的请求,自然是怎样都可,水倉点了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汇聚进人群。 “喂!” 浜畑脸色一变,“说了不能看戏剧的吧!水倉桑!” 但现在的水倉桑已经不是他的水倉桑了,很明确地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滚蛋。 浜畑点了一根雪茄忿忿咬了咬,随即也不甘地追了上去。 不过是迟了一会,水倉发现剧院内已经座无虚席,他有些讶异地开始第一次清数游客的数量,忽然发现不一会儿便就超过了两百人。 他一下子停止了计数,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他默默想到。 难道这都是权贵豪富吗? 毕竟好像也有为浜畑这样的人所准备的娱乐厅之类的存在。 未梨并不怎么关心可以坐着看还是要站着看的问题,看着别样装束妆容的角色再度上场,她有些兴奋地小声鼓起了掌,但其余观众的神色大多是一脸紧张。 甚至是旁边的浜畑,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双腿打摆,汗流不止。 他问道:“这是第几幕?” 水倉看着他的滑稽表现心中感到有些奇怪,回答道:“大概是第二幕。” 浜畑舒了口气,脸上多了不少血色,但依然不是一副正常观赏戏剧时的悠闲姿态。 和他的关系现在也算不上差了,水倉劝说道:“你不喜欢没必要在这里勉强。” “我得盯着你。”浜畑叹息道:“免得你又去参加酒会。” 水倉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我的自制力可没那么差,唯独不想被你这个偷窥别人洗澡的人评判啊。” “要是有人拉你一起去呢?要是又有什么活动呢。” 浜畑摇摇头道:“我可不想看到仅有的同伴又消失。” 消失? 水倉愣了愣正准备问他话,但帷幕拉开,戏剧麦克白便接着上回再度开始。 那两个骑马的将军惊叹道:“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班柯又补充道:“就如同大地上的泡沫,前前去去,上上下下,如同风一般不被人左右,融化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麦克白思忖着道:“我倒希望她们再多留一会,阐述下她们所说的好事。” 班柯摇头道:“哈,我看是我们误食了有毒的草根,才会出现这般的幻觉。” “一切的欲望都能被满足。”班柯却低声喃喃道。 麦克白也喃喃着,“极大的富贵。” “而且还有更好的礼物,她们不是这样说的吗?” 班柯应和道:“就是这样说的。看,谁来了?” 麦克白道:“是国王的信差,麦克德夫。” 前来的信差一路奔跑,显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仿佛这荣耀和之后的喜悦是加诸他身上一般,“麦克白将军,班柯将军,国王已经收到了你们胜利的消息,他听闻你们对于异教徒的勇武表现之时,难以形容心中的惊讶和赞叹。” “我马不停蹄地前来正为彰显你们的荣耀,并于此刻宣布国王的恩诏,麦克白,你将与士兵共享国库中那十分之一的财宝,而班柯,你将加封为爵士。” 班柯惊讶道:“什么,那女巫所说的是真的吗?” 麦克白更是惊讶道:“十分之一的财宝!” 毫无疑问那都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班柯将拳头握紧置在胸前,脸上因获得的尊荣而容光焕发。 而麦克白的思绪已经飘飞了起来,自白道:“看来我的确立下了大功,不止是受人间更是获神明恩宠,真是让我激动难耐,财宝已使我一生无忧无虑,之后又会有怎样的礼物。 班柯注视着麦克白道:“看,我们的同伴想得多么地出神。” 麦克白困惑道:“难道您不好奇那比人间之物更珍贵的东西吗?” 班柯道:“您要是完全相信了她们所说的话,恐怕还想把更多的东西拿到手里,但谁知道她们这样做到底意欲何为,至少我现在已经满足。” “哦,亲爱的班柯,如果命运非要塞给我们什么好东西,难道有拒绝的道理吗?” 麦克白得意地笑着。 他随即思忖着自白道:“但那神奇的预言的确有些奇怪,既不像吉兆也不像凶兆。” “凶兆的话没必要以这样甜美、让人无所忧虑的招待开始,吉兆的话,为何我这样焦虑,每当想起她们的预言心脏便怦怦直跳,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 麦克白从愣神中回复过来,看向班柯笑道:“原谅我,我的朋友,我的心神完全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预言扰乱了,但请我们到我们尊敬的王上那里去,看看以他的智慧又会对这件事情如何决断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刑罚 只见圆形的灯光缓缓打在另一侧。 衣装华贵、头戴王冠的邓肯坐在铺满珍贵毛皮和锦缎的宝座上,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位双手猩红的刽子手,他将斧头背在身后,但粘稠的血液一直从他的指尖坠在地上。 “死刑执行了没有?” 刽子手回答道:“如您所愿,我想骨头不会再出声。” 邓肯摩挲着戒指,自白道:“妇孺匍匐着不敢抬头,男人也为我的威名战栗,他们知我是多么地至高无上,要是无我在前方为他们指明道路,这群迷途的羔羊不出三天就会灭亡。” “甘甜的赏赐可使无数人为我前赴后继,黑的白的都运行在我的脚下,这份无所限制的权力只有在庸人手中才会惶恐,至于我,千古的帝王,他们全要靠我施舍的仁慈过活。” 邓肯沉声道:“把骨头碾碎了洒进河里,免得它们半夜唱起歌来惊扰我的美梦。” “如您所愿,陛下。” 刽子手退下了。 黑寂之中,两名骑马的将军下马到城堡之前。 “来者何人。” “麦克白。” “班柯。” 守卫恭敬地道:“原来是两位将军,请让我前去通报。” “让他们进来。”邓肯挥了挥手。 麦克白及班柯于是踏入光中。 邓肯仔细端详着轻笑道:“哦,我的臣子,我的朋友。” 麦克白和班柯行礼后,也是隐秘地笑道:“哦,我的王上,我的同谋。” 邓肯说道:“我将兑现我的承诺赐予你们应得的财物和荣誉,只要你们不将我的本来面貌张诸于世人之前,人民是愚昧的,应由我来告诉他们好坏。” 班柯道:“说的是,天主的忠仆。” 麦克白道:“说的是,无上的君主。” 他们齐声道:“我们的计谋不会败露,没人将知道我们只是觊觎异教徒的土地和钱财,不过传递天主的荣光也是个不错的添头,教那群野蛮的人明白荣辱善恶。” 邓肯嘲讽了起来:“哦,善恶,这丑恶的世间遍布着肮脏的野兽,没有美丽的事物能够生存,但我们却又不得不把自己装裱起来,如同忏悔室里的人一般闷在名为人体的木匣子里。 他顿了顿笑道:“幸在对异教徒的恶终归是一项美德。” “那些真正劝人行善的,不是糊涂虫就是比我们还坏的人,亦或是比我们还坏的糊涂虫,鼓吹着谎言使得自己都信以为真,那才是真该千刀万剐!” 主臣三人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面色肃穆、戴着高高白帽的主教或者说教首,发出了和以往别无二致的戏谑笑声。 教首没注意到他们,而是盯着宫殿的壁画,创造亚当,想得却是藏在教堂中的人儿。 他自白道:“我极清楚我说出口的话,正反诠释的权威皆在我手,这经文写在书上是金科玉律,传颂出去是伦理纲常。但天主又未向我将人的前路指得明确,不然祂如何教我对男童如此痴迷。” 台下以及围廊便的看客们不由得乐出了声,但台上的演员并没有被他们打扰。 教首有些焦灼地踱着脚步,伸出双臂。 “有人向我来信,说那被屠杀的却也有信天主的子民,哭诉般的声音涌于纸上,血海般的证据触目惊心,他们但请我主持公道,审判那麦克白、班柯的罪行。” “这可如何是好!” 宛若显现他内心的矛盾一般,他身后走出了一个手持权杖却戴黑帽的人,两人相貌一模一样。 “若是说天主不庇护非白肤的子民,那我便成了白人的教首,而不是普世教首。” 黑帽者说道:“但若是向麦克白、班柯质问,那运回来的财宝中却也有我的一份。那涂着信徒血与髓的,定要将明年的大教堂装裱。” 两人互视着。 “要是此刻有人能为我出个主意。看那边一派喜悦欢聚一堂,独留我一人顶着天幕空空焦虑。” 另一边麦克白和班柯向邓肯国王说了女巫的事,邓肯于是打断了正在出神的教首。 “乌班尔教首,您怎么看待这件事?” 黑教首眉头紧皱,愤怒的脸色溢于言表,“女巫的预言?荒谬而又无礼,只有我这个牧羊人能聆听神意。” 白教首盯着麦克白和班柯警告道:“些许甜言蜜语就迷昏了你们的神智,那些女巫即便有所神奇,侍奉的也是邪恶的伪神,所掌握的也是血和骨的魔法。” “我倒是有听说过她们是如何对待犯罪的信徒,那些偷盗、**、杀人、放火,向我忏悔后依然能得天主宽恕的子民,若是落到她们的手中,会分别被施以砍手、穿刺、绞索、轮刑等诸多报应。” 国王和臣民三人一齐吃惊地叹道:“何等荒唐,何等野蛮,何等可怕!” 剧场内除了演员的声音格外死寂。 游客们一改刚才的欢笑,脸色惨白,在柔软的皮椅上如坐针毡,他们略带彷徨地四顾着,如似感觉周围帷影重重,呼吸急促而沉重。 也许是戏剧演员很擅长以声音表演勾起人们情绪,水倉看得手脚止不住的发抖,浜畑脸上一片猪肝颜色,如同心脏病发作一般猛吸着雪茄。 唯有未梨脸上带着笑容,似乎享受着戏剧趣味。 虽然她以往从未有这样的机会。 她有些好奇地喃喃道:“什么是轮刑?” 有人声音颤抖地解释道:“将人剥得赤裸,用沉重的包铁轮子从下往上,先砸碎脚踝、膝盖、手腕、肩膀之类的关节,然后是小腿的胫骨,大腿的股骨,前臂、后臂。” “直到每一寸骨头都被细细碾碎和血肉揉在一起,四肢软绵绵得能够编上轮子的辐条,在街头滚动着,奄奄一息被展示数天,然后尸体被乌鸦和昆虫啄食。” 未梨听得心中打鼓,脸色发白,不由得看向出声的男子,出乎她意料的是,回答她话的人看起来并不凶恶,而且身体偏健壮,面容有些正态的威严。 但此刻他失魂落魄地双臂搭在围廊上,似乎并没有关注她,只是反射般地用心里的想法回答、喃喃自语而已。 未梨轻声道:“的确很残忍,但都是罪有应得吧,毕竟他把整座城市都烧了。” 男子瞳孔微缩,转过脸来,神色略微带着恐惧和狰狞,“你怎敢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谁能证明放了火!” 未梨吓了一跳,缩了缩,小声道:“台词里写的,麦克白的确放了火。” 男子通红的眼睛瞪着未梨吼道:“一场小火而已!而且烧的是异教徒,用轮刑这样的野蛮方式合理吗?” 未梨皱眉抿了抿唇,忍不住又道:“但都是人啊!” “我也是人啊!” 响亮吵闹的声音使得众人齐齐转过脖颈或是抬头,看向这个状若癫狂的男子。 但冷漠仿佛在窥探的目光再度激起了男子剧烈的恐惧和反抗,他一手指着众人,一手挥舞着拳头,“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众人目光中的好奇则是更浓重了一分,比起台上那又开始令人心惊胆战的戏剧,眼前的可笑闹剧更加有趣。 船员试图上前去拉他的手臂,“先生,您这样惊扰到其他客人了,戏剧还没有结束。” 还有船员从另一个方向上前道,“难道是有什么困扰,我可以帮到您吗?” 男子盯着他们的动作,愤怒地一臂将他们托着的盘掀开,翻了一地接骨木果、梅梨河蚌之类的吃食,“酒呢!老子现在要的是酒!” 他上前想要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游轮上提供的那些好酒呢?都被你们给偷喝光了吗?快给老子拿酒!” “不好意思,先生,剧院不提供酒品,您可以之后参加酒会。” 男子愣了愣,看着惊慌退步却接连两次都没有被他伤到或者抓到的船员们,又看了看他们嘴角噙着的笑容和眼眸里的火焰般的微光。 男子的神情终于惶恐到了极致,环顾着忽的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我明白了!我一切都明白了!” 船员齐齐上前伸出手,“当心!先生!” 男子惊慌地退着,顺着他们那目光向后瞥了一眼,眼睛里却旋进了黑暗,整个身子一下子倾倒飞在了向下的阶梯之上。 然后落地。 五层的剧院,全由这一座不断延伸的旋梯连接,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节。 “砰!” “砰!” “砰!” “砰!” “砰!” “砰!” 只见男子身躯如同皮球一般在梯上碰撞翻滚着,每一声都是令人毛骨悚然而又沉闷特别的骨肉与台阶的交鸣。 速度快到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阶梯上蜿蜒而出的一道血迹。 他惨叫着挣扎着试图使自己停下,然后抓向台阶。 但指甲咔的一下从指尖上翻开或折断,钻心的疼痛使得他喉头的惨叫更加凄厉起来,随即整只手都被卷入身下折了起来,再滚出来时五指已经宛若麻花。 “救” “救救我” 只是所有的人都只是一脸惊愕地看着,看着那被他们所赞叹的华丽阶梯吞噬着一个人,那样快速的一个车轮,谁也无法停下。 甚至在他停下之前,没有人可以把尖叫发出。 “救” 血迹逐渐粘稠起来,不知道混杂了多少血肉,但似乎内脏都在如液条般从男子口中挤出,带着黑发的头皮一点点被扯下留在台阶之上。 但男子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了,只有一对瞪得血红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见的人都连带着拖进地狱。 三层。 两层。 一层。 当生命最后真正落地之时,只有一点轻微的响声,甚至无法描述。 也许是火山寂灭之时的叹息。 这具已经没剩多少残量的皮囊并未在地毯上滚出多远。 男子摊开手臂仰躺在上,那是一张皮肉、鼻梁完全被磨掉的脸,眼眶里一边是不断流出血液的黑色空洞,一边是视神经所连接的挂在耳朵边的眼球。 但那裸露的牙龈映衬着洁白的牙齿,使得他仿若在对空中的众人亦或是天主微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熟人 “啊!” “血!血!” “天啦!快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吗?” 尽管男子落了足足有数分钟,但此刻后知后觉的人们口中窜出的尖叫声却更长的绵延着,犹如灾难的后续,引发着一场又一场的骚乱。 浜畑并未意识到自己咀嚼起了茄叶,呆滞地盯着台上似乎丝毫没受到影响的戏剧。 他们脸上的神情是如此逼真而沉醉,乐团那排排提琴整齐的拉弦声愈发激昂,巴赫的a小调协奏曲,甚至那撞击的“砰”、“砰”声都感染了欢快变化的音调,男子如同表演一般融入了麦克白、班柯的华丽动作。 蜂蜜般的甜味带着胡椒般的涩麻从舌尖上弥散开来。 “死人了。” 水倉试图冷静地从围廊边向下俯瞰那个躺在环形空地上的人影,他身体里似乎已不剩下多少血,只仅仅将他身边的一圈蔷薇色地毯染得血红。 “冷静!” “请大家冷静!” 船员们奔走着试图维持秩序,看样子像是徒劳,但由于男子最后倒在出口处,无法逃离的众人最终还是被迫冷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船员喊道:“现场的有医生吗?” 无人作答。 船员高声又道:“这样谁也离开不了,无法解决事件大家都会陷入麻烦,现在请以拯救这位客人的生命为优先。” 这真是十分客气的说法了。 水倉心里打着哆嗦想到,那人肯定是死透了。 只是船员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数百名游客中稍有胆量的很快围到了出口边,其中终于又有人响应号召蹲在尸体旁检查。 他鼻子旁两条深深的法令纹一直衍伸到嘴角,刚好把挤满唇上的浓厚白须围住,虽然看上去是个经验老道的医生,但是眼神飘忽。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眼前的不是一具躺在解剖台上任他摆弄的冻尸,而是一个刚刚死去的人,脸上裸露的鲜红的肉上还飘腾着热气。 老医生身体有些颤抖,不久后转头做出了确定的答复,“已经死了。” 但很显然众人想知道的不止这些,有些人迁怒般的咬牙切齿骂了起来。 水倉愣了愣,发现未梨不知何时从身边消失,随即他在下面发现了她的身影,她正朝着围在尸体边的人走去。 “这这个” 众人回过头,困惑地看着这个突然出声的漂亮女人,随后瞳孔微缩,目光不自觉地从她手上浸满血液的黑色手账上移开。 未梨鼓起勇气再度道:“这是他遗落在台阶间的,会有帮助吗?” 众人全都惊恐地退出一段距离,甚至医生也是。 反倒是船员展露安慰的微笑,戴上手套,将手账接过,“您做的很好,谢谢,这样我们起码能确定这位客人的身份。” 擦拭开血迹后游客们齐齐瞪大了眼睛,喧哗声响起。 只见这竟然是一本警官证,展开后一个威严正气的面孔跃于照片上,不过已经是音容宛在。 衔级:警部。 姓名:舟茂恭平。 下面还有手账编号以及徽章。 只见游客们的脸色变化五彩纷呈,有的震惊,有的惊恐,有的则是想起些什么一脸紧张。 “未梨,你掺和些什么。” 紧抓着栏杆跑下去的水倉喘着气一把抓住未梨的手,忽的发现黏糊糊的,一低头见是满手的血,差点吓晕过去。 未梨连忙扶住他,知道水倉桑是在担心自己,有些慌乱地解释道:“这位舟茂恭平先生摔下楼梯有我的责任,如果之前我不和他争辩的话,他就不会气成那个样子。” “别这样想,那人精神明显地” 水倉想起舟茂惨烈的死状,忌讳地绕过道:“总之再怎么样也是没能拉住他的船员的错,不过要责备船员也说不上,意外就是意外。” 他打量着似乎没受到多少惊吓的未梨,“倒是你,怎么乱捡死人东西,不怕吗?” 未梨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解释道:“我从小见过很多死人,死人的话,应该是不怕。” 这倒是和他相反了。 他觉得一切活着的东西都可以打交道。 船员确认死者身份后,高声问道:“对于舟茂警官,这里有客人认识,结伴或者是朋友吗?警方之后肯定会登船进行重案调查,还请大家不要有所隐瞒,使事情变得复杂。” 片刻寂静过后。 “我认识。” 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举起了手,他五官紧凑,看不出来年龄多少,也看不出来职业,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以及白裤。 见众人都将目光望过来,戸取柊吞了口唾液道:“我以前和舟茂警官有过生意上的来往。” “不过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那时他不是这副样子,我一下子没有想起来。” 生意上的来往。 人们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舟茂警官生前还投资过什么产业? 正当他们准备进一步追问时,又有人举起手。 “我也认识。” 众人的脸色齐齐又是一变。 说这句的是蹲在尸体边上的老医生煙石崇,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模糊不清地道:“我的情况和刚刚那位先生说的有点相似。” “大概多少年前我记不清了,经舟茂警官的介绍,我开过一些死亡证明之类。” 船员微笑着道:“我们现在也要请您再开一张死亡证明了啊,不然警方调查时可是百口莫辩。” “是这样。” 煙石崇感觉额头上汗流不止,擦都擦不完,眼睛更是有些睁不开,勉强笑道:“这具不用过多检查,明显是意外。” 船员环顾一圈,“还有其他的人认识舟茂警官吗?” 沉默了一会之后。 “我认识。” “我也认识。” “我大概有一点印象”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地从人群中响起来,使得他们自己都被自己吃惊到,有些茫然地四顾看着一张张面孔,忽的觉得其中的一些也不再陌生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堪称匪夷所思的情况一下子压在了他们的心头。 “看来我们的这位客人,舟茂警官,生前的人缘还真是不错。” 船员微笑着道,“这样即便一时无法回到故土,葬礼上也不会孤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反谋 不,站出来并不是代表愿意出席舟茂的葬礼。 众人对视了一眼,想法不约而同。 船员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笑道:“既然这里没有真正的舟茂恭平先生的亲朋,那看来我们也只能代为处理。” 有人提问道:“游轮是要靠岸了吗?” 船员们分散开来,娴熟地戴上手套,将地上的尸体以及散落在重重台阶上的尸块收拾起来并上担架,亦或是清理着漂亮的地毯,只留下了一个人面对游客们进行解释。 这个人相貌年轻俊秀,微笑起来很沁人心脾,“不,尊敬的客人们,我们暂时不会靠岸,而是会继续接下来的游玩行程。” 人群一片哗然,虽然并没有人想因为这点事情打断度假,但至少心情已经被惊扰了,而且无论他们怎么想,船员面对一条人命如此敷衍的态度明显是不可接受的。 “你们清楚你们的责任吗?责任!” “就这样把尸体放在游轮上腐烂吗?我可不要和尸体待在一条船上!” 七嘴八舌的责问声从四面响起来。 年轻人苦笑着伸出双手,微退一步,请游客们的情绪平静一些,“无间号豪华游轮和一般的船只不同,除了责任,我们背负的更多是服务,对诸位尊贵客人无微不至的服务。” “至于尸体,游轮的顶层有停机坪和直升飞机,我们可以把尸体运输出去,村形船长也已经通过卫星电话联系了海上警备队以及海事协会。” “同样的,若是有医疗需要,我们也可以及时地抢救以及转移,这艘游轮毫无疑问从出航起便是最安全的船只,只是刚刚的意外非人为可以预料。” “还请理解,我们和诸位尊贵的客人一样,对发生的事情感到遗憾而又无可奈何。” 这番精细入微的解释打消了众人的疑问和顾虑,再加上这名船员较好的相貌也给了众人不少印象分,他们的情绪逐渐平息。 的确,每年海上死于心脏病的都有不少,疾病和意外并不会因为从陆地跑到了海上就减轻。 他们瞥向那被抬着远去的舟茂恭平,他的死法也太滑稽了,真不知道是什么被大黒天所眷顾的运气。 不过也有很多人难以忘记舟茂临死前的疯狂举止,亦或是胡乱联想到了什么依然心绪难平,在戏剧后来到了酒会之上。 水倉,未梨,以及打定主意绝不参加的浜畑,都挤在了这片人的海洋中。 原本是露天小会的地方此刻变成了拥挤的猪圈,有人瞪着落在肩上的葡萄藤眼神都充满了恶意,船员们自然穿梭得都十分艰难。 不过他们的脚步却仿佛比起之前更加轻快,眼神明亮地环顾着谁的脸上愁容最重,聆听着谁叹了一口气,便如同滑步般翩翩过去为其送上各式美酒。 “我认识他的时候,都还年轻。” 藤後捂着脸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要说的话,我们是大学同窗,一起排过话剧,也一起在外面疯玩过,可惜进入社会之后就断了联系。” “再见面是同学会上了,他去做了警察,看起来颇有些意气风发,那时他找到我” 他欲言又止,将口凑到杯边吞了一口就要晃出的酒液,有些感激地看了及时到来的船员一眼,特别是对于没有将那像血一样的酒再呈上来。 苦味和醺感混合在一起,特别符合他此刻慌乱不定的心情。 好在半杯沉肚后,藤後感觉精神从那令人恍惚的旋涡中挣脱出来,飘入云层,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条条溪流,那溪流中浮现着一张面孔,开合着尖锐带钩的鸟喙。 “藤後先生和舟茂警官是老相识吗?” 旁边仰着椅上、扶着额头的女人叹了口气,丝绸衬衫以及裹腿裙装束得她有些魅力非凡,虽然青春已经不在,但口红涂抹得娇艳的嘴唇显现她还未向岁月服输。 “玲子小姐呢?” “我?”玲子自嘲地笑了笑,“我是饭局上认识的,被上司拉着作陪,刚开始看他正襟危坐地坐在席上还有些好感,不过几杯酒入肚后就显现出本性了啊,一个纯粹的流氓。” “真不知道那样毫无作风、言辞轻薄的家伙是怎么当的警察,虽说我认识的也没比他好上多少,大概手握权力的人,大多都有些藏不住的狂傲和虚伪。” 她顿了顿不知道为何重复道,“不过那家伙,真的就是一个流氓啊。” 夜晚的天空闪耀着七芒烈日,她的声音隐隐带着怨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或者说,他只能想到一些肮脏的、快捷的手段。” 有不少人皱眉转过脖颈,毕竟能对死者冷语的人到底该有多么刻薄,只是声音只从一处传出,人头偏向的方向却格外混乱,如同城中受难的人们四顾士兵会从哪里涌来,呈现出一种油画般的诡异感。 打量了一会眼神涣散仿佛灵魂离开了躯壳,互相安慰的众人,老者和对面吞云吐雾的对手示意了一下,将西洋棋局中断。 他是大谷建设的董事会长,財津歩。 其实也是前社长,大谷建设虽然是株式会社,同时也是家族控股的企业,早在数年前就传给了他的儿子。 但他很明白一个道理,有些债务若是不了结,便同样会传承下去的。 因此他这个商界的大物,咳嗽一声各处都会震颤的老骨头,登上了这条似乎有问题的游轮,也并未告诉家人度假旅行的事,倒是带上了所有的情人。 同样的还有一队一直跟在游轮后的外境雇佣兵,其首领便是坐在他跟前的人。 毕竟他虽然慷慨,但人好生生地能活也不是真的想死。 只是虽然他觉得可疑,但这艘游轮却一直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问题,游轮船长村形佑每天基本就待在船长室,船员也是训练良好,十分懂得如何接待富人。 而且还有奥巴代亚爵士剧团,法国厨师,乘客,摇滚乐手 整整数百人,他一人根本难以排查。 舟茂的死可能是意外也可能不是意外,那戏剧上演的分明是十数年前的事,他不能等着那诡异的预言就这样成真。想要解开谜题找出是谁要下手,那么就需要同样想要摆脱现状、聪明的帮手。 这个穿着蓝白间花深底衬衫,却依然显得身价非凡的老者仔细打量了玲子数眼,对她刚刚的话不可置否。 他出声吸引她注意力道:“舟茂的确是很不堪,但也因为这人有这么多的毛病,才能在各种地方都能混得如鱼得水。” 玲子愣了愣看向老者,看到的却是一团五颜六色的花簇。 放下酒杯后,她心里重新充斥起焦躁和彷徨,但眼睛模糊着逐渐能看到老者的脸,上面是镇定自若、似乎知道许多信息的表情。 “要是舟茂一副威严姿态,可很难和人打交道,特别作为警察安排某些事时更难取得信任,煙石先生还有戸取先生大概都赞同这一点吧。” 戸取柊惊慌地抬头盯着老者,而又四顾了一下,支吾着道:“没有的事,舟茂舟茂警官” 煙石崇则耷拉着肩膀,一副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故中摆脱出的样子,惊魂不定而又缄默不语。 “你知道些什么?” 玲子试图站起来,但踉跄着重新跌回椅上,不过老者主动过来。 財津歩简洁地道:“你们不知道的,我知道。我不知道的,你们也不知道。” 玲子冷冷地盯着他,过了一会道,“看来你知道什么在发生,而且你是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了。” 她在惊慌和战栗中燃生起愤怒,“你害的我们落入如此境地,我现在本该过着舒适安宁的生活,是坐着真正豪华的游轮度假!” 財津歩对玲子的无礼姿态只是眉头微动,笑了笑道:“真的会吗?像你这种有野心有实力却没有地位的女人,不走捷径一辈子也坐不上豪华游轮。” 玲子顿时想起了什么屈辱的事,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但举起酒杯欲泼的动作在空中被止住,一个强壮的棕发男人握得她手腕咔咔生疼。 “你是聪明人,知道和众人一起爬山,却发现高山遥不可及之时,应该向哪边挥刀。” 財津歩从怀里取出三菱银行为董事们特设的黑卡,闪耀着似乎是由某种稀有金属制成极为单薄,他推过去道:“你以前做过一次决定,现在只需要再做一次。” “十几年赏给你们的钱大概都挥霍地差不多了吧,奢侈品、房产、娱乐场所,兜兜转转终归还是回到我的衣袋。” 他平淡地道:“人总要经历些目光才会长远,知道什么机会是真正的罕见,毕竟坐在我对面和我直接对话的人,没几个比你还低微了。” 玲子低头盯着那张黑卡,“别把自己形容得那么高高在上,你不过是” 忽的她感觉自己骂不出口了,因为要消费这张黑卡的话,说不定还需要这个死老头签名。 见鬼! 她试探性地将手放到黑卡上,见他没有反应迅速地收入怀中。 “你需要我做什么?” 玲子顿了顿道:“危及生命的事我不会干,毕竟现在我们就已经够自身难保了。” 这女人的态度转变得倒是挺端正。 財津歩双手搭在膝头,微微一笑道:“当然不会指使你去做那种事,我还指望你多发挥些作用,好对得起我出的价钱。” 他指了一下船长室道:“我想你去接近村形佑,获得一些关于这些游轮的情报,比如登船名单。” 第一百三十九章 消失的诱饵 玲子狐疑地看向老者,“这种事情,你出钱不就可以轻易办到吗?” 財津歩摇了摇头,“似乎能进船长室的只有女人。” 什么意思! 叫她去出卖肉体吗?她又不是妓女! 玲子愤怒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你!!” “到了我这个年纪,皮囊还有能用到的时候吗?”財津歩平淡地抬手,示意佣兵头领将玲子放开,“算是老一辈人给你的忠告,趁年轻什么都可以多活络,有什么不用才叫吃亏。” 玲子羞愤得脸色赤红。 但即便她很想认为自己的尊严无价,现实也不会允许。这次拒绝保住了,但或许数年后落魄时,会便宜给踩上来的野狗。 既然结局终归是那样,最后也就只能选择高价时卖出。 “那么,等待你的消息。” 財津歩笃定了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环顾着看向其他的人,忽的发现什么有些吃惊地笑了下。 众人的议论大多围绕着死去的舟茂警察,只是水倉隐隐感觉他们似乎在相互提防,聊天也像是打探,如同在确认某种猜测,却不愿过多提起自己的事。 他观察了下杯中湛蓝的酒液,感觉像是烈性威士忌之类,只是刚准备放下顾虑喝一杯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照例地悬着什么,如瞳孔般藏在酒液里混沌不清。 “这是什么?” 他抬头问向船员。 “乌羽玉的干片。” 似乎还是上次那个人,他微笑着双手合拢道,“一点微不足道的调剂品。” 不,你们的调剂品从来都不微不足道。 水倉默默想到,上次的曼达花酒就让人兴致奔放、穷奢极欲,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 他向浜畑征询,只是浜畑自从剧院出来后,便如同服装店里的模特人偶一样呆滞,问话后许久才会回应。 浜畑抬起头,朝水倉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浅尝后道:“美洲荒漠的一种仙人掌,曾被阿帕奇人、惠乔尔人当成圣物来举行沟通神明的宗教仪式,并会取其最鲜嫩的地方作为圣餐,同样有致幻性。” 水倉不太清楚他一直以来是不是胡诌,于是看向船员。 船员脸上微微地有些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 水倉感觉脑袋转不过来有些发愣,这家伙如此地其貌不扬,却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码头上下货的生意人所应知道的知识范畴,除非他有时会上船远洋跑。 或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准,他隐隐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不藤先生。” 听见靠近的喊声,水倉回过头,下意识地和伸过来的手握住,但随即脸色便是沉重下去,盯着这个一身骄矜之气的老者。 他没有仓促地将手抽出,而是笑脸相迎道:“我姓水倉,您找错人了吧。” 財津歩嘴角微扬地端详着这个鬓发渐白,身材健硕得不像是要步入老年的男子,其神色变化也被他收入眼中,果然是他啊。 不藤敬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如果说谁是天生的坏人,或者适合坏人这一行的话,其很明显就是。 “是吗?我有没有找错人呢。” 財津歩笑容很玩味,“十几年前有过交集的,再小的人名,再模糊的面孔,我可都记得很清楚。” 如同一声霹雳炸响在耳边,水倉的脸色骤变,眼睛亦是被惊惶撕裂开,一时间找不到焦点。他努力地平复着愈发急促的呼吸想要辩解,想要甩开对方那滑冷的手否认,但都无法做到。 “不藤?” 未梨注意到水倉桑的反常,浮现出困惑的神情,向老者确认道。 財津歩注意到他们挽着的手臂,呵呵一笑,另一只手拍了拍满头冷汗的水倉的肩膀,“唔,也许是我弄错了,老人嘛,有时连自己老了还是年轻都分不清,的确会混乱。” “不过我是觉着背影眼熟才过来的,都说老马识途,这点肯定不会错,我和水倉先生肯定也见过不少面,或许是要好的友人。” 他慢条斯理地道:“这点得由水倉先生来提醒我了。” 水倉目光阴冷得如同刀子一般扫在財津歩的身上,他不记得记忆中有这个人,也不想再回忆过去的事,但他看了一眼抬起好奇目光的未梨,他不得不承认。 万一对方紧跟着揭开他过去做过的事,让被黑道逼着去陪酒还债的未梨、对那种戏剧入迷的未梨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感觉天地都黑暗起来,不敢再想。 他声音嘶哑地道:“可能是见过一两面吧。” 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将未梨的手从手臂上抓下来,勉强挤出笑容道:“未梨,你和浜畑先生先待在这里一会,我去和这位老者重逢一下。” “欸?” 未梨还未回答就看着他们走远。 到了墙边的时候,水倉的脸色重新变得阴沉,“你是谁?我不记得有什么叫不藤的人,有什么事也不要再找我!” 他丝毫没因眼前的是老人而有所顾忌,老男人打老人天经地义,他攥起了拳头,“不然!” “不然?” 財津歩没有多少表情地看着他。 水倉忽的意识到有什么阴影投到了头顶,转即他的头便被“砰”地一声按在了墙上,虽然脑袋嗡鸣着,但他依然挣扎着试图向身侧抓去。 只是又有一拳猛地落在水倉的肚上,剧痛感把他胃里残留的东西都催吐了起来。 “嗯?”財津歩有些讶异地看着勉强还清醒站着的水倉,“这些年竟然没有松懈下来。” 随即不用他多说,又是数拳下去。 “呕” 水倉扑倒在地上,脸色难看地捂着抽痛的腹部。 “不藤敬,你知道你弟弟怎么了吗?” 水倉咬着牙嘶吼道:“亮?他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財津歩平静地道:“这是我在问你的事,他在我的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水倉不能理解他说的话。 財津歩只是打量着他那愤怒的神情,一会后道:“看来我想得的确没有错。至于你问我是谁,我便是多年前给你们发钱的人。” 水倉咳嗽了数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大谷建设的社长財津,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为什么要盯他弟弟不藤亮。 財津歩一眼看出了水倉的困惑,皮笑肉不笑地道:“做我这样生意的人,多少都要留个心眼吧,看看你们有没有出卖我的打算,比如要是报复来了,也是先找上你们,我才有个准备。” “不然像你们这种存在便是隐患的小人物,十一年前就死了,哪能留到现在。” 第一百四十章 援手 水倉嘴角流着苦水,感觉心中屈辱,同时的还有仿佛要冻裂骨头般的彻冷。 原来自己等人全部在对方的的摆布之中吗?他看着眼前站着的手握财权、一点都没被风波影响的財津社长,忽的为自己那十数年的流亡感到不值。 做下恶事,背上业果,却终是为他人做嫁衣。 还有弟弟亮,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財津歩眯着眼睛打量着水倉,评估着其还有多少可利用的价值,出声道:“不藤敬,还不明白吗?那些人回来了。” “那些人?” 水倉困惑了下后瞳孔微缩,猛地在棕发男子的手下挣扎起来吼道:“不可能!当年没留下活口!” 財津慢条斯理地问道:“是吗?你们检查过尸体的数量吗,和名单做过比对吗?” 水倉话音一下子梗住,脸上多了些仓惶。 都已经成了那个样子,还要掩埋罪证,寻找合理的解释,收买威胁目击者,怎么可能有那样的闲心。 “那么事情就不绝对了。” 財津脸色阴鹜,“无间无间,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这些人从地狱中爬了回来,要以这艘名为无间的游轮,将我们一同拖至地狱。” “想必他们已经不在乎什么因果报应,伦常法理,要对我们施以最恶毒的刑罚。” 他说着说着心情也难以平静,脸皮微微抽动起来,“你觉得舟茂惨吗?” 水倉默然点头,表皮都被磨烂,内脏都被颠簸出,那窒息般的惨叫声让人根本想象不到他的痛苦。 財津薄凉地道:“但或许他走在前面,还是一件幸事。” “清算的时候,我们这些罪大恶极的人,会留作最后作为盛典吧。” 水倉感觉头皮发麻,脸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紧张,“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什么也没有做!我现在是水倉,不是不藤敬。” 財津发出了数声冷笑,“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坚信你登上这艘游轮只是一个巧合,看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他目光微抬,走了几步出了阴影之下,目光越过墙体的棱角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状态,酒会似乎就要结束,“想好了明天来找我。” 水倉拿手抹了下嘴边的血沫,注视着財津以及那个外国人离去的背影爬了起来,他手脚都在发抖,想起海岸上和未梨的拥吻,脸色仿佛要哭泣。 放过他吧!都放过他吧! 难道走上新的人生只是一场幻梦?!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使得水倉吓了一大跳。 他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枫红衣裳的女子坐在高台边缘,微垂的眼眸空洞而美丽,明明此刻他盯着她,却依旧感觉其宛若在背景中透明一般,因此他们刚才谁都没有发觉也就不足为奇。 水倉惊慌失措地发问,“你都听到了吗?” “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么?” 女子双手一撑边缘轻跃下来,裙摆和身形都只是轻飘飘地晃动着,明明是至少三米的高度,足尖落地踩实时却轻若无声,瞥而来的眼角余光亦给人一种妖魅的感觉。 “我问你是怎么想的。” 水倉谨慎地退了数步,不管如何,眼前的人看起来便不像是正常人,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是常态,不过正当他有所怀疑的时候,对方却出口打消了他的顾虑。 女子漫不经心地道:“我应该算是你的同伴,水倉,毕竟从你上船前,我就已经看到你了,那天的夜风,挺甜美的不是吗?” 水倉吞了口唾液,不知为何,女子让他感到信服,至少没有財津那样咄咄逼人。 “你说同伴,是指你会帮我吗?” 走到这般的绝路,他也忘记了常理,“你有这样做的理由吗?” 女子奇怪地望向他,“我也在轮船上,你们说的事很危险,这还不够吗?” 的确。 水倉想到,她在船上也可能成为受害者,只是不知道她在当年的事件中犯下的是什么罪孽。 女子忽的一步一步,来到水倉的侧面,朱红的唇瓣贴近他的耳边道:“那个老头,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以前便利用了你一次,这次也有可能是让你送死。” 轻柔的呼吸扑在水倉的耳廓上,她轻声道:“我们要是行动的话,可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 我们? 水倉眼珠在眼眶里转动,看着她和煦的笑容,虽然他没有出声回答,却又像是默认了这一切,“但財津老头究竟想做什么?” 女子轻语道:“无非是和我们想做的事情一样,调查清楚所有的谜题,找出藏着的人。” 水倉舒了一口气,感觉眼前的事情一下子都明朗了,不知道为何有她愿意帮忙之后,他双肩顿时如释重负,“只是我一时无法拒绝他的命令。” “那就先一步步依着他来好了,他不是幕后之人知道很多吗?说不定也有我们需要知道的事。”女子平静地道:“不过我们也需要寻找同伴,才能不落入他的节奏。” 水倉眼神一亮,“你我该怎么称呼你?” 女子展露霍乱平安时代的玉藻前一般的妖异笑容,眸子里好似映着京都的火海,“你可以称我为红叶,也可以叫我五百川。” 水倉一时间陷在这笑容中,周围都是无声的焦野,一声孩童的啼哭声将他惊醒过来。 “走吧。” 他有些心惊,不敢多看地转身重新回到酒会而去,红叶跟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为何,拥挤的人群中他走得格外通畅,终于重新看到未梨和浜畑之时。 “水倉桑!” 突然一片温暖扑入怀中,将他抱住的是等待得有些焦急的未梨,她抬头道:“怎么聊了这么久,我都开始担心你有没有事了。” 水倉紧紧将她回抱住,心中激动难言,只要她不是幻梦就好。 他心中的算盘一下子重新活络起来,只要他小心一些,熬过这场难关,他还是有机会走上新的人生。 未梨肯定什么都不能让她知道,但是浜畑,他和自己一样是抽奖登的船,而且两人关系现在很不错,可以成为红叶口中的同伴。 还没等他开口,浜畑整个人一下子如同融化的原料般倒模而出,迅速干透容光焕发,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吃惊地大叫起来:“美人!” 水倉脸色一黑,之前被吓得半死不活,现在倒一下子生龙活虎了,什么人啊! 不知为何他有些担心红叶会生气,但回头只见她微微笑着。 未梨也注意到了水倉身后的红叶,蹙着眉毛不禁和刚才的事情联想起来,“水倉桑!” “刚认识的朋友。” 水倉对未梨惜字如金地解释着,随即就被浜畑扯开到一边窃窃私语。 “什么朋友!” 浜畑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大,配合他那身材更显滑稽,“你不记得了吗?我对你说过的那个在浴场出现过的美人!” 不久前的事,水倉回忆了一下,枫衣,精致面容,略显透明的肌肤。 他回望了下红叶,难掩震惊地转过头道:“靠!你之前竟然说的是真的!” 他就说他怎么隐隐地感觉眼熟。 “我说过假话吗?”浜畑忿忿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着一个老头一起走的吗?不要告诉我这是那个老头变的,我不接受什么怪志物语!” 水倉对他的想象力有些无语,“当然不是,她找到的我,有事情要一起做。” “啊!?哈?” 浜畑大叫数声,无视了周遭瞥过来的厌恶眼神,眼珠子都瞪出了血丝,十指抓狂般的在空中摆动起来,然后终于找准目标攥住了水倉的衣领。 “什么叫有事情一起做,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他唾沫星子愤怒地喷在水倉的脸上,“你以为天下的美女都想着爬上你的床吗,给我认清一下自己吧,你这个臭老头子他妈的也太嚣张得意了吧!” 臭老头子? 水倉脸色骤变,顿时炸毛,将浜畑反揪了起来,“什么叫老头!?老子只是有那么一点老的趋势,好好分辨一下这张俊朗的脸,老子还是大叔啊!” “老头!老头!老头!!而且还闷骚加自恋,脸在哪,我怎么没有看到!” “闭嘴!老子再怎么自恋,也比你这个铁定又矮又丑的家伙要好!” 他们两个人刚开始还注意音量,后来撕破脸皮后愈发吵闹,不远处的未梨听得一清二楚。 她回头看了下一脸无动于衷的五百川,叹了口气,冲入两人间努力将他们分开,“你们不要再打了啊!” 这么打死一个两个,别人或许连葬礼礼金都不会送。 水倉和浜畑隔着未梨倒不好动腿了,手也有些够不到,于是以浜畑扇了水倉一巴掌,水倉还了一巴掌宣告结束。 “你们两个” 小孩吗? 未梨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至少水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正经的,所以再怎么想都是浜畑的错。 注意到未梨的目光,浜畑咬牙切齿,心中越想越气,越想越亏,于是又朝水倉扑去,但是被他一手抓在脑门推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反目? 水倉看着浜畑脸上的红印,自己的嘴角也被疼得牵动起来,他咳了一声严肃道:“好了,我有正事要和你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未梨,你和红叶小姐待一会。” 未梨脸色微变,又来?等下又带个女人回来? 但她有心说话却不敢出口,毕竟水倉的想法无法反驳,而这个红叶的女子给她的感觉很吓人。 走了一段距离后浜畑气呼呼地甩开水倉的手,理了理衣领,忧愁了思索了一会后,忿忿点起雪茄道:“算了,我原谅你了,是我自己本领不济。” 水倉皱着眉头看着浜畑这副男女都会避着走的相貌,烟云缭绕还有充满感情的话语完全未能扭转局面,一时间无穷吐槽都被恶心感堵在了喉咙口。 他平复了下呼吸,决定不和这个蠢货纠缠,他从外衣内取出了那个信封摇晃着向浜畑示意了一下,随即取出船票,走进人群中将空信封丢在地上。 “喂!你干什么!说不定还值” 浜畑吃惊地叫了一声,但随即水倉便捂住了他的嘴。 “看着就好。” 浜畑不明白他在玩些什么把戏,不过他面色逐渐呆滞。 只见酒会的众人中,有人路过时注意到了信封,竟然一脸紧张地四顾了一下,将其捡入怀中,但过了一会他又惊讶地将其丢下,躲到一旁暗中窥探,随即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这副场景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使得一潭死水变成了活水,但是大多数的人只是困惑地盯着拾起自己信封的人,仍然半蒙在雾中,只有最开始推下骨牌的人获得了清醒。 浜畑回想着一切巧合和诡异的细节,脸色惨白,“竟然这么多都是被邀请上来的,那戏剧是杀人预言,这游轮是圈套。” 他随即看向水倉,蹬蹬蹬地迈步推开,神情变成了惊恐,“你也是!在十一年前,你也参与过,你做过什么?” 水倉脸色微沉,“这些就不必打探了吧。” 浜畑的不确定变成了肯定,打量的视角也随之一变,眼前无害的友人突然变成了刽子手,使得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忽的他注意到水倉嘴角噙着的讥讽冷笑,情绪顿时如同被冰水浇了一般平静下来,但两人间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隔阂。 浜畑自嘲地道:“也对,我也是刽子手。” 不过出乎水倉意料的是,浜畑沉默许久后,却低着肩膀叹了声气,“这条命合该他们来取,动手便动手好了。” “我这些年活得很煎熬,梦里时常遇见死人,虽然做码头生意赚了点小钱,但要一直那样藏下去,也无法娶老婆,不敢回家见父母。” “我很羡慕你啊,水倉桑,能活得这么坦荡,一定是个十足的坏蛋吧。” 浜畑的话如同刀子一般,扎得水倉脸色有些青白,但其并没有说错,他虽然恐惧罪业,但并不会因为罪业而折磨自己,人活着就是天经地义。 “你这家伙” 浜畑听着水倉那不甘的声音,抬头凝视着他,“所以你想做什么,反抗吗?曾杀了他们的父母兄弟孩子,然后再杀了他们吗?” 水倉没想到浜畑的负罪感竟然会这样重,简直在他眼中快成了圣人的地步,眼见着这条路即将行不通,连忙换了种方法。 他抬手指了一圈酒会消沉的人,示意道:“你对于自己死无所谓,那么其他人接连死在你面前呢?” 浜畑想起舟茂的死状脸色有些煞白,但随即便道:“他们也都罪有应得吧。” 水倉目光微闪地劝说道:“但罪行也有深浅之分,你觉得有些不经意间犯下错的人也值得被残忍对待?又或者其中就没有无辜者?” “顺便一提,你在浴池偷窥的红叶小姐可也是将被报复的一员,求助地找到了我。” 浜畑大吃一惊,明显地动摇起来,“她?” 他有些想象不到那样美丽的人会做什么坏事。 水倉见浜畑的反应,心中顿时安定,回答道:“是的。” “她做了什么?” 水倉抱臂道:“这种事你自己去问她,这艘驶向地狱的游轮或许卷入了很多无辜者也说不定,并不是你是错的,你的对立面就一定正义。” “我当然不是想你和我一起反抗,只是参与调查、分清真相而已,要是我被处刑时,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浜畑盯着水倉的脸完全不知道其究竟是什么想法,但其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他犹豫了一会道:“如果是这样,我加入。” 水倉笑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去。 未梨注意到有些诡谲的气氛,不太明白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水倉归介,这位是我的妻子,未梨,还有来自仙台湾的浜畑先生。”水倉转而向未梨和浜畑道:“这位是我刚刚认识的红叶小姐。” 五百川平视着两人展露了笑容,两人都微微躲开了那双眼眸,未梨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而浜畑则是有些后悔之前的冒失,有些害羞。 “其实我找到水倉先生的原因是,我觉得舟茂警察大概不是意外而死,而是被船上的某一个人给谋害的,因此希望他作为助手协助我展开调查。” 她并未掩饰声音,骚动以她为中心传播而开,顿时一片椅子倒地和杯碎的交响,少数人惊得踉跄站起来,大多数人则是狼狈地扑倒在地上,屁股高高拱起。 未梨震惊地捂住口,又打量了一下好像之前被告知过、神色平淡的水倉和浜畑一眼。 “谋谋杀”她紧张地拉住水倉桑的手臂,“红叶小姐,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我是侦探。” 未梨懦懦道:“你为什么觉得水倉桑可以帮到你?” 五百川脸上带着自信且妖魅的笑容。 “因为我是侦探。” 未梨感觉脑袋有些眩晕,难道侦探就可以如此不讲道理。 原本观望的众人一下子待不住了,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彼此,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也有人向五百川质问道:“侦探什么的,你随口说说就是了!” “你想调查的话,大家可不会任你胡来!” “就是!” “不错!” 五百川手微微地擦过裙摆,众人再看时她的手里竟然多了一本黑色小册,摊开的一面看样子是个和她一模一样、但有些不对味的短发少女。 写着的字则是。 职衔,特别情况类同警视正。 警视厅uit特别顾问,五百川沐子。 一瞬间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场面鸦雀无声,就连水倉和浜畑也都快下巴惊掉在了地上,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实验 竟然还是被警视厅授予调查权限的侦探。 而且警视正都和市级署长平级了,也就是说下派进行调查时根本无人能够掣肘。 uit 众人隐隐地在电视听过,是专门处理重案的精锐小队,每次出手都必定会有结果。 但在眼下并不是个好事。 他们虽然对有舟茂恭平被谋害的情形有些担忧,但同样地也害怕见到警察,许多人听见周围人呢喃的“警视厅”一词的时候就反射性地拔腿奔逃,但露天小厅的四个出口都被船员拦住。 船员们一脸为难地道:“侦探小姐已经要求了村形船长协助调查,尊敬的诸位客人可以的话,还请配合。” “该死的,你们给我滚开!” 有人试图强行突破,但五百川只是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其便一改粗暴姿态,讪笑着松开手退回场地,“我我只是想去趟卫生间。” “有必要吗?” 五百川语气戏谑,“酒瓶对于你就足够了吧。” “什么?”男子气得面红耳赤,“别看我这样” “别看你怎样?” 她嘴角微微勾起,“不妨说说看?” 那双如旋涡一般的幽深眸子使得原本沉凝的气氛更加沉重,让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随着她脚步迈过去,男子却感觉投入瞳孔靠近的像是阴影般的什么巨大怪物,惊恐地后退着跌坐在地上。 “哈我说我瓶子就可以了!” 他伸手向船员请求救局,但下面却忽然真的漏水,这衣冠楚楚的男子脸色变得煞白,当场社会性死亡。 “真不像话啊,其实我要你也没有用,想去卫生间的去就好了。” 五百川摇了摇黑色小本,微笑道:“今晚我只需要煙石、戸取两位先生留下,其他人都可以离开。” 这不是调戏。 完全可以说是玩弄。 但似乎对于立威很有效果,水倉看着脸皮抽动、避之唯恐不及的众人很快消散,包括那提着裤子连爬带跑的男子。 场中只剩下了曾最先站出来承认和舟茂关系的戸取柊,以及检查舟茂尸体、和其同样有关系的老医生煙石崇。 水倉看向浜畑,本想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却只见浜畑竟是兴奋得哧哧喘气,心中不由得一塞,他完全低估了变态的本性。 “跟我来。” 她从始至终似乎都没有正视众人,只是不断发出声音。 水倉悄悄地从背后靠近她,一时间心脏砰砰乱跳,如果她是警方人员的话,他岂不是自投罗网,“你” 五百川回头道,“你想问侦探的事。” 水倉看着那被她满不在意地随着步伐抛起抛落的小本,意识到什么,“假的?” “不。” 五百川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 看着水倉吓到僵住,脸上遍布惶恐时,她笑眸一弯又道:“不过你会觉得我是作为警方侦探,提前预知到案件出现在了船上?” 的确。 侦探并不妨碍她参与到十数年前的事件中,毕竟死掉的舟茂可也是警察。 水倉舒了一口气,虽然红叶似乎也捉弄起了他,但他却不怎么反感,毕竟没什么比她站在自己这边更加重要。 “现在我们到哪去?” 水倉话语刚说出就得到了答案,红叶带着他们来到了剧院门口。 也许是回忆到之前的惨象,戸取柊以及煙石崇脚步都有些打摆,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她的背影爬上旋梯,来到了舟茂跌落的菱状阶梯洞口。 水倉微微皱起了眉头,思索着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剧院的设计很奇妙,首先这是一个环形剧场。” 五百川在围廊边向外指了指那垂挂得宛若巨人所披托加一般的帷幕,“前方是舞台,后方是出口,左右两边是五层的看廊,底部中央是观众席,接近入口处的是两道通往顶层的旋梯。” “舟茂警察就是从我们现在所在的五层坠下去的。” 她看向水倉问道,“水倉先生,如果先让你认定这是一场谋杀,你有什么猜想吗?” 真的把他当成助手? 水倉吓了一跳随即冷静下来,实际上舟茂先生是怎么突然坠落的,除了五楼看廊上的少数人,没有人看清,其中就包括他在内。 大家都认同是意外他也没想着多事,但他其实是有所怀疑的。 “仅仅是猜想的话,当时舟茂警官的周围有些船员,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悄悄推了一把。” 五百川追问道,“有些是多少,准确一点。” 水倉皱着眉头有些绞尽脑汁,过去的场景越是努力回想就越是不确定和模糊。 “两个。” 挽着他手臂的未梨探出半个身子小心道:“最接近舟茂警官,和他几乎是面对面的应该是两个。” “很好。” 五百川伸手将不远处代表船员的年轻负责人召来,其倾身附耳点点头,离去不久后便带着两名船员到来。他们脸上神色微微有些惶恐,但似乎努力保持镇定。 “是他们吗?” 未梨端详了下两名船员的脸一眼,点了点头。 “当时的具体位置呢?” 听见红叶小姐再度发问,她伸手指了指,只见红叶小姐拉着两名船员在菱形洞口前站定。 “舟茂警察的位置呢?” 未梨再度指了指,正当困惑红叶小姐想干些什么的时候,她声音又响起道。 “推我一把。” 众人脸色齐齐呆滞。 五百川微笑着朝着两名船员一字一句地道,“怎么,不敢么?推我一把。” “等等!” 戸取柊看着两名汗如雨下的船员,抱着混乱的脑袋有些抓狂地道:“这也太奇怪了吧!” 他看向老医生以及水倉他们寻求更多人的支持,“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水倉虽然觉得红叶的举动有些疯狂,但他思索着她是不是在诈船员两人。 倒是浜畑想都没想,立刻跳了出来,“不行的,侦探小姐,这样太危险了!” “你是这样想的么?” “是的。”浜畑厚着脸皮、信誓旦旦地道:“谁想伤害侦探小姐,先要过我浜畑这一关。” 五百川一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浜畑脸色微红,努力平复着呼吸向她靠近,“对,就是这里站好,嗯,别动。” 随即她看向两名船员,“推他吧!” 浜畑脸色骤变,转即便想跑,但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柔荑重若千斤,使得他双腿如同深种进田里的萝卜般拔不出来。 他死死盯着船员,一下子全身的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满眼惊恐。 “别!救我啊,水倉!” 水倉被这兔起鹘落的状况闹得有些哭笑不得,谁叫这家伙又乱搅和,但他随即瞪大了眼睛,只见虽然两名船员吓得一动都没动,但红叶一脚将浜畑踢翻了下去。 众人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听着浜畑凄厉的惨叫声齐齐冲到了阶梯口想要拉上一把,她却背手在一边一脸笑容。 太过分了。 不,这已经不是过分了,这是真正的谋杀! 但让他们颤抖着喉咙、各种话语没有出口的是,不远的下端,浜畑正紧紧抱着阶梯边的朱漆扶手,那张滑稽的哭脸、如若筛糠的姿态使得众人的心情稍微放松。 浜畑竟然并无大碍。 仔细回忆一下,那“砰”、“砰”响动也的确只产生了数声。 “看样子的确和我想的一样。” 五百川点点头道:“旋梯很长,但相应的便没有那么陡峭,人在速度加快之前似乎有足够的自救时间,也就是单靠外力是死不了的。” “不过以防是浜畑先生的求生欲远超常人,多试验几次比较好。” 她一双幽深的眸子带着笑意扫过,众人一身鸡皮疙瘩都起了起来,愤怒的情绪不翼而飞,纷纷警戒般地向后退了数步,但奈何戸取柊退得终短了些。 “看来大义之下还是不缺勇士,戸取先生愿意站出来,嗯,很不错。这次作为真正的实验组,好好用“推”好了。” “唉?你们!侦探小姐,等等!” 戸取挣扎无用,惊叫着被拖到了阶梯口边,五百川微笑着偏偏头,一根根拨开他拼命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一把推了下去。 “啊——!” 空荡的叫声从洞口响起来,众人心惊胆战地见证了这野蛮的实验。 他们的目光跟随着“砰”、“砰”数下翻滚连忙勾住了扶手下端的戸取,再度长舒一口气,但双腿已经止不住地打摆了。 “你们上来吧,我还有问题想问你们。” 鼻青脸肿的浜畑和戸取连连摇头,对无论是旋梯还是五百川都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哦?那我下来。” 两人脸色骤变,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手脚并用,哆嗦着爬的飞快,不一会儿便窜回到看廊倒地粗喘。 何等的暴君! 水倉皱着眉头,“这么看来我的猜想的确有问题,那么是不是摔下去的时候撞到了头嗯,不是,舟茂警官刚开始的惨叫声很清楚,头脑看样子很清醒,而且似乎也做过挣扎。” 他困惑道:“为什么结果会不一样。” “因为是被谋杀。” 红叶冷淡的声音响起。 “啊!” 水倉眼眸一亮,的确,虽然实验没有得到进展收益,但却从侧面说明了舟茂的死肯定是人为,只是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悬在心头的大石最终沉重地砸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嫌疑人 戸取柊同样也反应过来,顾不得调整呼吸惊慌喊道:“那你将我留下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侦探小姐?” 他左盼右顾,抱着头绞尽脑汁,试图搬出证据,“舟茂警官摔死的时候我在三层啊。” 老医生也感觉情形有些不妙,辩解道:“和我也没有关系,我坐在舞台正前方,听到声音时才反应过来回头,那时舟茂先生已经倒在了出口。” 水倉怀疑地眯起眼睛打量他们。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话的话,这种距离好像他们的确是局外人,只是现在距离又是一个很微妙、不确定的因素。因为舟茂警官死得过于蹊跷,尚未清楚犯人作案手法。 尽管知道红叶将他们留下肯定是有原因,但水倉最怀疑的依然是船员。 他和浜畑对视了一眼,毕竟船员经常往酒里添加一些奇怪的东西。 只是问题在于,剧院是禁酒的,不仅没有酒类供应,同样也不会允许携带酒液进入。 想得头疼,但不得不想,不想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这一点他和红叶的利益是完全相同的,因此他对她一直抱有高度信任。 逐渐的,戸取、老医师还有两名涉事船员被排挤到了中央,被周围毫不掩饰的各色目光打量得极为忐忑,感觉真的成了犯罪嫌疑人一般。 在这种压力下,最先产生的是内讧,戸取指着船员尖声喊道:“肯定就是他们!他们离得最近!不是摔死的,也有可能是他们用了什么凶器。” 五百川嘴角勾起,“譬如呢?” 一名船员猝不及防被戸取扑倒,戸取瞪圆了眼睛在他身上搜查,他竟然很快便摸到了一柄小刀,吃惊之余兴奋地大笑起来,“水落石出了!快承认吧,舟茂警官是被你们刺死的对不对。” 船员脸色有些难看,“客人请您不要这样,这是用来打开蚌口的餐具。” “狡辩!”此刻戸取什么也听不进去,甚至都用小刀指着船员的脖颈,“给我快承认!你这杀人混蛋!” 另一名船员见同事情形危急,急红了脸,在戸取身后抱着他的双臂,想将他拖开。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戸取叫骂着狠狠蹬腿,地毯下滚出一片灰尘极为呛鼻。 “你们快帮忙啊!这两个杀人犯又要行凶了!” 水倉皱了皱眉头,那餐刀上连血迹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开刃,怎么可能是凶器,但 他看向畏惧地躲着打斗的老医生,问道:“煙石医生,您检查过舟茂警官的尸体,他有没有可能是被刺死的?” 老医生喘着气,有些忐忑地答道:“要说可能性的话,是有的。” 他瞥了一眼侦探,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滚落的速度快了后,台阶的棱角也可以造成类似的伤痕,除非对切面进行化验才能分清。” 这老东西说了等于没说。 水倉脸色一沉,分开眼见着要闹出事情来的三人。 忽的未梨在他耳边轻声道:“水倉桑,那两名船员穿的衣服和之前的不一样。” 水倉愣了愣,他忽的不太能分清两名船员那委屈的神色究竟是真实还是表演。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换衣服?难道是因为沾染了血迹不得不换? 终于红叶出声道。 “戸取先生,您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一直在吵闹的戸取陡然间停下来,僵硬地转过头,“没有的事,侦探小姐,我完全是在为了正义在努力啊!” “是吗?我倒是很同情您自证清白的行为,但是。” 她唇角勾起,靠近戸取盯着他的双眼道:“戸取先生之前为什么要第一个出来承认和舟茂警官的关系呢?既然这么担心被别人怀疑的话,这样做很不利吧。” “解释一下。” “我我” “解释一下!” “我” 戸取惊恐地将手臂挡在脸前,瞳孔战栗地都快要缩成一个小孔,这个侦探的视线,那眼眸简直就像是倒映着一切阴暗的深渊,里面挣扎着哀嚎的是他自己的面孔。 “求求你了,别盯着我,别盯着我!” 五百川并没有顾及他的想法,笑容愈发地绽放开来,这般恐惧哀哭的脸,总能让她看见彼岸黑色的花朵,那与善良崇高所对应的,人类丑恶之美。 啊,娇艳欲滴,如此深邃。 戸取下巴被捏得咔咔作响,逐渐地呼吸声间断下去,眼珠歪在一边露出大片的眼白,涎液从嘴角淌出来甚至流过了她的手指,她依然没有放手。 但周围的人已经感到了深切的不安,却都是牙关打颤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 “你说谎了,你并不是很久之前才与舟茂有来往,你站出是因为你本身便有深重的嫌疑,你和他在现在、在船上也交往甚密。” 戸取双臂无力地耷拉着,仰着头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意识,但模糊不清的声音确实从他口里发出来,“是的” “你最近便去过他的房间吗?” “昨晚” “为什么?” “生意” “什么生意?” “他有一批赃物要经我手卖出去” 众人脸色齐齐变化,谁也没想到调查谋杀案能听到这种猛料。 警察卖赃物,至于是什么赃物,应该是追回的一些失窃品,甚至有可能是缴获的毒品之类,藏下一部分,通过渠道卖钱。 不过人死都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看侦探小姐的脸色,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五百川瞥了水倉一眼,他会意地将众人赶开一段距离,只剩下红叶,他,以及浜畑。 “你登船的船票是买的吗?” “抽奖” 水倉神色一紧。 “十一年前,你在帝都山谷区做过什么?”五百川顿了顿平静地问道:“和舟茂有联系的生意?” “他那时卖给了我几对大概肾脏。” “几对?” “四五对的样子,小孩的不能要,还有一些死人的我也没敢取” “之后那一系列案件,实际上是你们陆续在抛尸?” “是” 浜畑忽地联想到那电视上反复报导的,在江户川岸边芦苇丛里接连发现的被挖掉器官的尸体,脸色骤变,一下子便听不下去冲到一边,感觉呕吐的冲动从胃里翻滚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活人与死人 水倉脸色亦是一变,感觉自己所知之外出现了可怕的轶闻。 多年前的那起事件,恐怕从一个人的角度难以窥见全貌,而眼前瘦削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男子,实际上也并不普通。 红叶难道想的是在探案的过程中挖掘出谜题,来判断杀人预告的轨迹? 只是涉案者对于秘密都会拼命死守的吧? 这些可都是些暴徒。 虽然 他困惑而厌恶地看了眼状态奇怪的戸取。 五百川一脸平静,取出一张照片问道:“那些被你视为器官源的人,你知道、舟茂有告诉你是怎么来的吗?其中有没有这个人?” 水倉想看看照片上是谁,但红叶展示照片的角度,很明显不想让他看到。 尽管十分好奇,但为了两人的合作关系,他也没有移步去窥探。 “不知道” 似乎此刻的戸取思索都已经非常费劲,不知道为何眼睛开始从下往上充血,看起来极为吓人,“没有” “看清楚一些!” 红叶突然的喝声伴随着仿佛要将其下颌彻底捏碎的暴力,看着戸取吐出长舌,水倉惊得身体一震,但很难对这种器官贩子升起同情,毕竟他都没有这样没有底线。 一想到死者无论到佛国或是地狱都是一副残缺的形象,他就心生战栗。恐怕佛祖见到忽然出现的望向祂的一张张面孔,看到那脖颈下被掏空的、滴着血液的腹部,也会是恐惧而不是怜悯。 尽管被逼到了绝境,戸取的回答依然和之前相同。 “没有” 红叶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后她指尖垂下,拿裙裾擦拭了下照片,不知道收回到了何处。 “那你清楚舟茂在山谷区做过什么吗?” “他说他放了一把火不过是上面的命令” “上面?谁!” “” 再问什么戸取都做不出回答了,也许是因为之前的耽搁,他眼珠彻底被一片血色淹没,如同坏掉了一般傻笑着。 五百川丢下他,又看向另一人。 老医生被瞥到时肉眼可见地惊慌起来,毕竟目睹了刚才戸取的变化,不惊慌才不正常。 成群结队的汗珠颠簸着滚下额头,顺着那法令纹的沟壑一路向下,少数从鼻尖突破积满了浓厚的学问胡,他恐惧地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戸取先生他怎么样了?你真的是侦探吗?” 没有一个问题得到回应,除了脚步声。 他惊恐的质问变成了谄笑,“我会配合的,对我一个老人就不用审讯的办法了吧。” 他求助性地看向水倉,“水倉先生。” 水倉耸了耸肩膀,无可置否,“既然他愿意自己说的话” 但此刻的红叶似乎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执念。 “是吗?” 她再度靠近,裙据抚在地毯上摇晃着,老医生艰难抬头,再看见的是在高处睥睨的幽暗双眸,“有点可惜啊,我对于人类缺乏信任。” “不过如果煙石医生你能化为一头猪虔诚地舔我脚尖的话,我会相信你的清白也说不定。” 老医生如同得到了希望一般,双眼放光,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捧住了红叶的雪足,她发出的轻笑声如同银铃一般。 但转即水倉便看见老医生被踢得一道鼻血扬起。 “我开玩笑的啊。想想也能知道不可能,我会让一头猪啃我的脚吗?” 水倉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她的行为每一次都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出格的辱骂、还有各种玩弄的手法,却透着玩笑和奇怪的轻巧感觉,让人很难心生厌恶,但实则在某些时候格外的残暴。 他的确见过很多变幻多端的云朵,但眼前所见已非云、或是乌云可以形容,也许是漂浮在苍穹的極惡火山灰还差不多。 随即老医生脚踝被踩住,在她足底挣扎扭动着惨叫起来。 “啊——!呜啊!好痛!痛死老朽了!你不能这样做,我可以请律师!” 水倉微微皱了皱眉头,主要是因为旁边“嗤嗤”的兴奋喘气声,跑去干呕的浜畑如同嗅到了什么般跑了回来。 真是够了,这家伙是真猪啊,或许和红叶是绝配。 不知道是对上了眼神、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老医生也陷入了极度恐慌的状态,发生在戸取身上的生理反应再度在其身上浮现。 呜咽声低迷下去,医生眼珠脱离常态,呆滞的脸上嘴角流下涎液。 “你叫什么?” “煙石崇” “怎么登上的这艘游轮?” “礼品劵” “你和十一年前帝都山谷区发生的事件有何关系?” 没有回答,老医师并没有对重音吐出的词汇产生反应,于是问题换了个角度。 “舟茂警察让你干了些什么?” “为一些尸体开具意外的死亡证明” “实际上呢?” 老医生虽然脸上没什么变化,但似乎情绪起了很**动,嘴唇都没有血色地哆嗦了起来。 “很多是枪伤还有刀痕以及重物的凹陷” “怎么收买你的?” “二十万円” 这种问题没必要问吧,水倉无语地看向红叶,但她只是挑了挑眉,仿佛表明这也是有意义的知识储备。 “出手比我想象中的要小气,你知道那些逝者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 “为什么不好奇?” “干自己的事少说话能长寿” 所以就这样违背医德和职业准则、一声不响地把死亡证明给开了? 水倉对眼前这没用的老东西产生了一股极大的不齿和愤慨,好歹也多收点钱啊!二十万円才不过是普通人一两个月的给料,都背上这种风险了,乘个十倍不过分吧! 他感觉隐隐地红叶瞥来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难道她能从他的脸上读到他的想法? 他皱了皱眉头思索道:“这两人能连到一起吗?十一年前的不法就劳对策推广月,舟茂恭平的确是当时负责带队的警官之一。” “在手持法令的警察对山谷区的清理过程中,除了少数在逃跑中被抓住外,其他的都借助复杂的地形躲了起来,似乎还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僵持。” 见红叶完全没有接他话的意图,水倉只得顿了顿继续道:“听闻是正午还是什么时候,山谷区不知道哪个地方发生了火灾,因为棚屋密集,再加上是炎热夏季、没有消防措施,迅速便蔓延成一片火海。” “听闻?”红叶终于转过头来,“水倉先生是听闻吗?” 她脸上晦暗的神情令他胆战心惊,几乎要想起回忆中的景象,“那片炼狱,大家都看见了吧。” 水倉偏开目光,仿佛这样便能偏开事实一般。 他咳嗽道:“是有看到一些,那次无名事件的确引起了其他地区居民的不安,也有很多疑点。” “譬如消防队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是不是警方做出了烧房屋把人逼出来之类的决策,还有有人称关于受伤死亡的人数不真实等等,但都有合理的解释。” 五百川笑了笑,“而这似乎有保质期的合理解释也成了我们现在在这艘游轮上的原因。” 从因果的角度说,是没错的。不过那解释能起效长达十一年,已经是或未谋面的众人不约而同、齐心掩盖的成效,虽然此刻似乎被一网打尽。 水倉不知道她的笑容是不是这个含义。 他低声道:“戸取吐出的信息表明,放火或许是舟茂接到命令后的指令,以及舟茂手中,似乎抓了一批活人。” “但煙石医生那边,则是说明舟茂有一些不能被合理归为警方行动结果的尸体,两相印证,大概是舟茂在放火后做了什么。” 水倉沉思了一会道:“刚开始被捉住的那少部分人的确被送进了监狱,审判后遣送,毕竟警察队伍中也不全是和舟茂之类肆无忌惮的流氓。” “但其他的人应该全部被烧死了才对,毕竟那场大火可是足足持续了两夜。” 他想起了之前红叶拿照片询问的事,抬头道:“红叶你应该知道什么吧。” 她平静地道:“是知道一点,大火蔓延开来后,没人想要被活活烧死,自然有人突围,然后被舟茂抓住,这是一目了然的事。” 原来如此。 水倉感觉自己的部分疑惑被解开,难道现在报复他们的人就是从舟茂手中逃跑的? 他继续边想着道:“活人好解释,怎么解释尸体呢?” 忽的他发现这个答案再明了不过,毕竟舟茂那家伙的想法一直简单粗暴。 水倉感觉毛骨悚然,“难道是舟茂把那些没被卖掉的部分,直接当场杀掉了,然后让煙石医生伪造证明吗?” 红叶许久没有回答。 一会后她才道:“如果舟茂没有死,现在便能得到明确的答案。” “是啊,可惜舟茂死了。” 水倉也叹了声气,“而且的确死于放火后的轮刑,死得绘声绘色。” “水倉先生对于舟茂没多少怜悯呢。” 水倉愣了愣,有些奇怪地道:“犯下那种事的家伙,还值得怜悯吗?”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红叶会怜悯,她的残暴已经可见一斑,说不定罪行比舟茂还严重。 当然他也理解红叶的意思,无非是兔死狐悲之感。 第一百四十五章 解药 “经不起推敲的解释能够掩盖十一年,史书都能够被篡改,足以说明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水倉一本正经地道:“舟茂最大的悲哀在于本事不足,我们和他不一样,红叶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吧?” 红叶微微偏了偏脸颊,眸子里洒落出的余光多了些,审视着他,似乎觉得不可置否。 “回到这艘船上正在发生的事,我稍微开始觉得杀掉舟茂的是熟识他的人,毕竟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稍微对他有所了解。” 水倉愣了愣,肯定是认识舟茂的人才会杀他,但红叶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蹲了下去,看着已经不行的老医生,问道:“你和舟茂在这艘船上有什么交集?” “他问我怎么在这艘船上” “你怎么回答?” “度假和我的妻子” “是你杀了舟茂吗?” “不是” “这个人你认识吗?” 红叶再度拿出了照片,只是再度得到了否定的回复。 老医师于是被暴躁地甩在地上,和戸取倒在一起。 这假算是真正度到家了,不过他也好不了多少。 水倉心中吐槽的同时,若有所思。 “看来舟茂恭平比我们提前便意识到了这艘游轮上的不对,毕竟他作无名事件的明面中心之一,似乎和不少人都有奔走串联,一下子看到扎堆的熟面孔肯定会感到不同寻常。” 他猜想道:“然后他举止惊慌表露出来疑点,被游轮上的凶手收入眼中,出于他会将怀疑告诉其他人的担心,便下手了吗?” 红叶瞥向他道:“你觉得凶手会有这种担心吗?戏剧不是每天都在上演吗?” 水倉皱着眉头道:“但是” “别忘了这里是孤离陆地的海上,人还能往哪里逃?” 水倉大吃一惊,忽的发现凶手的确不在乎,反倒说,上演那种戏剧就是折磨他们,让他们对自己会迎来的审判忐忑不安,所以恐怕那酒会的很多人,都是在逃避现实,喝酒麻痹自己。 他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他脸色惨白的问道:“这艘游轮” 红叶平静地道:“船上没有计时之物,按照太阳升落的话,我登船起已经过了六天六夜,已经在海上飘了接近一周,只是没人分得清海上景色的变化,也不知道在哪。” “除非有需要接人时才会停靠,而且也是众人酣睡的夜晚。” 水倉脸上变得毫无血色,所以自己登船的那晚,她实际上是想逃离船上,所以才注意到他吗?只是为什么没有逃恐怕是不想冒险 毕竟之前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将浜畑引做替身,恐怕想逃离船上的话也会唆使一个人先踩雷。 那么那些发现不对的人实际上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只会自己提起防备,让他人先死在前面自己好获得更多信息。 真是自私啊,这就是人渣全挤在一艘船上的后果。 他顾不得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又想到更恐怖的事,他想起浜畑之前说的消失还有船员们收拾尸体时的熟稔姿态,看向浜畑惊恐道:“舟茂难道不是死的第一个人?” 浜畑露出苦涩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和戏剧有关系。” “戏剧刚开始一直很温和地重复着第一幕,危险的是开始推进、新人上船的时候,第二幕后新人就会消失掉很多,而到了第三幕后,则会出现很多怪人。” “但像舟茂那样惨死在众人面前还是第一次,我想是不是我们要见到新的第四幕了也说不准,但第四幕会发生什么” 水倉意识到情况比自己想的要严肃地多,“所以我们除了赶快找出凶手没有别的办法?” “也可以慢一点。”红叶平静道:“毕竟这里没有时间限制。” 水倉焦急地踱着脚步,有些理解红叶为什么会站出来到浪尖,好在她作为侦探好像的确很厉害,“前因后果暂时都有了,你觉得这四人中谁是凶手。” 五百川沉思了一会。 “一个个都可以排除,首先是老医生。” “为什么?”水倉惊讶道:“你不会觉得他否认了就不是他了吧,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 “很好奇么?” 五百川嘴角勾起,瞥向他。 完全被看出来了啊。 水倉额上微微渗出了一点汗,但还是点了点头,无论怎样,他都要清楚这种吓人的手段。 “因为我用了麻醉分析法。” 她似乎在说一件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平常事情,“也就是注射了吐真剂。” 什么时候!? 水倉退了一步,感觉头皮发麻。 “如果你学习过化学的话,水倉先生,就能知道东莨菪碱以及硫喷妥钠都能达到类似的效果,镇定类药物能让人进入一种浅睡眠的状态,对提问进行反射性地即答。” 她嘴角勾起道,“不过如果肯冒一定的风险的话,还有更强的药物,通过一点引子,便能将人至于深刻的幻觉之中,敞开一切心房。” “就是可能会有脑区记忆混乱,或是部分功能永久失效,变成生活无法自理的白痴的风险。” 她那双眸子陡然偏转过来,水倉下意识地低头险险躲开,但心中已经猛跳起来,整颗脑袋仿若都在轰鸣。 “但现在时间不是很紧吗?水倉先生应该不会觉得我的手段过激吧?” 水倉勉强挤出笑容道:“我没读过几年书,完全不知道红叶小姐您在说些什么,不过我的确不该打探您作为侦探的手段的。” 轻笑声在耳边响起,那牵动人一般的话语再度响起来,“水倉先生难道不是完全信任我的吗?其实关于药物,我制成了香水,所以只要靠得很近,就难免受到影响。” “不过不受干扰的办法也很简单,因为有对应的解药,水倉先生想用吗?” 水倉怀疑地看向她那装着白色试剂的玻璃小瓶,好像他前后也没有选择,于是点了点头。 轻若无物的试剂于是喷洒在他的身上,但他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这样就可以了吧。” 他紧张地绷着肩膀,红叶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眉上,仿佛一直到等到他抬头为止。 还有財津一直作为威胁。 他无法放弃和红叶的同盟,只能僵硬地将眼睛抬起,不过四目相对的刹那,却并没有以往那种扭曲怪异的感受。 嗯? 难道他的感觉是错误的,那双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眸没有问题,真的是药物?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争辩 这应该是红叶的善意。 水倉隐隐地舒了一口气,一旦卸下最后的防备后,红叶身上的透明感便如烟般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熟悉。 不过香水吗? 谁会把那么可怕的东西制成洒在肌肤上的香水?她自己为什么会不受影响? 她还真是可怕。 水倉甩开心里的一些杂念发问道:“煙石医生排除了嫌疑,那么戸取还有船员为什么也能确认和舟茂的死无关?” “原因很简单,先说明船员。” 五百川望向那一副战战兢兢模样的两人,“如果是谋杀的话,必定有一定的安排和计划,但船员向舟茂的靠近是在舟茂在剧场开始闹腾之后。” “这点未梨酱可以证明吧?” 她微笑着看向半藏在水倉身后、不知道为何很怕她的未梨,水倉每到重要时刻便将她支走,似乎是刻意不让她听到什么,明明是一个干净的女人。 “是是的。” 未梨见红叶看过来后脸色稍显畏惧,但话语很坦诚,“舟茂先生和我讨论戏剧的时候发生了争吵。” 浜畑那张胖脸上浮现出困惑,“这能说明什么?” 水倉托颌思索着道:“我想红叶小姐的意思恐怕是,既然舟茂的举止是突发事件,那么船员的靠近便不是有意为之,至少一个合理的计划不会基于一次预想之外的偶然情况上。” 五百川接过话道:“而且舟茂的吵动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周围的场地很空旷并不拥挤,这都不符合趁乱下手的条件,甚至可以说应该忌讳的情景。” “一旦目标出事他们必将成为首要被怀疑的目标,就像现在这样。” 水倉皱了皱眉头道:“但红叶小姐,你的推断是从情理上进行否认,但是没有排除他们下手的可能吧,万一他们也想到了这一层加以利用呢?” “很好。” 五百川有些惊讶地看了水倉一眼,这男人比她预料的忽然多了些聪明警觉,“但这种无限猜疑的思路,我在案件一开始不会考虑。” “等到我们完全没有突破时,再回来这样想吧。” 水倉也只得悻悻不再反对。 她继续道:“既然唯一靠近舟茂先生的两个人被排除了嫌疑,那么同样被排除的便是近距离的凶杀手段。也就是说,舟茂先生是被从远处杀死的。” “远处?” 未梨瞪大了眼睛,“这要怎么做到。” “难道是枪械,嗯,狙击枪之类的?”浜畑出口后便觉得荒唐,抓着后脑勺讪笑起来,“我随口说的,毕竟狙击枪的响声很大,现场没有可能听不到。” 水倉倒觉得有可能,他沉吟着,“不过要是在远处狙击,再加装了消音器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到。” 只是思索了一下他又觉得不对,“但剧院是封闭的,枪声会反射回响,这无法避免。” 五百川轻语道:“别忽视台上的戏剧,舞台的声音完全有可能把枪声掩盖。” “那狙击枪子弹的冲击力呢?”水倉皱眉道:“贯穿的枪伤洞口应该很明显,煙石医生很轻易就能发现才对。” 她再度摇摇头,“子弹的威力也要看狙击枪的口径,有可能没有形成贯穿伤。” 水倉感觉喉头被堵了一般格外难受,但也不敢瞪她,两人只能争辩着,一时间相持不下。 忽地他意识到什么,要说枪械的话,红叶和他都不算了解,但是游轮上有一个了解的人。 “红叶小姐,你在这里等一会。” 随即水倉找到那个年轻的船员负责人,问向他道:“你知道友田孝太先生在哪个房间吗,快带我去。” 注视着水倉和负责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五百川随即一语不发地安静下来,仰靠在围廊边,抬头望着更高处的各色天国雕像陷入了沉凝。 浜畑见机屁颠屁颠地靠近过去,“侦探小姐。” 她没有搭理。 但这让浜畑感到更加激动,“我们在泳池见过,您还记得吗?” 依然没有任何回答。 注意到她那漠然的神情,浜畑感觉一阵激灵泛过了全身,整个人似乎都要飘到天上去了,身后未梨悄悄拉扯着他衣角的劝阻完全是无用功。 “既然侦探小姐是在警视厅工作的话,是生活在帝都吗?” 他观察着她那年轻的容貌,还有那快要漫过肩的洁亮黑发,真奇怪啊,明明是学生般清新的形象,却给人一种成熟妖魅的感觉,以致于他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十一年前的话,侦探小姐应该还很小吧,是被无意识卷进事件中的吗?” “事件?”未梨好奇打听道。 浜畑顿感糟糕。 但五百川瞥了未梨一眼,终于出声,拉开了话题,“浜畑先生,打听我的年龄,你是想死吗?” 浜畑恬笑道:“能死在红叶小姐的手中,那可是某的光荣。” “真敢说啊。” 五百川嘴角勾起,“那么,烧死、毒死、刺死、绞死、淹死、压死、埋死、摔死,选一下心仪的死法。” 浜畑窥探着她那危险的神色,面色惨白的同时身心却又有些舒畅,他颤抖着说道:“您不会真下得去手杀我吧?” “呵。”她轻语道:“我会好好确认到你咽气为止的。” “哈” 浜畑立马就怂了,“那我还是不选好了。” 她却平静道:“浜畑先生,仔细想想,生活在这世间你从来无法停下脚步,甚至无法预料自己的选择,也因此往往会在事情发生后收获极度的后悔或是悲痛。” “但是,死亡是甘美的,是你唯一可以掌握的,在我看来,没什么比可以选择以什么样的姿态去死,能更加让人感到活着的意义。” “那青芽吐露,那繁枝生长,那果实成熟,都是为了最后一刻的坠落和凋零。” 她很是从容地强调道:“因此你不选的话,我会替你选的,让我忍心看着浜畑先生你离这美好而去简直太过残酷。我数到1好了。” 浜畑哆嗦了起来,好病态的想法,可为什么非要替他选,一般不应该自己先了断吗? “1!” 浜畑抓狂地大叫起来,“2和3呢!” “人只要会数1就够了,3和2没有意义。” 这是什么见鬼的行动派啊! 见到她那红唇渐动,他想了想之前她提供的选项,一个比一个惨,一个比一个痛苦。 他满头大汗地出口道:“绞刑,我选绞刑。” 绞刑的话只疼一瞬间,除了死相难看,其他满满都是优点。 见她看过来,浜畑惊恐地连退着,但她只是点头道:“眼光不错。” 唉? 她的赞赏让浜畑心情极为复杂,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您不动手?” 五百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浜畑先生你不是一直在找我聊天吗?所以我精心思考了一会挑选出了大家都会喜欢的死亡话题,还算愉快吧?” 浜畑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吐槽好了,但他知道自己此刻那张盛满汗水的脸一定极为丑陋。 “啊,只是聊天你也不需要失望成这样。” 她出声安慰道:“我也理解那种椎骨被拧断,战栗着眼前一黑的体验绝无仅有,特别是对于罪大恶极的人,可以把绳子缩短一些,这样便不会流失窒息的折磨。” “甚至死去之后,头蒙麻袋的尸身依然会抽搐着在空中跳舞,何其美妙。” 浜畑听得捂着喉咙,脸色铁青难以呼吸,迈着小短腿惊惶奔逃。 未梨默默地看着逃到远处再度扶着墙干呕的浜畑先生,又偷偷打量了下红叶小姐始终没有动摇过的平静侧脸,使水倉桑和她一直束手无策的难缠的浜畑先生,很是轻易地被解决了。 几乎和前面被踹下楼梯的那一次一样,浜畑先生宛若桌上的小公仔被手指随意弹动摆弄。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红叶小姐再度独享静谧。 水倉惊讶地发现友田孝太的房间和自己在游轮的同一边同一层,只是遗憾的是,他和负责人中牧敲了一会房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水倉不由得脸上浮现出焦躁,怀疑道:“他真的在房间吗?” 中牧苦笑道:“已经提前打电话确认过了,友田先生应该在房内。” 又过了一会,门才悄然打开。 门缝里仅仅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向外打量,门和内侧还连着条链锁。 这可真是独特的职业病。 水倉很快确认狭缝里的面容属于友田孝太,他在游轮上首个认识的男人,其身份似乎是自卫队的军官,毫无疑问会十分了解枪械,也便能解答他和红叶的疑难。 “什么事?” 一点都不复洗手台前搭话的热切,友田此刻语气极为冷漠。 中牧不由得侧捂着嘴,惊慌地向水倉小声道:“水倉先生,您真的认识这位客人吗?要是无故打扰,情况可就十分糟糕了啊。” 不知道友田做过什么,似乎在一众服务的船员中口碑极差。 水倉心中也顿时有些打鼓,挤出一脸笑容道:“友田先生,您还认识我吗?之前聊过一会天的水倉归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怪异的军官 “不认识!” 门“砰”地一声重重合上。 带起的风吹得水倉灰发微微后扬,甚至都没给他伸出手挽留的机会,一想到要空空荡荡回到红叶那解释,他感到了无以伦比的尴尬。 不过短短数分钟后,脚步声重重响起,门带着链锁一齐打开,然后是一个重重的熊抱。 “啊,水倉先生!您还快请进!” 水倉还没从友田那灿烂的笑容中回过神来,便被抱得一闷。 水倉心中喜悦的同时,也不由得感慨这究竟是多么长的反射弧,这样作为军人真的没问题吗? “还请您不要见怪。” 友田拍了拍水倉的肩膀,目光还警惕地往走廊的两边审视着,“最近似乎有些危险分子想要谋害我的性命,说不定是我的长官不满我的休假给派过来的。” “对于那种阴冷无耻的、有着若众癖好的老货色,**的时机明显已经成熟,大家被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我回去后就能一呼百应。” 水倉听得脑袋一晕,陆军下克上老传统了,要是不了解友田的风格,说不定他还真会相信。 他客气地道:“您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不多说了,还请您快进来。” 友田热情地催促道,身上还穿着一套浴衣,头发还没干,应该是刚才正在洗澡,所以才没听到敲门声。 水倉简单地向房内瞥了一眼,眼皮一跳,抽了一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桌上还整齐地按照间隔摆放着一颗颗铜色子弹,而靠着沙发立着的是一把丰和20式突击步枪。 怎么回事?游轮上还允许携带枪械的吗? 水倉震惊地转头看向中牧,只见他面色惨白,嘴唇喏喏了几下害怕到没有开口。 完全靠不住啊! 不过要是把友田拉到身边的话,安全性倒是会有足够的保障。 水倉双目顿时放光,“我就不进去做客了,我有事情想请教您,您可以陪我走一趟吗?” 友田那双瑞凤眼微微眯起,更加警惕地又打量了外面一遍,“水倉先生没有出卖我吧?” 还要继续吗?那个玩笑。 但水倉身体一瞬僵直,因为有冰冷的手枪枪口顶在了他的胸口,什么情况,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您跟我进来。” 中牧瞪大眼睛,看着水倉被胁迫着进去,只是弱弱地抬了下手而门再一次合上,他却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随即一会后,友田穿好一身西装出来,却戴着绿色军官帽,看上去很古怪。 水倉怨怼地瞪了一眼中牧有苦说不出,他为什么要被枪指着看男人换衣服?而且如果怕被袭击的话,就不要戴这么明显的帽子啊! 他被手枪指着走在前面时,已经不怎么要想友田的专业知识进行参考了,只在一直祈祷手枪不要走火。 但要是中途放弃的话,友田那极限多疑的性格指不定会干出什么,说不定还会把他直接升级为危险分子一枪毙掉。 不过更惨的应该是友田怀里的中牧,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暗处被袖刀抵着脖颈。 有袭击想法的歹徒没有遇到,游客的回头率倒是极高,一张张厌恶或是饶有兴致的脸,水倉感觉自己身败名裂,俊秀的中牧之后恐怕更是要收到众多邀请,后庭不保。 终于来到剧院后,水倉如同死里逃生一般大舒一口气。 “就是这里,友田先生,您知道今晚剧院里有人意外身亡吗?我们正在调查这起案件。” “并不清楚,我在牌室里打了一夜的桥牌。”友田嗅着空气中尚未消散的血腥气,又盯了下被染红的地毯,有些惊讶,“不过水倉先生您不是退隐商人吗?怎么由您来调查?” “不是我,我是当助手。” 水倉抬手指向那五层看廊上的红叶,“主导调查的是警视厅的顾问,五百川小姐。” 他觉得沉默也太长了些,回头只见友田双目瞪大、面色呆滞,下巴仿佛脱臼掉下,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齿。 水倉愣了愣问道:“您认识?” 友田还在震惊的余波之中,但迅速地摇头否认,“不,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注意到红叶已经瞥到了这边,水倉呵呵笑道:“的确是难遇的美人,不过就是内心极其黑暗。” 友田将头摆得作响,“不,这样的好看的人肯定是内外如一。” “啊,我说真的” “咔!” 后面响起保险划开的声音,水倉吓得背挺出一个弧度,一阵激灵从背后直打到腿肚上,这家伙怎么回事。 他不再说任何话,战战兢兢地抓着扶手爬着旋梯。 三人来到五层。 友田似乎是终于确信自己不是要坑害他,收起了手枪。 水倉连忙如同羊脱虎口一般朝红叶跑了过去,还提振了一下发酸的肩膀,“红叶小姐,这是我请来的友田先生,他十分了解枪械。我想关于舟茂先生是不是死于枪械一事,他能帮助我们做出决断。” “哦” 五百川平静地看向眼神游离的友田,“水倉先生你竟然认识浜畑先生以外的人,让我稍微有些意外。不过为什么你觉得他有用?” 水倉笑道:“友田先生可是自卫队的军官,对枪械定然了解。” “是这样的吗?” “他亲口说的,毫无疑问。” 五百川侧过脸去,只留下余光瞥着,“嗯,那的确是好极了。” “砰!” 友田陡然间捂着心脏双膝跪地,然后前倾着倒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 水倉瞪大眼睛,见着这个身材修长健硕的军人说倒就倒,他们可只是爬了几层楼而已,“怎么回事!友田先生你怎么了?” “看着不就一目了然吗?” 五百川冷淡地道,“心脏病犯了。” 水倉抬着友田的头,“友田先生您心脏病犯了吗?” 他问完就觉得自己犯浑了,病人怎么给他回答。 但友田努力地盯着他,边吐着白沫边点了点头。 “那我该怎么做?” 友田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了指剧院外面。 “既然这么痛苦,把他丢下去就好了,给他一个解脱。” 五百川话音未落,友田刷地一下挺直软绵绵的上身,擦了擦嘴声情并茂地道:“感谢耶稣。” 众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冤大头 这是水倉见过见效最快的神迹,但友田那副吐白沫、疯牛病一般的姿态不像是作伪,令他费解。 “既然没事了。” 水倉回过神来,站到阶梯口的位置示意道:“这是受害人之前的位置,他从五楼一直摔下底层毙命,但以友田先生您来看的话,有没有受到远处狙击的可能。” 友田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看了五百川一眼。本来他就不属于特别聪明的类型,现在大脑更是乱糟糟的无法思考,眼前的局面在他看来离谱极了。 计划呢?为什么不按计划进行? 究竟谁死了?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他只得将目光转移到水倉那边,又随意打量了一下剧院的结构,“死的那家伙和水倉先生您一样的身高吗?” 水倉愣了愣,“这很重要吗?” “不算特别重要,但是细节多少都是有用的,狙击可是一项技术活。” 水倉思索了下于是回答道:“大概是接近一米八的身高。” “身体朝向呢?” 水倉道:“就像我现在这样,面朝围廊上的人,背后则是阶梯口以及围廊左尽头的墙壁。” 友田摸了下青胡茬道:“其实是这样的话,也不用狙击。” 他走至水倉的水平线上,隔着大约十数米,抬枪笑道:“手枪就足够了,方便快捷,用装面包的纸袋罩住枪口,再加上消音器,动静很小的。” “这种距离上,精准度和威力也不会太差。” 果然专业。 只是水倉很希望他别动不动拿枪口指着自己,他抹着额头上的汗补充道:“我没在意便忘提了,友田先生,在受害人的正面,离他很近的有两个船员。” 友田皱了皱眉头,很烦地道:“他们没事挡在前面干什么?想挨枪子?” 啊这! 水倉目瞪口呆,友田这种问题他还真没办法回答。 两名涉案船员随即在转过来的漆黑洞口下无助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收到求助眼神的中牧同样脸色惨白,但擅长谈判的他可对付不了兵痞,对方可不会和他讲理,烦起来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他于是弱弱将脸偏向了一边。 不过友田正要发作之时想起五百川在旁边,打了个激灵终止了自己的跋扈行径。 他收起枪,搓着手积攒耐心,“那么只有侧面另一边的围廊,亦或是更高的角度了,只是狙击稳妥归稳妥,这剧院里哪里有什么隐蔽的地方。” “总不能在前面两人的肩膀上架起巴雷特,一枪震碎两块肩胛骨,把目标打得稀烂,然后无人发觉地扬长而去吧?” 他嘟哝着目光游离,正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之事时,长久的军事素养却使得他注意到了剧院五层之上,金黄色灯光照耀得明亮的一个个拱门。 那拱门中座座安琪儿的雕像,圣灵、圣子、圣神,不知道所围绕的是犹太的七重天,还是希伯来的九重,亦或是神曲中的十重。 不过他转念想起这剧院是什么地方,刻意扭开了头,只是各处观察,再没有简单何时的狙击点了。 除非凶手盘踞在剧场穹顶的水晶灯上,但他并不觉得会有这种猴子。 “有发现吗?” 水倉见友田不再说话,敏感地问道。 “啊没有” 友田声音有些支吾,再度瞥向五百川,他可不想闯出什么祸来。 但水倉跟随着友田视线到高处时,脑海中忽的闪过一幕景象,那些雕像边的怪物。 他曾以为那是他的幻觉,可他那时还没有碰各种致幻的酒液。 那难道是存在的吗?就像是歌剧魅影里的幽灵一样。 他猛地抬手指道:“友田先生,如果是狙击的话,那里有可能吗?” 水倉指的正是拱门的位置。 友田一惊否决道:“虽然和围廊平行,侧面亦有雕像遮挡,作为狙击点是合适的,但是没人能上得去吧。” 水倉眯起了眼睛。 从远处仰视,的确如同从墙体上简单地掏空一部分,放置着各种天国雕像。其如同凹陷在内壁中的浮雕一般,那种高度想要上去绝难做到,也很难落脚架枪。 但他隐隐地感觉是设计造成了某种欺骗。 根据在于剧院熄灯、除了舞台漆黑一片之后,他却能够依稀看清雕像和怪物的身影,那定是因为从拱门内部有散发出微弱光线,也就说明了后面恐怕有通道。 无论是供人还是供怪物行走。 水倉将想法先放至一旁,笃定地道:“如果凶手是从那里开枪,恐怕满足了条件。无论是船员的靠近,还是舟茂走到阶梯旁,都给了他很好的出手时机,然后他就动手了。” 未梨提醒道:“可舟茂先生身上的枪伤呢?” 是啊,这一点足以使得之前所有的推论都不成立。 众人想着,这一起不可思议的谋杀案,却好像总能使一切合理的推断走空。 友田见他们都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颇有些得意地笑道:“嗯?原来你们找我来一直困惑的是这一点吗?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水倉惊讶地望向他,“友田先生,你想到了什么?” “既然没有枪伤,那便没有子弹不就好了。” 友田一脸古怪的笑容,“使用有头空包弹的话,用压过的纸纤维、木料或是塑料制成的弹头在出枪后会迅速碎掉,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五百川平静地止住他滔滔不绝的话道:“但杀伤力只有十米,还没有接近舟茂就消失了。” “你懂什么?” 友田并没有意识到是五百川忽然说话,冷哼一声道:“十米只是为了演习而保障的安全距离,如果用更好材质制作弹头,如更高密度的聚合物,完全可以延长这个距离,并同样达到碎裂消失的效果。” 五百川被他一喝沉默下去,只是挑了挑眉。 浜畑好奇地道:“友田先生该不会就可以做出来吧?” 友田撇了下嘴角,“小儿科而已。” 水倉神色微变,“但舟茂先生不是中枪时死的啊,甚至他到快落到底部时都有发出惨叫。” “并不需要具有那么强的杀伤力,只需要以一个冲击面撞在他的心口,足以使得他全身短暂性麻痹。既然你们说了他身上没有枪洞,那么依旧是摔死的。” 友田笑了笑道:“不过完全没有伤口不太可能,估计是和跌落时割出的伤口混在了一起。零碎地嵌在皮肉表层中的异物,找不找得到也说不准,不一定是碎弹片,也有可能是木渣。” 一切都对上了。 舟茂错过了挣扎的最佳时机,等到身体恢复时,速度已经快到难以停下。 回想到那指甲全部翻掉、扭如棉花的十指,水倉心中寒得如同冬谷一般。 还有就是不该对上的,也对上了。 他望向军官友田。 友田笑着笑着,发现众人都带着格外怪异的神情看着自己,笑声逐渐地沉入喉咙低迷下去,他一脸不明所以。 “你们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中牧终于鼓起勇气道:“友田先生,您今天晚上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在打桥牌啊!” 友田没好气地瞪着中牧,一把按着他的头道:“这是你该管的事吗?臭小鬼!” 但是众人隐隐地都将他包围住。 甚至在远处还有更多的船员,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有其他客人开始出现。 “蠢货。” 友田虽然没反应过来眼前是什么情况,但听力极佳,他立刻愤转过头,“哪个狗东西骂我?” 然后目光找到了他最不想找到的人,脸色一片惨白。 好像之前的那道女声也是。 完了,他死定了,等等,他好像还忽视了什么。 他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的众人,“你们该不会在怀疑是我吧!我可是来帮忙的啊!你们有见过有自己帮忙抓自己的吗?” 冷淡的女声再度响起来,“蠢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友田内心惨呼起来,别啊!大姐大!别落井下石啊! 他勉强朝众人挤出生来最友善的笑容,指了指自己道:“我友田孝太可是自卫队军官,遵纪守法、诚实守信、待人和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再说了,我都不知道有人死这回事啊!” 中牧见人愈来愈多,也硬气了起来,挺胸抬头表情严肃。 “您将危险武器带上了游轮,如丰和20式突击步枪,您不觉得您有拿它行凶的可能吗?” 友田笑了起来,“嘛,你算问对人了,一般人的确做不到,但我完全可以把它当狙击枪点射。完全不用自夸,我在50米内不用瞄镜偏差不会超过一个指尖。” 他笑容一下子塌陷,脸色煞白下去,惊慌举起手,“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脸色同样惨白得可怕,退避了一段距离,但能摸什么的都摸了东西在手中,最不济的也抓了个可以投掷的高脚杯。 中牧心中打鼓,胸膛起伏,但仍然在近处冷冷质问道:“您说在打桥牌,但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您依然在桥牌室吗?” 友田紧张地眼睛打转,拼命思考着,然后扯了个谎,“当然!我一直在桥牌室,耶稣会为我证明!” 船员蹑手蹑脚地过来,到中牧耳边说了两句,中牧脸色骤变。 “耶稣不会总管外地居民的,友田先生。”中牧厉声道:“有人看到您在戏剧开始时就已经从桥牌室离开了!” 友田气得近乎要跳了起来,掏出手枪道:“哪个王八蛋出卖我的!让他站出来看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制服 见着枪口在灯下寒光凛冽。 首当其冲的中牧再也顾不得什么维持秩序,吓得抱着脑袋当即就趴到了地上,剩下的人更不用多说见样学样,纷纷躲入各类“掩体”。 反应慢了一些的则被枪口指着鬼哭狼嚎奔逃起来,跌倒后便放弃挣扎“呜哇”地大哭。 不过正当混乱向外扩散之时,却是“砰!砰!”的数声枪响。 剧院顶上被扎了几个木洞,而友田的手臂则是被五百川锁住,连带人一同压在了地上。 落到地上的手枪则被五百川踢给水倉。 水倉见机立时将手枪捡起,指着之前指过他的友田。 刚刚电光火石般的变化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完全是靠本能行事,此刻额上自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他有些犹豫地依然道:“红叶小姐,我觉得友田先生不像是凶手。” 只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他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她却是进一步地交叉进友田的手指,“是吗?可我不怎么在乎。” “咔嚓”的反扣。 “啊!别——” 追悔莫及、求饶以及不敢置信的神情在友田脸上混合起来,这个军官哆嗦着发出了哀嚎,但是随着双腿将他的脖颈夹紧最后一扭! 水倉感觉一股寒意直冒上来,不由得“嘶”了一声,只见友田翻着白眼晕过去,嘴角真的吐出了白沫。 随即五百川坐在友田背上,将其手反剪过来铐上了手铐。 水倉不由得对友田产生了些微的同情,同时对红叶竟然会格斗术、并如此轻易地便制服了自卫队的军官感到吃惊。 果然敢把调查凶案作为职业的侦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啊。 惊慌退了老远的客人们见状都从躲藏处出来,脸上带上了有惊无险的笑容,还有试图举着银盘挡子弹的船员,众人都一起鼓起了掌声。 “太出色了!” “不愧是警视厅的特别顾问啊,这下我们安全了。” “万岁!五百川小姐!万岁!” 中牧也舒了一口气,双腿发软地站起来,环顾一圈感慨地行礼道:“多亏了您及时出手,没有人伤亡。” “没什么。” 五百川瞥了那些恰到好处地涌进剧院的人群一眼,“客人们是你通知来的吗?” “嗯?”中牧回首惊奇地打量着人潮,“没有啊。” 她随即看向水倉。 水倉立时醒悟过来这情况之下的诡谲,这样的话,无论友田是不是凶手,他们都必须抓了,不然他们的威信将一落千丈,同时友田也将永远摆脱不了嫌疑。 虽然其沦落到这步境地完全是其自己作死。 不过 他思索着忽的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事物,或许对方一开始所针对的就是友田。如果不是自己把他找来帮忙,亲眼看着他进行说明,恐怕连自己和红叶小姐也会怀疑到他。 自己和友田巧合的相识才使得猜疑被破开。 但换而言之,这船上竟然还有第二个危险分子,不仅能够做到友田说的远处点杀,而且还比友田多了不知多少的头脑,这让他不由得害怕。 水倉在人潮中扫视着,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就藏在其中、观赏着其造就的结果的发生。 五百川忽然起身,一理裙裾道:“今晚就先到这里吧。” “啊?”水倉十分意外,“那友田先生怎么办?” “放到空客房没人盯,放到我房间不可能,水倉你和未梨的房间也不合适。” 她瞥向浜畑道:“所以只能拜托浜畑先生了。” 浜畑仿佛忘记了之前的恐怖谈话一般,得到吩咐喜不自胜,拍着肚皮打保票道:“侦探小姐,交给我放心好了,除非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这个凶犯休想出房间一步。” 这家伙,水倉感到了深刻的不放心和无语。 安排好后,五百川才平静地转头对中牧道:“嫌疑人由我处置,没有问题吧。” 中牧点点头,倒是人群有些骚动,不乏喊出现场处决的声音,不过在她目光扫过去后,瞬间都噤若寒蝉、偃旗息鼓,大多数记了一下友田的脸后,便开始溜走。 格外宽敞豪华的房间内,老者腰间搭着一条毛巾趴在床上,五个各有风情的女人替他按摩着肩背臂腿。 一般人有一个情人就够呛,而財津有五个情人,以及一个妻子,时常的确会有些麻烦的事情发生,但在金钱的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他倒不是老当益壮才养这么多情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可还想多活几年,也就看看养眼。 房间角落还有另外一个人。 棕发的魁梧男人颇有些粗鲁地将靴子搭在丝绸沙发上,无视了一边的靓丽风景,专注地看着手中书籍,砖头般的厚度在他手中依然显小。 书的作者是一名前以色列特种兵,纳赛尔·侯赛因·本,而书名翻译过来应该是,雇佣兵的自我修养。 虽然纳赛尔由于在书中并未避讳自己的藏身地或补给屋,出版后没过几年就被仇家找到死于非命,但无伤大雅。 他只要不学他出书就行了,里面还是很有些东西的,可谓是他雇佣兵之路的灯塔。 比如这一句话,“一名合格的雇佣兵应该对于敌人毫不怜悯,对于过去从不回顾,保持如同尖刀一般的斗志,才能在黄沙之上无往不利。” “但是同样不可放弃信仰,信仰比香烟要无害,比欲望要廉价,亦有着灵活的道德标准,让脆弱彷徨之心变得如宝石般坚硬瑰丽,赞美雇主,赞美安拉。” 男人叹了口气,写得太好了,就是死的有点早。 他回头看向那个自称財津的雇主,说道:“財津桑,你好像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啊,虽然出于安全考虑,我不能让陌生人靠近,但其实加点钱的话,我也是可以陪你玩一玩的。” 財津脸色骤变,猛地咳嗽道:“想要提价直说,不要这么恶心我。” “那可不行,随意提价可是摧毁我们沙蝎的信誉。”他搓着两指笑道:“不过额外服务可以额外收费,你们东亚国家不是有红包传统吗?合同外的金额更加代表诚意,我想合同外的服务也是如此。” 財津感觉胃中翻滚,看着那一米九往上走的可怕身躯,付钱的的确是他,但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而且他到底是请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沙蝎组织,还是风俗店里的妈妈桑。他真是受够了,不知道是不是时代所驱,这个雇佣兵头子身上一股男公关的味道。 第一百五十章 镜中人 不过敲门声突然响起,内厄姆不再和雇主开玩笑,起身去开了一条小缝,只见一个形貌猥琐的人在外面,其欠身哈腰地低语了数句然后离去。 内厄姆若有所思,“竟然会这么快。” “怎么?” 財津抬起阴冷的笑容,“你的计划成功了?” 内厄姆遊疑地点头,“只成功了一半,究竟是不是针对財津桑你的人无法确定。”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有可能只是脑子不好使,见人就上,我想我们大概找错人了。” “是威胁就要排除!” 財津冷声道,“你数名手下竟然都被他杀了,亏你还说带得都是精锐。” 内厄姆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充满煞气的目光猛然回射,这豺狼一般凶猛的眼神使得老者打了一个哆嗦,伴随着破空声一枚尖刀从其耳旁飞过、扎在家具的漆面上铮鸣着颤动。 “不要打扰他们的沉眠,他们的荣誉有安拉见证。” 女人们吓得从床上爬滚下去,识趣地咬住尖叫抱着头躲在墙角。 財津脸色半青半白,嘴唇蠕动着欲言又止。 他是商人,同样也是掌握实权的巨头,现如今可没多少人能让他服软。但在一件对方似乎很在乎的事情上和刀尖舔血的雇佣兵较劲,是否值得也需要思量。 可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在心底咒骂,要不是国外的人处理的干净,他才不会和这帮陌生人打交道。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了很久。 内厄姆盯着这在床上挺直腰杆、枯唇抿紧一语不发的老者,忽地觉得这样一个硬气的男人即便是有所冒犯,也不是不能勉强接受。 他行了一个逊尼派的礼节,举杯笑道:“財津桑,我们各退一步,互相尊重。” “我保证处理好手下留下的麻烦,而你不可侮辱我们寥寥可贵的同胞。” 財津感觉今晚真是离天下之大谱,他竟然听到“互相尊重”从一个雇佣兵的口中吐出来,不过他最擅长的便是假笑,此刻自然也配合着摆出了笑脸。 “我也有失当之处,请内厄姆先生见谅。” 他倾了倾身,又有些好奇内厄姆这样一个冷热不忌的雇佣兵头子的逆鳞,“同胞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手下和你有血缘关系吗?” 内厄姆却似乎不愿多谈,只是道:“以后要是再有合作,我和財津先生自然便能更近一步了解彼此的事。” 財津有些不快,这样他完全是白挨了一顿骂。 不过眼前的事情更加重要,不知道舟茂的死,有没有令那些幕后之人气得跳脚。 格外漫长的深夜过后,海平面升起的红日带来了温暖的阳光。 光线由微入深地灿烂起来,映照进一扇扇圆形的舷窗里,使得床单红白分明。 无间号豪华游轮似乎也从一开始的略有荡漾,变成了极为祥和地行驶,进行着日光浴的除开在露天场所喝红茶的悠闲游客,亦有嘿咻嘿咻在船边拿网捕捞起什么新鲜海食的船员。 转眼它们便在一叠芥末酱汁的旁边,成为了生切。 “作为队伍,其既有老牌选手的回归,也有新晋的黑马” “有人能拦住她吗?六人了?”破音般的声音回荡道:“七连斩!!!很遗憾,拦不住!” “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在西军那三名主将的身上了” “以一敌三的表演赛,她是认真的吗?” 各类的声音逐渐被寂静覆盖,颤抖起来,“那是什么?” “各大主队相继主动认输退场,前所未有地演变成了这样的東军内战” “安房败北!小東西对抗业余团体赛冠军,帝都黑星剑道部!!!!” 声音还有图像在大脑里如蛇一般钻营,亦如同黑白芝麻糊般无处不在地黏缠在一起,有的翻腾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刺响。 她喘息逐渐急促,飘飞起来的思绪变成了快要接近终点白光的赛马,四蹄最后蹬在那一片赤红的焦土。 沐子猛地睁开眼睛,一切平静下来。 她只听到了些微的海声夹杂着自己的呼吸。 舷窗外是波澜不惊的碧蓝海面,沉在她剧烈起伏的胸脯之下,她茫然地将手覆在额头,热汗浸透了睡衣甚至润湿了床单。 又开始了。 她对于自己的人生有种剥离感,如同烂柯人一般,仿佛能确信经历了什么,但是并不分明。 就像她此刻回忆起自己上了船,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上的船。 这究竟是从小时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为了逃避记忆中痛苦的事,她的记忆力开始衰退,生活得宛若一张不留痕迹的白纸,不过有弊有利。 和生活无关的知识她倒是会记得很清楚,博闻强记不是什么难事。 热水将她的头发打湿,冲走黏糊糊的状态,在浴室里升腾起一片热雾,沐子还边刷着牙,但依然是两眼发呆,一片茫然。 虽然有时候不知不觉跑到几条街外是常有的事,但一睁眼来到大海上,还开了个房间,这到底是什么鬼故事啊。 敲门声吓得她牙刷都掉在地上,她裹着浴巾紧张地朝房门处看了一眼,又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她抱着脑袋蹲下,试图通过默数几百只羊的方法钻出这无法理解的困境。 只是逃避可耻但有用的作战并没有成功。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 “您醒了吗?侦探小姐,我进来了。” “别进来!” 沐子惊慌大叫了一声,由于她之前的逃避,现在已经来不及在猫眼里看看来得人是谁了。 她猛跳起来如同想要出圈的羊羔一般在房间里乱窜,但钥匙声已经在门锁里转响,她情急之下拿起了一个小花瓶高高举起,然后扑过去砸在了进门人的头上。 “砰!” 花瓶碎得稀里哗啦,中牧也应声倒地,面埋地毯,身体微微抽搐着,挣扎着探出手但还是没能撑起来,手里的钥匙则是飞到了远处。 后面一脸笑容的水倉跟着迈进去的步伐瞬间停下,寒毛尽竖。 什么情况! 大早上的要不要这么吓人? 他抓住满脸兴奋仿佛要去请愿一般的浜畑,情形并不明确,可不能轻举妄动。 “你出去啊!” 沐子紧张地都要哭了出来,她推着房门想要合上,但门只是来回撞着中牧的腰腿。 接受着一波波冲撞的中牧呻吟着想要抬头求饶,但沐子想到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情急之下只好按紧浴巾,飞快地一脚踩在中牧的头上,将他的脸再度埋回地毯。 水倉原本还怀疑是不是红叶被什么人袭击了,房间里有歹徒,但那透过半开的门看见踏在中牧头上蹂碾用力的那只白皙裸足,立刻便确定了里面的就是红叶。 太合理不过了。 他将伸出双手、双脚死死抓着地面的浜畑拽远,未梨也捂着口震惊地连退到走廊的墙壁上,“红叶小姐这” 沐子踩着中牧,她只是想让他不要抬头而已,但他却可恶地乱动,弄得她好像运球一样,她声音有些结巴地质问道:“你是什什么人?怎怎么会有我房间的钥匙!” 中牧被剧痛折磨得已经面无人色,脑袋里还停留着被什么拍了一下的嗡鸣,再感受着头上的柔施巧力,虽然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但他感觉自己现在大概是在被侦探小姐玩弄。 好像还不赖隐隐的还有沐浴后的清香 他连忙止住自己危险的想法,回忆起屈辱的沉痛,这群哪里是什么尊贵的客人,简直就是流氓、无赖、暴君、女巫 中牧因为脸被埋在地毯里,声音闷沉:“侦探小姐,您忘了吗?我是船员负责人中牧,协调船上服务,当然会有您房间的钥匙,房门是房卡和钥匙双开的。” “什么侦探?” 沐子愣了愣道:“我不是什么侦探,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怎么会?”中牧委屈道:“您说自己有嗜睡的习惯,一没有压力就会毫无体面地睡得和猪一样,除非有外力一般醒不了,昨天专门嘱咐我早上来叫您起床的。” 猪? “你才是猪!” 沐子气得脚上陡然用力踩出了中牧的一声哀嚎,“您真的是这么说的啊!” 她脸色微红瞪大眼睛,“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让你来喊我起床!你不要骗我,我可我可是很聪明的啊!” 中牧陷入了沉默。 门外众人亦是扶着额头陷入了茫然。 没人怀疑她的智商啊,毕竟大家还等着靠她破案的。 红叶,害羞?这,到底在玩什么。 众人又退开了一段距离。 然后伴随着“出出去!”之类的喊声,中牧被排了出来,门“砰”地一声合上。 中牧本来昨天就被友田的**吓得够呛,此刻终于受不了,捂着脸如同小女生一般哭出声来。 “没事的。” 水倉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也就转手了几次,但中牧你依然是干净的,没人会真的看低你的。” 中牧抬头看着俯瞰他的众人,甚至是带着手铐的友田,感到极为窒息。 第一百五十一章 混乱 沐子背抵着门百思不得其解。 抬头仔细观察了下房间后,齐全豪华的布置简直要亮瞎她的眼睛,刚才还没有注意到,被她汗水弄脏的是张装下她六个有余的鹅绒大床。 她紧张地卷起丝缎般润滑的床单,要死了,她住不起啊,这种! 而且她的东西呢? 沐子在沙发上找到她常用的肩包时舒了一口气,还在承受的范围内,她至少不是漂流到孤岛一无所有的鲁滨逊。 只是她瞳孔很快便地震了起来,药,药不见了,一瓶都没有了。 她趴在地毯上,目光寻觅着各种小角落,但这很明显只是她最后的侥幸而已。 “啊!!!!” 依然等在外面的众人被里面突然响起的悲鸣声吓了有一跳,但没有人再敢进去。 一会过后,门露出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名穿戴整齐的少女。 众人的脸色齐齐变得格外古怪。 这应该的确是昨天的侦探五百川沐子没错吧,但无论是肢体动作、亦或是衣着打扮都像是另外一个人,而且似乎是素颜,不再那样精致无暇而是显得清秀。 还有那不容忽视的气场也消失了。 现在与其说是众人躲着她走,不如说是她躲着众人走,那游离飘忽的眼神明明飞快环顾了一圈,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们。 众人于是就看着少女鬼鬼祟祟地从走廊向外摸索而去。 “这真的是红叶小姐?” 未梨诧异地出声道,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感觉哪里不对。 但一众男性都是齐齐咬定道:“这肯定是圈套,她想拿我们寻开心了,小心一点。” 他们迟疑地跟了上去。 甲板上扑面而来的海风彻底把沐子吹得面色呆滞,她抓着栏杆,想要把这艘船重新扔回陆地,还有剑道部、奖金、海盗,不,北海道。 她努力使得自己冷静下来。 但回头所见的上上下下都是戴着各种饰品、穿着休闲衣装的陌生人,他们零散地坐在阳伞下接受船员的服务,矜持地笑谈着,脸上似乎明写着度假和有钱人两个词。 “那个” 沐子出声想要找个好心人询问一下情况。 但人们注意到出声的是警视厅的侦探时,而且她在朝这边走来时,笑容陡然消失。 他们齐齐盯着她,神情变得警惕而忐忑,仿佛猎物面对猛兽一般保持正面起身,然后倒退。 沐子奇怪地快进数步,只见餐巾飞舞,人撒开了脚丫,不到三秒就跑了个干净。 她伸着手,“你好,欸?” 其乐融融的游轮陡然冷清了一片,剩下中牧他们几个人凸显出来。 中牧忐忑了一会还是苦笑着上前道:“侦探小姐您拷问戸取还有煙石医生的传闻都传遍了,我想他们不会再想着为我们提供信息的。” 沐子再度见到中牧时情绪陡然爆发,猛扑过去抓住他摇晃起来,“你是船员对吧!快点调转船头,我要回陆地。” 但中牧还没有回答,沐子脸色却变了,她捂住口,脚步也虚浮起来。 中牧感到不妙惊恐问道:“您怎么了?” “我我晕船。” 中牧看着正对着自己的侦探小姐,脸色也变了,试探道:“那您能放开我吗?” 沐子摇了摇头,死盯着他,这是她唯一的希望,至少算是船上勉强认识的人。 “别!别!忍住,忍住,对!” 中牧满脸惊恐,如同指挥乐队一般梗着脖子道。 然而沐子虽然没吐到他的身上,但是拽着他不放挣扎到了鱼桶边,然后吐进了桶里。中牧难以阻止这可怕的灾难,只能脸色惨白地捧着脸,看向远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欢颜吃着刺身的客人。 沐子被身体内的不可抗力驾驭后也有点想死,毕竟是女孩子。 她攥着中牧的衣袖,抬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然而又一波不可抗力袭来,她难受地挣扎了不过数秒又低下头去。 中牧已经什么都不想了,绝望地捂住了脸。 不过一阵喧哗声却传及甲板,伴随着似乎有女人的尖叫声,一脸惊恐的船员跑来,四顾着找到了中牧,又看了看沐子,迟疑了一会还是道:“不好了,中牧桑,又有人死了!” “事件?” 沐子从无休止的胃痛中摆脱出来,脸色立时恢复了些血色,双目放光地抬头。 “是的,侦探小姐。” 船员有些犹豫地道:“但我想对于您应该有些不妙。” 中牧听着又死人了,神色上添了分疲惫,顾不得听他阐述内情,大声道:“快带我们去!” “好的!” 水倉眉头微皱,看了红叶一眼,不知道她有没有起疑。偏偏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确定了凶手的大致特征,就要对游轮进行排查的时候。 凶手再度作案可能是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也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不对,让他们腾不出手。 只见匆忙的脚步声中,他们来到的是二层的051号客房。 围得里三重外三重的人们将走廊堵得十分拥挤,全靠红叶在前方开路,但是水倉听见了一些关于她不好的闲杂议论,隐隐地也有一些尖锐的目光瞥向她。 究竟是谁死了? 将半掩的门推开,映入水倉眼底的是一串地毯上的朝门方向的血脚印,顺着倒退回去一路通往房间内靠窗的大床。游轮上客房内的布置极为相似,因此给水倉的感觉很清晰。 只是那里却有数个过度肥胖或是瘦骨嶙峋背影围在床边,高低合缝地挤在一起让人感到分外诡异,同时还有很细的“咔吱咔吱”的声响。 水倉担心有人无意间破坏现场,连忙高喊阻止道:“你们怎么能进来,快出去!” 仿佛一会过后,这些人才意识到喊得是他们。 他们慢悠悠地转过身,一双双饿狼般幽绿的眼睛显露出来,略显狰狞的脸上带着无以伦比的兴奋和恐惧,嘴里啃咬着自己的一排十指,不断向下淌着混杂着血丝的涎液。 第一节的指尖都被他们啃得差不多,血肉模糊中露出着白骨,那咔吱咔吱的,便是他们的牙齿和白骨碰撞摩擦的声响。 “啊——!” 胆小的中牧尖叫一声跌倒在地上,“你们,你们怎么回事!” “呵呵呵呵” 但这些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面露惊讶地将手指从口里取出来,盯紧水倉以及未梨,发出了不明所以的窃笑。 “老先生,还有甜美的夫人,又见面了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改变 水倉分清那数张在“魔宴”上出现的脸后,心脏如鼓般连跳了起来。 这群可怕的变态竟然离开了餐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未梨躲在了他的身后,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那晚被追赶的恐惧经历还历历在目。 “好饿啊,老先生,好饿!” 志真潤嘶吼着下巴上挂满了丝状的涎液,双目瞪红,诡异地大笑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摇曳着冲过来,“快点!快点!死掉吃嘿嘿呵美味” 水倉原以为这么多人在场他们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但下一刻他就被志真潤扑倒,勉力抬起的手被一排牙齿狠狠咬下,深陷入肉。 “啊!” 水倉瞪大惊恐的眼睛发出一声惨叫,他拼命地抓住志真潤的头发,以阻止他撕扯的动作。 然而就是这一会,他小腿肚上还有肩膀上都被咬住般痛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意识到眼前的一幕大概率不是在拍什么丧尸之类的电影、而是真切的袭击,神情中立时混杂起了惊慌失措以及恐惧。 他们很想逃跑或者做些什么,但双腿战栗着无法动弹,唯有眼珠可以转动,随着惨叫声又有几人被扑倒,一群人才开始四散而逃。 包括船员也见势不妙不管洪水滔天。 未梨被两个“食客”扯直双臂,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抓着肩膀攀上了她的身体,腥臭的舌头伴随着贪婪的目光在那雪白的脖颈上打滚,她大叫着挣扎不了,只能不断发出悲鸣。 水倉焦急了起来,他暂时放弃了被志真潤咬在口里的左手,数拳狠狠地打在他眼睛上。 只是志真潤尽管吃痛,但并未被打退,肿眯着眼睛依然如同鬣狗一般紧咬着他不放,摆动着后槽牙,在骨肉之间发出模糊的嘶鸣。 水倉剧痛难忍,惨叫声更加凄厉起来,勿论说志真潤的十指骨尖更是刺入他的双颊。 “客人们,停手!请停手!” 中牧的呼喊使得浜畑从这恐怖的氛围中稍微解脱出来。浜畑苍白着脸,嘴唇哆嗦着,大叫了一声为自己壮了壮胆,快冲几步想要撞开压在水倉身上的人。 但冲撞力稍显不足,“食客们”的人堆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甚至都没有回头关注他,浜畑却因为身材矮小后翻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救人啊!侦探小姐!” 中牧也帮忙向后拽着“食客们”的脚踝,难以理解这是在干什么,但凭他的力量阻止不了着荒谬的景象,只能向厉害的侦探求助。 但沐子都不认识这帮人,看样子也没有闹出人命的迹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进行新式的仙人跳之类。 她只是趁着床周没人了接近犯罪现场的中心,看着躺在血床单上的尸体——一个白须浓密宛若树林、尽显老态但带着一点学识气息的老头。 他很显然是惨死的,原本可以通过受害人最后的眼神来判断受害者的状态,但是这个老者痛苦到扭曲的脸上,只有两个边框都已干黑的血洞。 眼睛被人挖走了。 恐怕死前经历了相当程度的折磨。 沐子仔细分辨着,发现血洞底部堆了些细小的鱼眼,有点恶心,就像是昆虫卵一般。 老头的胸前还抱着一张染血的白纸,字迹表格正面朝上。 她默默看着发出了讶异的声音道:“死亡诊断书?” 目光向下游离,只见名字一栏写着煙石崇,嗯,不认识,但诡异的是最下方的红章上,盖着亀明医院煙石崇的字样。 自己给自己开死亡证明?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害人的笔迹,不过看其右手中握着的钢笔,大概跑不了。 想必受害者煙石崇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全过程,不得不说凶手真是恶趣味。 不过第一时间比起产生同情,她心中更多地是衍生出各种猜想,比如是不是手术出了问题致人死亡、患者家属闹事之类。 她抬起上身环顾并走遍了房间一圈,无视着一片拥挤的、袭击与被袭击的惨象,目光透过他们收集信息。 她身边的光线逐渐地闪烁起来黯淡下去,墨一般的夜色开始将重重身影渲染覆盖,推移之中,关着的吊灯倒渐渐明亮,将夜晚退到舷窗之外。 “滴答。” 那水龙头边缘汇聚的水滴一下下坠在洗手池中,却忽地变为了哗哗般流动的水柱。 这冷水被忽然出现、站在洗手台前的身影接住,煙石崇用毛巾一下一下地敷脸。 他的背影不知因何而颤抖,似乎诉说着内心的并不平静,一会后他忽的将毛巾放在一边拿起手机,但拨动了数下号码却又放到了一边。 不过这个时候。 很轻微的声音发出,内侧的门把手在沐子眼中缓慢地旋转起来,稍微从锁孔中抖落出了一点灰尘,然后房门开了一条细缝。 高处挂着一枚瞳孔,闪烁着幽暗难明的光。 凶手吗? 沐子不由得好奇地看着他希望获得更多信息,但其向内窥探后却直盯着自己瞳孔微扩。 她感到不可思议地移开身体,但瞳孔却也跟过来始终锁定着她。 既没作为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却和幻象交互的情况从未有过。沐子隐隐地有些紧张,感觉眼前的情形忽然有种莫名的可怕,也许是因为没有吃药,她病情加重。 她不由得小心问着,“你在看我吗?” 门外之人没有回答。 正当她舒气之时,煙石崇却竟然听到了她的声音,惊慌地回过头道:“什么人!” 他毫无疑问也发现她了,神情不定,从洗手台前一路走到卧室,而刚刚打开一缝的门迅速合上,瞳孔同样也消失。 “你也看得见我?” 她向煙石崇问道。 然而对方依旧只是盯着她,没有任何回答,沐子不由得感到不可思议地退了一步。 陡然间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搅动的潭面般翻滚起来,再度静滞之时煙石崇再度出现在了洗手台前敷着脸,犹如时间回滚。 潜意识如果幻象是由她的潜意识产生,为什么潜意识忽的无法再接受她作为旁观者? 她一时间不能理解这种改变,但看见老医生重复之前的情景拿起手机时,她意识到什么飞快地环顾一圈,躲进了衣柜之中。 栅状的光影覆在她的脸上,她颇有些心跳加速地看着那门把手再度旋动,缝隙中露出一只然后是一对眼睛,来人悄悄地推开门,整个人如同披着厚重的雨衣雨靴,轮廓黑暗而模糊不清。 他没有被察觉地进门,静悄悄地来到床头边的椅子上坐下,手里拿着一只圆形的闹钟,他转动着奇特的发条似乎在定时。 也许是从镜中发现黑影从背后一闪而过,老医生有些惊慌的脚步声在地毯上响起,他惊愕地看着坐在椅上的不速之客。 但沐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因为进来的并非只有一个人。 一双手臂靠近老医生的脖颈,然后将他拽起死死勒住。 “呃” 老医生的双腿悬空,拼命地弹动着、甚至是踢在身后之人的膝盖上,但是都没有建功。 他就像是一只年老力衰、慢慢走向暮日的蚂蚱。 那个坐在椅上的人嘴唇微动,声音有点不太清晰,然后起身一步步地靠近,盯着老医生那逐渐凸出的带了血丝的眼珠,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崭新发亮的银勺。 老医生似乎回答些什么,脸色浮现出极度的惊恐,但头被身后之人固定住,根本无法动弹,而眼前之人则是张着他的眼皮。 “因为死人无法为自己开口说话是吗?” 伴随着那饱含怨怒的话语进入沐子的耳朵,默剧陡然鲜明起来。 血汁渗透在煙石崇的眼角,随着银勺逐渐剜入淌成无数条血泪,煙石崇挣扎着,但极度的惨叫被扼止在喉咙,只能看见血珠在他的面上抖动。 可怖的画面冲击着沐子的视野,使得她捂住口才能平息住急促的喘息。 两只蕴满恐惧的眼球接连滚落到地毯上,煙石崇陷入漆红一片的视野,在痛苦中只能用鼻息呜咽。随即让他难以抑制地哀嚎的是,眼珠被踩出两声脆响,化为一团带着房水的胶冻黏在地毯之上。 “狱中十三。心无正直,枉弄真相之人,该入血池。” 伴随着话音,煙石崇的脑袋被浸进盛满水的洗手池中,很快池水便被他自己的血液染红,身后的手把他的牙关拉开,他的喉咙被腥味的血水淹没,似乎难以呼吸。 求生欲使得煙石崇双手抓向一切能抓到的东西,然而并没有用。 过了一会他被提起来,还未出声大叫便再度被按入池中,整颗脑袋都在血池之中翻腾,来回数次之后其连呼喊救命的力气都丧失了。 然后煙石崇被倒拽回床上,手中多了一支笔。 “一生看不清他人之死的煙石崇,现在轮到你给自己开张死亡证明了。” 煙石崇哭喊着摸索抓住挟持他的那只手,“不我不想死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我的孙子还等着爷爷去看望他,还有我的女儿” “我错了你们饶过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知道,我真的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一片沉默。 煙石崇似乎以为自己抓住了机会,继续辩解道:“我当初真的不想那么做的,你们知道我也受着良心的煎熬,但我不开总有人会开这并不是什么技术活,我只是一个小医生而已。” “你是在炫耀吗?天伦之乐、以及黑透了的良心,能替你逃避罪罚?” “不,我不是啊!!!!” 忽的煙石崇被捂住了嘴,惨叫声迸裂出来却被毛巾阻隔在外,他感觉自己的腿骨在被什么器械崩弯,那是抽筋拔髓一般的剧痛。 他整个人都疼得弓了起来,但周围有无数双手将他按住。 “你会明白的,死亡是一种庆幸,因为当你填满这张纸,你才能获得死亡。” 煙石崇呜咽着,“可我看不见” “正是如此,凭着你那伪造证明的熟练技艺,来摸索通往地狱的门票,享受吧,夜晚还很悠长。” “啊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方舟 眼前的一幕逐渐超出了她的极限,她却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沐子紧张地用指甲刺进自己的左手心,有时她的思绪回不到她的身体,她就利用这种反复联系加深过的痛感作为讯号。 快些,快些。 这些人身形一片片地坍塌下去,同样如同被龙卷风席卷了一般塌碎的还有幻象。 白天的光线将一切重新带了回来,尽管周围是一片惊喊,她舒了一口气安心下来。 那如同梦境一般的幻象这次不知道为何真实了那么多,按理说她不可能听到声音才对,但她却眼睁睁地目睹了一场栩栩如生的折磨和求饶。 她头一次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实,此刻甚至都保持不了自己情绪的平静,脸上渗出了很多汗珠。 不过沐子很快看到了那记忆位置中糊在地毯上的烂胶状物,又注意到了老者刺出裤外的碎骨。 嗯 这是随意的猜想,她看错了,她立刻给自己下结论。 总之,虽然她喜欢接近案件,但纠缠进可怕的真相中对她绝无好处,而且这里又没有沙酱、直人他们让自己帮忙,她就更加没有找出凶手的理由。 对了,沙酱。 她双目一亮,自己完全可以找朋友帮忙离开这,虽然她做不到让游轮掉头,或者是自己划着救生船一路向岸的事,但让他们开一艘非人力的船来接自己还是可行的。 只是她掏出手机后才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海上可没有信号塔,要命啊! 水倉透过缝隙难以置信地盯着不远处似乎在发呆的红叶,他们不是同盟吗,为什么不来救他,难道她是觉得这种程度并不算袭击? 可他肉都要被撕咬掉了啊!虽然这在红叶眼里恐怕依旧不算什么。 但是这些变态似乎咬进去后在拿舌头吮吸,仿佛在吞食血水肉汁、进食着他! “啊!!!” 被咬住的部位传来的是一阵远超痛感的极端战栗,还有耳边传来的未梨的惨叫,水倉吼叫着已经快要疯了,“你们这群怪物,在对未梨干什么!放开她!” “怎么可能放?” 志真潤邪恶地笑着,故意偏了偏身好让水倉清楚看到未梨遭受欺凌的画面,“老先生你上次夺走了我们的主菜,这次我们可要成倍地拿回来。” 水倉看见他们压着未梨的四肢,撕扯着她的衣服,在她那雪白的肌肤上舔舐留下牙印,血管都澎澎高压地涨动起血液,他一时间将志真潤撞开。 但经过上次的事“食客们”早有准备,又一个人扑上来将他压下去,志真潤咯咯笑着,骨指愈发地深陷进他的脸颊,似乎想要把他的双颊肉给整块挖出来。 “看不下去了。” 抓着未梨的一个“食客”陡然被沐子一脚高踢在下巴将半截舌头咬断,当即倒地抓着嘴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她右足收回地上一踏,左腿又如鞭般扬起,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砰声。 另一个“食客”被一脚入魂,弓成虾形吐曳着口水倒飞出去。 而那个爬在未梨身上鬼笑的老头见一瞬间两个同伴消失在了视野,不由得愣了愣,随即他的视野便被两只小手填满,恐怖的巨力使得他上下颠倒,“等等!” “谁会等啊。” 沐子嘟哝着心想道,要是你倚老卖老怎么办,这种情况一定要快,才能不落人口实。 “磴!” 由于地毯的存在,拱门摔的声音效果并没有那么清亮,但物理效果依然不错。 老头一头撞在地上,即时失去了呼不,思考能力。 未梨没想到救她的竟然是红叶小姐,又感动又后怕地大哭出声,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地扑入她的怀抱,看样子就像是姐姐找妹妹撒娇一般。 不过不到半分钟未梨冷静下来,抬起头脸上同样是惊恐的眼神,她干了什么啊!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沐子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毕竟未梨的身上的确是有很多口水,但她又不好把她推开,另一边未梨也不敢松开她,怕过河拆桥的念头被看出来打死。 “那个红叶小姐,非常感谢你救了未梨。” 水倉咬牙忍受着志真潤的专注撕咬,还有腿上以及肩膀上的数只“野兽”,终于出声道:“您看看是不是也救下我。” 沐子吓了一跳,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个称呼自己,而且眼前发生的各种事情已经让她整理不好脑袋。 她偏了偏头,眼神看向远处舷窗之外放空,干脆当做没有听到。 但怀里的未梨却注意到了水倉的危急情形,焦急地哀求道:“红叶小姐,还请您帮帮水倉先生。” 沐子在心中哀叹一声,看向压在水倉神色的志真潤。 志真潤也随即停嘴,注意到惨倒在地上的三个同伴,用危险警惕的目光回视着她。 沐子就差惊呼出声了。 话说这些眼睛放绿光的真的是人吗?说是什么生物药剂制造出来的怪物她都会信,而且抱着同性乱啃乱添,就算是电车上也没养出这样的变态啊。 也许是注意到沐子的眼神逐渐不妙,志真潤阴冷地瞥了水倉一眼,一反常态体面地整了整衣衫从他身上起来,甚至有功夫取出手巾甩了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只是无论如何那指尖都没肉了的十指依然渗人。 “你不可能一直躲着的,老先生,要么加入我们,要么呵呵” 他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说着不明所以的话,“神明的裁决就要来临,除了真信之人可以获救,其他的人都要连带着这艘船步入地狱。” 沐子被吓到了,怎么一股这艘船要沉了的意味。 这是泰坦尼克号吗? 她一把攥着要潇洒离去的志真潤,对方紧张地身体一颤,但依然强作镇定地回望着她。 “什么事,侦探小姐,事先说明,这是我们和老先生之间的个人恩怨,另外,我们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没有值得调查的价值。” 她可还什么都没问啊。 沐子奇怪地看着他,悄悄捂着嘴低声道:“你们是掌握了救生船之类的吗?信教的就可以活?” 志真潤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而又收拢,警惕地盯着她,“自然是被选中者才能登上方舟。” 看来这不是泰坦尼克,而是世越号。 沐子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假意改信,于是双目放光地指着自己道:“你看我怎么样?” 志真潤神色僵硬,努力地将手臂抽出来,但那只小手攥得很紧。 虽然沐子的声音很小,但房间很大,众人都听到了,水倉无语地捂住了脸,队友投敌这是什么情况啊,“红叶小姐,他们疯了,不要信他们的话。” “呵呵,愚昧之人。” 志真潤对着水倉发出了一声冷笑,随即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沐子,又看了看那差点被一击毙命的几个同伴。 打不过让对方加入也是件好事。 他低声道:“明天有一场圣宴,那是最后的机会,你想来便在晚六点来到弥雾。” 第一百五十四章 崩溃的中牧 “食客们”离去后,051号客房及周围一片狼藉,除了被争斗撞翻在地上的灯台以及各种家具外,还倒地呻吟着几个被伤及无辜的路人,这足以说明热闹并不是那样的好看。 众人接受着姗姗来迟的船员的救治,他们悻悻地放下如灭火器之类的武器,找出了医疗箱。 虽然人齿并没能留下很深的伤口,但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惊慌的议论声窸窸窣窣地响起。 “那群变态从哪里来的?” “我认得槻本先生,他前几天还很正常的啊。” “该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啊。” “见鬼,我们被咬了,不也会被传染上吧。” 人们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愤怒地揪住船员们一声声质问,“为什么要放那种家伙上船,还有海警呢!海警!快把他们赶下去啊!” 水倉也想到这个事情,之前村形船长有承诺联系海上警备队,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船员们却只是露出别无二致的苦笑,“十分抱歉,各位客人。我们只负责服务,决策之类的事情,超出了我们的职责范畴。” “无用的家伙!你们倒是做点什么啊!哪怕这艘船的情形很危险你们也不管吗?” 船员们目光躲闪,“这不符合船员规范。” 友田幸灾乐祸地在一边感叹道:“没救了啊,这个社会,还有你们。” “你闭嘴!杀人犯!” 吼声一齐响起,这个时候,大家倒是同仇敌忾。 友田关于是否谋害舟茂的事实,已经懒得争辩了。 何况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弄开腕上的手铐,问题是这是红叶给他戴上的,除非等到她心情好,自己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戴着。 但这不妨碍他吹起口哨撩拨着众人烦躁的心情。 “你这混蛋!” 只是面对着即便被手铐锁住的友田,众人也只敢动口不敢动手,浓烈的不满于是转移到了侦探小队的身上,更何况老医生煙石崇昨晚刚接受拷问,今天就被发现死于非命。 拷问得到的内容大家都不清楚,但这不妨碍众人感到蹊跷。 水倉看清床上的尸体是煙石崇时也皱了皱眉头,想到什么问道:“只有他吗?戸取怎么样?” 一个船员小心翼翼地答道:“还不清楚。” “带我们去看。” 水倉忍着腿上肩膀的疼痛,忧心忡忡地和中牧并排走着,时不时地回望着毫不遮掩地跟在他们身后的众人。 这群人或许意识到了有报复在产生的事实,或许没意识到,但无论如何,如果发生暴动,第一个遭殃的一定是试图解决现状的红叶还有自己等人,从那些阴鹜的神情上就可以看出这群人已经不太理智。 领导者的位置如若凛冽的山巅,但被领导的人也极为可悲,他们根本分不清什么对他们好坏,只想着对不满的现状倾泻怒火。 三层的023号房间。 船员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后,一股比起之前腥臭得多的气息扑面而来,水倉看到眼前图景的时候脸色骤变,跪倒在地上止不住地俯首呕吐起来。 只见舷窗被遮住,房内阴暗,曾经的戸取此刻被大字型倒绑在立起的床上,身无衣物,整个人从裆部到头部被锯开,一分为二,内脏从裂开的夹缝中堆积出来,垂挂了他的半边脸颊。 但仅仅是那一边脸颊,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各色苍蝇,唯露出一只瞪得通红积着泪渍的眼睛在诉说无尽痛苦。 沐子脸色微变。 见过的很多现场中最恶劣的,也几乎没有眼前这样惨烈。不知道凶手究竟是怀着多大的恨意下手的,也许是觉得偿命还不够、唯有酷刑方能纾解半分。 她蒙住未梨的眼睛,想着便说了出来,“嗯看来这次是刀锯地狱。” “什么?” 水倉抬头望向红叶,不太理解她话的意思。 沐子瞥了一眼,有些犯嘀咕这些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谁,解释道:“包括之前的煙石崇的死相,还有眼前这幕,都是地狱图景的演化。” “我想凶手在煙石崇眼孔里放置鱼眼,是为了象征他浴于水中,当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十八地狱中的第十三座,为德行不端之人所准备的罪罚血池。” “而裂开他的腿骨,则是保证他无法遊动浮于池面,只得抓着自己的罪行永世下沉。” 众人听得脸色惨白,更有人抱着头不知道为何尖叫一声,笔直地朝墙撞去,自然是被船员齐齐拦住。 水倉遍体生凉,感觉无名事件中归来的复仇者,不止是想要他们死,而且是惨死。 他问道:“那戸取呢!” 沐子偏了偏头有些困惑,“这个不是很直观吗?也就是十八地狱中的第十八座,为拐卖妇孺、买卖不正之人准备的刀锯地狱。” “就如你们所见,倒挂着,从上往下慢慢锯动,是一项光看到结果就毛骨悚然的刑罚。” 浜畑偏开目光身体战栗着,都快吓得失禁了,安慰着自己道:“最后一座地狱是最惨的,接下来的死相应该会好很多。” 众人愣了愣,神情复杂。 “为什么会这么想?”沐子却思索着接着道:“十八泥犁并无层次,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吧。” “要是你犯的是小罪却把你投到了大狱,亦或是口舌之罪却在不停地切你的腿,那岂不是很糟糕。” 果然是红叶啊,这讲的是什么地狱冷笑话。 水倉感到无语的同时,见到她那副对凶案平静的神情,心中稍微也放松了一些。 只是中牧受不了了。 他呆滞地看着精致的用来享受的房间里,却是血淋淋的、犹如牛羊屠宰般的场景。他瞳孔不断震颤,再也无法维持服务所要求的的坚韧心理素质,绝望而焦虑地连滚带爬朝船长室跑去。 “喂!中牧!” 水倉喊了一声,中牧却完全充耳不闻。 他想了想道:“他应该是去找村形船长了,这对于我们倒是一件好事。” 水倉转头看向沐子道:“红叶小姐,这个现场也需要调查一下吗?” 沐子对于之前的突变有些心有余悸,暂时可不想再进入侧写,而且犯下这两桩案件的,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帮人,于是摇了摇头。 “那么我们要追上中牧了,起码要确定船长的立场。” 水倉看向船员们,有些尴尬地道:“现场就拜托你们收拾了。” 船员们惊恐地连连摆手,这些天又苦又累,现在更过分,这发多高的薪资也不想干啊! 然而侦探一行人已经不负责任地追着中牧跑远,而人们则是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似乎是准备待到他们将尸体清理走为止。 船员们只得默默地戴上了手套。 真是够了,这趟做完便回家吧。 “新案有什么收获吗?” 水倉因为志真潤的袭击,之前没能仔细查看现场,于是此刻在急急追赶中牧的途中朝沐子问道。 “唔比起这个。” 沐子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副和她很熟样子的中老年男子,“你是谁啊?” 水倉愣了愣,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这一点都不好笑,是见情形不对,准备抛弃他了吗?别用这么直接可怕的做法啊! 他连忙挤出十分诚恳的笑容,“别开玩笑了,红叶小姐,我们可是可靠的盟友啊。” 沐子皱着鼻尖,怀疑地问道:“英国对于法国那种吗?” “当然不!当然不是!” 水倉急急刹回话头,烦恼而又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她,毕竟很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忽的他想起什么小声说道:“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弃我而去,红叶小姐。” “在这种什么人都可能被谋害的情况下,团结才是力量,我能联系財津,还是有用的。” 財津? 她隐隐感觉自己记起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想起来,但倒是没有了离这群可疑分子远点的念头。 沐子无奈地揉着脸颊叹了口气,又指了指另几人。 “水倉先生,未梨酱那这位有点胖的先生呢?” 水倉赶紧贴金道:“浜畑对于药剂什么的都很敏感,堪称药剂大师,可以防止我们被下毒。” “药剂大师什么的可不敢当。” 浜畑笑呵呵地凑过来,配合她的表演,“鄙人浜畑肥亘,请多指教。” 他尴尬地发现伸出的手没有得到回应,“侦探小姐?” 沐子盯了会浜畑的怪异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想和他握手,于是装作发了会呆般偏过头去,仰视着被矮胖的浜畑抓在身边的高大男子,一身西装,但有点不像会社员。 其虽然神态散漫,但却带着些威势和杀气。 “那这个,唔,被手铐锁着的先生呢?” 友田脸色一黑,连他都要装不认识吗? 水倉微微想了想道:“这位是我认识的友田先生,曾被怀疑为作案的嫌疑人,不过我想经过煙石崇以及戸取的死,他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他顿了顿道:“他是位枪械大师,如果能把他解放出来,我们大概能得到火力支援。” 沐子盯了友田一会道:“你是军人吧?” 众人抓着头发,痛苦地躬着身子,却纷纷不要脸地称赞道:“侦探小姐真是高见。” “那是当然。我还看出来了,你们个个身怀绝技。” 沐子略微有些得意,“不过不要叫我侦探小姐,感觉很奇怪。既然是队友的话,叫我沐子就好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船长室 众人额上流着冷汗,他们怀疑叫得这么亲近,会出大问题。 友田紧张地注意到沐子走到他的身后,然后抓住他的手腕。 “崩!”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被紧铐着的双手陡然被拉开,手铐间的铁环伴随着清脆一声被扯断弹飞。 众人齐齐陷入呆滞。 虽然知道她的力气大概很大,但这已经是恐怖的地步了吧,真的有人能徒手扯断手铐吗?上次这么做的人还是巨石强森,而且是在电影里。 友田手腕一阵麻痛,同时身子也如筛糠,他默默地吞下一口唾液将手移回到身体前,看着那孤零零的两个铐环,又抬头看了看沐子,欲言又止。 众人虽然很想问她为什么不用钥匙,但也没有出声。 总之,就这样吧。 眼前已经是船长室,中牧却不知道为何在门前踌躇,一行人靠近后,脸色也有些古怪,里面传出的是奇怪的啊啊啊的声响。 水倉抬头看了看明朗的天空还有正午灿烂的太阳,顿感村形船长还真是勤劳,在乘客们身临危险之际,还不忘为无间号的未来留下火种。 沐子脸色通红愤慨道:“这究竟是什么船啊,我该不是被下了迷药拐上来的吧?” 她抱着身体警惕地和中牧拉开了距离,“你想把我卖到哪里去?东欧?菲律宾?曼谷?” “不,肯定不是客人们想象的那样。” 中牧羞愧地低头解释着,想要拍门使船长停下引起大家误会的事,然而不知为何船长室没有关,船门一拍就开了。 只见正对着玻璃外一望无垠的碧蓝海面,每天在望台处发表讲话的正经船长村形佑正挥舞着他的船长帽奋勇冲撞,“哦!哦!”地叫着像极了一个试图征服大海的男人。 如果忽视掉那撑在仪表台屏幕上“啊!啊!”回应着的女人,还有垂积在脚上的衣物以及一片难以直视的白花花景象的话。 中牧捂着眼睛,想起来了那句让他将海洋作为毕生追求的诗——“如果非要强迫我听人类的**之声,我宁愿跃下悬崖迎上大海壮阔的潮响。丢下顾虑,扬起风帆吧,小伙子们,冲向那酣睡海水所围绕的神秘远方。” 很明显诗人的那个年代,无法带女人上船,不然他将明白,如今世上已无两难之事,甚至波塞冬都可以变成忒提丝,说不定还会有人将牙签插进海水里,试图搅动海洋。 众人默默地看着。 直到也许是风吹凉了村形船长的光屁股,他才有些奇怪地回过头,看到众人时极为惊恐,“呜哇!”地大叫着一泻千里。 女人转过遍布霞红的脸,随即疯狂尖叫起来,推开村形抱起衣衫遮掩着身体,还未等及浜畑细看,便如同一头斗牛一般撞开他跑远。 于是男人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急急想将裤子提起的村形船长身上,盯着,然后扬了扬眉。 村形此刻感到极为尴尬,不过穿好衣服,将船长帽重新戴上后,他总算找回了点尊严,朝中牧皱着眉头喝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中牧脸色复杂,心中升腾起了些怒火,驾驶室在他眼中是神圣的,而不是满足一时新奇的欲望的。但自己是船员,对方才是船长。 他只得低下头道:“紧急情况,船长,又有客人被谋害了。” “找我干什么?” 村形心中不快尚未消散,脱口而出道。 但他忽的注意到中牧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人并未穿船员服,连忙改口,“不是拜托了五百川小姐全权调查吗?” “我?”沐子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她可从来没和眼前的放浪船长见过面啊。 村形看见沐子惊喜拍手道:“这不是正好吗?中牧,好好配合侦探小姐的工作,我要休息了。” 他想起之前被撞见的窘境,连忙紧张地补充道:“刚才的事完全是自愿的,绝不是我滥用职权之类。” 为什么每个人见到她了都要先坦白一遍,沐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无语,她又不关心他们的故事。 不过想到有面见船长的机会,她认真地提议道:“这艘游轮是开向哪里的?回程吧!” 村形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建议,为难地道:“我想这不行,侦探小姐。” “为什么?” “因为不满足合同要求,擅自回程的话,我们是拿不到佣金的,而且还要承担违约金,那可是天文数字。” 沐子吃惊地瞪大眼睛,“现在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吗?都已经发生几起命案了!” 村形环顾众人一眼,靠近小声道:“您能够明白的吧,得罪死掉的富人总比得罪活着的富人要好,除非客人们一致同意,不然我可不敢擅自做决策。” 沐子闻言双目放光,“这不是很简单吗?船上都有凶手在杀人了,大家肯定都会想着下船的吧。” “并不是这样。” 水倉眉头紧皱道:“大家的确是想下船不假,但恐怕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回程被陆地上的警方迎接就麻烦了海警在哪?” 村形支吾着语焉不详,“就快到了吧。” “多久?” 村形没有回答。 “三天?” “五天?” 水倉不断试探着问道:“一周?” 村形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额上渗着汗液,目光也遊离到了别处。 水倉忽的意识到什么也紧张起来,“你真的有通知海警吗?该不会没有海警这回事吧?” “呵呵” 村形干笑了数声。 水倉见他的反应,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那我们到哪了?可以改变航道,或者是加快航速吗?到冲绳用客轮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吧!” 村形见众人的眼神都凶恶起来不断逼问,惊慌地连退数步跌坐在地上,虽然那三角帽还有黑色制服穿戴在他的身上,但此刻却一点船长的气概都没有了。 他忽然松口仓惶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浜畑瞪大眼睛,心中仅有的一点希望在消失,他气到难以置信挥起皮包落在村形的脑袋上,啪的一下把那船长帽都打飞在了一边。 中牧连忙挡在村形身前阻拦。 村形却是捂着脸,惊慌地爬着后退着,指着中牧道:“你们有什么问题问这些船员好了,海上的事情我都不太懂,我只是被请来演船长而已。”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合格的演员 演船长? 众人一时间瞪大眼睛,不能理解、或者说不敢相信村形话中的含义。 一想到每天在望台上温和发声、颁布着各项指令的是个假船长,就连中牧也是感到不可思议地回头,场面一片寂静。 也许是船长的形象过于出神入化,连船员都没有意识到船长并没有办什么实事。 简直是再荒谬、被蒙在鼓里的他们也再愚蠢不过了。 村形大部分时间都在多用的驾驶厅里闭门谢客,恐怕就是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 “怎么敢” 水倉盯着地上原形毕露、宛若小丑一般用双臂交叉抱着脑袋的村形佑,声音都有些颤抖,“怎么敢演的,不会开巴士,你敢演巴士司机吗?不会开飞机,你敢演机长吗?” 村形佑意识到他无意间将很不妙的真相说了出来,此刻只得小心翼翼解释道:“可这是游轮,不是巴士和飞机。” 水倉喉头耸动,脸上同时混杂着恐惧与愤怒,“可它们都会撞的啊!” “撞到什么?” 村形就如同他之前坦诚的那样对海上的事不太懂,甚至到了接近无知的地步,此刻一脸迷茫。 中牧倒是代替了水倉的角色,因为水倉已经双腿软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不良视野下其他的船,飓风区、雷电区、海啸礁石之类。” 他皱着眉头,为水倉舒心道:“不过无间号有自动驾驶。如果遇到异常天气,以及路线上出现障碍会有人示警,安全性暂且不用担心。” 村形愣了愣后,呵呵一笑显得十分淡定,“你看!” “我看什么?” 水倉愤怒扑上前,被未梨抱住腰才停下脚步,不然他非要把这个家伙扬的连灰都不剩。 这叫什么事啊,和爱人一起上船度假,先是有人演诡异的戏剧,又是船员推销可疑的酒品,还有歹人行凶,现在是根本不会开船的船长。 但他怒瞪着村形,却越打量越觉得有些眼熟。 浜畑惊叫着比他更快地出声道:“这家伙说演船长竟然还是正牌演员,这不是被评入梦中情人榜的笹本健一吗?” “村形”,不,应该说是笹本笑道:“还有人认识我啊。” 他戴上三角帽,搭着仪表台凹了一个很不错的造型,如同杰克史派罗一般手举至眉心往众人得意挥了挥,“surprise!” 水倉牙齿都快咬烂,又被刺激得要暴走了,在这综艺推番呢! 未梨死死拖住他,脸色苍白,毕竟打坏了一个假船长,可不会赔一个新的出来。 浜畑好奇道:“无间号的村形船长怎么会变成你?” 笹本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来躲在中牧的身后,“自然是我接了这样的合同,要到无间号上做为期一个月的船长。” 他想了想道:“大概是游轮公司为了省下一笔请船长的开支。” “这样的合同你也签?” 笹本奇怪道:“为什么不能签。”他转头看向沐子道:“警视厅不也有一日署长吗?我笹本健一好歹也演过几部电视剧,怎么说也比那群除了脸蛋外一无是处的爱豆们要强吧。” 不,你和她们差不多。 众人狠狠盯着他。 笹本注意到众人的表情笑容一收,生怕又挨打,举起双手道:“你们不能光对我这么苛责啊。业界卷得那么厉害,环境也残酷,娱乐公司要抽成,电视台要递大红包,前辈要递小红包。” “合同想要都不一定会有,哪里更有拒绝的资格。” 不管人品怎么样,这份口才是罕见的。 “唔” 沐子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是谁,毕竟眼前只有眉眼还有点好看的大叔难以和记忆中的“浪花少年”放在一起。 她真诚地坦言道:“可你如果在血汗工厂里干了一辈子的话,也到了退休年龄了吧。” “你确定不是因为当年滑铁卢睡女粉丝,然后被大众抵制、公司雪藏,所以才来当船长,为惨淡的如今找份外快?” 虽然沐子并未发觉,真话有时比刀子雨毫不逊色。 笹本健一的大叔脸逐渐痛苦扭曲,嘴角抽搐。 辉煌不堪,难以言喻的往事让如今吹拂着他心口的风更加凛冽,笹本的脸终于阴沉到了极限,愤懑地跳起来大喊道:“不是我找的她,是她送上门的!报社杂志媒体,全在歪曲报导!” “我需要睡粉吗?我有钱不会去风俗店潇洒吗?那个不要脸的婊子!!不仅馋我的身子,还馋我的钱!竟然还写万字长文!!现如今真是谁都不能信任了!!” “送上门?”水倉冷笑,“就像刚才那样?” 沐子则是吃惊地半捂着嘴道:“你这不是一点都没有改吗?明明都从女人的来者不拒沦落到合同的来者不拒了!” 笹本捂着心口,奋起的心情伴随着踉跄的步伐再度跌在地上,这个侦探说话好疼!为什么要一直揭他的伤疤。 沐子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原来笹本健一还去风俗店的啊!” “不值钱了哦。” 水倉心中大快,注意到沐子骨碌转着仿佛在打什么主意的眼睛,提醒道:“当年被他伤过心的纯情少女都成了阿姨了,这家伙已经废了很久了,我们还记得就已经很不可思议。” “欸?” 沐子断然否定,摆手道:“你完全在胡思乱想,水倉先生,我怎么可能会想着向friday卖八卦呢?我为人可是很有底线的,绝不落井下石。” 这不是连下家都已经想好了吗? 水倉嘴角微微抽搐,比起那一个棕色信封里打赏的消息费,她能不能多关心一下假船长带来的严肃问题。 笹本胸腹一阵难受地抑郁,要是自己当年大红大紫,都已经转进好莱坞,哪里需要受这些人的气,说不定他还能成为圈内的大佬,下一个北野武。 “噗!” 他吃惊地捂住口,看着指间流下的血迹,被自己吓到了,“喂!你们别说了,你们看,喂!” 唯一没有对笹本冷言热语,反而一张笑脸贴过去的唯有浜畑。 其动手时生气的脸色此刻已经如同盐般融化为艳羡,他搂紧笹本的肩膀道:“刚刚动手粗暴了些,但您怎么不早些表露身份呢,笹本前辈?” 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道:“我当年可是坚决站在您这一边的。” 笹本警惕地盯着浜畑,毕竟刚挨过他的打,怎么可能相信他的鬼话,其指不定在盘算些什么。 他冷漠地道:“我现在可没钱也没名气了,全靠这一单起死回生,重回艺能界,说什么也不会改变想法的。” “我的任务只是演好船长而已,游轮好像航程还是船速都已经固定了,也有船员在,就这样平平淡淡到终点对大家都好。” “游轮的事先放到一边。”浜畑甚至从皮包里取出了小梳子梳了梳头发,充满期待地问道:“我主要想您看看我有没有当男优的潜质,向贵公司引荐一下,挂名也行。” 他咳嗽了数声,“我绝不是只想着睡女粉什么的。” 这侦探小队里的客人亦是欲望深重啊,连给人可靠印象的侦探小姐竟然好像也更关心八卦,中牧被假船长笹本的“固定”一词惊到,默默检查了下仪表台。 他忽地发现没有办法转至手动,连船舵都被锁死,这吓得他整颗心脏都猛跳了起来。 假船长笹本果然对于船上的事一窍不通,但中牧发觉自己安抚众人的解释也不可行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他随即又发现无间号上没有舰船外部通讯设备、至少驾驶厅没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接满了乘客,轮船并没有去往冲绳,也没有靠港的念头,径直驶向远洋公海。 就像是有幽灵在驾驶着这艘船一般,它有自己的想法。 他脸色苍白地小心回头看了眼在插科打诨、“折磨”笹本的众人,好在他存在感微薄,除了抱臂一脸诡异表情的友田先生,没有人注意到他。 友田先生! 不过中牧忽的想到,友田先生是陆上自卫队,没有办法。 笹本看了下浜畑那矮胖的身材,还有那晚上拿个手电筒便可以扮鬼吓人的脸,更别提其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心中如同吃了屎一般难受。 就算他现在没落了,也不是这种东西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 他终于忍受不了要敷衍对方,陡然爆发道:“做梦去吧,你这丑八怪脸的肥猪!” 笹本戳着浜畑的胸膛道:“撒泡尿看看你自己,你去韩国十趟再到泰国拉个骨也顶多达到有吉弘行的程度!我都说了那些女粉是自愿和我睡的,我和你这种恶心的家伙完全是两类!” 沐子皱了皱眉头,“过分了啊,假船长先生,有吉大叔挺可爱的。” 不,过分的是你才对吧。 水倉默默地瞥了一眼沐子,又看向浜畑。 浜畑的笑容果然僵硬,缓缓收起浮现出凶戾,“满嘴谎言是要受天诛的啊,笹本!你这家伙睡了那么多女人,我只不过想喝点汤而已,你坏到极致了啊,混蛋!” 他狠狠地举起皮包一下一下地落在笹本身上,然而笹本似乎是感觉被浜畑冒犯到了最终的底线,始终没有屈服。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秩序 而中牧此刻甚至比浜畑更想把假船长笹本剁碎扔出去喂鱼,但为了船上将来的秩序着想,也还是顶着重击再次将骂骂咧咧的浜畑拦住。 “还请住手,浜畑先生,情况已经够遭了!” “他侮辱我的人格!”浜畑无能狂怒地大喊着,看着笹本躲在船员背后一脸轻松的姿态更想把他大卸八块,但只是在中牧的脸上抓出了道道伤痕。 “住手!” 震天般的吼声响起来,伴随着“砰”的一拳重重打在浜畑的脸上,中牧气喘吁吁地吐着白雾,而浜畑则是摔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肿起的半边脸。 这可是真正的狠手。 众人感到不可思议地盯着中牧,这个侦探队伍中的老实人竟然发飙了,一时间大家都噤若寒蝉,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中牧垂下双臂,回首看了眼驾驶厅,还有玻璃外辽阔的海景,有些绝望地道:“别烦笹本先生了,他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扮演好船长很重要。” 的确。 一个两个人还好向其解释,所有人都发现了的话,肯定会引起恐慌,更别提还有人潜伏在船上行凶,虽然有红叶挡在前面,但能和外界联系的船长才是定心丸。 众人都点头应是,浜畑也悻悻放过了神色逐渐得意的笹本。 沐子盯了一会,对中牧的激烈举动产生了点好奇地道:“既然船长不能掌舵,那大副呢?实际上控船的都是大副吧?为什么不让他替代。” 中牧皱了皱眉头,回头看向笹本。 笹本摆着手道:“没有大副。” 他显摆地拉开立在驾驶厅侧面的大柜子,露出里面的件件服装甚至还有假发、胡子之类的物品笑道:“本来游轮公司是准备请大副的,但是我阻止了他们。” “毕竟大副也要在驾驶厅里,我完全可以一人分饰两角,出演费的话还能优惠,聪明吧!” 沐子蹙着黛眉,搓着粉拳,现在她也想把这个家伙给打死了。 中牧闭上眼睛,压抑了一会长叹出一口气,睁开眼勉强挤出笑容,“我是船长助理,也有过掌舵经验,遇到问题时也可以控船。” “怎么不早说!” 水倉惊喜地跑过来拍着中牧的肩膀,“害的我流着满头的汗,胸中更是提心吊胆。” 他赞叹道:“不愧是年轻人啊,就是比那种老东西要可靠。” “是这样吗?” 沐子听着中牧似乎是尽职尽责的解释,很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异常,很明显他忽然没有之前那般对自己信任和坦诚。 她贴近,深视进他的双眼,“我听说有些豪华游轮的船员是和游轮配套绑定的,而中牧桑你连船长还有其他指挥者都不熟识却没有感到惊讶吗?” 中牧一直觉得侦探的眼神很可怕,仿佛让人无所遁形一般,立刻躲闪着偏开了目光。 沐子却思索着继续问道:“你是其他地方调来的吗?隶属于同一公司其他船只上的船员?” 她怀疑地愈发靠近,“怎么不说话了,中牧桑。” 中牧只得解释道:“我是签署劳务合同来的,因为无间号提供了船长助理的岗位。” “唔,完全的外来者吗?那么我就有一个猜测了。” 听见她一步步的推理,原本一直皱眉盯着笹本打量的水倉也产生了兴趣,凑过来道:“什么猜测?” “这艘游轮上,除了高层,船员或许也是拼凑而成。” 沐子经历过“梦乡”的事,对于这种似乎在营造什么场景的氛围再熟悉不过,“恐怕大多被约束了严格的职责范畴,譬如相互之间不许探究、上下级绝对服从之类的规定。” “佐证是职责之内的事船员表现得极其热情,职责之外的事情表现得却很冷漠。” 中牧想到自己合同上的条例脸色微变。 未梨渐渐地感觉到红叶小姐并不那样令人害怕了,有些困惑地插话道:“没人会签署这样奇怪严苛的合同吧。” “奇怪吗?” 沐子思忖着,伸出食指点了点唇道:“但现代社会、会社的结构不就是如此吗?随着待遇的提高,服务对象的不同,奇怪也能变得寻常,严苛也能变得合理吧。” “不能灵活适应环境的人会被淘汰,掌握权力的人可以制定规则。” 她双目放光地盯着中牧道:“现在要请中牧桑来告诉我猜想是否正确了,我可不是船员,要兼顾服务的话,应该不在规定限定范围之内。” 中牧感到被人深入到工作内情有些难堪,但侦探小姐身份特殊,容不得他不回答,他犹豫了一会后点头道:“至少我的合同上有这样的限制。” 他又看了一下假船长笹本,之前好像提起过他的合同上也有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完成航程的规定。恐怕这也是他在舟茂出事后,编造出各种各样的谎言来安抚乘客船员的理由。 中牧忽的感到局势有些诡谲。 他并不是个傻子,看客人们不安的表现、听到的各种谈话以及侦探小姐的拷问就能看出客人们似乎有什么关联的秘密。 因此他大概明白凶手一直在对客人出手,并且或许只会对客人出手,他将这种感觉传递给了手下的船员,当然客人们遇袭是可怕的事,但最重要的是维持游轮的秩序。 但当知道自己或许也是受骗上船、也是“客人们”的一员时,就很糟糕了,“自己难道也会有危险吗”这种想法揪住了他的心脏。 中牧紧张地离着侦探更近了些,但她却不说话了。 沐子感到有趣地笑了起来。 虽然不过经历了自己的房间、甲板、两个案发现场以及船长室,她却有更多的推论没有说出。毕竟她只是享受发现真相的乐趣,而不是与谁为敌。 她发现了一个事实,这艘游轮上并没有谁在“掌舵”,船长并未驾船,大副从未有过,瞭望观察、审视仪表、维修检测的船员或许也并不存在。 但所有人却都坚信他人在履行应尽的职责。 她想到那些穿梭游走的、在甲板上掂锅或是将将鱼切片的船员,以及太阳伞下休憩的身影。 不过好像只要服务与被服务的人存在,船上便能继续良好运转,而船是往哪里去、会遭遇什么,则并不是那么重要。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通道 “有游轮的布局图吗?” 沐子忽然看向笹本,伸手问道。 笹本自然不敢忤逆这个警视厅的侦探,更何况她现在还抓到了自己的把柄,他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把仪表台下最底部的带锁柜门打开,嘟哝着:“应该都在这里了,无间号的文件。” 沐子蹲下去,看着里面分着五层摆放得很整齐的蓝白封皮文件,还有不少吉祥物的摆饰之类。 只是让她有些好奇的是,在第三层的两叠文件之间有长方形的空缺,她伸指捻了捻将其凸显出来的周围灰尘,转头问道:“这里原本是什么?” “嗯?” 笹本捂着后脑勺茫然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可知道我是假船长,是不会动这些的。” “别装了。” 沐子联想到之前的事,无语地道:“从不辜负大家期望、来者不拒的笹本大叔!” 她特意地把大叔两个音压得极重,使得笹本的脸皮又是一阵抽搐,“刚刚的那个女人从你这要了什么?” 怎么就能知道的? 完全没有道理啊! 笹本神色紧张,十指虚挠着仿佛在弹钢琴,哈哈干笑道:“啊咧?你在说些什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沐子轻哼一声,示意道:“友田先生,赏大叔一颗子弹!” “砰!” “啊——!” 沐子吓得和笹本几乎同时跳起,她转头看着平臂端着枪口、神色平静的友田,“你你你怎么真的开枪了?” 友田表情浮现出困惑,“不是你让我开枪的吗?” 沐子脸色煞白,挨枪子那么痛,她和笹本站得那么近,打到她了怎么办? “可我只只是在谈判,你不该问我一下吗?” 友田吹了吹莫须有的枪口硝烟,“军人的职责是服从命令,而不是提出问题。” 你这个态度,是要成为战犯的啊!虽说在战场上思考立场可能会死,但不思考连人都算不上。 沐子恶狠狠地瞪着友田,友田却愣了愣,感到很委屈。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倒是把笹本彻底打怂了,他举着双手试探着摸向光溜溜的头顶,瞥开目光注意到缓缓落到地上多了个枪眼的三角帽。 他勉强的笑容挤着脸颊的汗水,看向这群凶神恶煞的人,“等等,我我想起来了,她好像说是要登船客人的名单什么的。” 沐子感到有些无语,又看了看一旁文件持续的年份,“那也不至于连十几年前的份一起拿吧。” 真亏刚才那种遮胸捂屁股的情况,其依然把文件带出去了,还没让大家发现,不过倒没影响到自己,她于是在文件堆中继续翻找。 “等等。” 水倉感觉有些不对,“她要登船名单干什么?” 他愣了愣道:“难道还有其他人和我们一样想找出凶手?又或者是她便是凶手,想要搜索目标下手?” “水倉桑你把别人也想得太坏了。” 浜畑呵呵笑着道,“小偷小摸亦或是发展业务也是有可能的事嘛,毕竟这船上很多富豪,干下一票可以少打几年工呢。” 不,众人齐齐看向浜畑,你的想法才是最坏的。 “找到了!” 沐子有些兴奋地高声道,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力。 只见她半边身子都钻进了柜子里,众人挑动着眉头看着侦探小姐扭动的屁股,以致于她费力地试图把一个在横板间卡住的铁篓拖出来时,都没有人想着要上前帮手。 “铛!” 柜子一震伴随着惨呼,众人都仿佛感到剧痛感咬了咬牙,同时他们也意识到如果自己再无动于衷,性格很恶劣的红叶小姐出来后很可能会暴躁杀人。 “别往里推啊!你们这群家伙!” 沐子忿忿喊道,“连前后都分不清吗?给我往后拉!” “铛——!” “啊!!!!” 沐子感觉痛得都要成仙了,颅骨直到嘴里都在进行震鸣,发出的哀鸣仿若带着磁性,她狠狠一脚踢中了不知道是哪个非蠢既坏的家伙,这下没人推她也没人拽她了。 于是她将双手从铁篓上解脱出来,上下撑住了横板,然后猛地用力。 众人脸色煞白地听着“吱吱”般的薄金属变形的声音,文件堆同时也是抖擞了起来,被隆起的球面推到了两侧。 “呼,怎么会这么费力。” 沐子终于得以拿着铁篓钻出来,感觉把结构图放到最里面的人也居心不良。她摸着头上鼓起的包狠盯了一圈战战兢兢、明显警戒起来了的其他人一眼,还是准备将算账的事暂且后移。 “不过,沐子酱。”未梨小心翼翼地缓和气氛道:“你要游轮的布局图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看看各个区域是如何设计的。” 沐子回到案件的话题,顾不得理理头发上的灰尘蛛网又兴奋起来,展开一个个扎起的纸卷,“譬如海平面之下的隐藏甲板,有没有直通各个区域的暗道之类。” 中牧脸色微变,“我想没有这样的事,侦探小姐。” 不是说了叫她沐子就好了吗? 沐子瞥了中牧一眼,“是吗?可是我记得游轮上大多会有一条被称为i-95的通道,取名自美国佛罗里达至纽约的洲际高速。” “这条通道就在客人的脚下,从船头到船尾,供船员来往穿行,不需要走廊,不需要电梯,不需要经过必定穿行的地点,于是船员们会从哪里出现、会何时出现,都能做到出乎意料。” 中牧脸色隐隐有些难看,她怎么会对游轮的事知道那么多? 而让客人们探究船员如何提供服务是件很糟的事,因为这是两样平行的系统,一旦出现干预,就不可能维持得好秩序。 但此刻眼见着侦探掌握了图纸,虽然还没找到甲板下的那一部分,但他不得不提前改口道:”的确有这样的员工通道,但并没有侦探小姐您所说的那么神秘。“ 沐子困惑地偏了偏头道:“可客人们找不到在哪,你们也不会说吧?你们有一个隐秘集会的地点,有通往各处的路径。” “请不要说得让人妄生猜测,侦探小姐。” 中牧努力正着神色修正她的话道:“我们作为船员当然不能和付费登船的客人们生活在一起,那是我们的生活空间。而且员工通道只是为了方便提供快捷的服务,神出鬼没的暗道是不存在的。” 沐子不可置否,她只是以可能的情况进行了最大限度的怀疑。 她翻看着一张张内部结构图,无间号游轮本身就很大,过于详细、大圈套小圈的工图把她脑袋都给看大了,她想要一份观光版。 只是耐心地看到最后,她也没有发现有关暗道的事情,烦恼地捧着脸颊。 中牧舒了一口气,脸色的神色也重新光彩起来,“我想您现在应该解开疑惑了吧?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您对暗道的坚持究竟来源于何处?” 沐子感觉中牧现在的语气越来越像船长,变得有些年少老成,不过他原本就是船长助理。 她翻了翻最后一张纸卷的反面,27/28,也就是有一张图不见了,她直觉感觉那便是她要找的东西,不过既然丢了,她也没必要再和中牧争执不休。 她解释道:“因为我怀疑杀死煙石崇和戸取先生的便是船员。” 众人的脸色骤变,其中最吃惊的无非是水倉,“可沐子,你之前不是排除了船员谋害舟茂的可能了吗?” 浜畑补充道:“我们都觉得凶手隐藏在客人之中。” 舟茂又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沐子感觉就像是他人都有关于自己的奇怪共同记忆一样,她很快抛开这一点思索着嘟哝道:“客人吗?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们缺少关键的条件啊。” 水倉愣了愣,感觉她又发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追问道:“什么条件?” 沐子解释道:“备用钥匙,你们今天试图进入我房间时中牧桑所用的、亦是船员才会有的东西。” 中牧感觉职业道德受到了怀疑,高声地强调道:“我们一般不会动用备用钥匙,也不会在无人、或者是客人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进入房间。” “别激动嘛,中牧桑,我也相信这一点。” 沐子说道:“因为客房的锁内积了厚厚的灰尘,我想客人离开后你们大概也是用的房卡进出,很少用到备用钥匙。” 水倉挑了挑眉道:“灰尘?” “反应很快,水倉先生。” 沐子赞许地点了点道:“我在煙石崇先生房间内侧的锁眼附近的银漆上,发现了一些似乎是直洒下来沾染的尘迹,我想没人会接触那里,而除非是机械手段,也不容易达到这种旧时代的效果。” “这本来只是一种猜测,但我注意到戸取先生的房间也有类似的情况时,猜测也就变成了切实的推论。” “船员、船员”水倉喃喃着目光愈来愈亮,毕竟他一开始怀疑的就是船员,因为要接触无防备的客人、以他们的身份再轻易不过了。 沐子注意到友田的怪异的神情,疑惑道:“友田先生你这么瞪着我干什么?” 友田难以理解地偏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惊讶。” 第一百五十九章 娜莎公主号 中牧却再次爆发了,紧皱着眉头道:“恕我直言,侦探小姐,我完全不能认同你的话。” “我的船员里,绝对不可能有凶手存在,他们恪尽职守,每天都在进行高强度的劳动,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动机,而无端的怀疑很容易让支撑游轮的基石崩塌。不要忘记,我们现在还在海上,孤立无援。” 中牧的强烈反对令友田感到更惊讶,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够思考,这诡异的局面只能说明,也许大姐大的考量就是和他不在一个层级。 水倉忽的意识到中牧一直以来都在配合,相比之不稳定的、猜疑的游客,他的支持无疑特别重要,不然侦探队的处境会很危险,也许红叶足以自保,他和未梨就糟糕了。 他于是转头向沐子道:“我也觉得不能直接将矛头指向船员。” 浜畑还有未梨都默默地看向水倉,变得还真快啊,你之前的脸色明明还不是这个意思。 友田趁机弱弱举起手道:“我也反对。” “唔。” 一致的反对令沐子惊了一跳,她观察着众人的脸色,无语地嘟哝道:“这艘船还真是从上面开始漏水啊,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她于是自顾自地又翻起了纸卷。 见她突然不再继续提议了众人又有些尴尬和惊慌,“沐子,你在找什么?” “救生艇的位置。” “” 中牧犹豫了一会答道:“救生艇就在起居和服务区外的舷侧,而救生筏则储存在玻璃钢存放筒里,为意外情况留有备用,不过您关注这个干什么?” 沐子瞪大眼睛抬起头,“这还不明白吗?船沉了的时候,你给路达哟(跑啊)!” 众人得到这个答案竟然感到毫不意外,纷纷捂住了心口。 不过只是刹那迟疑,他们鬼哭狼嚎地扑上去,包括刚刚还坚定不动摇的中牧都是满脸惊慌,“请别撒手不管啊,侦探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有抢救的可能。” “放心吧,虽然耶和华不会对你们伸手,但是撒旦会把你们捞起来的,当然,是在地狱里。” 沐子轻哼着,“啪啪”连打开他们的手,“别连累我,快滚,我跑得慢了一秒都是你们的罪过!”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船体突然颠簸了一下,众人如同桌上的摆件一般倾斜向右侧,游轮各处更是爆发出尖叫,尖叫得最恐怖的就是船长笹本。 “发生什么了?” “真要沉了吗?” “妈呀!救命啊!”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颠簸,幅度也没众人心里的大,只是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吓了个够呛,意识到了一艘游轮要沉时,那种绝望和无力。 他们跑到外面询问发生什么事情时,好像只是或许由地震造成的一波海浪。 不过转头一看,沐子已经不见,他们紧追快跑,在登乘位置附近抓住了她。 沐子气愤地挣扎着大叫道:“放开我,你们这群渣渣!” “等等,侦探小姐,你在这里乘救生艇的话,也不知道会飘到哪啊!”中牧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连忙改口道:“我带你们去下层甲板调查好了,不过不能声张。” “嗯嗯,我现在也觉得调查船员很有必要。”水倉抹着头上的汗道:“只要我们小心一些。” 沐子发现自己没有退路后,也只得回头冷冷盯着他们,这群人真是坏到透顶,话说自己真的不是被下药弄上船的吗? 中牧怀揣着忐忑不安,在前方领路,他其实比水倉等人更担心凶手在船员之中,像这种事情只能内部处理,不然会引发骚乱,但他自认自己并没有红叶小姐那样的侦破能力。 他介绍道:“虽然是签署合同从外界指派而来,但我对无间号有进行了解,这艘游轮是浅山启明基金会的产业,原名是“娜莎公主号”,船龄距今已有十四年。” 水倉好奇道:“浅山启明基金会?” “是的,基金会由私人赞助,也就是千代島先生委托专人进行运营。而这艘游轮的娜莎,实际上也是千代島先生女儿,千代島千加大小姐的洋名。” 中牧奔着船长助理来的,一直是想当船长,自然不可能对东家的背景毫无准备,为了不让众人对下层甲板略显简陋脏乱的环境多加关注,他说出了更多的逸闻。 “千加大小姐身体一向不好,一直卧病在床,虽然游轮有接待国内外贵客的功用,但下水的目的却很单纯,为千加大小姐祈福,同时也能宣扬找来海内外的医生。” 未梨有些憧憬地感慨道:“很好的父亲啊,打造这么豪华的游轮,一定是想倾尽所有让女儿康复。” 浜畑关注的地方却有所不同,好奇道:“卧床?是什么疾病中牧桑你清楚吗?” “好像是先天心脏病。” 中牧想着当时管家对他的描述,“从小便经常感冒,患上肺炎,也经常咯血或是缺氧休克,乏力无法进行正常运动,总之是很严重的地步。” 沐子有些关心地问道:“既然娜莎公主号下水已经有十四年了,那千加酱现在怎么样了?” 中牧笑了笑,“我既然会这样讲出来,肯定不是悲剧,找到了美国而来的名医科克尔·塔伯先生诊治,她现在已经没有事了,长大成人。” 众人舒了一口气。 “千代島先生救女的美谈,不,应该说是奇迹啊。” 水倉感慨着,瞥了未梨一眼道:“我要是有女儿,也会全身心地去爱她的。” 未梨愣了愣,偏过红得发烫的脸,不过倒是更紧地抱紧了水倉的手臂。 浜畑却皱了皱眉头,少有地没有因旁边的两人秀恩爱而痛不欲生,问道:“是不是哪里不对?先天性心脏病大多会随着年龄增大病情加重,甚至会有很多要命的并发症。” “千代島桑都已经到送轮船祈福的地步了,怎么可能是缺少名医进行高难度术式的问题?恐怕唯一的解决办法应该是心脏移植吧,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找到了适配者。” 中牧愣了愣道:“疾病该如何治疗我不太清楚,我听到的故事是我所说的那样,不过浜畑先生,这不太重要吧?” “对于故事而言不重要。” 浜畑耸了耸肩膀道:“但对于久病不愈、绝望中终于聆听福音的千代島家就很奇怪,没有流露出对于捐献者的感谢,反而把功劳全归于美国医生。” 众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的确从情理上让人难以接受,不过随即眉头又舒展开来。 他们又不知道事情的全貌,谁知道千代島家有没有进行感谢,他们听到一个很美很好的故事却要乱猜测,那真是吃饱了撑的。 中牧也转回游轮的话题,苦笑着自感倒霉道:“现在这里是无间号了,等下下去通道的时候,客人们您尽量不要出声,船员们的工作都很忙,幸运的话不会注意到你们。” 第一百六十章 三幅画 通往下层甲板的门的确很隐蔽,上面也没有什么船员专用的标识,被中牧随手推开。 沿着阶梯向下行走,专属于吊灯的金黄色彩在后方化为一个圈黯淡下去,那精致的、充满古典气息的布置也远去了。 如同医院里一般的简陋日光灯布置在两侧高处,暗白色的灯光取代了一切。 它们不太称职,光点和暗面交织在光滑沉默的通道上,显得多少有些压抑。 而船员的身影如细小的游鱼一般穿梭得很快,甚至互相之间都很少打招呼,面无表情,目的地明确,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从门边出来的、身为船长助理的中牧。 众人很快便意识过来中牧为什么不太想带他们来到这里了,因为这几乎是和甲板之上惬意浮华的景象截然相反,度假的人估计看见了就要直挠头发压力倍增。 “如您所见,运转游轮宛若运转一座巨大的机械,每一个齿轮的问题都会使得服务出现差错,所以我并不认同凶手有可能会藏在这里。” 中牧旁敲侧击地说道:“至少这里的工作并没有轻松到那个地步。” 沐子仿若未闻中牧的各种强调,新奇地开始四处打探,身临其境让她产生了更多的奇妙猜想,特别是各种人味的混杂,让她隐隐感到有些恍惚和兴奋。 她仿佛嗅到了凶杀案的源头,恶与欲的气息。 沐子敢肯定她的想法没有错了,于是向中牧说道:“我想找人打听情况。” “您最好不要如此做,我想船员们大多都认识您。” 中牧再度严明制止,不过由于对这个侦探的毫无责任心心有余悸,他补充道:“我可以代您提问,当然您不要像在我面前一样一开始就指认对方是凶手。” 沐子蹙眉嘟哝道:“可还真是束手束脚。” 中牧却寸步不让,似乎已经达到了底线,“因为凶杀案船员们已经有些不安了,而且我们现在知道了守护秩序的船长是假的。” “真要发生什么事,您不会认为一个演员能在危机关头展现出慑服众人的威严和指引前路的智慧吧。我的职责是维持这船不沉,而不是让它沉得更快,不然的话找出凶手毫无意义。” 众人都不说话,尽量夹在沐子和中牧之间两边都不得罪。 沐子眨了眨眼睛,忽的意识到在这里没人替自己兜底,的确最好不要“胡作非为”。 她立即变得很好说话,“那么先带我看一圈吧,中牧桑。” 中牧松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不久之后在一个没有舱门的蓝色房间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洗衣间,船员们并不会把衣服放到上面的洗衣房里和客人们的混在一起,自然也就没有分类、折叠、熨烫之类的服务,都是通过洗衣机自己操作。” 浜畑笑道:“要是放到洗衣房的话不是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吗?” 中牧也感觉有意思地笑了起来,“的确如此。” 洗衣间里面很安静,只有一圈的全自动洗衣机,部分在卷着衣物转动,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舱壁的漆有些脱落,角落有些似乎是除霉后留下的痕迹。 很干净,就是有些孤独感。 沐子好奇地前倾着身子看了洗衣机显示的数字一眼,“设定的时间只要三四十分钟,竟然没人在这等着啊。” 中牧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常见的小事这么在意,言语谨慎地道:“船员们排班很满,即便是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可以完成很多工作了。” 沐子偏了偏头,瞥着洗衣室中间的长桌椅子,她并不相信船员们的时间完全像中牧所说的那般紧凑,问道:“难道不是在休息时才会到这里来吗?时间应该很充裕吧。” 中牧解释着:“忙起来时可以睡觉的时间往往不到5个小时,而且船员的配置有些不足,大部分时间都要替同事替班。” 沐子感觉中牧总是在拿同一个理由搪塞他,这家伙好死板,“很多替班吗?” 她很快地反应道:“船员们的轮休,是你在掌管的,中牧桑?” 中牧迟疑地道:“是这样没错。” 沐子转向洗衣机间的角落,蹲下查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随即皱了皱眉头望空思索着,不知不觉地,连老洗衣机的摇动的噪音都消失了。 她无意识地进入了侧写,以致于她再度转头时有些茫然和惊慌。 倦乏而又有些生气的船员们的身影在桌边浮现,包括她的身边也多了一个赤膊、伸出手去拿洗衣液的男人。 他们热闹地交谈着,嗡鸣般的议论声逐渐清晰响亮。 “有钱的给的小费多也就算了,但是那些人是怎么回事,生活不能自理吗?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要帮忙,动不动就威胁说要投诉。” “是啊。送明信片,包裹,有人竟然要求在酒里放曼陀罗,这是什么情调?” “离谱的不是这些东西船上真有吗?”模糊看不清的人叹息一声,“不过自从有人要我帮忙掩盖一夜情时,我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用这样抱怨。”翻着墙壁上日历的人在出声后逐渐清晰,“客人们尽可能地折腾尽兴,我们的工作也少一点,甚至可以用餐车向房间发放三餐,把他们养在房间里。” 沐子瞳孔微缩,因为微微转过的侧脸属于中牧。 这个俊秀平和的年轻人,此刻脸上的神情极为平淡,“只要保证游轮正常运营,给那些闹起来的客人一点糖果,然后让他们乖乖听话就好了。” “但是,中牧船助。”有人弱弱地说道:“那些酒加料后,喝多了可能会成瘾,而且有安全上的问题。” 中牧耸了耸肩膀,“所以?” “烟盒上画着癌肺照样有烟民,盘山公路上立着危险的标志依然有人飙车,我们提供服务,难道还要禁止客人自杀不成。” 他冷冷瞥过去一眼,“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在枪托上印下会死人的提醒语,呼吁世界的恐怖分子不要使用。枦山,你都可以去做慈善了,真的。” 船员们轰然大笑起来,指责起了出声的人,“傻瓜枦山,要不是中牧船助的指示,我们能有喘口气的功夫坐在这里吗?” “可是”枦山似乎还想反对。 船员们的动作顿时凶狠起来,一个个骂骂咧咧地把酒杯拍放在桌面上,“会社想要累死我们,你也是这样是吧?枦山,你究竟是哪边的?你不会想着告密吧。” 枦山于是被吓到,终于安静下来,而且被不停地灌酒,注意到枦山醉倒趴在桌上之时,沐子的意识再度朦胧起来。 逐渐的房间里的人如光影般消逝,洗衣室里再度变得寂静而空荡,而外面却突然传来脚步声,想到之前所发生的诡异的事,沐子有点惊慌地藏进了桌底下。 什么东西一下下拖曳在地上的“吱吱”声响起。 “真是见鬼了,竟然真出事了。”有人骂骂咧咧,但声音中夹杂着惊慌,另外的人怯懦而害怕地道:“要是” “慌什么?” 熟悉而正经的声音再度响起来,“这又不是我们该后悔的事,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调查一下就能得出结果。” “您的意思是真的不会牵连到我们?” 声音再度冷冷道:“谁会故意想害你们这几个船员?” 众人连连应是,似乎是镇定下来。 只有沐子看见,那几双脚滑动在周围然后拖过的,是一对庞大的、交缠在一起的赤裸尸体,苍白肥肿的面部挂着宛若身处极乐的笑容,但只给人感觉像泡在海水的巨人观那样惊悚可怖。 仿佛只有通过头发的长度才能分辨他们是男是女,而其中一张被在地上拖过的脸正和桌地的沐子四目相对,笑着。 沐子吓得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可是我们要移到哪里去?” “当然是冷库,这样海上警备队来了,也不会责备我们,我们完好地保存了证据。” 随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步伐声。 似乎有数个人,一、二不,远超她想象的数目踏入了洗衣室。 从他们的裤腿到鞋都是一片狰狞湿润的猩红,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蜿蜒痕迹。 似乎是一个老人问道:“怎么样,这样能得到满足吗?” 但迎来的是一片沉默。 只是有人轻笑着回答道:“目的本就不是自我满足,而只是平等地回报而已。坠进炼狱里,想要出来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正罚的规则将我们牢牢凝聚在一起,至于怨恨的平息,内心的怜悯,对方的忏悔,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中年的声音玩笑道:“规则能改下吗?反正我觉得戸取的死法过于便宜他了。” 女声再度笑着道:“可是他已经死了啊,那样的人,也许是地狱也难找到真正适合他的刑罚了吧。” 有人征询道:“我们之后怎么办?” “继续施加压力,把边角的网也收一收,以防遗漏,我们不清楚的细节还是太多了。” “巧妙绝伦的方法啊。”中年人笑道:“不想在我们这里开口的,恐怕会自愿地投入你的怀抱。” 她不可置否:“不过对于太坚决不服罪行的,你们自行收利息好了,反正他们的终点已经注定,唯一可以更改的就只有痛苦而已。” 有人继续问道:“各个区域完全开始么?” “神在劝告法老王放以色列人出埃及之时,降下了十灾。而我既想刨开他们的胸膛看看他们所藏的罪行,又想看看他们的心到底是何颜色,当时是禀存着什么怪物的欲念。” 她笑了笑道:“完全开始吧,不要手下留情。” 苍老的声音叹息道:“你已经把自己当成神了吗?” “神?你觉得我信神吗?你觉得大家信神吗?别开玩笑了。” 她平静地道:“神会怜悯他们,我们不会。” 第一百六十一章 怀疑 眸中的画面很平淡地消散了。 但沐子对于画中的人却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让她毛骨悚然,她感觉自己好像认识他们,不是那几个人,而是那一群人。 这使得她心底愈发地升起了想要解开谜题的探究欲,但同时不知道为什么脑袋绞痛、仿佛在抗拒。 她再度按指刺进了自己的手心,但只是想以这里的疼痛替代。 直到她不再胡思乱想时,头痛才停下来,但额头上已经是满头的汗水。 幻象来得愈发频繁且毫无征兆。 如果说推理出的画面还能算是一种猜想的话,那奇怪的谈话一定是她的臆想,不过她又好像知道自己在离什么越来越近。 她直觉再这么侧写下去,又没有药物压制,她的精神会撑不住的。 沐子回头紧盯了一会仿佛恪尽职守的中牧。 中牧已经见识到了这名侦探的厉害之处,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有什么发现吗,侦探小姐?” 沐子瞥了一眼桌上仿佛被什么重物敲击过的印痕,洗衣机门边隐隐的红色痕迹,甚至是门外通道间卡在钉钮上的长发。 “中牧桑,下层甲板没有来过女人吧?” 中牧跟随着她的目光没有意识到什么,皱了皱眉头回答道:“当然,船员都是男性,也没有携带家属,纪律更不用怀疑。” 沐子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除了洗衣间还有其他的房间吗?” “请跟我来。” 中牧继续在前方引领,通往各类房间的岔道大多是从i-95通道上延伸出去,就像是放射性监狱一样,不过大房间仅有几个。 “和洗衣间最近的是员工宿舍,四人为一个单位的船员舱,尽头是淋浴间和卫生间。” 沐子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一道道门排列得极为整齐,也没有门牌号之类,不知道船员是自己准确找到自己的房间的,但这样真的有点像监狱。 “不能进去看看吗?” 中牧嘴角抽了抽,只有面对这个侦探时才知道她的问题究竟多么多,怎样难缠,他断然否定道:“当然不行,而且侦探小姐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这里能开门的只有房卡。” 沐子嘟哝道:“感觉这里的隐私性倒比客房要好呢,站在凶手的角度而言。” 水倉感到有些奇怪地道:“但是多人同住啊。” 沐子偏头道:“我也没说凶手只是一个人啊,一个人的话,也不足以完成那种强度的工作吧,一夜杀死煙石崇先生还有戸取先生两个人。” 浜畑颇有兴致地附和道:“也就是说,或许一个房间的人都是凶手,那么只要我们确定了一个人,岂不是很快就能把其他人给找到。” 听到众人愈发过分的猜测,中牧脸色微微铁青地打断道:“这里是我们的酒吧。” 沐子抬眼环顾了一圈,空间的话显得有些狭长,吧台也很简单,不过用灯饰还有彩带布置得不错,五颜六色地很有氛围感。 最重要的是终于能看见没有走动、而且坐着休憩的船员,尽管他们大多数都满脸通红地互相开着玩笑,从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笑着,基本上都已经是伶仃大醉。 中牧在后面解释道:“这也是大家平常放松聚会的地方,但属于船员的娱乐很匮乏,酒品倒是很便宜,因此大多数人都会饮酒。” “如果侦探小姐您想问些什么的话,我不认为他们现在是可以沟通的对象。” 未梨挽着水倉的手臂,四处打量着,有些困惑地道:“怎么感觉大家都死气沉沉的?” “如果大半年都在海上飘着,看着同样的海上风景,且没有什么娱乐之时,你也会死气沉沉的的。” 水倉为她的天真感到好笑,弹了弹她的额头道:“光鲜的一面本来就和阴暗面相依相存,天平一边的人愈发轻松惬意,另一边的自然就承受了更多的工作和压力。” “沐子虽然只是通过推理猜测到的严苛的合同,但我听说游轮的确都有设计一套诡异的系统,为了时时刻刻维持住游轮良好运转的假象。” 中牧对于这点倒是没有反对,不仅仅是游轮,服务业大多是如此。他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些人送出去,结语道:“只有这些地方比较重要了,其他的地方很琐碎。” 沐子愣了愣,用眼神向友田示意了一下,又看向中牧道:“中牧桑,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中牧注意到她似乎清楚什么似的眼神,心中有些慌乱了起来,但神情依然十分镇定,“啊,还有一些房间被用来储物之类,您不会想着一一查看的吧,那是浪费时间。” 沐子逼近他道:“可我听过游轮上大多都有一个特殊的区域。” 中牧心中猛跳了起来,躲闪着目光道:“我不清楚您在说什么。” “是吗?” 沐子眯起眼盯着他道:“难道作为船长助理的中牧桑,不知道船上有一个用来盛放尸体的冷冻室吗?” 中牧脸色大变,断然否定道:“您听谁说的!” “没有这样的事吗?” 水倉神色一紧,看向浜畑,“浜畑你经常接船只的生意吧,一般会有这样的区域吗?” 浜畑此刻也感觉到气氛不对,皱着眉头看紧了中牧,“的确会有,而且也合法,为什么中牧桑你要否认?” “咔。” 友田虽然神情犹豫,但仍是从衣内侧取出了手枪并滑开了保险,警告中牧不要做出危险动作亦或是逃跑。 中牧身体僵直地立在原地,虽然牙齿哆嗦着但表现却没有之前那么不堪,苍白的脸上嘴唇紧闭,一语不发。 “我其实不太需要你告诉我了,中牧桑。” 沐子图穷匕见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首先领我去了洗衣间,但我现在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转过身,仿佛如同最熟悉情况一般的船员般行走在岔路复杂的通道里,如果考虑到中牧是想将他们尽量地带离要害,就能很好地推断出冰库大致的地点。 而且由于船员们运尸时或许没有注意,人死后会脱水,毛发的根部会露出来,也就更容易脱落,而没有女人的下层甲板上的长头发,毫无疑问成为了最明晰的线索。 只是,那个女声沐子默默想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冷库 “我劝你不要试图耍花样,中牧桑。” 友田用手枪抵着中牧的后背,神情似笑非笑,他注意到这位船长助理的举止有些不对劲。 而且跟着沐子一路朝冷冻室寻去时,人影变得寥寥,岔路间显得诡异的安静,这一切都在给他作为军人的直觉示警。 中牧在枪口下没有抵抗,但依然嘴硬道:“我强烈建议您们停下脚步,那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友田回答道:“有没有由我们说了算。” 沐子注意到痕迹消失,于是驻足在白色的“壁野”间四处打量。 有些地方贴着一些金发女郎的海报,也有史泰龙和施瓦辛格的,倒是有点趋近于美风,还有一些轮班表之类。 她试探性地将耳朵贴紧舱壁,然后敲了敲,有些脆的空响,只是分辨不出入口到底在哪。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见到尸体,未梨颇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却意外地发现前方腰高的地方,有一处闪烁着红雾,她拍了拍沐子的肩膀。 “嗯?” 沐子回过头,顺着未梨的手看去,眼神一亮,丁达尔效应。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中牧明显灰暗了几分的脸,抖擞了一下他的双臂。 “别藏哦!” 这家伙刚刚意识到不对就将或许是通行证的东西藏到了袖子里,不过这怎么可能逃脱她的眼睛。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白色卡片,贴到红雾处扫描,眼前看不出痕迹的舱壁轰然露出一线缝隙。 窜出的寒气使得沐子如猫般跳开一步,她倒不是特别怕冷,只是现在还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她眨了眨眼睛看向水倉还有浜畑。 浜畑极尽舔狗之能事,反应迅速地带头走了进去,皑皑一片,并没有什么异常,左侧挂着一排防寒服,只是六套的位置只挂满了五套。 另外右侧应该是消毒室,倒t字的尽头是冷库门。 “唔” 沐子偏了偏头,双手一拍笑道:“真是没办法啊,好像只能让你们进去看了。水倉先生、浜畑先生、未梨酱、友田先生还有中牧桑,正好是五件。” 众人愣了愣,只见她神采飞扬地接着强调道:“真想看看冷库里是什么样子,不过查案更加重要对吧。” 未梨弱弱地举手提议道:“沐子酱,其实我在外面也” 沐子跃步一把捂住她的口,紧盯着她。 未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只是和她双目相对。 水倉有些困惑地道:“队伍里可就你是侦探,不进去怎么行?” 沐子一脸勉强的笑容,“真是的,水倉先生你也太小瞧自己了。你也很敏锐的哦,足以背负重任。” 是吗?自己怎么没注意到。 水倉稍微低了低目光,忽然发现她正在打颤的腿,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沐子,你,不是在害怕吧?” “害怕?哈哈,笑死我了。” 沐子笑得捧住了肚子,眼角盈着泪水,“完全没有!不要这样多疑啊,水倉先生!” 众人默默地一副看着她表演的神情。 现在他们完全意识到了,红叶小姐,完完全全是一只戏精,感觉好有落差。 沐子发觉自己的策略好像没什么用,为什么,沙酱都经常被她骗过去的! 她有些惊慌地辩解道:“不会吧,真的不会吧,你们难道认为追过“非自然死亡”的剧、便不敢进冷库的人在现实中存在吗?” 众人麻了。 胆子这么小,建议不要追悬疑以及灵异的电视剧,像是咒怨、修女之类的电影更是不要看,最重要的是别从事侦探之类的职业啊。 不过他们倒是没敢揭穿,有点怕她恼羞成怒。 水倉转了个弯道:“我也认为不可能。但是有人在外面保护我们的安全是必要的。” “我啊!我啊!” 沐子一下子从颓蔽中摆脱出来,微微跳着兴奋地拍着胸脯。 “怎么看都是友田先生更加合适吧!时代早变了啊,沐子,你的格斗术就控制一下中牧桑好了。” 沐子不肯放弃、垂死挣扎,揪起水倉的衣领,“喂!你瞧不起谁呢?” 水倉却偏开脸,下定论道:“我们穿防寒服准备进去。” 拖着厚重防寒服、被夹在队伍中间的沐子面如死灰,打开冷库门时寒雾喷薄而出,不知道把温度设计得这么低,是不是想干制西伯利亚冻鱼。 即便是在全方位包裹的防寒服里,沐子也感觉到冷,不过更让她心冷的是后面的门被关上,彻底激发了她的幽闭恐惧症。 她喃喃着抓紧未梨,缩着身子,“我感觉我要死了!” 未梨只得轻拍着沐子的肩膀安抚着她。 水倉见爱人被夺走既不满又无语,“清醒点,你没有。” 展现在众人前方的是一片和太平间类似的长箱铁格,看到前面的准备室时众人就感觉冷库会比他们想象的宽敞,此刻的规格的确如此,甚至有些壮阔的感觉。 按理说游轮应该用不上这么多才对。而且这仿佛不是改造,“无间号”、或者说“娜莎公主号”下水时好像就是这样设计的。 铁格上标明着号码,水倉费力地将001号抽出,里面是一只沉重的尸袋。 只是在他做足心理准备拉开拉链之时,里面露出的却不是舟茂那张残破可怖的脸,而是一个陌生人,赤裸的身上也没看到什么伤口。 让他感到心惊的是,浜畑还有沐子将002号和003号亦抽了出来,里面的人同样让他并不认识。 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在于,所有尸体都肿得厉害,把尸袋挤得胀起。 “唔,瞧瞧这位哥们,这肚子。” 浜畑开玩笑缓解气氛,“这倒是让我产生了一点减肥的想法,想到有人会看着我死后这样躺着,有些受不了。” 虽然是很严肃的环境,水倉也不由得莞尔,只是两人很快便笑不出来。 因为尸体很快已经超过了双手之数,他们不再全部抽出再费力放回,而是迈着焦急恐慌的步伐只抽出一部分确认,但很快,11、12、1324、25 这何止是超出了预期,简直是突破了恐怖的极点,为什么会这么多? 水倉脸色惨白地停住脚步,双手颤抖,急促的呼吸扑出面罩上形成白雾。 这一幕也稍稍超出了沐子的预料,她若有思索地看向中牧,“船长助理先生,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中牧伫立着,进入冷库后倒是显得很顺从,“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死因、时间、姓名全部按照制度写在了尸袋边的牌子上,侦探小姐您想的话可以去确认。” “不。” 沐子瞪大眼睛紧盯着他,“我的意思是游轮上死了这么多人,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中牧疑惑地回望着她,“您指的是?” 浜畑气喘吁吁地抢着质问道:“你可是船长助理,这都是你的责任吧?” 他想到友田对于中牧的过激行为,一路上的胁迫,忽然心中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他睁大眼睛,惊怒交加地指着中牧大喊道:“我明白了,你就是凶手!” 一时间众人皆惊,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中牧。 中牧额上渗着冷汗,有些仓惶无助地后退,他不太想陷入当时友田的那种处境,天知道不理智的人们会对他做出什么,只是他一时间又找不到辩护的话,只能答道。 “这样的事,绝无可能。” “侦探小姐!”众人叫着沐子想知道她的看法,但她已经无视了争吵开始如中牧所说的那样检查起了尸体。 沐子似乎忘记了身处冷藏库中的害怕,饶有兴致地转着圈对尸体打量。 尸体普遍眉眼上扬,写满了情乐,再加上堆积的肉,略显歪斜的嘴,显得有些欲壑难填。 防寒服起到了手套的作用,她并不怎么忌讳地触摸着尸体,松弛的肉态和冷硬的触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 腿部显得格外肿大,就像是美国那些五六百斤的胖子,看不出腿形,肉是一圈一圈。 她自言自语地看着袋边的牌子道:“解释是饮食饮酒过度、卧床而死也不是没有道理,长期保持一个姿势的确会形成体位性浮肿。” “但是脸部的肉怎么解释,要说一个人体质原因吃胖成这样正常,但怎么会每具尸体都胖成这样?人又不是牲畜,六月出栏,相扑选手一月好像也只会增重二十斤。” 沐子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忽地从另一个方向获得了启发,既然有针对动物的生长激素的话,那么有针对人体的药物吗? “浜畑先生,你不是药剂大师吗?” 她看向浜畑问道:“你知道有什么药物可以造成这种浮肿吗?” “那只是水倉桑瞎说的啊” 浜畑嘟哝着上前查看了下尸体,“睾丸酮之类的应该可以做到吧,还有雄性激素之类的,能使脸、手、足都出现浮肿,但是如果停药的话,症状就会消退。” 一直在用,而客人又没有察觉。 水倉立刻便想到酒液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曼达花瓣还有乌羽玉做到的?” 浜畑摇了摇头道:“曼达的毒是莨菪碱之类的神经毒素,乌羽玉也是如此,和这种体态无关。” 他顿了顿却又皱着眉头,少有地绽放出锐利的目光盯着中牧道:“但能够熟练操作剂量,运用曼达以及乌羽玉的,肯定是毒类的高手,会在别的地方不知不觉下手脚也不足为奇。” “无论是各种酒类、餐点以及零食,甚至是水都是船员们供应的,能够大规模投毒造成这种现状的,也就只有船员。更不用说他们什么都没通知就料理了后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决心 船员会通过无线电交流,秘密处理紧急事态是规定也是常理,但这点客人们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中牧感到有些百口莫辩,他慢慢后退着靠近了边上的地方,手陡然掀开了玻璃盖,按下了壁上的按钮。 “咔轰!” 众人听到后面突然传来的巨响,吃惊地转过头,倒是没发现什么变化。 但仰躺在外面椅上,左手玩着白卡、右手玩着手枪,颇有些百无聊赖的友田则是转过头,一下子目瞪口呆地支棱起来。 只见到冷库如船舵一般的圆门自主旋转起来,并探出金属杆和边上的三道圆孔对接锁住,看着便让人感到固若金汤。 “喂!喂!” 友田惊慌地跳了起来,谁知这一个工夫,白卡从他手里掉落,他仓促在半空中一抓却没有抓稳,横飞出去的白卡立着在地上数下翻滚,在下水道口的栏杆间展翼摇晃着。 他哀嚎一声猛扑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不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抓空,而且头随之“咚”地一声撞在了下水道口旁边的墙壁上。 友田此刻比起绝望,更多的是迷茫,他感觉今天是有哪个神明看他不顺眼,想要赐予他灿烂的灭亡。 他狠狠拍着自己的脸试图使得自己振作起来,想想看怎么办,结果趴在下水道口的脸却和下面一张睁大眼睛、满是血污的脸对上。 他心脏一时间都停止了跳动。 “你干了什么?混蛋!” 浜畑注意到中牧脸上所带的冷笑,还有那个按钮,反应过来不对,冲过去将其扑倒在地上,一拳在透明面罩上都打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但中牧却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很平静地道:“这下你们便别想出去了,锁死之后无论是从里还是外面都打不开了。” 水倉震惊地试图将门转开,但纹丝不动,深深感到了那种蚂蚁面对钢铁般的无力。简直是丧心病狂,这艘游轮的冰库为什么会有这种设计? 沐子愣了好一会,似乎是场上最后一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人,她抱着头蹲了下去,“我就知道一定会这样。不游泳就不会淹死,不攀岩就不会被摔死,不吃年糕就不会被噎死” 她眸里含着泪水,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般的机器人般反复念叨道:“都怪你们,我一直很谨慎的,呜” 未梨神色复杂,这已经不叫谨慎了,再推论下去不出门是最安全的,毕竟动漫里出门便被撞死的女主角也不少,红叶小姐不是喜欢死亡的吗? 不过要是被关在冷库里的话,他们能支撑多久啊,现在由于有防寒服倒还好,因此心大的未梨也只是有一点惊慌。 她看向中牧不能理解地问道:“可中牧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浜畑坐在中牧身上,感觉拳头隐隐作痛,不过他最担心的是撕破防寒服。 于是他转而将其上身提起而又撞在地上来报复,“这还不一目了然吗?他就是凶手!一直以来就在看着我们找寻线索,然后戏耍我们。” “是这样吗?中牧先生。” 未梨困惑地道:“沐子酱说不仅只有一个凶手,那你是想牺牲自己保全同伙吗?” “随您们怎么想。” 中牧神色漠然,“我首先警告过不要掺和进下层甲板的事,也警告过不要靠近冷库,您们无视了我的建议。” 未梨皱着眉头道:“但我们是在为正义调查案件啊。” “这艘船上不存在正义,我想这是客人您们到现在应该明白了的事。” 中牧平静地道:“站在我的立场,比起追求正义,不如追求秩序。” “由于船长不存在,因此凶手威胁了船上的稳定,但现在您们也涉及到了不该探究的领域,同样也威胁到了船上的稳定。” “为了让这艘船继续行驶下去,为了让船上的众人还能够苟且偷生,我想诸位客人还是和我一同在这里彻底沉默的为好。” 未梨听得有些迷糊,为什么这艘船上不存在正义,大家不都是配合着想要抓出凶手吗? 因此红叶小姐拉着她一同进到侦探队伍里她还觉得挺光荣的,自己终于有了一些价值,尽管不常说话。 “别听他的未梨,这家伙已经疯了!” 水倉脸色苍白,有些紧张地喊道。 同时他也用力拍着冷库的门,希望外面的友田能够发觉到不对,但是无论是拍打声还是喊声都只是在这边显得格外清脆,传不过去。 中牧虽然做出了“叛逆”的行径,但似乎依然在尽船员的本分,水倉流露出想要让他闭嘴的意思后,他便沉默地闭嘴了。 而骑在他身上的浜畑在发泄无用后,也沮丧地停了下来,他转动着眼睛看看有没有什么工具,能够撬出一条生路。 “怎么可能,我和侦探小姐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要死你一个人死好了。” 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浜畑不知道从哪拆出了一根铁棍,在水倉满怀希冀的助威下狠狠落在冷库门的身上,两人轮番上阵,虎口都被震得开裂流血了,但冷库门依然像顽石一般没有动静。 水倉都要抓狂了,回头喊道:“沐子,你来用怪力试试吧?” 见沐子没有回应,而是蹲着,抱腿埋头一副完全自暴自弃的状态,未梨只能推了推她,恳求道:“沐子酱?” 沐子偏了偏头,露出一只眼睛看了下未梨。 倒也不想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只是她觉得水倉和浜畑的物理办法大概没有用,那门至少是b级防暴,有超过20cm的厚度,冲锋枪扫上去都会屹然不动。 物理学圣剑的话,除非神父附魔。 她忧郁地站起来,从水倉手中接过铁棍,腰腿肩一线用力,近乎是全力挥在冷库门上。 重而刺耳的“砰”响使得中牧都不由得转过脸,嘴角抽搐起来,只见空心的铁棍从落点向后拧了60度。 沐子叹息道:“你看。” 水倉重新接过“回形镖”,吞了口唾液,又看了浜畑一眼,浜畑的脸色也是一片麻木,不过一想到这种非人类都拿这门没有办法,众人也彻底绝望了,默默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想着各自的事。 接近两个小时过去后,众人的嘴唇开始麻了起来、手脚也逐渐变得沉重。 第一百六十四章 濒死 其实 也不算太坏 浜畑感觉寒意浸透防寒服逐渐入骨,回想下这一生近乎都是在为自己的欲望做些无意义的事,活着仿佛就是不停地在犯错,然后想办法遮掩。 他现在的生活,在仙台湾做点小生意的生活,与其说改悔,不如说是让自己勉强感觉到自己并不算完全的罪人。 说到底人不犯罪要怎样活着呢? 能创造出额外价值的人终归是少数,其他的人只能从别人手中抢夺蛋糕赖以充饥,法律所没有覆盖到的,便是罪恶的延伸。 人之恶犹如漆黑深渊,毫无尽头。 也许红叶小姐说的对,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或许死亡才有所价值,将污秽丢进火堆里能燃烧出一点灿烂的、正义的光彩。 浜畑解开防寒服,从怀里取出一叠纸单,专注地在心中一行行默读着那些已经熟悉无比的条款。 这是他买的生命保险,虽然上面字里行间几乎全是废话,还玩弄了许多机巧,只是也许疾病能拆分出款项,但死亡却没有第二种阐述的办法。 无论他是自杀还是被谋杀,在仙台县都会有一位受益人。 想到那个让人感到温暖,却只能无数次在远处眺望的背影,他那有些怪异难看的脸上逐渐露出释然的笑容,甚至连自己打了一个哆嗦都若无所觉。 水倉感觉已经难以思考,他将未梨紧紧护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如同对待珍贵的宝物一般哈着气,仿佛这样便能隔着防寒服和面罩为她维持温度。 只是因为鬓发的映衬,他颤抖的眉毛都显得白了些,他愧疚而又深情地望着她,终究是自己过去所犯的错才将她连累到这个地步。 水倉不由得喘息着道:“未梨,我有一件一定要向你坦白的事。” 未梨虽然隔着防寒服,依然能从心中感受到后背那具躯体的温暖。 她的心里很平静,虽然这里是冷库,却也像是在甲板上吹着温暖海风,在沙滩上牵着手散步,在桥上相依看着落日,她微微抬头摩挲着水倉桑的脸颊,“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吗?” 水倉苦笑了一声,感到了死神所带来的紧迫的不得不出口的冲动,“只有这个机会说了吧,我腰缠万贯来到横滨时之前的的事。” 未梨的确一直很好奇,但她想到两人在港口的拥吻,其实对于他的过去早已没有当初那么在意。 她大概清楚是什么不好的事,于是提醒他道:“水倉桑,你不是已经把过去都放下了吗?” 未梨的体贴让水倉歉意更甚,他脸色低沉瞥了中牧一眼,又将脸转回来,“可我现在才明白,是否放下并不是由我说了算,那只是自私的单方面的**而已,也是因为我错误的做法才将无辜的你也牵连进来。” “我不这样想。” 未梨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没有水倉桑的话我会怎么样呢?大概会一辈子都被困在俱乐部里吧,还着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务,电话里是黑帮打砸叫骂的声音还有父母的哭声,眼前是陌生的男人和酒精。” 听着她的话,水倉感到心里隐隐作痛,他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生活,而他还是那个陌生的男人之一,随意使唤着消遣着她的身体。 当初想要带她一起走也只是因为她对自己百依百顺,似乎很感谢自己花在她身上的钱。只是现在想想那些钱都被黑帮拿走了就难以抑制地愤怒,她一直住在那个破公寓里。 未梨眨了眨湿润的眼眸,“真的很绝望,其实我很能理解红叶小姐的话,虽然觉得她说的不对,但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软弱了,连死的勇气也没有,真的会很羡慕她那阐述着死亡、似乎什么也要挟不到她的姿态。” “不过水倉桑给了我勇气,即便是逃离一切的勇气,我发现有了勇气之后,我不仅可以从泥泞中挣脱出来,也不需要去想着死亡,甚至可以去追求幸福了。” “所以我想黑夜之后,真的会是很漂亮的黎明吧,只要我不那么软弱。” 水倉愣了愣,他并未感觉自己对未梨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和改变,但他却是头一次感觉到,未梨虽然笨了点,但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想法。 的确,人都不是麻木的。只是他现在如何对未梨的话感到幸福和喜悦,就对自己多年前做过的事感到了同等的、甚至是加倍的痛苦。 因为他正是那种把他人归为下等并以此为借口对其欺凌和剥削的坏人。 他嗫嚅着嘴唇,本来顺理成章就可以说出的事再一次堵在了嘴里。 未梨看见水倉有些僵硬的脸庞,担心了起来,不由得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中牧恳求道:“中牧先生,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你真的想把大家关死在这里吗?之前一起配合查案,我们一直是朋友啊。” 朋友? 水倉感觉未梨把中牧想得太好了,中牧接近取得他们的信任,几次配合红叶,恐怕都是为了此刻把他们全部埋在冷库里。 说不定等到他们铁青着脸、身体完全僵直的时候,船员们会面无表情地把他们收进尸袋和格子里,和其他的尸体一同合理地继续呆在冷库里,继续不为人知。 中牧转过脸,凝视着一脸希冀的未梨,她似乎既不放荡、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这艘船上多少存在的一些无辜者中,或许就有她。 即便是为了大义,不,不应该说是大义,而是为了单纯的秩序,将这样的、前方有希望和幸福的好人牺牲,他也有些良心难安。 他不由得思索是不是因为这样,自己才始终不能成为合格的船长,甚至不如一个在台前表现得很出色的演员。 沉默了一会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想要打开锁死的门只有利用基金会的指令密码。” 有活路的话,自然众人都再燃起了一点希望,他们高声向终于松口的中牧追问道:“密码?” 浜畑再度扑过去,这次没有揪中牧的衣领,脸色甚至还带了点温和,“密码是什么?说出来就放过你好了。” “和里面并没有关系,所以我才说没有回头路。” 中牧也感到冷地抱紧了双臂,哆嗦着声音解释道:“您们进来时大概没有注意到冷库门边有道密码锁,那就是为了防止冷库的禁制误操作而设置的。” “但您们也尝试过了,这里的声音发不出去,而且,外面的友田先生也不可能会知道基金会的密码。” 浜畑的心再度沉下,怒吼着将他丢开,“那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中牧承受着撞在冰冷地板上的疼痛,要说意义的话,也只是给未梨小姐的生命来到尽头之时也存一丝希望而已。 但莫名其妙的,喃喃的低声不断响了起来。 “想吃鱼香肉丝” “想吃麻婆豆腐” “想吃烧麦” “想吃汤包” 众人不由得一脸困惑震惊地侧目,看向声音的源头,抱腿蹲着的沐子,他们甚至都有些怀疑或许像她那样,是减少冰冷舱壁接触、而又保存热量的最好办法。 “沐子,你在说些什么?” 她陡然愤怒地抬起头,眼神和话语却是一片幽怨,“这不是一目了然吗?食物啊。” 浜畑有些困惑地道:“烧麦我倒是有听说过不过我们应该来不及吃晚餐了吧。” 沐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道:“你们有吃早餐对吧?” “是是的。” 沐子咬牙启齿地道:“那你们怎么可能体会到我这个从早上一直饿到晚上的女孩子的心情!” 水倉捂了捂脸,本来很严肃的气氛又被她给搅乱了,“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是啊!当然是!” 沐子拍了拍脸颊,忿忿地站起来跺了跺脚,“耶稣都有最后的晚餐,凭什么我没有?” 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你和耶稣没法比吧。 众人默默地看着发脾气的她想到。 未梨倒是很配合地点点头道:“我今天也只吃了半块巧克力,所以我懂你的哦,沐子酱。” “懂不懂的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沐子双眼放光地盯过去,“主要是你吃了半块,剩下的半块在哪?” “在” 还没等未梨往怀里掏沐子便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水倉吓得连忙翻身在一边紧急避险。 未梨脸色微红,呆呆地被她扑倒不敢反抗,又转头看了下自己空握着的手,而沐子已经抓着包装纸,如疯兔一般对剩下的巧克力咔嚓起来。 沐子吃完后仰头吮着指尖,感觉无论是身体还是大脑都开始回暖。 水倉见她保持了许久静默的姿势,也大概明白了她重新进入了状态,在一旁问道:“沐子,你是有办法了吗?” “嗯。” 沐子托着下颌道,“多亏那半块巧克力,我振作一点了。” “密室冷气” 她向中牧问道:“大门是机械锁还是电子锁。” 还没等中牧回答她便“啊”了一声,“我真是笨,既然外面的密码锁可以解除禁制的话,锁紧的冷库门应该也是有供电的才对,至少在中牧桑你按下按钮前有,还有制冷设备” 中牧脸色微白,这个状态下的侦探让他感到害怕,就仿佛无所不能,什么都在她眼底无所遁形一般。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可能的出口 “至于这么近的三套系统,应该不太可能使用三套供电吧,毕竟这还是在船上,而不是银行金库。” 沐子不经意地吐槽着,目光从冰冷坚固的冷库门上移开,抬头看向顶处一排排的白色管道,虽然好像有接近三米高,但是要是众人凑一凑还是能够到的。 “唔,那是蒸发管吗?要是破坏掉的话,冷库是不是没有办法循环供冷了?” 这下连中牧都吓得脸色苍白,心想着她难道没有常识的吗,还是说单纯的不怕死。 他勉力劝阻道:“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侦探小姐,冷却剂使用的是氨液,要是氨气泄露出来,会烧伤呼吸道,肺出血,您们会死得更快。” 沐子似乎依然很有兴致,“我怎么知道你没有说谎,万一没有毒呢,又或者是氟利昂呢?我还是想试一试,只要使得旁边的机器停下来,至少可以使得温度上升。” “不!里面真的是氨!” 中牧有些焦急,那种死法,可比冻死痛苦多了,“而且就算您破坏掉冷凝管,制冷机也不会停下来啊,它们在上面的机器间里。” 沐子唔了两声,眼神微亮地道:“和风扇相通吗?” “对” 中牧惯性地做了回答,陡然睁大眼睛紧盯着侦探住了口,如果说不清楚氨的毒性的话,她又怎么会怀疑里面是无毒无味的氟利昂。 侦探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套他的话,自己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嘿嘿” 沐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可是说过我很聪明的吧!” 中牧脸色僵硬地紧抿着唇。 “好了。” 沐子拍了拍手道:“我们来搭一下人梯吧。” “浜畑先生在最下面,然后是水倉先生,然后是我,带上铁棍的话,我们的高度应该够了。” 浜畑不敢相信地看向沐子,任何一个正常人会把最矮的他放在最下面,而把最高的水倉放在中间吗?“人体建筑学”应该是得的零分吧,他可是一目了然的虚胖啊。 “我觉得我在中间比较好。” 见她完全没有理睬他的话,他又举起手高声道:“那个我应该在中间!” 由于到了完全无法装傻的地步,沐子无可奈何地看向浜畑,双手交叉做出一副防御般的姿态,坚决地说道:“绝不不要!” 浜畑瞪大眼睛,“为什么啊!” 沐子有些不自然地偏过脸,“总感觉浜畑先生你会做些什么,水倉先生看起来比较正经。” 水倉微笑着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以称赞她的眼光。 浜畑忿忿地看了看得意的水倉,以及点头表示赞同的未梨,甚至连叛徒中牧都是一副不能再同意的神情,感觉整个人蒙受了巨大的侮辱。 他指着水倉道:“难道水倉这家伙不才是肉眼可见的、老牛吃嫩草的变态吗?你们这群颜狗,不要因为人的相貌而怀有偏见啊。” 水倉顿时被踩到尾巴一般的炸毛,脸上铁青地空挽了挽袖子,“你这混蛋在胡说些什么?” 未梨脸色通红地连忙拉住他,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被关到冷库里竟然还能头脑发热地吵起来,“要不水倉桑你在下面吧,沐子酱,我相信浜畑先生应该不会做什么的。” 沐子怀疑地看向一脸笑嘻嘻的、似乎取得了重大胜利的浜畑,抱着肩膀害怕地退着,感觉到危险已经靠近了她的身体。 不过水倉却吹胡子瞪眼地道:“未梨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可是老大叔啊,老大叔,在下面怎么可能承受的住这死胖子的体重!” 未梨捂了捂脸,怎么这个时候反倒不要自尊地服老了?所以最重要的还是互相伤害对吧。 她看向沐子,有些心虚地道:“那沐子酱你在最下面怎么样?” 沐子看了看高大偏壮的水倉,还有胖胖的浜畑,双腿都发颤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道:“未梨你是在作为一个善良的好人在提建议吗?我可是年龄最小的女孩子啊!” “会被压死的啊,我!” 未梨感觉自己也有些过分,但是这群人真的好没救啊,都在为了逃避最糟糕的位置自戴帽子。 只是刚刚还在叫嚷着的水倉和浜畑反倒是在这时默契地停住了话,转头思索着看着沐子,好像只要不让他们在最下面承重,他们就能统一战线。 而且她不是怪力吗?一定可以的吧。 “” 沐子双手扶着墙,脸色气得通红,承受着水倉踩着肩膀往高处攀的重量,瘦小的肩膀仿佛都在咔咔作响。 她恨得几乎要把牙都咬碎,咒骂道:“就应该让你们这群禽兽死在这里好了” 开始往上爬的浜畑一下子使她膝盖都沉了一沉,话语中断。 “怎么样,没有太重吧?” 浜畑朝下面的水倉得意洋洋地问道。 水倉虽然没有像沐子一样仿佛陷入了窒息,但此刻也是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只能回道:“你这混蛋!” 浜畑用铁棍去弄风扇,如果没有被沐子弄弯的话长度是够的,但现在明显就差了一点。 “欸?” 他对此刻尴尬的状况感到有些茫然,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手太短了的缘故。 中牧抬头看着他们的“人梯”有些想笑,除了怜悯之外,同时也有些后悔,说不定这几个活宝造成不了太大的灾难,只要让他们把冷库里的情形不外泄的话。 水倉抬头有些困惑,“你还没弄好吗?浜畑。” 浜畑咳嗽了数声,“还差一截距离,可能得让未梨也上来。” “你们!” 沐子已经出离于愤怒,“人梯”剧烈得摇晃起来,这使得无论是水倉还是浜畑脸色都瞬间惨白,他们胆战心惊地看着地面,这个角度摔下去肯定没有好事。 “冷静,沐子!” “千万要冷静!” “等等!我有办法了!” 最后的高声是水倉的,他嘶哑着声音喊道,“三个人就可以,沐子你先别摇晃了!” 沐子被压得泪水都快涌了出来,用简直是对毕生之敌的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上面两人,水倉还有浜畑都被盯得心中发怵,不过人梯的“底座”倒是稳定了。 水倉伸展着双臂,努力保持着平衡,抬腿,从坐改为蹲在沐子肩头,然后直膝站起,浜畑“喔喔”叫着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巨人。 未梨捂住嘴,吃惊地双目放光地看着这一幕,“東東京铁塔!”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难临头 “这下总该够到了吧?” 沐子愤怒地抬头问道。 只听见“乓乓滋啦”的声响,浜畑用铁棍将风扇卡住,想办法将扇叶拆卸了下来,并抬着屁股一下下离开了人梯,爬进了前方黑漆漆的通风口通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还在忿忿不平,他脚最后两下蹬盖在了水倉的脸上,不等其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裤脚,便飞快地消失进了黑暗。 浜畑摸索着,感觉沐子套到的情报并没有问题,排风扇应该算是半隔墙型,通道很短,并在转角向上延伸,也不需要攀爬。 浜畑将头探过去,便盛到了上方铁网透下来的光亮,同时耳边亦响起了有些轰鸣吵闹的机器声响。 上方的铁网似乎并没有钉死,浜畑用了下巧力就将之托起,随即揉动着身子钻出。 眨了眨眼睛看到摆放成一堆,和下方连通的、将他们逼入绝境的“万恶之源”,浜畑难以掩饰心情的激动,立刻便向通道大喊过去,“这里真的是机器间!水倉,沐子,还有未梨,我们有救了!” 浜畑的喊声在通道里回响着传出来,众人神情稍微变得明朗了一些,更加忐忑地搓着手抵御着寒冷等待着。 随着浜畑活动着发僵的身躯,亟不可待地冲过去关停了制冷的机器,“吱呼呼”的声音响起,另一道没有被拆卸的高处风扇也一下下减慢了速度最后停止不动。 倚着墙急喘着的沐子于是也有点开心,虽然温度不可能很快升起来,但心理上已经多了很多暖意,甚至想着现在是不是可以宰个水倉庆祝一下。 她举着两只爪子,眯着一双虎眼,一步步接近已经觉得不对味、讪笑着拉开距离的水倉,算上船长室里的,已经是两次小仇了。 未梨有些困惑地道:“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竟然有连接机器间的通道” 中牧脸色灰暗,计划到这一步已经彻底完了,他没什么能做的了,这个侦探小队出去后便是一场不亚于船沉的灾难。 他叹了一声气坦白道:“锁死大门的设计主要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突破进来,没想到冷库里面会有人尝试着出去。” 未梨展露笑颜,“看来神明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中牧先生,不过你真的是凶案的凶手吗?” 中牧平静地摇了摇头。 未梨还是有点相信这个船员助理的,因为要害他们的话,没有必要等到现在。一时把他们锁在冷库里,也像是临时的冲动。 她遗憾地说道:“但你的“为了秩序”的解释,大家恐怕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开始不真诚地向大家解释尸体的原因呢?” 死亡的危机面前,人大多都会自说自话、为自己而行动吧,更何况船上几乎每个人都有来到“无间号”上的隐情。 中牧默默地看了未梨一眼,也许只有眼前干净的她能够听得进去别人的想法,但可惜的是,她是极少数。 长而持久的关节锁继拓也过后有了第二个资深受害者,水倉如鱼般凸着眼睛惨叫起来,仅剩能动的一只手臂拍打着着沐子扼住他脖颈的手臂,不过更大的疼痛来自于她的双腿拧着他的肩膀和臂弯。 “我我投降” 沐子轻哼一声,过了三分钟才放开他,水倉一下子瘫在地上。 她这才将重新关心起出去的问题,双手拢在嘴边喊道:“浜畑先生,找到了给大门通电的线路吗?” 浜畑扶着脑袋,的确在打量着纠缠在一起、又如同女人发丝一般披散出去的各色电线,他也没电路方面的知识,根本不太清楚到底要“剪”哪根。 不过毕竟眼前的不是炸弹,他很快双目一亮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他举起铁棒开始大肆破坏,一时间断裂的电线冒着火花如同飞蝇一般在室内飞舞,竟有一根如同报复一般疾驰着朝他脸上甩来。 浜畑吓得转身扑倒在地面上,但地上也有一根潜伏已久的“长虫”,不过瞬息他手上的防寒服便是一片焦黑,隐隐燃起了一点火苗。 “啊啊啊!!!” 他当即不敢再停留跳入地下通风口,听着背后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仓惶向前爬窜,甚至眼前的通道壁上都映出了背后的火光。 伴随着电源被切断,金属杆一节节地从孔眼里抽了出来,冷库舵状的圆门缓缓转动,众人惊喜地扑到门口,看着逐渐露出的外面的风景,此刻每一秒的等待都有些度日如年,就像是核战后钻出地面的避难所居民一样。 只是沐子听见似乎在哪里回荡着的惨叫声,不由得回头,“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水倉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想起道:“遭了!浜畑那家伙还在上面!”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回过头,只可惜慢的不止一步,一个滚胖的球如獾般四脚并用地从风扇处冲了出来,浜畑在空中翻了几个圈,茫然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地面,又看了看远处呆滞地看着他的数人。 “啪!” 重重地正面落地,犹如一张大饼,不过好的是四周溅起的寒气倒是将他背后的火苗扑灭。 但他痛呼一声顾不得咒骂就从地上一弹而起,并以“千米每秒”朝门口冲去,从众人身边超过时才高声喊道:“火了!要炸了!快跑!” 水倉愣了愣,还没琢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感觉震簌感在头顶晃荡了起来,伴随着冷库天花板上的泥尘,然后是一声爆响! “砰——!” 火焰如同一条火龙般从两个通风口窜出,将剩余的一个风扇直接撕得稀碎,更加糟糕的是,天花板开始皲裂,掉落泥块,那排排的管道上也出现裂缝,窜出一股股白雾。 水倉的脸色骤变,朝浜畑喊道:“你这家伙干了什么!” “现在还有时间关心这种事吗?”浜畑有些心虚,但触底后反而变得理直气壮,怒指挥道:“快点把门关上啊!” 未梨担心地提醒道:“可中牧桑还在里面。” 浜畑不管不顾地奋力推着厚重的圆门,“那家伙死在里面不更好吗,我们就安全了。” 未梨接着劝阻,“但这样我们就不知道他的同伙是谁了,把他交给沐子酱拷问不更好吗?” 这下利益攸关,浜畑和水倉互视一眼停了手,往刚好只剩一人宽的缝隙里往内看去,只见氨液泄露后,刚刚还表示要“殉库”的中牧顶着一张仓惶的脸,往这边跑得飞快。 在他身后火龙与白雾相遇,更是扩散出波浪般的火焰,并从中亮起一团团爆炸的火光,光是冲击波都使他的表情和头发十分凌乱。 一众人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臂,看着中牧与时间竞速的狼狈模样,戏谑地嘲笑道:“看来在混乱面前,秩序有些不堪一击嘛,船长助理。” 透过面罩的中牧脸上半是羞红半是惊恐,火焰将他的身后全部点燃,他现在就像是没有摩托的地狱骑士。 不过通过众人给他留的缝,他倒是险而又险地一头扑进了准备室里。 水倉和浜畑立时用力推着大门彻底合上,不愧是防暴一流的重门,张牙舞爪扑来的火舌被拦腰截断,众人只听到了最后的一声轰响,便恢复了与世隔绝般的安静。 他们不由得庆幸地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水,只是忽地又想到,冷库被毒火淹没,恐怕尸体也无法取出作为罪证,这才是中牧忽然也逃出来的真正原因。 众人如梦初醒地怒视着中牧。 但中牧在地上滚动着将火灭掉后,心情已然平静下来,展露劫后余生的笑容,“我想经历了这么多,客人您们应该可以和我达成和解了吧!” “谁和和你和解?你这家伙可是差点害死了我们!” 浜畑愤怒地道,“你以为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吗?别忘了你的性命还捏在我们手里,是不是,友田先生?” 见没有得到回应,他困惑地转过头,只见外面的门打开着,准备室里空无一人。 友田先生是见他们被缩在了里面,搬救兵去了吗? “我的性命的确在诸位客人手中。”中牧笑着道:“但您们应该不想杀了我后将一切背负起来吧,可有很多人能证明我是和您们一起来到的下层甲板。” “你这混蛋也太卑鄙了吧,你干了什么你自己都清楚!”浜畑见吵架不是对手连忙向沐子求助道:“给他来点狠的,沐子,把他知道的全部挖出来。” 中牧想到煙石崇和戸取在拷问下的表现脸色一变,回退数步,“我一直以来说的都是实话,我要怎么做诸位客人才相信,我们船员和客人被杀的事件无关?” “别狡辩了,鬼才会相信!”浜畑愤怒地道:“那么多尸体都被你们偷偷摸摸地收拾了,你当我们多傻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上你们的套。” “我看干脆把所有船员都抓起来,挨个审问好了。” 水倉抱着手臂,一脸严肃,附和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时在众人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忽地停住,浜畑回过头,却见到是少说有十二十名的船员来到了门外,由友田引路。 船员们毫无疑问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向内看了数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所有人的脸色都紧张起来,场面的气氛一时间绷起,极度沉重。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会面 友田没想到他们竟然靠自己出来了,而且偏偏是这个时间,不由得瞪着浜畑。 浜畑也只得尴尬地挤出勉强的笑容,摸着后脑勺对船员们说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们信吗?” 船员们默默拿出了水手绳,然后扯了扯,试试够不够牢固。 水倉等人这才意识到下层甲板是船员们的天地,此刻无论如何都是要认怂才是上策。 中牧瞥了侦探小队里众人难看的脸色一眼,倒是站出来制止了船员们,笑着解释道:“冷库因意外毁掉了,损失应该会由基金会评估承担,还好没有人员伤亡,大家回归自己的职位吧。” 他微笑逐渐灿烂,“为了游轮的秩序,我想侦探小姐你应该不会向外传出一些不必要的流言吧。” 沐子撇着嘴角,盯着中牧道:“你现在真的很像反派啊,船长助理先生,但是对我们不利的话,你们的处境一样会很糟糕吧。” “虽然你们行动一致,但是人数上可远远不及这船上的游客。” 中牧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沐子却接着道:“既然对抗对我们都不利,而我也没有与你们为敌的打算,那么是不是应该真正地好好听一下我的请求呢。” 中牧愣了愣道:“侦探小姐您的意思是?” 沐子在鼻尖竖起食指道:“满足我的好奇心、或者不阻挠我对谜团的探究即可。” “我并不关心你们自身,关心的仅仅是秘密而已,用之要挟、张扬出去,以及一切和推理无关的用途,都不在我的行为范围之内。” 中牧皱了皱眉头,“可您怎么保证这一点?” 沐子感到奇怪地望着他,用手按在心口道:“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一起凶杀案可能牵扯出了无数人的恶行,但法律只会审判一个主谋吧,而我只会把这一个人牵扯出来,又或者是一个人都不牵扯出来。” 中牧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岂不是十分随便。” “的确有点随便。” 沐子偏了偏头,“但是就像你们一直在称呼的,我是侦探,又不是警察,而且死掉的人我并不认识,我为什么要为你们都不想查出的真相担负风险和性命。” 船员们脸色各异,嘟哝着嘴很想批判眼前这个侦探的冷漠,却一时间发现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说辞。 就连中牧,也是脸色苍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眼前这个侦探极为敷衍,但又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人选。 沐子捂着咕咕叫着的肚子,认真对中牧道:“冷库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从中牧桑你之前好像一直在协助的姿态可以看出,找出那一个凶手应该符合你的利益,但是我现在却有些不太确定了,其中包括你能不能代表你背后的危险分子,以及你和船员们究竟有没有明确自己的立场。” 中牧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船员们,想着如果凶杀案真的是他们其中数人做的,自己要不要包庇,而且他们会不会停手,能不能和他们协商停手,至少保证船先开到安全的地方。 “就是这样。” 沐子交叉双手道,“从现在开始调查终止,我要去吃饭去了,直到中牧桑你还有其他的,唔,至少三名船员代表能给我一个为大多数船员表态的答复。” 中牧震惊地道:“怎么能这样,那今晚怎么办?” “你想拖着我一起死在冷库的时候,有想过今晚怎么办吗?” 沐子轻哼一声,“凶手先生如果想犯案的话,不要找我,我很胆小、而且会逃跑的,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会停止了,就像现在一样。” 她转手指着中牧:“我的建议是事情有变先刀中牧桑,这样我收到信号,就会立刻、马上、顿时终止调查了。” 中牧脸色煞白,心惊肉跳地左右看了看一张张熟悉而又不太熟悉的脸,将沐子的手指压下去,但她随即又马上抬起又指了自己。 他吓得快要失禁了。 侦探的报复心原来这么强的吗?他不禁有些后悔得罪谁不好,竟然得罪了她,明明众人在剧院里被她玩弄成那副惨状。 “哈哈,很好!” 笑声伴随着鼓掌声从不远处响起,船员们这才意识到其中多了不认识的人,并被迫被那强壮的棕发外国男子用双臂撑开一条道路。 在他护持下走出的是一名衣着朴素却显得很有底蕴,就是眉眼间的笑意有些阴险的老者。 財津歩微笑着拍着双手道:“将您那敏锐的观察力,还有那无以伦比的调查实力放到一边不提,这份协调统一的举措就足以精彩到让我叹为观止了。” “不愧是警视厅的天才侦探,我从仲見警监还有金宮教授那里都听说过您,在您的协从下uit屡立奇功,有您在船上,我倒是放心了许多。” 他这倒是说的真话,因为不知道凶手会从什么角度下手,他急需暴力之外的手段,因此连不藤敬这样的小棋子也用上了,哪怕到时候多个挡枪探路的都好。 现在情况变得更好了,虽然不知道侦探为什么会涉案并看中不太重要的不藤敬,但他却有了一个人可以强强联合,不说掌控局势,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了。 沐子有些困惑地看着这名突然出来、说了一堆好听话的老者,“您是?” 財津并没有准备隐藏身份,毕竟在侦探的面前还是坦诚点好,他让内厄姆将周围的人都驱散,伸出手友好笑道:“久仰了,我是大谷建设的董事会长,財津歩。” 沐子瞳孔微缩,如同过敏一般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空白的大脑仿佛有什么要钻出一阵绞痛。 財津注意到她的异常有些奇怪,不过天才大多都是怪人。 沐子抱着脑袋,好一阵子绞痛才平息,看向財津困惑道:“我认识您吗?” 財津解释道:“您和仲見小姐私交不错,又是金宮教授的学生,我想应该是在一些酒会上有过数面之缘。” 沐子心想着自己没有去过酒会啊,和露央沙一起在厨房里做饭倒是有过。她握住老者的手,肌肉却不由得用上了全力。 財津感觉自己的手骨仿佛要被揉成了一团般咔咔作响,痛得脸色瞬间惨变,不过还是拦住了上前的内厄姆,只是如同一般和煦的老爷爷般笑着。 年轻人嘛,气盛,很好理解,也更好合作或者说操纵。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正月朝拜 沐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用力过度,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大谷建设株式会社,好像是三井财团的成员之一,会和露央沙的父亲,仲見先生那样的高官认识就毫不奇怪了。 只是她自己不太喜欢这种地位很高的老者,因为很多都是思想顽固、算计上吃骨头不吐皮的人,当然也可以说是意志坚定、老谋深算。 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有点反感权威? 她穿过他身边,“財津董事会长,虽然很高兴认识您,但我要吃饭去了。” 財津呵呵笑了数声,“如果方便的话,还请让我一同前去。” 沐子倒也没有反对,别人都这样贴上来了,就没必要再拒人以千里之外。一旁的未梨没能掩盖住小声的惊呼,使得她瞥了一眼过去,从水倉、浜畑他们惊讶的表情来看,似乎和老者之前便认识。 在船员们警惕地目送下,一行人离开了隐藏甲板,通过中牧引领的通道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旁便是商业步行街的餐厅。 沐子有些没好气地看向中牧,瞪着他。 他却在众人的怒视下死赖着不走,很明显现在的合作不是蜜月期,他更要紧盯着大家的动向。 水倉迈进餐厅时有些心惊胆战,但很明显不是游轮上所有的餐厅都像“弥雾”那般辉煌而诡异,里面吃饭的人虽然少了一些,但很正常。 他舒了一口气,向沐子悄悄递过去的眼神全被她无视,反倒是看清了她专注地点了牛排搭土豆泥,还有玉米浓汤。 水倉看着端到她面前的热气腾腾的菜肴感觉胃中一阵翻滚,目睹了两处案发现场,又在冷库里被和尸体一起关了数个小时,真亏她能对油荤毫无芥蒂地下口。 众人神色复杂地互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刀叉分着盘中的华夫饼,亦或是吃着意面之类。 酒足饭饱之后,沐子满足地托着脸颊继续翻着菜单,她意外地发现好像所有的菜式都没有标价,即便是看起来就很上档次的菜式亦是如此,慈善游轮? 可家乡的道理总不会出错,免费的东西说不定最贵,哼!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标好了要致她于死地的陷阱?她睁圆眼睛,甚至将菜单的单页举至半空中透光打量。 財津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想法,拿餐巾擦了擦嘴角,微笑道:“五百川侦探,这艘游轮的诡异之处颇多,老夫也能理解您关于船上种种免费福利的怀疑。” 沐子脸庞一红,镇定自若地将菜单拍合放到桌上,说道:“不错,这就是我想问的问题。” “老夫不知道您调查的进度到了哪里。” 財津顿了顿试探着抬起目光,不过沐子根本没有搭他话的打算,他也只能继续道:“不过您应该知道,这艘娜莎公主号,是浅山启明基金会的产业。” 沐子看了下中牧,点了点头。 財津于是继续说道:“那么您应该也知道,浅山启明基金会涉及到的种种” 他沉吟着思考着措辞,同时也是在不断拿观察沐子对这种事的态度,“在各种争议的生意中所扮演的不太光彩的角色。” 沐子愣了愣好奇问道:“可这和游轮有什么关系?” 財津拿着手巾掩着口,咳了数声说道:“因为这里正是很多场大生意进行的地点,譬如下端不明的军火、人口运输、文物转卖之类的交易。” “虽然刚开始游轮只是为了接待国内外的各种权贵,但现成的条件摆放在了一起,如娜莎公主号的庞大体量,通行的种种特权,还有平时很难齐聚一堂的人,于是各种各样的来往和生意便不可避免。” 他说道这里不由得展露笑容,“娜莎公主号说是每年生意人们正月朝拜的神社也不为过。” 沐子对他那些含糊不清的词语有些疑惑,追问道:“什么叫做下端不明的军火,还有人口运输?各国法律都不允许转卖文物吧?” 財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盯着她,不知道侦探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或许只是想听到从他口里说出来捉弄他。 他呡着红酒,过了会才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坦白而言,军火的乙方可能存在主权国家以外的主体。而人,当然有些是想着移民来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也有少数是由于各种不可控的形势造成的。” “文物的话,或许鉴定真假出钱之时有些忽视的地方,譬如对卖方得来的方式没有过问。” 沐子瞪大眼睛,她稍微明白一点財津董事会长的黑话了,也就是说这里或许有人曾经做着向恐怖分子兜售军火,贩卖人口以及盗买文物之类的肮脏的、赚钱没有底线的事。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质疑道:“浅山启明基金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吗?这些事情被揭露出来,法庭上第一个被押上去被审判的反而千代島先生吧。” 財津见她反应并不剧烈,心里放心了一些。果然这个侦探和她说的一样冷漠,至少只是在考虑法律的事,没有像一些人跳起来聒噪地叫嚣什么人权啊之类。 他阐述道:“风险当然会有的,只是千代島桑既然有邀请诸多大物的影响力,自然也会有相应的担当。” 他微笑着拍了拍手心,“问题只在于价钱合不合适而已。” “刚好一成的“杂项费”买来船票,换来在游轮上尽兴的游玩,再加上千代島桑也有着自己暗地的生意,大家还能对彼此心知肚明、肝胆相照。” 財津怀念地道:“那说是自80年代泡沫经济后的二次辉煌也不为过,甚至我们还选出了两届体面威严的首相。” 沐子大脑一停,很平静地将他说的词忽略,毕竟財津并不能代表船上的所有势力,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希冀她办案的地步,他应该只是在借势而已。 不过水倉诸人倒是吓得一抽,除了中牧还算好点,其他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打断两人的谈话,连红叶小姐的身影都连带着变得更加可怖伟岸了起来。 沐子若有所思地将话题拉回来道,“那么船上的免费服务也便是遗留自娜莎公主号的传统了。” 她看向中牧。 中牧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我不太清楚,但基金会是这样安排的。” 听到中牧提起基金会財津的脸色开始变化,放杯说道:“但浅山启明基金会在三年前就已经消失了,连带着娜莎公主号。” 老者脸色难看地道:“所有的钱都被抽出,被终止清算,不知道账目掌握在谁的手中,而且千代島桑也踪影全无。” 中牧愣了愣,这可是他完全不清楚的事! 沐子不以为意,“是不是经营不善,出逃海外了呢?” “绝无可能。”財津冷声道:“即便是资金上出了巨大缺口,大家都会拉他一把,这一点老夫想千代島桑也清楚。别墅里整整齐齐,一家三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不见了,包括千加侄女也是如此。” 病愈之后的千加大小姐吗? 沐子困惑地思索着,即便是她父亲做了坏事,也和她没有关系啊,而且听財津董事会长的描述,千代島的别墅里也不像进了强盗。 她奇怪道:“这么大的事,新闻却没有报导呢,都三年了,警界没有调查出什么吗?” “怎么可能让警方插手!” 財津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道:“万一查出点什么其他的怎么办!” 此刻老者焦急而害怕的脸色倒不像作伪,不过他很快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老夫失态了。” 沐子愣了愣道:“您不是认识仲見警视总监吗?还有金宫老师。” 她默默想到,他们的道德水准都很灵活,很适合做私活的吧。 財津沉默了一会道:“立案了,但只有几个小警员在调查,恐怕他们不想牵涉进来。” 沐子差点笑出声。 所以是当年坏事做尽,现在被以暴制暴也不敢向官方求助吗?虽然朋友很多,但都是绕道走,完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我大概清楚您的想法了,消失了三年然后又突然出现的娜莎公主号无疑在您眼里十分蹊跷,而且恐怕对您不怀好意。” “可是。”她实在不明白这帮人是怎么想的,“既然知道不对劲了,您为什么要登船呢?” 財津咬了咬牙道:“我的建设会社可不像千代島桑的基金会那样独立,而是很依赖在大众眼中的名声信誉。要是发生什么冲突,即便我活了下来,但新闻一报导就全完了,我的家族产业,还有我儿子的前途。” “面对那些人的邀请,我没有选择。” 沐子想了想,的确,破船大家还能修着补一补,操纵舆论、拿点钱打点关系出出力什么的,但沉船大家恐怕会争相跳船吧,只剩下划桨的人跑不掉。 “不过这也是一劳永逸的机会,五百川侦探。” 財津眼里放着可怖的、殊死一搏的光,脸上堆积着惶恐到了极致变得兴奋的笑意,“这里是在海上,没有消息会传出去,他们要战争,我们便给他们战争,要阴谋,我们便还以阴谋!” “我?”沐子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她没什么要一劳永逸的啊,还有战争,听着就可怕。 第一百六十九章 煽动 財津点了点头,极富煽动性地撑在桌子上高声道:“多年前我们是胜利者,这次我们同样会是胜利者,只要度过这一难关,我的钱,我的权力,都可以供您所用,我们可以脱下破旧的外衣重新穿上崭新的外套,去做更多的生意!” 沐子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大概能明白他在试图收买自己。 她只是默默地道:“我只是想回去见到朋友,因此在查案而已。” 她都不知道沙酱怎么样了,还有直人私奔的事,虽然她是兴奋地在默默支持吧,但直人和身为大臣的父亲对抗,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財津愣住了,被她的话似乎触到了柔软之处,收起了那副摆弄金钱和阴谋的姿态,眼眶里开始盈出泪水,“我也是一样,想回去和我的妻子儿子重逢。” 内厄姆瞥了雇主一眼,其表现倒是很符合他对于岛国男人的印象,深情的确有,但也十分残忍。那五个情人完全成了替身,財津死了恐怕就要将她们一起沉海,免得后续麻烦。 財津转而有些愤怒,“可这里没有训练有素的船员,没有彬彬有礼、身份高贵的客人,反而是有隐藏在人群中,想要借机除掉我们的凶手。” 我们? 沐子困惑地指了指自己,“我也包含在内吗?財津董事会长,我可没做什么坏事。” 那你怎么会在游轮上呢?財津在心中想着,但没有把实话说出来,而是不可以置否地顿了顿头道:“您放心,我不会打探您的过去。” 他意识到什么破涕为笑,“我的想法不是和您的**十分契合吗?我相信这是我们大家合作的基础。” 他环顾一圈,包括水倉、浜畑、甚至是中牧,“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精诚合作,大家一起平安归去,向着未来重新进发!好吗?” 沐子心里有些犯嘀咕,为什么这蔫坏蔫坏的老头能这么流畅地说出似乎感人肺腑的话,明明要是他的破坏性再大一点,他的未来都快成为人类的末日了。 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会莫名感觉自己是他的同类呢? 她感到十分困惑,毕竟自从早上醒来时,她仿若就蒙在一切都看不清的雾里,虽然这给了她新奇的挑战,可这难度也太大了些。 而且自己像是生化危机里爱丽丝的克隆人一样,看起来自主,却似乎在被外界引导着推进。 打开房门的中牧,不认识的水倉,懂药的浜畑,还有眼前奉行钱能通天、罪孽深重的老者。沐子也在用余光打量着众人想到,好像所有的人都想着利用她查出凶手。 虽然想要回到陆地的愿望是一致的,但她可不是什么不问是非的工具人。 財津此刻满心都是燃起的斗志还有自己的计划,根本没注意到沐子的脸色,继续道:“谈起找出凶手,船上成员复杂,但老夫觉得暂时可以分成服务人员和被服务的乘客两大部分。” “老夫来排查乘客中的陌生人,您来限制服务人员的动作怎么样?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拖延时间,保证我们的安全直到我们找出凶手的身份。”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反感,老者并没有强行说要加入队伍和她一起行动。这样各做各做的她可以接受,沐子点了点头。 財津舒了口气,说了那么多的好话和许诺,并告知了许多重要信息,就会为了这一刻的成果了。 他安心笑道:“现在船员那边暂且被您在理清,不过为了不将您误导进其他的方向,我决心向您坦白一件事。” 他语气平淡,却一句话使得众人惊跳了起来。 “舟茂的死和老夫有关。” 財津随后向众人介绍着身旁的棕发魁梧男子道:“这是内厄姆,我的保镖,准确的说是他动的手。” 吃着樱桃的内厄姆茫然抬头,努力才压抑下了浮现于脸上的怒火,在他看来財津根本不需要和任何人合作,把一切交给他就好了,其他的人根本不值得信赖。 不过好在他只是自作主张地说了自己是保镖,并没有提到跟在游轮后的雇佣兵,大概是因为之前的是心生不信任敲打自己。 水倉和浜畑难以理解地看着財津,脸色惨白,中牧则是完全没想到,脸上一片呆滞。 財津笑道:“一个坏警察的死,不必同情吧。” 他略感赞赏地看着沐子无动于衷的脸,赞许道:“看样子您早已完全明白了。” 唔。 沐子依然有点懵,知道什么,舟茂是谁? “您,您为什么要动舟茂警官?”浜畑的声音有些结巴,他最害怕这种人了,一个活人说杀就杀,“他不是我们这边的吗?” 財津得意地看向旁边的内厄姆,见他漠然不语后皱了皱眉头,转过头自己解释道:“那是必要的牺牲。” “这游轮的起源、一切进展都是随着剧院推动,可以说是凶手可笑的仪式感也好,但毫无疑问剧院里藏了些什么,老夫想去看过戏剧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 他大义凛然地说道:“如果不将里面的东西试探出来,恐怕还有更多的人死亡,至少舟茂的死给剧院提前带来了关注,五百川侦探您也是因此出现的不是吗?” 自己出现?什么时候? 沐子感到困惑,还未提问之时財津便皱了皱眉头,冷声继续说道:“老夫认为煙石崇和戸取的死便是他们的反击,而五百川侦探您关于地狱的推断并没有错,凶手的确是想把我们一个个送进地狱。” 財津冷笑道:“呵呵,无间号无间地狱恶徒们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进行张扬。” 尽管态度冷硬,但他想起了煙石崇还有戸取那悚然死相也不由得战栗起来,他要是没有内厄姆的保护,毫无疑问会遭受比这两个人惨烈得多的酷刑,直到咽气为止。 无间地狱?仪式感? 沐子倒是双目一亮,双手轻轻一合,感觉一切都对得上了。 受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毫无终点的大海、以及充裕的供给剥离着五觉,能将人活着的实感从生活中剥离出来。” 对于欲望充沛的人,或许很快就能在无聊中走入迷失,在恐慌中变得疯狂,会将各种事情、特别是别具仪式的现象,当成上天的征兆。 也许之前在案发现场袭击水倉的,就是那样一群丢失了自我的人,食客们显然信了什么邪教作为心灵依托,变得更加危险了。 这时她耳边传来財津的声音。 財津认真地建议道:“老夫请您再去看一下剧院,不光是戏剧,还有奥巴代亚爵士剧团。” 第一百七十章 群魔乱舞 剧院?游轮上还有剧院吗? 沐子好奇地竖耳听着,心中感叹这里还真是大布尔乔亚的据点。 船的来历稍微明朗了一些,只是自己为什么会登上这艘船仍然不清楚。 財津微笑着瞥了不藤敬一眼,起身准备离去,“走了,内厄姆。” 只是这时内厄姆还在和友田隔着圆桌进行“友好”的对峙,显然友田已经从財津透露的信息中回过味来,之前完全是这个外国人在陷害自己。 虽然内厄姆比起友田还要高出半头,但是两人身形都十分魁梧,如同压实在椅上,那凶狠相对的眼神简直要撞出火花,沉凝的气氛更是让众人充满对他们突然掀桌的担心。 “fuck-you!chi!” 友田陡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拨动一圈在手中反握住,上身欺近越过桌面的同时,刀尖也带着淋漓的寒光横挥而去。 反观内厄姆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依然抱着双臂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上身后仰了着躲过了刀刃,并抬手“啪”地一声抓住了友田的小臂。 他脸色冷酷,嘴角勾起的只是一抹激怒对方的嘲笑,“我会多国语言,不用专门关照,友田先生。当然我也会还送你一些” 内厄姆陡然肘射在友田的右颊上,但由于小臂被拽住,友田动弹不得只得完全吃下这狠狠一记,闷哼声中众人听见颌骨的脆响、以及其耳朵都流出血来,不由得害怕得浑身一抖。 “战士的语言。” 内厄姆轻描淡写地说着未说完的话,电光火石之间将友田持匕的手臂折向一边,然后双手猛抓住他的头发,将其整张脸“砰!”地一声狠狠扣碎进桌子里。 众人以及周围的游客、服务的船员都不由得脸色煞白,惊叫着连跑带滚地逃出一段距离,只见内厄姆按着挣扎嘶吼的友田,盯着他那露出的后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闪烁。 “像你这样没经历过多少战场的军人,水准也就那样,批量生产的枪械水平,温室里训练的格斗术,放到中东要不了多久就会埋进土里吃带血的黄沙。” 对方的侮辱使得友田愤怒难以自抑,“你这混蛋!!!!” 陡然间一声清脆枪响,内厄姆反射般地便放开友田连退数步,只见裂纹遍布的桌面上炸出一个孔,一颗子弹犹如预判到了内厄姆的位置动作一般、但还是差了一丝,在其额角擦出一道血痕没入了天花板中。 友田终于得以被木刺切割得鲜血淋漓、满是伤痕的脸抬起来,他恼羞成怒地持枪指着内厄姆的眉心,但内厄姆在枪口之前面不改色,还充满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真是一场折戟惨败,友田的自尊心终于受不了此等处境和侮辱,手指叩向了扳机,但周围的人群中同样有保险被划开的声音。 財津连忙回过神道:“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大家都各退一步收手吧。” 虽然内厄姆的猝起不意让他有些惊讶,但结果呈现是一场完全的碾压。 这不由得使他也对内厄姆有了一些改观。自己的钱或许花的还算值,前面的失利和内厄姆的桀骜不驯也能够接受了。 財津脸上隐隐有些扬武扬威,却顿了顿充当和事人道:“这样内斗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 欸? 沐子呆呆地把紧急抢救起的玉米甜汤重新放回到出奇干净的桌面,其他的菜还有碎掉的盘子在地上混做一团。 她不太理解友田为什么会突然对財津董事会长的保镖出手,而对方亦回以如此强烈的反击。 而且中东有保镖集团吗?这个内厄姆现在怎么看都更加像是恐怖分子,一言不合就要割头的那种。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友田,他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之后,终于还是收起了手枪。 即便財津和内厄姆离开后,众人也未从震惊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如果说舟茂是財津杀的话,哪天这个唯利是图的董事会长会转头杀了他们也说不定。 这场冲突说明友田先生其实也很难从財津手中保护他们,浓重的不安全感使得水倉心神难定,连被支走的未梨回来也并未能发觉。 一会后他才转头问道:“沐子,你是怎样打算的?” 他并不认为红叶会相信老者的话,如果说有危险,她也应该是一样,别看財津对她态度十分和煦,利用她后抛弃也只会是晚一点而已。 沐子镇定地将甜汤喝完,“既然他这样说了,还是去调查一下吧,剧院里的情况。” 未梨一脸懵萌地看着乱糟糟的场面,还有一时间静默无言的众人,乖巧地没有说话,直至透窗的光线完全消失。 接近深夜,游轮上的乘客们向一个地方涌动时,那便昭示着戏剧的新一幕即将上演,沐子也匆匆迈着脚步跟在了队尾,在摩肩接踵之中好奇地打量着一张张惶恐不安的面孔。 他们仿佛是没有狱警的押送,却自觉地走向刑场的死刑犯,最让她目瞪口呆的是,袭击水倉桑的那群怪人竟然也混杂在队伍中。 他们形容枯槁,眼绽绿色幽光,一路如同赶赴圣地一般顶礼膜拜,走一步路都五体伏地,将头重重磕下,即便有地毯的存在,不一会儿额上也出现了血迹。 但流血了这群以志真潤为首的人反而手舞足蹈地更加兴奋,似乎是将疼痛连同血液都当成了某种被认可的圣礼。 注意到沐子的目光,志真潤转过头来温和有礼地朝她点了点头,沐子连忙收回目光打了一个寒颤,问题人群她见过不少,但到这一个地步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更加妖艳的是不远处身穿粉青色薄纱的一群人,里面几乎都是年过花甲的老者,无论是几乎没有被得到遮掩的身体,还是夹杂着“赫赫”笑声的呢喃低语,都在无时不刻地向周围的人扩散着精神污染。 他们高举着手臂,跳着某种诡异的舞蹈,已经有不少旁行者避之唯恐不及地撞在了一起,亦或是一脸惊恐地扶着墙狂呕,当然也少不了一些人脸色青白地对他们进行喝骂。 但看他们愈发兴奋癫狂的动作,应该是甘之如饴。 剧院的船员们已经完全维持不过来秩序,因为除了这两群张扬显眼的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怪异团体同样朝着剧院涌来。 船员们一只耳朵是游客们的指责,另一面身体是怪人们的推攘,不一会儿眼珠里就挤满了血丝。 但似乎是有人传达了什么话语,船员们舒了一口气不再坚守“阵地”,而是开始撤退。 而让人惊讶的是,那些让人不安的团体到了剧院门口便止步,望着逃窜的动作都因惊恐而滑稽的众人发出了笑声。 一时间人们不知道剧院是该进还是不该进,但这是艘孤立的游轮,无论待在哪面都算是包围,如今也只有人多的地方最为安全。 “这是要发生什么?” 水倉听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动作也变得有些烦躁疯狂起来,他一边恐惧而震惊地回望着剧院口那一个个屹立或扭动的“肉像”,一边用手在人潮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多亏他以及友田,侦探队很快地爬上了五层的围廊,哪怕这是舟茂曾经摔倒、最后身死的地方。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今天剧院的灯光失去了以往的辉煌灿烂,而是柔红带暗,只余一片零散的灯点洒在帷幕之上,勉强显现出了舞台上有一个人影。 “ladies-alemen,wel***e-to-the-stage-of-the-god!” 只见那人以背影示人,英语显得僵硬且带着口音,随即颤抖的声音倒变得流畅起来,他介绍自己道:“我是奥巴代亚爵士,这部戏剧卑微的演绎者。” “我十分荣幸能为这部伟大的、震撼人心的作品布幕,但我必须承认的是,它并不是改编自我的手中,而是由有生命力的世间创造。” “而世间诞生于神明手中,那么这部戏剧的荣耀也将归于神明。” “因因此” 奥巴代亚爵士声音愈发颤抖起来,连同背对着众人的身影同样在战栗,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枪,在剧院里齐齐注目、噤声般的一片寂静之下,双手握着枪把,将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众人惊得半站而起,还未等及他们神情变化。 “砰——!” 伴随着枪响,脖颈后溅出一道混杂着碎肉的血色喷泉。 随即台上的身体重重倒地。 人们被剧场外的怪异团体抓走的心思这下全部回到了舞台之上,有人不由得颤抖着提问道:“这也是表演吗?” 但爵士的身体始终没有站起来,对大家呵呵一笑再说声“i‘m-joking”之类的,反而在细碎灰暗的灯光之下,人们看到爵士的头边,血液逐渐流淌开来。 未梨不由得瞪大双眼捂住了口,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围廊边的身体发软地趴了上去。 “那是谁?” 沐子愣了愣意外地道:“不会就是財津董事会长让我见的奥巴代亚爵士吧。” 水倉、浜畑都脸色惨白地转过头望着她,虽然运气好像有点不好,但如果其自我介绍没有出错的话,那么的确就是他。 沐子感到有些无语。 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消息走漏、队伍里出了奸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三幕 只是高垂的帷幕缓缓拉开,剧团演员们的表现远比观众要淡然,长廊外的灯光包括穹顶上的灯光都熄灭下去,唯独剩下舞台四周荧光亮起,光束打下,似乎戏剧就要这样开演。 麦克白和班柯依次出现,国王也扶着脸颊沉思于王座之上,以及那面对面站立的黑白牧首,他们都站立在奥巴代亚爵士所流的血泊之中。 奥巴代亚爵士的尸体就在他们的脚边,面部朝下,脖子上的黑洞簌簌地溅血,他们却熟视无睹,脸上写满了焦虑。 “今日又有人死去,受铁轮倾轧,受那倒吊开膛之刑,受那血水淹没口鼻。” 事实使得麦克白发出悲声,“自那异教徒被消灭,人间美满之后,情形却急转直下,我的士兵们一个个地遭受不测,我不由得担忧何时轮到自己。” 班柯则是握着十字架,一遍遍地做着祷告礼,苍白的脸上紧闭着眼睛,有些滑稽的是牧首就在一旁,他却转身向另外一侧。 他自白道:“我为我心中所生出的叛逆念头而忏悔,我为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而忏悔,不管后面的人如何评说,我终究做的是一件好事。” “野兽岂能与牛羊为伍,雄鹰岂能与虫豸同行,重重地狱、人间、天堂,都早已把这世上的生灵划定,把这阶级的道理说得再为明白不过。” “我紧跟着天主的荣光,也请天主护佑着我。” 国王睁开眼睛瞥了他的两个臣子一眼,又有传信者闯入宫殿高喊道:“不好,陛下,明明是酷暑的天气,却下起了猛烈的冰雹。” “接下来又是接连几天的大雪,房屋倒塌,很多人都在睡梦中死于非命。” 邓肯微笑着拍手,“这倒是个有趣的消息,看来那些女巫不只有耍嘴皮子的功夫,还会些别的本领。” 他转头看向教首道:“怎么回事,乌班尔圣座,难不成天主已经放弃了这个国度,为什么我们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换来的却不是荣福?” 黑教首盯着场上的几个人自白道:“呵呵,荣福?那些抢来的财宝,那些烧毁城镇的快感如果不是荣福,那么你们想要的荣福是什么?” “至于天主,就像是我想做普世教首而不是白人教首来看,天主恐怕也想做所有人的天主。恐怕他还在犹豫该怎么处理这项麻烦事,而撒旦的祝福已经先行一步。” 白教首则是面朝众人严肃道:“要问降诸于这个国家中的灾祸,那定是你们之中有人并不虔诚,曾怀了恶毒的想法诋辱神意。” “是谁?” 三人虽然皆是目光游离,脸上心虚,但反而都是想率先出声,于是异口同声。 白教首瞥了惶恐三人一眼,心中舒畅,他终于可以对那些信件有所交代,于是道:“我之前就向你们诉说了神明的恩慈,叫你们只需将异教徒赶至看不见的尽头,让他们齐齐跳下海洋。” “我也没叫你们烧毁他们的城镇,以致于他们的灵魂在烈火中哀嚎咒怨,于是与女巫还有她的老鼠蝙蝠等诸多肮脏魔宠为伍。” “你们忍受不住自己心中的贪恋,嘲笑着我的权威进行着种种的胡作非为,现在却仍抱着虚伪的面目,对我的质问不虚心以答,只想迎接更大的灾难。” 三人似乎在回忆自己的作为,脸色一寸寸地变得惨白,五官也有些扭曲起来,只是他们唯一不能认同的是,教首竟然在此刻驳斥他们。 他们自白道:“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冠冕堂皇,公平正义,但别忘了收到赏报之时,你可没说要将那些异教徒的冤魂诵经迎至天国,而是想着即将堆砌起的大教堂喜笑颜开。” 白教首并没有关注邓肯他们的脸色,而是理了理衣衫和高帽说道:“既然如此,现在我要离开这了。” 麦克白愣了愣道:“你要到哪里去?” 白教首笑道:“这个国家已经瘟疫蔓延行将就木,说不定更是会有一场吉哈德席卷这里的土地,可无论哪里也不缺乏信仰天主的子民,我要提前到他们那里去传播福音。” “说不定能选出一个新的国王以及两个新的将军,将破碎的圣十字拼合重铸,高举在未来的大军之上。” 低头祈祷的班柯脸色惶恐,抬头道:“你要抛弃我们?” 白教首摇了摇头,拿权杖指了指他道:“你看,这便是你不虔诚的表现,天主并不会抛弃任何人,要明白,你们所享的福果和灾难都是天主的旨意。” “即便这是女巫们所掀起的,那也是因为他并没有覆下手掌,将一切阴谋以及动乱压平。” 班柯见他真的向远处走去,急急扑过去将他的大腿抱住,惶恐道:“我有罪,我请求您的宽恕,我祈求天父的宽恕。” 白教首笑着抚摩他的头道:“很好。” 而黑教首则转而代替了白教首的位置,摆了摆腿,有些嫌恶这个挂件是个拖累地道:“可你怎么展现你的虔诚,怎么展现你那污浊的灵魂能被洗清?” “耶稣牺牲自己拯救众人,复活升天,重归天主怀抱,你是否能做到?耶稣化水为酒,将神性圣血分与众人,你又能做到几分?” 白教首忙不迭地补充道:“如你能彻底地放下自己的罪孽,审视自己的作为,那不需要我,上天也会给予你指引,要知道,一切都在天主注视之下。” 班柯呆呆地放开了教首,任由他离去,自己则是陷入了沉思,不久后也蹒跚离开。 而让观剧的人们感到格外惶恐的是,在剧院门口,曾经死了舟茂的地方,各个奇怪的大小团体,发出了音节不同但同样的诡异的低沉附和声,他们脸上带着微笑,是那样的祥和。 志真潤甚至是狂热而深情地俯下身,去吻剧院的地面。 “够了!” 財津铁青着脸,却惊愕地发现并不是自己出口,而是台上的国王邓肯。 邓肯脸色凶戾地拔出剑,“谁要是敢向我胡言乱语,要向我说什么举起双手、反思之类的话,我便一剑削去他的头颅。” “那些在我眼见之处洒下灾难的人,最好不要敢来到我的周围,不然无论是女巫还是凡人,不管是魔怪还是鬼魂,都将意识到这座大山没有那么容易推倒。” 他挥了挥剑看向麦克白道:“麦克白将军,你是怎么想的?你难道也要弃我而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圣人 麦克白一面畏惧着国王手中的武器,一面畏惧着那席卷众人的灾难,踌躇着陷入了两难之境。 他犹豫着**道:“我会跟随在你左右的,陛下。” 他一面又自白道:“我该想办法保全自己。” 国王邓肯神色满意地收起了剑,“我麾下有一骑当千的禁卫,麦克白,国库里更是有着数之不尽的钱财。无论是地上的还是天上的灾难都无法奈何我,我们只需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麦克白默默看着他,自白道:“我并不觉得那些凡夫俗子挡得住那些暗中袭来的灾难,我并不觉得惨黄的金子能在围城中发挥作用。然而要是我不附和他,他便要发疯杀死我了。” 于是麦克白继续称赞起来,“的确没有什么比得上您的光辉,陛下。” 他结束觐见走出宫殿,灯柱从邓肯身上打到彷徨漫步的麦克白的身上,他心神难定地道:“我该怎么做呢,也许我应该告知我的妻子,看看她有什么主意。” 这时一群由大人扮演的孩童佝偻着身子从台上、麦克白的身边欢快跑过,大喊道:“米莉姐姐的脸上开满了红花,休伯特叔叔长着脖子仿佛在跳舞,炊烟升起点缀着晚霞,忧郁的国王在废墟上弹琴歌唱。” 他们转而又唱又跳地喊道:“祝福这世间!祝福这天国!祝福你,麦克白骑士,麦克白将军!” 麦克白惊慌地抬起头,想要拦住他们回话,可一眨眼他们便溜走了,于是他也只能摇摇头叹息道:“我已成了惊弓之鸟,连孩子的童谣都能听出其他的味道。” “一切的征兆在我耳边都像是毒药,这个国家犹如被看不见的幽影团团包围,让人绝望找不到任何出路。” 随着他骑上马,踏着快步,很快城堡和他的妻子,麦克白夫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是游客们所见的并不是那恶毒的角色,年轻的女子站在所搭建的高台上,美丽的脸上没有写满冷酷与无情,反而是一片天真烂漫。 好在众人已经习惯了被改编的剧本,只是因一些不解之处而神色紧张。 “啊,你回来了,亲爱的麦克白。” 麦克白夫人激动而深情地喊道:“我真恨自己,在你献身于危险的战场上时,我无法陪伴在你身旁,只能按捺着这颗忐忑不安的心,时刻迎接着你的归来。” “让我看看你有没受伤。”她一路跑下高台,将丈夫拥抱住,随后捧着他的脸微笑道:“这张脸还是如以往一般英武。” 麦克白紧紧抱着妻子,却脸色灰暗地说着丧气话,“你所拥抱的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麦克白夫人惊讶地高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脸上写着困惑,“我的确见过一场场灾难发生,但那是天父为不义者所设置的迷径。” “虽然我也会为这些可怕的景象而心头发颤,忍不住要发出尖叫,但天父那光明的手若是对那些坏人施以怎样的重负,在我们的头顶时就会怎样的轻柔。” “因为我们是祂那洁白的孩子,以崇爱的目光仰视着祂,就和在伊甸园里玩耍时一模一样。” 麦克白身体颤抖着,如同遭受了被鞭笞一般的痛苦,他面朝观众自白道:“我该怎样向她解释我是那罪人的一员?我还能隐瞒多久,我并不是她心目中那英雄,那光明的骑士。” “她那纯净的心、卑微的身份会与我这血污的双手、高贵的地位相结合,全是因为这世上的人都贪恋魔鬼织绘的表象,又吸吮着它那污黑腐臭的乳水。我们不是天父喂大的孩子,而是魔鬼喂大的孩子。” 水倉听着台词心脏砰砰直跳,惨白的脸上布满了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那戏剧中的麦克白仿佛就在描述他一样,无论是处境、还是心理,如同真的有一个悬临于上空的存在把他看得明明白白。 所谓的无神论者、极度利己的想法都在这巨大的恐怖面前变得软弱,水倉吞着唾液,瞳孔在眼眶中发颤打转。 身旁的未梨仿佛是一块通红的烙铁、又像是炽热的太阳,几乎要使得他要被燃烧殆尽,并跪下去向那未知的、责罚他的存在忏悔,如果这能使他免罪的话。 只是台上的麦克白转念却义正言辞地道:“我的爱人,我的确在忧心未卜前程,但这是因为我不能只顾我自身的救赎,还要为众人开辟出一条道路。” 扫过妻子惊讶尊敬的神情,他则是再度自白,“王上已令我伴他左右,他要忤逆神意,而我只想找出那颠三倒四、带来恶毒灾难的女巫。” “既然天父会对我们的灾难视而不见,那么也不会让我的征程横生波折。谁说罪人就该甘心匍匐在地上等待着审判日的来临?世间奔腾的战车必将驶彻到底。” 两边的演员,麦克白夫妇,以及邓肯国王都纷纷谢幕。 而满身伤痕的班柯则是再一次出现在了舞台之上,他形貌枯槁,脊背弯曲,目光始终注视着土地,犹如在焦痕之中寻找种子,寻找着一些被称为救赎的痕迹。 他一手拄着杖,一手则是举着火把,仿若身处山谷之中,口中的“yhwh”呼声不断回响,却只是惊得林中的乌鸦和洞穴中的蝙蝠一同飞起。 “我的主,我祈求你将怜悯的目光投射下来,投到你最为谦卑,也最为不幸的仆从身上,我一生都在追逐着光明,追逐着您的影子。” “虽然目睹了这世界的种种丑恶,自己也冒犯过许多教条,但我的心从未像此刻这样迷茫,因为你要将最宝贵的礼物,这赐予下的生命以可怕的方式收回去了。” “我向你告悔,我意识到我是恶的,我终于能坦荡直面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我该为死在我手中的人负责,我该为自己的无情负责。” “然而我还是要争辩一句,最无关紧要地争辩一句,之所以我的灵魂变得污浊,全是因为这具肮脏的肉躯。” 班柯抚摩着眼前的石壁,上面似乎是古人所刻绘的上帝与人交互的图像,这处古迹是摩西领受十诫的西奈山。 他自白道:“我离天父更近了,饥渴和疲惫使得我意识恍惚,但却也使得我隐隐有所感召,飞到天际去吧,我的意识、心声与灵魂,直到那里有天使吹奏诗篇。” “我该怎么做呢?” 班柯喃喃自语着,困乏地眨了眨眼睛,放下手杖,挂起火把,在石碑面前盘膝坐下说道:“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想要病愈,就只能请医生取出病源,而我若想我的灵魂变得清澈,便只有在天父的注视下清理这副肉躯。” 他虔诚地取出一把小刀,倒指着自己的身体,“哪里有罪,哪里便需要根除。” “是非不分、说谎以蒙骗众人的,口舌定然烂透,窥探他人、目存不满的,双眼中定有蝇疾,听信谗言、却不担当一点罪罚的,耳有软泡、脊藏蛞蝓。” “掌控他人、将生命视为草芥的,心脏中长满了荆棘,蔑视他人尊严、将自己视为被侍奉者的,大脑如同蚁穴一般腐朽。而那条条欲望,则对应着五脏六腑,暴戾的恶行,出自于双手。” 班柯一时间竟不知道刀尖往何处下手,脸上的神情既悲伤又纯净,竟摇身一变宛若濒死的圣人一般。 “仔细一看,人的全身竟然满是罪孽,从来不曾思索天父所创造的这些精妙,是为让他与世界的美好贴近,自从听了撒旦的谗言,他便从万物之灵堕落成了万恶之首。” 在似乎班柯要做出抉择之时,帷幕缓缓落下,而剧院四周的灯亮起。 沐子托着脸颊,好奇地打量着被遮掩的舞台。 上演的剧情有些像是奇奇妙妙物语,那神秘感、给予人沉重压力的台词,就像是圣经警句一般在推着人前行,惊惧的同时有些枯燥,可是枯燥之后又有些惶恐。 只是若将耶稣献身的场景上演到现实,去除掉耶稣复生的神性,再加上一切上演在奥巴代亚爵士的尸体旁,眼前的应该是黑暗圣经。 她放下手肘环顾一圈,剧院重新亮起灯光时很多人都舒了一口气,似乎在因第三幕的终于结束而雀跃不已,只是很快他们又恐惧了起来。 却也有人神色恍然,如同磕了药一般左摇右晃,额上流着条条热汗,不知为何在朝那剧院口的大小团体接近。 不过这都不在她的关注范围之内。 沐子转头看了看虚脱无力、仿佛遭受了一场折磨的水倉和浜畑,又偏过脸看了看没有什么事的未梨和友田,看来大家的观剧体验有所不同。 她提议道:“让我们下去看看吧。” 水倉吃了一惊,欲言又止,他还没平复过来心情,实在难以想象红叶为什么直到此刻还如此冷静。 和蜂拥着冲出剧院的人们所不同,沐子颇有些开心地从侍者端来的盘上取了一些小吃,也许是为了不让典雅的剧院里充斥着食物的空气,是冷点心,不过味道很好。 只是无论如何,穿过帷幕走到舞台上,观察着尸体吃着冷点,也不像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侦探队众人神色复杂,不过在这种非常情况,有这种非常领队倒让人莫名心安。 第一百七十三章 勇士 “感觉奥巴代亚爵士的人缘不是很好啊。” 沐子拿指尖点了下唇,“水倉桑,你怎么看?” 水倉皱了皱眉头,注意到演员们只是一语不发地拿着道具消失在了后台,质疑道:“即使是彼此存在竞争,和编导的关系也不应太差吧。” “就算是他们明确清楚奥巴代亚爵士会自杀,表现的也太绝情了些。” “戏子啊。”浜畑摇摇头似乎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充满了恶意,意图明确地腹俳道:“这可说不太准。” “唔,编导和演员之间倒也不是不会存在矛盾,譬如表演中心论和导演中心论的冲突,争一下戏剧的灵魂到底是在于演员还是导演,不满意的情况下一怒杀人并不是特别罕见的事。” 沐子顿了顿强调道:“不过那一般都是欧洲国家,在戏剧本身就不太受待见的亚洲同室操戈,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未梨有些意外地出声道:“但是不是从欧洲请来的剧团吗?” 沐子有些没好气地戳了戳她,“不要这么容易受骗啊,未梨酱,虽然名字的确起的很洋气,但仔细看啊,他那一头卷假发都掉在一边了啊。” 她接过中牧递来的手套戴上,指着奥巴代亚爵士的后脑勺道:“这种圆圆的秃感,这种稍显缭乱的大气层残留,毫无疑问是本土特色的凋零大叔啊。” 未梨困惑地眯了眯眼睛,不能理解沐子为什么对头型这么理解,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她不由得转头看了看水倉的鬓发和头顶,想象着他老了的样子进行理解。 她捂着心口,虽然不想露出太过分的表情,但一下子有些胆战心惊。 水倉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在浜畑戏谑的目光下一把捂住了头顶,严肃强调道:“我父亲到祖父都是顽固派。” 未梨脸色微红地偏过头,她倒没有想给水倉桑压力,嘟哝道:“其实看久了,也能够接受。” 不,他才不想要这样的妥协! 水倉被中老年危机紧逼得脸皮绷起,但随即想到什么舒了一口气坦然道:“现在不是有植发吗?” 也许是因为是男人普遍关注的话题,友田也掺和了进来。 他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宛若木乃伊一般,抱着双臂无不担忧地道:“可是听说植发只是把你后面的毛囊移到前面去。” 见水倉、浜畑甚至是中牧瞪大眼睛都看过来,他用手势配合着,两只手同时在额上和后脑勺比划道:“结局只是让你从前门敞亮变成了车后灯而已。” 也许是觉得这个比喻还不够形象,他皱着眉头补充道:“又或者是从一眼望去的河堤草坪变成了海水上的浮游生物,听说有些不良会社植的发,甚至会随着风吹如同蒲公英一般根根从头顶飞掉。” “停!” 众人连忙制止他,心情紧张恐惧,友田越说越像是恐怖故事了,特别是“蒲公英”飞掉之类的,要是被在下属或者路人、孩子面前出现,那真是自杀都将逃离不了的社死了。 不过他们重新看向奥巴代亚爵士时都有些若有所思,或许他就是植发会社的受害者也说不定,而麾下的演员们为了照顾他死去飘起的灵魂的尊严,才没有为其殓尸。 “首先应该分辨的应该是奥巴代亚爵士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沐子颇感有趣地将尸体翻了个面,并拿中牧的手巾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和污物。 “沐子酱,为什么你会怀疑呢?”未梨困惑地问道:“可是有着数百观众眼睁睁地看着奥巴代亚爵士把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啊。” 水倉望过去,他也抱有同样的疑惑,如果说舟茂的死还有点蹊跷的话,奥巴代亚爵士的死可真是太明白不过了,更别提他还做了临死**。 沐子唔了一声,“有疑点自然就要怀疑啊。” 众人困惑地转头查看了下四周,“疑点?” 沐子忽然觉得直人或许真的适合做高官领导这群人也说不定,她忍着偷笑,将玩笑般的想法收归心底,伸指道:“疑点一共有三处。” “一,灯光很暗,大概没人能看清奥巴代亚爵士的脸,而他却死之前背对着众人,这并不是一般的讲话方式。” “二,奥巴代亚爵士持枪的动作和姿势,都不熟练,除了被胁迫的人,基本上没人战战兢兢地用双手握着枪把下端,然后用手指勾动扳机开枪。” “就算是他不习惯用枪,但想用枪自杀的人定然有一段迟疑的准备时间,或许会对自己的死进行反复的排练,保证自己能一枪毙命,不用遭受过多的痛苦。” “但是子弹是从后颈出来的,奥巴代亚爵士死前还抽搐了一会,这就有些不幸了,唔,“专业”的人应该会枪口角度上扬,一枪穿透大脑和脑干。” 友田回想着之前的情景,托颌认同地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其实还算是幸运,要是没死成却瘫痪了,那才是灾难。” 水倉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他们两个是人吗? 沐子竖起第三根手指,“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奥巴代亚爵士释放了求救讯号。” “结合他背对众人的第一次可以看出来,奥巴代亚爵士其实是在示意他的话需要反过来进行解读。” 沐子想到句中那些刻意的、散碎的重音,分毫不差地复述道:“神明在用我的生命布幕,卑微的奥巴代亚爵士。” 众人脸色骤变,包括出口、将信息整理成句的沐子也有些惊讶。 一片死寂之中,沐子思索着意识到,“这不是求救讯号,而是唤醒众人的警示。” “看来他已经完全领会到了自己的用途。”她感叹道:“奥巴代亚爵士是一个勇者。” 水倉此刻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怖,他转头看向远处那些随着人员加入愈发壮大的怪异团体,只觉得手脚冰凉,张大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想快点跑过去为他们说明这一切。 只是他的手臂却被沐子拉住,“你往哪里去,水倉桑?” 水倉焦急道:“当然是去告诉他们。” 沐子平静地道:“如果你想自杀就这样做好了,可不要当狂信者眼中的异教徒,这船上已经没有了法律,很快连秩序也不复存在,只差第一个祭品。” 水倉注意到其实已经有不少人不怀好意地朝侦探队这边望过来,吓得脸色煞白,踉跄退着喃喃道:“那奥巴代亚爵士的死岂不是毫无意义!” “不能算是没有意义吧。” 友田微笑着竖起拇指鼓励道:“至少我们现在这几个人是清醒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撞门 “奥巴代亚爵士” 众人遗憾而感激地看着眼前还未交谈便已冰凉的导演尸体,可惜很多重要的信息定然随着他生命的消散被埋藏下去。 浜畑想到什么愣在原地,再加上那独特的五官和矮胖的身躯,有点像鬼灯的冷彻里面的金鱼草。 他嘟哝着道:“现在我们倒像是火种小队了” 沐子对于这种现状不可置否,在摸索中没有得到任何可以说明奥巴代亚爵士身份的物品,只是抬起他的手时,她不由得睁大眼睛困惑道:“枪呢?” 众人大吃一惊,也发现奥巴代亚爵士用来自杀的手枪竟然不见了。 水倉笃定地道:“恐怕是被演员在收拾道具的时候一同拿走了,能够悄无声息接触到尸体、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他们。” 沐子心里顿时产生了很多疑惑,包括自杀的奥巴代亚爵士究竟是被怎样胁迫住,以及演员们在这场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甚至是这起新事件和之前两起的联系。 事不宜迟,她拍照留了一手奥巴代亚爵士的照片,趁着外面的局势还没有彻底混乱,拉着众人小心翼翼地钻出帷幕朝后台跑去。 通往后台的是舞台右侧一扇绛红色的对开门,只是似乎从里面被什么东西抵住。 这倒是让众人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剧院后台一直都不见客,如果客人想要强闯的话船员还会阻拦。 不过现在除了中牧以外,剧院的船员们倒是消散干净了,只能不断听到从剧院口传来的各种怪异的呓语,在空荡荡的一片座位群间低响,四处的雕像也遊光凛冽、仿佛嘴角噙着冷笑。 被沐子提醒后,水倉难以抑制地以害怕的余光留神那些团体,生怕这边的响动引起他们的注意,打不开门心中紧迫感越来越重。 只是盯着危险人物看真的不是一个好行为,那些本来在向摇摆不定的游客们疯狂传教的首脑人物感觉到了视线,猛地转过了一张张狂热与幽光混杂、怪异不似人类的脸。 水倉吓得跌坐在地上,心头咯噔一下。 这在他们的面前无疑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他们回盯了一会过后,也醒悟过来试图解开谜题、逃避审判的侦探小队是何等地大逆不道,顽固不承认自己的罪行、没有一点忏悔。 首脑们目露凶光,扬起双臂大喊道:“抓住这群渎神者!这群罪人!” 沐子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不由得瞪大眼睛喃喃道:“这下子糟糕了啊” 急促沉重的脚步陡然如鼓声般响起来,重新找到了目标的半信徒们面露红光,狰狞的神情带着蔑视垃圾般的鄙夷以及极度的怨恨。 他们仿佛盲目到看不清前面的障碍物一般,在越过场中间的座位时很多人被绊倒,然后被卷入其他人脚底下,连腿间举起的手也很快在惨叫声中被折断。 “就是你们信奉魔鬼,要害死所有人!” “真该死!真该死!” “遵从先知,把他们抽筋扒皮献祭!” “神啊,原谅我们吧!” “快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跑!” 各色尖锐的尖叫还有怒吼混杂在一起,轰隆隆地如同疾风骤雨,再加上那如同沙丁鱼一般淹没视野扑来的恐怖景象,连友田都被吓得脸色发白。 他倒是毫不犹豫地掏枪“砰!”、“砰!”数声直射中几人肩膀,只是那些中弹惨叫的身影很快被更多疯狂的人淹没下去,只使得群众的表情更加愤怒和嗜血。 他持枪的手臂都不由得无法保持笔直,随即将枪口追寻着那些首脑,只是他们注意到友田的意图后便狡猾地隐藏进了信徒之中。 “这些人真疯了吗?!” 沐子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门被大家拼命地一下下撞得震颤,但或许是受力面积太大了的缘故,并没有什么效果。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在原地轻跳数下,然后侧身用尽全身的力气重踢过去。 砰地一声门中心出现一片蛛网状的裂纹,沐子忍着腿疼又是第二下,轰地一下破出一个窟窿,木屑纷飞。 众人吃惊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现在也并不是聊天赞叹的时机,见到娇小的沐子没收住力一下子卡进去一半,立刻在后面连推带攘。 沐子从窟窿口掉落,头撞旧地毯以良好的身体柔韧性滚了一圈,迷糊了下后才将目光抬了起来。 后台比想象中的要暗一些,两排的垂颈挂灯支撑了大半光明,但也局限在墙壁边上。隔着犹如一层灰幕布一般的空气,沐子观察着悬挂着的排排华丽服装,至于道具,则是散落得到处都是。 “请帮下忙,沐子酱!” 听见后面过分礼貌的呼声,沐子这才恍然过来众人还处于危险之中,连忙将未梨从门中裂开的洞口处也拽了进来,随后是浜畑、水倉挨个逃入。 最外面只剩下了殿后的中牧以及友田。 中牧拿着那根靠在门边的“班柯”的拐杖,倒持着努力做出一副“我很凶残”的样子挥舞着,但实际上连友田的接连开枪都没能吓住那些奔来的疯子。 他也明白自己像只咧牙的兔子,身体发抖,紧张地一直盯着那已经不过十米的狰狞面孔,只能说是船长助理的身份才让肝胆俱裂的他勉强支撑在这。 他大喊道:“我们也撤吧,友田先生。” 也许是内厄姆的侮辱使得友田有些上头,亟不可待地要维护一下自己军官的尊严,颇有些豪迈地道:“你先走,我殿后!” 然而中牧这下真的没跟他客气,在友田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连滚带爬地就扑进了沐子踢出的窟窿口,还回喊道:“请照顾好你自己,友田先生。” “我靠!你这家伙!” 一不留神疯子们已经扑了过来,友田只感觉眼前一暗,然后是天旋地转,被压在了地上。他吓得六神出窍地拳打脚踢,衣服被撕破大半才勉强地摆脱,硬挨着殴打撕咬从人潮中冒起头来。 他当即顾不得什么尊严,大喊道:“快救命啊!诸位!” 沐子立时伸过去手臂揪住了友田的头发,勉强把他的头拽过了洞口,只是看到眼底这张惊恐的脸,虽然情形危急,她也不由得笑出声,手上也泄了一点力。 顿时如同拔河一般友田在这边的就只剩一双眼睛。 友田被身体要被扯裂一般的疼痛疼得脸都扭曲了起来,但他更害怕落入身后那群疯子的手中,喘不上气了地连连督促。 沐子连忙偏过头去不看他的脸,手上重新加力,众人也将手挂上友田的下巴,或者是揪住他的衣领,一脸紧张地拼命后拽。 未梨喊道:“踹他们啊,友田先生!” 这个建议使得友田如梦初醒,他狠狠一脚脚向后蹬去,顿时抓在他身上的手指也纷纷断线,他如同脱缰野马般终于飞到了另一头。 而沐子则是抓起一边摆放在柜子上的石头,充满杀气地拍在探进来的脑袋上,只听着一声惨叫,倒没有人敢再进来了,只是一只只手惊悚地伸进来乱抓着。 沐子倒不是特别理解他们这些大聪明,是手不是头她就不打了吗? 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拉过来厚大的衣柜,然后从侧面推倒下去,轰然声只听见一声声咔咔的脆响,一片寂静之后是无数如同在狂跳挣扎一般的哀嚎。 就连水倉他们见到沐子这么下手不留情,也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液,不过好在的事,这下另一边的人大概无法再动弹,因为他们的手臂都无力地被压在衣柜之下。 “呼!” 沐子鼓了一口气,重新审视着后台向里走去,惊魂未定的队伍众人也跟在她的身后,特别是未梨,不经意间忘记了水倉,而是胆战心惊地抓着她的手臂。 不过她的确能给人很多安全感,毕竟武力值和身形的反差就足以营造出一种神秘,和处境的恐怖相抵消。 浜畑身体抖得如若筛糠,眼睛到处瞟着,害怕地道:“这里面不会也有人吧。” 沐子有些无语,“我们不就是来向演员对质的吗?” “话虽这么说。” 她顿了顿倍感奇怪地到处翻找着,甚至是掀开雨布,和下面的假人脸默默对视了数眼,“这里却一个人也没看到呢。” 注意到未梨小心地瞥着那些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和假发,还有偏欧式的梳妆镜,沐子不由得有点想捉弄她,竖起食指神秘兮兮地道:“不知道未梨酱你听说过没有,有个关于镜子的传说。” “只要你站到镜子面前,悄声呼唤三次血腥玛丽,便能看见她的倒影,她或许会对你无动于衷,或许会回答你提出的问题。” 沐子瞪大一双纯净的眼睛陡然向未梨逼近,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道:“但她也可能钻出来抱住你的脸颊撕破你的脸皮,或者是把你的眼珠剜个干净!” “啊——!!!” 未梨吓得尖叫一声,猛闭上眼睛将头往沐子怀里钻去,将她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沐子“嘿嘿”地傻笑着,不由得想起了和千鹤一起吓人的时候,神情随即既有些怀念也有些黯淡,不过让她有些迷惑地偏了偏头的是,她的故事很显然被周围的人也翘耳听到。 此刻他们竟然一个个抱着头趴在了地上,撅着屁股瑟瑟发抖。 唔,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作为第一个有惊无险到后台里的人,她竟然还讲这种鬼故事,的确有些过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留言 她连忙解释道:“其实知道故事的起源就不会那么害怕啦,玛丽指的是一位西班牙公主玛丽一世,本身是天主教徒,由于父母婚姻问题,后来迫害新教徒,烧死了大概数百人。” “由此可见,站在高处有多么重要,不然很可能因为他人的家庭矛盾而死于非命。” 沐子的笑话一直就像她的故事那样冷,很可惜她从来没有自知之明。 众人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角试图把丢脸的事迹遮掩过去,同时心中也有些敢怒不敢言,从某种意义上,沐子的冷笑话也算是言传身教了也说不定。 一会后他们稍微镇定下来,也算有所发现。 “侦探小姐,请看这里。” 中牧欣喜地喊着,招了招手,原来是在墙角的地毯上,正躺着一把手枪。 沐子感到有些疑惑地踱步过去,姑且不论这是不是奥巴代亚爵士的那把用来自杀的枪,会遗失在这里就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是不是匆忙间忘记用地毯盖住了? 她用手巾裹着将枪捡起来,这的确是把真枪,不是什么道具,枪口放射性地染着血,血迹一路淌下了枪把。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做到的,但她已经将弹夹取出,并注意到弹夹是空的,这使得她更加坚信之前关于奥巴代亚爵士并非自杀的推断。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捡走枪后将子弹都排走了。 水倉也有些感兴趣地将枪从她手中接过,打量了一会。 而浜畑则是环顾着困惑道:“我们亲眼看着演员们都进到后台来了,可这房间虽然很大,但是个密室啊。” 他的这句话倒是使得困惑的沐子双眸一亮,堆积得有些呛鼻的灰尘除了说明演员们不爱打扫外,也侧面证实了后台房间并没有风在流通。 只是是完全的密室,演员们的消失就说不通了,再加上这把遗落在墙角的手枪 她撑了撑膝盖站起来,试探性地推了推眼前的墙壁,倒是纹丝不动,只是她手向两边延伸着,惊奇地发现墙上的仿画“朱迪斯斩杀赫罗弗尼斯”竟然并不是悬挂的画幅。 颜料和墙壁融合在了一起,却在边缘透出了一股厚度和纸上的般的感觉,即便离近了也发现不了,可谓是巧夺天工。 其他的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他们很快神色古怪,望着沐子。 沐子也有些惊讶和紧张,因为画上被按住的赫罗弗尼斯的麦色小臂上有些黑色的字眼。 “献给可爱的侦探小姐。” 这算什么? 她瞪大眼睛往四处望了望。 这难道是某种捉弄,可对方怎么会知道她回到这里来站到这副壁画前,这未免也太吓人,太匪夷所思了些。 中牧难以抑制自己声音中的害怕,“侦探小姐,我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他犹豫了一会道:“或许还是别和那些人对抗,让他们做完自己想要做的事好了。” “你这是想要投降吗?” 浜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作势又要给这个既不同心也不同德的家伙一点教训,中牧作为船长助理或许投降没有事,但他们肯定是死定了啊。 凶手就是冲他们来的,还会放过他们不成,这点红叶小姐也是一样啊。 为了打消中牧的念想,他立刻朝着沐子问道:“沐子,你怎么想。” 沐子干笑了数声,缩着肩膀,弱弱的道:“我倒没有害怕,只是仔细想想,我也没有那么想急着回去。” 似乎是觉得论据不太充足,她伸出食指示例道:“你们看,毕竟游轮上包吃包住,服务水平还远甩外卖一条街,你说是吧,中牧桑。” 中牧擦了擦汗,对她的称赞欣慰地挺了挺胸口。 水倉疑惑地望向她道:“送进冷库直接冻死的服务?” 沐子一拍手打断他,“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对吧,中牧桑!” 中牧点点头。 水倉感到有些困惑,红叶应该很强硬才对,不至于是会被对方吓倒的程度,因此他也不太清楚她现在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是沐子双手合十向三清祈祷,连带着逃跑的动作行云流水,“好了,我要回房间了,中牧桑,请给我一顿小布尔乔亚的夜宵压压惊。” 水倉讶异地盯着她,伸出手,很想提醒她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出路。 出口被衣柜堵住了,如果她之前没有压住他们手臂的话,突破无果的疯子们或许此刻已经消散,但从衣柜底下手臂的蠕动情况来看,外面的人还很多。 忽的外面一直在撞动的嘈杂动静平息,随即忽然响起了有些类似于“唔—唔—”般的震动声。 沐子勉强地挤出笑容,透过一道小缝和不知道是谁的冷漠瞳孔相对,“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四海之内皆朋友,我们和好你们放我们走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一截陡然钻出来、游走在衣柜上的圆锯,差点就把她的脸对半切开,即便仓惶躲过了,沐子也被一下子吓得够呛,她如同木头人的被抓者一般几个躲闪,在一大段距离外出现。 “一点也不友好,真的一点也不友好!” 不过随着那电锯逐渐地似乎要在衣柜间划出一道圆形轨迹,房间内众人的脸色也逐渐惨白了起来,他们意识到外面的疯子们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进来。 “友田先生!” 浜畑惊恐地朝友田喊道。 友田则是满脸苦涩,绝望地捂着头发喊道:“没弹药了!” 这可真是绝境中的绝境,众人的脸色彻底变了,急的宛若热锅上的蚂蚁,难以言喻的惊恐气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伴随着门外传来的愈发宏大的怪喊声以及咒骂尖笑,圆锯已经在柜上划到了一半。 “完了,一切都完了!” 浜畑无意义地吼了起来,“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我会死在疯子的手中。” 水倉颤抖着道:“想想看志真潤那群人,被他们抓住了我们或许比死还惨。” 沐子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重新回到了那副画前,努力地平静下思绪,断断续续地道:“等等奥巴代亚爵士的死枪油画” 她看着那明显并没有多少年代感的色彩,就要意识到什么却想不出来,急的十指交叉,双眼睁到最大,而在另一边,门口堵着的衣柜上,已经有家伙顺着电锯锯出的裂纹用手锤出一个缺口,探出脸来。 沐子忽地伸出指尖,顺着那串赫罗弗尼斯臂上的字迹向下划着,游离着穿过他的头颅再游荡回来,沿着那长剑的剑刃一路上升,再顺着那强壮有力的手臂来到了持剑女人的脸。 那张漠然的,半边藏在黑暗中的脸,就如同一股直觉引领着她,她发现了凹凸不平之处,并按了下去。 她脚下忽然出现一个暗格,沐子还没反应过来便直坠而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先知 凌空的感觉有多飘逸,落地的痛觉就有多惨然。 陡然接触到实物之时,“咔!” 沐子的脚一崴,随即迎面撞上的地面也十分坚硬潮湿,她一时间抱着腿惨叫翻滚着,脸上挂出两行鼻血。 房间里的众人惊奇于沐子突然从身边消失不见,又在嘈杂的破门动静中隐隐听到了一丝从哪里发出的痛呼声,意识到这里应该存在什么机关之类的事物。 “我记得沐子酱之前好像是站在这副画前。” 未梨有些不太确定地伸出手,触向那画中的女人,“然后按的是这里。” 轻声过后暗格再度出现。 沐子瞪大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光,大喊道:“等等!” 然而迟了一点,朦胧的光束中仿若天使裙衫飞舞,然而随着格子关上啪的一声,第二个抱着腿翻滚痛呼的家伙出现,两人就如同擦地的拖把一般在做相向运动。 “呜”未梨眼眶里含着泪水,“沐子酱你真是太坏了。” 沐子忿忿地瞪着她,机关又不是她设计的,关她什么事,她可也是受了伤,并努力提醒了啊。 只是侦探小队这下全涌过去,如同绝境中的旅人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欣喜如狂。 眼见着电锯飞着木屑即将划出一个满圆,耳边是要把他们分尸献祭的恶毒咒骂和怪笑,几个大男人摒弃前嫌地抱紧在一起,伸手朝那画上按去。 看着暗格再度打开,未梨这时也意识到了沐子的处境,抬头提醒道:“小心啊!大家!” 沐子则是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说的就像人在空中能改变自己的自由落体一样。 “啊——!” 水倉他们的惊呼声短而急促,在一阵摇动着四肢试图在空气中稳住身形或者是攀爬向上后,是七零八落的落地砰砰乱撞声。 由于最后时刻谁都想把对方按在身下做肉垫,他们摔得远比沐子还有未梨凄惨,疼到脸皮抽搐、牙关紧咬,只余“嘶嘶”声,一句像样的惨叫都发不出来。 不过这倒是好事,侦探小队听着头顶上轰然的脚步声和叫骂屏住了呼吸。 “人呢?” “刚刚明明在里面!” 终于破开衣柜、狞笑着手脚齐迈挤进来的团体信徒们此刻注意到了房间的空荡,也有些困惑地四顾,他们挠着头、磨着牙填充入各处进行搜索。 一个身材枯瘦、佝偻的老人用锤子敲了敲钢凿,一路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也是慈祥和蔼的笑容,“别躲了,我亲爱的小猫咪,让我给你们的脑袋上开个洞,呵呵呵,这样你们就能聆听到神的声音了。” 还有女人饶有兴致地玩弄着剪刀,“把他们的肛门剪开,把肠子掏出来,然后往里面塞烙铁!” 有的如面条一般细长身形的家伙则是一本正经地伸指讲道:“不如将他们的双臂绑在头顶,然后砍掉膝盖,这样他们就只能一路膜拜,不会再对谁不敬。” 地板并不怎么隔音,侦探队众人吓得瑟瑟发抖,只听得“楼上”的人来来去去,即便他们旁边窸窸窣窣似乎是有老鼠在窜爬,他们也只能把自己当成死人。 “这幅画” 似乎有人注意到了油画,很多都集中到了那块暗格之上,鞋底盖住了边上缝隙所透着的光亮,水倉他们脸色惨淡紧张地盯着上面,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中牧惶恐而又颤抖地发觉了远处的一抹寒光,匍匐着身子如同穿过铁网般无声爬过去。众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发现中牧过了一会推过来的是一个尖锥,正置在对着暗格的地方。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那个之前便拿脸探在拳头掏出的洞口、窥视着侦探小队的人耸立着耳朵,伸起一根手指,眼珠在斜在高处,饱满的唇不断开合,“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他的眼珠随即向下晃荡,目光落到油画上,之前那些人就是站在这副画前。 怎么消失的呢! 消失 嘿嘿消失 他踮起脚,手指曲起在脸颊上拉出十道血痕,连眼睑的赤肉都翻了出来,唔哈哈哈,但他的头随着大脑的颤抖而颤抖,脸上亦全是思考产生的兴奋红潮。 要不是他想着去搬电锯,这群人还想着拿着小玩意一点点凿开衣柜,真是太蠢了! 而自己是最聪明的神眷者,自己是先知。 “哈哈啊啊!!!” 他咧着牙发现了墙壁上的不平之处,狂笑着猛地按了过去。 倏的一下他向下钻去,他也没想到机关会出现在脚底,但这样无疑更符合他神使的身份,他畅快地伸展开四肢,向下仰着头睥睨着侦探小队众人惊恐卑微的神情。 随即他瞳孔微缩,发现了那尖锥,舌头一时间吓得颤出嘴外,“啊!!!!” “咕!” 尖锥直接破开这人的背部,从肚腹挂着肠子和血穿出来,他只最后挣扎了一下,发出湿滑的嘎叽一响,然后手脚垂落。 沐子这时倒是没有掩住未梨的眼睛,之后或许还会有更多的人死,还是让她习惯为好。 未梨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捂住嘴将尖叫吞进腹中,之后才看向中牧,颤抖地提醒道:“中牧先生,你杀人了。” 中牧牙关打着寒颤,在那尸体凸起怨毒的眼珠注视下连连后退,拼命摇头道:“我没有,是这长锥杀的!不是我杀的!” “楼上”的信徒们却也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先知死了!先知死了!天罚!天罚!” 大多数人此刻的智商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机关的存在,即便理解到的,也被眼睁睁看着先知消失然后大喊的家伙冲昏了脑子。 逐渐这疯喊声越来越大,占据了主流,一时间你推我攘,人叠人杂乱地混做一团,如果没有另一名蒙受神眷的先知站出来洗清前辈罪孽、并引领道路的话,他们怕是要崩溃了。 其他团体的首领,双目转动、心思活络看着这一幕,没有了“颤抖大脑”的存在,他们连忙大声宣讲起了自己的教义。 多些信徒总没错,抢方舟的时候有用的,即便人太多了,也大不了抢完方舟后,再自相残杀。 听着上面竟然“打斗声”响成一团,并且似乎开始消散远去,侦探小队不由得舒出一口气,知道了他们暂时脱离了危险。 水倉揽着未梨的肩膀,安慰着她道:“这只是一场意外。” 未梨难以接受这种说法,“这明明是谋杀!” 友田很不能理解她,当然女人都很难懂,他皱着眉头道:“如果不干掉他,难道让他带着那群疯子干掉我们,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他甚至一脸灿烂地上去踹了尸体一脚,朝中牧竖起大拇指道:“干得漂亮,船长助理。” “别这样,友田先生。” 沐子的制止使得未梨松了口气,心里的忐忑不安和负罪感也少了一些,但沐子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转移到其他的地方。 “唔,这究竟是哪?” 她好奇地试图从黑暗中摸索出什么,又转过头,浜畑先生由于红光满面所以看得清晰一些,水倉他们就只剩下一个轮廓了,“有火折子什么的吗?” 她忽的意识到他们肯定不会有这种东西,悻悻地住了嘴。 但浜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从衣内侧竟然取出了一个贴着俄语标签的小酒瓶,随即又拿出了打火机,得意地道:“我真是聪明绝顶,我们可以自制一个火把。” 水倉震惊地盯着浜畑,不能理解这酒瓶怎么会没在他落地时摔碎,还有这家伙除了薅雪茄,还藏了多少东西? 沐子拍拍手以资鼓励,又担心道:“度数够吗?” 浜畑啧啧了两下嘴巴,表示她的问题过于多余,“太够了,生命之水伏特加,就是差点主要的燃料。” 众人的目光逡巡着,不自觉的都飘到了尸体的身上,真的不错,可以毁尸灭迹,一石二鸟。 未梨惊恐地觉得他们简直是越来越不做人,制止道:“中牧先生,你的拐杖可以用吧。” 看着木拐被裹上一些浸满伏特加的布条点燃,沐子托着下颌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火铳才对。 火焰吞吐着绽放出一片光明,只见一片黑乎乎的老鼠成群结队地爬过他们的鞋子唧唧窜远,众人不由得一阵恶寒,又想到地上的潮湿,或许是老鼠的排泄物也说不准。 空气中也弥散着一股腐臭,只是被头顶的疯子们吓得够呛的众人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鼻子。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有沼气,摇摆的火焰有时会绽出一团幽绿鬼火,有些吓人。 水倉四顾着道:“不管这是哪,恐怕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顿了顿道:“凶手看样子早就明白沐子你总会来探寻剧院的问题,又似乎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是引着我们来的,很有可能要对我们不利。” “现在友田先生也没有了弹药,我们大家还是要一切小心。” 沐子惊讶地望着水倉,受到了太多惊吓,这个可以当自己大伯的人似乎免疫力提升,变得可靠了起来。 未梨困惑地道:“可是对方为什么要针对沐子酱。”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图穷匕见 “財津董事会长不是说过吗?她是很厉害的侦探,恐怕只有她才有在这复杂局势中查清一切的能力。” 中牧经过之前的事表现失常了许多,只敢用余光瞄着众人神色,话也变得断断续续,“所以我们要尽一切可能保护好侦探小姐。” 浜畑拍着胸脯,朝沐子挤眉弄眼地道:“包在我浜畑身上,我会誓死保卫好你的。” 沐子偏了偏头,困惑地看着这群完全在说胡话的人,他们也脸色微红地转过头去,的确到时候是谁保护谁还不一定。 不过沐子倒是在此刻清楚一点,这个小队里的人看似都在为团队出力,实则好像是各怀心思,甚至凶手甚至就藏在、甚至是有眼线在队伍中。 比如浜畑先生有些小家子气,一心一意在捞满好处。 而水倉桑在意的只有他和爱人,却一直对未梨酱藏着许多东西。 未梨酱完全不清楚状况,友田和自己一样一直在观察着其他人。 至于中牧则是想她查出点什么,又不要查出太多,问题最大的依然是他。 沐子忽的看向中牧,这时不仅是他们暂时和外界隔绝,中牧也和船员完全隔绝,再加上众人也目睹了他杀人的一幕,隐隐不再是他可以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对众人制衡。 这一刻,大家完全是平等的,她提出疑问也会特别安全。 她仿佛不经意地问道:“中牧桑,你上次和我们说了很多娜莎公主号的事。” 中牧愣了愣,“是的,我们脚下的这艘船。” “这艘船未航行多久吧。” 中牧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些什么,点了点头。 沐子跃步靠近他道:“我有些好奇,中牧桑你对于这艘船的事情仿佛是一清二楚。” 中牧额头冒汗道:“是的,我有了解过。” 沐子不可置否,只是说道:“但你只是签署劳务合同从外界来的,这么短的时间,要适应工作,安排船员们的排班很辛苦吧,但中牧桑你做的真的很不错。” 中牧听到夸奖展露腼腆的笑容,稍微有些从那杀人后一惊一乍的心情中摆脱出来,自谦道:“我只是完成了自己分内的事。” “唔” 沐子长长嘟哝一声仿佛在赞许又仿佛对他还没有意识过来有些奇怪,挑明道:“只是你已经露出了太多的马脚了。” 中牧大吃一惊,连手中的火把都是一颤,他吞了口唾液,“侦探小姐,您是什么意思?什么马脚?” 沐子又靠近了一些,几乎和他鼻尖贴鼻尖,双眸好奇地观察着他目中的微光,从她直到现在收集的,人在说谎、逃避之时一共有135种微动作。 就像是眼眶里有一个小人,在主人顽强抵抗之时会向她袒露心声。 “中牧桑,你原来就是在娜莎公主号上工作的吧,只是不知道什么时间离职,现在又重新回来。” “怎么可能?您也太异想天开了,侦探小姐。”中牧解释着道:“您也看得出来,我还年轻二十出头,十几年前我才几岁?” “唔?”沐子脸上不由得露出淘气的坏笑,“我可没有说十几年前。” 中牧战栗着,一下子住了口,之后又小心地回望着她,仿佛在展露坦诚,“我只是随口一说,几年前我都在其他的船上,那就更没有可能。” 沐子却忽的抓住了他的衣袖,虽然很轻,却使得中牧更加紧张,她踮起脚道:“那么让我们来探讨中牧桑你的父母是水手,然后你作为一个小孩子在“娜莎公主号”上的可能。” 中牧不敢动弹,但瞳孔难以自抑地睁大,大口喘着气道:“没有这样的可能,我保证,您就不要再探究我的隐私了。” “可是中牧桑你从来只在有利于自己的时候说实话。” 沐子将他的手合拢在一起,“我就拿出最有力的一条来说明好了。” “以冷库那庞大独特的空间,我相信并不是给现在的这些观光客使用,也不是后来才改造而成的,而是“娜莎公主号”原有的配置。” “而你竟然知道机器间的位置,制冷剂里用的是什么制冷剂,也太过于细致入微了些。” “还有门锁的效力,以及冰库内部的禁制按钮,甚至是基金会的密码可以打开外面密码锁的事,我并不认为基金会会告诉一个才雇佣不久的普通船长助理,更别提船长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中牧感觉自己的手宛若被关在石头里一般动弹不得,这使得他紧张的心态更加无法舒缓,惊叫道:“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沐子反问道:“是什么?” “是是” 沐子放开他的手道:“是不是因为你刚好遇到过冰库的使用,才知道这一切的秘密,在十数年前。” “是的!” 中牧舒着一大口气应道,而随后又意识过来不对,喊道:“不不是!” 众人这时都明白过来中牧又有事在瞒着他们,面色阴鹜,不由得想到他会不会也早就清楚这里的机关,却漠视着众人走入绝境。 友田制止暴跳如雷的浜畑,自己搓了搓手道:“中牧桑,我劝你善良一点,不然大家的拳头可能会很不老实。” 水倉更是冷冷附和道:“而且你现在可是杀了一名客人,要知道你将来还能不能继续做船长助理还抓在我们的手中。” 听着要挟未梨明白过来,大家都是完全清楚中牧的杀人事实、甚至记得很牢的,一时间不由得觉得大家都有些陌生,心情亦十分复杂。 “你们不要全信侦探小姐的话!” 中牧听到水倉都威胁起了他的前途,心中一时紧张到了极致,竟然利令智昏地这样反驳着,全然忘记了之前自己说的要维护沐子的话。 众人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本来冰库的事情就已经使得不信任感浓厚了,现在竟然悍跳预言家,真的是铁狼无疑。 中牧也意识到不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随即想到什么双目一亮地道:“你们知道的,我有权翻看船长日志,包括以前的记录,十几年前的确是有冷库被锁上的事。” “船长日志?” “是的。” 沐子奇怪地道:“所以船长日志上也明明白白地写了千代島千加大小姐小时候的病症吗?” “这” 中牧一时间冷汗流了满脸,胃胀气打了一个嗝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忽然意识到侦探所说的马脚太多是什么意思了,他圆不回来了。 这个侦探简直是他的克星,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他从遇见她的每一刻、即便是聊天的时候,都不会掉以轻心。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无害化 “唔。” 沐子沉吟了一会盯着中牧,“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中牧桑你的事。” 她眨眨眼睛,“我们还是分道扬镳,然后把你谋杀的事情也写进船长日志、留待警方查阅好了。” “等等!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中牧满脸恐慌地扑上去,抱住沐子的小腿,“侦探小姐,我们难道不是同伴吗?刚才所有人都不想被那群疯子抓住吧,您也听到他们想怎样对待我们! “至少您该承认大家是同谋!” “你在胡说些什么?” 沐子吓了一跳,连连推开他道:“如果是被他们抓住了大不了假意改信就好了,明明是你一点风险都不敢冒才杀人的吧?” 她补充道:“而且我可从来没有认可过你是我的同伴,是中牧桑你在一直黏着我们吧。” “现在想要查清案件可愈发艰难,大家若不能凝聚在一起的话,接下来也会很危险,而中牧桑你对于我们真的有点像定时炸弹。” 中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被她的说法给刺痛到,他自认自己可还算是尽心尽力,现在他为大家杀了人就要把他抛弃。 他暴怒地大叫道:“你难道想把我留给外面的那群疯子,我告诉你更多信息就好了!” “我真的没有那么想听。” 沐子退了一步,此刻的中牧几乎是将冷静和体面一同抛弃了,“要是所有的信息都要我推理后才能从你口里坦白,那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你还瞒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许会把大家给害死。”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画是你留的也说不定,我本来不想过多地提起这一点,但你都在我们面前毫不迟疑地杀了一个人了。” 就连未梨也藏到了沐子的身后,害怕地和中牧拉开了距离。 中牧注意到众人沉重的脸色,忽的意识到冷库事件根本没有化冻,大家似乎都不反对将他赶出队伍,一时间心情七上八下。 他要怎么做这些混蛋才会相信,他即便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那也只是因为立场不同,他只是想把船开下去而已。 沐子看着中牧那骤变的脸色,有点担心他绝望之下做出什么报复行为,叹了口气道:“除非。” 中牧眼中燃起希望,“除非?” “除非你接受无害化。” 中牧困惑道:“无害化,这是什么意思。” 沐子认真地为自己的新名词解释道:“放弃一切个人权利,将安全交由我们之手。” 中牧瞪大眼睛,“侦探小姐,您在开玩笑吗?上一个被这么形容的还是奴隶吧。” 沐子摇摇头,“你的待遇可比奴隶好多了,中牧桑。奴隶杀人可是要被绞死的,罗马帝国的刑罚还更重,不过现在可是文明社会。” “这是我的底线了,所以你接受吗?” 中牧思索一番转身迈步试探道:“那我还是离开队伍好了。” 众人齐齐恼火而畅快地道:“快滚!” 中牧脸色晦暗,灰溜溜地跑回来,“我接受,侦探小姐。” “那好,现在友田先生就是你的主人,负责看管你了。” 沐子不知道该喜该忧地转头看向友田道:“友田先生,请将他绑上,要是他往大家的饭里下毒、趁大家睡觉时下杀手,那可都是你看管不利。” 友田闻言精神一抖擞,嘿嘿笑着抽出了腰上的皮带。 中牧连退着惊叫道:“您的疑心会不会太重了,侦探小姐,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然而很快他就如小鸡仔一般被友田抓住,双臂也猛地被别向后面,腕上被什么狠狠地束紧,友田的嘴附在他的耳边,得意地说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中牧先生。” 浜畑一脸遗憾,感觉自己完全失宠了,奴隶主的身份明明自己才更为合适才对。 中牧一想到自己将一直是这种被绑住、被看管的地位,就浑身难受,不由得大喊,“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重新成为自由人?侦探小姐!” 沐子摇头道:“得立下什么功劳才行吧,譬如主动解释情况什么的,至少态度呈现为想为团队出力而不是拖后腿。” 中牧有些无奈,“那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行呢。” 又不是交易! 这家伙真的有反省吗?性格可真恶劣啊。 沐子翻了个白眼便向前走去,抛下他道:“由你自己决定。” 解决完队内不稳定因素后,火把传递到了水倉的手中。 他斜举着向前照耀,只见前面是一片宛若针海般的场景,黑暗之中有很多高低不齐的凌冽寒芒,在赤黄的火焰远去后又如同影人走过般流转出幽暗的一面。 众人想到之前中牧就是从这片深处的区域搬来了那块扎透高空坠物的尖锥,愈发好奇地迈快了脚步,这才看清了一样样器物。 水倉困惑地打量眼前由滑轮牵引的一个吊环,以及下方的金字塔状的支台,虽然台子是由木材打造,但是尖角处镶嵌了一圈铁皮。 这些黑铁在火光下宛若工业废水,渲染着一些渗透流淌的褐色痕迹,上面还黏着许多如锈一般的脏物,甚至是毛发,似乎一直都没得到清理, 沐子见水倉桑停住脚步有些意外,好奇道:“没想到水倉桑你会对刑具这么痴迷。” “刑具?” 水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退开数步,揣度着它的用途,以及为什么会放在这种连通剧院后台的暗道之内。 “嗯。” 沐子指道:“它名为犹大的摇篮。犹大先生,就是圣经上为了三十枚银币出卖耶稣的那个,大概是在耶稣被当成火炬点了之后,他的处境也不太妙了吧。” “你看见那个吊环了吗,水倉先生?那是绑在人的腰上的,随着滑轮绳被行刑人一点点松开,“犹大”就会缓缓下落,那金字塔的尖端会刺进他的直肠,然后将周围撕裂开,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这种痛苦别提“犹大”,我想所有人都承受不了,会在逼问下哀嚎不断的。” “欸?”她忽的若有所思地提议道:“其实把中牧桑放上去试试怎么样,虽然中牧桑大概率会坏掉,但是一定会口若悬河、无所隐瞒的。” 中牧望着那刑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我记忆一直很清醒的,侦探小姐,要是上了这种刑具的话反而会错乱!” 沐子感到好笑,不信地道:“这倒是很清新的说辞,无法通过记录考证呢。” 中牧连忙高喊一声,“啊,看看我想起了什么,侦探小姐,我以前的确在船上,您的推断没有错,我的父亲好像就是娜莎公主号的船长。” “好像?” 听到沐子的质疑声,友田配合地将中牧往刑具推了数步。 “没有好像!” 尽管离得还很远,但中牧就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吓得面无人色,以让众人都感到惊讶的程度仰着身子、将脚死死抵在石面上增加摩擦力。 “侦探小姐你知道的,我父母在我小时就离婚了,身为船长的父亲只好在船上把我抚养长大。” “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了。”沐子嘟哝了一声后歉意地道:“对不起,中牧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后面的推攘停下,中牧急喘着连忙趁机征询道:“所以可以释放我了吗?” 沐子双手交叉,“嗯,不行。” “中牧桑你也知道的,我没有多少同情心的。” 中牧一脸无奈,“好吧,反正我对于父母离婚的事情本来就不怎么在意。” 众人脸色一片麻木,这两个人还真是适合对线。 友田则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怒不可遏地继续将中牧朝着“犹大的摇篮”推去。 “啊,等等!我又想起点什么。” 中牧惊恐地高喊着道:“那天冷库被上锁的原因,是因为海警登上了娜莎公主号,要对冷库进行搜查。” “海警?” 友田感到意外地问道:“还记得是谁领头的吗?” “应该是中谷治警官。” 大姐大的办法还真有用,友田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对中牧则是冷嘲热讽道:“中牧先生你的记忆还真是如同老旧的电视机一样,时好时坏但也很识趣啊。” 中牧苦笑都很难再挤出来,挂着一张哭相,“小时候的事嘛,正常都会这样,大家能够理解的吧。” 众人抱臂望着他齐齐冷笑,“呵,当然。” 沐子好奇又问道:“可海警为什么要进行搜查。” 中牧含糊不清地嘟哝道:“財津老先生之前解释过,娜莎公主号上有些不干净的生意。” 沐子再度追问,“那么为什么是冷库,那里是所属浅山启明基金会、也就是千代島先生的基本设施吧,难道千代島先生也有涉及,而冷库则是他的要害?” 中牧目光躲闪,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些问题,然而友田再度发力。 他只能大喊道:“是!是!这些財津老先生也有说过一些啊!” “的确是说过。”沐子不可置否地道:“但我就是想从中牧桑你的口中再听到。这样你就无法再否认自己和这艘船,以及这艘船上所发生的事情的联系了。” 真是太坏了。 自己只是一时不慎,竟然就跌到了这个处境,中牧俊秀的脸都有些抽搐起来,他忿忿喊道:“您只是在单纯地讨厌我而已。” 他被逼得甚至是用下巴指向脸色齐变的水倉等人道:“这些人谁没有问题?而我的一些情况,才是和现在的案件完全无关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病人 沐子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讨厌你哦,中牧桑,人大多都会为自己着想并逃避辩解,这是一种生存的野性,甚至可以说是智慧的本能,只是在群体看来会有些卑鄙。” “只是,就和我在地下甲板里所说的那样。” 她顿了顿道:“我觉得你的问题在于没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大家都在想尽办法逃命,你却觉得一切都和你毫无瓜葛。若你认为那些游客都是有罪的才遭受黑手,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这里?” 沐子目光锐利,将手指过去道:“海明威不是说过吗?雪崩面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以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或许丧钟是为你而鸣!” 中牧脸色因大受震撼而苍白,心情也宛若被撕破了最后的一层薄膜,升起无数的惶恐。 他却依然哆嗦着喊道:“可我之前既没有杀谁也没有放火,更没有为自己谋利,而这些人才是在十一年前做过什么的。” 沐子愣了愣,征询般地重复道:“十一年前。” “对,帝都的山谷区!” “你这混蛋在胡说些什么?” “呵,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们以为你们干的事我不清楚吗?!” 山谷区火杀人尸体 沐子感觉头一下子剧痛了起来,不由得抱着头蹲了下去,脑海里是一片耳鸣,和水倉等人扑过去扭打着中牧的怒吼对骂声混杂在一起。 “你没事吧,沐子酱?”未梨凑过来的担心面容和声音都仿佛在摇晃着变得恍惚起来。 好一会儿疼痛才消逝,沐子才有些茫然地站起来,想起自己说到哪里的话,指着中牧喝道:“所以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或许丧钟是为你而鸣!” 一时间涨红着脸厮打的众人都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侦探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随即她就皱着眉头又蹲下去,之后又站起来,双目锐利、并且如同复读机一般地再度喝道:“为谁而鸣,或许丧钟是为你而鸣!” 一次次的话语愈来愈短,就像是有什么在倒带一般。 他们很想知道她是开玩笑,但是她的动作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地在重复,甚至是连站起后所露的、说着最后一句话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很奇怪。 甚至是。 怪物,真的像是什么怪物。 这种莫大的来自未知的恐惧,使得众人都呼吸不了,仿佛是有什么梗住了喉咙,只能瞪大眼睛害怕地看着她。 直到她没有再感到疼痛蹲下去,而是茫然地愣住一秒,好似带子终于倒在了合适的位置,一切无缝衔接。 沐子奇怪地看着中牧,明明只有很短的时间,她却感觉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不由得看着眼前这个抖若筛糠的船长助理,偏了偏头问道:“中牧桑,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砰!” 由于沐子感觉安静了很长时间,所以突然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却只见到未梨缩回着手,不知道为什么满眼恐惧,落在地上的双腿依然在发抖。 而中牧喘出了怪异的高声,在繁杂的思绪中,海面下一头怪物钻了出来。 “太郎。” 男人的脸黑而粗糙,他将白色船长帽抱在身侧,指着远处一望无垠的碧蓝海面露出和蔼而又威严的笑容,“大海是属于男人的。” “这海浪过去吞噬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哪怕在今天也未完全落在船舷之下,但这风险对于男人而言是不可逃避的。就像是人生一样,你得勤奋尽出全力,才考虑掷骰子的问题。” “如果勤奋而又掷出好骰子了,大海是绝不会辜负你的,畅快的海风、数之不尽的肥美海产,交易着货物得到的一桶桶金。” 这些话对于一般的孩子而言无疑过于深奥,但这个男人手所搭在肩膀上的十多岁男孩却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无论是望着海面还是望着男人的面孔的目光都满是憧憬。 “我长大后也要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好船长。” 略显脆嫩的孩童音使得男人哈哈大笑,“还远着呢,太郎,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忽的一条条白浪从远方翻滚而来,男子脸色微变,只见是形成队列的白色小型巡视艇,旁边的阶梯上也有船员惊慌地不知道从哪里直跑下来,直叫道:“船长,是海警!” 男人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后,镇定道:“别慌,照例应对,我去见见千代島先生。” 他拍了拍儿子道:“太郎,你跟我来。” 他一路朝着总统套房里走去,敲了敲门后一个贵妇人开门出现,有些不满倨傲地瞥了他一眼。 但毕竟男人是千代島大人的人,也是这艘船的船长,贵妇人倒也没给他难堪,言简意赅地赶人道:“有事吗?” 男人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注意到许多大人物正在庞大辉煌的客厅内攀谈,甚至有的不少抽着雪茄,仰在沙发上,旁边的人已经提出了钱箱进行交易。 不知道是不是有线报,海警来的时间正好。 他不由得感到紧迫地说道:“我要见千代島大人。” 他不想和这个贵妇人继续纠缠,顿了顿道:“外面来了海警。” 贵妇人哆嗦了一下便尖叫道:“海警!” 她再捂嘴时已经迟了,她的声音已经在客厅里引起了海啸,众人脸色骤变,甚至有人扔掉手里的杯子抓过手里的提箱乱跑乱撞,有的是语无伦次地向手下交待些什么。 有的则是相反,将黑色皮包塞进手下的怀里,接到皮包的人脸色赴死一般煞白。 “慌什么。” 慢条斯理的声音从卧室里响出来,出来的中年男子还穿着条纹睡衣,只环顾了一圈就稳定下了众人的心神,“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诸位朋友则是随我出去一趟。” “是的,就该这么办。” 大人物们互视着舒了一口气,但手指依然还保持着刚才被吓到的痉挛,向手下吩咐完后顿时有些气不过地朝船长道:“挂上我们商会的旗子了吗?娜莎公主号也敢拦?” 男人谨慎地答道:“还没有拦,只是出现在了周围的海域。” 大人物们脸色一下子阴鹜起来,倒是千代島压压手道:“中牧做事可靠,海上的事判断一向没出过错,既然他认为是冲我们来的,那么大概就是冲我们来的。” 第一百八十章 船与人 只见白色巡视艇的队列果然朝这边靠近,上面打出了应立即停船的旗语,随后是扩音器所传出的勒令停船、接受检查的呼声。 娜莎公主号上的船员倒是顺从地将游轮降至低速,只见白色巡视艇宛若围着鲸鱼的舟鰤般在四周飞速转动,似乎是防止有人逼急之下跳水。 随着配有罗盘标识的蓝服蓝盔海保登船,无论是船员还是乘客的神色都明显紧张起来,海上保安厅的实力甚至超过一些小国海军,虽然船上有一些具备反抗能力的武备,但疯了才会和其硬碰硬。 现在只出现了一些小型巡视艇,但说不定远处就有pm级、甚至是pl级的中大型巡视船在待命,毕竟登船的为首一人摘了帽子,神色冷峻,职衔是海上保安监。 千代島的眉头皱起,当出现的是中谷治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妙。 “千代島,我们见面的次数可不算少了。” 中古治脸庞一直是绷紧的状态,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潇洒的家伙,目光愤怒得宛若在喷火一般,说出的话也毫不客气,“你知道在这海上看见你像是看见了什么吗?一坨又腥又臭的鸟粪,鸟粪都比你要好点。” 众人见千代島脸色难看,齐齐义愤填膺却又不敢上前地道:“你你怎么敢这样对千代島大人说话!” 倒是千代島无言地压了压手,使得他们再度噤声。 “様?”中古治往地上呸了一口浓痰,用靴碾平在漂亮的甲板上,“去你吗的様!一群人模狗样的东西,和你们废话都是脏嘴。” 他大手一挥道:“给老子搜!” 保安士们如狼似虎地涌过众人两侧,那些看起来声势浩大的大佬连同他们的马仔都是躲在千代島的身后瑟瑟发抖而已。 千代島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中古治明显就是奔着他来的,而且寻他的茬也不是一回两回,以致于这种做派他都近乎于习惯了。 不过他往往棋高一着,就算对方在海上保安厅中算是厉害的,也只能一直跳脚。只是这次很明显是触底反弹,跳脚跳到天花板上了,虽然麻烦也有些犯忌讳,他已经在想着如何在事后敲打一下对方。 船员边喘边跑着扑到船长身侧,耳语了数句,船长神色一变,快步走向千代島,小男孩自然也跟了上去。 “千代島大人,那群海保是直奔冷库去了。” 千代島闻言惊得身子颤了一下,抬起的目光亦如同雷电,倒不是扫向中古治,而是扫向后方的一张张熟悉的脸,这其中定有人背叛了自己。 想必是想从他手中接管这收益巨大的生意,中古治也不过是其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不然时机不可能那么巧。 一张张脸上此刻都充斥了茫然、畏惧以及坦然,总之其中的关系就连他也感到驳杂,会做出这种事的人选很多,一时半会肯定猜不出来。 汗珠少有的从他额上渗出来,无论如何他得先把这关渡过去。 千代島的目光紧盯着船长,自己的人自然是最信得过,随后又转了转落到小男孩的身上眼睛一亮,他无意般地说道:“中牧,这是你的儿子?” 船长愣了下,不知道这种情况千代島大人怎么有心情关注这种事情,点了点头。 千代島微笑道:“既然你姓中牧,他也姓中牧,那便也是我千代島家的人。” 船长神色大喜,他可是再清楚不过千代島大人究竟有多么恐怖的权势和财富,能被他多看上一眼可都是庆幸,他连忙拍了拍孩子道:“快向千代島大人行礼,太郎。” 孩子并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懵懂,而是很端正快速地便行礼道:“千代島伯伯。” 船长吃了一惊,没想到太郎并未完全像他指示的那样打招呼,随即又有点惶恐地看向千代島大人。 但千代島却对这小孩子的心机不恶反喜,脸上浮现出讶异,他招招手将孩子招来,俯瞰着道:“叔叔想让你去做一件事,或许对一般的孩子而言很困难,但对于你应该很简单,太郎你觉得你做得到吗?” 男人神色僵住,这才意识到千代島是想利用太郎做些什么。 男孩仰头毫无惧意地道:“当然做得到。” “很不错!”千代島赞赏道:“你还记得你经常跑动玩耍的那条走廊吗?那里有一道门,从门下去可以来到一个轰隆隆响的房间,你剪掉一根黄色的线,便可以使得风扇停下来。” “然后爬过通风管道,便可以来到一个有点冷的大房间,墙壁上有枚按钮,将之按下去就可以了。” 男孩认真地听完了所有的话,转头看向他的船长父亲。 男人神色几度变化后,半蹲下去,扶着男孩的肩膀道:“太郎你还记得我之前讲的话吗?如果你想做船长的话,那前方便是大海,去吧。” 男孩顿时快跑着远去,尽管船员们还有乘客都被勒令不许乱动,但中古治也没在意一个小孩。 他冷笑着看着千代島道:“听说你改装了一个医疗室,不带我去看看吗?” 千代島瞥了中古治一眼,“中古治先生对于娜莎公主号上的事比我还清楚,还需要我带路吗?” 中古治冷哼一声就将他身形推得一偏向前走去,而千代島则是平静地理了理衣衫跟上,他目光有些冰冷地看着在各处检查、翻箱倒柜,甚至是破床砸舱的海保,但他脸上依然是喜怒不形于色。 中古治的确比千代島还要熟悉,这艘船早被他摸得熟透,甚至他知道有些人藏毒品、甚至是藏人的地方在哪,甲板之下一片安静,但那里此刻或许极为拥挤,旁边还恐怕持枪守着不少黑帮分子。 只是他没有时间去管,如果不除掉千代島这个毒瘤,这碧蓝之海上所长出的烂疮只会更迭而不会中断。 他这次要把千代島这个肮脏的混蛋一击毙命。 随着思绪的翻转以及靴子冷冷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他很快推开一个个装模作样似乎在打扫忙碌实则是拖延的船员,最后他不耐烦地将枪掏出来,顿时路上干净了许多。 他摸索着舱壁,分辨着线人所留下的暗号,最终在一扇白色门户边发现了很不起眼的红色海鸥符号,他退开一步没有回头,只是朝身后的属下们挥了挥手。 便很快一名海保提着一件破门锤,挥动数下狠狠在门上撞击出来砰砰响声,只是有些闷沉,“轰”地一下破开后,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的人头破血流地飞倒在地上。 中古治厌烦地瞥了这些烦来烦去的苍蝇一眼,路过时狠狠朝着他肚皮就是一脚,顿时皮衣男子呕出一挂白沫,痛得弓起了身子。 千代島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表,问道:“中古治先生,你做的是不是太过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玩这些把戏有意思吗?” 中古治径直一枪在皮衣男子头侧的舱壁上射出一个弹眼,吓得刚才还在吐沫的皮衣男子爬窜起来就跑,不过海保们可不会客气,几棍将之轮倒到地上哀嚎起来。 一番杀鸡儆猴之后,虽然千代島依然不以为意,但他身后的大佬却被中古治坚决的姿态吓到了很多,纷纷收敛起手下,做好了“弃船而逃”、摆脱关系的准备。 于是接下来顺畅多了,不曾再频频出现刚刚的那种勇士。 顺着指引到达目标,中古治掀开白帐,所见的地方洁净而明亮,似乎是护士、医生的人来来往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千代島在海上开了一家医院。 中古治神色愈发阴沉,由于血液因为激动而加速,他无论是手上还是额头上都是虬筋毕露,他狠狠扯下一张张病床之前的床帘,却只见到一张张崭新白亮的床单。 这和他预想中的情形大不一样,明明他还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恼怒地直抓起千代島的衣领吼道:“人呢!” 千代島很是平静,“你在说些什么?” 中古治狠狠地抬起手,想要给他一拳,但还是忍住了,“被装傻了,谁不知道你那器官大王的称号!究竟多少人死在了你手里,你心里比我有数!” “是吗?”千代島满脸困惑纯良,“我可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中古治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脚踹在病床的支腿上,吓得周围的护士一声声尖叫,病床也塌了下去。 千代島撇了撇目光,“你这应该不算搜查吧,中古治先生,明目张胆地损害守法公民的个人财产。” 中古治拿手指着他,气得手指发抖,属下以为他要动手,连忙上前拦住他,小声提醒道,“别这样,老大,打人又要受处分了。” 中古治狠狠扭了扭肩甩开属下,从衣内侧掏出一个瘪旧的钱包,将里面的几张纸钞尽数抽出来用杯子压在桌面上。 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向那些护士医生问道:“他们是什么身份,有执照吗?” 那些大佬却是找到了一点话头,似乎被他逗乐地看向那赔的钱道:“中古治警官,您那几千円可就能修个床腿,但您那雄武一脚可把千代島大人的整张床都给踢坏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千代島 千代島也不由得笑着,向身后的朋友们示意道:“别这样,中古治先生是个顾家的人,他妻子正怀着小孩,可要吃好一点,自己省省零用很正常。” 中古治脸庞涨的通红,这些属下偶尔会打趣的话,从千代島这些禽兽口里阴阳怪气的说出来,怎么都不可能对味。 他恼怒地拿指头点在桌上钱钞上道:“老子清清白白努力工作的钱,是你们这些王八蛋贪赃枉法能比的?老子就当喂了狗!” “还有你这混蛋调查我家里的事,想威胁我?你以为我中古治是谁?” 千代島倒是笑容收敛了一些,“没这个意思,我和中古治先生你打交道可太多了,向来知道你不吃这一套。” 中古治环顾这群没有道德,就连廉耻都没有的家伙一眼,感觉胸中郁结,声音都沙哑了很多,指着那群惊慌失措的医护人员再度吼道。 “别回避我的问题,有没有执照!有没有进行登记!” 千代島嘴角勾起微笑道:“我不太清楚,不过你要是查的话应该是会有的。” “你这混蛋!” 中古治气得手上再度用力,双目喷火,几乎要将千代島离地提了起来。 不过他随即听到轻微的女孩咳嗽声,以及感觉到从不远处望来的视线,他转过头,愣愣地看着那集中了众多医疗仪器的无菌舱。 他隔着玻璃和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四目相对了有一会,女孩身形单薄如纸,望向他粗大双手的目光满是哀求。 中古治意识到什么将千代島松开至地上,仔细看的话,女孩的五官和千代島这混蛋倒是有一些相似。 他眼神在女孩和千代島之间打转,许久后才问道:“你女儿?” 千代島平静地道:“小女千加。” 中古治本来想说些你这祸害也有脸生祸害之类的话,此刻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再加上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上当了,只是陷入了两派间的斗争,脸色更加青白。 很显然至少现在千代島不是在进行往常的“交易”,而是把女儿搬到娜莎公主号上治病,无菌舱内的也似乎是一支外国医生团队。 千代島没有叹气,而是笑着对着无菌舱内挥了挥手,甚至做着手势示意中古治是开玩笑的朋友,女孩眼中的担心这才少了一些,只是神情依然带着对于陌生医生的紧张。 千代島脸色依然带着笑,转头对中古治说道:“中古治先生没有听说过吗?小女病症的事。” 中古治冷冷抱臂道:“谁会关心你们这些混蛋的情况?我恨不得翻起些海浪把你们全淹死在海底,哪怕我下岗失业要另找工作,也能兴高采烈地看到报上登载“海幸”而不是“海难”。” 千代島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千加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即便进行怎样的治疗似乎都只能略微地进行改善,甚至成效很快地就跟不上病情恶化的速度。” “我感觉就有什么恶魔在体内蚕食着我女儿的身体,吸食着她的生命和活力壮大,你能明白我有多么绝望吗?” 中古治对于身边的这个男人生不出多少同情,冷冷嘲讽道:“我想应该是自责羞耻才对,你难道不知道吗?父母的罪孽会报应到孩子身上。” 千代島奇怪地望着中古治感慨道:“没想到你这个追了我数年的对手竟然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 “浅山基金会一开始可是个慈善组织,全国有很多福利院都是由基金会开设进行资助,也有给流浪汉提供住宿和就业训练,帮他们重返社会的项目。” “即便大把大把的钱花出去我和妻子也不在意,毕竟虽然我虽然有些能力,但财富并不是我一人可以创造的。” 中古治皱着眉头,根本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而且他也没办法取证。 千代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自言自语道:“那个时候我勉强算是个人道主义人士吧,还坚持过一段时间的素食主义,也植树进行过环保,每逢国内外的灾情战乱也会组织捐款,亦有投资新兴科技。” “我相信这个世界从下至上,人都是向往高尚的,只是由于环境的原因,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做到。而社会让我发家致富,使我成为了这个有能力的人,我就要尽力做出榜样,使社会向好的那一步发展。” 中古治说不出话来,心里唯有离谱两个字在回荡,要是千代島没有说谎,那自己一定是要疯了。 “其实千加还很小,病情有过一段很艰难的时候,我挺过去了,并且满怀希望,相信一切都会往好的那方向发展,神社的朝拜也是吉,我喜不自胜,出资建造了娜莎公主号,为千加祈福。” “自然船也不是用来做什么坏事,而是为了调节国内有些尖锐的阶级矛盾,邀请一些在各界出色、但算不上富豪的人来游玩,也有一些一辈子劳劳碌碌、为国家做贡献的工人,也有一些奖券登船的上班族。” 千代島点了点头道:“总而言之,娜莎公主号将尽全力地免费招待他们,让一般人也能体验到富豪的生活,有些东西只是得不到才渴望,得到了却能心情恬静、不留遗憾。” “但事情却并不是这样。很快便有船员告诉我说,享受生活的客人十个中至少有七个是在骂我的。” “两个人骂我肯定是在拿下等货敷衍他们,两个人骂富翁的生活是如何纸醉金迷,还有三个人骂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显摆财力、还有赏赐给他们东西吃喝玩乐的居高临下的虚荣。” “而且在那三个人说完之后,剩下或许有些感谢我、觉得一切很好的三个人也开始骂我了。” “中古治先生,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中古治皱着眉头,他怎么看,无疑是中古治吃饱了撑了干这种事,阶级矛盾自然有国家去管,关中古治什么事? 忽的他又就觉得自己这么想不太对,只是他隐隐感觉千代島想对他表达什么,但自己没能体会出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明日柊的献身 千代島瞥了中古治一眼,继续说道:“当然,获得财富的是我,我自然不会太在意他们对我的看法,最多也就是笑骂或者是沮丧一段时间,而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中古治被他带了这么一圈,终于能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冷笑着道:“那你有始有终了吗?” 千代島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真正让我发生改变的是另一件事,中古治先生。” “关于小女的先天性心脏病,医生的判断是,恐怕撑不到13岁,除非做手术进行心脏移植。” 中古治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所以你以为你就可以做这样的事吗?” “当然不是,中古治先生。” 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千代島平静地道:“为小女找寻找适配心脏的努力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而且有所收获,幸运的是对方还是浅山启明基金会所资助的福利院的孩子,叫明日柊。” “她患有白血病,在小时被父母遗弃了,是福利院将她起名抚养。因此她对福利院,甚至是基金会都很有感情,她清楚自己所患的是不治之症,愿意在死后将心脏捐献给小女。” “因为她当时的状况就已经不算很好了,当问及她有什么最后的愿望时,她说想要最后和亲生父母团聚。我当然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不敢放小女离开我身边,就是怕万一她离开我时,我不在身旁。” 千代島声音有些颤抖,顿了顿才恢复道:“虽然时隔那么多年,她的父母又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想找到他们难若登天,但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小女,我都全力去做了。” “通过各种平台宣告、进行调查,我真的找到了她的父母。这家人已经有了其他的孩子,被找到时也有些意外和尴尬,但重归于好的场景依然十分感人。” “明日柊酱的最后几个月,是由她的父母陪伴着走完的。虽然她笑着对我说再没有遗憾,很开心可以将生命传递给小女延续下去,但我依然对她感到亏欠,毕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能想方设法物质上补偿她的家人。 “但是但是!” 千代島陡然间瞪红了两只眼睛,里面一瞬间充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即便是中古治保安监也被吓了一跳。 “在明日柊酱离去的那一天,在小女已经为移植手术做了许多术前准备的那一天,她的父母连打带骂地赶走了前来获取器官的人,哭哭啼啼地就把明日柊酱送往殡仪馆火化了。” 中古治不由得愣住,心里也产生难以置信,如果千代島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对父母也过于不负责任,即便是取消捐献也应该提前才对。 他这种不懂医学的人也能明白,术前准备各种药物肯定会对身体造成损伤,甚至要是这边接到了消息,已经开始手术了怎么办。 想想看千加的心脏已经取出来了,结果加急送来的是一片绝然的灰烬,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由得放弃了一些海警的立场,相信了部分千代島的话,皱着眉头问道:“发生这种转变,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代島脸色狰狞,“发生什么?和游轮的事情差不多,中古治先生。” “有些杂志记者指责那对父母为了钱出卖女儿的器官,又有些人说我明明资助了明日柊酱的福利院、却没有给她进行白血病的治疗就是为了她早点死得到心脏。” “甚至有人散布消息说明日柊酱并不愿意捐献器官,整场就是我收买了明日柊酱的父母然后一起演出来的。” 中古治吃惊道:“那些媒体竟敢这样说?” “你相信过媒体吗,中古治先生?或者说,你怀疑过媒体吗?有什么措施能够明确地证实消息、什么罪行能够审判说胡话的人?如果世上有一种工作叫做说胡话,而大多数人的闲情也是听胡话的话?” 千代島神色阴郁道:“我也可能是说的是完全的胡话。而且向明日柊的父母说胡话的即便没有媒体,也有可能是他们楼上的老太太或者是隔壁邻居,随口提上一那么句。” “这都足够了!”他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最好的地方在这里,最肮脏的也在这里,永远在于人心。” 中古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对父母因为之前就有着遗弃女儿的事实,恐怕是害怕社会口诛笔伐,不由得连忙拿女儿的遗体一把火烧了以示忠贞,甚至无视女儿的遗愿。 这种自私,这种却无法辩驳的自私,连他这个旁听者都感到了一股愤怒和绝望。 千代島当时经历这些的心情该是如何,新闻报导又在之后站在哪一边,负上了什么责任?虽然他依然可以数落千代島的罪行,将他关进监狱,但一切对于发生的过去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中古治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记得我说过自己曾经的想法吗,中古治先生?每个人的环境不同,但若心有所想,都会向往高尚。” 千代島摇了摇头道:“但我现在觉得可笑,我能说出那样漂亮、天真的话,一定是我从来顺畅地活着,从未跌入到深渊之中。” 他双目逐渐变得凶狠而锐利,“环境是完全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人不过是一心利己的野兽,在任何情况下其所做的选择,即便是善良,也只是衡量收益之后的顺风倒戈而已。” “若社会向恶之后,还有多少人向善?” 他咬着牙十指交叉在一起叠在身前,脸色虽然狰狞但动作尽显斯文,“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真正地在乎我的女儿千加,她的生命在我的心里虽然是全部,但在他们的天平上却轻若晚风。” “我对待他们太好了,你不觉得得吗?中古治先生?但凡我稍微运用一下的财力和权势,给那家人和媒体一些压力,千加都不会遭受之后的痛苦和无数阴雨天的绝望日子。” “我要向她一遍遍地撒谎解释为什么手术无法继续!为什么心脏为什么没有来!我是要告诉她根本没有多少人期待她康复,明日柊的父母巴不得她早死早好?!” 中古治喉头滚动了一下,伸出手很想告诫千代島冷静,不要偏激。但若遭遇了这些如果还能不偏激,恐怕那人一开始就不正常。 他忽的感到奇怪,转过头看去,原来千代島的情绪波动不仅是因为其记起了过去的事,更多的是因为无菌舱里面的千加似乎陷入了沉睡。 他看着里面似乎一下忙碌起来的医生和护士,又想起千代島之前的话,意识到什么道:“你女儿千加现在多少岁了。” 千代島神态松弛下去,对于中古治终于发觉到这一点展露微笑,“12岁。” 中古治吞了口唾液,指过去道:“那岂不是说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他瞪大眼睛,“等等,里面现在是准备手术吧,适配的心脏不是没有了吗?哪里有这么好找,快叫他们停下!叫他们停下啊!” 这家伙是已经疯了吗? 眼见着手术刀无比真实地朝千加的胸膛划下去,血渗出来,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保安监中古治也不由得偏开头去,甚至比划在他身上还慌和疼。 这时之前分队离开的海保们纷纷从外面的通道出现,一路跑过来神色严肃地朝中古治说道:“老大,冷库的门破不开,似乎从里面被电锁锁住,而且钢门极厚,是应对爆破的类型。” 中古治不敢置信,一面揪住办事不利的属下,一面看着千代島,应该没有走漏风声才对,而且人都被看住了,怎么会应对地这样及时。 他冷冷地朝千代島道:“拖延有意义吗?我们这边也有专家组,迟早能把冷库打开,里面的每一具尸体都是你的罪证,千代島,你最好寄希望于你记得每一个人,并为他们每一个人都伪造了身份和捐献记录。” “还有那在里面做了些什么的人,你最好让其出来,不然这样耗下去,结局也是活活冻死在里面。” 船长抬头看了千代島大人一眼,随后又低头攥紧了拳头。 男孩合上玻璃罩,这样他便完成了千代島叔叔交待的任务,也回应了父亲的期待,父亲老后,娜莎公主号便是由他来开。 他能像父亲一样,站在船头,驾驭着这蔚然大物在碧蓝大海上冲出两条白浪。 他冷静地从垫脚的无心尸体上爬下来,这样的残缺尸体在冷库里还有很多,似乎是被塑料单子很匆忙地连血一裹便收拾进来,并未来得及装进长条盒子里,大多数还是热气腾腾。 男孩的呼吸在冷气中化为一片薄雾,虽然他没有像平常孩子一样上过小学中学什么的,但是父亲教了他许多生存的知识。 他将尸体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层层裹在身上并在角落蹲下了身子。 他的眼睛小而锐利。 千代島看了下表,神色似乎古波不惊,但唯有颤抖的掌心能彰显他的心境。他看向中古治,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道:“供体心脏的话,是有的,时至今日再度找到了。” 中古治脸庞绷起,不知道他是在耍什么把戏。 千代島顿了顿又说道:“既然中古治先生知道冷库的事,那你认为,千加所需要的心脏现在存放在哪里呢?” 中古治瞳孔一缩,心中隐隐最不想要的猜想成真,只能抬起颤抖的手臂指着他,“你这家伙!你不觉得自己的双手很脏吗?你让你的女儿怎么想!” “千加难道想让自己以这种方式活下去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倒计时 千代島平静地道:“遇到艰难的事,难道不该由我们父母为孩子铺路吗?难道再天真地寄希望于他人或者神明?” “肮脏也好,狠厉也好,我站在这个权势和地位,凭什么要专门去走那更为艰苦的道路,还让那些弱者骑在我头上对我指指点点?” “只会叫喊的话,那便在恐惧之下闭嘴,想要来试试看报复的话,我便在这里等着,不过先做好被分尸的打算。这世间并非不讲道理,弱者成为弱者,自然是有理由。” 中古治掏枪指着他的眉心,怒吼道:“你他吗在对谁挑衅?老子是国家海警,你以为老子制裁不了你,把你送不进监狱里去?” “当然不是对你说,中古治先生。” 千代島冷淡地道:“我相信你有这个决心,我是对你的属下们说。” 海保们愣了愣,神情纷纷有些变化,一般人的威胁他们可以不以为意,但如果是来自于千代島话可就大不一样。 这个浅山启明基金会的会长,简直就是恐怖组织的头目! 中古治更加恼火,顿时划开保险,吼道:“再哔哔!再哔哔老子一枪崩了你!” 千代島倒是暂时闭上了嘴,只是平静地重新看回到无菌舱里。 反倒是中古治这边,海保们齐齐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劝道:“老大,放下枪,他就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激怒你的,你冷静一些。” 中古治瞪大眼睛回望着他们,他向来就是一副暴脾气,有啥干啥,还用的着别人激怒。 属下们都是一副讪讪神色,中古治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是有觉悟,但其他人都是拖家带口的,程序化的事他们愿意一起陪自己执行正义就很好了,没必要把大家都逼到死路上。 要是好人都死了,这世上剩下的可不就是坏人。 无菌舱内的手术已经进行了有一会,胸骨正中被切开,外国团队正在静脉注射肝素,建立体外循环,动作精准而快,毕竟手术时间要是拖得长了,对患者术后身体的康复也会产生不良影响。 中古治用通讯设备催促专家团的到来,见到那些医生正准备切除心脏根本不敢再看,心脏这玩意能切吗?切完了该怎么办? 也许是妻子怀孕待产的缘故,他感觉里面的就像是自己即将出生的小孩一眼,他下的命令都开始变得断断续续,额上渗着一颗颗豆大的热汗。 千代島看了中古治一眼,再度说话道:“中古治先生,你知道心脏取出来后人能活多长时间吗?” 中古治僵硬地道:“你女儿在做手术,你比我清楚才对。” 千代島淡淡道:“或许4分钟,或许6分钟。” 他将镶嵌着钻石的银表从手上取下来,定了240秒的倒计时放在众人都能看到的桌上,随着医生刀切入心房前壁,倒计声也滴滴地响了起来。 中古治看向千代島道:“叫他们停下。” 千代島摇摇头,“无菌舱完全隔音,到这一步已经停不下来了。” 中古治道:“既然要用的心脏在冷库里,你现在还不去取。” 千代島答道:“中古治你的人全部守在冷库外。” “是你的女儿重要还是掩盖你那可耻的罪行重要?” “千加没有我,没有后续治疗的钱,在这个社会也活不了!” “你这混蛋难道要拿你自己女儿的性命要挟我?” “我活不活无所谓,但我死后你能帮我照顾她吗,中古治!即便你能拿她当亲生女儿,但你知道一根手指粗细的药剂多少钱吗,中古治!” “我怎么会清楚!” “你该清楚!因为你孩子也要出生,你有没有想过他也和千加有一样的病症怎么办?” 中古治喘息着,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情,但是他感觉压力已经压在了他的双肩让他身体战栗不止,两人隔桌相对,瞪红了眼睛看着彼此,而桌上的表已经摆了快接近20秒。 又无声地摆了10秒之后。 “啊——!” 中古治怒吼一声猛地将桌子掀翻,夹克的后摆翻飞之中,他一拳狠狠打在了千代島的脸上,抬手骂道:“我不是向你让步的!混蛋!我也不是因为我的孩子所让步的!” “一切只是因为那里躺在一个无辜的女孩而已!” “你回想起今天,应该为自己感到可耻,甚至是作为一个卑鄙肮脏的人都感到可耻!好人是什么?千代島,我告诉你,好人是不会算计这么多的!” “你是恶魔,今后也是恶魔!但我下次见到你,会送你这个恶魔下地狱去!” 他抓起表狠狠地摔在一边的墙壁上,转身就走。 海保们默默地互视一眼,只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难受,他们收敛着形容,在通讯机里说着什么,然后和从各处归来的同伴们汇合,跟在中古治身后离去。 而不远处千代島则是捂着红肿的脸,低下头默默回道:“谢谢。” 这声道谢差点中古治气死在原地,愤而要转身回来,但属下们连忙把他拦住,一个一等海上保安正犹豫了一会,回头看向千代島道:“千代島,所以你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好人了吗?” 中古治一巴掌拍在属下的脑袋上,“你和他废话些什么?” 千代島抹了抹嘴角血迹,平静地抬头打量着这个保安正,“有,很少,少到如果出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保安正皱起眉头,不知道是被打痛得还是被千代島刺痛的,“你看世界的角度太阴暗了,我们和你不同。” 千代島不知道为什么,愣了一下竟笑出了眼泪,“别太低估你自己,保安正先生,只是当你站在阳光下时,看不到另一面有人在承受夜晚而已,万一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你走落邪途的速度比之顺杆上爬不会差上太多。” “不过还是祝福你不要有那么一天。” 保安正眉头皱得更紧了,被中古治一把扯远,骂道:“跟这种家伙**赖赖些什么?脑壳有病!” 一路下船离开的时候,保安正回望了一下对中古治说道:“老大,有可能千代島在骗我们,虽然心脏离体后人不可能坚持多久,但那群外国医生不会干看着吧。” “你以为我不清楚这一点?” 中古治瞥着保安正,“但我们是保安官。” 他神色难明,检查了下弹夹又上膛道:“过半个小时,我们再上去,一个人我要救,一百个人我也要救。” 只是一会后中古治的电话响了起来,海保们看着老大听了一会后脸色惊怒,他走到一边忍着大喊道:“停下?怎么可能停下” 海保们已经对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神色也黯淡了些。 “除非你们说老大有可能做首相吗?” “怎么可能?老大可是好人。” “所以好人就做不了首相?那这世上到底是谁在得势?下次我教育儿子的时候,难道告诉他,不要学坏,否则他有可能当选首相?” “”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指哪件?” “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奖惩 千代島神色平静,看向舷窗外渐去渐远、一声不吭便消失掉的白色巡视艇。 他按了下信息的删除键,犹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中古治。 这个纠缠他许久的男人会在不远的后来会和他的上司进行一番交谈,他的上司会赞赏他对于维护海上秩序、打击犯罪所做的努力,然后向他提供一个无法拒绝的、升职调往其他地方的选项。 因为拒绝的后果便是因办事不利被甩到一个一生都没法有所作为的闲职。 千代島认为自己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让中古治带着他那怀孕的妻子远离这片旋涡,因为他自己清楚自己有多强大,和自己作对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估计中古治也明白这一点,甚至或许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保安监将被分尸抛进海中,海上保安厅会帮忙进行掩盖,然后有人抖擞出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消息试图揭开这一切。 但这都将与碎掉沉下,被吞入鱼腹的中古治无关。 真的没有意义啊 自古以来,剥削弱者,一直是能让大家共赢的无本生意。能者居上,前景广大,风险极低,除了和其他的商业活动一样竞争激烈以外全是好事,投资者前赴后继。 譬如中古治被调走后,那个或许同样会升职接替他的保安正,就很有加盟的潜力。 这场网会越铺越大,直到身在其中的人,就算是首相,也无法撼动。不然或许不是水门事件,而是死掉的肯尼迪。 千代島瞥了身边脸色发白、将手攥紧的船长一眼,“担心儿子吗?” 船长镇定地回答道:“他没有事。” 千代島笑了笑,“我相信我的女儿也是如此。” 只见不过多时,有人提着一个心脏保存箱飞步跑来,递交给护士的手中,不过片刻后,无菌舱中团队的主刀医师塔伯便将鲜红的心脏从低温保存剂中取出来,将它高高捧起投以迷恋的目光。 这是上帝的杰作,却也是人类的杰作,它还在怦怦直跳,尽管灵魂已经消无。 注意到新的、健康的心脏已经开始植入吻合,自己女儿的性命又可以延长10年,千代島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他转过头对船长说道:“现在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小英雄怎么样了。” 客人们各自告辞去忙自己的生意,没有谁敢对千代島大人的私密空间有所好奇,尽管大家都知道那里是怎样的情况。 一行人朝着冷库走去,到处可见船员们谨慎地拿着探测器排查海保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设备。 在那。 千代島注意到沉默地伫立在一边的男孩,正裹着毛毯、脸色有些青紫瑟瑟发抖。 “太郎,过来。” 船长舒出一口气,上下打量一番后揉了揉男孩的肩膀赞赏道:“你做的很好。” 千代島将那没能被中古治摔烂的银表取出来,递给男孩笑道:“我女儿的命是你救下的,太郎,这件曾对她生命进行倒计时的表停下了,是你的勋章。” “我只是按照叔叔的吩咐去做而已。” 男孩虽然声音发抖,但是话语声却让人诧异的十分冷静,都不由得让千代島侧目他究竟是不是个半大的孩子。 千代島瞥了船长一眼感慨道:“可惜中牧你的出身仅限于此,不过千代島家的感谢、以及这孩子的未来都将无法估量。” 船长隐隐明白千代島大人的意思,并不在意地笑了一声。 尽管太郎和千加年龄合适,但这种本来就没指望的事,再度被否决也并不让人失望。 他抚了抚男孩的头顶摇头道:“我只教会了他开船。” 千代島笑道:“那他将拥有整片船行。” 船长吃惊地瞪大眼睛,抬头看向千代島大人,但千代島大人的神色依然是古波不惊,如同说的是再小不过的事一般。 在海警完全从这艘游轮上被撤出后,密码盘便被输入了指令,解开了冷库大门内部的电子锁,只是万一要是小男孩之前剪错线,后果都不堪设想。 只是那时候也只有小男孩不会被海保们多加注意,事实上他也完成地十分出色。冷库大门早已转开在一边,扑出来的腥臭寒冷的空气填充密布了准备室和外面的过道。 船长瞳孔微缩,冷库里的情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很多人面无表情地戴着手套踩着冷雾忙碌,将一张张沾满血污的脸、残缺的肢体分门别类,如同野兽在打扫血流成河的战场。 但所有人仿佛都将之当成一份普通的工作,习以为常。 这些并不是船上服务的船员,而都是千代島家的人,和他意义上其实差不多,只是他是雇员,而对方则是仆从。 “这次损失不少,大人。” 生意方面的主管是个留着一撇小胡子,面色阴冷的男子,他洗了洗手后上前向千代島汇报道:“耽搁的时间过长,很多材料都失活了,没办法再度取用,只能处理掉了。” “关系不大,缺货都可以从八星先生那里买,注意检疫。” 千代島用手巾捂了一下口鼻,走进去环顾一圈,“你只需要掌握好客人的名单就行。全世界有200万人需要进行器官移植,而捐献的人不到10万人。”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和我们的客人都算是亟不可待,甚至包括这里牺牲的人。救人者都可以上天堂,愿耶和华保佑他们。” 船长脚步停在冷库门口,听着他们的谈话声心里发寒。 有些事情接受不代表认可,而耳闻亦不如眼见,他忽的对自己一直坚定地站在千代島大人身边产生了惶恐,这种仿佛带着红雾蔓延出来的罪恶,远不像那大海恐怖的旋涡、还有高空的雷电那般让人坦然。 他想要挺直脊梁,但却意识到开船的人却也是在为虎作伥,就和为恐怖组织做饭的厨师一样。 或许能被千代島大人用枪指着会让他此刻好受一些。 “父亲,你怎么了?” 男孩注意到船长额上的冷汗,还有鬓发胡须所围绕的颤抖面容和那深邃的眼睛。 船长却摇了摇头,扶着男孩的肩膀,“没什么。” 大海上本就没有正义可言,所见之处皆是无主之物,冒险的本质是一场狩猎、一场屠杀,但只要能为家人带来丰腴,那么一切都好。 主管被千代島大人层次丰富的冷笑话逗笑,但一瞬间笑容便是收敛,问道:“我也不担心来源的问题,大人,只是尸体如何处理。” 他皱着眉头直言道:“或许冷库建大了些,尸体一路扔进海里就好了。” 千代島摇了摇头,“不够稳妥。” “这里并不是广阔的公海,来往船只很多,而且深度也不够。有名有姓的那些人抛在陆地上,无名无姓远洋过来的抛进海里,都抛得均匀一点。” 主管点了点头,听命安排众人活动了起来。 千代島回头看了一眼几乎把煎熬写在脸上的船长,平静地示意他进来。 船长小心翼翼地落脚避开尸体向他走去,“什么事,千代島大人。” “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 千代島指的是靠墙的、男孩曾用来垫脚的尸体,船长颤抖的目光从那被精细掏出心的胸膛移到尸体的面容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却想不起来。 和偶尔在船上的千代島所不同,他作为船长可见过太多的人了。游客上上下下,更何况千代島家还有两个完全不同的时代。 船长摇了摇头。 “也是。”千代島默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露出复杂的神色,仰首似乎要透过船板望一望天穹,“忘掉我的这个问题吧。” 在有人过来搬这具尸体时,他才再度出声道:“这具进海。” 没人对千代島的决定提出质疑,只是隐隐感觉有些过于冷漠,毕竟千加大小姐的心脏就来源于这具之上,怎么也该值得一个安葬。 说完这句话后千代島便转身走出了冷库,船长也跟在他的身后。 船长迟疑了一会,朝千代島问道:“千代島大人,千加大小姐康复了,这种事情还需要继续吗?” 千代島有些意外,毕竟这是船长头一次如此僭越。 不过他此刻心情不错,也就简单反问道:“中牧,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停下吗?” 船长当即就想说当然可以,毕竟千代島大人其实并不是如众人面前那般狠厉的人,只是他陡然一惊,意识到千代島大人并不能放出这样的信号。 因为娜莎公主号已经是艘无以伦比的大船了。 千代島瞥着船长几番变化的脸色笑了笑,“已经停不下来了,中牧,我很想回到很多年前再做一次抉择,但若那些人的做法不变,我也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命运将如车轮般往往复复,如诅咒般压在我身上直至此命归去,我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希冀这艘船沉下,不过中牧,还是将这船开下去吧。” 船长神色阴郁,千代島先生在战斗中倒下了,一头倒在了其最厌恶的泥潭里,一切都无法形容他了,关于他的揣测也没有了意义。 他个人的痛苦在他所造成的罪恶和灾难面前不值一提,但这份微渺的痛苦放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过于可怕和沉重。 就像是时代造就了希特勒,而背叛造就了千代島。 “看!中牧。” 船长因千代島大人的话抬起头来。 只见游轮上的叛徒似乎被千代島大人的管家找出,那个大腹便便的、品着红酒高谈阔论的大佬如今被剥得精光,颤抖着流着冷汗,看得出来他想大叫,但他的袜子似乎勒住了他的牙关。 然后他在滑轮之下朝那名为“犹大的摇篮”的器具落去,他扭动着惨叫着凸着眼睛如同在上演一部无声的默剧。 他的手下则是被抹掉脖子一个个推入海洋。 千代島大人迎风微笑着,他心中似乎再无怜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引诱 “虽然叫得挺奇怪的,但你不会觉得我能明白你在表达些什么吧。” 沐子瞪大眼睛看着中牧,在未梨躲在她身后时转身又躲到了她身后,越过肩膀小心翼翼地打量,实在是不能理解人为什么能在短短十几秒内冒出这么多汗来。 按理说把人从海里打捞起来才会有类似的表现才对,但是海水的咸度应该远超汗水。 中牧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地板,小时候在冷库、和可怕尸群共处的那几个小时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不由得思考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对于人的态度极为冷漠。 但更为关键的是,自己似乎是掺和进入了千代島先生的坏事之中并且得利,若是有人拿这层关系对他下手也说的过去。 不!一点也说不过去啊! 中牧抓着头发,大脑颤栗不止,父亲这不是坑自己吗? 大概父亲永远也想不到,像千代島那样的大物竟然会遭遇不测消失,而且他也无法向早已逝世的父亲说些什么,毕竟父亲作为一个漂泊一生的船长已经竭尽所能为自己铺好了道路。 只是同样的还有债务。 一切都对的上了,自己长大后为什么千代島先生将自己远调掌管惊人的船只生意,颇多照顾却又很少联系。 现在看来邀请绝对不是来自于基金会,至少不是过去的那个基金会了。 “救救命啊!沐子小姐!” 中牧猛跳起来,神色惶恐地扑过去,不顾沐子嫌弃的表情低着头对她的手狂吻。 “所以现在不叫我侦探了?” 沐子轻哼一声道:“侦探的说法就像是我对大家的隐私十分有探究欲一样。” 众人默默地盯着她,难道不是吗? 见中牧完全没有停下的想法,沐子蹙眉另一只手攥拳道:“住口!不然我就动手了!” 中牧这才慌不迭地放开,而浜畑则是见机跃了上去,沐子翻身一记鞭腿,原本应该落在胸腹的地方结果正中牙关,只听到一声惨叫还有什么人影飞了出去。 沐子头转回来,发丝也在颊边安静贴下,她愣住看着屹立不倒的中牧,“欸?” 水倉有些无语地看着门牙少了两颗,咧着满嘴的血在地上抽搐的浜畑,这家伙谁也怪不了,全是自作自受。 中牧这时的牙关亦是如同开了一条缝一般,忙不迭地说道:“我记起来了,我全记起来了,沐子小姐,这里是千代島为首的犯罪集团处理叛徒的刑房。” 沐子对他的态度转变之大颇感意外,“犯罪集团?那不是你的东家吗?” 中牧严肃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沐子小姐,我从小就和千代島那老贼势不两立,甚至是有杀父之仇。” 沐子好奇道:“杀父之仇也是现在才想起来?” 未梨刚喝进去的一口水直喷出来,水倉连忙移开火把。 中牧尴尬道:“不是,我父亲高血压,而千代島那老贼的手下竟然给我父亲送鸡汤,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多么可恶,多么处心积虑。” “” 沐子默默转过脸,“我倒是看出来你满满的求生欲了,中牧桑,以及没有准则的行事准则。” 友田看了一会“犹大的摇篮”,还有旁边的西西里牛、拷问台、清道夫的女儿以及铁处女之类一件件在火光下渐亮的刑具,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是登船们的富豪有什么变态的嗜好,竟然是对内的。” 水倉也感慨道:“千代島可真是一位残暴的“君主”,靠这种办法维持稳定吗?那岂不是和红叶小姐很像?” “你在说我吗?” 沐子不敢相信地望向水倉,“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水倉桑?” 水倉没想到会把心里话说出来,慌得连忙道:“我说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你不是作为侦探站出来了吗?手段强硬嗯可靠。” “强硬?可靠?”沐子指了指自己,她这辈子还没有人用这种形容词形容过她。 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体贴、懂事、不惹麻烦、偶尔会不着边际,她瞪着水倉,毫不羞耻地说,她还挺喜欢这样的自己的。 浜畑爬起来,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水倉的肩膀,“你要倒霉了,水倉先生。” 只是随着水倉的火把偏向别处,沐子的目光飘了一下又飘过去,她讶异地转过头,发现通往深处的地上有什么在闪闪发光。 见她忽然向内跑去,众人也舒了口气跟上。 沐子靠近后蹲下,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旁的未梨倒是替她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糖果?” 浜畑皱着眉头补充道:“还是包着铝箔纸的糖果。” 众人抬起头,只见这条闪亮而细小的道路一路蔓延进黑暗中,两边的刑具已经隐隐约约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吊绳,上面套着精瘦如木乃伊一般的人,就像是光辉岁月里,海盗们被涂满柏油、挂在泰晤士河边风干示众一样。 “怎么看都不怀好意,没有人认为对方是引我们去米奇妙妙屋的吧。” 水倉叹气道:“而且我从中看到了凶手的蔑视,或许他对我们进行的调查极为不屑。” 沐子好奇地剥开铝箔纸,看着里面草莓红的糖果抬头对众人惊讶道:“是真糖。” 明明气氛都到了这么紧张的时刻,众人这下不由得为她绝倒,值得担心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会偏偏关注到这种地方。 沐子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将糖果送过唇瓣,扶着脸颊惊喜道:“他真好心。” 此刻就连中牧都看不下去,一头撞在沐子的后脖颈,使得她前扑着把糖果给吐了出来。 侦探可是他自救唯一的希望了,他焦急吼道:“沐子小姐,凶手给的东西您怎么能随便吃?” 沐子感到委屈,不能理解地道:“可包装还在啊!你们就没有尝试一下的冲动吗?” 众人摇头惊叫道:“当然没有!” “那你们的人生会少上很多乐趣的。” 沐子笑了笑道:“再说了,在这种地方动手脚的凶手,不是很低级吗?谁才会上当?” 说完这句话她便震惊地捂住喉咙,眼前晃动斑斓得如同万花筒一般,然后扑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八十六章 林间路 众人齐齐捂住了脸,一切发生地那么不可思议却又在意料之中,有时候真的会怀疑威严可怕的红叶小姐消失了,出现的是个有用但很微妙的开心果。 未梨捧起沐子的脑袋,拍了拍她的脸颊,但尽管她的双眼依然瞪得很大,却没有什么神采,呼吸像是婴儿一般陷入熟睡。 “这下怎么办,沐子酱很轻易地就中招了。” 水倉心中一阵烦躁,感觉焦头烂额,“她不是总觉得是有人下药把她带上船的吗?我现在倒不怀疑她有相关的体验了。现在还能怎么办,这里又没有医生,只能希望她没有生命危险了。” “更危险的不该是我们吗?凶手准备对我们一个个下手了!” 中牧不知道是真的变成了惊弓之鸟,还是准备趁机作乱恢复自由,反正是大叫道:“喂!你们快点把我松开!这个时候你们还内讧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我很怀疑这一点,中牧船助。” 友田感到好笑地看了中牧一眼随后又向浜畑说道:“我建议浜畑先生你现在不要把手放下去,保持理智,红叶小姐最好是由我来背,免得这只队伍之后因内部问题减员。” “作为交换,船助桑就交给你看护好了,尽管向他发泄你充沛的精力。” 中牧瞬间闭嘴,看着呵呵笑着朝他走来的浜畑脸色一黑。 未梨陪同在友田身侧帮忙照拂沐子,而水倉仿若没有听到众人的勾心斗角一般,依旧举着火把在前方开路。 通道两侧高挂的干尸越来越多,男女都有,简直就像是树林一样,时不时地还响起糖果被踩碎、裹在糖纸中的脆响,让人身体一颤惶恐不止。 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可寂静和旁边漂浮的身影使得浜畑愈发心底发毛,想要通过闲聊来舒缓紧张。 他咳嗽了两声,明明害怕却勉力开玩笑道:“这里的兄弟都好瘦。” 未梨低声道:“应该是缩水了。” 浜畑听到回应胆子大了一些,“基金会会长千代島的敌人是不是太多了些,他都可以开个储藏室了。” 未梨回望了走路外八变成内八,小手缩在胸前满额冷汗的浜畑一眼,不能理解地道:“浜畑先生你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更加靠近我们一些。” “谁害怕了,未梨酱你真会说笑!” 随后浜畑便踩到一颗糖果猛跳一下尖叫起来,连带着被他抓住后襟的中牧都是一个踉跄,只是因为害怕挨打才没有转过幽怨的脸。 只是尽管这样中牧依旧挨了一脚。 浜畑感到丢脸,慌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说吊死这些人、甚至还将之一直挂在这里的千代島及其党羽肯定心理不正常,你们不这样想吗?” “还有留言撒糖果下药的凶手,也是变态,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未梨点点头道:“我也不能理解。” 中牧却一下子升腾起了兴趣,反驳道:“可是严格意义上而言,客人您们的问题有些荒谬,甚至会将您们自己置于不利境地。” 他摆正姿态和笑容,显得就像他第一次出场时那般客观公正。 “我想男女双方要是发生娉和,应该生不出其他物种,也就是说,客人您们口中的怪物,不过是人类的代称之一,又恰巧或许正是十几年前的您们自己。” 水倉回目冷冷地看着中牧,其要是再多说一点,或者再含沙射影地多说几遍,他的心里说不定也会重拾杀心。 中牧却识趣地闭嘴,只是扬起令人讨厌的笑脸,浜畑有被中牧的话一箭穿心,不再说话,气氛再度变得有些沉凝。 随着众人行走,前方逐渐出现两条岔道,潮湿感也更重了一些。 地上鲜艳的糖果指向了左边那条,而另一边的前方正挂着三具向内靠拢的干尸,如同开女子会一般怯怯私语,虽然没有完全阻塞道路,但也挡满了大半空间。 如果想走右边的话,肯定少不了肌肤接触。 但侦探小队的胆量可以说是远远在平均值以上,水倉回望了众人一眼,“你们选哪条?” “右边。” “右边。” “右边。” “左边!” 众人齐齐看向最后出声的浜畑,其实不用提问他们都已经了解了现状。 水倉不由得仰头一捂脸道:“浜畑桑,克服一下,你难道想听从凶手的安排吗?” 浜畑尴尬地皱着脸,**里淌满惊恐的汗液,出声道:“有没有可能,凶手在第二层?” 水倉摇了摇头,抱臂,“我并不这样想,他都已经洒好了糖果了。” “总而言之,三对一,投票结果完全确定。” 浜畑转首恶狠狠地看向中牧,中牧吃惊地回望着他,然后迅速地道:“我现在也选左边,但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能分辨出来我绝对不是受人威胁以及完全失去理智不顾自我安危。” 随即中牧便被一脚踹中腿弯发出一声惨叫。 浜畑气得肥肉抖动,“现在你为自己的理智买单了吧,混蛋!” 水倉饶有兴致地看着中牧,这个年轻人实际上应该算是一个无私的坏人,现在掌舵的变成自己倒也不是不能多听听他的看法。 “我应该还处于理智的状态,中牧船助,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他笑道:“你的那票是无效票,毕竟你不是自由人没有政治权利,我说的三票中包括我的。” 中牧听闻这句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抬起头神色复杂,发觉这混账也比侦探好对付不了多少,侦探至少有时候还装作是一个好人。 “额”未梨恻隐之心发作,“我也投票左边好了。” 水倉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瞪大眼睛,“你在干什么,未梨?” “因为浜畑桑实在太可怜了啊。” “再可怜也比被凶手玩得没命好啊!” 噩耗再度传来,友田似笑非笑地举起手道:“那我也选左边。” “你也在开玩笑吗?友田先生!” 浜畑丧气的脸一下子荣光焕发起来,得意洋洋地道:“三对一,的确是完全确定了,水倉桑。” 中牧一方面感觉肚肠绞痛,一边不忘对水倉讥讽道:“看来你的统治很不稳定啊,总统先生。” 水倉郁闷地说不出话来,咬牙这几个人却蠢得不像是能劝动的样子,他只能向左边走去。 他一边将生命之水倒进肚里一边倒在火把上,陡然涨开的火团不仅驱散了昆虫老鼠,还帮他找到了未知哭泣声的来源。 呈倒凹字在道路尽头出现的是是一片牢房,他和其他人都走近了一些,有些惊喜地看清了牢房中抽泣的人的脸,正是那些舞台上的演员。 这些戏剧演员或许是将服装留在了上面的房间,但妆却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如艺伎一般脸和脖子差异巨大,抱着一些充斥着霉臭味的秸秆在牢房中潸然落泪,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额” 未梨有点不知道怎么称呼,最后只能道:“麦克白先、班柯先生,还有教首你们怎么在这,我们一直在找你们,想要问你们一点事情。” 这些人停止哭泣,抬起头似乎这时才意识到来了人,却根本没有顾是谁便惊慌道:“放过我们!放过我们!” 侦探小队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下,这样是演员动的手的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未梨语气尽量放得温柔了些,“你们先冷静下来,是谁把你们关到里面的,你们有记得他的相貌吗?” 演员们只是望着她满脸惊恐,嘴里不知道在咀嚼些什么东西,像是烂面包之类。 水倉注意到牢房不过是由简陋的木栅围住,而且小门嘎吱一声一拉便开,他皱了皱眉往里面打量了一眼,转头对众人吃惊道:“见鬼!他们或许是自己把自己关到里面去的。” 浜畑将另一扇小门后打开后,也不由得震惊道:“你们这些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水倉借着火光很快看到了这些人全身如同鱼鳞一般的伤痕,有的结疤了,有的还猩红地豁开,有的手指根本就是蜷曲数根凝结在一起的。 他们精神恍惚,错乱,时不时地念叨或大叫,明明在舞台上曾演出那样出众,连台词都不曾错上一句。 水倉皱紧眉头在“麦克白”的怪叫中直逼他面前,抓住其肩膀犹豫了一会后,他问出了他最忧心的问题。 “舞台上的你,演的是不是我?” “麦克白”抗拒的动作停下,愣愣地抬头凝视着他,似乎思维清醒了一些,将水倉反抓住,惊恐道:“不藤敬?别来,他们一直在!快走啊!” 不过他转而便五官扭曲,在秸秆上抓着自己的胸膛打着滚嘶鸣起来:“痛死了!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主人,放过我吧!” “第四幕?我一定,啊——!我错了,我不是在提要求” 凄厉痛苦的喊声使得众人感到毛骨悚然,其他演员抱住脑袋缩在墙角、惊恐的眼睛宛若在夜与火下发光。 这些人似乎不仅是对于未知的什么充满了恐惧,甚至连同对想要得到什么信息的他们都充满了恐惧。 那是一种仿佛松鼠把自己皮毛都剥光了躺在蟒蛇面前的表情,使得众人心中战栗着一时间问不出话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斯拉夫金丝雀 水倉敢肯定的是,这个人认识自己,他同时也确信,自己手上的力道并没有到能将之弄痛的地步,反之其抓住自己的才是深若洞骨。 “杀掉奥巴代亚爵士的和威胁你们的是同一批人吗?” 稍微喘息、从痛苦中平复下来的“麦克白”只能用瞳孔来回应他,但即便是做了那般微小的动作,他全身都扭曲般地抽搐了一下又接着哀嚎求饶起来。 水倉震惊道:“你究竟怎么了?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他用手挥过“麦克白”身边的空气,很明显是空无一物。 中牧却一直瞧着十分镇定,提醒道:“他们远在客人您们登船之前就在船上,甚至在我之前,因此我想他们或许很早地就被训练过了?” 众人困惑看向他,“训练过了?” 中牧点点头道:“不知道客人们有没有听说过“斯拉夫金丝雀”?” 虽然他们没有听说过,但这名字就让跟感到十分不妙。 “听说这个词最早来源于拜占庭的斯拉夫劳工,不过经历了很多变种,最后介于了低贱和高贵之间,和斯拉夫人已经没有了多少关系。” 中牧想着应该如何描述,继续道:“简洁一点的话,或许可以比作成笼中优伶。” “奴隶主会对一些有着特定才能的人进行精神阉割,譬如宫廷乐师、诗人、甚至是暖床的侍女,用来满足卖主对于纯净的要求。” “他们丧失了性需求,不会将眼睛看向其他的地方,只要进食水和些许食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甚至像是天使一般的高洁,全心全意为主人提供澄澈“作品”。” 未梨脸上写满震惊,“中牧桑,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中牧连忙摇头强调道:“我也是被这一幕惊讶到才回想到的,娜莎公主号上有些口味极重的富豪提起过类似的活动,和我毫无关系。” 他攥紧众人的注意力不让他们思考多余的事,“这些演员在固定的时间来到舞台上演出,演出后之后又回到没有锁的牢房,很明显他们是被精神控制了。” “有一定的可信度。”浜畑凑到火把前点燃雪茄,差点把眉毛都烧掉,他双唇颤抖着深深吸上了一口后道:“只是怎样才会达到精神控制?” “并不算太复杂,和过往奴隶主训练奴隶的办法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对人格更具摧残。” 中牧双目中看不出多少情感地望向那些牢中的演员,“围绕痛苦建立起各种反射,足以让其对于命令言听计从,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桑代克的猫,亦或是斯金纳的鸽子一样。” “长期的不断重复足以使这种痛苦铭刻进记忆中,如同黑暗中时刻有一个人持鞭在一旁注目,即便相应的行为不再导致相应的后果,也需要十倍百倍的时间才能从这种反射中摆脱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进行一年的折磨,“斯拉夫金丝雀”或许会一生都处于这种不敢反抗、或是反抗便疼到不能自已的状态之中。” 未梨有些害怕地后退着,又意识到身后是无尽的干尸飘舞,一时间双腿有些发软,“简直比邪教还可怕!” “不好说,外面就是邪教。” 水倉摇头心情亦颤抖地道:“这个凶手仿佛熟谙心理学,而事实上他也能够把我们所有人送进地狱里去,不,应该说这游轮便是他造就的地狱。” “他就像是在用糖果对绝望的我们说“玩得愉快”,回报我们的所作所为。” 中牧此刻倒是稳定起众人的情绪,“害怕是没有用的,凶手就是想看到我们害怕,这样他才能偏移开我们的注意力,一步步得逞。” “我们现在不妨想想这些“斯拉夫金丝雀”的身份,笹本健一是真正的演员却做了船长,按照对手的古怪逻辑而言,我想这些戏剧演员恐怕并不是真正的演员。” 多亏了沐子之前的“复读”,中牧算是真心加入了团队,旁敲侧击地给了众人不少的方向感和助力。 水倉一时狠下心瞪红眼睛,并不放过那痛得涕泪横流的“麦克白”,喝问道:“你是谁?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似乎这些东西并没有被“锁”住,“麦克白”麻木地耸动了一会,终于在水倉一声声的重复中呢喃回道:“我是《focus-relife》的记者,津賀大雅。” 他忽的抬起头,又清醒了一瞬间,喜道:“你是不藤敬先生?你是来救我的吗?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那些家伙啊——!” “麦克白”再度哀嚎着翻滚起来。 其他戏剧演员也在清醒与混沌中切换,神态癫狂,求救声争先恐后。 “还记得我吗?藍沢純平,我母亲怎么样了?” “我是権平樹,外面有谁在找我吗?我在这!我在这啊!” “福川豪!《area》的福川豪!” 他们斑驳妆容下浮现出污渍的脸上闪烁着意义不明的期待,只传播出了一片让人窒息的绝望。 不用侦探小队的众人一一回答,他们残缺不堪、饱经折磨的灵魂就如同被一根绳子狠狠一拽弹回身体深处,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缩回手抱着秸秆的一个个身影。 众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瞠目结舌。 似乎都是记者,或者是杂志的编辑。中牧心中稍微舒了一口气,至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大。 会经历这样狠厉的报复,恐怕是因为这些家伙在十一年前的事件中为各界遮掩。 水倉的脸色则阴沉得多,津賀大雅还和他一起吃过饭,那为了买消息爽快请客的姿态让其很快和他打成了一片,两个人也颇算有共同语言。 只是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focus-relife》还有留名的这几家都是反攻倒算的前锋。 竖立外国帮派掌控贫民窟的观点之类,为警方雷厉风行的行动摇旗叫好,几乎要将肃清山谷区的行为定义为鹰派的有力举措、抵御入侵般的反应。 仇外的事,有理由最好,没有也不太需要。大家都爱听爱做,自然也就有了流量,虽然这流量的代价在如今看来应该是昂贵的,甚至他们有些或许都没有收过礼金。 中牧不忘幸灾乐祸地道:“他们现在不得不再度替凶手发声了,就像是他们十一年前的那样,媒体好像总能站在赢家一边。”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武装 这家伙的性格可真恶劣啊。 水倉皱着眉头盯了一下中牧,后者若有所觉地笑道:“要是能从他们手中拿到终幕的剧本就好了,这样我们便能预知到凶手的动向。”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 想要按照仪式审判他们的凶手发现过程偏离正轨,哪怕是一些,恐怕都会气得跳脚,而在他出手干涉的那一刻,便是他们发现他正面目的时机。 只是第四幕即是终幕吗?浜畑好像也有类似的观点。 水倉若有所思,复又看向津賀大雅,问道:“大雅君,快告诉我后一幕会发生什么。” “下一幕?” 津賀大雅似乎又恢复了理智,只是如同浪潮一般从全身传来的痛感几乎将他的灵魂淹没,使得他双眼几乎都要虬曲在一起,如同毕加索的画像一般。 他惨笑着道:“你明白了吧?” 大雅指着水倉,“你!”,然后是浜畑,“你!”,“还有財津。” “但是没有用的你怎么知道你的想法不在她的预料之中,那不是人而是妖魔。” 水倉眉头皱得更紧了,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保证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请告诉我,我会救你出去的!” 大雅急喘着勉强抓靠在水倉的身上,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说话,“財津罪大恶极,会被烹入油锅。” “那边的胖子,会迎上海水四分五裂。” “而你会见不到爱人的最后一面,双脚离地。” 浜畑闻言面白如纸地哆嗦了起来,仿佛此刻便已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疼痛。 而水倉听到关于自己的判决之后,最后的一丝侥幸的希望也破灭,旁边是未梨吃惊地抓着他的手臂,一脸担心却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他低下头沉重地叹息了一声,鬓发也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一些,他抓起大雅的手,“我们逃出去吧,如果没有奥巴代亚爵士剧团,我要看他们如何安排我们。” 只是忽的水倉感觉手的另一头仿佛没有了力气,转头见到大雅茫然地睁大眼睛、以一张扭曲的脸望着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不知道死亡是否能够终结他的痛苦,又或者是已经坠入无间地狱。 水倉一时间战栗不已,其他的演员也是怪叫着躲避他们的拉扯,仿佛牢房外有什么东西要吞噬他们一样。 就连未梨也意识到这一点,黯然道:“我们好像已经无法拯救他们了。” 中牧不能再赞同地点点头,并示意道:“在这里。友田先生已经找到了离开的通道,我想剧团成员们就是通过这条道路回到剧院的。” 水倉他们也只得不能释怀地看了囚笼里瑟瑟发抖的“斯拉夫金丝雀”们一眼,跟随着友田的步伐离去。 走入到这条石阶铺就的向上道路时,未梨注意到友田嘴角噙着笑看了一眼脸色惨然的水倉桑他们,感到有些诡异。 但她一时间也无法明白过来,只觉得友田先生是在为终于可以离开这处暗室而感到轻松。 陡然间什么清脆的声音响起。 浜畑脸色僵硬地低下头,发现鞋底是一枚碎掉的糖果,顿时再难抑制地暴怒起来,仰着头对着凶手喊话道:“不管你在看着,还是没在看着,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 “别把别人当白痴,你这混蛋!” 中牧则是有气无力地道:“省点力气吧,浜畑先生,如果一只兔子咧着牙冲着猛兽大叫,它一定会倍加开心的。” 在一阵忐忑之中,腐臭的气息终于略微清淡了一些,随之交替的是咸腥的海风,众人不由得仰着头猛吸了几口,感动地看着云间朦胧的月亮。 这个惊险的夜晚也太长了些。 水倉环顾了众人一圈提议道:“由于那些怪人,游轮上已经变得十分危险,我们最好不要分开,晚上在同一个地方落脚,相互之间也能有所照应。” 友田认真地道:“水倉先生说的对。”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加上我也不想把红叶小姐带回房间单独相处,这样的话我晚上恐怕睡不着觉。” 众人被军官的笑话逗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被侦探数息之间放倒的场景。 友田竖起拇指,微笑道:“去我的房间吧,兵精粮足,而且你们都可以选择一把趁手的武器。” 浜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道:“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不过他转即便被军官那自信的气场感染,丢掉了部分忧虑快跑向友田还往后招手道:“还等什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众人好奇地跟上,一路警惕着周围。 不过这个明明是邪教萌发的夜晚却分外安静,就像是所有人都在哪里私密聚会一样。 没有波澜地离开电梯来到友田的房间外,稍显奇怪的是服务的船员们都消失不见,小队众人不由得看向中牧。 中牧则是冷笑着看了看他们,又转头看了看将自己的双手反绑到腰后的皮带,“不会吧?你们不会没有自觉这都是谁造成的吧?” “我难道没有一再提醒过你们船员是维持秩序的基石,如果船员们都还各尽其职,你们觉得剧院的事情会发生、如此严重?” 好吧。 众人各自悻悻地扭过头去,现在他们的确是有一点后悔。就是不知道侦探有没有预料到这样,啊,说不定她会觉得现状很有趣。 毕竟侦探小姐的观念有点像是混乱阵营的人。 门随着门卡贴过滴地一声开了一条缝,友田小心翼翼地蹲下,将一条线小心翼翼地抬起,并且将手臂摸过去,再探回来时手中是一颗手雷。 他回头笑着对小队众人解释道:“稍微做了一点防御措施,要是有如同中牧先生这样的人闯进来,就会牵动拉环,然后。” 友田将两只手分别扬开,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boom!” 众人吓得牙关一颤齐齐吞了一口唾液,特别是中牧,吓得魂出天外,可这还没完。 友田推开门,走进客厅将背上的沐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盖上毯子,随后意犹未尽地掀开有些鼓胀向外凸起的窗帘,袒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桌子改装成的支架,上面是一架枪口崭新铮亮的机关枪。 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枪身,吓得众人如鸟兽般钻入房间一趴,耳边依然回荡着友田的声音。 “勃朗宁m2hb式重机枪,不仅可以配备在部队中,还可以装备上轻型吉普以及对步战车,亦或是重坦上的并列机枪,弹道平稳、火力强。” “127mm大口径弹药以每分钟500发的速度横扫出去,足以做到无痛无伤。” 浜畑抱着头,颤抖着试探性确定道:“无痛无伤?” “嗯。” 友田轻描淡写地说道:“人都没了,当然是无痛无伤。” 他抬手示意着悬在扳机上的重物,“当门背后的那颗手榴弹爆炸的时候,压着这边的木条就被会弹飞,然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后,扳机便会被压下,然后“哒哒哒哒哒”,即idyd。” 中牧困惑地问道:“idyd?” “英文缩写,简而言之就是“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众人齐齐陷入了沉默,他们已经不太清楚听从劝说来到这里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了。 水倉揉了揉眉心,这个军官友田生性多疑、总觉得有人要谋害他,不出自己所料,很快友田就再度开起了其上司的玩笑,狠狠讥讽并展露了一番篡位夺权的野望。 未梨默默地将门带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勇敢地跟着水倉桑私奔,但接下来的发展已经越来越不对,以致于她现在的心情已经完全说不上来了。 现在更好了,连二人世界都没有了,不过多出了很多同伴倒是让她孤单的心有所宽慰的一件事。 “给你们看看我的宝贝藏库。” 友田拖出衣柜里的一个长条箱子打开,里面果不其然是各种武器,他兴高采烈,如同豪主宴请宾客一般拍了拍肚皮,“来,挑枪吧,伙计们!” 随后他又意识到不对,向未梨补充道:“女士也是。” “其实你不用在意我也没事,友田桑。” 未梨低头坐在沙发边上,双手探进额发之下,捂住了眼睛。 友田耸了耸肩膀,继续转身朝水倉他们兜售道:“水倉先生,我给你推荐的是这款伯莱塔92f式手枪,又称m9,长217mm,重096kg,有效射程是50米。” “优点是稳定性高,利于维修,能够适应于各种恶劣环境下的战斗,譬如水下、风沙等等,如果发生故障的话,短至10分钟就可以修好。” 水倉心情复杂地接过枪,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嘟哝道:“那也要我会修才行。” 虽然枪械给了他很多安全感,他却觉得自己向深渊又进了一步。 “啊,浜畑先生。” 友田转向浜畑兴奋道:“我给你推荐的是沙漠之鹰,而且是这款2007使命召唤黄金限量版,全球仅有13把,你懂的吧,男人的浪漫。” “这流畅的外形,常人无法驾驭的威力和后坐力,尽管它一直放在我兵箱里吃灰,但我相信以浜畑先生你的体重,绝对是可以驾驭住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丛林童话 浜畑有些惊奇地接过枪,感觉手中一重。 靠! 枪! 真的枪! 还是沙漠之鹰! 他对着镜子比了一下造型,感觉自己和施瓦辛格也差不了多少。 倒是友田想到这些是完全的外行,稍微降了一下没有意义的温道:“对了,浜畑先生,虽然是限量版,但没有无限弹制,你开每一枪时再好还是瞄准谨慎一点。” 浜畑愣道:“这些基本的道理我当然知道。” “是吗?希望你打起来不要忘记,毕竟我的手下也经常会有这样的问题。” 浜畑瞪大眼睛问道:“他们打不中人吗?” 友田挠了挠头说道:“啊,不是。” 浜畑舒了口气。 友田平静地接着道:“他们往往没看见人就大叫着把子弹打光了,好像是把将弹药浪费至零作为他们完成任务的唯一指标。” 浜畑不敢相信地问道:“你真的是指自卫队队员吗?” “不要太高看那群蠢蛋。” 友田瞥了浜畑一眼道:“和平年代大家都是彼此彼此啦,至少我们的士兵不抽大麻也不钻小树林,也不会打起仗来周末双休。” 但他忽的愣了愣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黑捂脸道:“不” 浜畑好奇道:“所以友田先生你平时在伍中都是做些什么?” 友田顿时重新展露微笑,“当然是抽抽烟、喝喝酒、打打牌什么的好了,我们可以停止讨论这个问题了。” 他脸转向一边咳嗽道:“总而言之,眼前的应该就是高难度的战役了,毕竟现在有所威胁的大半都是扰乱秩序的外国雇佣兵。” 未梨有些困惑,“外面的那些不应该算是恐怖分子吗?” “别傻了,姑娘。” 友田好笑地一摆手,“我们这个国家就是被恐怖分子轮番把持的,严格意义上我们都是恐怖分子的人质。” 未梨咬了咬牙,痞气冒起来的友田桑陡然变得很讨厌。 水倉倒是觉得友田的话不无道理。 友田从兵箱里又取出一把,示意未梨过来道:“中国qsg92式手枪,长199mm,重仅760g,射程50米,后坐力较小,精度高,威力大。” “穿透13mm厚的232头盔钢板后,依然能够穿透50mm的厚松木板,相比之下其他类似手枪只能在钢板上留下一道凹痕。” 未梨觉得友田先生应该是根据自己的情况认真思考过,入手也较为轻便。 “嗯?” 友田诧异地看着似乎很快就进入状态的未梨,“挺习惯的嘛,未梨酱,有想杀的人吗?” 未梨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枪给甩了出去,“你在开什么玩笑,友田先生?” 友田耸了耸肩膀,“我只是说说而已。” 夜幕缓缓落下,众人在友田的指导下熟悉了下开枪的基本要领后,刺激的心潮缓缓褪去,反而是觉得紧张和疲倦,各寻了地方躺下。 灯也被友田关上,唯有一双双睁大难眠的眼睛在夜中发亮。 一会后反而是未梨最先进入了平稳的呼吸。 浜畑转头看向水倉道:“我们会死吗?水倉。” 水倉沉默了一会,说道:“不会,你在担心什么?你不是甘愿受死的吗?” 浜畑半是羞愧半是怯懦,声音颤抖地道:“那个疯子说我会四分五裂,这和我想象的死法有点不太一样,红叶小姐说我会被绞死,听起来很可怕,但我觉得温柔多了。” “我要是真的开枪了怎么办?要是真的打死了那些复仇者中的一人怎么办?我会下地狱的吧,真正的地狱。” 水倉没想到浜畑会出现心理问题,的确,经历了这些没和那些人一样疯掉就不错了,心理肯定会留下疙瘩。 他也转过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浜畑,我的爷爷讲给我听的。” 浜畑现在什么都听得进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水倉有没有看到。 “森林里有一匹狼,它又穷又饿,无恶不作,平时就靠捕猎森林里其他的猎物为生,只是有一天,在吃掉羔羊一家后也许是被骨头噎住了,它良心发作,觉得自己捕食其他动物的行为不太对。” “但吃都已经吃光了,它也只能纠结心中的念头,躲到了一个地方,直到逃掉的长大的羊带着猎人找到了它,你觉得它此刻忏悔能不能平息小羊的怒火,以及获得怜悯。” 友田被两人的谈话引起了兴趣,插嘴道:“我想是不行的,起码一切得等到狼皮被剥掉挂在枪头之后。” 水倉瞥了黑暗中友田声音的方向一眼,又重新看向颤抖的浜畑道:“就是这样。” “所以你愿意心甘情愿地忏悔着被剥皮,还是反抗着试一下?如果这未来甚至在狼吃羊时就已经意识到了,它便更清楚它干的坏事,于是害怕清算只能变本加厉,甚至恨不得赶尽杀绝来维持优势地位。” “第一只狼是你,第二只狼是我,第三只狼是財津董事会长,当然你现在在摇摆,可也只是做哪种狼的区别。” 也许是他心中也十分不安,水倉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观念吐露出来。 “人一开始就是两脚的野兽,除非怀有绝对的勇气和抛去生命的执念,单独一人只会在恶和更恶的路途上走远,唯有团体的产生才让人萌生了那么一丝善意,做出那么一些的善举。” “而也只是一些而已,因为团体延伸为国家,虽然在完善内部的秩序,对外依然是野兽之恶,如同过去的岛国,如今的苏联遗子,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美利坚。” “或许未来会有超出国家体质外的、什么真正伟大的存在,能怀有不被利益裹挟的地位和精神,将森林变为童话,将丛林变成乌托邦,但那远的像个笑话。” “而现在那只羊不可能割下自己的肉让我们吃饱和我们交朋友,也只能带着枪来对付我们的利爪、试图打死我们,而这个时候,你要么走上绝望的末路要么疯狂自救。” 友田有些好奇地看向水倉道:“你爷爷有没有驾驶过零式战机?” 水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既向浜畑又向自己地说道:“有时候你就得承认自己是天生的恶人。” 第一百九十章 绳 夜色逐渐被沉默填满,但深怀心事的人几乎无法合眼,瞪着满是血色的眼睛直至天明。 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至少有人清清白白地就睡得很香甜。 “沐子酱,你醒了?” 未梨伸了个懒腰,意外地发现身侧没有人,而毯子似乎很贴心地有向内折过。 她讶异地揉了揉眼睛,看着椅上端着茶杯的身影,美丽的背姿却让人感到很孤单。 很是冷淡的声音回应着,“这里没有什么沐子,你可以称我为红叶,也可以叫我五百川。” 未梨转头看向其他人想问问沐子怎么忽然这样冷漠,但其他人打着手势又摇了摇头意味很明显,不用问,从早上一开始就是这样,侦探本来就是一个变幻莫测的人。 只是这变幻莫测已经到了难缠和孤僻的境地。 “那么五百川酱,你在看些什么?” 五百川向后微瞥,诧异于她依然叫得如此亲昵,毫无疑问又是那个蠢货干的好事,她皱眉道:“不是看,而是听。” “听?” 觉得麻烦,但沉默一会后她却不由得解释道:“潮水引幽泉回响,哀魂恸如蝉泣” 她欲言又止,顿了顿道:“我们离终点更近了。” 未梨并不觉得她指的是冲绳,说实话现在的冲绳就像是藏宝图上、永远也到达不了的目的地一样,不过只要和水倉桑在一起,她对于冲绳并没有什么渴望。 友田打了个哈欠,神色复杂了环顾了侦探小队的同伴一圈。 那片熟悉的气场让他不敢再开玩笑,他稍显严肃地道:“也许您是看到了地府的海市蜃楼。” 如此荒谬的答案,五百川却平静地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忽的门外传来乱糟糟的敲门声。 第一时间众人想到的都是那群疯子,浜畑更是紧张地操作了数下才将枪上膛,昨天水倉的心理辅导多少有些作用,只是在危难的情形面前也撑不了多久。 浜畑大喊着质问道:“外面的是谁?” 响进来的是陌生的声音,“是友田先生的房间吗?” 浜畑想都不想就赶人道:“你们找错人了。” 外面安静了一会,却再度出声道:“您是浜畑先生?我们是船员代表,我们是来找侦探小姐的。” 浜畑差点都忘记了这件事,不过更加没想到的是那些船员真的按照沐子所说的这样做了。 透过猫眼看到的是高矮不齐的三个人,都穿着蓝色衣服,紧张地搓着手东张西顾,看样子完全不像危险分子,却也少了服务业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他们进门后惊讶地看了双手被缚至身后、面无表情的中牧一眼,很老实地在桌子前坐下。 水倉揉了揉眉心,将杯子推过去道:“喝杯茶讲讲来意?” 三人却一点不想耽搁,直入主题道:“侦探小姐,昨天晚上船员也被人袭击了。” 五百川转过眸子,好笑地望着他们,“仅是昨天晚上?” 三人惊愕地抬头,齐齐打了个寒颤,强调道:“就是昨天晚上。” “所以你们来找我是干什么?不会觉得我会帮你们吧。” 五百川支着手肘玩味道:“我或许流露过你们明确表态我就重启调查的意向,但也只是意向而已。” 她拨了拨额发,“现在我觉得很无聊。” “怎么能这样!”三人震惊地起身大叫道:“侦探小姐你不能这样,所有的船员可是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个晚上,互相怀疑,甚至陷入危险,都是基于您能查出凶手的信任之上。” “或许值得同情。” 五百川轻笑道:“但我不太理解,你们只是在打动自己而已,不是在打动我。” 中牧脸颊抽了抽,可以说这样的情形完全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个侦探就是喜欢把一切有序的东西一手推翻,将相互交联的人际关系撕得支零破碎。 仿佛她的世界里没有边界秩序,也没有信任之类的存在,她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一切之上,偶尔只是为了有趣而已。 船员代表脸色青白,只能服软道:“所以侦探小姐你想要什么?” “让我想想。” 五百川施施走过来,微笑着前倾上身,食指堵在唇上道:“我想要知道你们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无论那是杀人、是乱伦,是十分不堪的念头也好。” “倾尽情感,欲望纠葛,如果你们有足够有趣的自信的话,我就会帮你们。” 古矢湊不由得被她那可怕诱人的神情吓得吞了一口唾液,“这并不是一般人都会有的,要是我们说谎的话” “能以谎言瞒过我,不是也挺有趣的吗?” 五百川不以为然地嘴角扬起,蛊惑般地道:“甚至是反抗我、胁迫我、杀了我,都可以倾尽所能试试看,言听计从多让人厌倦,尽管挣扎到你们生命的极限。” 她樱唇轻吐道:“然后凋零。” 三人猛打了一个寒颤,双手撑在膝盖上,感觉此刻像是在和恶魔做交易,但别无办法。 一个小时之后,一行人跟着魂不守舍的船员代表再度来到隐藏甲板,令众人感到心底发毛的是,那条笔直贯穿南北的地下i-95通道上此刻歪歪扭扭地爬着一根血绳。 如果靠近一些观察的话,竟是数根血肉模糊的肠子编结在了一起,未梨捂住了口,一阵恶心恐怖感从身体深处升腾起来。 无论是谁干的,是什么目的,毫无疑问它已经丢失掉了人性。 水倉从昨晚开始就没松开过m9手枪的枪柄,他一只手探在怀里坚持着不偏开眼睛向前走去,肠绳在地上已经爬了超过三百步,直至延伸进t字尽头周围的五道门。 最为恐怖的是凝结的血迹在五道门上都绘满了意义不明的符咒,如同蝌蚪蚯蚓一般的字迹甚至蜿蜒出来有序地爬到了门边外围。 水倉第一时间更了一下没能说出话来,这才使得他提问时声音没有那么颤抖,“你们有查看过里面的情况吗?” 船员们在三名代表的周围围成一团,忙不迭地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水倉倒也能够理解,如果不是被吓到这步境地,也不会把自身卖给红叶,天知道红叶知道他们的秘密后会拿来干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瞳孔不由得一缩。 只见门后盘膝坐着一个男子,双目圆睁,神情扭曲而痛苦,其穿着被血液染黑的蓝色工作服,从脸上到身上都有肉眼可见的伤痕。 水倉将眼睛下移,注意到其肚皮上被割出的一个圆洞后以及周边干涸的血迹后,十分确认其已经死亡。 更何况通向外面的肠子正耷拉在洞边。 浜畑他们则是小心翼翼地推开其他的几扇门,随即被门后同样盘膝坐着的尸体吓到。 “呜哇!” 浜畑大叫了数声,口齿不清地念叨着“太可怕了”跌坐在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浜畑的惊慌叫喊,水倉反倒觉得心中稍微舒了一口气,他转头向船员们问道:“这些门后通往哪里?” 船员们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反倒是被绑着的中牧冷静地看了尸体一圈,解释道:“现在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那里便是侦探小姐好奇的、可以通向客房区的便利通道。” “哦?” 友田观察了一下尸体的五官,忽的注意到其中却正有他在冷库曾经看到过的、躺在下水道里的脸,他顿时感到困惑地扬了扬眉,又看了大姐大一眼。 船员代表恳求道:“还请您们赶紧找出凶手,这样大家都没有心思工作了,现在船上的服务都是由少数前辈暂时顶住。” 水倉也感觉紧急了起来,虽然甲板上的情况很混乱,但还没沦落到可称之为艰难的地步,要是没有饭吃,无法洗衣服,无法出入各处,那才是绝境。 何况要是基本的需求都无法满足,只会使得那些教团更加势大。 只是他有些困惑,喃喃自语道:“可是究竟有谁会对船员出手?” 浜畑奇怪于他的话,问道:“报复的凶手不只有一批吗?邀请客人,操纵戏剧,杀害煙石崇、戸取,甚至诱使我们到暗室去。” 水倉摇了摇头,“别忘了舟茂警官就是財津先生指使人杀的,杀害煙石崇、戸取的人或许和诱使我们探索暗室的人也不一样。” 由于场面过于混乱复杂,在加上没有休息好,水倉一时间难以思考,只能看向侦探,“又要倚靠你了,红叶,你觉得是什么人干的?” 五百川今天似乎很冷淡,连声音都很清冷。 “我想水倉你的怀疑没有错,制造出这副景象的或许并不是前面我们一直在追逐的凶手。” 虽然一直就见识到了侦探的厉害,但究竟是怎么一眼看明白的? 中牧抬头好奇道:“能请您详细解释一下吗?” “详细解释?” 五百川轻笑道:“《古事记》中记载,高天原中先后诞生出了天之御中主神,高皇产灵神,神皇产灵尊,分别寓意宇宙根本、高天原主宰,以及阴阳两仪。” 中牧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从她露出那一抹笑容时,他就预料到自己脑袋会痛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消失 “除开造化三神外,而后又诞生了宇摩志阿斯诃备比古神以及天之常立神,共称为别天津神,即为开天辟地的五柱之神,而后才是神世七代。” “这五尊神没有性别形象,又都是独自一人,或许是有人借祂们形象立起邪祀。取肠是最合适的,因为从独特的角度而言,肠与人性较少粘连,不但不肮脏反而圣洁。” “因为这可以象征五柱神吞吐天地,亦是吞吐香火。” 侦探小队的众人齐齐沉默,无论是知识储备还是换位思考的变态程度,红叶小姐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水倉思索了一会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谋害煙石崇、戸取摆出地狱图的凶手应该最为可疑才对啊?” 五百川瞥了他一眼道:“我还没有说完。” 众人齐齐深吸一口气,“您说。” “这只是我第一时间的猜想,但是很明显我想得太深了些,除开具有象征性的事物,也有一种简单的行为叫做暴力威吓。” 五百川浅笑着道:“正如眼前所见。” 这不是回到原点了吗?水倉差点吐血,他勉强镇定神色道:“所以红叶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不。” 轻描淡写的否决,却根本让人分辨不清她究竟是哪个意思。 无论是侦探小队的众人还是船员们都抓着头发要疯了,那个爱玩人的红叶小姐不过收敛了一天就又回来了。 “我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她嘴角微扬地道:“一目了然。” 那就一开始便说出来啊!众人瞪大眼睛望着她,却只能在心中畏缩地呐喊。 “尸体指甲里带了些皮肉组织。” 五百川并没有戴手套或是之类的事物,一脸微笑地立在死者身边并倾身捧起了他的手让众人看清,“这说明了什么,水倉桑。” 水倉思索了一会皱眉道:“其死前进行了激烈的反抗,伤到了凶手?” 五百川不可置否,又指道:“致命伤并不明晰,或是脑后或是脖颈或是胸口,这又意味了什么?浜畑先生。” 浜畑没想到会突然提到自己,一个激灵后试探道:“大概是遭受了很多人围攻,甚至在其死后也没有立即停下?” 她玩味地笑道:“还有呢?” 浜畑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猜测着,“或许围攻的人当时不是很理智清醒,要么就是不单单以杀人为目的,纯粹的报复。” “只是为什么要问我,红叶小姐?” “没什么。”五百川随意地道:“只是感觉浜畑先生你应该很有被霸凌的经验,由你说出来的话大家会感到信服。” 浜畑感觉被乱箭扎心,并且想到了什么要命的回忆,譬如马桶里水的味道,骤然便瞪圆眼睛翻倒在地上。 好惨啊,浜畑先生。 红叶小姐就像是等着他反问一样,倒是警惕一点啊,连未梨都捂着心口,为浜畑感到悲哀。 友田插嘴道:“我想我应该知道谁很有可能是凶手了,那些怪人团体。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拿船员开刀?按理说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仇怨才对。” 水倉却一下子明白什么过来,“之前应该是没有。” 友田困惑道:“水倉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水倉愣了一会神,是想起了他和未梨被追赶的事,解释道:“那些怪人沉湎于自己的事情中,甚至都很少离开他们的据点,因此在弥雾餐厅还有萤火游泳馆等等之外的地方很难见到。” “即便是有些仇怨,也并不会追出太远。” 他笃定地道:“所以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将煙石崇、戸取两人被杀或许和船员有关的消息抖擞了出去,并且进行了挑唆。” 浜畑愤怒地从地上爬起来道:“谁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还有谁。” 五百川微笑道:“答案不是很简单吗?某位比水倉桑更老更狠的先生。” 水倉脸皮一抽,他也要挨骂吗? 友田恍然大悟道:“財津董事会长估计是听说了奥巴代亚爵士自杀的消息,觉得我们查到什么线索的希望渺茫,所以便索性借刀杀人,将自己的怀疑的人除掉。” 水倉深思着点头道:“这样一切便说的通了,財津董事会长想用这种方式吓住凶手,任谁看到自己同伴的尸体被弄成这个样子摆在这里都会大吃一惊吧。” “只是財津董事会长是怎么确定这五个人的?” 五百川奇怪地侧目道:“谁说是五个人?” 水倉愣了愣,环顾一圈,确认自己并没有数错。 但她随即便指向了i-95通道,“水倉桑,你数了门后的,却没有数地上的。” 水倉虽然没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已经升腾起来。 “人肠平均长度大概在75m,通道长度在200m左右,而结成绳的肠共有3股,计算之后可以清楚,除那5人外,受害者应该在80人左右,才能凑齐。” 五百川仿佛在品味死亡的甜香,又笑了起来,“老先生的办法不是找出船员中的凶手,而是把船员尽量杀个干净,不愧是財津董事会长。” 水倉吃惊道:“80、不,85人?船员一共才108人,现在岂不是只剩下了20余人?” 他看向剩下的船员,应该叫幸存者,一下子理解了他们为何如此惶恐,不过那些船员很显然也没想到那些没看见的同伴竟然是这个结局,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肠子双目一昏,难以置信地开始呕吐起来。 友田拍了拍水倉的肩膀道:“现在知道我让你们配枪有多么重要了吧。” 水倉脸色惨白,感激道:“的确,希望我们不会落到那些邪教团体的手中。” 友田困惑道:“水倉桑你好像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指被他们抓住前,最好留一颗子弹给自己。” 水倉脸色更白了。 浜畑一直自顾自地想着什么,突然表情阴沉地出声道:“好像大家都遗漏了一个问题。” 很少能见到浜畑如此严肃,众人不由得奇怪道:“什么?” “那当然是我们的推理是怎么落到財津董事会长手中的。” 浜畑稍微瞥了水倉一眼,但他相信水倉桑即便和財津认识,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更何况他一直跟在水倉身边,几乎直到其进自己的房间。 那么剩下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其他的人也很快想到了。 “那个该死的演员,笹本健一!!”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谎言情人 “砰!” 船长室的门被重重踢开。 笹本被闯进来的气势汹汹的一行人吓得一个哆嗦,双手猛提起裤子,那张颇帅大叔的脸上挤着尴尬仓惶的笑容。 “你怎么又这样,人家还没有” 伴随着含糊的声音一只手从桌下探出来幽怨地拍了下笹本的大腿,然后一个苗条的身影也钻了出来。 她站起身,拿卫生纸擦着嘴,还靠在笹本的身上摇晃着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在众人的瞩目之下。 看着那毫无遮掩的背影曲线,浜畑、水倉还有友田摇了摇头,脸上的愤怒一半被难以置信一半被艳羡替代。 “你是泰迪吗?笹本健一?” 五百川平静地瞥了那边一眼,扬起水壶,凉水顿时泼得女子抱着身子一声尖叫,“还有你,上瘾了?” 头发变得湿漉漉的,水珠也挂到了眉毛上,笹本想哭但哭不出来,只能看着对面道:“好久不见?” “又是你们!” 女子尖叫连连后抓起衣服遮住身子,本来应该是要跑路,但似乎死盯着五百川咽不下这口被泼水之仇。 浜畑注意到她的表情,顿时兴奋起来,十分期待女人打架,特别是不穿衣服打架。 他立时拱火道:“水倉桑,你知道吗?在现代女子圈中,有三等侮辱。” 水倉嘴角抽了抽,浜畑完全把自己猥琐的想法写在了脸上,不怕红叶生气吗? 不过未梨倒是很好奇,“哪三等侮辱?” 浜畑乐呵呵地道:“第三等侮辱是碧池之类的辱骂,第二等侮辱是当众掌掴,第一等侮辱就是时下的泼淋液体,我想只要是有头有脸的女人肯定忍不下去。” 女子恶狠狠地瞪了浜畑一眼,羞恼得满脸通红,指节都攥得发白。 笹本觉得自己大概应该说些什么,他并不是很想和侦探这一行人起冲突,“玲子酱,冷静!侦探小姐大概不是故意的。” 但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又或者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五百川注意到女人朝自己张牙舞爪地扑来,随意地将剩下的水也洒在地上,顿时只听到一声似乎磕碎了牙的声响还有悲惨的呜呜哭泣声。 她不太理解地瞧了这女人一眼,“笨成这样你父母生你的意义何在?年过三十趴在那里哭是等着你孩子扶你起来吗?” 众人一时间感到窒息,捂住了心口,好狠。 友田朝浜畑问道:“这句呢?” 浜畑脸色惨白,“特等。比睡着对方的男友还发消息埋汰对方眼光还过分,已经不是侮辱层面的了,而是对于人格、以及生活这么多年的存在本身提出了质疑。” 玲子咬牙切齿吞咽了哭声有一会,最后想着想着哇地更加大声地捂脸哭了出来,她更咽着坚持道:“我才二十九!九月份才满三十。” 五百川不为所动地道:“三十六。” “呜好像是三十过了一点,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记不太得了?” “三十六。” “大概、也许是有三十二” “三十六。” “三十四,真的不能再多了” 未梨感到了极度的同情以及对于未来的恐慌,她挽住五百川的手臂道:“五百川酱,算了,放过她吧。” 笹本健一却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欺骗,看了看自己的下身脸色有些发白,连忙将皮带系紧,震怒地大喊道:“玲子酱!你不是说你十八岁的吗?” 玲子偏开头去,“人家只是打了个折而已。” 笹本十分悲愤,“但这是对折啊!还人家!呕!呸!” 玲子摸索着穿上衣服,转过身子生气道:“你不也说你是二十四的体格吗?真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你哪一点!真是人渣!彻彻底底的人渣!” 侦探小队的众人齐齐瞪大眼睛,伸出手指指着笹本抖擞着,二十年前二十四才对。 笹本脸色通红,梗长脖子喊道:“我只是抹了一个零头。” 玲子愤怒地骂道:“那你把自己也抹掉好了,没人要的破烂货。” 笹本不甘示弱地回应着,“那也比你明价暗码,欺瞒顾客的要好!” 两人手脚一致、似乎气冲冲地朝着门口走去,只是看到堵在那吹着枪口的友田脸色僵住,他们停步又回头,只见五百川抱着手臂,一脸似笑非笑。 “哈哈哈哈哈” 笹本摸着后脑勺一脸讪笑,“哎呀,大家吵吵就行了,别伤了一团和气。” 玲子猛地点头。 友田亦是笑着道:“所以你们是想往哪里去?財津董事会长那里吗?” 笹本惊得脸色一阵铁青,“友田先生,您想太多了,財津是谁?我根本不认识。” 友田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的样子,追问道:“那玲子女士也不认识吗?” 玲子正准备点头,却听到他绘声绘色地说道:“如果说谎的话,我们就在你们的肚子上开一个洞,然后拉出肠子,然后将你们的肠子打结在一起。” “这样你们便可以感受着肠底一揪一揪的疼痛,携手到阎王那里去,幸福相伴余生了。” 未梨捂住嘴巴,一方面是对友田先生活学活用感到惊讶,另一方面是想到之前的场景又有点想吐。 笹本已经吓得快要尿了,玲子却不怎么相信地道:“你别开玩笑了。” 但枪口陡然抵住了她的腹部。 玲子脸色骤白,连眼睛似乎都在发颤,尖叫数声后软在了地上。 “你们知道一个词吗?叫做为虎作伥。”友田在大姐大瞥来的目光下有些心虚,但还是继续教育他们道:“就因为你们这两个家伙男盗女娼,给財津通风报信,船员中有近百人遭受了这种悲惨的死法。” “现在你们还有改邪归正的机会,那就是投靠我们,不然” 笹本吞了口唾液,胆战心惊地试探道:“不然?” 友田冷笑道:“不然现在我就一枪崩了你们。” “别别别!” 笹本伸出双手示意他冷静一些,“其实友田先生你说最后一句就完全可以了。” 他飞速地转身指向玲子道:“就是玲子和財津董事会长有联系,上次登船的客人名册也是她为財津拿走的!” “你!” 玲子瞪大眼睛看着拉开距离的笹本,果然相信渣男没有好报,她注意到转来的枪口颤抖着道:“我也是被財津那老家伙胁迫的。” 友田好奇道:“用什么胁迫你的?” 玲子懦懦道:“三菱黑卡。” 水倉愣了愣笑道:“是不是无限额消费的,现在名义上在你手中、但却还没有真正拿到的那种。” 玲子惊喜地点点头,抬起手指道:“你也清楚?” 友田一把把她的手指打下去,冷声道:“别嬉皮笑脸。” 而浜畑则是嘿嘿将玲子的手仿佛心疼捧住,抛着媚眼,然而被厌烦地甩开,还挨了一脚。 未梨有些担心地看向水倉道:“那个老先生不是个好人。” “我知道。”水倉拍拍她的手安她的心,“我只是以前上过他的当。” 他看向玲子道:“那张黑卡的确是无限额消费,但账目并不是记在財津的身上,而是记在你的身上。等你习惯了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会再来找你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 “对于这些要求你必须尽全力去完成,哪怕是卖身、杀人、割肉。不然的话第二天黑卡便会冻结,而且会有追账的人上门拿走你的所有财产,保证你时刻处于身无分文的状态。” “直到你饿得不行,露宿公园,对于过去生活以及活下去的渴望吞失了理智,用生命去完成他的要求。” 玲子吃惊地把黑卡从怀里拿出来,凝视着又有些不敢相信和不舍,“他真的会这样做吗?” “那个老头就是凭借着这种方法操纵别人的。” 水倉叹息一声而又略带嘲讽地道:“而你也不会如同你想象的一般享受一生,大约一两个月,他就会把你最后用掉了。据我所知这样的卡只有一张,所以你觉得你手中的这张是从谁那里来的?” 玲子仿佛间好像看见黑卡上粘连着血,吓得手一颤黑卡落在地上。 五百川平静地将黑卡捡起,然后清脆地折为两半,并且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笼在手里揉碎,丢出船长室的窗外,一时间闪光的黑色碎屑飞舞。 “世人之欲犹如蝴蝶,不知是梦,不知梦醒。” 她微笑着似乎很温和地看向玲子道:“现在你便不再是財津的奴隶了。” 玲子愣了愣,觉得自己好像是看错了这个极冷极美的女子,她或许没有自己觉得的那么讨厌才对。 但五百川的下一句话很快响起来。 “因为你是我的奴隶了。” 众人的脸色齐齐僵硬。 “这样有用吗?” 浜畑有些怀疑地问道:“不把他们带在身边,他们反手把我们出卖了怎么办?” 五百川瞥了他一眼,“或许并不会。我明确提醒他们,如果我告诉財津他们背叛了,无论他相不相信都会杀了他们,如果他们背叛我,我也会把他们扔下游轮喂蠢鱼。” “而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清楚发生了什么,而財津不清楚,稍微和浜畑桑你一样的聪明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对照 “怎么选择?”浜畑抬头吃惊地看着她,而又转头望向众人,“红叶小姐是在夸我吗?” 众人怜悯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水倉也说道:“主要是我们把他们留在身边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他们去打探財津的情况,从昨天船员遇袭的事情来看,財津对红叶小姐也不是真正地合作和信任。” 五百川似笑非笑地看向水倉,直至其尴尬地偏开脸去。 友田叹息道:“第一次是財津身边的外国保镖内厄姆,第二次找到的是想把我们关在冷库里的某位船助,第三次则是那些邪教团体。” 他抱臂耸了耸肩膀,看着中牧道:“多亏你们在不停捣乱,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凶手!” 中牧也十分郁闷,有心争辩但说不出话来,这船上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利益关系十分复杂,他其实说不定还是动机较为高尚的一个。 “是吗?” 五百川微笑着看向水倉道:“可我觉得水倉桑应该已经找到杀害煙石崇、戸取两人凶手的线索了。” 友田本来只是随口开个玩笑,闻言吓了一跳,神色一紧转过头来。 水倉吃惊地抬起头,不知道是哪点让自己暴露了,红叶有时候敏锐地莫名其妙。 他见众人都望过来,无奈地咳嗽了数声,“我的确有所发现,我想凶手之中或许有人在帮我们。” 中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抬头道:“你是在说笑吗?” 五百川却是很平静地打断道:“愿闻其详。” “我一开始觉得凶手的破绽很多,如奇怪的酒类和船员,预言一般的戏剧,还有特性鲜明的一些危险客人,只是因为游轮上人员复杂才难以找出,而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水倉叹了口气道:“但慢慢地一切都不一样了,假象的背后可能是烟雾弹,也可能真有些什么,但是都形成了闭环。曼达花经过询问是客人的要求,带头的是死掉的医生煙石崇。” “船员们可以随意进出客人的房间,但经过询问。”他指了指中牧,“备用钥匙都是由他掌管,那么这样说凶手就在我们的手中,我们随时可以剁掉他,但我感觉会犯下大错。” 中牧瞪大眼睛大喘一口气,“水倉先生您能意识到这一点真是太好了。” 水倉示意浜畑让他将这个没有政治发言权的家伙弄得消停一点,继续说道:“而像浜畑先生,虽然黏人而又变态,但不是危险分子,友田先生,虽然携带枪械,但品性毋庸置疑。” “至于红叶小姐,大家都清楚。” 众人齐齐神色僵硬地点头。 “嗯?清楚什么?”五百川微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直到现在对于我的看法的。” “没有必要吧,五百川酱。” 未梨贴近她笑着夸赞道:“你是侦探,是带领大家的人,大家当然对你很尊敬啊,最可靠的就是你了。” 五百川瞥下目光看了眼未梨灿烂笑容上的冷汗,而众人则是齐齐对未梨竖大拇指感谢她救命之恩。 见红叶没有异议,水倉呼出一口气连忙回到正题道:“总而言之我们走过的可疑的地方其实都是对方留下的死路,由此可见凶手远不像表象,而是一群计划缜密、算计到可怕的家伙。” “而他们即便是折磨我们,也不会让我们产生真正的怀疑,看看我们身边其他游客的状态,那便是我们应该的下场,浑浑噩噩,直到迎来第四幕的灭亡。” “因此我们肯定得到了帮助。” 五百川有些意外地嘴角扬起道:“对照来看吗?很精彩的判断。” 浜畑奇怪道:“但这不是我们自己努力查找凶手的结果吗?” “当然我们的努力是有,只是你觉得全部都是这样吗?连红叶都没有这样想。第二幕及舟茂的死如此效果惊人的巧合,但你看其他人清醒了吗?” 水倉鄙夷地看了浜畑一眼,“我不久前就开始怀疑,第一幕晚上我在剧院看到的雕像处的怪人是他们有意出现进行提醒,或许看到的不止我,也有財津。” “所以其保镖内厄姆第二幕的时候就在那个地方开枪。” “包括剧院后台墙上油画上的字迹,引领我们找到戏剧演员,其实都不是在玩弄我们。要知道正是这些事实,使得我们保持清醒在向前触碰真相。” 中牧嘟哝道:“我觉得他们就是在单纯地玩弄我们,您也许是在自作多情,水倉先生。” “把这个家伙的嘴给我赌上。” 水倉额上青筋直冒一指过去,立刻中牧身上的衣服就被倒翻起来塞进其的嘴里。 他平复了一口气就说道:“最重要的是糖果。” 未梨好奇问道:“糖果?” 水倉看向五百川有些尴尬地道:“红叶不是误食糖果晕倒了吗?我想这也是那些帮我们的人加深我们印象的手段,只是他们怎么笃定我们一定会吃?或者追查?” 友田愣了愣道:“你追查了吗?你也没出去啊。” “我的确是没出去,但我之前便见过。” 水倉解释道:“之前浜畑带我去玩过柏青哥,也就是小钢珠,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楼上有什么在哗哗直响,连游戏机的声音都盖不住。” 浜畑证实这件事情笑道:“柏青哥真愉快啊。” 不过注意到众人神色严肃,他也立马收敛笑意道:“游戏厅上面是赌场,很合适吧。” 水倉继续道:“从游戏厅离开的时候,我看着从阶梯上下来的人,很多都有着这种包着铝箔纸的糖果,只是当时没有在意,见到就忘了。” 浜畑双目放光,激动地都跳了起来,一巴掌直拍在水倉的肩膀上:“好你个老东西!不声不响有点厉害的啊!我们现在就到赌场去!” 他随即表情上浮现出困惑,“只是那些凶手为什么要帮我们?” 未梨想了想认真地道:“会不会是他们意见不合,不是每个人都想要杀人的吧。” “呵呵。” 中牧不知何时将嘴里的衣服吐了出来,又丧气说道:“不想杀我们就直接来救我们了,或许他们唯独有争议的不是我们的结局,而是我们的死法。” 水倉终于忍无可忍,回身一拳落在中牧的眼眶之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筹码 中牧惨叫一声倒在浜畑怀中,而又被推着站了起来。 水倉转头看向五百川道:“红叶你觉得呢?” 五百川不可置否,“既然是对方留下的线索,看看也无妨。” 一行人通过水晶穹顶的步行街,从船头走至船尾,娱乐厅和赌场都在游轮的侧后方,由悬在外面的侧梯连接着上下两层。 众人沿梯向上走去,令他们感到诧异的是,从赌场出来经过身边的赌客看起来反倒显得比那些混乱的游客要正常很多。 水倉侧开身子瞧了下这些人交错过去,推开门走入一片金碧辉煌的景象,赌场地面、柱子至穹顶都是以金红为底色,紫台间身穿黑白马甲的荷官因此而十分显眼。 喧哗的筹码响动、以及人们笑哭叹喝的声音有点像是酒席间在觥筹交错,再加上过度缤纷的色彩,很容易让人有些沉浸,不知去向。 “几位是第一次来?” 忽然响起的问候声使得小队众人不由得转过头,看着眼前一身晚礼服、褐发秀长的女子,如同模特一般的身材和相貌让她很难走出他人的视线之外。 除开有着亚洲人脸庞温润柔和的特点,她那一双弯眉深眸,还有高鼻红唇层次感分明,有点像是混血,而且是岛国人最喜欢的英伦风。 水倉点了点头,目光仍然不忘在人群中打量,关注着凶手可能藏于何处。 而浜畑则是见到美女兴致高涨,立时便迎了上去,他夹着皮包双臂又撑了撑做出一副大款的样子,回答道:“来随便玩玩,嘿嘿,小姐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常来的客人很少像您们这样左盼右顾。” 女子似乎并没有对浜畑的相貌感到奇怪,很礼貌地伸出手介绍自己道:“我是伊佐木真纪,您们是否介意我带您们玩一圈,介绍一下规则。” 浜畑嘿嘿笑了数声,“有这么美丽的小姐姐相陪,当然不介意。” 众人都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猥琐油腻的气息配着浜畑的表情呼之欲出,他们都想为保名节和其分道扬镳了。 中牧奇怪地打量着伊佐木道:“伊佐木小姐,你是船员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并不是船员,而是和剧团一样,都是由基金会直接聘请而来的,地位大概和奥巴代亚爵士等同。” 伊佐木关注到中牧被皮带绑着的状态,脸上流露出好奇,“不过我是认识你的,中牧船长助理,没想到您还有这种” “等等!” 中牧很快就明白过来她想说什么脸色一黑,解释道:“警视厅的侦探五百川小姐你也应该认识才对,她正在调查船上的谋杀案件,由于我的职责规范和她对我的诉求冲突,所以我暂时被限制了自由。” 浜畑还没来得及塞住中牧的嘴,他便把一切全抖擞了出来。 “侦探?” 伊佐木却仿佛不清楚外面的事情一般,有些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她转过脸看了看未梨以及五百川,随后又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想要做什么还请客人们请便,赌场是不会干涉客人的事情的。” “不过为了让您们玩的开心,还是让我介绍一下赌场吧。” 这种对于谋杀案件都不怎么关心的态度让未梨十分在意,水倉注意到她的表情笑着解释道:“赌起来的人,怎么可能会管外面昏天黑地。” 未梨想了想道:“可我们要赌吗?我们不是来找凶手的吗?” 浜畑插嘴道:“可是未梨酱,你看这里有不赌钱,只是晃晃荡荡的人吗?输光了要不走人,要不借钱都要坐到赌桌上,我们自然也要融入进去。” 水倉瞥了浜畑一眼,他可是知道这家伙人菜瘾大,赌场对于他而言或许太大了些。 未梨想起家里欠债的事情,看着这片地方神色复杂,心情也变得糟糕。 伊佐木在前面带路道:“赌场一般是客人与庄家对赌,正如刚刚这位先生所言,赢者通吃,输者离场,但这里的赌场大多都是客人之间的赌局。” “项目照例是二十一点、轮盘、百家乐之类,您们上手一局就能熟悉,我主要为您们讲解的是筹码的规则。” 水倉皱了皱眉道:“筹码?” 伊佐木真纪点头道:“不错,本赌场并不以金钱作为筹码。这在我之前服务的赌场当然不是这样,但浅山启明基金会的这艘游轮似乎是以服务为主,不谈钱财。” 浜畑自然是喜欢免费玩的,但有时候太免费了也没有意思。 在水倉登船之前他可做了不少端着一筐小钢珠坐在柏青哥之前的事情,结果筐里的比机器里所滚动的还多,他自己都不清楚是自己在玩些什么。 他困惑问道:“如果不是用钱来对赌的话,那是用什么?” 伊佐木真纪眼睛弯起,如月牙般很好看,“灵魂。” 众人不寒而栗地抬起头。 “怎么了?”伊佐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客人您们的脸一下子就变白了。” 浜畑畏缩地扯了扯水倉衣服附耳道:“我们还是走吧,这地方也不正常,说不定也是什么“据点”,要是遇到类似那群食客般的家伙就糟糕了。”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水倉脸色变化了数下,回抓着他的手臂低声道:“你是想搏一搏还是被凶手剥皮挂枪?” 他注意到无动于衷的五百川,“你看红叶小姐就很镇定。” “你真的是在宽慰我吗?我被碎尸了或许侦探小姐还能在喝红茶呢!” 浜畑有些抓狂,不过侦探的表现的确让人安心,他谄笑着快跳几步,凑向五百川打探道:“侦探小姐,你的赌术怎么样。” 五百川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听到声音转眸瞥了他一眼,“一般。” 一般究竟是指多少? 侦探小姐好像描绘很困难的事情全都用的是一般。 浜畑心中大定,朝水倉做了个稳了的手势舒了口气。 伊佐木见他们一直讨论,微笑道:“我想客人您们是误会了了,这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赌场,灵魂只是一种筹码的形容方式。” “我们将人的灵魂七等分,即便是输了六次也不算什么,而输了七次之后,就需要输给对方一个要求。” 如果这还不叫奇怪的话,什么叫奇怪? 水倉眉头皱得更深了,探究道:“难道什么要求都行?” 伊佐木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如果对方提的要求太过分,您完全可以拒绝。” 中牧有些意外,“可以不偿付赌债的话,那么上赌桌有什么意义。” 伊佐木解释道:“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对应的惩罚,对于没有娱乐精神、不偿付赌债的客人,我们会不欢迎其再进入这家赌场。” “虽然刚听很奇怪,但现在倒是合理了。”浜畑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所以所谓灵魂的说法只是一种包装?” 伊佐木双手置于裙前,笑而不语。 浜畑对于没能得到确切的答复有些悻悻,不过很明显眼前的这个漂亮女子肯定不是死神之类的,一镰刀能割走自己的灵魂。 而且这样的筹码的确有意思了很多。 他悄声对水倉道:“我们不是要知道凶手吗?而每个人进来时大概都经过了这个小姐姐的引领,我们只需要问她见过哪些奇怪的客人就好了。” 水倉惊叹道:“好主意!” 他转首看向伊佐木道:“伊佐木小姐,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些不同寻常的人?” 伊佐木笑道:“请见谅,我之前便有说过,赌场不会干涉客人之间的事情,自然也不会透露客人的信息。” “果然不出我所料。” 水倉并未放弃,征询道:“但如果我在赌局中赢了伊佐木小姐你,要求你对我说呢?” 伊佐木嫣然笑道:“那可就让我感到十分为难了,毕竟我还要在这里工作服务其他客人,离开赌场可不行。” 见众人神色灿烂,她笑得如月季,无声而花开愈盛。 中牧紧盯了她有一会,感觉有哪里不对,撞开几乎就想要当场庆功的浜畑道:“容我问一下,伊佐木小姐,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子,之前应该就有不少人向你发起了挑战吧。”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伊佐木。 她则是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中牧继续追问道:“输过多少场?” 水倉咳嗽了数声,感觉这样的问题有些不礼貌,很明显除了他们,向伊佐木真纪发起挑战的恐怕都是奔着那方面去的。 毫无疑问伊佐木依然在这,那就是满足了对方的要求。 “输过” 伊佐木的声音轻快少了些,也低了些。 就在水倉有点看不下去的时候,她出口道:“一场。” 水倉惊愕地猛抬起头,其他人的神情却也差不了太多。 伊佐木有些不甘地道:“那位客人记下了所有的牌,赌局对于他已经没有了意义。” 她转而思索道,“他的确提出了要求,但并不是像客人您们此刻脑海中所想的那样,而只是要求我想出对和的俳句,时日不限。” 俳句? 面对这样的美人好不容易赢了可以提任何要求,结果只是要求做俳句? 众人感到不敢置信,但中牧转即神色更加难看地问道:“那么你赢过多少场?” “啊。” 伊佐木看了看他们,偏了偏头,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不得不回答地道:“875场。”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赌场玫瑰 水倉感觉喉头干渴,看向中牧道:“中牧船助,这船上有这么多人吗?甚至是包括了船员?” 中牧铁青着脸,倒是首次把船上的信息报了出来,“船长一人,船员108人,奥巴代亚爵士剧团13人,阿兰厨师及其助手24人,摇滚乐手elroy的乐队5人,游泳馆工作人员11人,登船游客426人。” “欸?” 未梨有些困惑地道:“中牧桑你好像没有提及赌场。” 中牧咬牙道:“因为我不知道,我还以为这里的人也包括在船员之中。” 因为很少能看到中牧吃瘪,面对红叶也只是在强权下不得不服,众人感到好笑心中舒畅了一会,奇怪道:“赌场的也大多是游客,那么伊佐木小姐你的875场是怎么来的。” “因为有些人输过两场,或者是三场。” 伊佐木笑道:“真是不能理解啊,为什么他们一直想要出去,难道沉浸于赌局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 嗯?出去? 浜畑自顾自地嘿嘿道:“那是他们色迷心窍,伊佐木小姐,我肯定不会这样的。” 伊佐木欣慰而开心地点了点头。 水倉见中牧不再说话,自己提问道:“所以伊佐木小姐你到底提出了什么要求。” 伊佐木笑道:“嗯,浅山启明基金会只聘请了我一个人,所以我有些忙不过来啊,所以输掉的那些客人,我请他们代做荷官,直到这轮船结束航程。” 众人愣了愣,竟然只请了她一个吗?伊佐木小姐的处理方式也挺有趣的,现在在桌间忙碌的荷官怕是不下20人吧。 不过虽然累了点,倒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这时未梨扯了扯水倉的衣袖,“水倉桑,你看他们。” 水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认真看清荷官们紧张得满目血丝、而身体又摇摇欲坠似乎疲惫到了极点,有些甚至皮肤上有伤痕,穿的不是马甲而是仅有一件围裙。 而旁边的赌客们则是一边看盘一边看山,发出着暧昧不明的笑声,隐约间还掺杂了侮辱性质的秽语。 却也有其他的赌桌上,荷官用以抽筋剥骨般的眼神扫视着赌客冷笑,而赌客们则是哀声乞怜,随后有一个倒霉蛋更替进入荷官的位置。 之前没有意识到,现在才发现,赌场里的火药味极重。 而且小队的众人也真正明白了伊佐木口中的客人与客人对赌是什么意思。 中牧神情严肃地质问道:“你对客人进行虐待?这并不符合船员规范。” “中牧船助,我想你是误会了。” 伊佐木微笑着道:“我除了让他们做荷官外就没有其他的要求,甚至有人来代替他们都可以。” 中牧冷声道:“但这种规则对于荷官而言即不公平,客人一次只会输掉一个要求,而荷官一次会输掉一桌,天知道这一桌的游客会群起而上对他干些什么!” 众人听明白中牧的话,心生凉意,而且就算是赢十个要求,输掉一个要求,都是灭顶之灾。 恐怕只有把自己的得失完全置之身外,把自己不当人的人,才能在这种赌局里风生水起,但如果变成这种样子,恐怕再也别想离开赌场。 伊佐木感到有些奇怪地道:“我管不了其他的游客对他们做些什么吧?他们也可以赢的,只要赢就好了。” 875胜1败的战绩,让她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 水倉看着伊佐木,忽地感觉连骨头都在抽泣发颤,这女子不是嗜赌成狂,就是极度冷血。 问题是他们真的能从她的手中赢取凶手的身份吗? “所以水倉先生,您们还赌吗?” 伊佐木微笑着道:“如果您们不喜欢做荷官的话,我还可以提出其他的要求,但如果是您们感觉不到痛苦的话,就称不上是筹码,以及赌局了吧。” 水倉一时间感觉前后都是龙潭虎穴,额上渗满了热汗。 “赌吧!水倉!” 让他意外的说出这句话的是胆小的浜畑。 浜畑咬牙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些邪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传染至整艘船,还有在杀人的財津,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的第四幕。” “即便这是陷阱,我们也要踩下去。” 好勇气,浜畑桑! 水倉承认自己看错浜畑了,至少现在不是非要他在后面推着费心费力了,这是好消息。毕竟这家伙才是真正算是和自己一个阵营的人,还有红叶。 他看向五百川道:“你怎么想,红叶。” 五百川平静地道:“她不是输过一场吗?” 水倉猛喘几口气攥紧拳头,向伊佐木高声道:“好!我们赌!” 陡然喧哗声从他们身边扩散开来,人人脸上都泛起惊惧的神色,其中还有接连不断的惊呼声。 “竟然又有人要挑战伊佐木小姐了!” “真的是送死啊” “不,应该是生不如死才对。” 望过来的目光不乏鼓励,也不乏怜悯,却也有敌意,无论伊佐木是不是按照她的想法立在这阶梯之上的,她身为赌场玫瑰坐在王座上的事实都早已既定。 而挑战者,当然也是挑战这已经固化的秩序。 伊佐木将他们带至最深处的金蓝之桌,微笑着回首道:“坐下在这张桌边,赌局就成立,无法更改了,在结束前起身离桌,等同认负。” 水倉神色严肃,点点头坐下,提醒道:“我们可是六个人。” “是的。” 伊佐木笑道:“您们只要任何一个人赢过我就可以。” “所以您们要选用哪种玩法?纸牌?押号?” 水倉近乎是把宝全部押到了五百川身上,毕竟从历来的表现中她近乎是无所不能,此刻当然先征询她的意见,“红叶,你觉得哪种更好。” 五百川支肘托颌,审视了一会桌面道:“二十一点。” 众人如同跟班的一般,齐口同声地附和道:“嗯,二十一点,经典!” 未梨捂脸,对于水倉他们的毫无廉耻之心感到可怕,她有些担心地朝着五百川问道:“五百川酱,你有把握赌过伊佐木小姐吗?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五百川奇怪地瞥向她,“当然没有。” 未梨心脏猛地一抽,扑在桌上瞪大眼睛,“我你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五百川嘴角扬起,“因为我很喜欢赌博,很有趣不是吗?” 她看向伊佐木,对方也回以笑容,“我很能理解伊佐木桑,无论是赌桌上还是赌桌外。人生有时候不赌,可不存在所谓的出路。” 第一百九十六章 猜押 侦探小姐倒是总有这样的勇气。 未梨心中羡慕的同时有些哀叹,可要是赢不了的话,那可会很悲惨的啊。 而且赌博她可是一点都不会。 “五百川酱。”她小声问道:“二十一点的规则是什么?” 五百川指尖夹起桌上两张明牌中的一张,平静地道:“比点。” “数字牌的点数即为牌上数字,10、j、q、k皆为10点,也就是t(ten),而a既可以作为1点,亦可以作为11点,也就是a(ace)。” “对于玩家而言,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开局就拿到a、t各一张牌,相加二十一点即为黑杰克,相当于麻将中的天胡。” “如果是这样的话。”未梨吃惊地看着五百川桌面上的一张2一张3,“五百川酱你的点数好小” “我运气一直很差。” 五百川嘴角勾起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一般,她环顾众人的牌面一圈,并没有出现黑杰克,不过友田的牌面是19点,而伊佐木的明牌是a。 伊佐木微笑着伸出柔荑道:“那么诸位客人,您们是否要购买保险。” “保险?” 未梨有些困惑和好奇。 似乎是怕未梨太多打扰惹得红叶不快,水倉连忙抬起自己紧盯着牌面的眼睛,解释道:“伊佐木小姐身为庄家,开局的牌是一明一暗。” “若是明牌为a,剩下的暗牌是t构成21点通吃的情况还是很大的,但玩家们可以选择以一半的赌注购买保险,若真的是黑杰克,可以赢回一倍赌注。” 未梨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买保险会不会好一点?” “并不完全是这样。” 未梨转过头去,发现出声的是中牧桑,他正揉着发酸的手腕,似乎被从捆绑中被解开,倒不是浜畑先生或者侦探小姐善心大发,而是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算。 中牧一脸严肃地道:“这里的保险和外面的一样,无论会不会生效,本金都不会退。” 浜畑坐得颇为猖狂,只是垂着头,声音就像拿到的仅为11的点数一样虚弱,嘟哝道:“我的灵魂都已经被分成7份了,难道其中的一份还要再被劈成两半。” 伊佐木朝浜畑微笑道:“如果有信心的话,您们可以继续要牌。” 水倉瞥了下伊佐木,目光游离了一会说道:“红叶你没有爆牌的危险,浜畑其实牌不错,也可以继续要,有21点的可能,再加上友田先生的保底19点,我们的胜算还是很大。” “不。”五百川双眸幽深,指尖轻轻地把牌翻面重新又放回去,“我不想这样做。” 欸? 众人吃惊地齐齐看向她,不管怎么说,水倉的分析安排还是很合理的啊! 中牧早对侦探的各种突发行为感到熟悉,喉音颤抖地试探道:“所以您” 五百川直接将桌上2、4两张牌拂开,径直盯向伊佐木道:“我赌你便是黑杰克。” 伊佐木笑眸如月牙般弯起,“客人您的意思,便是要购买保险?半份的灵魂,可不会退还。” “不要冲动,红叶。” 水倉着急地连忙道:“两副牌除掉大小王外共104张,再除掉友田先生的那张j,她剩下的那张是t的概率只有298%。” “概率的确很有意思,水倉桑。” 五百川轻笑道:“但你的算法有问题,现在场上已经出现了13张明牌,她那张暗牌的是t的概率应该是341%。” “而且概率只是用来参考,局势因人而变,有些事情发生在某些人的手中,是必然。” 水倉瞪大眼睛,明明那么喜欢推理的红叶忽然就不讲道理了,不过仔细想想,她好像一直都不怎么讲道理,而且是物理上的。 “赌了!” 浜畑仿佛参与了什么大事件一般满脸兴奋,“我和侦探小姐一样赌了!” 友田耸了耸肩膀道:“我也是。” 未梨想了想也举起了手,不仅是对于五百川酱的相信,同样也是对伊佐木实力的相信。 伊佐木注视了一会只得咬牙沉默的水倉和中牧,有些意外地看向五百川道:“看来您应该就是队伍中的那名侦探了。” 她翻开暗牌的黑桃皇后,q。 “哇哦!” 浜畑和未梨一左一右,兴奋地大跳起来,水倉和中牧也吃惊地放下了半挡住眼睛的手,前倾过去,“我们赢了!暗牌真的是t!太神了!” 他们意识到什么,流露出阴险的笑容得意道:“即便是我们要出半份,但伊佐木小姐你可惨了,这并不是筹码互换,你的灵魂直接输掉了6份,手里只剩下一份了啊。” 伊佐木脸上的笑意少了很多,连眸子里也认真起来,当玩家团结一致坑庄时,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猜中过手牌了。 她偏了偏头,静静地抬起自己的暗牌前后看了看,向五百川道:“我能问下您怎么知道的吗?难道赌桌上也会有迹可循?” “如果你非想要了解我的话。” 五百川神情似笑非笑,“只能得到一个无聊的事实,我不习惯让步而已。” 伊佐木深深凝视了她一会,“看来您是一个真正的赌徒,只是在赌桌上从不让步,那么我想结局只会倾尽所有、无处葬身。” “深渊为床,锁链为枕。” 五百川对伊佐木的话毫不动容,反而嘴角勾起,“难道不是一场美好图景。” 伊佐木平静地回道:“只要躺在那里的不是我,我很愿意和您赌至最后一刻,侦探小姐。如您所见,我很不喜欢败北。” 她将桌前的筹码尽数奉出,只见圆形红白小牌在桌上竖起滚动,恰恰滚至六人身前落平,而她前面的桌面上只余一枚。 水倉有些高兴地道:“这样的话她的赌注也只有一枚,只要再输一次,就无法翻身,而我们则是有了很多余地,厉害啊,红叶。” 未梨却隐隐有些担心,她觉得众人这样依赖五百川酱恐怕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五百川酱自己便承认了赌技不佳,而且她很有可能只是在玩而已。 而自己感到了很恐怖的压力,那是从认真的伊佐木小姐那传过来的,或许五百川酱也察觉到了,但她恐怕不会告诉忘乎所以的众人。 有时候她真的困惑五百川酱究竟是哪边的。 “第二局。” 伊佐木似乎忘掉了之前的事一般展露微笑,再度派牌。 未梨第一时间向五百川身前看去,让她惊讶的是竟然又是小牌,而且比刚才更小了,点数只有4了。 她不由得叹气道:“五百川酱,你的运气真的很差啊。” “一向如此。” 五百川指尖在牌面上抚过,又环顾了一圈众人的牌面,这次最大的是浜畑,有20点。 浜畑兴奋地拿起自己的牌道:“嘿嘿,j、k。” “恐怕已经不会有人能够大过浜畑桑了吧。” 中牧虽然饱受浜畑拳脚,但此刻马上要战胜伊佐木、得知凶手的真面目也兴奋起来。 他抬头看向伊佐木笑道:“伊佐木小姐,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而逢千赌者必有一输。” 众人奇怪地打量着中牧,浜畑狠狠锤了下他的脑袋道:“你不是说你没有上过多少学吗?你这混蛋又说谎!?” 中牧痛叫了一声,忿忿道:“没在地上上过学,总允许我在海上读点书吧,做船长也要文化的好不好!” 水倉也笑容洋溢,“不过中牧船助这次的确没说错,而且我们现在的本金远超过你,伊佐木小姐,你输不起的,还是投降比较好。” 伊佐木只是再度弯起了眸子,似乎并没有投降的念头。 而她的桌前,依然摆着一张a,只是改变了花色而已。 众人注意到后面面相觑,感觉也太巧合了些。 她笑道:“所以这次,客人您们依然想要买保险吗?我手中只有一枚筹码了。” “买,当然买!” 浜畑得意地高声道:“你唯一赢过我们的希望就是黑杰克,我们只需要把这条路封死那就立于不败之地,区区半份筹码我们还是出的起的。” 中牧凑到他旁边附和着阴笑道:“而且只要浜畑桑您一个人买就好了,因为她现在一枚都赔不起,甚至我们可以每局出一个人买,直接把她黑杰克的路断绝。” “机智的啊,中牧船助。” “您也一样,中牧先生。” 两人如同好哥俩地左右撞了撞、打了一套组合动作。 未梨感觉没眼看他俩,虽然他们忽然间关系奇怪飞涨是好事,但另一方面也印证了男人吃喝嫖赌学坏也快,虽然中牧桑坏,但还是以前的样子正经一些。 气焰高涨的不止是浜畑和中牧,水倉也有些挑衅的意味,他上身仰在椅上向伊佐木笑道:“怎么,伊佐木小姐?不翻牌吗?” 伊佐木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因此刻的情形感到绝望,将手放在暗牌上微笑道:“没有翻牌的必要。这张的确不是t,没有黑杰克。” 这时围在赌桌边的赌客发出了一片惊讶的喧哗声,而荷官们则是脸上稍微泛起了一些希望,将怨毒的眼神投向伊佐木、 “伊佐木完了!她要输了!” “哈哈,前所未有。” “她也将成为猎物,真想知道她是什么滋味啊,呵!”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千手 但是仿佛周围的这些辱骂还有肮脏的想法并未传入伊佐木的耳中,她依然十分从容,“虽然没有黑杰克,但客人您们要继续要牌吗?” 侦探小队的众人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不太能理解她这样坚持的意义何在。 不过此刻压力骤减,众人也抱了一些赌乐的想法,除了浜畑之外都要了第三张、甚至是第四张牌。 不过水倉以及友田都相继因为点数之和超过21点爆掉,而中牧则是在18的点数时满头是汗地停住了脚步。 伊佐木讲解着规则道:“直到您们停止要牌,我便会持续拿牌,至点数达到17为止。” “那可要小心哦,伊佐木小姐。” 浜畑盯着她就差流出口水了,嘿嘿笑着装模作样地点起了一根雪茄,“一不留神就像我旁边的老家伙那般爆掉了,那可是通输啊,你可还要欠上几份灵魂。” 水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倒没和浜畑计较。 伊佐木笑了笑,“借您吉言,不过伊佐木真纪还从来没有遇见过爆牌的情况。” 她将暗牌翻开,是一张2,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派了一张牌。 浜畑吹着气,好像想凭此把伊佐木拿到的牌改变一般,而中牧则是在旁边专注地喊着:“4!4!4!” 伊佐木缓缓将牌解开,一张梅花3。 许多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起来。 她抬头对浜畑、中牧笑道:“很遗憾并没能如客人您们所愿,十分抱歉。” 中牧很不满,“我不是客人,我是船长助理。” 伊佐木认真道:“不过您应该清楚,即便是船长助理,如果是输掉的话,我也不得不冒犯您,让您来当荷官的吧。” 中牧听着她的语气心中忽地感到了有些忐忑,“为什么这样说?” 伊佐木笑而不语,再度派牌,然后将牌揭开,一张红桃5顿时充斥了所有人的视线。 场面一瞬间变得极为寂静。 简直已经可以用离奇来形容,原本绝地翻盘可以让任何一个观众感到开心,但没一个人开心得起来,因为这里没有观众,都是棋手。 “二十一点,看来是我的胜利呢。” 伊佐木微笑着,转动着身前她那仅剩的一枚红白筹码,顿时赌桌上那其他的筹码全都莫名地在桌上震颤起来,陡然每人身前各有一枚立起,然后如百川归流一般向伊佐木滚去。 最诡异的是,它们搭成山状在同一刻倒下,高高叠起。 此时虽然伊佐木的筹码依然只有一枚,但众人忽地感到了一种恐怖,她就像是什么怪物一般盘踞在赌桌之上。 水倉喘了数口气,勉强笑着安慰众人道:“没事,只是输掉了一枚筹码而已。” “没错,仅仅是一枚。”浜畑附和着,但表情依然很僵硬,说实话,能抽到20点的j、k他已经觉得自己很逆天了,难道接下来让他拿21点去赢吗? 而且伊佐木已经连拿了两局的21点,恐怕这并不是什么巧合,她能拿两局,就能拿三局,四局,水倉那雄厚本金总能取胜的前提是他们不会一直输下去。 果不其然。 接连两局,在水倉他们拿牌结束,或爆牌或没有爆牌之后,伊佐木拿牌翻开牌面,全都是21点。 如此情景,浜畑想起了自己心情不顺时在赌场输了个精光的痛苦回忆,当时的那个荷官,就像是眼前的伊佐木一样,明知道她有问题,却深陷进去不能自拔。 “出千!” 浜畑愤怒地站起身来,指着伊佐木骂道:“你肯定出千了,哪有连着四局都能拿到二十一点的道理!” 他又转身向着其他的赌客道:“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的赌客自然是点头,只是谁也没有抓到伊佐木的手脚,就算是说其出千,那也没有证据。 伊佐木面露微笑,有些诧异地看向浜畑道:“客人莫非是输不起?您们的队伍中不是有侦探吗?” 她随即转向五百川道:“您有发现什么吗?侦探小姐?” 水倉等人吃了一惊,没想到伊佐木竟然敢向红叶挑衅,一时间都噤声静观其变。 五百川支着手肘,静静抬起眼眸,凝视着伊佐木,从她那姣好光鲜的容貌到晚礼服的长袖裙边上,最终道:“我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 浜畑瞪大了眼睛,侦探这岂不是在认输吗?即便真的什么都没有发觉也要咬死才对啊! 未梨却悄悄地挪了挪屁股,她感觉五百川酱好像是生气了。 “不过。” 五百川漠然的五官转而勾勒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神情,“伊佐木真纪,你应该很擅长算牌的吧。” 伊佐木笑道:“您不也是一直在算牌吗?据我所知好像还是对心智要求极高的“算十法”。” 众人齐齐吃惊地望向五百川。 “但我的手牌点数一直从5落到2。” 五百川纠正道,“当然双a也可以作为12点,不过看见伊佐木桑你乐在其中的样子,我就将之算为2点好了。” 她自顾自地说道:“真的很有意思,我很好奇下一场你要怎样给牌?不过” 她平静地抬头笑道:“想必也是无聊的答案,我开始觉得让你算牌又发牌,有些不太合适了。” 伊佐木的笑眸不再弯起,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您的说法很有误导性,如果您要质疑我,请拿出证据来。” “那么。” 五百川质疑道:“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你依然要坚持继续由自己发牌吗?” “不”伊佐木表情更加僵硬,下意识地回答后又发觉不对,连忙道:“是。” 五百川轻柔一笑,又反问道:“究竟是“是”还是“不是”?” 伊佐木脸色铁青,闭口不语。 五百川平静道:“随机选择一位赌客来替我们派牌如何。” 她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身后紧盯着赌桌牌面的赌客,直到他反应过来仓惶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伊佐木。 “毕竟是凡夫俗子,需要人帮忙分区记牌。只是若抽掉你的一只桌角,你还能维持像刚才那样的赌势吗,伊佐木桑?” 凡夫俗子? 竟然评价她伊佐木真纪为凡夫俗子?! 伊佐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双手陡然撑在赌桌上,陡然瞪大的眼眸里充满了杀意。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争锋 “好家伙!原来你不仅是在场内耍老千啊!场内场外都有你的手脚。” 浜畑听明白侦探的话愤怒地掀桌道:“玩你妹,不玩了!” 友田、中牧顿时也见机附和起来,只是这张金蓝之桌似乎是连在地上,浜畑三人一时没有掀动,只是将自己的脸涨得通红。 伊佐木注意到众人暗含鄙夷不服的眼神,白月季般的娇艳脸颊一阵红一阵白,也是气得紧攥住了粉拳身体有些颤抖。 现在并不能让这行人这样离去,她即便心中再不愉快也不得不低头道:“上了赌桌就一定要分出胜负,如果您们一定认为我是做了什么手脚的话,那就任凭侦探小姐来安排好了。” “不然的话,赌约的事情不必再提,我只能请您们再也不踏进赌场。” 水倉眉头微皱拦住浜畑,伊佐木口中的消息是他们一定要得到的,就算是她真的出了老千也一样。 未梨有些困惑地向五百川问道:“五百川酱,既然他一直在为伊佐木小姐报牌,为什么还要让他来发牌。” 五百川瞥了她一眼,回答道:“发牌的只要不是伊佐木桑是谁都一样,毕竟这是她的赌场。” “现在可以了吗?” 伊佐木将牌交至走过来的中年男子的手中,继续看向这些胡搅蛮缠的客人。 五百川平静地拢了拢桌上的牌向新发牌官示意道:“重洗牌面。” 伊佐木吃惊地望向侦探,不能理解地道:“你在干什么?这样子你不是也无法算牌了吗?对你更加不利吧?” “算牌本就是一种只为求利的做法。” 五百川一双幽暗的眸子里游荡着如同野兽般的兴奋,“伊佐木桑,你知道赌博的真正趣味在哪里吗?” 伊佐木奇怪道:“自然是胜负。” “并不是。” 五百川抹过牌桌,斑斓的纸牌在她白皙的指间翻转,“而是以小博大,押上财产还不够,还要押上亲友,押上灵魂,只为扭转命运的天平,将对方吃干抹净。” 伊佐木蹙眉凝目,不能理解这个侦探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那冷傲带笑的神情充斥着一股蔑视一切的病态,却又有超出常人之外的理智。 这样的怪物 她不由得出声道:“这是魔道。” “吃散户的东家或许是魔道,但赌博本身却算不上,它只是世间阴暗面的跳板,被众人需要并供奉而一直存在,不过入此门者即入地狱,这点却是很多人不明白的。” 五百川轻笑道:“不是一无所有的人,不是下定决心的人,一辈子沉沦也无法玩明白赌博。那种专注燃烧殆尽的姿态,当然也远非像伊佐木桑你这样居高临下的人可以体会。” “我想问问你,一个浑身勇武的武士,和一个街头要饭的乞丐,一同去争一个馒头,谁会赢?” 伊佐木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精于厮杀的武士。” “但若不是在街头厮杀,而是在巷弄,亦或是不论情形,不论地点呢?” 五百川指尖停住,纸牌落在桌上,“那我将教会你这一切都取决于乞丐有多饿,即便对手是冢原卜传这般的剑豪却也是一样。” 周围的空气一片死寂,只余众人的呼吸声。 伊佐木听着侦探的话感到一阵难受,目光并未落下便知道自己的明牌是8,而暗牌是4。 桌上方才被扰乱的纸牌闪亮着晶莹的数字,一张张地飞至发牌官的手中叠为一沓,在11次交错清洗之后,就宛若游鱼在海洋中双面翻滚,她依然记得六成的牌面。 虽然她并不认为除了那个和服男子以外会有人有她这样恐怖的眼力和记忆力,以及纤细的感知,但她总觉得侦探恐怕也不会在她之下。 五成?还是七成? 好的是,今天她状态很好,运气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运气真的很差。 伊佐木瞥向侦探面前的牌面,10、3,13点,虽然和自己只有1点之差,但对方的牌型继续拿牌爆牌的几率就很大了。 而且在众人陆续要牌之后,留给侦探的是一张9,伊佐木不由得弯起了笑眸,如果她不拿的话,自己便是21点,如果她拿了的话,其自己则会爆牌。 这张金蓝赌桌上在派牌时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有“悉悉”的摩挲声,见一会没有动静,水倉等人不由得看向五百川,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拿牌、却也没有真的不拿的意思。 未梨困惑地转头道:“五百川酱?” 她目光落在牌面上,微微一亮,喜悦道:“终于超过10点了,真好啊!还有伊佐木小姐的牌,我想我们应该是防住她了。” 不过她转即脸色便一黑,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新出现的一张9,五百川酱竟然爆牌了!虽然是五百川酱提议的玩21点,但怎么都感觉这场牌局前后和她完全无关的样子。 注意到五百川酱瞥眸过来,未梨悻悻地一缩头,连忙在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 现在场上最高的是友田先生的19点,虽然他本人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说起来自从进入了赌场,友田先生似乎就很不上心,但他不是经常和属下一起玩牌的吗? 很快轮到庄家收牌,伊佐木的心情少有地紧张起来,虽然她自认为不会太差,但还是有接近六分之一的几率爆牌。 即便她刚才赢了数场,但是只要输一场可就是直接输了。 要说的话,这种无法预料的境况的确让她感到有些兴奋和怀念,如果不是侦探已经扬言要把她吃干抹净的话。 新发牌官用薄片将牌抬至伊佐木的身前,被她揭开。 未梨好似听到旁边说了一声“离谱!”,但转过头却见到五百川神色平静,随意拨弄着纸牌,好似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伊佐木缓缓将眼睛眯开一线,随即立即睁大。 再度是一张9,方块9。 “什么?!” 众人齐齐吃惊地大喊出声,连周围的赌徒也不例外,这也离谱了,他们随即又看向侦探,岂不是说无论侦探拿不拿牌,伊佐木都能凑到21点。 水倉急喘了数声却没能将心情平复下来,反而越喘越重,捂着起伏的胸口近乎是哮喘发作的样子了,“这这根本不可能!” 浜畑和中牧也是面如死灰,一个瞪大眼睛一个张大嘴巴,宛若双胞胎败狗。 伊佐木笑容很灿烂,习惯性地便转动了下红白的牌子,簌簌数声在她身前又高叠起一座筹码之山。 “侦探小姐,您要教我什么?不管怎样。”她拈起一枚筹码,“我这就要快收下您的灵魂了,只是您算牌本领不错,运道却很差,恐怕会成为一名很悲惨的荷官。” “不过我是不会从您身上索取什么的,胜利便是快乐。” 五百川抬眸瞥了她一眼,神色依然是很平静,“发牌吧。” 新发牌官夹在两人间战战兢兢,很快用薄片将两张初始牌派至众人身前,水倉颤抖着接过浜畑的雪茄抽上了一口,然后传给友田,四个男人几乎将惊吓写在了脸上。 虽然男人当荷官输掉或许安全一些,但也不妨碍他们转过头,发现不少赌客望着他们的屁股打量嘿嘿地露出笑容。 他们猛地一抖转过身,死盯着自己的牌面。 然而,运气似乎完全不在他们这一边,这次最高的甚至只有未梨的16点,但她又不敢再要牌。 而红叶用手将牌笼住,遮挡了旁边众人以及伊佐木的目光。 伊佐木微微起了疑心,她困惑地打量了侦探数眼,“侦探小姐,闲客的两张都应该是明牌。” 五百川神色变得冷淡,“但我手下是什么牌,你不是很清楚吗?” 伊佐木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我想我的暗牌,您也很清楚。” 未梨完全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好厉害的样子,目前只能看清伊佐木小姐的明牌是一张方块j。 在沉凝的气氛之中,伊佐木率先说道:“您的手牌是一张梅花4,一张红桃3。” 五百川轻声回道:“你的暗牌是一张黑桃6。” “不过只要我继续要至4、5张牌的话,发牌官手中剩余的牌层将都是他第9至11次清洗的结果,我想你应该已经记不清。” 伊佐木笑容有些僵硬,侦探的确猜的很准,她只看清了新发牌官前8次的洗牌过程,但是难道对方竟能够超过8次?那该是多么可怕的眼力和速记能力? 五百川看了看眼前剩下仅余的三枚筹码,取出两枚冷冷道:“加倍下注。” 伊佐木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只听到她说道:“派牌吧。” 水倉他们见红叶终于出手兴奋得不能自已,连忙取出筹码扔上前道:“我们也加倍!” 未梨感觉他们已经慌了,明明伊佐木小姐只有一枚筹码,他们就算是不跟也可以。 发牌官的双手有些发抖,眼见着这场胜负已经快要得出结果了,他将牌依次给诸玩家发过去,只听见一片哀鸣,浜畑陡然爆牌了。 而五百川所拿到的是一张梅花6。 众人愣了愣,虽然侦探的7点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堆起来,但拿到的牌完全没有定弦之音的作用,让他们有些费解。 尽管不是什么大事,但未梨注意到,五百川酱竟然在思索时拔下了一根头发,也许是从痛觉中获得专注? 五百川平静道:“继续派牌。” 伊佐木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看着侦探的牌面惊呼道:“你想拿五小龙!你难道把你同伴拿牌的情况全数算到了吗?” 五百川侧眸瞥了她一眼,“若不这样,怎么打断你的牌运。”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惊险 伊佐木霎时间屏住了呼吸,心跳有些急促起来,只见水倉等人不知死活地相继爆牌,场中只剩下了从未要过牌的未梨以及针锋相对的五百川伊佐木两人。 而五百川的手牌也来到了第5张。 陆续摆放在众人面前的是,梅花4、红桃3、梅花6、黑桃5、方块2。 “20点!” 赌徒们齐齐高呼出声。 虽然在伊佐木的接连二十一点面前略有逊色,但对于霉了一整场的侦探而言,无疑是高光时刻。 五百川嘴角勾起道:“君子应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而物极必反,自会否极泰来。” 未梨在旁边小小鼓起了掌,虽然没有听懂五百川酱在说些什么,但她真的好帅。 水倉等人也一下子哈哈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伊佐木,大喊道:“要不要!你还要不要!要啊!” 他们甩着袖子嬉乐成声,俨然已经是一根根赌棍。 发牌官吞了口唾液看向伊佐木,“您还要牌吗?” 以现在伊佐木16点的情况,再加上五百川连拿了那么多小牌,她爆牌的几率极大,而且也很难大过五百川。 伊佐木傲然的胸脯在晚礼服下起伏,压力凝在她的额头化为了汗珠,她唇瓣微动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还未从出师时的、面对输赢恐惧的过去的自己。 这一切不过是幻觉。 她,伊佐木真纪,不可能输!公海上的世纪赌局都被她赢了下来,她怎么可能败在一个区区侦探的手上! 她紧闭眼眸,汗珠化为汗水淌到她鼻尖,随后又轻轻滴在桌子上。 她摸到了纸牌的质感,然后掀开。 一时间整片赌场都响起了混乱的喧哗,伊佐木双肩颤抖着已经决定承受输掉的后果。 但她睁眼时看到的是和侦探第四张同样的黑桃5。 两副牌的另一张黑桃5,就这样奇迹般地在此刻被她拿到了手中。 浜畑喉头耸动,腿软得从椅上跌落下去,“我靠!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问天的道理?”水倉满脸苦涩,“天的道理全在她那一边,八百万神灵也全在她那一边,红叶的确很厉害了,但她只是个凡人而已。” 他转头看向中牧,脸颊带嘴唇恐惧地哆嗦着,“我们现在离席是不是就直接算认输了?” 他又环顾背后不再和之前一样支持他们、而是换了一副吃席神情的广大赌客,“如果我们选择再也不进这家赌场的话,他们真的就会这样放我们走吗?” 未梨倒不觉得伊佐木小姐会反悔,只是担心五百川酱,自从那张黑桃5翻开后她就陷入了沉默,什么话也没说,恐怕侦探小姐从未经受过这种打击。 伊佐木虽然赢了,但此刻也是满背的冷汗,将黑桃5都攥得发皱,紧张地看着那个侦探。 侦探的双眸空洞宛若深渊,使得她牙关直打寒颤,凛冽的杀意宛若触手一般裹在自己四周,至于之前宣泄的不满和其比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这个侦探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生起气来如此可怕? 五百川对伊佐木满怀恶意的命运安排被脚步声打断,她没有回头就知道那特定的拐声定然是和老,冷声问道:“为什么二階堂能在运势上压过她,我却不能?” “难道我的运势还不如二階堂?” 和老抬起老迈严肃的脸,“二階堂虽是黑医,但却亦是真心救人无数,阴德福报当然不同,而你已深陷杀种之中,还想有何路好走。” 五百川被和老的话反而逗动,后靠在椅背上支颊笑道:“别人想让我走哪条路,和我自己要走哪条路有何关系?何况,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和老,只要你不拿大家的命开玩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你不过是想给这些人一次机会来慰藉你那年老孤单的心灵吗?好好睁眼,我会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你的眼前。” “你”和老抬起颤抖的手指,女大十八变,丫头的影子,却只能在沐子的身上才能依稀找到了。 未梨感觉五百川酱在跟谁说话,但转头过去只见到了兴奋地围在她身后的赌客,“你好些了吗?五百川酱?” “我一直便没事。” 五百川瞥了发牌官一眼,“发牌吧。” 伊佐木谨慎地道:“您们还要继续下去吗?诸位客人,你们的筹码可只剩下一枚,如果这份也输掉的话,你们的灵魂便会归赌场所有。” 水倉试探着问道:“可现在起身已经迟了吧?” 伊佐木心底顿时再度开心起来,弯起笑眸道:“是的。” 发牌官心底发虚,感觉无论是伊佐木还是侦探他都得罪不起,可无论是谁输了,另一个肯定都会把火气发泄到他的头上,他怎么那么倒霉就被侦探揪到了呢。 一张张牌顺次派下去。 伊佐木环顾赌桌一圈,点数最大的也不超过17点,而侦探似乎回到了低谷,牌面是可怜的5点,当然可以继续要牌,但她并不认为其可以重现五小龙。 她心中微定,看着明牌的黑桃7,又掀起暗牌的一角,有些吃惊,竟然同样是黑桃7,她的点数也不高,不过再要牌的话倒还算安全。 伊佐木抬头微笑道:“诸位客人还想要继续要牌吗?” 一个让人意外的声音响起来,“不用。” 出声的是五百川,众人齐齐惊讶地盯着她桌面上的5点,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要,是放弃了吗? 未梨倒是头一次鼓起勇气,准备要牌却被五百川转眸盯住,悻悻地缩了下头。 比起怕输,她更怕五百川酱。 中牧的心里反复横跳,又和众人互视了一眼,终于还是按捺下去搏一搏的念头,毕竟他肯定不是伊佐木的对手。 在小队众人满是困惑绝望的眼神下,五百川却向伊佐木提议道:“伊佐木桑,你不继续拿牌吗?” 伊佐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如此热情的态度让她有些毛骨悚然,只不过她心中冷笑,对于侦探,说她不过是凡夫俗子的侦探,即便是开口求饶也逃不过荷官的命运。 她从新发牌官手里接过牌,微笑着掀开了一半却猛地将手按下,双目瞪大满是不敢置信。 黑桃7,二十一点。 从幸运的角度说她是幸运的,只是两副牌里怎么可能有三张黑桃7。 “怎么了,伊佐木桑?” 五百川轻笑着关心道:“看你的脸色好像有些难看。” 伊佐木僵硬地回视着她,随即猛地看向发牌官,然后从他手里抢过了接下来的两张,看到牌面时一张脸彻底化为煞白,同样是黑桃7 她又随手从后面又抽了数张,她深呼一口气,全全是黑桃7。 五百川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脸上浮现出意外,“没想到伊佐木桑你也想要五小龙,六小龙?” “是你!” 伊佐木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切,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侦探,之前其要求洗牌不是为了防千术,而是为了掺进去其自己的牌! 但是她要如何解释对方把千术做到了自己的手里,而且她可是不久前被侦探当着众人面前指控过,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把自己出千的事实坐实。 太卑鄙了!难道乞丐从剑豪手里抢馒头的办法就是不择手段吗?赌博的有趣之处便在于欺诈和出老千吗? 伊佐木感到有些头晕,是气的。 五百川笑着起身,白皙的手探过去,“需要我帮你把牌掀开吗?伊佐木桑。” “啊!不用!” 伊佐木猛地打开她的手,惊恐地把身子压到牌面上,一局的输赢是小,但若是她出千的消息传出去,很多赌博的对手都会化为仇家来找她麻烦。 那个时候她都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会生不如死的! 伊佐木眼泪从眼眶涌出来,连忙大叫道:“我认输!我认输!一个要求对吧,我这就把你们想知道的人告诉你们。” “认输了对吧,伊佐木桑,可是谁说我要提这个要求的。” 五百川勾起她的下巴,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嘴角扬起,注视着她的恐惧笑容兴奋而幽深,“你可是把灵魂输给了我!” 周围的赌徒、小队的众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赌场里混乱一片,全是伊佐木真纪输了的叫喊。 浜畑等人惊魂未定地爬回到椅上,钦佩地看着侦探,而未梨则是看着五百川酱那邪恶的笑容不寒而栗,悄声对水倉道:“水倉桑,我感觉我们才像是反派。” 水倉拿袖子擦了把头上的汗,“我们本来就是!只是这年头反派的日子也不好过,太卷了。” 第两百章 夕颜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五百川酱?” 未梨同情地看着如降落伞般被倒吊起来的伊佐木,“这再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即便是被这样对待,伊佐木也没有说反抗、或者是干脆以离开赌场的结果赖掉赌约,只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这种悬在空中任人观赏的感觉让伊佐木十分难受羞耻,更咽着道:“呜所有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是不是可以先放我下来” 五百川接过友田毕恭毕敬、战战兢兢捧来的红茶,轻抿一口,于椅上抬眸道:“可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一个老千说的话可不可信。” 伊佐木红肿的眼睛睁大,愤懑而又委屈地猛哭出声,一串鼻涕挂垂在半空,“你!我真的没有出千!” 水倉不由得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按理说到了这个地步,伊佐木应该没有必要说谎,而且伊佐木比起出千,倒更像是自身有一种强运。 如果是这样的话,红叶那套煞有其事的做法、还有一连串的诬陷可就太阴险了些,问题是这一切也只有用未知手段战胜了伊佐木的红叶知道。 惨啊,伊佐木小姐。 “一点都不知道悔改吗?”五百川笑眸眯起,“我很讨厌喜欢狡辩的人呢。也许把你借出去给那些你赢过的赌客,一夜过后你会真正反省?” “啊,我想想,你说你赢过多少场,嗯,875场。玫瑰不仅会成为残花,或许伊佐木桑你再也不需要为自己的下半辈子担心了也说不定。” 连仰头色眯眯的浜畑听得都是脸色一瞬煞白,伊佐木自然更是惊恐地尖叫起来,“我反省了!我好好反省了,侦探小姐,我的确出千了!” 她边哭边咬牙切齿,“我无耻,我卑鄙,我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出千赢你,呜呜呜” 五百川平静地将录像录音的手机从杯后展露出来,还伴随着闪光灯留了一张高清壁纸,“很好。”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这下伊佐木恐怕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落在红叶手里,简直是醒不过来的噩梦。 “啊啊啊!!!” 伊佐木在灯光绳索下挣扎了一下怔住,秀长的褐发从姣好但无神的脸庞边垂下来,似乎是“惊喜”到直接坏掉了。 看着感到奇怪上前、左右拍打着伊佐木脸颊的五百川,众人心中拔凉拔凉的,唯有中牧一脸高兴。 虽然他重新被用皮带捆住双手,但只是被暂时剥夺了政治权利以及人身自由的奴隶而已,比眼前的家畜明显要好上很多。 由于红叶过于残暴不仁,水倉只能咳嗽一声将众人从震撼中惊醒过来,“既然伊佐木小姐说过那些可疑的怪人出入于包厢,我们赶紧去看一看。” 见红叶没有反对,他快步朝着之前伊佐木所指的方向走去,而后面则是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伊佐木解下。 越过赌场深处的金蓝赌桌,只见一条狭窄的别道,左右各有四面推门,探出在墙边的木牌依次写着1234和5678的数字,里面隐隐地传来摇骰子的声音。 水倉猛地推开1号门,七八双眼睛齐齐看来。 其中有一个美丽女子正赤脚踏在桌上,坦着一边纹着蛇女面的玉臂,白色束胸的另一边是黑色和服,垂着的长袖点缀着绚烂白红之樱,而高处一只竹筒正在纤手之中簌簌舞动,里面骰子扑滚雷响。 “打扰了!” 水倉立刻退出去,惊魂未定靠在合上的纸门上,赌博的女子都不是什么好货,譬如伊佐木、红叶,亦或是刚刚的那人,可以说肯定是“秀外厉中”。 门被数次拉动但因他的抵住都只是颤动了数下。 “哼!” 一声怒哼声响起,水倉旁边的纸门陡然扎破出一个洞,探出的粗壮手臂就在他的脑袋边挥舞,然后是第二只,两只树干粗的似乎不属于同一个人的手臂猛地抓住了他的双肩,将水倉隔着纸门给提了起来。 友田见状掏枪抬起来就是一枪,虽然子弹是从水倉的上方射穿过去,但那手臂却也被震慑地缩了回去,水倉也随之落地。 “谨慎些啊,水倉先生。” 友田吹了吹枪口玩笑着道:“既然是在伊佐木小姐这里要包厢的,肯定都是要钱不要命的赌疯子,我们只是来找人,没有必要和他们冲突上。” 既然这样的话,就别真的开枪啊,中牧一脸惊愕盯着友田想到,这家伙反倒像是想把事情闹大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里面传出怒吼,不过意外的是在几声清脆的巴掌声和训斥声过后,1号包厢内安静下去。 “伊佐木小姐,你不知道那些人在哪个包厢吗?” 惊魂未定的水倉转头看向伊佐木,以免麻烦希望她能缩小范围。 伊佐木遮着手臂上被绳子勒出的红痕,畏惧地看了五百川一眼,有些结巴地道:“这些包厢并没有什么区别,是随意取用的。” 水倉感到有些遗憾,而未梨上前一间间礼貌地敲门,里面的人虽然被打断有些不快,但见是个女人也没有说什么。 “都是些正常的坏人啊,没有水倉桑你所说的烧焦的面孔,亦或是身体不全的家伙。” 浜畑越过未梨肩头环顾后评价道:“他们该不会今天恰巧不在吧,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并不算白来。”中牧微笑着提议道:“如果他们不出现,我们可以在这里一直等,除非他们有盯着我们的眼线,否则不会清楚我们在守株待兔。” “很好的想法,然而并不可能。” 五百川饶有兴致地捏了捏伊佐木的脸颊,盯着她眸子里的恨意道:“晚上我要去赴宴,你们也要去。” “赴宴?” 水倉有些奇怪地问着,船上哪还有谁有心思举办宴会。 未梨则是在一旁提醒他道:“水倉桑,你忘记了吗,志真潤那些人邀请五百川酱在晚六点去弥雾参加,就是今天,说是什么方舟、圣宴什么的。” 水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脸色惨白,望向五百川道:“不会吧,红叶,你真的要去?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未梨小声嘟囔着吐槽道:“谁是羊谁是虎还不好说呢” 水倉看向未梨,眼中的意味很明显,无论谁是虎,自己和她是羊这点都是铁定无疑。 未梨也很快想到当时被几个怪人狂啃的情景,一脸悲戚。 不过等到来到4号房间时,叩声并没有得到回应,而且也不像前几个包厢一样吵闹,未梨小心翼翼地推开纸门,意外地发现里面空一一人。 奇怪的是吊顶却高亮着,而且桌上瓷杯中的水还热气腾腾。 未梨躬身说了声“打扰了”走进去,浜畑和中牧也紧随其后地入了房间四顾起来,拉开柜子,里面却无一不是赌博的器具。 “喂!你们看!” 浜畑兴奋地招呼众人道:“那些糖果。” 在柜子的最下层满满的却全是,整整一格,各色的铝箔纸闪闪发光,如若璀璨的星粒。 “怎么看这都不正常吧,肯定是地下暗室的那些人。”他提议道:“趁他们没走远,我们快追!” “往哪里追?”中牧瞥了一眼扫兴地道:“我们进来时都没有撞到,现在往哪里去找?” 不过他有些困惑,转头看向伊佐木,“但是伊佐木小姐,这些糖果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是赌场,又不是糖果屋。” “这可不是一般的糖果。” 伊佐木小心翼翼地避开五百川,迈步到一高一矮的中牧和浜畑中间解释道:“这种糖果名为夕颜。” “夕颜?好美的名字。” 未梨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拾起一颗道:“五百川酱就吃过,我应该也可以吃吧。” 伊佐木抓住她的手,讶异着小声道:“那个魔女吃过吗?” “是啊。”未梨注意到伊佐木有些得志的笑容满脸困惑,“怎么了?” 伊佐木从她手中夺过糖果,“你知道这种糖果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未梨摇了摇头。 伊佐木笑得更灿烂了,“是便于赌场的人履行特殊赌约的特殊物品。” “我想你们之前肯定会好奇,那些荷官还有一些客人怎么遍体鳞伤、摇摇欲坠了却还能赌博,那便是因为这颗糖果。” 未梨好奇道:“他们都是小孩子吗?这么好哄。” “是的啊,吃完了会便成小孩子哦,任凭对方摆布。” 伊佐木得意地道:“一夜昏睡,要求就算偿清,明天又可以继续坐上赌桌。这样无论对手是老态龙钟的色老头,亦或是嘴角流涎的肥猪,都不会在意或者崩溃了,反正记忆会丢失大半。” “反之也是一样,对于没有金钱筹码的这家赌场而言,自己便是赌资。” 伊佐木小姐才是魔女吧! 未梨震惊地捂着口和伊佐木拉开距离,不可思议地道:“难道真的有人服用这种糖果跟着陌生人走吗?” 不过她想了想就知道自己问了多余的问题,毕竟离开赌场的人很多都带着这种糖果便是很好的印证。 伊佐木耸了耸肩膀道:“有过第一次就很简单了,之后就会根本不在意了,反而可以说,大家有了“夕颜”的帮助能真真正正地享受赌博的快乐。” 第两百零一章 提示 “只是大概只有我没有输,他们有所不满。” 伊佐木微笑着道:“但想要得到我,他们就需要更加拼命地磨炼赌技,多么美好的世间啊。” 她恨恨地瞥向五百川,只是这一切被那个魔女给打破了! 似乎在出神的五百川若有所觉地回过头,伊佐木连忙惊惶地低下头。 但侦探的脚步和身影依然很快过来,她又被如玩物般捏起了下巴。 伊佐木脸若白纸,害怕地道:“您您想要干什么?侦探小姐” 五百川剥开糖衣,将数粒鲜红的糖果丢至伊佐木的嘴中,平静地道:“看看效果。” 伊佐木泪水再度涌了出来,只是在那只手下挣扎不动,“不!不要!我错了,侦探小姐!请您别把我丢给那些赌客!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未梨觉得伊佐木小姐真的可怜极了,小心翼翼地向五百川劝道:“五百川酱,她说她什么都愿意做。” “是的,我有听到。” 五百川瞥了未梨一眼,拍了拍伊佐木的脸颊,“这不是挺好的吗?为我实验药品。” 伊佐木的恐惧和泪水愈发汹涌了,只是连像样的哭声在侦探的手紧箍下都发不出来,不过很快她就不用发了,伊佐木的瞳孔逐渐涣散,抓着五百川衣服的双臂连同整个身体都瘫软下去。 未梨伸指在伊佐木的眼睛前挥了挥,注意到她虽然眼睛无神,但瞳孔跟着手指摆动,惊奇道:“和你当时一模一样,五百川酱,看来的确是那种糖果。” 她忽的意识到自己在五百川面前自爆了自己的小动作,战战兢兢地转头和五百川漠然的双眸恰巧迎上。 “我那个” 还没来得及认错,未梨便被五百川捏住两颊,不由得张大的小口被丢进去一枚糖果,然后眼含泪水地倒在地上。 “我说什么来着?” 友田走到瑟瑟发抖的浜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真是被我捡回了一条命,你完全可以相信,五百川她对于女孩子已经很温柔了。” 浜畑心中发堵,如果这算温柔的话,那么残忍是怎样?而残忍对于侦探小姐而言绝对不算一个生僻词汇。 中牧拿着小锤敲了敲伊佐木的膝盖,看着小腿抬起若有所思地道:“膝跳反射还在,那么该有的反应恐怕都有,我想会有很多人喜欢这种类型的。” 他殷勤地向五百川请命道:“要我把她抬到人堆里去吗?这种冒犯您威严的反贼,我绝对让她不得好死,侦探小姐。” 随后浜畑伸出手,吃惊地看着中牧被高高捏起,想要劝阻话语又阻塞在了口中。 “砰!” 中牧含着糖果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泪落两行,“这次我又做错了什么” 侦探小姐杀疯了! 浜畑很想问问这下连倒三个,后面该怎么搬他们,但此情此景让他无法开口,因为侦探的余光正落在他脸上,似乎正等着他说话。 他遍体生寒。 “这边也有些发现。” 水倉早早地就走到桌边,观察着那冒着热气的瓷杯底下所压着的一张泛黄的纸张,“我感觉应该是那些人留给我们的,而且并不是很想和我们见面。” 浜畑急于离侦探远点,连忙大喊一声跑过去,“让我看看有些什么。”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惊讶的眼睛逐渐瞪大,因为纸上是一张飞机的详细介绍。 友田也凑过来“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指的是游轮上的直升机,我就说外形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将退役的sh-60j反潜直升机买来进行了民用改装。” 水倉意外地抬头问道:“你看见过?” “当然,你们想见也能见到。” 友田抱臂道:“那架直升机就停在停机坪上,那个假船长笹本健一不是还有说过,要把舟茂警官的遗体通过直升机运走吗?” “我的意思是。”水倉焦急地问道:“它真的能飞的吗?” 浜畑困惑道:“水倉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直升机能不能飞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还没明白吗?” 水倉无语地捂住了额头,“那些人给我们看图纸的意思就是提示我们可以坐直升机逃走啊。” “坐直升机逃走?!我怎么没想到!” 浜畑瞪大眼睛,兴奋地挥了下拳,来回走着,“老东西你真是太聪明了。” “别高兴地那么早,我们还不知道直升机能不能用,不然很容易梦醒。” 水倉泼凉水的同时将图纸卷入怀中,“不过要是真的能用的话,我们还需要解决几个问题。” 五百川饶有兴致地看过来,“什么问题?” “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问题,我们缺少会开直升飞机的人。” 虽然这样说,但水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友田。 友田左右看了看,笑道:“水倉桑你想得没有问题,我既然认得出来,那的确是会开。” 水倉激动地身体抖动,用力地将友田抱了一下,“看来真是是老天相助,让我们从一开始就认识。” 友田呵呵了两声,说道:“别急着高兴,剩下的呢?” “第二,便是油了,为了保证我们有最大的求生机会,最好加满油箱。” 水倉面露忧色地道:“但是想要拿那么大体量的油,只能从船员手中取得,而中牧又并不是和我们一条心。” 他瞥了倒地意识模糊的中牧一眼,低声道:“我们得想好一个方案和说辞,让他不知不觉地配合我们的行动。” 浜畑支吾了数声道:“这样不是很麻烦吗?我倒是觉得这个船助没有这样讨厌了,他或许只是一心考虑着集体利益。” “直升机只能坐5、6个人,可装不下这游轮上还活着的数百人,但对于我们来说刚刚好。” 水倉翻了个白眼道:“我们现在本来就是自私地独自逃生,要什么集体利益?况且这一船坏人要是全死了,还符合人类的集体利益呢。” 浜畑立刻住口,总而言之他和中牧关系虽然转好,但也没到牺牲自我的地步。 不用他们问,水倉便说道:“然后是第三点。” “这张纸上写明了这架改装后的直升机可以飞400多海里,也就是800公里,我们要从海图上确保我们能飞到最近的陆地。” 第两百零二章 异变 思路在水倉的脑海中清晰起来,希望的曙光使得他的声音有些激动的颤抖。 “只要我们在赶在第四幕、也就是凶手彻底下手前悄悄安排好这一切,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生天。” 在他说完后,包厢中陷入了呼吸可闻的寂静。 不过友田很快从思索中转醒过来,笑道:“的确没有什么缺漏啊,这个计划,而且简洁明了,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很容易执行,算我一个。” “怎么可能缺的了你,友田先生,还有你,浜畑桑!” “喔喔、喔!” 水倉、浜畑还有友田将手叠至一起,兴奋地高呼了数声。 “虽然不是很想打断你们的友情仪式。” 五百川很是冷淡地指了指墙上的钟表道:“六点快到了,随我去赴“圣宴”。” 三人看着时针脸色骤然变化,吞了口唾液,检查了一下随身的枪械,但是要是那群变态如同剧院里发疯一涌而来,若非是有友田房间中的那架勃朗宁m2hb式重机枪,恐怕无济于事。 “那他们怎么办?” 浜畑正问着,却发现不知何时伊佐木、未梨以及中牧三人已经被抬在了一张推车上,像货物般堆叠在了一起,他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在赌徒们敬畏的注视下以及轮子的滚动声中,他们出了赌场,暂时的安静立刻化为嘈杂,后面又是一片昏天黑地。 水倉看了眼昏睡的、被红叶一同带出来的伊佐木,抹了把头上的汗。 把数百个恶人聚集到同一艘游轮上,竟然每个地方都如同龙潭虎穴,以前别人要避着走的他恐怕永远也想象不到自己这些天每一步走得都有多么胆战心惊。 毕竟他在这群穷凶极恶中算是善类了,第二幕时就死在众人面前的舟茂可远远坏在他之上。 余晖将连绵的云层染得一片金红,就连碧蓝的海水也带了抹抹绯色,很可惜每天傍晚都是这副光景,而且现在还留在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少。 偶尔那些立在栏杆边的人转过脸来,满脸麻木绝望,眼睛亦像是嵌进眼眶里的黑珠子,仿佛在等死。 不过却也有一些目光尖锐地盯着他们,随后撒开脚丫四散跑动着看样子是去报信。 水倉有些紧张地四顾道:“我觉得我们真要过去的话,那也需要赶快了,要是被拦截在客房和餐厅之间,那就糟糕了。” 友田点头赞同道:“说的没错,就是不知道那些怪异的“食客们”会不会在其他教团面前保护我们。” 这种想法真亏其想得出来。 水倉不由得连连摇头,“保护?他们比起那些教团恐怕还糟糕一些,或许能把我们当做财产保护,但他们的行径可比人体盛那会更加激进变态。” 他原本说这些话是为了打消红叶的念头,但似乎红叶向餐厅走去的脚步毫不动摇。 浜畑想到什么问道:“那家豪华餐厅不是米其林三星大厨阿兰先生经营的吗?怎么会变成那些怪人的据点?” 水倉想到那些船员推出餐床的场景,叹息一声道:“不知道,或许那个阿兰大厨也是怪人之一呢?” 搭着甲板间升层的电梯来到四层,“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通道两侧却早就蹲满了人,茫然地抬着头,齿间淌着粘稠的口水,背却弓得厉害,宛若一尊尊石像鬼的雕像。 “欢迎!侦探小姐。” 志真潤的笑脸陡然从一旁探至电梯前,将水倉众人都吓得一跳,险些跌坐在原地。 其眉毛和眼睛都勾着,还有那大肆扬至耳边的嘴角,整张脸就如笑脸面具一般夸张怪异。 “你你” 水倉抬起手指,想质问其怎么突然在这,却结巴了一会说不出话来。 “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礼貌啊,老先生,我现在有更加尊贵的客人,还请你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 志真潤穿着一身体面贴身的礼服,边鼓着掌边前倾着身子在一侧踱步,为五百川引领道:“侦探小姐,所有的教众都出来欢迎您了,我想没有人敢在我们“圣餐学派”的面前对您有所冒犯的。” 他捂着半边嘴巴,兴奋地突然凑近小声道:“您所说的礼物,在哪?” “礼物?” 水倉和浜畑有些困惑地嘟哝着,却见到红叶抬手指向托着未梨等三人的推车,脸色骤变。 “啊哈哈哈!” 志真潤眼睛睁大,搓着手审查了一番,形貌癫狂地大笑起来,涎液齐飞,“真是丰盛啊,从得到您的传信时,我就知道您肯定是个信人的。” “你们,快把这厚礼收下,送到阿兰大厨那里去。” 水倉连忙拦在推车之前,身体包括声音都是在发颤,不敢置信地看向五百川道:“红叶,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五百川瞥了他一眼道:“既然所有人准备执行计划,那么这些拖累就用不上了吧,还可以省点油,飞行距离越远,我们获救的几率也越大。” 浜畑震惊得瞳孔微缩,侦探小姐也太冷酷了吧,中牧和伊佐木且不谈,但未梨可显而易见的是水倉的恋人啊,而且未梨关系和她不是不错的吗?可说丢弃就丢弃! “不行,未梨不行,未梨她有用的。” 水倉焦急得语无伦次,“总之飞机上的座位一定要有她一份,不然我也不坐了,我和她约定了要永远在一起的!” 浜畑见到五百川微微有些惊讶,心中舒了一口气,哪知道她转口就很随意地说道:“那你便一起下去吧,又可以省下一份油。” 水倉呆住在原地,“什、什么?” 突如其来的发展令浜畑心如乱麻,五百并不像是开玩笑,她很是冷淡地随即便对志真潤说道:“原本想着你收下礼物也能原谅水倉桑,但他真的很不识趣啊。” “你们不是有过节吗?现在他送上门来,也作为礼物好了。” “哈哈哈哈!”志真潤开心到捧腹大笑起来,神情得意而狰狞,打了个眼色数名食客便把水倉抓扯住,“老先生,你看你辜负了多少人的好意,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现在侦探小姐也不愿意保你了。” 五百川平静地走至被三四个人压着、满脸惊恐的水倉前道:“你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水倉桑,选择跟着未梨一起走,还是跟着我一起走。” 她将糖果盒于手中拍了拍,然后别到水倉的衣肚间道:“有时候人要前行,就是需要抛弃一些东西的啊,我还以为水倉桑你肯定像我一样明白的啊,譬如朋友、亲人,恋人!” 水倉试图跳起来怒吼道:“你连人性都没有了!” 五百川诧异道:“这可真是相当过分的话啊。” 水倉见到她没有丝毫的动摇,又挣扎不动手臂,不由得感到绝望,如今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于是他转而哀求道:“我做不到,我求你了红叶,带上未梨吧,以你的能力,多照顾她一个不成问题吧。” “关键不在于做不做得到。” 五百川淡然道:“而在于你这种优柔寡断的态度会成为障碍。” “志真潤先生恐怕也看得有些不耐烦了吧,我只说最后一遍,选择我,或许能活,选择未梨,或许会死,快选吧!” “我倒并没有不耐烦,毕竟这种人间大戏很难遇到。”志真潤饶有兴致地笑道:“不过侦探小姐一片真心,我可是艳羡到想要杀人啊,老先生你还是快点做出决断为好。” 水倉看着被推走的未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没能保护住她。 愤怒绝望充斥了他的心口,他怀着最后的希望威胁道:“我会把一切告诉他们的,你也别想走,红叶!” 五百川冷冷地道:“看来他的答案是否了。” 志真潤点头,并拍手示意其他人将水倉拖走,说道:“我也为他的选择感到遗憾,这样的人,是不配登上方舟的。” 浜畑此刻心已经凉成了冰疙瘩,抬手颤抖着道:“侦探小姐” “怎么?” 五百川回瞥了他一眼,“你也想陪他一起去?” 浜畑吓得僵住,“不,不是” “这边请吧。” 志真潤带着五百川走进了瑰丽豪华的餐厅,自豪地道:“您真该尝尝阿兰大厨的手艺,或许称他为大师才更为恰当,在来到弥雾之前,我吃的那些用垃圾都不能概括。” “不过今天您很幸运,阿兰大师会再次出手,而且用的是您所献上的主材料。” 浜畑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不知道他们要对未梨他们做些什么。 “那些最好别在今天,他们的体内有药物,会影响食材的纯净,阿兰大师恐怕也不会接受的。” 五百川瞥了志真潤等人一眼道:“水倉倒是可以,不过半老的男人,也算不上什么好材料,还是先让我看看你们的菜品吧。” 志真潤一脸惊讶,“想不到侦探小姐却也是此道的行家,那就依您所言。” 他招来教众说了数句,让他们通报后厨。 浜畑稍微舒了一口气,但精神依然是在接近崩溃的状态,如果说以前的侦探小姐是让人感到安心的话,此刻的侦探小姐,则真的让人感觉很不安。 他感到奇怪地环顾了一圈如类宫殿的餐厅,可以看到很多座位都被重新设置,重重圆桌围绕在一起,在餐厅中间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圆环。 而其中堆叠起了一座小山,直达水晶吊灯之下,由于被绛红桌布所覆盖,所以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什么。 第两百零三章 礼法 浜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有点像蛋糕塔,但真的会有人制作如此巨大的蛋糕吗? 而且诡异的是,“圆环”周边绘着鲜艳晦涩的图案,如同锁链一般在四个方向延伸到尽头,并爬上墙面。 就连女神阿芙洛狄忒的油画也未能逃过一劫,被符文覆盖了半张脸,爱与美之女神顿时如类妖魔。 但他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场景,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随即他俯低身子,原本只是想回忆一下这些图案到底是在哪见过,结果却隔着桌底,看到了犹如树根一般层层叠嶂的、满是血污的脚。 再加上钻入鼻中的血腥味,他吓得猛立了起来,双目无神。 五百川若有所觉地抬眸看了披着桌布的山堆一眼,在桌边坐下,但衣袖却被浜畑扯动。 “侦探小姐,脚!全是脚!” 浜畑惊恐地扫了满脸笑容的志真潤一眼,努力压低声音向侦探提醒道。 侦探似乎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志真潤却听到,转过头来呵呵笑着道:“浜畑先生,你知道为什么这家餐厅叫弥雾吗?” 浜畑死活不肯在桌边坐下,只接过杯子猛灌了几杯水,额上的汗才少了一些,“为什么?” 志真潤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又问道:“浜畑先生,你知道佐川一政吗?” 浜畑愣了愣,忽地意识到志真潤很有可能说的是那个在巴黎上学之时,吃掉了自己荷兰籍同学的食人魔。 虽然巴黎发生的事和这里离得很远,但可怕是佐川一政的父亲是栗田工业社长,资金雄厚,为其找了一个类如古美门一般巧舌如簧的名律师菲利普·勒迈尔,以精神失常为其辩护脱罪。 更是在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之后,法国警方将其驱逐出境,并且不愿转交一切证据,导致岛国迎回了一个逍遥在法网之外的食人罪犯。 虽然民众恐慌异常,但是杂志、报社却找他拿着独家新闻,明星更是希望和其同镜,导演甚至邀请他拍摄av,佐川一政出书立传,风光一时无几。 浜畑感觉心头一下子战栗起来,因为他想起来了,佐川一政写过的一本书就叫弥雾,而且在其中描绘了他的食人过程。 志真潤微微一笑:“看来您也知道我所指的是谁。” 虽然志真潤一下子对他用上了尊称,但浜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恐怕换做任何人也是一样,有人同桌吃饭却突然提到佐川一政这个名字的话。 很难说他的眼睛是不是打量在自己的身上。 志真潤却仿佛完全没有体会到浜畑的恐惧,兴奋地说道:“虽然这是现实中发生的事,但我其实也将之当成是都市传说之类的怪谈。” “直到我来到这艘游轮之上,吃到阿兰大厨所烹烩的嫩牛肉时,忽的想到了佐川一政那“它无色无味,进入我的嘴里像化掉的河豚肉一般”的语句。” “我有些好奇,您知道吗?” 浜畑拼命地摇头,几乎要从喉咙里发出悲鸣,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志真潤叹息一声,“我知道我的想法有些离经叛道,侦探小姐,您怎样看待我心中类如佐川一政的冲动呢?” 五百川没有说话。 浜畑稍微从这沉重的、致命的氛围中舒了一口气,侦探小姐的想法估计和他差不多,而且他反复回想之后,意识到她之前的说辞有点像是救了未梨他们一下,包括水倉桑。 只是他不能理解既然这样做,前面又为什么要把他们推入虎口。 一个瘦小的、满是法令纹的慈祥老者站出来,为志真潤辩解道:“您可不能算是离经叛道,东西古今,实际上都有食人的习俗。” “东方的话,古商、周朝祭祀,“卯”便是将人对半剖开,“脯”便是把人制成肉干,“炮”便是把人烤成熟肉,而贵族则要精细地捣为肉酱,称之为“羹”。” “而一切在奉献给鬼神之后,则由君民喜而分食,以保风调雨顺,无灾无病。西方的话,却也不少,直到维多利亚时代,用人血、人骨、干尸的粉末来治病依然是一种流行风潮。” “可以说食人便是礼法的一部分,天食人,人食牲畜,最下等的自然是牲畜,最上等的牲畜便是人。您手握权财,天天吃着糟糠,偶尔想换换珍馐有什么不对?” “只是您要是天天珍馐就有些不合乎礼法了。”老者微笑着仿佛在劝谏,徐徐一伸手道:“您应该让他们有时间如庄稼一般在地里生长。” 浜畑吃惊地瞪大眼睛,双手颤抖,他总算知道友田先生为什么脾气这么火爆了,要是他清楚这里的都是这种人,也会想着什么时候掏出沙漠之鹰来送他们归西。 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还食人礼法呢!? 友田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环顾一圈,浜畑转了转头,注意到这里里外外竟然围着多至百人,心里的冲动一下子凉了半截。 “小松田先生说的不错。” 志真潤赞同地点点头,“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不是我志真潤想要食人,就如同小松田先生所讲的祭祀礼法一样,是天地需要食人。” “现在游轮上所发生的种种灾厄,皆是因我们亏待了神明所引起的,如若我们不让神明饱足,即便我们登上方舟,滔天洪水也会将我们淹没。” “虽然不能说我承担了全人类的命运,但至少这艘游轮上所有人的命运,都要依赖于今天我主持的圣宴能不能洗清罪孽、取悦神明。” 他忽的拍了拍手。 陡然间仿佛圆周周围的锁链图案动了一般,那绛红色的桌布从一边滑下,逐渐露出的山体的真面目使得浜畑仰着头瞠目结舌,双腿软倒在地上。 那是一座尸山。 痛苦的脸埋在肢体之间,而其的手脚则是掩映着其他的尸体,每一具赤裸尸体都被开膛破肚,身上沾染着凝固的、和霜白相间的褐黑血污。 浜畑忽的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那些被取走了肠子、却消失不见的船员,原来尽数是在这! “九九八十一具尸体。” 志真潤也不由得陶醉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但我们需要小我来拯救大我。” 第两百零四章 阿兰大厨 任何人注视着这座尸山耸立在眼前恐怕都会离崩溃不远。 浜畑已经挣扎到了精神的极限,惊恐地大喊道:“你疯了!志真潤,你是真的疯了!” 友田很想提醒他指着疯子告诉其疯了的事实并不是个好习惯,因为无论其幡然醒悟还是恼羞成怒都会酿成不好的结局。 果不其然志真潤脸色阴沉下去,“你竟敢说我疯了?” 但他转而并没有发作,而是堂皇地抬指道:“就是你这样的愚昧世人无法理解真正的智者,不过我早已预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会以仁慈宽恕你,让你分享圣餐。” “而当你蒙受福恩获免之时,自会对我感激涕零。” 顿时教众们兴奋地将双手举过头顶,热烈地鼓起掌来。 浜畑左右四顾着感觉人脸模糊,自己已经快要出现了幻觉,从喉头直到肠道都充满了一种难受的想要呕吐的冲动,他不明白侦探小姐为是什么非要到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查清消失船员们的去向。 这样大家都会出事的啊! 水倉意识模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四周是精巧的浮雕,身底下铺着柔软的鹅绒。 他顿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包括红叶将他们出卖给志真潤及“圣餐教派”,以及自己被一棍击中脑后晕倒的事,直到现在后脑勺还隐隐疼痛。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在晦暗光线下忙碌的侧影,其戴着高高的白色厨师帽,身穿白色上衣以及黑色围裙。 其身形庞大巍峨,每迈一步地面都轰轰低鸣,而那颗脑袋在近两米体宽的身躯上就像是一个小球,摇晃着似乎在哼着什么小调。 按理说这种体型的人应该很笨重才对,但他的那双手并不是如此,似乎是一颗猪心灵巧地被他清洗拍打,淌着案板上薄薄的水滑至他的右手中,在尖刀之下簌簌便被飞快地切成细片。 而残血只是溅到了案板上,并未溅上他的白衣或是围裙,足见其刀工高明。 只是,厨房? 水倉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厨房里来,毕竟他可是个老大叔了,口味多重才会拿他做人体盛,虽然志真潤等人很可能只是为了解气。 他环顾着注意到伊佐木、未梨、中牧三人倒是不出意外地躺在类似的床里,衣着完整,这使得他舒了一口气。 厨房宽阔的大半空间几乎全部摆满了这样的高床,横排竖列整整齐齐,就像是宇宙航行时集体休眠的冷冻舱。 而且里面有不少是和他有过数面之缘的游客,只是这些家伙很明显没有那般的好运,无论男女衣服都被剥得精光。 “喂!” 他轻声想要打个招呼,联系一下帮手,但那个脸色苍白、圆睁着眼睛的年轻人却不为所动。 反倒是厨师若有所觉地停下手中动作,转过头来,不过此时水倉早已将身体又低下去,埋在餐床中。 厨房里没有守卫,毕竟这个厨师明显就是很难对付的存在了,有可能就是那传闻中的阿兰大厨,只是不知道中牧所说的他的二十三名助手在哪,至少此刻只见到了他一人忙碌。 轰轰低响的脚步声愈发一阵一颤地靠近,水倉连忙放弃思考,恢复成最初的样子躺在餐床里,将眼睛闭上,就连呼吸也暂时摒弃到了一旁。 一声。 两声。 三声。 似乎每走十步,阿兰大厨便会发出一声呼呼般的喘气。 水倉心中紧张,再加上憋气的功夫也不足,正将眼睛睁开一缝想要查看一下其走到哪了,但入目便是俯瞰在上方、几乎遮蔽了半边视野的肥大的脸。 阿兰大厨如同等待老鼠出洞的猫般凝视着他,面无表情,水倉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一激灵喊出声。 但即便他忍下来了,面部表情恐怕也暴露了他。 “活的?死的?活的死的?戳一戳就知道了。” 阿兰大厨眼珠子转动着,但另一边粗壮的手臂已经抬了起来,手里持着比寻常厨具大个近乎三倍的尖刀,占据了水倉的另外半边视野,被清水稀释过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脸上。 水倉惊恐无比,感觉自己就像是摇篮中的婴儿,仿佛要被周围的“怪物父母”拿着刀叉分食。 他忽的想到什么,在尖刀落下的时候从怀里掏出m9,可靠的伯莱塔刹那间便迸出火花。 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阿兰踉跄着退了一步,他震惊地捂着自己右脸颊堆满肥肉的地方,然后摸到了自己的血,呜哇地怪叫起来。 但水倉注意到那微小的血洞感到更加吃惊,早知道他就应该选霰弹枪才对,虽然射不了几枪,但也不至于未能击穿敌方装甲。 阿兰意识到自己没事后也镇定了一些,转而赤红爬上了整张脸,两只鼻孔都喷着热气极为愤怒,“你这只,渺小的,八爪鱼!该死!” 水倉惊慌地连忙从“摇篮”里爬起来,然而逼近的阿兰却比他更快地抓住了他的脚腕,顿时水倉感觉风声舞动、天旋地转,随即猛地迎撞上了什么。 “砰!” 他如同骨头被碾压了一遍浑身剧痛,陷入黑暗的视野背后,大脑如同被左右颠簸一般仿佛在头颅里无法站稳。 等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再度轰轰一震一震地靠近,他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勉强眨了眨眼睛,却只从尖刀的反光面看到了自己塌陷的鼻头以及淌满鼻血的下巴嘴唇。 他正想着要是内厄姆遇到这个巨型胖子会怎么样,转即看到的是阿兰将尖刀别到腰上,然后两只手一手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一手猛地抓住了他一侧的脸。 水倉意识到很不妙,但他什么也无法做,至少浑身暂时使不上力气。 “咚!”的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更加惨烈,当水倉的头被按在墙上相撞时,确实掺杂了一些咔咔的骨碎声以及啪叽般的、什么瘫软掉的声音。 阿兰按着水倉的头又继续往墙面里揉推了两下,这才松开手。 听见厨房里的响动,外面也有人问道:“有什么异常吗?阿兰大师。” “没有事。” 阿兰转过头轻哼一声道:“收拾老鼠而已。” 门外传来了一些笑声,似乎是对于这种情形习以为常,正在为某些家伙的不幸遭遇幸灾乐祸,说道:“志真大人正在宴请贵客,请问您准备得怎么样?” 阿兰呵呵笑得肥肉堆起,“你们这群鬣狗只需要张开嘴等着吃就好了!” 厨房外的教众不由得互视了一眼,吞咽了下口水。 从墙面软落到地上的水倉半边脸颊全是血液,将眼睛都遮住,而耳朵更是血肉模糊,身体似乎仅余反射地颤抖抽搐,如同一截蚯蚓。 在阿兰步步轰鸣地沿着原路返回料理台后,地上的水倉才张开嘴吐出一口似乎掺杂着血雾的热气,他连牙根都咬烂了大半才没有在刚才的冲击下昏死。 但他此刻也仿佛听到了死神的暮钟,只是抬起眼睛后,模糊地竟看到阿兰此刻是在用尖刀切割一截人的断臂,女人的玉臂,而且旁边的头颅,那张脸是未梨! 他眼睛一下子充血瞪红,心如刀割地努力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然而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喉间也十分嘶哑,根本无法将阿兰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让他停手。 转眼间就看见阿兰以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娴熟技艺将手臂肌肉筋骨全部分开,而且纤细的一根根手指被从掌上剁下来,放进了一个玻璃罐子里腌制。 阿兰将切好的薄肉片拈起一条,放入口中眯着眼睛咀嚼了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其余的则是倒入锅中烹煮。 害怕、绝望和愤怒混杂在一块,使得水倉五官纠葛紧皱,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急喘着从一张张餐床之下爬了过去,重新将躺在角落的m9手枪握至手中。 他攀附着床腿努力挂靠在床边,将手臂以及还在隐隐震鸣的头探出一线,这便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水倉所造成的动静并不算轻,有些清脆的则是盖过了肉汤沸起的声音,这使得正在哼着小调切割着女人**的阿兰再度回过头去,诧异地看着趴在一张餐床边满脸是血的水倉。 “你这小老鼠,竟然还没有死?” 水倉视线模糊,但阿兰那种体型却是视网膜脱落都能够看清的,他颤抖着抬起手臂,再度将m9对准了阿兰。 阿兰用餐巾擦了擦手甩至料理台上,脸色狰狞地再度朝他走去,“你又准备拿这种小玩意来对付我?呵” 他话音未落,迎来的便是绽放不断、似乎永不停歇的火光。 “砰!砰!砰!” 只见阿兰的身躯在枪声中踉跄着,身体各处陆续冒出一个个血洞。 后坐力倒没如何冲击水倉那依然有力的双手,但刺耳的枪声再度使得他的耳朵再度流出血来,甚至大脑撕裂一般的痛苦,但这次水倉十分果决。 似乎只要阿兰不倒下,他便没有准备停手。 “你!你!”阿兰抬起一只手臂挡着脸,愤怒的吼声愈来愈大,他身上的脂肪就像是一层天然的防弹衣,保护着柔软的脏器,区区十几发手枪子弹,根本没法把他打成筛子。 第两百零五章 计划 但在一颗流弹意外穿过他的喉咙之后,他吼声一下子泄气消失,难以置信地捂住汩汩流血的破洞后退数步,然后轰然仰倒至地上。 水倉急喘了一会,本来就是拼死一搏,会发生什么已经被他置之度外了,他只想确认自己杀了阿兰,为未梨报了仇。 他朝那如同一座小山般躺在地上的身影爬去,只是接近、看到了那染红的肥大白衫之时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仓促闪躲了一下身子,头顶蒲扇般的大手连同着那恐怖粗大的手臂抡过,狠狠在铝皮上砸出了一道深深凹痕,水倉惊悚间抬枪对另一只手紧捂着喉咙、瞪着他的阿兰按下扳机。 扳机接连只是咔咔响动,也许是因为水倉爬过来用了许久,阿兰在这一击后,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只有粘稠的血液在他庞大的身躯下扩散开来。 水倉这才去检查阿兰的鼻息,就和周围的空气一样凝固,他意识到自己杀人了。 他转即有些想哭,疯叫起来去找未梨,结果爬到料理台时他才发现,头颅上的脸虽然是女人的,但并不是未梨,未梨依然衣着完好地和中牧他们都躺在餐车里。 他在这恐怖的屠宰场、在这深邃的邪恶里,心情复杂地痛哭出声,感觉这个地方还有阿兰都会成为他脑海中消逝不去的噩梦。 “嗯?” 志真潤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刚才他好像听见了许多声枪响,甚至之前似乎有什么撞动连壁灯都微颤了一下,动静都是来自于后厨的方向。 他召来教众问道:“阿兰大师有说什么吗?” 教众面面相觑地回到:“应该是在收拾食材,没有事。” 没有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志真潤有些狐疑地想要起身。 不过五百川若有所觉地瞥了后厨的方向一眼,拉住志真潤道:“听说阿兰大师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准备料理,惹恼他了圣宴怎么办?” 何止是不喜欢,根本是不允许,除非甘愿作为食材进去。 想到阿兰大厨生气的样子,志真潤也不由得脸色一变,重新坐下来。只是现在后厨反倒没有了动静,让他坐得越发有些不安。 见志真潤看向小松田,五百川又突然向小松田搭话道:“小松田先生似乎对中國文化很了解,之前谈及商周,都是中國的古朝。” 小松田有些惊喜地道:“侦探小姐也了解吗?” 五百川点了点头。 注意到两人聊得火热,志真潤只能随便叫了一个普通教众,让他再去打探一下状况。 听见外面的叩门声,水倉心中一紧,松开阿兰大厨纹丝不动的尸体,抬头环顾了一圈,但仓促之下,能够遮好阿兰那庞大身躯的只有一张乳白色半透明的塑料防水布。 远看的话很模糊,近看的话依然能够分清五官。 “阿兰大师,志真潤先生来让我问下您准备好了没有。” 水倉模糊不清地应道:“快了。” 飯室有些困惑地道:“阿兰大师你的声音怎么变了啊?” 水倉更加紧张,任何人胖成阿兰这个地步,恐怕讲话声都很会有特点,现在要是被发现了,他依然是一个死字。 而且这个死胖子很明显是要准备志真潤的那个宴会的,志真潤要是看见眼前的情况,可不是大发雷霆那么简单。 但一时间根本没有很好的办法,他转头注意到料理台上那口沸腾的肉汤,胆战心惊地偏开眼睛尽量忘记一边有被肢解的女尸,低下头又看了看从一开始红叶就别到自己腰上的糖果盒。 他忽的明白了红叶的意图,看来他傻里傻气地把她误会为了出卖,很明显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打入敌方内部。 很巧妙,志真潤都被他栩栩如生的“演技”给瞒了过去。 如果演得再好一点,他就活活便被阿兰给打死了,但这种憋屈事也没法向任何人抱怨,任谁也想不到弥雾的厨房里竟是有着这样一个怪物。 他立刻将糖过盒从腰间取出来,将“夕颜”尽数倒进肉汤化掉,口里骂骂咧咧地道:“吃吧!一群恶心的变态,吃死你们!” 水倉捂着鼻子,不想闻进任何一点肉汤的气味,随后忍着呕吐的冲动,用长勺舀起肉汤在已经摆好的各式餐盘上都淋了一点。 叩门声再度响了起来,水倉怒吼一声“就好了!”把飯室吓得一跳,心情忐忑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处理好所有的餐品,想着该如何在“圣餐教派”的面前蒙混过关,毕竟阿兰的衣服即便扒下来他肯定也是穿不上的。 巧合的是,料理台的一边,堆满了许多件厨师的衣物,和阿兰所穿的很相似,而且大小正好。 他随便拾起一套,穿戴上沾染着血迹的白衣白帽,握着那把硕大的尖刀调整好了冷峻的脸色,然后挂上了口罩。 “吱啦”一声他猛地将厨房的门打开。 飯室忐忑地抬头看了一眼水倉,有些意外地道:“阿兰大师,您是不是瘦了些?” 水倉冷笑着擦了擦巨大的尖刀,盯着他道:“主要是饿的。” 不仅是飯室,身后的所有教众都被吓得毛发尽竖,对食物的贪恋,还有前有狼后有虎的处境令他们脑海一片混乱,虽然本来便清醒不到哪里去。 飯室哆嗦着不敢抬头地小心迈进厨房,当即便看到了地上被布所盖住的庞大躯体,不由得吞了口唾液。 不知道阿兰大厨是从哪里弄来的,但这食量还真是符合阿兰大厨的身份。 船员们早被安排到了圆桌中间,一行教众只能替代船员的任务,将餐车陆陆续续地都推了出去。 闻到食物的香气,志真潤心醉神迷地站了起来,不过没有看到阿兰大师的身影。 他疑惑地向推着餐车的教众们问到:“阿兰大厨不出来见证这一场圣宴吗?” 飯室战战兢兢地答道:“阿兰大师说他做菜做得饿了。” 志真潤脸色一僵连忙转过头去,心中猛跳了好几下,毕竟上次阿兰大师饿了就吃掉了他的二十三个助手,这种时刻还是不要自己凑上去比较好。 第两百零六章 洗脑 “如果您要问的话,我是绝对的肉食主义者,侦探小姐。” 虽然五百川并没有好奇这种事情,但是志真潤的表现欲望很明显超于旁人,他连带微笑,翩翩转着身子踮着脚尖以奇特的舞步向前走去。 看着那盛落于漆边白盘上的精致连骨肉,他介绍道:“这道是阿兰大厨的名菜,小腿膝,先煎后烤,再配上由蔬菜及白葡萄酒配成的汤汁。” “嗯” 志真潤将鼻尖探去,用手扑赶着香味轻嗅了一下,“芳香馥郁。” 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在暗示些什么,“最重要的是,这道菜式没有迫害任何动物,所有原料都极为高档。” 浜畑本来就有所怀疑,听见这句话再也忍不住。 “呕!” 他在桌边一弯下身子就是狂吐了起来。 “啧,真是煞风景,把他拖走。” 志真潤摆了摆手,立刻就有两个教众上前将浜畑双臂架起,然后将之挂在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让水液冲在他的头顶,让浑浑噩噩的他清醒清醒。 五百川瞥了友田一眼,其会意地将手探进怀中,时刻不离佩枪,以防不测。 志真潤如同阳台上飘飞的衣影,沿着教众迎面推来的餐车前行,发现什么眼前一亮,再度介绍道:“这道菜式是腰糜,如您所见,选材绝对新鲜圆润。” “绞为肉泥,敷上百里香,于锅内细细闷熟,而且还可以配以清爽的薄脆饼,每一口都肉味浓郁,深入脾脏。” 友田脸色微微变化,又注意到排来的两条长龙,不由得看了大姐大一眼,但大姐大的神情依然是那般漠然,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志真潤也感到有些困顿,虽然制成菜式的是阿兰大厨,但他还是希望从客人口中听到赞叹的,即便不是拍手叫绝,点点头总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侦探小姐眼光似乎很高。 他一通心中愁苦之后,随着餐车轮子滚过,眼前一道浓厚的大菜耸立,恐怕这是阿兰大师最得意的菜品,若是这都不能俘获侦探小姐芳心的话 五百川扫了一眼,倒是突然说道:“这应该是大腿肉。” “去骨洒上胡椒和盐,裹入干果,用细绳绑合,铺上火腿片。然后用荷叶包裹,最外层隔上泥土,送入烤箱烤制,这样出炉后肉汁浓缩,肉质鲜嫩。” 被完全抢走了话的志真潤不由得愣住,感觉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上下嘴唇分合了数次,最后只得问道:“侦探小姐,难道您不仅懂办案,还了解料理?” 五百川用叉子扎起早已在一侧分割好的淋满了汤汁的肉片,美人在前,志真潤感到盛情难却,很自然地便张大了嘴巴,将叉尖的肉片咬进口中细细咀嚼。 味蕾捕捉到那层次极为鲜明丰富的汤汁时,他的脸上写满了期待,而肉片竟也嫩到稍经咀嚼便化为了极其浓郁的**,让人身心舒畅。 志真潤不由得捧住了自己兴奋到潮红的脸颊,摇晃着脑袋尖叫起来,身体亦是一阵抽动。 五百川平静地将叉子放回到盘上,轻声道:“你知道吗?友田,女人不一定敏感脆弱,但恶人很容易便会纤细得如女人一样。” “毕竟不是所有恶人都能够承受得住自己的罪孽,“食人”的他们最终走到食人来解压,嗯,推翻伦理,重塑行为正确性,原来如此。” 友田听得一知半解,但他隐隐感觉到,这一切很有可能只是红叶的一次实验。 她或许就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然后不以人类,而是以野兽、妖魔的姿态死去,然后就此定义它们的一生。 浜畑被凉水冻至清醒,转头见到“圣餐学派”十数个家伙兴致冲冲地爬上僵硬如同雕塑的尸山,用那各色的餐点将那探出的各类“臂枝”、“头盏”装点起来,就如同平安夜装扮圣诞树一样。 的确很缤纷,如果说真的有能理解这些教众的角度的话。 这冰冷、残酷、血腥的尸山或许在教众眼中会是狄俄尼索斯一挥手造就的酒池肉林,热气腾腾、生机勃勃,众人将推杯换盏,对未来充满期许。 整整用完了十二辆餐车上的宴食,教众们笑容灿烂地围成数圈仰头看着这一切,然后对尸山,不,从此刻应该叫做圣山,屈膝顶礼膜拜。 “兄弟姐妹,我的手足,自从登船之后我们饱受磨难,每天都仿佛经受死神追赶,提心吊胆,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消失,不知不觉就只剩下了我们。” 志真潤指着那些船员死寂的脸大喊道:“那便是女巫,那便是灾厄,那便是地狱派来的恶魔,他们潜伏在我们身边,夺走我们的灵魂性命。” “若不是天父将这一切用舞台上的幻景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还毫无知觉,不清楚那奥巴代亚爵士,就是天父的使者,甘愿牺牲的耶稣。”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需要向天父忏悔,我们将食下这些天父祝圣后的肉,让这些恶魔代我们去地狱受罪,我们时日未到!时日未到!” 志真潤的演说慷慨激昂,教众们的呼喝声亦是排山倒海,一时间餐厅的彩窗、水晶窗边似乎还有些其他教团窥探的人,以及带着惊恐神情注视着“圣山”的无知游客。 “将方舟带出来!” 随着志真潤的一声大喊,多人拖出了一个个玻璃钢存放筒,里面存放着红色的充气式救生筏,虽然将这种简陋的浮具比做神话中的方舟有些滑稽,但到时候的确是能救命的东西。 可以说在这艘危险的游轮上,谁掌握了后路,便掌握了话语权,就是不知道志真潤是何时趁中牧不注意偷到的。 而且他拉起人马后,第一时间解决了数量最大并且抱团的船员,很难受没有其他的意思。 教众们扑天盖地地汇聚在餐殿内,再度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拜倒在地,额头触碰这地面,双手伸向颈后,在头顶之上合十。 “污泥哞莎迦那,圣餐即为真理” “污泥哞莎迦那,圣餐即为真理” “污泥哞莎迦那,圣餐即为真理” 百余教众的不同声音汇聚出了奇怪的韵律,在弥雾餐厅的空间内记起重重回声,即便想要闭上耳朵,这根本无法忽视的声音也会钻入耳朵。 像友田这种意志坚定的军人倒只是脸色微变,但寻常的游客都是难受得一阵眩晕,咬牙硬挺。 就连其他教团的人,此刻都是不见踪影,不知道为何仿佛是被吓得屁滚尿流。 志真潤注意到脸上不禁得意,一脸仁慈地看向那些看热闹的游客道:“我教福音,不要想着去抵御,你只要跟着念就没有事,来,过来吧。” “入我教者,皆是兄弟姐妹。” 几名男女犹豫着跟着念了数下,发现只要自己喊得声音够大,的确耳朵那边没那么难受。 志真潤“谆谆善诱”地继续引导道:“来,跪到这里来,面朝圣山,在脑海里忏悔自己的罪孽,方舟上定然有你的位置。” 在洗脑之下,短短时间“圣餐教派”又壮大了一些,志真潤不由得心中欣喜。 随后小松田将从船员那里得来的乌羽玉的干片浸在酒液之中,每人发了一杯,饮酒之后,教众的神情愈发癫狂兴奋。 志真潤也随着这气氛高喊道:“天父已经祝圣过了,现在我们分食圣餐。” 或许这些天在弥雾中做这样的事情早已成为常态,围在圆环桌边的教众们顿时踩上桌子,如同出笼的猴子一般朝尸山扑去。 有的半蹲在尸山脚边,呢喃着边用手抓着菜,边和旁边僵白彷徨的脸聊天;有的则是挂在“枝头”,连菜带着尸体的手指一同吮吸啃咬;还有的则是攀爬着,眼绽绿光,口流涎液,一路扫荡犹如饕餮。 整片混乱,就像是一副恶鬼升天的图景,如果耶和华肯将自家的大门打开给忏悔过的他们的话。 志真潤想到刚才吃进嘴里的味道,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去,再不抢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只是毕竟五百川还在他身边没有动,他也只能自持身份,眼睁睁地看着小松田一窜上前。 “这份盛大的圣宴,一是为了天父,二是为了侦探小姐您这样的贵客,三才是我们这些教众。” 他微笑的嘴边挂着口水,但依然在礼貌地夸夸其谈,“您咕噜您怎么还不上前享用?” 五百川抬眸望着那啃咬着尸山的饿鬼,他们徜徉在尸臭和肉香混杂的海洋中,对人的冲击难以言喻,不过面对此情此景还能无动于衷、甚至随手应付着志真潤,她却也算不上人了吧。 真是 “令人作呕。” 志真潤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侦探的话,困惑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随后将印着掌印的脸探过去问道:“您刚刚说什么?” 他打脸并不是自残,而是突如其来地产生了一种驱散不去的困感,这种困感和酒液的迷幻感觉混杂在一起,使他依稀间好像将眼前的侦探看成了一团火焰。 准确的说,是烈焰中一个极美的人,恐怕阿修罗中的极色也不过如此,赤黑的焰火吞吐,掩映着那莲一般的皙白肌肤,以及那双幽深双眸。 五百川冷淡地阐述事实道:“志真潤,你的宴会令人作呕。” 第两百零七章 蛇 “啪”地一声志真潤再度拍打在自己的脸上,新增了数道红印,他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转着脑袋这才清醒了一些,半是惊讶半是生气地道:“我相信您是无心之言,您知道惹恼“圣餐教派”,惹恼我志真潤有什么后果吗?” 他嘿嘿笑着突然去抓五百川的手,“不过是侦探小姐的话我倒可以原谅你,我的女房恭子之前被烹掉了,谁叫女人的肉就是细腻好吃呢?” “我现在可是孤身一人,主宰这艘游轮的堂堂先知,教首,侦探小姐你送上门来,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友田感觉身体被推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将手枪给掏了出来。 只见迎上的志真潤顿时将枪口捧住,弓着身体低着脸颊淫笑着,十指宛若在弹钢琴一般在枪管上弹跳着,并且舌头长长探出,来回在枪管上脱出涎液长痕。 友田心中一阵恶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自己的爱枪此战之后估计是要退役了。如果志真潤抓住的是他的手,他甚至都恨不得把手剁掉。 五百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道:“你看,友田,邪教之中其实清醒的只有头目一个。” “为什么这样认为。” 因为周围没有其他人,友田索性也不再掩饰,“大姐大,这家伙都已经荒唐成了这样,献妻食人,蛊惑人心,您还觉得他清醒?” “别人都想着救赎,他首先想的是享受,美食美人,这还不够清醒吗?至少他没有被自己编的那一套骗到。” 五百川回头看了下在尸山上开始站不稳脚,翻滚跌到地上发出惨呼的教众,“可惜如果养出一群疯子的话,有时候可是会被反噬的。” 友田知道自己算是笨的,很多情况大姐大都走到第五步了他才想通第二步,此刻自然也不再费脑子,而是卯上劲想将爱枪从志真潤手里抽出来。 但志真潤笑得愈发荡漾,抓得很紧,“别动啊,小美人,死了那么多人,过去的生活肯定是不要想着回去了,我们就乘着救生筏随便找到一个小岛,开枝散叶。” 五百川诧异道:“都当上教首了,就这点想象力吗?虽然罪行是很重,但也还是有靠上财团洗白的可能,甚至还可以参选下议员,甚至是竞选下首相。” 她摇头道:“难以置信,你所给我展望的未来竟然就是这样,虽然前后都是岛主夫人。” 友田嘴角抽搐,大姐大的冷笑话向来很冻骨头,不是嘲讽就是听不懂的嘲讽。 志真潤很明显还是听懂了,愤怒得大喊道:“你这女人知道自己的处境吗?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他眼睛中阴险的光芒一闪,陡然张大嘴亮出两排利牙猛地咬在钢制的枪管之上,顿时什么东西带血飞了出来,不仅是门牙还有一小截断舌,他顿时手脚都哆嗦着发出了刺耳的惨叫。 这声音凄厉到了教众们进食的动作都不由得一停。 志真潤疼醒过来看清了眼前的图景,当然还有侦探嘴角的那一抹轻蔑,顿时愤怒地指着侦探还有友田喊道:“把他们都给我抬到厨房让阿兰大厨烹了!这女人要给我狠狠地放到油里炸,连骨头都炸脆。” 他脑门顶着友田的枪口两只眼睛犹冒凶光,“你敢开枪?呵呵,收起武器你的死法还会干脆一点。” 友田不知道他是虚言恫吓还是真不怕,反正闻言划开了保险,志真潤顿时一个激灵气消了一些,看向嘴里咬着肉,盯着这一幕的小松田,忽然有些进退两难。 “我其实在疑惑一件事情。” 友田眼观四路,虽然眼前的局势让他感到有些紧张,但是大姐大一出声,他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五百川指着志真潤道:“在宴食送给天父之前,你们的教首是不是自己吃了一口,我很好奇这种傲慢会不会触怒天父,使得你们每一个人无法通过方舟获救。” “圣经里,亚当也因为偷吃了智慧果,也就是属于天父的东西被赶出了伊甸园,导致人类世世代代受苦、劫难不断的吧。” 志真潤注意到教众人愤怒惶恐的神情,吃惊地朝着五百川道:“该死的!明明是你给我吃的!” 五百川耸了耸肩膀,“那我承认自己是那条蛇好了,但我本来就是魔鬼啊,错的是没有经受住考验的你吧。” 志真潤发现他们都不怀好意地靠了过来,惊惶地伸指道:“你们一个个地想干什么?我可是先知,教首!” “我们也很失望啊。” “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一个个阴恻恻的、充满怨恨的声音响起来。 “我可是做了这么多!”志真潤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帮忘恩负义的禽兽,忽的想到什么说道:“对了!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天父有没有生气只有我才知道!” 教众齐齐看向五百川。 五百川轻笑一声又说道:“所以规定是你编的,是假的?可以随意违反?天父就是你,救赎也是假的?” 教众怒火更盛,再度看向志真潤,有的还咀嚼着口里的肉丝,双目通红仿若要择人而噬。 “对!” 志真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答道,不过转即意识过来这是侦探的陷阱立刻否认:“不不对!” 友田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看,你们的教首骗了你们。” 五百川饶有兴致地道:“不过我认为救赎的事情并不一定是假的,只是真正的教首另有其人,对不对?小松田先生。” 小松田没想到侦探会突然提到他,有些意外之喜,缓缓吐出嘴里的骨头,迟疑地盯着志真潤,而志真潤也咬牙双目炯炯地盯着他。 这僵持之中,五百川再度道:“或许只有把吃掉祭品的志真潤先生献为祭品,天父的愤怒才会化为喜悦,祭祀的话,祭品的地位越高,越能显现出人的诚心。” “小松田先生,恐怕没有什么比得上前任教首更加甘甜了吧。” 她轻笑着道:“如果您要因兄弟之情包庇他,不仅天父会发怒,志真潤先生或许也会因为自己的灵魂没能得到救赎而一直怀恨在心呢。” 小松田惊得心中一颤,陡然间目露凶光变得果决。 志真潤有被这个女人的狠毒吓到,肠子到脸色都悔得一片铁青,保证道:“小松田桑,我保证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他越保证,小松田也就越狐疑,更何况志真潤要是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危及到了他的地位,肯定就是在想着要对自己下手。 多亏了侦探小姐提醒他啊,还好他们是同好。 小松田顿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志真潤先生,这都是为了大家啊,礼法上可也是这样写的,权贵制羹,胜凡人百倍呢。” 第两百零八章 亡者重生 “你别听她的话,她是在挑拨离间!” 但志真潤的大喊被逐渐逼近的教众们所无视,再加上又有小松田在背后鼓动教唆,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将其团团包围。 “别忘了是谁把你们教导出来的,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混蛋!” 志真潤看着那一双双泛着绿光、如同野狼一般的眼睛,自己前后又都无退路,心中发毛。 祭品并未能使这些家伙满足,“食客们”变成了“圣餐教派”的教众,吃了吐,吐了吃,永远都是饥肠辘辘。 它们并不是为了完成生物的进食需求,而仅仅是享受着将食物吞进腹中的快感而已。 这一刻志真潤也了解到了人最本质的、被吃的恐惧,尖叫起来。 在这尖叫声中一截凸着骨头的尸腿被当成武器陡然落在他的脸上,志真潤倒地后一群人顿时一涌而上,其想反击但是眼中处处都是张大的血盆大口以及血污的利齿。 友田再抬头去看时以及不见了志真潤的身影,耳边只余毛骨悚然的低吼撕咬声以及志真潤凄厉的惨叫。 “五百川!小松田!你们不得好死——!” 他不由得因这话中浓重的寒意和怨气打了一个哆嗦,转头却见到大姐大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而他鼻孔抽动,不知为何好像闻到了浓重的汽油味道,而餐厅里一张张水晶般的镜子,则是映现出了高高低低的人影在彩窗之外耸动。 他心中奇怪,顺着汽油味跑出去,不由得被眼前这一幕惊呆在了原地。 只见二十余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船员竟然手持汽油桶,悄无声息地在弥雾餐厅之外泼洒油液。 他们脸上的愤怒以及恐惧的神情是如此浓重,泼油的动作是如此专注,即便知道自己在进行纵火这项可怕的罪行,但都没有一个人双手发抖。 最重要的是他们拱立在大姐大的周围,对她俯首听命。 此刻就算友田并不聪明,他也想通大姐大前前后后、一系列的安排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时候?是在审查案件时,还是赌场? 水倉听见外面的吵闹声,想着是不是有人被“夕颜”放倒了,悄悄将厨房的门打开一缝,却见到一个个教众依然活蹦乱跳。 他透过一双双腿看见了那地上挣扎的身影。 那张被啃得血肉模糊、白骨犹露的脸也恰巧将两只眼珠看过来,双目相视的瞬间,水倉吓得呼吸都不由得一停。 只是即便两人恩怨深重纠葛至今,但在这种情况下,水倉也并未认出来那是志真潤。 不过志真潤倒是认出了水倉,注意到他一身的装扮,惊讶之余哪里还不清楚自己落入了侦探一行人的陷阱。 愤怒和怨恨顿时使得他肺如火烧,“咿呀唔水倉快给我抓” 世上最悲愤的事情莫过于自己遭受不幸仇敌却逍遥自在,但没人听清他说的话,反而是被他那鼓动的嘴唇所吸引。 数个教众猛地张口咬下去,在志真潤凄厉的惨叫声中将他的嘴肉撕扯下大半,使得鲜红的牙床都坦露。 还有人如同狮豹捕猎一般俯首咬破了他的喉咙,吮吸着灼热的血液。 “我可可是教” 志真潤手脚都被重重压住无法动弹,猛烈地摇着头,泪水和血一同涌出,却看不见天光唯有饿鬼,他见识到到了火焰之中的地狱光景。 只是那究竟是火,还是血,亦或是飘舞的枫叶,他已经分不清了。 志真潤感觉自己仿佛被锁链所牵引,走马灯地看到了意气风发签署法令的自己,白骨尽露的手脚趾在十数张嘴中抽搐了一下,瞳孔涣散,魂归阎罗。 趁着餐厅中央一片混乱,而厨房的门又位于侧口,水倉小心翼翼地将装着未梨他们三人的餐床挨个推出来。 原本他以为餐床很重,滚轮响亮刺耳的声音定然会引起他人注意,但好在地毯将声音遮掩了大半,将头扎在圈子里进食的教众暂时没有注意到他。 从它们背后偷溜走的尝试实在过于惊吓,水倉努力不去想万一失败的后果,额上渗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一路贴着墙,试图和壁画融为一体,只是这种掩耳盗铃的办法也就能瞒过疯子。 挂在洗手池边、吐到虚脱的浜畑本来是抬头在找不知去向的侦探以及友田,却意外之中看到了那穿着一身厨师装、起死回生的水倉,顿时脸上的表情就和见了鬼一样煞白煞白。 只是虽然仁义不成、交情还在,浜畑也想听听水倉的鬼魂有什么遗愿,便招手道:“水倉桑,这边这边!” 水倉也是稍微喘了口气,连忙往浜畑的方向靠了过去。 途中有教众因为动静抬头,浜畑便扔出一个盘子摔碎在远处来吸引他们注意力,使得水倉这一路有惊无险。 两人汇合,浜畑战战兢兢地探出手指戳了下水倉的身子,“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有怨恨的话找侦探小姐,可别找我。” 结果手指立时戳出一道血泉,他吓得身体一僵险些晕了过去。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胡话?” 水倉疼得龇牙咧嘴,将中牧的餐床分配给浜畑,一路又推又拉又拿脚勾的可累死他了,“我活得好好的,这都是红叶的计划。” 浜畑当即喜极而泣,想拥抱水倉又怕这一切是假的,“这么说你没有被吃掉?只是什么计划把你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水倉翻了个白眼,“别问那么多,现在哪里有这个时间解释?!还不帮把手赶紧跑!” 一道声音悠悠问道:“跑到哪里去?” 水倉想着这家伙怎么那么笨,无语答道:“当然是外面,离这家见鬼的餐厅越远越好。” 忽的他转过脸,和小松田的脸对上。 一时间两人都在原地跳了起来,水倉是吓到跳起,而小松田是气的。 小松田跳脚骂道:“给我抓住他们!还有那个侦探,果然是对我们“圣餐教派”不怀好意!天父在上,现在我们战无不胜,游轮都是我们的!” “是吗?” 五百川讶异地在门口摸着耳垂道:“那你们现在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喏?” 小松田嘿嘿笑着,手里举着“圣餐教派”代代相传的教主法器,恭子的眼珠,“可不要怪我,侦探小姐,所谓人适时而变,才能立足不朽的啊。” 五百川轻笑一声,将手指伸至身前摇了摇,“不,其实我对于每一个下克上的家伙,都是很赞赏的,没有你们的哀嚎,我的人生该失去多少慰藉。” “小松田先生,新教主先生,你还记得基督徒在罗马城是如何献身的吗?很遗憾,我恐怕不能让“圣餐教派”的规则成为这艘游轮上可怕的新秩序。” 小松田看见出现在她身边各持一盏烛台的船员们,脸色骤变,连忙伸手劝阻道:“等等,有话完全可以好说,侦探小姐您是什么意思,还有这股汽油味!” “别忘了我可是和你一同推翻了志真潤,情谊深厚啊!” “哦?现在开始跟我讲情谊了?”五百川瞥了一眼偷跑的水倉和浜畑,同时握起友田的手轻拍了下他腕上的手表,示意她已经开始计时了。 水倉和浜畑连忙低下头,不再做任何掩饰,憋足了力气推着餐车撒开脚丫狂奔。 小松田见如烟般逃窜的两人也意识到不妙,连忙高喊道:“快!他们要放火!跟上他们,冲出去!” 一张张烛台陆续跌落在油面之上,顿时炽热的火焰猛然席卷成浪吞没弥雾餐厅两侧,彩窗霎时间便被燎得漆黑呲呲作响,里面的人也隔着火光模糊不清,只听见车轮滚动和慌乱的脚步声。 唯有站立着五百川以及友田的大门,是唯一还没有燃起火、暂时安全的出口。 但友田正了正军官的绿帽,从怀里将枪掏了出来,手臂抬直,小松田瞳孔一缩,心中大叫不好猛蹲下去,一颗子弹从他头顶骤射而过。 “砰!” 其正后方飞奔中的一个教众跌翻在地,倒在地上眉心冒血。 “干的不错,友田先生。” 五百川轻轻鼓了下掌,指着小松田手指画圈道:“看见那个老家伙了吗?就打他。” 水倉听到她的话,又看见她画圈的范围,很难不怀疑其有指桑骂槐的嫌疑,连忙狂奔之余不忘拽着脸大叫道:“友田先生,我还只是大叔,不是老家伙,你可千万别射偏了啊!” “放心。” 友田顿觉有趣,只是枪口移过去时水倉已经奸猾地将身子全藏在了餐车后,看那风驰电掣的餐车,恐怕他是如牛般用头顶着其狂奔的。 “啧!” 他不爽地撇了撇嘴,转而用枪口锁定小松田。 小松田吓得三魂七魄都被飞走了一半,立刻穿梭在“车流”之中借着教众身形躲避。 “砰!”、“砰!” 伴随枪声不断有着教众倒下,而小松田则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啊,阿黄,阿花,竟然为老夫挡枪,老夫会记得你,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教众虽然是在逃命,但也暂时摆脱不了上下级关系,对新教主小松田敢怒不敢言。 “***,我就***。” 友田玩起了花活,闭上了一只眼睛,但枪口依然精准地跟着小松田晃动,甚至弯臂抬腿以各种奇特的姿势连连开枪。 第两百零九章 合围 可以说门口不断绽放的火光多亏了小松田的游走有了充足的威慑力,一时间超过水倉二人、亦或是追在他们身后想要将他们扯倒在地上的教众都少了很多。 有的竟如兔子一样快,猛地撞碎彩窗想要另辟蹊径,但被窗外早已准备好的船员用木桨一下子打了回去,顿时就在燃烧起的地毯上翻滚哀嚎起来。 不过大多数的教众则是脑袋发晕,双腿发软,跑着跑着就翻倒在了地上。 小松田环顾左右吃惊地喊道:“该死的侦探!你又干了什么?” 五百川冷淡地答复道:“小松田先生,你知道生物里的基因里有禁令,禁止同类相食吗?你有没有考虑过食物中毒的可能?” 水倉和浜畑惊喜地回头看了一眼被甩在身后的众教众,倏的一下终于闯过门口。 而小松田却也伸着双手,兴奋地似乎要朝着触手可及的求生通道拥抱过去,然而船员砰的一声将两扇门推得合上。 小松田闷沉一声一头撞在门上翻滚在地,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希望陡然破灭化为了黑暗,绝望而撕心裂肺地大喊道:“五百川,你不得好死!” 船员们用木板卡着门把手,然后淋上汽油,顿时火海彻底连接起来,里面只剩大门被冲撞的震动声,指甲抓出的尖锐刺耳的吱啦声,亦或是哀嚎咒骂。 一切都熊熊燃烧着,火焰从翻腾的身体上一路燃烧过去,直至点燃了那座尸山,火光之下,谁哭谁笑,已经分不太清了。 五百川注视着船员们快意的、被窜出窗口的火苗映得通红的脸色,若有所思地轻声道:“世间之事,真无道理。” 水倉伏在餐床边喘着大气,又看了看燃烧着的弥雾餐厅,有些后怕地对红叶道:“药效竟然这样慢,我明明把一盒“夕颜”全部倒进了锅里的。” 见浜畑有些困惑,水倉把自己猜测的红叶的意图对浜畑讲了一遍,后者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浜畑想了想道:“也许是药效稀释了太多不够,也可能是毒性物质在高温下失活,幸好大家都没有出什么差池。不过侦探小姐你是怎么猜到的是“圣餐教派”对船员们动的手?” “那天检视案发现场时,就看到志真潤那些人围在煙石崇的尸体旁在啃自己手指,那时我便已经怀疑他们有食人的冲动了。” 五百川平静地道:“再联系到船员的失踪,以及今晚六点的圣宴,是他们在准备食材就很合理了。” 水倉喝了一通水,幽怨地道:“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是红叶你有计划的话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咦?” 五百川奇怪地看向他,“你没有领会到我的意思吗?所以你说我没人性是认真的吗?” 水倉注意到她那逐渐危险的眼神,打了一个哆嗦,“啊?我哈哈演戏嘛,我领会到了,真的领会到了。” 五百川满意地嘴角微扬,“很好。” 水倉憋屈得想哭,但是紧抿住了嘴。 “圣餐教派”残留的声音很快沉寂下去,弥雾餐厅内变得一片死寂,只能隔着破窗看见木梁塌下在火海中,时不时的还有噼里啪啦的餐桌餐椅的爆颤。 船员早早便设置了隔离带,使得火势无法蔓延。 此刻目的达到,灭火的动作亦是训练有素,随着水龙的扑入还有灭火器的逐步蚕食,废墟之上只升腾起嗤嗤的声响还有一片呛鼻的黑烟。 壁上漂亮的油画都已化为斑驳的墙漆或是灰烬,就连散落在地上的金银餐具却也变形,再也看不出当初的豪华洁净的景象。 船员们带上隔热手套,费力地推开焦黑的大门,只看见如同灯上的枯蝉一般两旁不断有黑瘦的骸骨剥落,走进去一看时,才见到无数的焦骸攀附在大门上,如同厚重的爬山虎,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船员们或许只感到快意。 即便被烧得只剩碳架他们依然认出了志真潤和小松田,这两人就是残杀八十余名船员的凶手。 他们狠狠地落下灭火器,顿时尸体的头颅轻巧地如同足球般飞了出去。 船员们情绪起伏很大,特别是望向那座已经倒塌的尸山,任谁知道自己的同伴被抓走抽肠吃了都是如此,更别提此刻的餐厅还漂浮着一片肉的焦香。 有的则是接受不了陡然怒吼起来,只有这样能让心里积蓄的情绪稍显舒畅。 “其实“圣餐教派”的背后还有財津指使。” 五百川不经意地提起道:“不过他的身边有内厄姆那样厉害的保镖,而且和我的关系也算不上糟糕,所以我不会帮你们对付他。” 三名船员代表互视了一眼,悲痛地道:“如果不是侦探小姐查清这起案件的话,恐怕我们连为同伴报仇、保证自己安全都做不到。” “您能帮助我们铲除这个以志真潤为首的邪教,我们就已经知足了,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还请不嫌麻烦、差遣我们。” 友田意外地看向水倉,水倉连忙插嘴道:“我们需要一些航空煤油。” “航空煤油?” 船员们虽然感到有些诧异,但还是立刻点头应允,“仓库里就有一些,我们会送到友田先生的房间。” 看着船员们失魂落魄地离开,浜畑有些困惑地道:“侦探小姐,为什么不把他们留下来?” 五百川瞥了他一眼反问道:“直升机上有那么多座位吗?” 浜畑立刻悻悻地闭上了嘴。 友田换了下弹夹,往外面张望了一下,发现已经有不少人闻烟而来,提醒道:“现在船上不太安全,弥雾餐厅被烧的消息肯定会很快传出去,我们不要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再转头他便看到水倉用不知哪里取来的绳子套中玻璃钢存放筒系紧,有些好笑地问道:“水倉先生,你不是要坐飞机的吗?” “两手准备。” 水倉讪讪笑道:“我现在稍微想通了,红叶或许来赴宴就是为了这被“圣餐教派”弄到手的救生筏吧。” 五百川不可置否,转身离去,一众人连忙跟上。 等到回到友田房间、也就是众人的小据点时,水倉和浜畑顿时累倒在地上,过了一会,水倉还爬到那架重机枪上,抱着感觉到了无以伦比的安全感,然后就晕了过去。 第两百一十章 末日之兆 一晚上的惊吓使得众人都睡得很沉,但即便如此还是被船上的噪声给吵醒。 就好像有人拿着刀棍之类的金属器物不停敲打着栏杆或什么的,连呼吸的空气里都充斥满了“乒乒乓乓”的味道,还有叩门声,如同警察查房。 水倉模模糊糊地爬起来喝了口水,透过猫眼往门外一看,只见一只满是血丝的眼珠正抵在猫眼的位置,试图往内窥探。 而相对的两个房间似乎也还有人在敲门,但令他感到惊怵的是,那个穿着睡衣困惑将门打开的女人,转眼就被抓住双脚拖倒在地上,尖叫着不见踪影。 而另外一扇门的男人看到旁边的这一幕吓得脸色骤白,想要将门合上,但却被许多人拿着好似从剧场密室里取得的刑具冲了进去,不一会就只传出凄厉的惨叫。 那些人咧着带血的笑容从房间里出来,脸色手上似乎还有脑花什么的,开始试图叩开其他的客房。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用武力突破,但客房的门和舱壁紧紧地嵌在了一起,并不是物理手段可以简单破开的。 水倉背抵在门上,不由得瞳孔颤抖,暗自吞了一口唾液,对众人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但很明显浜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势,他打开了电视。 只见随着电视荧屏的亮起,一串欢快的音乐也响了起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笹本船长那张可恶的笑脸,他猛地靠近镜头。 “各位游客,昨晚休息得如何呢?以清晨开始的美好一天,不如和无间号的船长一起先做做体操运动怎么样?” 他将身体拉远,一手在胸前一手斜向上,目光也仿佛深远地顺着手探向高空,不过转即他便嘻嘻道:“开玩笑的啦!说起来大家有没有觉得我和谁有点相似呢?” 浜畑额上青筋耸动,搓着手恼火地道:“我可以把这个家伙海扁一顿吗?” 五百川平静地沏着自己的茶,似乎也没有太在意煮茶时所发出的沸腾声响,在一边说道:“这是录制的视频,你冲他发火没有意义,我们的笹本船长此刻或许正在瑟瑟发抖地躲在船长室里。” 水倉抹了把脸,靠着震动的房门,对这群人的心大行径彻底绝望了,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神经脆弱的应该早就不活了,亦或是成为了那些教团成员了才对。 “别担心,水倉先生。” 友田眨了眨眼睛,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只见里面都是满满的长方形包装食品袋,以及以升为单位的水瓶。 他自满地道:“我这里可是有着不少的纯净水和军用压缩饼干,水可能只够我们半个月,但食物却是充沛到足以支撑半年。” “可我不想在这艘游轮上待半年!” 水倉炸毛地抱住脑袋,随即带着痛不欲生的表情走过去接了一袋,奇怪地道:“话说友田先生你真的是来度假的吗?而且你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将这些东西搬上船的?” “光是那架重机枪就已经很重,而且非一般方式所能运载了吧!” 友田咳嗽了数声,“防备海难可是登船的第一要素,就像是登上飞机要先了解怎么使用氧气面罩,现如今可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实话实说我可是在家乡的老屋下挖了核掩体。” 众人齐齐吃惊地瞪大眼睛:“什么?核掩体!?” 五百川面容隐在缭绕的茶雾之后,评价道:“如果是大伊万那种当量的话,其实友田桑你挖十米、亦或是十五米都没有效果,而且最重要的是,核辐射能污染地面地下的水源。” “如果真的爆发核战,辐射云会笼罩全球,遮蔽阳光,随之带来的是比经济大萧条恐怖得多的寒冷和粮食减产,三个月内97%的人类会灭绝。” “倒是有人提出人类可以将蟑螂作为食物储备,只是以现在人的免疫力,恐怕染上蟑螂携带的各种病菌又缺乏抗生素只会死得更为痛苦。” “还是和我一样喝茶就好,毕竟核爆人一辈子也就能看上一次。” 友田神色严峻起来,仿佛是将侦探的话当真了,默默坐到一边在思考新方案。 水倉欲言又止,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友田先生就这样略过了。 众人则是麻木地看向笹本船长的每日招呼过后、电视荧屏上所放映起的船上各处的图像,似乎不少地方都烧了起来,只不过不是昨天弥雾餐厅那样的大火。 穿着邋遢的暴徒似乎在破坏肉眼可见的一切事物,还有些怪人则是游走在各处神神叨叨,似乎在拉人宣传教义,派发着像是护身符一般的事物。 此刻游轮上已经如同世界末日了,到处都在发生着惨剧,强暴、谋杀亦或是虐待的事情在画面中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人哄抢扫荡船上的食物,酒液,甚至是一切可以用来交易或者要挟的资源。 五百川诧异地抬起眸子,余光向后瞥去。 “五百川酱,你的头发这里有些翘。” 未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倒没有因被塞糖的事对五百川产生惧怕,拿着自己的梳子帮她打理着发梢,嘴里咬着一个发圈之类的事物。 众人不由得回头看着这副美好而又奇妙的光景,慌乱迷茫的心情似乎也如呆毛一般被抚平。 只有水倉绝望地捂住了脸,很明显未梨完全不清楚昨天侦探随手将她扔进了何等危险的境地,虽然好像一切是计划,但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许侦探真的会乐见其成。 世上可不存在牙签鸟与鳄鱼的童话。 这时敲门声忽的响起,众人心中不由得一紧,只是门外的并不是那些怪异的教众,而是身穿蓝色工作服的船员,一个个都神色紧张打量左右,敲门的动作愈发急促。 浜畑连忙将门打开。 “侦探小姐。” 一群人逃难似的涌进来,为首的三名船员代表向五百川脱帽行礼,然后和每个人打着招呼,只是看起来很疲惫。 “应您的要求,我们找到了东西,只是现在那些物资全部被那些怪人给控制住了,我们尝试了一下也无法取出。” 水倉紧张地打听道:“哪些怪人?” 忽的这时走廊里的扩音器在一阵电流音之后发出了大笑,“哈哈哈现在无间号由我们“神目会”控制了,你们的船长也在我们手中,来,村形船长,给大家说句话吧?” 笹本建一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来,“神目会长法力盖世,神威齐天,大家大家还是听听他怎么说比较好。” “你们听见了吧?” 那道声音愈发得意,“船上的大小男女,晚上来游轮后方的游泳池参加派对,不来者后果自负,嘟——” 众人一阵无语。 “所以“圣餐教派”后面是“神目会”,这些人有完没完?” 浜畑感到苦恼地摇了摇头,“不过要说是“神目会”的话,我倒是猜到了是哪些人,而且我和他们也算是有些交情,或许我们可以通过谈判的方式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水倉听见游泳池时就反应过来,心中顿感恶心地道:“你该不会指得是” “是的。” 浜畑捂了捂眼睛,感觉精神上也还有遗留的创伤,“就是他们,侦探小姐也应该和他们认识吧。” 五百川反应很冷淡,并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饮着红茶。 只是听到这一连串讳莫如深的哑谜,未梨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那些披红戴绿的、亦或者在浴盆中穿着薄纱带笑飘过的老者,手不由得就是一抖。 吱。 装作木头人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伊佐木震惊得睁大眼睛,看着未梨梳子上的一团头发,以及差点将茶水泼到脸上的五百川。 她抬起手指眼泪都快笑了出来,只是没敢出声。 未梨此刻也将目光从水倉桑的身上移回到手上的梳子上,心脏不由得骤停,她又看了看眼前在沙发上丝毫未动的背影,轻喘着气试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将头发从梳子上清扫下去。 只是转即她便和那双冷冷的眸子对上,这一幕也被其收入眼中。 这毫无疑问是罪加一等。 “啊咦?”未梨白皙的额上渗着细汗,本来偏了偏脸想做出一副纯良的表情,但感觉现在真的很难脱罪,于是转而辩解道:“五百川酱你的发根好像有些松啊。” 五百川眉头扬了扬。 她一把抓住未梨的衣襟,猛地一扯使其身子越翻沙发倒在自己怀中。 未梨脸颊微红,感觉现在两人的姿势也太暧昧了些,再加上五百川酱是这样的美人,又捧起了自己的脸颊,不由得有些胡思乱想。 她又把自己耳边的长发捧了起来,然后将发梢在手中拨弄着。 “五百川酱这样是不可啊!” 未梨小声呢喃的声音转眼便化为了惨叫,她惊恐地扭动试图摆脱恶魔的魔掌。 “这才是第一根,你急什么?” 五百川将未梨的头猛地按在自己的腿上,随手扔掉拔落的头发,平静道:“还有十四根。” 未梨脸都被挤得嘟起,眼里夹着泪光,“我错了!我错了!五百川酱!可以打个折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只是虽然口上认错,手上却没有认错的意思,一直阻挠着五百川再度下手。 第两百一十一章 登船 于是。 两只腕关节被扣住,同时一声脆响。 “啊!!!” 一旁看着的伊佐木,其脸上兴奋的通红逐渐变成煞白,此情此景,她很容易和未梨共情。 “太过分了,五百川酱!明明你自己思考问题时也有拔的。” 未梨不敢再去挡了,只能大喊一声后紧闭眼睛,咬紧牙齿,默默承受着这片苦难。 “我当然有权伤害我的身体,可你准备好了代价了吗?” 五百川嘴角噙着冷笑,并没有因为未梨放弃抵抗就停手,而是一根根地拔下去,毫不手软。 众人见到侦探将拔头发这件事说得和至暗审判一样,也不由得脸庞抽动。 很快事件以未梨身体颤抖、蹲在墙角泪流满面落幕,大家重新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并不认为客人您们的谈判计策会有用。”船员代表们提醒道:“那个“神目会”虽然还是剧院时出现过的那些客人,但他们的样子又变了很多。” 浜畑不信地撇了撇嘴道:“再变能变到哪里去?相信我,他们和志真潤那些坏到极致的权贵不一样,身上有的只是庶民一些见不得光的小癖好而已。” 船员代表叹了口气,“既然客人您们下定了决心,我们也就不再劝说。” “不过您们需要注意的是,船上多了一批不明身份的外国人,也许是昨夜趁乱登船的,都携带了武器,不似善类。” 水倉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惊讶,“外国人?” “是的。” 船员代表忧心忡忡地道:“这些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说不好还是海盗。” “也有可能是財津的手下。” 水倉联想到了内厄姆,若有所思地道。 “依你的感觉,还要等多久!?” 財津暴躁地冲着内厄姆吼道:“干脆将整艘游轮清洗一遍,不怕他们不出来!” “不要冲我发火。” 内厄姆慢条斯理地道:“顾客就是真主,气过头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他完全是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态,甚至将一颗樱桃以各种奇妙的姿态玩弄于舌尖之上,甚为鬼畜。 財津很怀疑这家伙猛汉的成分到底有多少,比起上场作战,其阴毒的计策倒是一套一套,可惜好像都没有起到什么成效。 而他花钱雇这些家伙是来打硬仗而非看乐子的,此刻的耐心当然耗尽。 他语气很不客气,“需要我提醒你,工钱不是日结,而是任务酬劳吗?” 内厄姆无语地抬头,財津都说到了这份上了他自然也不能再充耳不闻,雇主的耐心有时候真是不能指望,而且还喜欢外行指挥内行。 杀手行业内卷严重,但保镖这块却也是一堆烂人烂事。 “你先是觉得那个友田可疑,让我直接将他除掉,结果别人早有防备,使我死了几个手下;我又准备借刀杀人,然而你为了取信那个女侦探,转头就把舟茂是怎么死的给说了出来。” “而我说守在各个地方观察以静制动,你却非坚持船员有问题,结果不但没有一网打尽,反而那个什么教派被人一把火烧了。” “不过那倒是一件好事,你们霓虹人还真是恶心,竟然吃人,我们最多也就视频砍个头什么的。” 内厄姆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吗?那些凶手把你的想法给摸透了,甚至在利用你。要我说的话,那个一直在调查案件的女侦探最为可疑。” 这个家伙竟然还敢和他抱怨,而且把问题全部归咎于他的身上,这要是在自己的会社的话。 財津涨红了脸都快哮喘发作,在周围几个情人的好一阵安抚下才咬牙忍了下来,“你说五百川侦探?呵呵,你倒是说说她可疑在哪?” “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才极为可疑,我不太喜欢危机之下仍然很冷静的人。” 内厄姆瞥了財津一眼,“当然不冷静的也谈不上喜欢。” 財津快被这个狂妄自大的雇佣兵给气笑了,他一定要在暗网上打差评,而且是那种描述下水道的差评。 但此刻他偏偏还要依赖安抚着这群人,真不知道谁是出钱,谁是该干活的人。 内厄姆站起身来道:“如果你认可的话,我现在就去把那个侦探还有那个军官友田一起给宰了,说不定还会有些意外收获。” 財津愤怒地吼道:“当然不行!” 内厄姆于是无可奈何地又坐下,“我是真不明白了,杀整船的人可以,杀个侦探却不行。” 財津抬起哆嗦的手指指着他,随后抓起一个水杯在女人的尖叫声中摔碎在墙上,终于忍不住道:“蠢货!那个侦探是我探路的棋子。” “哦,你是这样想的。” 内厄姆摇了摇头,“但我需要提醒你一句,尊敬的雇主,以她那厉害的本事,到现在为止可什么也没查出来。” 財津想都不想便冷冷回道:“所以你找出凶手长什么样子了吗?” 内厄姆被他这句话惊得呆住,什么都堵塞在喉咙口了,他可是收了钱的无关者,和这些原本在船上的人能一样吗?越聪明的人越不能信任,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这老头就像是被那个女侦探给迷了心智一样,不过看看他的几个情人,倒是很好理解。 財津平复了下心情问道:“你的手下都上船了吧?” 内厄姆皱了皱眉头,本想说这样他们可就没有退路了,但是財津不想听他说话,见他点头便以一句“很好”将他打断。 財津绷紧脸庞道:“你按照我的安排认认真真地执行一次,任务结束后我给你双倍的佣金,可以走暗网,也可以走不记名账号、没有抽成地流到你一个人的手中。” 内厄姆惊讶了一下,权衡着利弊,要是这个霓虹客户这么大方的话,那些不满倒算不上什么了,别说让他做傻子,做狗也成啊。 “第四幕过后,如果侦探还没有找出凶手,给我动手,游轮上不要留一个活口。” 内厄姆吹了口口哨,以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兴高采烈的表情竖起了大拇指,“放心吧,boss,鸡犬不留是我们的看家本领,您指哪打哪!” 財津憋着气凝视了他有一会,最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攥紧了拳头。 第两百一十二章 狐朋狗友 “赫赫赫赫” 意义不明的笑声之中,一个女子被捆在一个细高的转轮之上不停发出带着颤音的尖叫,高速的旋转使得她的衣衫凌乱,头发蓬松,高跟鞋半挂在足尖上,和凸起的平台磕磕碰碰。 即便她想呕吐都没有机会、极为难受,旁边一左一右推着推杆的老者却也没有停下的念头,他们弓着腰踮着脚小跑,活脱脱就像是两个小鬼。 当来到这里的侦探一行人看到女子的面容时,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是玲子,没想到又在这里见面,她究竟是有多倒霉。 他们转过头向一边看去,不出意料地也发现了被王座上的老婆婆笑嘻嘻揽在怀里、战战兢兢的笹本健一,眼前的场景信息量过于巨大,使得众人都不由得震惊地抱住了脑袋。 什什么情况! “派对还没有准备好。” 高坐的老婆婆慢条斯理地睁开一只眼睛,“你们来得太早了,请回吧。” “咚!咚!咚!” 她两旁如同仪仗队一般的老爷爷们严肃地握着木棍敲击着地面,“听见没有,你们这群无礼之徒,再不离开,等到神目大人的眼睛完全睁开,你们就要倒霉了!” 水倉感觉思想混沌,大脑一片剧痛,这些天的船上生活简直不停地在模糊他对于常理的认识。 只见那个老婆婆肤色接近一种如同墙灰般的霭色,脸上不知道是擦了妆粉还是什么,乌眉红唇,还戴着印第安酋长的羽冠。 未梨有些好奇地靠近,对老婆婆进行仔细的打量,“您是准备进行化装舞会吗?那些,您是从哪里弄来的?” “放肆!” 老爷爷们齐齐怒目而视,一拥而前,“那是神目大人生来就有的宝相!” 宝相? 五百川的嘴角却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偏过了眸子。 “咄!” 老婆婆陡然从王座上站起,猛地逼近未梨的脸,睁目弹舌一声大叫。 未梨被吓到“呜哇哇”了一声一缩脖子,然后被老婆婆的手指狠狠点在眉心,不敢动弹,也不敢再说话了。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僵硬。 “你,唉,是个不幸之人,你渴望温暖,却只能在重负下舔舐伤口,有缘者皆与你无缘,一切对于你都是抓不住的铃声。” 还没等及未梨思索她是什么意思,老婆婆忽的又闭上眼睛,转身慢吞吞地回到座椅上。 “现在感受到了神目大人的神力了吧。” 老爷爷们怜悯地看着侦探一行人道:“今日份的卜算已经结束了,你们谁想体验的话明天再来。” 所以这就是神力 注意到老者们得意的表情,水倉不由得捂住了脸,感觉窒息地道:“但我们不是来算命的啊!” “什么!” 老爷爷们震惊一瞬后从各种地方掏出了各式的小玩意,从腋下掏出一盘将棋的还算能够接受,令侦探一行人呆住的是有一个从裤裆里掏出了两米多长的冰冻旗鱼。 就这样一节一节地双手给拉了出来。 这些老者嘿嘿笑着笃定地道:“所以你们是来进行旗鱼仰躺式冲浪比赛的吗?” “旗鱼仰躺式冲浪比赛?” 水倉不敢置信地想要通过睁圆眼睛来检验旗鱼是不是道具,随即喃喃道:“也不是,话说这比赛究竟是什么?” “行了,快点让我来说。” 浜畑无语地推开水倉,从他身后钻出来,兴高采烈地朝着台上的老者们打着招呼道:“哟嚯!还认得我吧,幡田,中条,嗯,你们一众老头老太。” “哦,原来是前途可期的你这小子。” 老者们忽的齐齐换上了一副正经的漠然脸,“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呸!别把我和你们家儿孙混为一谈!”浜畑愤懑地道:“之前我们不还是称兄道弟、一起偷看红” 他猛地刹住话头,胆战心惊地瞥了五百川一眼,“红衣女子的吗?” 一提到这件事,装模作样的老者们果然兴奋得脸色通红起来,如同老不羞一般上前揽过他的肩膀道:“刚才这是试探有没有人假扮你的相貌,如今船风日下,不可不防啊!” 他们摇头怜悯地叹气道:“毕竟像我们这样貌若天仙,人人都会羡慕嫉妒想像我们一样。” 众人默默地看了眼妖娆如柴的老者们,又看了下浓眉黑眼、身材矮小的浜畑。 浜畑臊得脸颊泛红,在如刀子般扎着后背的目光下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只得咳嗽了两声试图掩盖或打断他们的话。 但老者们并没有停下的念头,好不容易人多热闹起来,不像以往孤孤单单飘在浴场里,难免回头审视着来者中的男性,特别是中牧。 不久后他们便鄙夷道:“看看现在的年轻小伙,长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中牧虽然说从没因自己长得好看而自豪过,但也没遇上过有人骂他丑,特别还是这样一帮人,顿时脸色一阵变化捂住了口,勉强才将呕吐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浜畑将头埋得愈发低了,私自聚在一起的时候意淫膨胀倒是很愉悦,但这种情况下无亚于开庭审判。 只能说他的脸皮和自我认知还远远没有修炼过关,直至老者们红颜枯冢一般的地步。 不过形势如今在“神目会”的手中,他也只能恬着脸附和道:“把这些丑八怪姑且放在一边,我来是想向你们借点物资的。” 老者们互视了一眼冷不丁诡笑着道:“哦,那么这项物资是不是航空煤油?” “对!” 浜畑转而瞪大眼睛震惊道:“嗯?你们怎么知道。” “那些船员们就是替你们办事的吧?很可惜有几个跑得不够快。现在我们既掌握了船长又掌握了船员,当然什么都知道。” 老者们拉着他一步步登上台阶,随意道:“好兄弟嘛,好说,但之前也有提过,借“钱”免谈!” 浜畑没想到竟被这些老家伙抓了个先手,不过按照他的经验也只需要再软磨硬泡一下,这些老头耳朵根子浅得很,是时候在侦探小姐的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让她刮目相看了。 他谄笑道:“嘛,你们把这些东西拿在手里有没有用,通融通融嘛!” “通融?” “对,通融。” 浜畑和周围的一群勾肩搭背的老者互视着哈哈大笑起来,气氛别提多融洽,以致于一把一把匕首陡然从身旁老者的手中溜出来抵在了他的脖颈,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其他的人则是一部分抓紧了他的手臂,一部分抬手指着侦探小队的众人威胁道:“不要动!你们都不要动!不然这个死胖子的小命立刻玩完。” 侦探小队的众人显然没有预料到眼前发生的惊变,震惊地僵在了原地,耳边只余玲子的尖叫还有老者们的冷笑。 浜畑迷茫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是第二眼,“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很担心被挟持住的浜畑,但水倉更对这个笨蛋口中的“关系很好”感到了困惑。 “你!那个叫友田的!我们知道你是个神枪手!” 老者们冲着将手探向怀中的友田紧张喊道,“把枪慢慢取出来,然后当着我们的面扔在地上!” 只见到池面上的木盆里,站起了一个个的身影,而背后门口的位置,也被一群人身形重重叠叠的挡住。 “看来他们对我们打探得很清楚!” 水倉环顾一圈,无奈地举起双手道:“我们完全落入了圈套,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友田的确是将枪取了出来,但手臂却展直,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枪口指向那群老头,奇怪道:“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那个胖子的死活和我友田孝太有什么关系?” 然而下一刻匕首便在浜畑那肥厚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其遭受到的惊吓远超于疼痛,浜畑发着抖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我说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老者们却始终无视了人质的问题,厉声朝着侦探一行人道:“我们没有开玩笑!不想你的同伴受伤害的话,就把枪给扔出来!” 见到浜畑似乎并没有刚烈殉队的冲动,友田无奈地把枪口掉转半圈指向地面,耸了耸肩膀道:“好吧,其实待了这么久,就算是头猪也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浜畑带着哭音道:“我真是谢谢你了,友田桑。” 友田点了点头,“不用谢!” “把枪扔掉!” 友田见好像拖延也不会有什么场外援助,也只得关掉保险将枪丢到地上,随即旁边有人上前将枪一脚踢进水中,彻底断绝了友田的希望。 “还有你,绷带男!” 水倉意识到对方是说的自己,脸色不由得一黑。 的确他的半边脸上都扎了绷带,看起来会有些奇怪,但他是受伤了又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这些老东西还真是不积口德。 老者们命令道:“你过来!” 水倉困惑道:“为什么要我过去?” 老者们再度将威胁的刀尖刺进去了一些,只是流血依然流得不是特别明显,不过浜畑的哭嚎声却突然变大,也不敢低头看,估计是以为自己的半边脖子都被割掉了。 第两百一十三章 俘虏 “好了,停止伤害他,我会配合的。” 水倉举起双手,无语地一步步走过去,并且迈上台阶,“你们是把浜畑当成万能法宝了对吧。” 老者们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他们在水倉到达王座下两级台阶时就将他一把控制住,然后迅速地搜身,竟然将那一张赌场里获得的纸以及m9手枪都给找了出来。 注意到水倉铁青的脸色,老者们得意地道:“你们的同伴情谊还真是深厚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水倉挣扎了一下,随即在m9抵到太阳穴后停止了动作,只是感到惊怒和不可思议地道:“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身上的东西。” 老者们嘿嘿笑成了一片,“那当然是要感谢我们在你们队伍中的内应。” 中牧吃惊地发现众人齐齐地看向的是自己,就连五百川也瞥过眸子不曾例外,他不由得感到委屈,自己的风评有那么差吗?不就背叛了一次吗? 趁着中牧船助吸引仇恨,伊佐木飞快地从众人身边溜走,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经是在那群老者的旁边。 她还不忘骄傲地仰起脸,挺起傲人的胸膛,恶狠狠地瞪了五百川一眼。 水倉转头看向伊佐木,震惊道:“竟然是你!你又怎么会知道?” 伊佐木轻哼一声,“你们自己给我听的,怪谁?” 水倉回想到发现信息时她的确是在旁边,但应该是昏迷的状态,疑惑道:“你难道不是被红叶给喂了“夕颜”” “八——嘎!” 伊佐木做了个鬼脸道:“赌场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对我这个金牌荷官有用!都是装给你们看的啊,八嘎八嘎八嘎!” 水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这意味着利用直升机逃跑的计划全部被伊佐木给听到,并且很大可能泄露给了这群“神目会”的人。 要说为什么这么做的话,恐怕目的只是为了单纯的报复。 “真以为本小姐那么轻易地就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么,死侦探!” 伊佐木大笑了数声,但在五百川的紧盯下她的红唇逐渐合上,笑声小心翼翼了许多,但很快她就认清自己今非昔比,心里给自己打气攥紧拳头忿忿道:“你看什么看!” “没什么。” 五百川偏过眸子,“只是有些意外你竟然被送进弥雾餐厅的厨房还一声不吭。” 伊佐木顿时脸色变得惨白,想到了昨天看见那个恐怖厨师分割人体时吓到失禁、动弹不得的悲惨经历,顿时怒不可遏地道:“我也要把你倒吊起来!” “不,不单单是倒吊起来,而且要喂了“夕颜”给外面的那群饿狗!让他们把你轮个千百遍!” “哦。”五百川点了点头,“那还真是恶毒。” 伊佐木闻言气到大叫道:“你这个死侦探没资格说别人恶毒!” “等一下,伊佐木小姐,那样对待侦探小姐可太浪费了。”老头们色眯眯地看向五百川道:“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请她穿上薄纱表演舞蹈,她一定能成为今晚派对的主角的。” “怎么可以这样!” 伊佐木瞪大眼睛,气呼呼地道:“你们说过事成之后会把她交给我处置的。” “但是问题在于,我们现在才发现,你所说的侦探小姐就是我们经常在浴场里欣赏的那道身影。” 老者们摇摇头道:“我们可不能让我们的初恋、一位倾慕我们的女士受此折辱。” 伊佐木都快要抓狂了,这群人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他们知道自己对侦探反水承担了多大的压力吗?不趁她病要她命自己之后会很惨的啊! 她抬手一指五百川提醒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她会倾慕你们了?天啦,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老者们神情逐渐变得不悦,觉得伊佐木的无理取闹很不讨喜。 五百川则是在一边点了点头,“倾慕,非常倾慕。” 伊佐木不敢置信地瞪眼过去,感觉心中那座坏到透顶的黑山形象都崩塌了,这个侦探,说这种话不要脸的吗?她的骄傲呢! 但老者们却对五百川的表现很满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既然侦探小姐也同意当舞者,那事情就这么定了。” 伊佐木气到发抖,咬牙问道:“那其他的这些人你们准备怎么办?” 老者们示意会众上前把放弃抵抗的一群人捆绑起来,兴致高昂地安排道:“嗯,这个友田要是肯真心归附的话,可以充当护会的镇场。” “这个老男人光看半张脸的话还算可以,倒可以充当派对暖场的伴舞。” 水倉脸色更黑了,感觉这是近二十年来他听到的最具侮辱性质的话了,只希望他们说的是自己缠了绷带的那半张。 老者们又看向未梨。 未梨惊慌得连忙举起手来,“我也可以跳舞,其实我跳舞还很擅长的呢!” “啊呸!” 老者们忿忿道:“真不要脸,你也配!在一边给来宾们端茶吧!” 未梨舒了口气小声嘟哝道:“这样更好。” “至于这个年轻人。” 老者们抱臂摇了摇头,仿佛面对的是一块百无一用的材料一样,感到难办。 中牧自然是兴奋激动得找不到北,没用的话最好,留在这里多半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嗯” 王座上的老婆婆忽的发出一声沉吟,朝着相貌俊秀的中牧勾了勾手指。 中牧脸色骤变,因为他注意到在老婆婆腿边娇柔卧着的笹本拿着手巾抹着眼泪,朝他露出了悲痛而又怜悯的表情,整个大叔比起之前突然消瘦了好多,堪称皮包骨头。 “哭什么。”老婆婆不满地道:“有新的童男,在会中姐妹的宠信下,你的压力也会少上很多。” 中牧的心情彻底绷不住了,差点一跪到地上,他惊恐地望向旁边的侦探,悲鸣着用加密通话求救道:“侦探小姐!help!!!” 五百川瞥了他一眼,又环顾了左右一圈,很是平淡地喊道:“有人来救我吗?有人来救我们吗?真下真的没办法了,我们要被玩弄至死了,呜呜呜,大家自求多福。” 这串堪称是求救界之耻,连哭泣声都是棒读,写满了侦探的敷衍。 中牧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涌出来,有些怀疑侦探落入这种受人所制的处境,说不定现在还很开心! “不!不要!你们,啊!放开我!” 第两百一十四章 阴谋 看见同伴们都被押了下去,浜畑感觉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即便匕首抵着脖子,他也不由得悲愤大喊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无冤无仇吧!” “亏我还觉得你们是群好人!” 老者们奇怪地打量着他,如同打量傻子一样,“这船上难道有所谓的好人吗?而且你是不是太小瞧活命的诱惑了?虽说年纪越大,就越多苦痛疾病缠身,可也没谁轻易想死。” “现在直升机和救生筏都在你们手中,我们只是拿了东西,没把你们祭天就已经很仁慈了。” 他们嘿嘿笑着,“这样吧,当你的同伴服务的时候,你就充当观众好了。” “混蛋!!!” 大骂着的浜畑只感到眼前一黑,似乎是被套进了什么麻袋,然后就是一记落在后脑勺的重击。 等到麻袋被解开,一盆凉水泼到浜畑脸上、他浑浑噩噩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高高绑在了柱子上,离地至少有两米,而此刻已经是夜晚,这片泳池也变成了萤火飘舞的浴场。 “诸位亲朋好友,诸位尊敬来宾,欢迎来到“神目会”的狂欢派对。” 幡田翼以一副一本正经的脸色,以及一身如同火鸡一般很难不引人注意的奇异衣裳立于池面上倒扣的舟盆之上。 而池边黑压压的人群则是神色动作都十分僵硬,像极了在长辈面前的小孩,不得不至少表现出附和的笑脸。 “或许有人要问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举办这种派对是否合适。” 幡田翼自顾自地鼓起掌来,“问得好!” 众人脸色一黑,根本就没有人问好不好。 “人生苦短啊,我的朋友们,想想看,当你回想你的一生的时候,发现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时暗恋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她却与你毫无瓜葛,交到的朋友,也都各奔东西。” 潘田翼轻叹一声道:“世界的确很精彩,但精彩却与你无关,这样枯寂的一生,不是你们年老后回头想要看到的吧。” 众人中忽然有一个人举手说道:“那个,其实我身边的妻子,就是当年的班花,如你所见我还算年轻,而且事业有成。” “什么!何等无耻之徒!” 幡田翼震惊地瞪大眼睛看向那个一身西装的翩翩男子,愤怒地抬手指道:“把他给我吊起来!” “啊?你们要干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男子惊叫之时顿时就被一群人一拥而上,还没逃到门口便被剥了大半衣服只剩一条四角短裤,套着一只脚踝被倒吊在了上空,他的妻子震惊呆滞地仰头看着这一切。 潘田翼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我问一遍,你们这里没有首相吧?” 见众人战战兢兢没有反应,他微笑着道:“很好!” 随即他脸色一变训斥道:“你们知道自己和首相的差距有多大吗?那在头脑上堪称是物种上的差距,即便让你们重回过去操作一千遍一万遍,你们也不可能成为首相。” “因为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 他端起一边小台上的水杯漱了漱口然后直接咽了下去,喉咙顿时润了很多,“但你们还是有追寻自己精彩的机会,那便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及时行乐。” “你们只能活六十年、八十年、一百年,到点就死,绝不拖延,什么事情没做就是一件遗憾,什么事情做过了便是一项里程碑,至于社会怎样要求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众人嘴角抽搐,看了看奇装异服的潘田翼,又看了看摇曳着身上红绿薄纱、似乎极为愉悦的老头老太们,所以这就是你们变态的理由? “当你放下了活着这项沉重的任务,而是拾起了去体验、去见证、去歌颂的念头,你便不再被你那卑渺残弱的躯体所局限了。” 幡田翼充满激情地说道:“你将成为创造你自己时代的伟人!” 说得很不错,但看看现实中呈现的结果就能惊觉这些家伙是真的疯了 人们表情麻木,好像比起这些家伙,还是志真潤那群权贵更为靠谱,即便他们有着吃人的恶习。 这可真是一个可悲的事实,毕竟人类社会的稳定和强大需要牺牲,没有牺牲者存在的社会,不能称之为社会。 陡然间火把亮起,众人这才发现浴场那透着星光的高处已经被蒙上了一层帷帐,到处张灯结彩,只是“神目会”老者们的品味实在是让人无法恭维,他们硬生生地将这处静谧唯美之地布置成了像是青楼妓馆。 火把伴随着老者们奇特的舞步欢快地舞动起来,上下起伏宛若长龙。 “乌拉拉,乌拉拉” 老者们围着人群唱动了几句感到有些不对,都神色僵硬地停下转头看向潘田翼。 潘田翼优雅地将手举到头部右侧,拍了拍道:“dj!” 随着琴键鼓声的笛声响起,场面的气氛顿时不一样了,就连空气也变得欢快起来,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应和着吹起了小调。 “乌拉拉~乌拉拉~乌拉拉乌~” 老者们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以螺旋翻飞的身形四面插入人群之中,男士们不过一眨眼睛,身边的妻子或者是同等地位的伴侣就已经不见。 他们刚想对横刀夺爱,跑得飞快的老头们惊呼大叫时,怀中已经躺进了一个个伸臂抬腿、浓妆艳抹的老太太们,伴随着迎面飞来媚眼的还有嘟起一啵的嘴。 他们一时间吓到失声,手臂顿时便松开,但是老太太们动作灵敏,反手就是将他们的领带抓住,看着那迎面扑来的烈焰红唇,顿时一声声再难压抑的惊恐“啊——”声穿透壁野。 未梨倒觉得这场派对挺有趣的,已经不能叫做别开生面了,应该叫做让她大开眼角。 她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空隙之间,盘上是她自制的奶茶,为了不让她偷懒,“神目会”还专门派了一个嬷嬷监督她的工作。 由于这个嬷嬷信笃基督教,自然不可能参与这场狂欢,只是双眼如隼,盯得未梨心头发毛。 未梨看到眼前满脸唇印、目光中写满生无可恋的中年男性,连忙询问道:“您需要饮品吗?” 中年男性目光飘到她的身上,涣散的焦距逐渐凝聚,脸上逐渐升腾起惊喜,猛地点头。 然而一双鹰爪般枯瘦的手从两边合住他的脸,迫使他一度度转向正面。 老太太目光中带着厉色地瞥了未梨一眼,仿佛说着小婊砸快滚,未梨连忙缩了缩头,将奶茶递过去跑出一段距离。 但老太太重新望向男子的眼神却充满甜蜜,“亲爱的,看,奶茶,让我来喂你。” “啊,别!不要啊!” 男子用双手抵住那张如同老树一般的脸,但却无法阻止那张含了奶茶的嘴下压,即便那张脸已经被手指勒得有些残念了一样。 未梨睁圆眼睛看着老太太的嘴终于压到位置,顿时男子发出了“呃”般要当即去世的声响,瞳孔剧烈颤抖,奶茶从他的嘴角边溢成两条线。 似乎是对男子始终紧闭嘴唇有些不满,老婆婆陡然变成了猛吸,顿时男子的防线被攻破。 “夫——滋!” 男子的身体如同触电了一般抽搐着,仿佛整个肺里的空气连同着灵魂都在被吸走,数分钟之后老太太终于停下,一手捧着倍感滋润的脸颊,一边拖着男子的手臂走向浴盆。 未梨不由得心生感慨,真好啊,这个年龄了还在追求自己的爱情。 看着一对对年龄差异迥大的伴侣欢享宴会,幡田翼满意地点点头,向五百川问道:“侦探小姐觉得我们的派对怎么样?” “挺好的。” 五百川感到有趣地道:“劫富济贫之举,可以说是末日最后的乌托邦。” 伊佐木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还真敢说!眼前简直是一片人间惨象,没听见那些人的哀嚎声吗?还乌托邦? “果然侦探小姐是懂我们的。” 幡田翼兴奋地感慨道:“像侦探小姐这样尊重和欣赏我们价值的人不多了,可惜要眼睁睁地看着您死在这。” 五百川挑选着眼前“神目会”的老者们准备的舞蹈服装,好奇地问道:“怎么说?就因为你们这些人抢走了水倉的计划吗?” “当然不是。” 幡田翼微笑着道:“而是因为我们会送您去死,当然不止是您,而是今晚汇聚在泳池的所有人。” 五百川平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听到的不是事关自己的重要事情,只是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幡田翼十分得意,“侦探您一行人因为掌握求生的通道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不对同样的遭遇加以防备?” “提前除掉潜在的竞争者,是必要的事情,而在这件事情完成之前,我们可不会盲目地去做起飞的准备。” 五百川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的那些普通会众也是一样的待遇?” 幡田翼嘿嘿笑了数声,“谁让他们是知情者呢?生若昙花一现,我想此刻他们去死,也会感觉命超所值吧。” 五百川点了点头,“很合理,只是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说出去?” 她又瞥了一眼不安的伊佐木,“而且还有她呢。” 第两百一十五章 舞蹈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幡田翼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摊开手遗憾地道:“以我们个人的角度,都很希望侦探小姐您能活下来,只是为了集体的利益,却只能如此。” “好了,该您上场了。” 潘田翼微笑着,抬起了枪口,很显然这趟路程没有商量。 五百川瞥了一眼外面所漂浮在浴场中央的木制帐台,有点像是用多余的浴盆临时建造的,整体并没有多少美感。 她旁若无人地换着衣物,即便眼前有伊佐木和潘田翼一直在看着也没有在意,甚至还有闲心调整了一下额前的刘海。 伊佐木不由得有些羡慕侦探那白皙的肌肤,不是那种缺乏光照的苍白,而是那种饱满的玉脂般的荧白。 身材也无可挑剔,从顺滑的后背到无论是大腿还是小腿的弧度,都充满了锻炼过的美感。 这样的人,的确配得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侦探裙衫内贴身的并不是内衣,而是一圈圈裹胸以及裹臀的白布,白布交缠着甚至到了大腿肚,倒是将曲线贴身勾勒得足够诱人。 潘田翼也有些意外,拿手背擦了擦流下的鼻血,笑着道:“没想到侦探小姐竟然暗地里有着这样的癖好。” 五百川平静地勾起一截布尾,仰首向后微侧过眸子,“需要吗?” 潘田翼差点就被那双眸子和那句话勾走了魂魄,连枪口都抖了一下,“不,如果您喜欢的话,这样便好。” 伊佐木撇了撇嘴,一阵无语。 这种情况这老头竟然忍住了,可以说这群变态的脑回路还真是异于常人。 不过一想到轻蔑地把自己放在手心玩弄的侦探,此刻要如同可怜的优伶一般在台上对众人卖艺讨好,她的报复欲倒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五百川将布尾重新埋回腰间,披上那不好评价的薄纱,迈着赤足顺着吱呀发颤的木桥来到帐台之上。 潘田翼赞赏地看着这一幕,她脚边是银白色的星子鱼,薄纱边飞舞的是朦胧的点点荧光,天穹是披着宛若晚霞颜色的夜幕。 她看起来竟然妖异得圣洁,虽然那裸露的衣衫和圣洁谈不上是半点关系。 要是她的舞还跳得不错的话,那“神目会”还真是获得了一个不错的人偶,怎么说自己也算得上是和喜多川或者是秋元康一个层级的人物了。 水倉抬起头见到红叶的时候不由得瞪大眼睛,即便是被强加了老者们的恶俗审美,此刻的她也诱惑得让人移不开眼睛,那姣好的躯体透过薄纱若隐若现。 他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再看,让他意外的是红叶竟然会乖乖穿成这个样子而不做任何反抗,包括在浜畑的性命受到威胁也是。 说不定侦探是把外冷内热的玻璃刀,只是无论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水倉还是欲哭无泪心中感到很凄凉的。 虽然水倉并不敢打量她,五百川倒是认认真真地把水倉给打量了一遍,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道:“原来男人的身体能有这么大差别,我倒是明白未梨到底喜欢你哪点了。” 水倉差点一口血给吐出来,脸色通红,羞耻地如猴子般捂住了裆前,心情复杂地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开玩笑吗,红叶?” “我没有开玩笑。”五百川一本正经地道:“很有研究价值。” “不过捂裆捂不了腚,有时候代表了一个人如果犯下了罪行,即便洗心革面也无法再重新做人。” 这熟悉的尖锐味道竟然让水倉喘回一口气,但他依然心情沉重,除了台下的奇怪眼神,还有未梨和浜畑亦在一下一上地一脸悲凉地望着他。 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多少尊严的。 不过红叶的出现倒是吸引走了绝大多数的注意。 “咦?侦探也被他们抓住了?” “那个危险的家伙剥成这个样子倒是挺漂亮的嘛。” “啧啧” 未梨手里的托盘摔在地上,捂着口,眼睛泛泪,浜畑也是愤怒地涨红了脸、更加奋力地挣扎起来。 友田倒是十分平静,目不转睛,虽然不知道未梨和浜畑在想些什么,但绝对和台上的那位南辕北辙,大姐大早已将女人的身体,以及他人的眼光置之度外了。 所以既然大姐大并不在意,为什么不趁能看的时候多看看,趁她还没有表演起“得意”的舞蹈。 水倉愣了楞,看着五百川高举起双臂,然后曲腿如同在踱步的时候将手臂展直,如同重复,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节奏。 “你在干什么,红叶?” 五百川目不斜视,很是认真地回答道:“跳舞。” 水倉感觉大脑有些发烧,心想着也许这只是红叶在进行热场动作也说不定,然后见到红叶双手转圈摆动着滑向一侧,然后陡然一个劈叉,随后又手撑了下地面,如同t字型倒转过来。 她真的会跳舞吗?要说是不会的话,一般人肯定做不到如此灵活,但若要说会的话,眼前的一幕真的难以形容,给他幼小的心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他不由得伸出手结巴道:“你别跳了,好傻,红叶,真的。” 舞台下的观众差不多也和他一样的僵硬和呆滞,就连怒吼着的浜畑以及擦拭泪水的未梨都停了下来,甚至是dj,墨镜都滑落露出了震惊的双瞳。 只见红叶背靠地面,抱紧蜷缩的双腿,犹如陀螺一般旋转了起来,随即叉抬腿一个翻身跃立,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得意得很含蓄。 随后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太空步以及几个在半空中的翻跃,她的脚尖宛若在打着节拍,双臂飞舞,短发肆意飞扬。 dj墨镜滑下,似乎是第一个get到了她的点,双手提振之后猛落,耸着肩膀一曲《zonipreferite》弹起。 “vocal,percussion,on,a,whole‘nother,level!” “ing-from-my-mind!” “vocal,percussion,on,a,whole‘nother,level!” “ing-from-my-mind!” “i” “want,golden-wind” 魔性的音乐伴随着魔性的舞蹈,一时间水倉也不由的一下下地点起头来,随后在人群之中扩散传染,一时间所有人都跟随着节拍甩着头,以宛若黑帮的姿态迈着诡异的步伐。 时不时地就连几个高难度的高叉腿动作,都没有人掉队,但黑暗之中似乎阳光刺眼,空气亦变得扭曲起来。 “oh,iwant,golden-wind” 情不自禁地跟着动了起来的潘田翼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难以置信且余悸未消地拉上帘子,转而看向旁边的伊佐木。 第两百一十六章 契约 “伊佐木小姐。” 幡田翼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脸色,努力不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所影响,露出了微妙的微笑。 他将手搭在伊佐木的肩上,示意她再靠近一些道:“你给我们的消息没有泄露给其他的人吧?要是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份消息的价值可是大打折扣。” 伊佐木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我当时被侦探那些人看守着,也只能做到把消息告诉你们。” 幡田翼眯起眼睛,“你确定?” 伊佐木点了点头。 “很好。” 潘田翼满意地道:“和侦探那一行人完全不同,你是我们这边的人,而且立下了一件巨大的功劳,直升机上当然” 随着他的解释声愈来愈小,伊佐木不自觉地欢喜附耳靠近,却陡然感到腹部一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胃里搅动一般,低头怔怔地看见了幡田翼手中刺进来的匕首。 和那挟持浜畑的是同一把,她应该有所预料才对,只是现在后悔却也迟了。 伊佐木头双唇间涌出一口血水,由于两人离得很近,她前倾的头靠在了幡田翼的肩膀上。 潘田翼缓缓抽出匕首,却猛地又刺了第二下第三下才拔出通红的刀尖,微笑道:“想什么呢?飞机上当然不可能有你的位置,告密者。” “既然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就快些去死好了。” 他有些惋惜地抚了抚她那秀长的褐发,然后却如同清扫肩上的污物一般推着她的脸颊甩向一旁,伊佐木的身体斜曳着砰然倒地。 由于潘田翼补了数下的刀,她提不上来力气,连动弹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只能在疼痛的痉挛中看着潘田翼远去,视野也逐渐地陷入黑暗。 她还年轻,还不想死,但是走马灯似的光彩已经在她的瞳孔内映现出来,竟然让她又坐到了一生相伴的赌桌之上,再度面对了那个和服男子。 是幻觉吗? 他的眼睛就像是万花筒一般瑰丽,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脸平静,仿佛一点都不匆忙,此刻只是在陪她消遣这弥足珍贵的最后时光。 “在我们的,姑且称之为组织的团体之中,每个人都被不幸的命运所联系,被一段段需了结的因果所连结。” 伊佐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她在这根本不可能是真实的赌桌之前,却也无法阻止喉咙里不停涌出血水,污染了牌面。 “我们潜藏于世,很少有人会主动找到我们,因此我们会寻觅潜在的、有价值的人选,伊佐木真纪,你便是其中之一。” “你父亲败于赌桌之上,将全部的资产及你和你母亲一同输走,而后吞枪自杀身亡,而你的母亲也在受辱后自尽,你的童年以筹码的身份在赌桌上、各名赌客手中流转,直至那惊人的天赋展露。” “你甘心死在这个地方吗?” 她拼命地摇头,有些觉得是她将阎王看成了她在赌桌上遇到的唯一对手,不然怎么解释对方这样清楚自己的事情。 “当然你不想。” 和服男子平静地点点头,“你的一切还未开始,连和逼死父母的仇人对赌的赌资才攒到百分之一。” “只是。” 他伸出手道:“逆天改命需要代价,这代价便是,一世如同血缚般永远无法斩断的羁绊。” 伊佐木努力地想站起身伸出手去,但身体却一丝也无法动弹,似乎是看出她心底的想法,和服男子竟然是穿透赌桌走过来,将她的双手温暖握住。 她只感觉一切疼痛都远去,眼中只映满了那双眸子,那便是整个世界的色彩。 模模糊糊她听到有人问道:“能够救过来吗?” 一个男子平静地回答道:“只要没死,那便死不了。” dj兴奋地将电子琴从支架上举了起来,用牙齿甚至是头一下下地磕着弹奏。 “i-want,golden-wind” 人群犹如海洋中摇摆的海带,左右臂交互挥下,齐齐向侧后方退步。 不知道谁提来的五颜六色的聚光灯打在了舞台之上,五百川发现身边突然钻出一个伴舞,和她及水倉的动作协同,是摇滚乐手elroy。 后面还有他带来的猛男舞团,齐齐撕掉紧身上衣,拱起双臂,双手交叉,曲腿一下下地展合。 “このめあられりまろれりめられまろ” 五百川看着那漂浮在池面之上的无数小舟,隐约地可以瞥见其中衣衫凌乱、数度挣扎起来试图向她求救的年轻身影。 她潇洒地一甩过头,眼神低沉,摆动着手腕,双脚犹如踩在冰上一下下的滑动。 “iah” “want,golden-wind!” 中牧的胸膛上满是抓痕,被一群老太太一寸寸地拖了回去,奋力地再度将手举过舟面,“救!救命啊!红叶大人、水倉大人,我坚持不下去了!” 他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向后蹬腿哭喊着,“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开始疼了啊!别,别进来,啊!不要!” “このめあられりまろれりめられまろ” “yeah,it‘s-like,a-golden-wind!” 五百川神情严肃地挺胸,双臂犹如拥抱一般交叠,随后被绑在柱子上脸色发青的浜畑也发现新大陆一般口吐白沫,用牙关叩起节拍起来。 “i‘m-dang-for-your-mind!” “i‘m-shaking-like-a” 五百川、水倉、elroy三人组猛地落下双手放在曲起的腿侧,面无表情地上下起伏着身体,如同潜艇要发射出去一般律动。 “shaking-like-a” “shaking-like-a” “shaking-like-a” 中牧的身体也颤动起来,绝望仰起的脸,还有半裸的上身逐渐挺起一个弧度。 “shaking,like,a,burning-golden-wind!” 三人组帅气地甩脚,双腿一交叉,双臂拉开游动宛若在弹奏钢琴,人群中双眸完全失去焦点、如同石化了一般伫立的未梨被人们一撞后也开始舞动。 “spread-wide-yolden-wing!” “why,don‘t,you,dao,swing” 中牧双臂展开,双手紧紧地抓着舟沿,仿佛要握进木头里去,而脸色则是由白转红,再变成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嘴里似乎开始飘出白烟。 “i‘m-swinging-like-a” “swinging-like-a” “swinging-like-a” “swinging-like-a” “shaking,like,a,shining-golden-wind!” 五百川甩了甩短发,数个如同芭蕾一般的旋转,然后双臂交缠,扭头向后,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水倉、elroy以及猛男舞团则是转了几圈后跌落水中,猛吞了几口池水之后才拼命够到台边,口里还有星子鱼在旋转跳跃,但他们比星子鱼还迫不及待地急喘起来。 而人群亦像是被忽如其来的狂风裹挟的树叶一般,在狂风消逝之时便纷纷摔到地上,抱着脑袋侧滚着鬼哭狼嚎起来。 至于中牧,脸上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双臂也躺在舟边两侧一动不动。 五百川反复打量着一圈络腮胡都被浸透的摇滚歌手elroy,有些意外地居高临下地俯瞰道:“果然不是等闲之辈,竟然跟得上我的节奏。” elroy抬头看了五百川一眼,顿时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开始不断回放,他顿时经受不住地朝着一边的池水狂呕起来。 看着浮物飘来,原来还想缓口气的水倉吓得一激灵,连攀带爬地就重新回到帐台之上。 注意到如同僵尸一般兴奋的dj抱起电子琴似乎准备再弹起节奏,红叶也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他眼疾手快地抱起一块折断的桨片直投过去。 dj脸撞在自己的电子琴上,压出一声“duang”的沉声摇晃了两下倒地。 但即便是这道声音,也使得双耳和精神都不堪重负的众人抽搐着发出惨烈的呻吟。 水倉吞了口唾液,勉强挤出笑容对五百川道:“红叶,你跳得很不错,但以后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再跳了。” “真奇怪。” 五百川支起手肘,脸上有些狐疑,“我的朋友们也是这么说的。” 随后她转而便戏谑道:“难道你和猿猴有什么亲属关系?亚洲叶猴属的瓜哇叶猴?” 水倉盯着五百川默默想到,就凭刚才的舞蹈,自己是什么叶猴的话她就是猿祖。 不过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这个,即便放红叶上台可能会倒赔门票费,但他们也不该一直在这里像艺伎一样。 他环顾一圈,发现“神目会”的人虽然依然很多,但状态都很散漫,原因是那些和浜畑熟识的心黑高层此刻都不见了踪影。 水倉感到困惑地说道:“幡田翼倒是把我们扔在这了,可他去哪了?” 五百川原地坐下,用衣袖擦了擦额边的汗水,享受着舞蹈后的惬意,“我想他们应该都是去实行致我们于死地的方案了。” 水倉听到她的回答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吃吃地道:“他们竟然想杀我们,他们竟然下得了这种手!” 五百川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下不了手?难道水倉桑你不是猿类,而是猫狗之类的小可爱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 水倉一时间惊慌,动作也有些手忙脚乱,不过他很快便想明白了那些老者会动手的缘由,开始脱起了衣物。 之前本就只有一件衣难蔽体的薄纱,这下更是光光净净,让他感到十分羞耻,不过他开始劝红叶做同样的事。 五百川盯了他许久,“我确认一件事情,水倉桑。” 水倉问道:“嗯?” 第两百一十七章 水路不通 五百川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没有对我怀有某种冲动,并抱有危机之下的男女应该优先交配的想法吧?恕我先行拒绝。” “这当然不是嫌弃你的遗传基因不够优秀,而是因为人类如果把延续的选择权放到我手中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灭种。”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啊!连话都是毫无破绽且毫不留情。 水倉捂不了身子只能捂脸,“你在说什么?看在未梨的面子上,你也知道我不会抱这样的想法啊!” “我还以为男性会时不时地恢复多配偶的欲望,看来是我错怪你了,水倉桑。” 五百川若有所思地道:“看来在收集人类这个族群的信息之时,也不能排除性无能以及性弱的可能。” 水倉心中抓狂,感觉已经要疯掉了,气得一指池面道:“你再不走,等下可就走不了了。” “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五百川点点头,“看来你不是性弱,而是纯粹的智障。当然用这个词来形容你对于先天环境较差的一些人有失尊敬,你是纯粹地辜负了上天的馈赠,将高能的存在经过加工后低能产出。” 水倉感觉和她已经完全说不上话了,扭头倔强地就跳进了池水,想要游向出口。 五百川嘴角微扬,“会死哦,落水的话。” 水倉早就留着一边的眼耳,此刻自然是听到了她的话,注意到她捂着嘴如此轻声,更是当即吓得魂胆俱丧,一扭头连滚带爬地重新攀上了台子。 她究竟是多想要自己死! 他气愤地抬起手指,然后指向不相干的一边,“这句话你一开始就可以说的吧!现在告诉我为什么?” 五百川奇怪道:“你难道是在命令我吗?” 水倉崩溃到发抖,“谁敢命令你啊?聪慧无比、连跳舞也像是天女一样的侦探,你能不能回想一下我们是同伴以及同处危机之下的事实,然后勉为其难地抬下你的玉手?” 五百川不置可否地道:“好吧,原因是我可能会比你们、当然还有在场所有的人晚死一些。” 水倉愣了愣,“为什么?” 五百川耸了耸肩膀,“只是单纯从幡田翼的话语中所提炼出来的意思。说不定如果直升机所能载的空位多上一个,我甚至不用在这里献舞了。” “那时我在沦为老头们的玩物时,会怀念死掉的你们并落下几滴眼泪的。” “醒醒!你现在就在这,正在去死的路上。”水倉额冒青筋,紧攥拳头,要是自家姑娘的话他肯定猛扇她几个耳光,“你早死晚死又意味着什么?” 五百川瞥了他一眼,不用判断,水倉就是在趁机占言语上的便宜,“意味着这处帐台或许是整个浴池最安全的地方。” 水倉奇怪地打量了一下这处临时搭建的木质帐台,“我没看出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里很高,从搭建的角度并没有必要增加这么多工程量。” 五百川终于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所以我认为危险应该是来源于水中。” 水倉心中一惊,但他盯着水面,却在一会之后只看见了池水所倒映的从空中涌现的一群黑点,很快砰砰砰砰的沉重落地声惊得他匆忙躲避,生怕挨上一下。 这狂烈的骤雨竟然足足下了十数秒钟,又只覆盖了整片浴池,显得极其不符合常理。 水倉认为红叶的判断出了错,仓惶道:“空中,明明是来自空中!他们是想投掷什么杀死我们吗?” 五百川显得很镇定,因为她将惊叫着的摇滚歌手elroy平举在头顶。 不过在连续的坠击之后,elroy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一截尖而长的旗鱼吻穿透他的身躯,差点就刺到了下面的五百川,但是热腾腾的血液依然顺着血淋淋的长吻滴到了她的大腿上。 被砸得鼻青脸肿、头昏脑涨的水倉这才意识到这些落地后最小也有小臂长的“黑点”都是冻鱼,从这种意义上红叶既没说错,又和答案大相径庭。 他颤巍巍地爬过去探了下elroy的呼吸,“他死了,红叶你把他、把摇滚巨星elroy就这样给害死了。” 五百川愣了下试探道:“也没有多有名吧?” “很有名啊!”刚才挨砸的时候水倉都没有叫痛一下,此刻眼眶里却盈满了泪水,“他在我心中是仅次于jaguar的伟大歌手了,天啦,很多人都会为他哀痛的。” 五百川目光奇怪地道:“可是你连不怎么感兴趣的戏剧都去看了,也没去支持下他的演出。” 水倉脸色一红,羞愧而愤懑地挥拳道:“虽然我不听,但我需要他在那,大家也需要他在那。” “嗯。” 至此五百川得出结论,很是随意将elroy的身体扔到地上,“地狱也会需要他在那的,地狱也需要摇滚。” 也许是死而未僵,elroy落地时竟然哼了一声,水倉满含热泪地附耳到他嘴边想听到他最后想说些什么。 “不要让她再跳” 还没说完,这次elroy脑袋一偏应该是真的死了,眼睛里还深映了恐惧和痛苦。 不过他留下的嘱托,水倉估摸着自己是做不到,只敢边瞥着红叶边抽泣起来,elroy走的好冤啊!! 五百川仰头看着高空,有些奇怪这场莫名其妙的鱼雨,轻声道:“你知道埃及的十灾吗?水倉桑。” 水倉立刻便擦干眼泪复苏过来,因为红叶要说的肯定是事关他们逃跑的重要事情,“稍微知道一点,圣经中上帝给埃及法老惩戒时所降下的十种灾厄。” 五百川点点头,“神藉着亚伦举杖击打尼罗河水,河水就变作血了,其中鱼死,河水腥臭。既然冻鱼已经落下,那么我想离水变血就已经不远。” 水倉的心底忽的产生一阵惊怵,只见刚才浴场内的人们为了躲避落鱼纷纷跳入浴池之中,一时间冒在水面之上的人头拥挤一片。 只是同样冒在水面之上的,还有一截灰青色的鳍,随之散开的还有两侧的波纹,不,不止一截,越来越多的从黑暗中逐渐显露出来,就像是地平线上的船帆。 银白色的星子鱼汇集成流,仿佛在尖叫着逃亡岸上,但被撞得抽痛的人也只是感到有些诧异,踩着水抓靠在舟边,注意力反倒被它们吸引回过头去。 第两百一十八章 虫兽退避 “喂!你们!” 水倉想要提醒他们只能用大叫的方法,因为帐台虽然高离水面,却离那黑蒙蒙的尽头更近一些。 他逐渐看清了那些披鳍的究竟是什么,心情一下子如坠冰窟,连呼喊声也发不出来了。 那是有着半月形嘴型、纺锤体型的鱼群,数米之长的大青鲨,鲨鱼的圆眼都是极其冷漠的,或许但凡食肉的鱼看上去都是如此。 它们就像是不会打量、审度猎物,只会扑上去撕咬进食。 这些大青鲨注意到比星子鱼更丰盛的人群后,那缓慢遊曳的速度陡然变得极快。 只见池面上出现道道白色涓流,水倉最后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呃”声,最快的一条大青鲨猛地张开嘴,从水面之下直窜而上。 眼前的一幕简直血腥到了极致,浴场里那脆弱的平静被那声裂帛般的惨叫撕开,人们这才回过头尖叫着,开始了一场你推我攘的逃难。 但这对于大青鲨而言是一场轻松无比的捕猎,一道又一道的身影陆续从水面下扑起,亦或是咬住惊慌游向池边的人们的腿脚,拧转着硕大的头部将他们拖入水底,然后一下下的撕裂吞入。 很快水倉便看到了一具具拦腰而断的下半截身躯飘着肠子在池水中,腿一下一下地抽动。 血水如同白纸上绽开的红花扩散,很快将整片池水都化为了浓稠深邃一片,人在其中挣扎的淋淋身影可谓是恐怖。 煙石崇那或许不叫血池,眼前的才叫血池。 水倉恐惧地大叫着,但他的声音被喧哗的尖叫和求救声淹没,他只得向红叶打着眼色求救,挥舞着手势,嘴边不停地喊着未梨。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或许这便是“神目会”的人想要让红叶陷入的处境。 这座帐台就像是战线最前方的碉堡,只能远远望着那幕幕惨剧发生,因为眼底便有鲨鳍交错而过产生一圈圈的波纹,就像是知道高台上有食物、不肯放弃等着肉自己跳入口中。 五百川见到即便是这种情况,水倉似乎也真的发疯到要跳到水中去,感到意外地重新审视他道:“你放心吧,未梨不会有事。” 水倉顿时拽住她的手臂,指甲都扎破薄纱刺进她的肌肤里去,如同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你有什么办法吗?” 五百川往手臂上瞥上了一眼,他才慌张将手松开。 “没有办法,我又不可能对付的了这么多鲨鱼。” 她平静地在台沿边坐下道:“不过鲨鱼并不会袭击未梨。” 水倉不由得吃惊地瞪着红叶,她说不袭击就不袭击?这不是搞笑吗,她又不是鲨鱼的首领。 但他转即见到五百川足尖勾着elroy的皮鞋,摇晃着掉落下去,而水面下一条足有三米多长的鲨鱼直窜而起。 眼见着那舞鞋直直坠进那密密麻麻的尖牙之间的黑洞,而红叶那修长的腿似乎也要被一咬而断,他惊惶地上前想要拉上她一把,甚至都因害怕那血肉横飞的场景发生在眼前眨了眨眼睛。 只是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窜起的鲨鱼忽然一扭头闭上嘴,甚至在坠入水面之时其他的大青鲨亦是四散,很快环绕着遊曳在水面之上的尖鳍一个都不见。 倒是产生了一圈波纹,那是五百川将另一只皮鞋也用足尖抛落水中,就好似丢弃物品也要成双成对一样。 “鲨鱼的嗅觉很灵敏,水倉桑,它们可以闻到数公里之外的血腥味。” 她轻声道:“而我却一直以来就不怎么讨动物的喜欢,大概是身上的信息素散发着肉不好吃的消息,它们往往对我扭头就跑。从走兽到鱼类,又或者是蛇蟒、毒虫。”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水倉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也有些惊喜,声音颤抖着道:“你的意思是指,未梨” “和我有着亲近关系的人,身上多少会沾染一些我的味道。” 五百川指尖一路拉远,最后停在远处抱着头趴在池边、撅着屁股发抖的未梨身上,只见她附近不断地有人惨叫着被拖拽回到池下,偏偏她的身边仿佛有一圈安全区域。 水倉顺着她的手看去,也顿时安心下来。 五百川转过头微笑着看着水倉,“其实水倉桑的话,也应该是没有事的,你要试试看吗?世上与鲨共舞的男人没有多少,就算是贝尔·格里尔斯也无法做到。” 水倉对红叶的提议有些心动,奈何他对这种体型恐怖的食肉动物充满恐惧,更别说还是在水下,跑都跑不掉,于是做着下水前的躯干活动来维护面子和舒缓心情。 但匆忙一瞥,他却看见被绑在柱子上的浜畑连声尖叫,脸都喊得通红,一条条跃起的大青鲨从其身边一次次接近零距离地擦过。 还有中牧挺立在小舟中间,被五个涕泪横流、妆花的如同妖怪一般的老太太抱着大腿,他脸色惨白、赤身裸体地挥舞着船桨和鲨鱼搏斗,简直要把老人与海中的老人给羡慕死了。 水倉心中警铃大作,回头道:“红叶、好像和你说的有些” 然而他感受到了脚踢到屁股上的力道,一头坠向池面。 “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猎物在蜘蛛丝上触网了一般,水倉在池面上溅起一朵水花的刹那,那些飘走的鱼鳍迟疑了一下又猛冲过来。 而水倉咕嘟咕嘟吐着水泡,看到的是水面之下一只只扁长体型、似乎在狞笑着的庞然大物。 他猛地将头钻出池面,在意外尝到了水中的猩甜血味后,所有与鲨共舞的念头都被恐惧替代,他惊恐地扑动着手脚,“你踢的我,我知道是你踢的我,红叶!快把我拉上去!” “你有目击证人吗?没有的话就不要乱说。” 五百川看着鲨群到来,依然闲情暇意地捧住脸颊,眼睛眯起笑得绝美。 她另一只手后撑着,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依然在半空中轻轻摇动,唯有舔着红唇的动作显得有些违和,“更别提我现在是救你的唯一人选。” 水倉悲愤地大喊道:“别玩了啊!红叶,是真的要出人命了啊!我求你了,我死了未梨也会伤心的啊。” “你为自己求救的理由还真是清新脱俗。” 五百川奇怪地看向他,“可你明明是想要救浜畑他们才咬牙跳下去的。” 水倉现在真的是把牙齿快咬碎了,他手在湿漉漉的台底杆子上打滑,根本不可能像之前一样飞快爬上去,最关键的是,要是自己死在这里,可永远无法指控红叶谋杀的罪名。 忽的衣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原来是红叶将薄纱袖撕了一截扔了下来。 尽管很狼狈,他依然窜起将之抓在手中,愤懑道:“你是把我当成猎犬了吗?” 五百川耸了耸肩膀,“你如何想是你自己的自由,我只是在帮你。” “我不敢保证气味能够在水中维持多久,所以为了大家挺身而出的水倉桑,你最好早点找到浴场的排水口。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或许不会看到浜畑中牧他们进入鱼腹或者缺胳膊少腿。” 水倉欲哭无泪,这算是哪门子的挺身而出,仰头喊道:“你不想他们死的话,倒是给我自己上啊!” 五百川将左手五指都张开,在月光下拨弄审视着自己的指甲,“我的确是很想自己上的,但是你看,水倉桑,我们队伍里有明确的分工,我动脑,你动手,” 好像是有这样约定俗成的默契,但常规情况只适应于械斗而不是核战啊,让他面对大青鲨他宁愿让核弹在他头顶落上一发! 水倉气得盯着她道:“你是也害怕了吧红叶,你担心哪只鲨鱼不长眼咬上你一口!” 五百川仰起头,凝视了一会星空,只将下巴露给他,“你再聊一会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可是大家,连同你自己都没命了哦。” “我可不想两只手臂都袒露在外,这样会显得很放浪。” 水倉脑袋都要爆炸了,能死死拿捏别人的家伙他这辈子也不想再遇到第二个了。或许財津会过河拆桥让自己死得很难看,但这家伙会让自己活着时时刻刻都感到难受。 他攥着薄纱眼含泪水,心惊胆战地迎着那些恐怖的身影游了上去,但即便他做出了举着八尺琼勾玉的气势,三条大青鲨依然徘徊在他的身周。 它们咧开满是尖牙的嘴,一次次地像是恐吓一般急扑而过,那一对对圆眼似乎在分辨他究竟能不能吃。 无论是水中漂浮的人体残肢还是碎屑,还是鲨鱼口扑面而来的腥臭,都让他头脑发晕、想要呕吐,他感觉精神错乱,猛跳的心脏也将他在拉向地狱。 水倉不由得战栗着向随便哪个有用的祈祷起来,但很明显神明对他这个不太诚心的、临时抱佛脚的家伙也不太眷顾。 虽然大青鲨们还没有下口,但他游到哪它们跟到哪,始终都是那么几条,唯一的好处是,它们无形之间倒是将那些吃红眼了的鲨鱼们阻拦在外。 但在其他人眼中并不是这样,譬如被绑在高处的浜畑。 第两百一十九章 救人 他不挣扎也不尖叫了,而是看着一路畅通无阻遊来的水倉,震惊得宛若要将眼珠子瞪出眼眶,他简直想要大喊一声——“就是这家伙!打死这个mother-furker,那些鲨鱼就是他养的!” 但实际上他却是喜出望外地蹬腿一下下在柱子上道:“这里!水倉!快救俺啊!俺受不了了!这些鲨鱼没有人道主义精神,也不遵循日内瓦公约,连俘虏也吃啊!” 水倉听见那一声声还算醒耳的闷响,不由得抬头看向浜畑,只是这家伙还是照样蠢到不行,自己过去难道把他放下来吗?那他岂不是死得更快。 现在急的是鲨鱼又不是他,毕竟那么大一块肥肉绑在那,写着先到先得。 浜畑见到水倉一转头竟然无视了自己,朝着中牧的方向遊去,脸色的欣喜很快变成愤怒,破口大骂道:“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别忘了是谁和你一起玩小钢珠?!别忘了是谁一直在提醒关心你的?” “是我浜畑肥亘啊!快回来,快给我滚回来,我是团队的开心宝,没有我大家都会伤心的啊!” 水倉感觉这些话听着似曾相识,不过要是浜畑有什么抱怨的话,应该去对红叶说,自己又不会分身之术。 中牧身子避开扑咬,狠狠地高举木浆落在大青鲨的头顶,只见其身子都倒转了一下,扇着侧鳍将白色的腹部翻在上面,仿佛被打得一蒙,然后扑通一声坠入池面。 这并没有完,鲨鱼的袭击连续不断,每当一只发起袭击之时,其他的便遊曳着身形寻找机会。 但这些对于立志成为船长的潜在狠人中牧并没有用,他十分了解怎样对付鱼类,即便是鲨鱼,他也知道打它们的哪里它们会疼。 在水里自然他全无机会,但在这艘浴盆小舟上,他便是船长! “天啦,中牧桑好帅!” “大家就全靠你了,呀!又来了!” “啊啊啊” 如果不考虑发出这些声音的是一群七十八十岁的高龄妇女,中牧大概还会以为自己是后宫番的男主。 不过要是这里并不是一艘远离人类社会的游轮,而是陆地之上,东京、大阪之类的地方,他也算是从另一个角度走上了人生巅峰,衣食无忧,群翠环绕只待遗产到账。 “想吃老娘的肉!啊呸!” 实际上不止是中牧在挥舞着防身武器,还有个坦着干瘦肩头、叼着香烟,一脚踩在船尾、神似登势婆婆的存在,“这帮鲨孙子肯定是幡田翼那狗东西给搞出来的,那家伙一肚子坏水。” “喂!中牧桑,你的人品和床上功夫可都比他强多了。” 这称赞使得中牧余悸未消地哆嗦了一下,木浆差点脱手而出,惹得身边一阵莺莺燕燕的惊叫。 不过转即一截断掉的木刺便紧急而来,带着凶狠的力道在鲨鱼身上扎出血来,使得其似乎是哀鸣一声,落入池面。 中牧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随即一只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并环绕摩挲着他的下巴,耳畔响起的是略带嘶哑温柔的老声。 “别发呆啊,不过我就守候在你的身后。” 他僵硬地点点头,连泪水都已经在之前早已流干了,同时还有那不知名的事物与贞洁,都流向了那无情的黑洞。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要不是他不习惯放弃最后的希望,或许死在鲨鱼口中更能成全他作为男子的尊严,当然,至少得挑最大的那一条。 水倉原本以为中牧这边的情况应该很紧张,但过来一看竟然不是这样,不由得感慨道:“你这家伙挺悠闲的嘛。” 中牧紧抿双唇,很想问他哪只眼睛看到的是这样。 他强硬地守护最后的矜持道:“船上好像出现了一系列紧急状况,客人您们最好找地方避难。” “不,我就要和牧牧在一起!” “客人是什么意思?” “好像中牧桑是船长助理。” “那船长助理的滋味不赖嘛。” “哈哈哈哈!” 中牧低下脸,五官上全是肉眼可见的阴影。 就连水倉也不由得被这副花枝乱颤、群莺环绕的景象给惊吓到,只见中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木浆横过,将一名咧开满口破牙、哈哈大笑的老妪拍入水中。 水倉连忙将之给捞了起来,毕竟他来找中牧的目的就是因为他身边的这些人和神婆关系不错,大概在神目会中的地位很高。 而她们既然占据了这个地方这么久,自然应该知道具体结构。 “喂!你知道排水口在哪吗?” 但是老妪落水的第一时间便是看着四周的鲨鱼张大嘴尖叫起来,随即抽搐了一下晕了过去。 水倉顿时皱了皱眉头,只是很快又是第二声扑通,仿佛又有一名老女人被中牧无意间拍落如水,水倉连忙把手中的老妪松开,将那个老女人抢救住。 只是见到他身后那个老妪被鲨群瞬间分食,在水中散为一片血雾,老女人头发湿漉、哆嗦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水倉只得叹了口气,又把她扔掉。 仿佛配合着他的动作一般,第三声扑通声响起。 “啊!” 老太太惊慌地用手脚拍打着水面,不用水倉提问就伸出手指向西北方的漆黑角落指去。 水倉了然地点头,于是做了个注意安全的手势便朝着那个方向遊去。 “喂!你倒是救我、救我啊!” 而中牧面无表情,桨尾再度无意横扫两下,身边剩下两个也大叫一声倒栽到舟下。 中牧和那猛如登势的老太婆互视了一眼,倒是相安无事,毕竟舟的重量减轻了,也能更快地逃向池边。 浴池里所回绕的惨叫声已经少了许多,不过随着惨叫声寥落的时候尖叫声却更刺耳地响起来,估计是大青鲨现在暂时解决了饥渴问题,开始挑肥拣瘦。 水倉奋力游动,身体已经感到很疲累,估计他即便是将水全部排出,那时也不会有多少人活下来了。 尽管他一直认清要做坏人,但自己似乎又比起志真潤还有神目会的混蛋要好上很多,食人、往泳池里放鲨鱼灭口,很难说他们还剩多少良知或者人性。 或许他们尝到谋财害命的甜头后便将之养成了习惯愈演愈烈,如果世界上充斥着的都是这样的人,恐怕自己连卷得资格都没有。 现在自己反倒被映衬成了黑暗中的圣人,要靠他来拯救整片浴场的人,也或许是这艘游轮上所剩的最后大部分人,水倉没觉得有比这一幕更荒谬的了。 第两百二十章 鲨之形 逐渐遊近那黑暗的角落,水倉已经完全习惯了那几条大青鲨在身旁,猛跳的心脏也因为过载缓缓平息麻木,也许这就是红叶所说的与鲨共舞。 他很快看见了井状台间的排水阀门,同时也看见了数具船员的尸体以及一些带着血迹的渔网。 这些都位于浴池的尽头,和帐台相对的另一侧,透过朦胧的夜色以及萤火和月光照耀的波澜,他发现这个浴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广阔。 会有那种漂浮在海洋上的感觉,纯粹是因为视线被入口处的明亮池边吸引以及能见度极低而已。 而处在他这个位置,完全的黑暗中,却像是透过墙上的窥探口将众人的神态观察得一清二楚。 这里并没有“神目会”的人留守,想必那些人也没想到会有人能逆着鲨群游过来。 而结合他所看见的船员尸体,想必这些大青鲨都是他们威胁船员捕捉上来,就是不知道这计划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准备的。 水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精疲力竭地爬上仅有的一点落脚处转动阀门,只见喧哗声中,已经被彻底染红的血池动荡起来,随后在池面上塌陷出宛若鲸鱼吞吸般的巨大旋涡。 不知道这些水会被排到哪里去,但池面的高度的确在迅速下降。 水倉庆幸地看着跟在他身边的那几条大青鲨很快便降出了他的眼底,挥挥薄纱得意道:“再见了,鲨兄,我们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但不知道是气味的时效过去,还是大青鲨感到了不安或不满,其中一条猛跃起来,排排利齿张开在水倉脸前咔地一声合了一下,吓得他一个哆嗦。 不过这条大青鲨随即也落在只剩着一层粘稠浅水的池底摔得够呛,只见一条条鲨鱼疯狂拍打着鳍尾,在池底蹦跳滑动,没有了浮力抵消重力,它们最多也只能再做出一两次的弹跃高难度动作。 除了那些没逃上“岸”、绝望在池底看着高壁的倒霉蛋,其余的人们大多都劫后余生地舒了口气,然后想到什么大哭起来。 他们艰难地爬到池边,却只看到了没能透过防护网、如同污渍一般积在池底的赤红残肢碎骨,就像是屠宰场不要的部分所堆砌的腥臭丘陵。 令人绝望、发呕,疯狂,如果这其中有自己的爱人和亲人的话。 一时间浴场内都是比起刚才被鲨鱼追赶时还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哀嚎。 而不久过后,大约十来分钟,那十几条鲨鱼也不再动弹,萤火虫也化为一团团昏黄之风离船散尽。 五百川和一脸茫然靠在阀门旁的水倉互视了一眼,他们想要从出口出去,必然就要踩过池底的这幅场面,人不会觉得不适恶心根本不可能。 加之她也不喜欢这种死亡,自我选择的死亡纯净,为他人的死亡炽热,命理中的死亡唯美,但被他人私利所牵连的死亡渺小而又可悲。 从足底传来的感觉时而滑腻时而尖锐,那是肉毯以及骨石,时而如同踩进沼泽般没过足背,没过多久连她的脚踝都是一片猩红,上面沾染着污秽的肉渣。 她若有所思地抚在一条鲨鱼的额头上,那冰凉湿滑的触感使她的内心忽的陷入了平静,这种平静从十数年前起就从她身上离去,使得掩盖在理智之下的是一个疯狂的怪物。 如果要问这平静为什么会回来,或许是上天忽然怜悯她,给予的救赎,亦或是深处的自我,在问自己要不要宽解。 不是她的身体里没有了燃料,无法再燃烧下去,而是那冰冷的循环的每一个人所推动着却又映照着每一个人的命理,并不会因她写下的篇章而有丝毫改变。 啊 她很想大叫出声,想变回那个雀跃不止、迎着海潮呼喊着父亲的少女,想闭上眼睛被他用冰凉的海水洒在脸上,洒在身上,将这一幕永远地凝刻进记忆。 五百川眼底盈出泪来,一滴一滴地落在猩红的足背之上,就像那晶莹的泪水化不开那血迹一样,她也无法阻止心中的愤怒。 即便她知道,但知道又如何,这愤怒是再多的经文也无法平息的。 跳不出地狱的她,只能成为地狱中的一员,在痛苦中煎熬着,背负着远超一颗人心所能承载的复仇,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命数,一具骸骨。 五百川再度睁开眼时,眸子已经变得如同眼前的鲨鱼一般死寂幽深。 水倉感觉红叶伫立了许久,不过再看时她已经不知被谁伸手给拉上了池边,于是他也只得忍住心中的惊悚,朝“岸”边走过去。 好像没有救世英雄一般的欢呼声和待遇,反而人们望向他和红叶的神情是厌恶和恐惧,就好似从这走过,那鲨鱼的罪行还有怨魂就会依附在他身上一样。 再说了鲨鱼有什么罪行,自己现在也是不得不走啊。 他越想越气,心里反倒好受了很多,连红叶把自己一脚踹下高台的谋杀行为都没那么怨怼了。 他走到浜畑的下方,没好气地道:“喂,你不是想下来吗?” 浜畑往下瞥了一眼,吓得连忙偏开脸闭上眼睛,“不是现在,我觉得柱子上待得挺凉快的。” “呵,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水倉手脚并用爬上去,数下便解开绳结道:“下来吧你!” 浜畑尖叫着摔落在池底滚了一圈,一激灵爬起来举着猩红的双手发出惨嚎,随即眼珠子一翻就吓晕了过去。 “真有够没用的。” 水倉摇摇头抓起他的后衣领,重新回到池边上的时候人群都已经连滚带爬地像要冲出噩梦一般从门后消散,只有寥寥几个人失魂落魄地爬下池底似乎想要敛尸。 未梨似乎是想要通过蛙嘴边吐出的清澈池水来清洗一下身上的血迹,但是那池水转即就变成了粘稠的混杂了各种东西的血泉,她当即便耸动着肩膀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中牧望着这一幕有些无语,虽然装扮得像主题公园一样,但这里依然是游泳池,无论是顺循环还是逆循环,池水都是循环使用的啊。 不过他瞥了眼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枯瘦的手,又和那张登势婆婆的脸对视了一下,再度心如古僧。 “大家都没事就好了。” 水倉无法拒绝冲来的如鬼一般的未梨,将她抱在怀里叹气一声,环顾了一圈有些奇怪地道:“友田先生呢?” 浜畑这时倒是醒过来,丧气道:“他会驾驶直升飞机,你以为他和我们一样,估计是早投诚了。” 一只手忽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捏紧,他注意到众人诡异的神色,奇怪地回过头去,竟然是一脸微笑的友田,其用拇指指了指外面的方向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好像就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啊” 看见浜畑战战兢兢的表现,众人一时间想笑心情倒是舒缓了很多。 水倉打量着干净的他,有些奇怪地问道:“真的是去上厕所吗?” “是啊。” 友田耸了耸肩膀,“神目会的那些人带我去开直升机,我以内急的借口跑了出来,当然,跑不了多久,只是回来看你们一眼,只是你们好像很狼狈。” 浜畑闷声道:“要是你被数米长的鲨鱼追,还不只一条,你也会这样的。” 友田挑了挑眉,双手猛合在浜畑的太阳穴边攘动,其立时就毫无节操地求饶起来。 他继续道:“我估摸着我的尿也该撒完了,所以你们也想跟着我回去看看那架宝贝的sh-60j反潜直升机吗?” “当然!” 水倉目光阴沉,咬牙道:“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们活着回来了吧。” “算上我吧。” 一个意外的声音响起来,众人齐齐将目光投过去,是中牧身边的那个暴走老太。 她双指将烟从枯瘦的唇间夹出来,吐了一口烟气,“那些混蛋自私自利,把这么多人都给害死了,这仇可不能不报。” 浜畑恼火地瞪着她道:“你也是“神目会”的人吧,我们凭什么信任你?” 暴走老太脸上浮现出意外,“难道他们想杀我,这还不够?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没把我们当成是一边的吧?” 水倉犹豫了一会,还是摇头道:“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随你们怎么想。” 暴走老太随意地道:“我和中牧桑是一定会跟上去的。” 中牧脸颊抽了抽,注意到众人望过来的不满神色,真的恨不得天降雷霆劈死自己,要么就是身边的这个老太婆,总之二选其一。 也许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呐喊,浜畑终于掏出了那把金黄耀眼的沙漠之鹰,狠狠地指着暴走老太,可以看出来他已经下了开枪的决心。 而池子里的那些敛尸的人也抬头死死地盯着浜畑,似乎在期待他开枪。 暴走老太在枪口指着下,神色严肃起来,用手指捻熄了烟头,折了下便扔到地上,“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连这点气量也没有?” 五百川端详了她那年迈紧皱的面容一眼,忽然出声道:“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吧。” 第两百二十一章 神婆 浜畑惊得转头道:“侦探小姐!神目会的家伙不可信,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但我们总是需要有人开路的。” 五百川平静地道:“比起敌人在我身后,我更愿意她将后背露给我,你也同意吗?嗯” 暴走老太轻哼一声,打量了五百川上上下下似乎对她很是不满意,但还是又点了根烟叼在嘴边,声音模糊地回答道:“你们可以叫我小爱。” 侦探小队众人脸色骤变,一片青绿,心中更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连五百川也不禁眉角一扬,紧抿着嘴唇,转头看向中牧,仿佛在说他回队的机会就在此刻了,主要是组织要审视他能不能做出巨大的牺牲。 中牧嘴角抽了抽,神色已经说不上是欣喜害死绝望,只是以麻木的声音道:“爱酱,那我们就在前面走吧。” 沖波爱顿时扑上去挽住了他的手臂,“好的,中牧桑。” “呕!” 众人不由得一扭头捂住了口,虽然是让中牧上,没人让他这样用力过猛。 不过他们干呕的同时,眼角都泛起了泪光,虽然中牧船助一直很坏,也差点把大家害死,但是现在,他们正式地原谅他了。 一行人离开船尾的游泳池,一路经过步行街和客房区,逐渐接近了船长驾驶室。 众人的神色都有些紧张,毕竟直到晚上,游轮上到处依然有暴徒进行打砸,还有女人孩子的哭闹声,简直就像是哥谭市的街头一样。 这些人时不时抬起余光审视他们一眼,每个人身上仿佛都透露着一股信息——“我很不好惹”。 “喂!你们!” 忽然有一个人也许是注意到了衣服有些暴露的五百川,笑嘻嘻、痞里痞气地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三个类似打扮的青年同伙,一路拿着撬棍之类的东西敲打着护栏仿佛在恐吓。 浜畑本来是个很胆小的人,但此刻竟然满脸戾气地举起沙漠之鹰道:“你这废物说什么?” 他的意思很明显,无论是想说什么,其最好都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不得不说浜畑那脸肥肉配上手中的枪械竟然很有威慑力,青年被辱骂之后脸色几度变化,却和其他人缩着脖子让开道路,见众人走过后撒起脚丫子就一窜不见。 “很厉害啊,浜畑先生。” 未梨有些惊讶地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浜畑立刻惊恐闪躲的小动作让她心中顿生伤感,顿时又哭了出来,“我们就不能先洗个澡再去吗?” “性命可比洗澡重要。” 友田瞥了她一眼,“等到我们洗完澡出来,就只能吃直升机的尾气了。” 未梨抹了抹眼泪奇怪道:“只要友田先生你不到的话,他们不也什么都做不了吗?” “不好说,我只是个备用选项。” 友田耸了耸肩膀道:“那群老头中有会开直升机的人,把我拉去的主要原因是怕那老头心脏病发作,所有人栽下海面一同嗝屁。” 他看了眼表,“所以我现在出来了5分钟,我估摸着他们已经加满油箱,开始给涡轮轴发动机预热了。” 果然众人通过隔间楼梯进入空无一人的咖啡厅时,开始听见“呼伦呼伦”的直升机螺旋桨叶片转动的声音,不由得愈发加快脚步气急败坏地叫骂道:“该死的,这群老家伙真的就没准备等你,友田桑。” 只是刚刚路过船长驾驶室瞥了一眼的中牧却忽然想起点什么,出声道:“其实我们现在是在离陆地千里之外的太平洋公海,直升机并没有合适的降落地点,除非遇到点什么还没被发现的海岛。” 众人吃惊地盯着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现在才说,但转即又有些困惑,“那那些老东西这么急着把飞机开起来干什么?” 五百川平静地道:“大概是因为他们不清楚光鲜的船长先生只是一个演员,完全不懂海上状况,更不用说弄清天空的事了。” 众人愣了愣,不由得乐得咧开笑容,但随即脸上便一黑。 水倉更是急的跳脚道:“妈蛋!老子的飞机!重要的是飞机啊,这群蠢货!” 停机坪就在咖啡厅的顶层,众人使劲撞着通道的门,但很显然“神目会”早有防备,将门牢牢锁住。 “让开!” 浜畑大叫一声拉开众人,用着沙漠之鹰对准门口处就是一枪,第一枪有些歪,但他眨了眨眼睛,手发抖地又是一枪,反倒是把门背后的锁给穿了。 众人立刻推开破烂的门,“哒哒哒”地挤着阶梯上去,刚好看见宽阔的停机坪上,漂亮的灰色直升机正在悬离地面,挥洒而来的强劲风力使得他们衣衫飞扬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只见坐在座位上的幡田翼探出头来,惊讶地看着他们喊道:“你们竟然没有死!哈哈,鱼翅的滋味怎么样?” 沖波爱双眼顿时就红了,“你这老混蛋!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幡田翼不屑地回道:“良心?你这个专挑家境剧变的年轻人拉良为娼的老鸨也有资格和我谈良心?” 沖波爱被他的话刺的脸色难看,转而试图向神婆搭话道:“神目大人,这是您的意思吗?您让我们死的吗?您不是来救赎大家的吗?” 神目老婆婆也慢条斯理地探出头来,“啊,是小爱啊,你想问问我这次看见了什么吗?” 她忽的睁开眼睛咧开嘴笑道,“咄!我看见我回到银座去吃鳗鱼饭了啊!你这蠢货,救赎?活着就是救赎啊!哈哈,蠢货!” 直升机上的其他老者也哈哈大笑起来。 沖波爱仿佛经受了巨大的打击,脸变得像纸一样惨白,或许信仰崩塌的人都是如此。 但她随即挥舞着那支扎伤了鲨鱼的木刺就顶着风冲了上去,倒不存在什么武艺或者说技巧,这暴走老太唯有的就是一种狠劲,竟然在直升机离地一人多高时跳起抓住了起落架。 但毫无疑问幡田翼等人比她更狠,只见幡田翼狞笑几声后就将从水倉那里夺得的m9掏了出来,对着沖波爱的手“砰!”地一枪。 沖波爱尖叫了一声没有松开,反而是往机舱内爬,但幡田翼再度朝着她手臂一枪,又是一枪落在眉心,只见什么红的白的都从脑后爆了出来。 那道干瘦的身体坠在地上,死前还瞪着不敢相信和愤怒的眼神。 第两百二十二章 真与假 “见鬼!” 浜畑见到幡田亲手杀了沖波依然有些不敢置信,这些家伙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以致于精神失常了,他所了解的老头,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心情痛苦,顶着风逼近大喊道:“幡田,你在发什么神经病?前方并没有陆地,这里是辽阔的公海,你们起飞也回不去的啊!” 幡田挂靠在直升机边上,警惕地问道:“谁说的?” 浜畑将中牧揪了出来,“他!船长助理!船上没有比他更清楚情况的人了!” 幡田翻了一个白眼,也扯出身边的笹本,“哈哈?我不去听船长的话,相信你们手中的一个助理?!是不是很想我把直升机停下来,你当我是傻子吗?” 浜畑气不过,恨不得拾起一条擀面杖猛敲其脑袋。 他指向瑟瑟发抖、一脸绝望的笹本急道:“就是他,就是他!这废物船长是假的啊!他是个演员!” “哈?” 幡田都无语了,撇下怜悯的目光,以胜利者的姿态摊开双手道:“停下吧,浜畑,以你的脑筋让你想个正常合理点的借口属实有些难为你。” 眼见着直升机越来越高,就要逃出生天,而且得来如此顺利毫不费功夫,直升机上“神目会”的其他人也难掩兴奋。 神婆兴奋地举起双臂大笑道:“你们就留在这艘恐怖游轮上,慢慢地迎接你们的死亡了,我看见了!看见了!咄!你们全部葬身大火!” 侦探小队众人惊怒之中脚步愈发急快,却也接近了直升机的侧下方。 但幡田翼并不准备给他们留任何机会,调转枪头再度开枪,他们身前的地面上陡然炸出一朵朵火花,众人下意识地遮挡头脸退步躲避,再抬头时只见到直升机升腾起到半空中,不再是人力所能够到的位置了。 众人一时间心情难受得想要吐血,脸色也浮现出绝望,特别是被横刀夺爱的水倉,直升机驾驶位的老头还哈哈大笑着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 随后直升机便调转机头朝南,如同振翅的巨型蜻蜓一般飞远,几近消失于暮色。 未梨怔住意识到什么喃喃道:“无论那些人找不找得到陆地,都不可能回来了对吧。” 浜畑闻言更加痛苦了,跪在地上双手攥拳锤地甚至是拿头相撞,吓得众人连忙将他架起拦住。 “放开我!是我害了大家!要是之前大家不想着救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而且我当时怀里有枪,他们不知道的,我都没有想着反抗!” 众人没想到这个胖子竟然心里挣扎了这么多,一时间都静默无言,毕竟要说希望出现而又消失,大家心里不难受当然是假的。 “其实红叶也有责任,是吧?” 水倉的确有些生浜畑的气,但是拿风洗了把脸后还是振作起来接受事实,望向五百川希望她能对浜畑宽解宽解,毕竟无论是伊佐木听到计划还是报复都是她的原因。 但很明显他对她的期望值过高了。 “嗯?” 五百川愣了愣,又环顾了众人一圈,若有所思地道:“的确,我们应该在当时就和“神目会”鱼死网破、或者是在浴场将浜畑先生喂鲨鱼的,反正他也没发挥出什么价值。” 水倉嘴角抽了抽,这可不是他想要红叶说的话。 浜畑顿时挣扎着哭得更大声了。 只是他哭喊的动作很快被远处夜色中的一团红光以及轰鸣给凝固住,虽然来到船前的动静已经很小了,但还是看得到海面上翻滚起了波浪。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 “喂!那该不会是!” “我的天。” 又过了一会,众人呆呆地看见了海面上飘过来似乎像是直升机翼片的残骸,不由得转头看向友田。 友田也有些无语地耸了耸肩膀,“我不是说过了吗?那老头心脏不好。” 他想了想补充道:“视力大概也不行,或许是把海面当成陆地了也说不定。” 水倉一阵无言,看着幽深的将一切都吞噬的海面,这下真的是不用再抱期待,连渣都不剩了,对于放鲨鱼吞食人们的“神目会”老者,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未梨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又舒出来,试探着问道:“所以我们应该能回去洗澡了吧。” “” 一行人回到友田房间,水倉立刻着急地检查起了玻璃钢存放筒,随后有些庆幸红叶将这些把握在了他们自己手中,所以现在不至于绝望无助。 浜畑在逼退暴徒之后对枪械感到了可靠,帮着友田在保养枪械弹药,中牧默默坐在一边,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对沖波爱的死有所感慨。 而浴室内水雾弥漫,五百川闭眸趴在浴缸边,未梨则是惬意地躺着,两人刚刚交换擦过后背。 感觉五百川是不可能主动说话的了,未梨便有些好奇地打探,“我感觉五百川酱你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其实年龄应该很小吧,但是死了很多人,你却好像一点也不怕。” 妹妹?可真敢说啊! 五百川不想动弹,做出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无辜者受刑才会让人毛骨悚然,对自身产生联想。” 未梨声音里都带上了许多困惑,“所以五百川酱你觉得那些人都该死吗?” 五百川回过眸来瞥了未梨一眼,并且一转话头,“未梨,假如说你有机会手刃那些压迫你及你父母的仇敌,你会动手吗?” 未梨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支棱起来,两只眼睛大大地盯着她,“五百川酱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原来是你的事吗?” 五百川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轻笑着靠近道:“可我只是打个比方。” 未梨并未怀疑,只捂着嘴巴,心中懊恼自己反应太大,随即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可我就是这样跟着水倉桑逃出来的,那些人可是黑道啊。” “可是现在友田桑不是给了你一把枪吗?” 五百川脸颊贴近,语气清幽好似在诱惑,“有了枪也不行吗?” 未梨顺着她的目光,很快看到了在凳上裹在浴巾中的那把黑色枪械,她即便泡在温暖的水中也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低下头犹豫地抱着胸口。 五百川眸子眯起,轻声道:“最好盗一辆车,找一个铁铲,几张塑料布,然后几颗子弹几个深坑就能解决问题,然后把车还回去,就算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上,他们也没有办法。” 她是认真的吗? 未梨惊恐地抬头看着她,脸庞惨白,哆嗦着嘴唇道:“五百川酱你不就是侦探吗?我会被抓住的!” 五百川挑了挑眉,“可不是每个侦探、每个警察都是我,你也并不需要完美的犯罪,只需要比想要抓住你的家伙聪明就行。” “而事实上大多数地方所充斥的,都是一辈子没有接触超过三起刑事案件的菜鸟,他们的精神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脆弱,毅力也只延伸到第一周的休息日。” “那些黑警倒是很有能力,不折手段地收集网罗罪名,不过稍微使点钱就可以打点,毕竟他有一个名单的贩毒青年可以替你顶罪。” 如果不考虑五百川酱是在逗她玩的话,这些话从警视厅的特别侦探口中说出来的确很有说服力,但同时也带着一股幽深和恐怖。 未梨感觉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世界,缄默不语。 五百川撩了撩未梨的发丝转过头去,继续如同慵懒的猫一般趴在浴缸边,随意地说道:“不过像你这样软弱的人,大概会一直逃避到最后、急眼了也不会咬人吧。” “作为需要被你守护的家人,生来也是一种不幸。” 未梨咬了咬唇,头低得更低了,她不能认同她的做法,但在那样锐利的五百川酱面前,她却自惭形秽。 “洗完了吗?” 水倉看见两女陆续从浴室出来,敏感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未梨的情绪似乎有一些低落,但红叶却拿着毛巾很是平淡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倒也没有多想,而是很隐蔽地和友田、浜畑以及中牧互视了一眼,下一刻好像在各忙自己的事的四个男人就陡然发射般地朝着浴室冲去,然后在狭小的门口处撞在了一起。 “混蛋,给我让开!” “不,我先!看清楚我先探进去的左脚没有?” “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我的多了一厘米!” “各位客人,让我先行去测试一下水温怎么样?” “你做梦!死船助!” 他们互相推攘着对方的脸,甚至是不讲武德地插着对面鼻孔,或者是拿腿使绊,如同半大的孩子一般。 这一幕使得未梨拍了拍自己那浴后泛红的脸,稳定下被五百川酱扰乱的心绪,展露笑容。 不过竟然是身材矮小的浜畑先生占据了优势,趁他们一个不注意先挤了进去,而水倉三人也陆续在其后,友田还因为受到集火跌了一跤。 这个现役军官鼻青脸肿地气呼呼趴起来,“要不是我今天状态不佳,你们都得死在这。” 中牧翻了个白眼,在淋浴下搓着头道:“得了吧,这里可没有人会敬畏您的军衔,在您耍出三脚猫的拳脚时发出赞叹尖叫。” 第两百二十三章 轻改 排在淋浴第二位的水倉点点头,只是忽然咯噔一声,肥皂直勾勾地从中牧手中掉落下来,在地板上的泡沫里打了几个飘冲进他的视野。 顿时几个男人的动作神态全都僵住。 “额我说几位客人。”中牧脸上的得意消失,惊恐地转过脸庞道:“谁帮我捡下肥皂怎么样?牧某定有厚报。” 什么厚报?你这细皮嫩肉的竟然是这种货色。 水倉、友田的脸色黑如锅面,防备地紧抓住腰间的浴巾,甚至连站位都改变了,他们呈三角之位互相僵持。 而另一边的浜畑并没有关注他们的事态,而是兴奋地捧起浴缸的水道:“天啦,侦探小姐洗过的水,第一口是我的!” 夜色消褪,天色渐亮。 当日光洒在“无间号”上时,似乎黎明并没有到来,整艘游轮就像是精神病院一般安静且冰冷,无论是弱者还是猛兽似乎都在洞穴中蛰眠。 侦探小队众人唏嘘地看着电视上那笹本的面容,依然带着那让人炸毛的语气和动作,只是现在没人会对一个死人生气了。 随后转入的画面的是游轮各处,有不少的观景摄像头似乎被破坏,陷入了一片黑暗,余下的那些,则是展示着曝在走廊或者甲板的暴徒尸体。 其中便包括昨天骚扰他们的那些青年,似乎被利落地射成了筛子,黑色的血迹早已蜿蜒着凝干。 众人所能见到的少有亮色是从一个摄像头画面下打着卷飘向另一个画面的剧院海报,似乎是第四幕终于要开演了,也便是新麦克白戏剧的终章。 水倉看了看表,七点四十三分,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液,离晚八点的戏剧开演只有接近十二个小时,不管行不行,他们都要一搏了。 他声音颤抖着高声道:“昨晚我们商量了一下,我和中牧去船长室最后尝试一下能不能改变行程,而红叶你带着未梨去确认入水坐筏逃生的地点怎么样?” 他犹豫了一下,“友田先生负责保护你们安全,而浜畑跟着我们,我们两头行动。” 竟然还商量了这样的事情? 五百川有些意外,毕竟她现在一天睡得比一天香甜。 她想了想伸指道:“友田桑和你们一起行动吧?而浜畑先生和我们一起,这样还能多个劳力。” 友田嘴角抽了抽,大姐大的意思是他连劳力都不算吗? 水倉面色变得严肃,确认道:“四个配枪的三个都在我们这边,那你们的安全可无法保证。” 五百川耸了耸肩膀,“没谁会对只是闲逛的我们出手吧,而你们有可能会遇到阻挠的人就不一样了。” 水倉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即便担心未梨的安全也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红叶能够照顾好她。 计划确认后,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那挺重机枪被友田抬了起来,架在了餐车之上,熟练得就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将支架连同弹箱都绑紧后中牧便推着餐车出去,而友田则调整着机枪枪口审视左右。 两人就像驾驶着一辆轻型战车,再加上旁边举着手枪的水倉,堪称是步坦协同,在这种狭窄的地形里有点无敌的意味,无论来的是龙是虎都得盘着。 而五百川他们拖着玻璃钢存放筒,走得则是相反的方向,毕竟要是游轮无法停下的话,还是在船侧或是船尾下海比较好。 “我们会得救吗?五百川酱。” 未梨感到有些紧张,安定柔弱的人格最畏惧变化,虽然她知道大家出来寻找求生希望没有错,但她还是觉得客房里更为安心。 只是都收拾好了水、食物以及随身物品,恐怕是不会再回头了。 “谁知道呢。” 五百川漠然地道:“事在人为。” 和五百川那边的风平浪静不同,如此高调闯过的友田等人自然在客房区就引起了很多人窥探,甚至有人希望他们能带上他们一程。 水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女人孩子倒都收下了,男人之中除了一些不似善类的也没有拒绝。 毕竟都是想活命,人多了后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救生筏也不像是直升飞机那般座位稀少,其充气膨胀后容纳几十人都绰绰有余。 就算是有些想乱来的让人,也有这架轻型战车在足够震慑。 不过在一路来到驾驶室后,水倉才意识到活下来的人竟然少之又少,几乎走过了半条游轮,身边才是挤了二十余人,其中有的一看便是拼死没敢出房间的类型,接过中牧递过去的压缩饼干和水便是一顿胡吞海咽。 还有的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随便瞥过去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眼神也能惊恐好久。 “头头!” 一个衣服都有些冒味的、一脸讪笑的中年人凑了上来,“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不要叫我头头。” 水倉皱了皱眉,感觉怎么听怎么奇怪,有些不太习惯这种被人当做依赖和领袖的感觉,不过他很快认出到这个左脸上有道伤口的是昨天在池底敛尸的人之一。 古橋亮敬佩地看着水倉,丝毫不掩饰音量地道:“是您昨天把水排干,救了所有人的吧,还有那些杀人的船员,吃人的变态。” 水倉一时间回忆了下,感觉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该说海上没有时间感还是怎样,就像过了一个月一样漫长。 不过自救也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地方,他只是闷声道:“侦探队的大家一起做的。” 古橋亮了然地点点头,“我相信您们能带我们回去。不仅是船员还有变态,那个恶心的老太婆也被处决了,还有直升机,也被您们炸毁了吧!” 他愤愤攥拳道:“那些混蛋,真的是死一百遍也不足惜。” 水倉困惑地望着他,不太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或许是将一些巧合全部归于了他们身上,人们绝望之时的确是希望有个救世主,再冠以各种头衔。 他默不作声,古橋亮也没意识到其忘了提出的问题了。 “怎么样?有办法吗?” 还是只有侦探队的同伴值得依靠,水倉并未放下警惕,望向应该对“娜莎公主号”十分熟悉的中牧。 中牧拿着从几姐妹那里哄来的船长钥匙,打开了操作台,只是不由得望着一堆线路芯片擦起额上的汗水,犹豫道:“船舵和航线似乎都是通过科技手段锁死的,我可不懂这些。” “如果去掉中央芯片的话或许能跳到手动,但也有可能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水倉紧张道:“比如?” 中牧差点给气坏过去,“如果我能知道的话,还叫不可预料吗?” 第两百二十四章 一小时 水倉也有点无语,只能道:“试试看吧,总之现在的情形也无法更糟了。” 见到中牧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线路,他将目光往其他地方看去,只见v字型的玻璃窗外,有斑点状的光亮闪耀在海面之上,有点像是打上去的灯光。 船长室的下层也像是有轻微的幽灵跑动的声响,夹杂着醒木韵律,但是一切都转瞬即逝。 他忽的想到了一直在找却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凶手,船员中没有,游轮的乘客也不是,却也不在各种特邀团体之中,有没有可能,他忽的想起了一种可能。 这些凶手根本就不在船上。 毕竟,煙石崇和戸取是在夜间死的,而在夜晚,醉于酒液与幻觉的人们恐怕不太会辨认出现过的奇特面孔。 事态的发展,就像是戏剧演员被操纵一样,是提前设计好的“程序”。 只是,他的这种猜想无疑过于荒谬,虽然好像游轮巨大的船体以及独特的形体使得在船上往下望海面时会有一定的视野盲区,但是很容易就会被卷入船底。 还有那些外国人,似乎是和内厄姆、財津一伙的外国人,如果他们是采取某种方式登船的话,应该会和那些凶手正面撞上才对。 只是,还有哪里脱离了“船”这个概念本身,又可以藏人? 游轮上上下下即便游客们没有走遍,船员们也应该走遍了才对。 水倉揉了揉眉心,此刻他只能将心中的紧张和焦躁清空,对于一切异常情况视而不见。 从那登乘地点走过时,未梨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有些想笑地道:“五百川酱,你还记得当时你挣扎着想要从这里一个人跑路吗?大家一起才把你拉住。” 五百川停住脚步,瞥了她一眼。 浜畑看了眼登乘点,垂头丧气地道:“侦探小姐是对的,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跟她一起逃走的话,说不定已经回到陆地了。” “现在游轮开到公海上,那可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重点不是这个。”未梨接近五百川揽住她的手臂,脸也贴近道:“那时的五百川酱很可爱,和现在判若两人呢。” “五百川酱,你是不是有些害羞,故意做出这副冰冷的样子的?” 但她转即便被五百川冷漠地一指点在额上推开,吃痛得手舞足蹈嘤嘤起来。 浜畑嘴角抽搐,害羞?对侦探有这种误解会被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的啊。 不过闲聊小小打闹的时候,未梨的余光瞥见似乎是有人影忽然从五百川身后经过,怎么说呢,是群长相很狰狞的怪人。 她不由得“咦”了一声,朝着他们出现的地方跑去,结果来到了断崖般的甲板边缘,不由得接连奇怪地“咦”了两声又是左右环顾。 “这里有和其他地方连通吗?” 周围是白色的金属杆以及一些堆积物,而通往上层的斜梯在远处的另一个方向,她不由被吓到喃喃自语着,以为自己看见了可怕的幽灵。 浜畑见到她有些异常的举止还有惨白的脸色,也跑到登船点附近,“怎么了,未梨酱?” “没事。” 未梨摇了摇头,并没有把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大家的心理压力就已经更重了。 浜畑虽然感到奇怪,不过未梨已经说了没事了,他的注意力随即转向其他的方向。 他俯瞰了一下船舷边的救生艇,有些遗憾地拍了拍吊艇机的手柄,“这艘游轮真的见鬼,中牧之前告诉我,他当时重登“娜莎公主号”检查时就发现吊艇索锈在了滑轮里,甚至是在滑轮中间缠绕卡死。” “但是基金会那边却认为“娜莎公主号”不会出事,并没有检修更换而是执意出海,还改了个阴间名字“无间号”,財津老头不是说过千代島消失的事情吗?我都怀疑基金会早已换了一批人在操纵了。” 未梨却捕捉到什么惊讶道:“那么说当时中牧桑拦住五百川酱其实是担心她发现船上的救生设施并不能用?” 浜畑尴尬地扭过头去,支吾了两声,“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他的错。” 未梨不由得捂住脸,能让怕死的浜畑先生说出这种话,所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得多好啊,蜜月期吗?” 浜畑将手从手柄上移开,转头朝着五百川道:“所以我们把玻璃钢存放筒安置在哪里?” “这里就挺好的。” 五百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海面道:“到时候便来这里集合,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 浜畑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能不能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内厄姆放下望远镜,嘴角微扬道:“看来他们已经放弃了继续追查凶手的事了,慌乱地准备逃跑,您的希望可谓是完全落空。” 他瞥向財津,脸上是和过往完全不同的灿烂笑容道:“不过我联系了一艘远洋的货轮,他们会在恰到好处的时间把您给营救起来,所以完全可以安心。” 財津轻哼一声,对这雇佣兵头子现在的表现还是算是满意,“所以你们呢?” “我们自然是准备进行殊死搏斗,即便是全歼不了敌人,也可以保证您安心离去。” 内厄姆微笑道:“霓虹不是很喜欢烟花吗?我保证您能看到一场盛大的烟火。” 財津注意到这些隐藏在迷彩沙滩帽和作战服下的雇佣兵似乎在墙上布置着什么,他们让开身子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那是连接着定时器的炸药包,心中不由得一凛,这些家伙还真是乱来。 内厄姆勾了勾手,示意一队人去另一边,才露出阴险的笑容继续说道:“有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那些人除了和我们正面碰撞之外别无选择。” “但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规定的任务,却是我们雇佣兵一直以来擅长的工作。” 天际的光线逐渐黯淡,碧蓝海面上的漂亮白色游轮也成了黑暗之中的巨大剪影,四处纷飞的海报终于撞到角落,被小心翼翼打开的门缝中猛地探出的手攥紧。 枯槁的面容中两只眼睛就像是壁虎一般发出垂死的光,随即寥寥身影踱向剧院。 水倉一次次低头焦虑地看着表,又转头看向中牧,“好了吗!好了吗?” 中牧弓着身子,两根铁丝缓慢而一丝不苟地朝着那个不过方糖大的芯片探去,他不太确定割断的电路是否正确,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赌一赌。 在轻微松动拔出的刹那,一阵火花在电板上窜过,中牧惊喜地发现控制台的荧屏上恢复了那种老式的操作界面,亟不可待地点向那个手动的按钮。 但是在触碰到的刹那屏幕变为一片红色,随即探出一个红色带着锁制样式的方框,里面是一个小时的倒计时。 又被耍了! 中牧的手颤抖起来,水倉的脸上也爬满阴影。 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从上船开始,他们的一切便被设计好了。 滴滴滴的声音使得跟在水倉他们一路前来的众人都慌乱起来,见着有人不怀好意地扑向改装餐车,水倉面无表情地连开数枪,使得这几个男人身躯颤动着就倒在地上,吐着血嘴角反倒扬起微笑。 不管是想干什么,对于他们现在的情形而言,能干或许就是赚到,死掉反倒是解脱。 那些带着孩子的女人们畏缩地看着水倉他们三人,注意到意外发生后也没像其他人一样绝望,只是担心自己被做些什么。 水倉看向中牧问道:“这倒计时是指什么?” 中牧紧张得吞了口唾液,“既有可能是游轮的自毁程序,也有可能是船舵可以开始使用的时间,全要看当时的人是怎样设计。” 水倉沉默了一会,再度问道:“你觉得是什么,你是船长。” 船长 中牧感觉眼前的男人猜透了他的心思,他的确是一直想要接过船长的工作和职责,而在笹本死后,一切也变得理所应当。 他问道:“现在几点?” 水倉愣了愣,忽的发现表上的指针指向了七点五十五,这不是 中牧点点头,语气中已经多了那份船长的镇定自若,“看来那些凶手希望我们看完戏剧的终章再走,这个倒计时,应该不是自毁程序,而是锁。” 水倉不太喜欢按照凶手的安排走,但是每次凶手都会像死亡预告一样将未来写进戏剧里,不得不说他们侦探小队也是凭借这一点才活到现在。 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在某个晚上已经消失在了人间,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冷库。 他又回头看向吞云吐雾的友田,雪茄或许是浜畑给他的,总之有些看不清脸,只能注意到他的手在重机枪的d形握把上颤抖。 水倉沉住心道:“我们走吧。” 在餐车以及那些心神无主的人向外离开船长室时,他却莫名感觉少了一双脚步声,回过头是中牧坐在椅子上,擦着额上的汗、少有地露出的一张纯净的笑脸。 既没有了那种虚伪,也没有那种不近人情。 “客人您走吧。” 中牧说道:“我留下。” 水倉震惊地瞪大眼睛,这个年轻人一直以来都让人不能理解,而其似乎要将这种不理解贯彻到最后,“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两百二十五章 告别 中牧平静地拿衣袖擦了擦那船舵,“手动操作解锁了,总是需要有人来开船的不是吗?” “可可是!” 水倉很想说这样他逃生的时间肯定不够,但这无疑又忤逆了自己的利益和本心让他说不出口,只是让他就这样表面称赞劝阻一句然后笑着离去他也做不出来。 中牧忽然说道:“水倉先生您变了啊,和一开始相比,包括友田先生也是。” 友田意外地抬起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评价,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变化了。 “那位侦探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可以让一个极度自利的人珍视他人,也可以让一个人难以掩盖的戾气被融解消逝。” 中牧按着自己的心口,那张俊秀的脸上露出苦笑,“人的心是最难动摇和改变的,而她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估计只有我这样完全没有心的人,才会始终被她讨厌吧。” 友田吃惊地审视了一下自己上下内外一眼,又看了看持在手中的雪茄,默然了一会道:“我觉得红叶她并不一定真正讨厌你。” “呵呵,不必安慰我。” 中牧摇了摇头,“从我对那具没有心脏的尸体毫不奇怪,并且将他垫在脚底时,我就没有心了。” “但我不值得宽慰,也不需要宽慰,因为这艘曾由父亲掌舵的大船终于传承到了我的手中,这比一切都重要。也许你们不能明白,现在的每一秒,都比其他地方的一年十年要美好清新。” 水倉皱着眉头,正如中牧所说,他的确无法理解,现在能做的也只能像自己会做的那样,远去。 他还沉浸在刚才告别一般的氛围时,一个柔软的躯体便伴随着“水倉桑”的呼喊扑入了他的怀中,剧院门口的不远处站着浜畑和红叶。 红叶依然是一脸漠然地抱臂在巨幅海报面前审视,就好像他们现在不是生死攸关一样。 他也不由得摸摸未梨的头就将目光撇过去,只见海报上竟然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黑暗中隐隐好像有很多痛苦的人脸,但都显得很模糊。 地上的血泊也是一片黑色,上面躺着一顶王冠。 海报的最下方简单地写着终章。 就站在富丽堂皇的剧院门口,视线便能直通进去看到一些人的背影,还有拉开的帷幕,演员们似乎还没有上台。 他不由得调整了下呼吸,声调低沉地道:“我们进去吧。” 红叶不置可否,只是跟在他的身后,而剧院里的人少得可怜,即便加上了那些在水倉身边祈求庇护的人,也只有不到五十。 浜畑数了下,精确的来说应该是四十六人,包括了迎面走来的財津和内厄姆。 正当他忿忿地想着这老头来干什么时,財津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水倉所推着的餐车上,感到有些惊讶和滑稽,不忍笑道:“没有必要吧,允许你们这样进来吗?” 友田的视线越过重机枪和内厄姆对视着,由于有仇在先,两人的神色都有些阴冷,不过他现在的表现还算冷静。 浜畑气呼呼地反问道:“谁允许?你不应该是最应该知道船员情况的人吗?” 財津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怂恿“圣餐教派”的事也被他们知道了,不过没有关系,他嘴角扬起,有些得意又有些恼火地瞥了五百川一眼。 无论是侦探,还是这群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伸了伸手,示意他们先请,毕竟没人想被重机枪指着后背,但是友田却无视了他,选了个能将枪口指向所有人的墙角。 財津皱着眉头,但还是按了下脸色僵硬的内厄姆的肩膀,和他都坐到座位之上。 所有人心情复杂,诺大的剧场到今天变得一点声音也没有,而那惨淡的灯光,一下一下的,竟然晃荡出一个人影。 从拄着的拐杖还有那有那举着的火把来看,应该是班柯。 只是他如今仰着头,嘴里也不再发出“yhwh”之类的呼喊,而身处的也不再是山谷,似乎是一片悬崖。 当即便有人向舞台上哭喊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有人求饶着:“我后悔了,我愿意自首坐牢,放过我吧。” 也有人则是愤怒喊道:“你们对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为什么要牵连进来我的家人孩子!你们这些怪物!怪物!” 听到众人的声音,班柯转过来的脸令人惊怖,双耳似乎被割掉,原本应是眼珠的地方是两个黑漆漆的眼眶,鼻子也只剩下一截断面,还有嘴,他的嘴上没有唇,袒露着牙齿。 那垢黄的牙齿被妆粉堆砌得粉白,就像是年久的墙面,无论是咧还是合,也没人分辨得出他是在笑还是在哭,在失去了五官的脸上,任何猜想都显得无力且诡异。 而且观众们很快注意到,他那手臂还有双腿却也是假肢,因为他是被吊在了空中,随后便默然地向前一俯身,跌落悬崖。 “铮!” 连在他身上的绳索是真的断了,于是人们听见了十分真切的空气流动声,然后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重响,以及四分五裂。 班柯摔成了一滩烂泥,假肢四散得到处都是,脑浆从耳朵和眼眶流出,和血泊混为一团。 这副画面深深印刻在众人脑海中不去,以致于都忘记了尖叫,只有瞳孔因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而战栗。 麦克白却在这时和国王邓肯一同登台,他平静而忧愁地看了地面上的班柯一眼,说道:“我亲爱的同伴,他就这样一人走了,他失去了他那罪恶的一切,享受到了那珍贵的平静。” “不知他的灵魂会何时升上天堂,和我正好相反,相反。” 邓肯则是冷笑:“死的好,死的好,背叛我的人,离我而去的人,就该享受这种结果。” 他又说道:“这是向暴力的屈服,这是向魔鬼的献媚,伟大的国王不会像他一样可怜,也不会像他一样无耻。” 见到麦克白始终缄默无声,他逼问道:“你是怎样想的,麦克白?别像个稻草人一样装聋作哑,把你的心完全掏给我看,别想有丝毫隐瞒!” 麦克白苦涩道:“我想的和您一模一样,我的国王。” 第两百二十六章 黑蛾飞舞 邓肯满意地露出微笑,“很好,我的将军,面对那藏在暗处的敌人,就该保持这种千夫难挡的气势。” 他顿了顿又伸展双臂说道:“而我已经发现了魔鬼的踪迹,这一切混乱、反逆、可笑的报应,都即将结束。” 麦克白的脸上浮现出惊讶,激动道:“在哪里,我的王上?” 邓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指指了指地面。 麦克白不由得困惑,“王上?” “在这里。” 邓肯双眼里绽放出狰狞的绿光,“这座城市,便是魔鬼的温床,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奴隶、平民、贵族,都有着藏匿魔鬼的罪孽。” “他们将因与魔鬼共舞而受大辟,当泥土淹没他们那离身的口鼻时,漆黑的污魂将会直坠深渊。” 麦克白脸上的惊讶变为了惊恐,声音颤抖地道:“这是您的国,您的城,您要做什么,我的国王。” 忽的什么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竟然有着数名骑士来到台上,他们身穿那种古朴的板甲,头戴十字军的桶盔,骑着高头大马,手持数米之长的骑枪。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那些好像都是实物。 包括那马也披着银白色的鳞铠,只余两个眼睛露在洞外,甲片起伏所产生的清脆撞击声与马的响鼻混杂在一起,让人感到头昏脑涨般的沉重。 浜畑吞咽着唾液,抬起胖乎乎的手指数着,台上的人倒是刚好十个,和中牧所说的剧团十三个人,去除掉奥巴代亚爵士、前“麦克白”以及班柯刚好能够对上。 他低声道:“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其他人并不像侦探小队一样知道这些戏剧演员实际上是一群受人控制的记者,此刻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心中充满惊慌。 只是这片吵闹中的安静被麦克白的高声自白打断,“他为什么要替魔鬼来完成它的工作,甚至连魔鬼也不会使得这片土地寸草不生。” “他难道不知道将这些笃行天主的人们都杀死,或许正合魔鬼的恶念,又或者是,他有着更阴毒的目的,是为了没人能到天主面前去清数他的罪行。” 内厄姆若有所思地瞥了雇主財津一眼,而財津的脸色隐隐铁青,回望过去的眼神意思很明显,闭嘴。 超乎浜畑预料的是,却又有人登上舞台,身份似乎是国王侍者。 他画着小丑般的妆容,连跌带撞地扑倒在舞台上,抬头便是哭喊般地叫道:“陛下,地面的裂缝涌出了水,井水就像是开花一般喷到了半空之上。” “这样下去整座城市都会被淹没,请您拿个主意吧,陛下。” 邓肯冷笑道:“好极,大火之后便是大水,看看那些魔鬼还有怎样的妖法。” 舞台在人们的眼中倾斜了一下,他们怔住握住座椅旁的扶手,随之又是一下倾斜以及轰隆的巨响,人们终于意识到是游轮在摇晃,顿时绝望地尖叫起来。 内厄姆惊得回头望去,只见浅浅一层余浪竟然冲散家具、携裹着杂物漫过剧院华丽的地毯冲来,甚至提前送来了海水的腥咸。 “怎么回事!” 財津猛站起来,又在船体的摇晃中跌倒在地上,恐惧而又愤怒地吼道:“内厄姆!那是炸药的爆炸!” 内厄姆腰间的对讲机里传出了枪声和嘈杂的声响,以及一些间间断断的急促语言。 他脸色骤变地抓起对讲机,朝另一边喊道:“!” 但从对讲机里迎出来的是一声更大的炸药轰鸣与船体震颤,以及一片寂静。 “该死的!我们中了圈套,那群疯狗竟然早把炸药埋进了船体,这不是游轮,而是一个炸药桶,妈的!” 除了伊斯兰教徒,也就是他们自己外,内厄姆还从没见过如此刚烈的敢于同归于尽的敌人,顿时对于错判了形式后悔不已。 他抓起雇主財津的手臂,用盖过爆炸的音量大喊道:“我们得马上离开!” 只是很快又一阵摇晃将他们掀翻在地。 舞台上的演员身形也歪歪扭扭,但是又有一个侍者出现在舞台之上,向邓肯哭喊道:“陛下,嗡鸣成群的害虫闯入了我们的房屋宫殿,就像是一重又一重的阴影。” “这样下去我们将无法看见太阳,甚至是彼此,请您拿个主意吧,陛下。” 邓肯沉默着,但嘴角所噙着的冷笑并没有消失。 忽的人们的确听见了振翅的声音,又像是蝗虫,又像是蚊蝇,然后看着一群密密麻麻地夹杂了点点荧光的黑风从通道里狂舞着飞过,其中有一部分陡然转头钻入了剧院。 这些飞虫成群地扑到人们的脸上,甚至是一头钻入惊叫着张开的嘴里。 侦探小队众人,特别是未梨的脸色变得相当惨白,他们面对扑天盖地飞来的虫群,边用衣服扇赶边退向舞台边。 “哪里来的这么多虫子啊!这明明是在海上!” 面对未梨的问题,水倉思索一会想到了那个充斥着萤火虫的浴池,脸色一变道:“温水里最适合虫卵孵化,难道那水里全是产的虫卵吗?!” 他回想到自己在那水里还游过,恶心到说不出话来,从头皮到脸、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如同被刺挠了一般瘙痒。 只见舞台上竟又出现了第三个侍者,人们近乎是用着绝望和怨恨的表情看着他上台,只有侦探小队的众人知道,即便是杀了他,灾难也不会终止。 “陛下,我看见有雹升到天上,有火闪到地上,使得人都伤残。” “这样下去人们的心中将会蒙受巨大的恐惧,请您拿个主意吧,陛下。” 邓肯紧抿着嘴唇,脸上却依然刚硬。 砰的一声剧院的地板裂开,里面夹杂着飞出了一片片“冰雹”,砸得人发出惨叫,但那并不是“冰雹”,而是尸块,估计是冷库被爆炸所波及。 混乱愈演愈烈,再加上外面一层又一层的爆响,就连内厄姆,也被扑到身上的虫子闹得灰头土脸。 看得出来那些人的确是有些准备,他咬着牙,等着出去后要给他们好看。 忽的舞台上的邓肯喊了一声,“是时候让世界安静一些了,骑士!冲锋!” 踏踩着水面的沉重蹄声使得内厄姆震惊地回过头,只见那八名骑士齐齐地架起了长而尖锐的骑枪,竟然是在这片混乱之中如狂风骤雨般朝財津扑来。 这项古老的战斗方式早已淡去在了人们的记忆,就和黄沙上的骆驼弯刀一样,但当其从舞台上扑向现实时还是那样可怕,那些镂出十字的头盔,仿佛将内厄姆带进了先祖的视野。 数十米距离一闪而逝,就连黑色的飞蛾也在枪风之下让开道路。 財津趴在地上,惊恐地呜哇叫着后爬,但瞳孔里的枪尖愈发凛冽放大,让他无处闪躲。 “!” 随着内厄姆的喊声,忽的剧院的两侧,高处的四层围廊上,陡然间出现了十数个人影,他们手里端着的是乌兹冲锋枪。 只见一片火光吞吐以及稳定的扫射,无论是那举在胸前的扇形盾还是那古朴的骑士板甲都被扫成筛子,伴随着偶尔跳弹的闪烁,肉躯之上冒出一个个血孔。 这八名高高的马上骑士就像是高楼一般坍塌下去,只是这个坍塌也带着势不可挡的余劲,財津难以抑制地尖叫起来。 但千钧一发之际内厄姆将之拉开,取而代之的是内厄姆横飞起来,右腰被扎了一个对穿,随着摆动他人从枪尖上脱落下去,但摔到地上的时候,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如纸一般惨白。 内厄姆一时间身体没有部位能够动弹,只有手指还在本能地颤动,而那些披着鳞铠哀鸣着跪翻在地上的战马,也载着骑士在刺飞了几个坐的离財津比较近的倒霉鬼后,一路撞塌了门口左右的墙面。 而骑士则是在中途便摔落在地上,生死不知,不过挨了那么多发九毫米子弹,应该是死了。 侦探小队一行人被这变故和在身旁突然扫出一片坦途的狂风吓得够呛,直到一切过去后才战战兢兢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反应过来,他们第一个反应是想看財津死了没有。 但这老家伙显然命大,哆嗦着老脸抓着半倒的座位爬起来,连裤裆都湿透了但身上却没有一个伤口。 浜畑忽的从那些头盔掉落、被子弹打得稀烂的骑士中发现了船员代表的脸,他愣了愣瞪大眼睛,但随后更加确认,因为三名船员代表都在这,那么剧团舞台上多出的三人就说得通了。 只是他脑海里已经有些混乱,所以究竟是船员代表要杀財津,还是早已安排好的剧本而船员三人混进去的。 但是更嘈杂的轰鸣陡然响起来,众人吓得猛转过头,只见一阵白烟弥漫,伴随着让人睁不开眼的耀眼火光,他们有些凝固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展开思考,惨叫声便从高处落了下来。 同样落下来的还有一个个穿着作战服的身躯,啪的一声如面团正面扑在案板上,黏住地板不动,身底流出一潭潭血液。 内厄姆拼命挣扎着手脚,目眦欲裂地瞪着叼烟的友田转动着重机枪枪口,喉咙里发出有些听不清的怒吼。 “还不快走!” 五百川推了一把呆住不动的水倉,说道:“未梨还有浜畑知道救生筏的位置,我去打开暗室让水面不至于上升得太快,等下回来和你们会和。” 第两百二十七章 落冠 水倉望向她一时间千言万语无从说起,能够在这时都保持冷静的也只有红叶了吧。 他刚准备说还是让自己这个男人去冒险,但是转即她便向后台跑去,他也只能深望一眼,咬牙一边扯住了未梨以及浜畑,跟上去的还有一些“难民”。 他们伏低身子,一时间友田和围廊上的残党相互回击,倒没有人注意或者说在意他们。 五百川从观众席路过时,陡然间似乎被什么绊住,她低下幽深的双眸,看着可怜巴巴望着她的財津歩。 財津急喘着,一手抓住五百川的脚踝,一手什么都从怀里往外掏,“带我走,五百川小姐!老夫有的是钱,老夫就是钱!就是金子!就是支票!” “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一定会报答你的!” 五百川望着这个可怜的权势滔天的老者,又平静地看了下一边倒在地上的内厄姆,“財津会长你应该不需要我吧,你不是有保镖吗?” 財津看着还在死死盯着友田、嘴里吐着血的内厄姆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大叫道:“废物!全是废物!还说是顶级的雇佣兵,杀个人也杀不掉,保护我也保护不好!” 五百川意外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废物吗?” 財津吓得一哆嗦,连忙抬头解释,“您当然不是,您把那群蠢货甩开就是为了更好逃走的对吧!带上我!带上我!我全指望您了,您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五百川嘴角微扬,“哦?那么帮我把脚舔干净吧。” 没想到財津没有丝毫犹豫,卖力地伸出舌头就朝五百川的脚趾上舔去。 五百川平静地忍受着老者的舌苔舔过的恶心触感,脸上的笑容消失,忽然抬腿将財津踢开。 財津捂着通红肿胀的脸颊,屁滚尿流地又爬了回来,再次去添五百川的脚,但他又挨了重重的一下,一时间翻倒在地上都有些呼不上气。 但他依旧是如狗一般爬回去,但这次不是伸舌头舔了,而是抬起惶恐的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五百川那漠然的神色。 数息过后,五百川的嘴角才再度扬起,“乖小狗。” 財津也由惶恐转为惊喜,极尽谄媚地哈哧哈哧伸出舌头喘起气来。 内厄姆因雇主的骂声转过头来,却看到这一幕,他又上下审视了一下五百川,脸上浮现出说不出的表情,就像是被ntr、但却是有理有据地ntr了一样复杂。 五百川觉得无论是財津还是内厄姆的反应都很有趣,她朝財津勾了勾手指,“跟上来吧。” 内厄姆摇头阻止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財津屁颠屁颠地跟着侦探跑了后痛苦地闭着眼睛,用后脑勺撞着地面。 一片片的碎石从上空落下,还有摇晃的吊灯所倾泻的灰尘,之前的惨叫声被闷哼替代,而重机枪的枪声也逐渐慢下来,转停,毕竟枪管都打得通红。 围廊上挂倒着尸体,中心的座位或是空地上躺着尸体,柱边靠着尸体,不过友田陶醉地揉了揉肩膀吐出一口烟雾时,却发现废墟上内厄姆的身体早已消失不见,也许是被手下救走了。 他推开餐车,从怀里取出手枪指着地面朝着舞台上走去,那里有班柯、麦克白以及三名信使,见到友田过来都是惶恐地跪到地上,低着忐忑而又期待的脸。 “我们只做了该做的” “我知道。”友田回答着抬起枪。 在只剩蚊虫嗡鸣、尸体无声的剧院里,接连响起了数声枪响,然后曾戴在邓肯头上的王冠侧翻着在舞台上滚了几圈,落于血泊。 漆黑一片的暗道内,那座尖锥之上依旧挂着那个大脑颤抖的先知尸体,只是已经腐臭得厉害,爬满了各色苍蝇,有些地方还翻着莫名的白色。 財津看着那些刑具想起了一些回忆,只是那些回忆在这种情况下算不上美好,只会让他更加害怕。 侦探的背影在前面走着,板格合上完全盖住了天光,不过却是有水从缝间淅淅沥沥地渗下来,就像是人的哭泣。 他努力板正面容使自己不要乱想,每逢大事时他就是这样做的。 “这地方是千代島的宝藏室。” 侦探忽然的出声让他舒了一口气,随后她又继续说道:“財津先生,你觉得千代島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財津很想她走快一些,但没有狗能催促主人的,所以他也只能竭尽全力地思考然后回答,“千代島先生是一个极有人格魅力的坏人。” 五百川轻笑一声,回瞥过眸子道:“我喜欢这个评价,也很贴切,他隐隐中有些难以言喻的特质,能使得众人围绕在他身旁。” 財津有些意外道:“五百川小姐您见过千代島先生?” “不能说见过吧,应该是日日夜夜地相处了两年的时间,而且就在这艘“娜莎公主号”上,就在这里。” 侦探那暧昧的话令人费解,虽然千代島很有人格魅力,但也不是可以轻易见到的存在,更别提相处了。 比他还高一个级别的大佬也只能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而已,至于侦探这样的年轻女孩,他从未在船上见过,即便是情人,也不会在这种暗室过夜,千代島先生又没有心理变态。 財津的沉默让五百川回过头来,笑道:“你不信?” “怎么会!” 財津惊慌地附和着挤出一副热切的神情,“那千代島先生跟您说了些什么?” 五百川回忆了一下,“他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不过清醒之时会夸赞我两句。” 尽管知道她说的是胡话,但是財津还是忍不住好奇道:“千代島先生夸赞您什么?” 五百川忽的在那片干尸林间顿住脚步,指尖抬起拨动着其中一具的肩膀让它转过身来,“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什么不听听它亲口对你说呢?” 財津愣了愣,目光从那扭曲的手脚,被取掉内脏,肋骨像花瓣一样向外打开的胸膛再度上抬,忽的看到了一张祥和的、缩水的笑脸。 那熟悉的、昔日敬仰的面容此刻使得他双腿发冷颤抖,浑身如同被浸进了冰冷的井水。 他僵硬地看着侦探的手在那笑脸上拂动,侦探的脸越过肩头出现在笑脸之边,同样的是笑脸,诡异而幽深的笑脸。 随后那疑似千代島的头很是轻易地咔嚓一声被扭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侦探的头在千代島的颈上。 “五百川沐子,如果基金会是到你的手中的话,我死也安心了。” 第两百二十八章 无名之辈 什什么意思?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財津瞳孔微缩,双手探在身前仿佛要抓住什么,却忽的感觉眼前的侦探化为了一团幽深的旋涡,包括那白皙的侧脸,一切都像是打翻在昏暗角落的颜料盘一般模糊不清。 他分辨不清事实,或者是在抗拒事实,只有浑浊的眼泪恐惧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不再问什么多余的问题,而是转身拔腿就跑,这个侦探!这个侦探! 財津跌跌撞撞地推开好似钟摆一般摇晃着的干尸,但却抑制不了疯狂的舌头越过整齐的假牙发出尖叫,而从身后追上的不止是淡然迈足的人影,还有一阵轻笑。 “財津歩先生,为什么要逃走呢?” 財津一个跟头扑在地上,但顾不得跌花的脸,连滚带爬地就又跑了起来,他此刻无比后悔离没有听那内厄姆的话了,可是谁能想到! “你就是凶手!” 他悲愤而又极度恐惧地大喊道:“警视厅的特别侦探,说要查清案件和凶手的你,竟然就是凶手!” “是的。” 五百川嘴角扬起,双手若有所思地托着自己的脸颊微笑道:“是不是很意外?意外到想死?” “啊啊啊啊啊!!!!” 財津连抓起地上的无论是骨头还是石子之类的东西往后面扔去,或者是推倒器物阻碍她步伐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地流着鼻涕眼泪奔逃。 “不过由財津歩先生来指责我是凶手又有些过分。” 五百川微微摇了摇头道:“大多数人不都是自相残杀的吗?还有别忘了舟茂警官、那些船员,还有船上骚动着的那些暴徒,可都是死于你的手中。” “你才是游轮上最令人心惊胆战的凶手,至于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陪衬而已啊。” 財津很明显没有和她争辩的余裕,连鼻涕眼泪流到嘴里去了都没有在意,他爬在入口处板格垂下的绳子上,如同一只被毒蛇追赶的树獭。 五百川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手里摇晃着一只匕首看着他向上飞爬。 “我其实不太理解,你们这些人好像认为人被逼到极致了不会搏命,好似就像法律啊,社会啊,甚至是道德,能像一张网一样为你们兜底。” “好吧,我承认,大部分的确不会。但是别忘了恶魔藏于羊群,当忘不了你们做过的事情后,人生被放弃,一切被放弃,那言听计从的双耳或许会变成邪恶的双角。” “他们守着你们的作息时间,研究着你们的习惯和人际关系,用数年、甚至是十年的时间来打造一个计划,直到其臻至圆满,宛若天灾,然后笑着来找你们讨要债务。” 等到財津歩快要到达顶端的时候,黑暗中寒光一闪,绳索外面的一圈陡然裂开。 “不!” 財津歩脸上欣喜的表情陡然变为吃惊,他拼命地上窜想要拿手将那即将的裂口给捂住,但“嗤”的一声,绳索崩细然后裂开。 坠下的每一秒都如月如年,他手还在上抓,但身体已经坠向身后那深不见底的深渊,脸庞被阴影爬满绝望。 只剩“砰”的一声以及骨头断裂般的声响。 財津歩伸手够不到后背,只能挺起腰惨叫起来,但他那望向散发着微微光线的天穹随后被侦探俯瞰的脸覆盖,黑发从她的耳边脸颊旁滑下,将她的脸衬托得愈发白皙。 那双空洞的眸子紧盯着他,使得他连惨叫声都快发不出来,財津歩瞳孔颤抖着,他现在可以跟任何人打包票说她就是妖怪。 披着人皮的妖怪,那红唇就像吸了血一般鲜艳。 “一个聪明人,也无法在两周内解开别人的十年,更勿论说是不知道多少人的十年。” “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此刻该放弃挣扎了,財津歩先生。” 財津歩怪叫道:“我和你拼了!” 但他猛跳起来后却是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侦探的腿,哭喊道:“饶过我!别把我开膛破肚,别挖掉我的眼睛,别把我送上别人的餐桌,我就是你的狗,五百川小姐。” 五百川轻笑一声,“你当然不会跟我拼了,你有着价值数亿的豪宅,有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人和仆从,有照顾你衣食住行、内外体面的妻子,有聪明懂事、继承你事业的孩子。” “这样一份令人羡慕的人生,死了可就全部没了。” 她竖指在唇边道:“我保证我不会杀了你,那样多可怜。” 財津歩不敢相信地抬头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五百川嘴角扬起道:“我是个无聊且虚荣的人,每当完成一项目标之时,都希望听听对手的称赞。” 財津歩眼睛里泛起希望,连忙顺杆子上爬道:“您想听什么好话,五百川小姐?我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五百川感到奇怪地道:“你就不打听一下我的来历?” 財津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确认她真的不算是在正话反说后才问道:“五百川小姐您和山谷区的那堆垃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因为我的建设计划结下的仇怨?” “很好的问题。” 五百川满意地将绳索环套在財津歩的脖子上,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犹大摇篮,将绳头抛过空中的滑轮,系在钉在墙壁上的摇手之上。 財津歩惊恐地盯着她一步步这样做,不解地道:“五百川小姐?” 侦探亲切问道:“合身吗?” 財津歩点了点头,注意到是活结后舒了一口气,“合身,但是呃——” 他踢着双脚被吊了起来,直到那手柄旋转着似乎是到固定的位置定住,他不由得看着下方的金字塔尖叫起来,奋力地挣扎着,但是这样脖子上的绳环便锁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属于財津先生你的抵抗时间已经过去了。” 五百川摇摇头道:“现在我们就平和地聊聊天,你享受这一切就好了。” 平和?什么人能够在刑具上空平和? 財津歩拼命地抓着那上方的绳索,这样憋红的脸才能舒上一口气,但是用力之后,他的体位会缓缓下降,虽然还没接触到,但他已经感受到了屁股下方的冰冷。 五百川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挣扎,“我这么说,你或许能明白,我的父亲名叫汤阳云。” 財津歩尽管很难动弹,还是仰着脸、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望着她,但眼睛里依然很不解。 五百川稍微皱了下眉头,思索了一会展露笑靥,并推动了一下手柄道:“这样也正常,毕竟我的父亲虽然是他女儿心目中的英雄,但也是个无名之辈。” 你的做法可不是这样说的! 財津歩心里的呐喊还没出声,就在头顶的滑轮响过之后,身体降下一截,尖锐的金属尖顿时刺进了他的肛门,难以忍受的剧痛贯穿了他的身体,使得他从脚趾到头发丝都战栗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开裂,红的污的全部顺着棱面流了下来,凄厉的惨叫声几乎不需要发力,就从胸腹间喷滚而出。 “谢谢你的赞扬,財津歩先生,你高兴的话就是我最大的愉悦了。” 五百川轻笑着道:“何不问问我的父亲做了什么呢?” 財津歩惨叫过后几乎失去了身体所有的力气,但又不得不挣扎起来维系身位这一脆弱的平衡,他知道这个侦探想干什么了,但却无法阻止,只能寄希望于她停下来。 不,也不能停下来,停下来的话她会直接杀了他吗? 他以颤抖的声音配合着问道:“汤先生做了什么?” 五百川的脚步声轻快地响在他的身侧,使得財津歩的眼珠有些快跟不上,虽然对方是折磨他的人,但还是将之始终抓在视野之中才有所心理安慰。 “他什么也没有做,除了用身躯遮挡风口,为女儿压下被角,遇到糟糕的处境时首先哈哈大笑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做。” “但他却什么都做了,以致于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能够感觉他的灵魂陪伴在我的身旁,甚至在此刻责骂我说不要这么做。” 五百川摇了摇头按着心口道:“但听着父亲的责骂,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心情最为宁静、最为欣喜的时刻了。” “或许你听不到,財津先生,但请你愈发强烈地称赞我吧,这样父亲便会更加生气地斥责我了。” 財津歩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他只想说这样的妖怪让人联想不出来她有父亲。 但手柄又是被拉了一下,吊轮上的绳索也落下了一截,尖锐的冰冷顶尖刺得財津歩眼珠子一瞬间凸出,疼痛再度上扬似乎将他的脑海里的某根弦给撕裂。 伴随着浆汁被搅动的声音,財津双齿间僵直伸着舌头,身体颤抖着上下起伏,越来越多的血汁涌出,流到尖锥底的边缘滴落。 財津歩注意到侦探的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双眸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银铃般地笑了数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 疯了! 他无比确认这个家伙已经疯了,自己要在这个疯子手中被折磨多久。 第两百二十九章 巧合 “你知道吗?財津先生,其实千代島,啊,抱歉,千代島先生尝试替代过我父亲的角色,他说他愿意像父亲一样照顾我的后半生作为补偿。” “毕竟我的父亲就是你们给弄没的,怎么说你们也该承担起责任。” 五百川眸子里闪着有些怀念的光泽,“所以我,所以我” 她长叹了一口气,“我差点就把他给放出去了呢。” 財津拼命地想要将身体抬起,但是套索只有可能下降而不可能把他拽上去。 他听着侦探的话,忽的意识到了她所说的和千代島先生在这里两年的相处,难道是指她在这里日日夜夜地折磨了千代島整整两年。 两年!? 现在短短几分钟,他就已经承受了整个人生所能承受的痛苦了啊,他松开手向侦探抓去,如同野兽一般嘶吼了起来。 “千代島先生似乎是想要精神操纵我,难道他认为我是精神上有所缺陷的人吗?” 五百川饶有兴致地道:“但他或许并不知道我大学是心理学专业,并且提前便修完了学分,依靠着和他的交谈以及对他的观察才完成毕业论文。” “教授们普遍认为我关于身患绝症的病人与照料他的护士的心理研究栩栩如生,特别是那种不信任感和欺骗的行为分析,超出了一个本科生应有的水平,要一致保荐我去东京大学深造。” 她叹了口气,“只可惜我来年便进疗养院了。” 財津五官痛苦地扭成一团,嘴角抽搐着,似乎只能勉强用余力对侦探的经历感到惊叹或者啼笑非凡。 这很明显不能让五百川感到满意,她再度一压手柄。 “喂,你在听吗,財津先生,在别人讲自己的事情时不要困得像要睡着了一样啊!” 財津顿时身体一痉,痛得手指像是鹰爪一般虬起,他甚至能用肠道的黏膜感受到那尖锐的刺入物,他不知道到了哪,是不是已经穿过了直肠。 在被痛苦淹没的**中,他惨叫出声,肠液伴随着血和排泄物一涌而出,在他臀下颠簸的缝隙中一层层地挤出,就像是通过台阶般的水坝。 这段经历已经在脑海中无法磨灭,財津不由得幻想自己同意了内厄姆的做法,侦探从很早便死掉,而他解决了一切后顾之忧,满心欢喜地回到陆地,继续做威严的董事会长。 但船体的摇晃还有似乎是漫过头顶天花板的水声让他无法维持这段幻想,很快他那痴傻的笑容被痛苦的表情所替代,他喘息着只能道:“我没有睡着。” “所以您从疗养院出来后便进入了帝都政经大学是吗?” 也许是疼痛使得他的思考加快,他忽的意识到什么震惊而艰难地转过脖子,看到了侦探的那张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笑脸。 他惊叫着,但声音早已因不断的惨叫变得嘶哑,“安排!都是安排!包括接近仲見家的女儿!以及uit的金宮岚斗!” 五百川嘴角微扬,不置可否。 財津感觉心脏解冻了般冰冷,但又有想不通的困惑,他状似癫狂地喊道:“不可能!那个仲見警视总监对每个接近她女儿的人都很小心,他不可能没有调查清楚过你的身份。” “或许调查我身份的人是我的道场师兄呢?” 五百川轻笑着道:“顺便一提,我的本名叫做汤圆,不知道是不是父亲把本名和小名给弄混了,至于五百川沐子,是我的老师,軒悠范士,给我所取的名字。” 軒悠范士? 財津感觉自己隐隐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剑道界的大师,可是也只是区区一个道场主! 忽的他想到警界一直会吸纳剑道选手进入,难道这群没落的武士,仅仅是换了个帽子便活在了警厅吗?警界难道就是剑道界?! 財津惊恐无比地问道:“那么金宫岚斗呢?他不一直是在其他城市游荡吗?他也是你们的人?” 五百川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那样一个贪恋名利、能让你財津先生倍感亲切的人,当然不是我们的一份子。” 她语气有些戏谑,“只是我想你应该好奇保守的政经大学为什么会突然给一个侦探副教授的职位,并且他的课上同时有警视总监之女,法务省大臣之子,当然还有他自己,uit的情报官。” “不过看起来的确并不像什么巧合,而是人之羁绊互相串联的必然,当然,构建这一切,或许需要一双巧妙到极致的手。” 五百川如同翻花绳一般,将双手从内向外展着。 財津一时间都忘了剧痛,眼睛都快突出眼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直到那双美丽的手再度拉下那手柄。 他惨叫起来,“可你是怎么混入岚斗的课堂成为他的学生的?成为那些人的同学的?” 五百川轻笑道:“那就更加算不上什么难度,住在金宮岚斗家中的侄子删掉了他电脑上所有其他邮件,只余我的申请信。” 財津不能理解,“为什么岚斗的侄子要替你办事。” 五百川笑了笑,“或许是因为他有吸食大麻的恶习?一旦揭露出来,他不止是会被胆小的岚斗扫地出门,甚至是会断绝关系。” “我有时不禁玩笑地想着,要是让他杀掉他的叔叔,他或许都会痛快地干的吧。” 財津感觉骨髓都发凉,这群怪物的触手 “罪人是很好用的帮手啊,他们比起一般人更清楚红叶这个称呼的意义,他们知道只要是那随着繁目的绚烂所飘过来的命令,便无法不从。” “因为警察们只能送他们去监牢,而红叶的身后是无数妖魔,而妖魔对他们毫无同情,一旦沾染上便是生不如死。” 五百川微笑着怜悯地抚动着財津的头顶,“我死掉了会有第二个红叶,第二个红叶死掉了会有第三个红叶,现在大谷建设伟大的董事会长,你总该明白你惹上的是一群怎样的家伙了吧。” 財津瞳孔颤抖着,意识到自己即便祈求也并不会有任何结果,只是问出了自己最不能理解的事。 “仲見露央沙,那个聪明高傲的大小姐,不会和你这种怪物做朋友!即便我看不出来,她也一定能够看出来!还有岚斗,即便他再胆小软弱,名侦探怎么会有一个魔鬼的学生而无动于衷!?” 五百川笑容却忽然消逝,俯低身子似乎在观察他流血的情况,手再度落到手柄上,“你的问题太多了,財津先生,你难道不清楚,给双方留有可供猜想的未知空间,是聊天应遵守的第一法则?” “啊啊啊啊啊啊!” 第两百三十章 转舵 乌云之下黑潮翻滚,使得20万吨的游轮“无间号”竟宛若一朵微不足道的纸花,在波涛之间来回飘荡,就像是天公也看不下去这艘游轮上所发生的幕幕惨剧,要将其拽入深渊。 海水从船体上的破口涌入,有些则是溅起穿过船长室破碎的前玻璃,扑在中牧的脸上,带来了冰冷和咸腥。 外面尽管有雷声、风声、雨声、人们惊慌的尖叫声,还有匆忙的脚步声,甚至是爆炸声和枪声,但中牧的耳边依然是一片安静。 就像是这艘船上唯独只有他一人。 而他正用这专注的精神、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起伏不定的海面,注意着礁石旋流。 正如从船长口中一代代传下来的告诫所言,海洋算的上是脾气最坏的情人,容得不她的船长心有旁骛。 忽的浪潮涌起,掀得整艘游轮一阵摇晃。 那张张玻璃不知道是经受不住狂风,还是被什么撞击,瞬间便出现蛛网状的裂纹然后崩裂,碎片飞刺而过在他的脸庞上割出血痕,鼓进来的风吹得他额发飞扬。 但中牧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所有人都在逃命,没有人关注这个人,他也没有穿戴三角帽或者是黑色船长服。 他挺身而立,仿若脚趾头叩进了舰板一般牢牢站在驾驶台前,即便他正经历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颠簸,似乎所有船体都在产生难以忍受的吱呀声,向他倾诉自己的不堪重负。 他有力的双臂紧抓着船舵,仿佛在用最严厉的方式安抚他的所有物,想把自己钢铁般的意志也传递过去,让它不可怯敌,不可呻吟,而是应该发出呐喊! 来吧!这浪潮,这暴风雨! 仿佛对他的心声做着回应,更高一波的浪潮从远处席卷而来,顷刻之间便将从甲板上因爆炸而产生的一片火海扑灭,而新生的火团,只在一片幽蓝之中扩散开了沉闷的音波。 面对大海所彰显的如此可怕的伟力,他却也没有畏惧,只是用仿佛顺和暗流一般的节奏一节节地转动着沉重的船舵,双手攥得通红,就像是烧热的钢铁。 他会兑现对水倉他们的承诺。 巨大的游轮非但没有试图仓惶立足,竟是果敢地在浪口右满舵,倾斜着船身,简直就像是下一刻便会无法挽回地倾覆。 但似乎终是差了一些,看着那升腾着逐渐无力的海浪,不禁会让人感慨大海也不过如此。 海浪落下。 而“无间号”也在颠簸和呐喊中向来路回头。 只是中牧的脸色并未流露出欣喜的脸色,即便他在这样的暴风雨的天气中展现了如此无可挑剔的驾船技艺,但大海的报复向来是猛烈的。 他不仅需要和她比试力量,还有耐力。 海水一节节地漫了起来,不仅是在船外,还是船内,每一次冲撞游轮都会使得它变得更加沉重和笨拙,使得他愈发要拼尽全力。 但这样真得能够拯救一艘危如累卵的破船吗? 如果它内外交困的话? 剧院里残余的观众即便并未被骑士们的冲锋给波及,却也在后续的各种扫射中不经意地便死了大半。 但轮船内两股神秘武装的交锋,并不只是在剧院,倒不如说剧院是最先安静下来的一片地区。 到处都是人,让人想不通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水倉一手拉着未梨,一手拽着浜畑,心神已经彻底恍惚了,想着这是不是爷爷曾经经历、然后发疯的战场。 但或许正是爷爷发了疯,才能在服用了冰毒后依然能够在队列俯冲自杀式撞向航母的刹那驾驶战机转了个方向,才坠在了海面之上。 被美军捞救起来在当时无疑是一种屈辱,但爷爷是亢奋地大哭着的,而他的父亲,还有他,都是在这种嘹亮的哭声中诞生的。 战争唯独只有疯子才活了下来,或着应该说那些理所当然地弘扬战争的正常人才是疯子,而在这种潜藏的疯狂传染过后,正常人格格不入。 水倉忽的对爷爷产生了同情,而不是那种雾里看花一般模拟两可的感慨。 但他无法同情自己,因为爷爷的话,到今天对他而言才不算是一个故事,他有着一种忽视真相的盲目。 他余光中瞥见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滚过走廊,然后猛地绽放出一阵强光。 他下意识地挡住未梨和浜畑的面前,然后整个人便好似被什么给刺穿了一般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在耳鸣声中听到了几声微弱缥缈的哭声后,便人事不知。 一切脆弱的材料都被火团撕为碎片,稍微不那么脆弱的便是钢铁,但舱壁以及天花板都燎得焦黑,在惨叫声中似乎夹杂着几声陌生的咒骂。 “刚才有炸到什么吗?” 岩朝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脑袋,但不敢突兀地向外探头,毫无疑问那些雇佣兵是有被炸到,毕竟那些阿拉伯语一般人被炸时也不会换语种叫得那么流畅。 但他感觉好像是有炸到其他人什么的。 不过转即同伴便咬了下拉环又扔了数个手榴弹过去,誓要化身拆迁队长。 岩朝不由得捂着耳朵,数声刺耳的轰鸣声后,身旁热流携裹着杂物拍在了墙上。 他们刚准备趁机突破过去,但隔着一片混沌的烟尘,只能看见冲锋枪的火光吞吐,对方很是明智地进行了还击。 但双方的枪械弹药都很充足,在这混乱的环境中,火力压制比精准射击更为重要,一时间汹涌的火力使得走廊上满是弹痕,精美的墙纸七零八落,就像是洛杉矶街头的涂鸦。 而没有人敢在这种情形下贸然穿过这冗长要道。 不过雇佣兵一边明显更为着急,他们的头儿很明显遭遇了危险,亲兵都在埋伏中所剩无几,此刻得赶紧突破过去救人。 枪声忽然中断。 “你们是什么人!” 沙蝎组织的小队长靠在墙壁后,擦了把脸上混杂了血和汗的灰尘,一时间形成了和身上衣服所相似的迷彩。 他并不是真的想谈判,而是一边喊着话,一边和队员摇着头打着手势。 只是他们零星的发音并不算好,带着卷舌,罗马音也像是在拼凑一般。 “!” 烟尘另一边响起的阿拉伯语也没有好太多,差强人意。 沙蝎组织成员们骂了一声混蛋,确定好后顿时站起来端起枪,准备执行战术,等到另外两路似乎已经包抄到对方的后路之后,正面的一队齐齐扭身到狭窄走廊,在烟尘近乎消散的刹那持枪突进。 只是阿卜杜勒率队冲过去后,却傻眼地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而在地上的不过是些堆积成人形的杂物。 而就在这一刹那,一声巨大的轰鸣爆开。 包抄过去的两路陡然被墙体内迸出的烈火给吞没,由于失去了承重,整段天花板都轰隆隆地塌落下来,堵塞前路形成了一个死胡同。 阿卜杜勒余悸未消地打出手势,让所有人都立刻停下。 不过好在沙蝎里的都是好汉子,即便作战服焦了大半,但躺了一会爬起来依然能跑。 通讯器另一头再度传出声音,阿卜杜勒舒了一口气,但也意识到对方准备充足,他们陷入了巷战磨盘。 他不免气急败坏地大骂越共,虽然那群人和越共应该没什么关系。 “水倉水倉!” 看到那两群人都走后,未梨才敢大声哭泣起来,她擦着水倉满是血污的脸,摇晃着他的肩膀。 由于水倉的保护,在刚才的爆炸中她和浜畑只是受了一点震荡的轻伤,但水倉却满身是血,看起来很可怕。 未梨感到既绝望又无助,心中那稍微明媚了一点的天空再度变得昏暗。 注意到水倉终于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她却崩溃般地不敢看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下定决心,要是水倉会死的话,她也去死好了。 浜畑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望着水倉想了一会才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拿出一根雪茄来点燃,然后探到他的嘴里,“来,兄弟,抽上一根,路也好走一点” 水倉感觉眼前的肥脸摇晃得有些烦人,但是不由得猛吸了一口雪茄后倒是好了一些,也许是松弛神经的烟雾和涌出喉咙的血完成了中和,使得火辣辣的一切都平滑起来。 怪不得烟酒是军队的必需品,要是他时常有今天这遭遇的话也天天抽,没事也抽,毕竟说不定一颗子弹窜出来就是在下一秒。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体里似乎全是子弹,就像是他整个人,就是由子弹所构成的。 “我还好吧?” 水倉问向浜畑,毕竟他也无法看到自己。 “兄弟,你知道的。” 浜畑目光游离,声音有些更咽,但手的动作却没有变,都是督促着他多抽上几口。 水倉被其如此怂恿,抽的频率过快却也被呛到,半口血顿时咳嗽着喷到了浜畑的脸上,使得其表情显得更加悲戚。 他不由得没好气地道:“不抽了,搞得像老子快死了一样。我可不想被你这时候乘人之危,养上抽烟的恶习,然后一副癌肺。” 浜畑不由得流露出想哭的表情,看着他道:“兄弟,你还有时间关心这个?喝酒不抽烟,生活少一乐啊!” 第两百三十一章 凌空 水倉尝试着动弹了一下,一阵机械零件摩擦般的剧痛,但他触及到未梨的长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多了几分力气,竟然使得他挣扎了起来。 浜畑顿时张大了口,像是见了鬼一样,却说道:“兄弟,回光返照就交待一下后事吧,别费这个力气受罪啊。” 但当水倉完全坐起时,浜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未梨亦是一脸吃惊以及担心地望着他,仿佛担心一阵呼吸的风就能将他吹倒,但是水倉站起来后却依然稳得很,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水倉避开他们的目光,转头看向船舷的方向快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抓紧时间,不要等到红叶来了之后,还没有把救生筏放下去,我可不想再挨她的冷嘲热讽了。” 浜畑不可思议地观察着他的背影和步伐,注意到除了一步一个血脚印,和平常都没有差别后,不由得惊呼地一声卧槽连忙跟上去。 这身体,他算是彻底明白未梨酱为什么跟着他了。 未梨却是疑惑地望着水倉,莫名地就抹了下眼泪。 一路上畅通无阻,那些其他想要跟着的人,早就在水倉被爆炸掀飞后吓得一哄而散了,即便是那个刚认了“头头”的古橋亮也不例外。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登船点,只是由于船体的颠簸,三人不由得在边缘的地方跌跌撞撞,不约而同地都抓紧了些什么,望着底下波涛汹涌的海面胆战心惊。 浜畑被吓到后抱怨道:“中牧那家伙船可开得真稳,不知道是几年没上手了,但愿他能越开越熟,不然我们可就要凉透了。” 他的冷笑话并未能逗笑任何人,心情不由得有些郁闷。 水倉抬头望了一下漆黑乌云密布的天色,还有像白色游龙一般的闪电,“今天天气很差啊。” 不过转即他们便没有说话的余裕,在游轮近乎和地平线所垂直的时候,他们整个人都挂在了栏杆的下沿,背后数十米的高度下,便是汹涌的海水。 每个人的脸色都惨淡不已。 只见似乎是玻璃钢存放筒没有在架子上绑牢,有一个直扑而下差点将未梨给压扁,在栏杆上重重地碰撞了下便坠入海面。 “啊!救生筏!” 未梨并没有将惊吓放在心上,而是连忙伸出手想要将其抓住,但很显然不可能,反而是因为松开栏杆一下子飘飞出去,将自己置于了危险之境。 这令人心惊胆战的瞬间,水倉和浜畑连忙各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将她的左右手给抓住。 水倉来不及责备她,便见她用脚踩在仅剩的另一只玻璃钢存放筒上,他意识到什么,连忙也伸腿踩住,不过浜畑随即伸出的小短腿就只能够个意思。 不过那松动的存放筒还是被他们卡在了架子上,暂时得以幸存,只是浜畑感觉手臂上吃力了很多。 就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海浪和船一起落下了,将三人全身都浸透。 水倉舒了口气,看了看远方飘走都快看不清的存放筒,似乎是因为气压不够,其到最后都没能开出一朵漂亮的救生筏。 不过多亏了未梨,眼前还留有一个“幸运儿”。此刻他想责备未梨却说不出口,因为她那突然超人预料的举止,他还没有理解过来。 地下暗室的哀嚎声依然不断,而血液已经流了满地,外围的地方已经变得漆黑,漂浮在积沉在湿腻地面上的海水里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头发丝。 “停下啊!不要这样对我,老夫求你了!你也会淹死在这里的!” 財津身体上上下下,没有一处不痛,手指甲和脚指甲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拔掉的,一边裸露在空气中一边吸收着海水里的盐分。 而他的眼皮之间夹着一根刺,使得他无法闭上眼睛,接受着侦探拿着手电筒的晃照。 而木板之上皮带绑着他的手脚,然后将他的身体将进行拉伸,或许他的关节早已骨肉分离,甚至连松弛的皮肤都被拉紧崩出道道裂痕,透出下面的肌肉。 “人的意识可以有七个层次,財津先生。” 五百川抬了抬眼镜,这样的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染血的指尖还有脸颊也太过艳丽,使得她那理性专注的神情似乎沾染了许多情绪色彩。 “第一个层次是活泼的孩子,他心里所想,言行便会显露,他一派纯真,却也肆意放纵。” 她温和地用衣袖擦拭了下財津脸上的泪水和血迹,平静地道:“第二个层次是忧郁的青年,他极度在意他人对他的看法,常因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而陷入苦闷。” “而第三个层次是反思的老者,他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并进行批判或解释,譬如写写日记,一边见艳心动,一边戒之慎之,明天继续狂态复萌。” “这三个层次都属于常人,也被称为未觉醒的层次。” 財津惊恐地转动着瞳孔,却只能捕捉到她衣衫的红影,他感觉她又要做些什么可怖的事情,只是他在她面前,连昏迷竟然都做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此刻自己比年轻之时还要清醒。 “你也许困惑我想干什么,我想帮你进行觉醒。” 五百川那漠然的脸上忽的显露出些微的兴奋,面容靠近,眸子仿佛和財津的眼睛贴到了一起,那漆黑的空洞陡然间纤毫毕现,仿佛在一圈圈的吞吐。 財津惨叫着却没有力气再挣扎,只余脸上的青筋吓得爆裂般的一跳,对她空中的“觉醒”感到毛骨悚然,但好像他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失去了。 “你是不是想着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突然的问题还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令財津的心中感到更加恐惧。 五百川嘴角微微扬起,轻柔地摇了摇头道:“你怎能这样想,財津先生,难道你还不能理解,我一直在为你好吗?” “像你这样的肆意放纵,自我开脱,而又从不忧郁的老者,心理状态实在极不健康,若是我不为你进行护理、放任你回到社会的话,你迟早会因你的绝症害死自己,或是荼毒大家的啊。” 財津意识到什么,颤抖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觉醒了就可以放我走?” 五百川温柔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笑容,“你当然可以相信你的护士,財津先生,我不会对患者食言。” 第两百三十二章 苦海 自己只能撑过去。 財津如此想着,完全忘记了之前所见到的千代島先生的干尸,或者是刻意地遗忘了,将一切希望寄托于侦探口中承诺,即便那是如此微渺。 只是。 觉醒究竟是指什么? 他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因为他感觉侦探抚摸他的动作就像是在抚摸一块好肉,还有那愈发兴奋的表情,可无法让任何患者感到安慰。 “我的研究表明,人之恶,根源来自于本能。” 五百川轻语道:“有的学者会用共情能力低下来解释犯罪者的产生,但共情实际上是一个很新、而且并非是主流的概念。” “而在远古,甚至是细胞、虫子的时代,我们的先祖便使用暴力、阴谋等种种血腥手段来保证了它在恶劣环境中的存续。” 她银铃般地笑了一声,“当然,那时的阴谋也许是灵机一动地埋伏在阴影处,那时的暴力也不过是比其他生物更先进化出了甲壳、利爪。” “但就是这点先行之恶,奠定了我们人类占据食物链顶端的未来,而我们人类中的至恶者,则埋下人坑,烧村屠城,将两脚羊当成活粮肉畜,征土扩国,立下丰功伟绩。” 她饶有兴致地竖指在唇前,仿佛在倾述什么秘密般靠近財津道:“所以我们其实幸运地都是至恶者的后代,细胞里所留下来的是犯罪的基因,它们时时在歌颂恶之便利,恶之丰饶。” “因此我其实并不怪你,財津先生,我知道你身不由己。” 財津从她那双眸子里看不出除了兴趣之外的任何情绪,但要是他相信她那花言巧语的话,那就真是愧对于落到这步田地的自己了。 五百川继而说道:“先哲们也因为想摆脱这种本性的恶做出了种种努力,但凡人无一例外都落入了那三种层次之中,用佛家的理念来说,他们沉沦在苦海。” “財津先生,你有意识到自己沉沦于苦海吗?” 財津怔怔地望着漆黑的穹顶,绝望地忍受着剧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耳畔声音忽的带着温暖的呼气声传来低语,“我猜你一定在想,现在真的是苦海,以前则简直是极乐。” 財津吓得一颤,心里也咯噔一跳。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五百川起身感到有趣地道:“身处苦海的人,往往很难意识到他们身处苦海,无论他们过得是好是坏,是顺是逆,都只对自己注目,而对自己身处的环境缺乏明晰的认知。” “就像是財津先生,你上一月权倾天下之时,恐怕想不到现在忽然身处无间。也许你预知到了这种命运的不确定性,但是你很难直观地进行体会。” “因为你在你个人的成就中过分夸大了自己的存在,而实际上,看似你选择的其实都是命运的赠予,而哪天命运会来收回什么,也实为未知。” 財津忽地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在这种被她折磨、生不如死的情况下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一时间心情复杂,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思考一个疯子的话。 他惊恐地抿住嘴,就连鼻息都屏住,但他无法阻止那声音从耳边清晰无比地飘入。 “只是你不免会想,难道我们能够离开苦海吗?即便我们像那些道人、僧人一样,避世隐修,好像也是掩耳盗铃。不说能不能六根清净,能躲过乱世刀兵吗?” 五百川嘴角勾起道:“有地产,有房屋,有神像,有信众,简直是举着火把让人来抢一样。但就算是一人躲进深山里,离开了人之苦海,但难道就不需要和野兽田地相处?” “所以想离开苦海,唯有在心灵,也就是意识上得到提升,財津先生,只要你突破了前三层的意识,那么苦在你心中,便消失无形了,即便是这些在帮助你的痛,你也感知不到。” 財津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感受不到痛对他现在而言的确很有诱惑力,即便他想着不能听侦探的话,但也不可能把自己痛得憋死过去。 他猛地张大口喘了一口气,但又在木床吱呀的拉伸中哀嚎一声咬紧了牙齿。 五百川欣喜道:“看来你对我的方案是赞美的,但你想要觉醒,首先要有觉知。” 只听见一些瓶瓶罐罐的声音,財津忽的感受到小腿之上传来了一阵发麻的感觉,就好似有什么活物在他的皮肤之内爬动。 虽然其没有拉伸器裂骨荡髓那般剧痛,但那种痛痒感是人的心理完全不能忍受的。 但他的眼睛被困在木刺所组成的栅栏内,动弹不得。 他只能虬起手指惊恐地大叫道:“你在干什么,五百川侦探!” 随即他想要动一动腿把那些东西甩下去,但是那些好像数量成千上万的却受到了刺激一般,愈发快速地向上地覆盖到他的身体,更是无孔不入地钻过伤口向他体内更深处挤去。 “啊啊啊——” 五百川立刻微笑着将他的脸捧住,“不要乱动哦,財津先生,虽然你激烈的反应会对你的病情有好处,令我感到高兴,但是也会蒙受一定的风险,不排除你会变成废人的可能。” 財津立刻战战兢兢地不敢再动了,但那阵阵的钻动让他感到了更大的恐怖和难受。 五百川拿出笔,略有些兴奋地敲了敲记录册,“现在告诉我你感受到了什么?” 財津感觉那些东西很冰冷,而且行动路径弯弯曲曲,便说道:“好像是蛇但是没有那么大,是甲虫?蚂蚁?” 忽的他听到了簌簌的振翼声,想到了那些扑入剧场的黑风,愈发害怕起来,“是飞蚊,苍蝇,你难道想让它们在我体内产卵?” 五百川轻笑着道:“一般的苍蝇是不会在人体上产卵的,你的妄想真的太严重了,財津先生。” 她仰首思索了一会指导道:“不要让你的经历、你的头脑干扰你的感知,就像是梦醒时睁开眼睛,来对一切进行感受。” 她用手覆盖住財津的眼珠,使得他的视野完全陷入黑暗。 財津意外地感觉到一切骤然停下了,虽然那种被钻咬的感受很难描述,但是离去之后留下的感觉竟如此清晰。 他不由得惊喜地大叫道:“五百川小姐,您竟然说的是真的!不见了,不见了,我有觉知了。” 五百川为他感到羞愧地摇了摇头,“不,你没有,我正要检验你的天分呢。” 她忽的松开手,財津在双眼射入光线的刹那再度惨叫起来,那群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再度向他的身体里猛烈钻去。 “从容,財津先生,别忘了我的告诫。” 財津惊恐得尖叫连连,“怎么可能从容得起来,那些东西好像钻过了我皮下的脂肪,爬到了我的脏器上,救救我!” 他涕泪横流,顾不得木刺拼命摇晃着头,使得眼皮都被刺穿,血和泪混合在一起积在瞳孔之下,求饶道:“救我!五百川小姐,你的患者就要死了!” “你会不想我死的对吧!” 五百川拿手巾一点点地吸出他眼睛里的血泪,怜悯地调大手电筒的光亮,遗憾地叹气道:“我当然不想你死,我还等着財津先生你的康复呢,可惜你完全不听从医嘱。” 財津感到那难受的蠕动感加剧,似乎那些东西已经钻进了他的脾肺,咬进了他的血管畅游,甚至就在肠子里安巢置穴,那之前被刑具刺扩的肛门口成了迎客的大门。 他顿时身体反复地抽动着痛不欲生,更为致命的是那心理上的阴影,甚至使得他无法呼吸,一点点地在放弃求生的念头。 他的意志顿时大喊道:“我听你的,五百川小姐!” 五百川不免怀疑,“是吗?就像乖巧的小狗那样?” 財津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羞耻,连连哭喊道:“是的!” 五百川饶有兴致地用指尖敲了敲脸颊,稍微顿了几息后,遮住了他的眼帘。 如同触电一般拽着皮带挺起的財津,身体这才猛地落下,他因为这片刻宁静休憩而流出两行泪来,即便拉伸器始终在拽动,他也感受到了幸福。 甚至是对于侦探的感激。 “把头脑放空,財津先生,不要进行无聊的想象,那对于你的治疗没有帮助,去进行最直观的体会。” 財津感觉自己还没有休息够,只喘了一半便嘶哑着喉咙喊道:“求你不要放开手,侦探小姐。” 五百川怜悯地道:“我会放开的,而你会乖吗?” 她那声音就像母亲一样温柔,顿时使得財津顿时再度困惑地哭了出来,更咽着道:“我会乖的。” 忽的那只手移开,財津尽力眯起了眼睛承受光亮,试图什么也不想。 刚开始意外的很有效,他忽的感觉久违的轻松,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压力加重,心中愈发害怕起来,就像是久久等待着那疼痛一般。 然后在回忆的刹那,噬咬的感觉陡然爆发,甚至一波就差点使得他昏阙过去。 他绝望地立即大喊道:“我做不到!” 一只手抚在他的头顶,伴随着安慰,“不,你做得到的,别去思考,别去想象,一切不过是一种体验,一种终究会沉积下来的经验。” 財津再度试图放空大脑,但是那些东西似乎是径直钻到了他的脊髓,开始吸食,他感受了一阵阵的身体内的抽劲和凉意,还有炙烤般的痛苦。 但他只能相信护士的话,忘却想象。 第两百三十三章 火花 这恐怖愈发加剧,那些东西仿若在他的脖子上鼓起一个个小包继续上爬,在一声声哭泣声中甚至鼓起到了他的脸,绕了一个圈来到他的额头,然后猛地向下钻去。 財津刹那间仿佛见到了一群纠缠在一起的锯齿虫口的怪物猛地咬向他的大脑,顿时尖叫一声嘴角吐起了白沫,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般,他脸上浮现出死人才有的尸斑,眼睛亦是开始充血。 “冷静!忘我!” 就像是牧师对于死刑犯的祷告声,建筑师对于事故高楼的安慰声,亦或是离开地球的航空火箭对于下水道里抬起头的老鼠的鼓励。 財津“嘟嘟嘟”地剧烈摇晃着脑袋,甩着口水,听着那仿佛从天空高处传来的声响,在一片朦胧之中世界再次寂静。 五百川有些意外地用另一只手做着记录,“高烧?是因为失血过多,受冷,惊吓,感染,还是其它原因?” “到此为止了,五百川沐子。” 忽的传来枪械拉开保险的声音,捂着伤口、身形一瘸一拐走出的男人,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显露,粘稠的血液还在从他的指间一滴滴地落到地上的水面上发出咚般的声响。 只是因为暗室里消失了財津的惨叫,所以才变得清晰。 内厄姆看了一眼台上面目全非、整个人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的老者,惊惧地盯着侦探平静的侧影,感到毛骨悚然。 五百川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若有所思地拿笔末一下下轻触着唇边。 “喂!你没听清楚我的话吗?” 内厄姆对于自己的发音不太确定,还放慢了一些语速吼道:“我说到此为止了!” 五百川这才诧异地微仰起脸,瞥过眸子道:“你在跟我说话?” 内厄姆对她那不屑一顾的姿态感到愤怒,不由得握紧枪吼道:“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我并不关心。” 她如同拍打死狗一般一下下拍打一动不动的財津脸颊,“没事不要打扰我,我要继续我的研究了。” 内厄姆冷冷拖着身体靠近道:“不好意思,很关我的事,那是我的雇主。” 五百川脸上浮现出些许意外,“但他也是我的患者。” 她沉吟了一会提议道:“要不把他劈成两半,你是要上半部分还是下半部分?” 很有意思的笑话,但在这种环境下他笑不出来,内厄姆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枪,“我要把他完整地给带回去。” “你的意思是你要将一个身患绝症的患者从病房抢走。” 五百川显露出一副有点嗔怒的表情,对他的行为十分不齿,“还要靠用枪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女性?” 内厄姆嘴角抽了抽,持枪的姿势不变,一瘸一拐地拉进距离,一方面是提高精度,另一方面是确认雇主还活着。 注意到財津的呼吸他舒了口气,“我是真正的男女平权主义者。” 他威胁道:“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开枪时会手下留情。” “平权主义者的话,我恰好也是。” 五百川轻笑一声,“不过你一个阿拉伯人?” 内厄姆脸色顿时一黑,阿拉伯人最讨厌地域黑以及有人指责他们男女不平等,就算是跨国雇佣兵也不例外,他顿时就下移了枪口要给这个嚣张的家伙还以颜色。 但是他扣动扳机的手指陡然停住,因为一支钢笔正悬在財津的眼珠之上,侦探的手没有任何颤抖,这意味她不会迟疑。 “钱就是命啊,内厄姆先生,是不是?” 五百川嘴角扬起,“你们中东的人命就是如此廉价,全世界都可以让自己的平民坐在家里看电视上的新闻,关于不知名的雇佣兵在金钱的诱使下服务于一场屠杀。” “虽然我对你们的宗教不太感兴趣,但也有些觉得你们所信仰的安拉并不会认为这种行为很洁净。而古兰经上有地狱也有审判日,你畏惧吗?内厄姆?” 宗教是很敏感的话题,内厄姆脸庞绷得很紧,明显在极力忍耐愤怒,“你没有资格这样说。” 五百川对他的反应感到愉悦,“是吗?至少我不会去别的国家杀别国人民来以此谋生。啊,不对,你们连自己的人民都杀,你是逊尼派的还是什叶派的,内厄姆?” 内厄姆怒目圆睁,连持枪的手都有些颤抖,吼道:“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五百川轻笑一声,“自从纳赛尔逝世之后,你们中东就没有出过一位伟人,你的底线算什么?一个雇佣兵的底线,多少钱可以买到?内厄姆。” 被接连如此挑衅,几乎是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了,毕竟谁都知道他内厄姆睚眦必报,但真正的疯子或许不知道,也不在乎。 内厄姆五官都因愤怒而狰狞起来,“我会把你先奸后杀” 五百川点点头道:“然后砍头发到油管上?要不要轮奸呢?毕竟你有那么多手下,虽然现在可能没活下多少了,但是你们阿拉伯人就是会不放弃一切机会上女人的对吧,很好理解。” 内厄姆怒吼道:“你以为我不敢开枪?” “请便。” 五百川指了下眉心,又指了下心口,微笑道:“我欣赏果决的人,可惜你不是,内厄姆!” “你那肮脏的心里充满了狡诈,傲慢的姿态下毫无气量,黄沙之下只有石油以及尸体,头顶之上既无理想也无安拉。而萨拉丁、纳赛尔一般的人物世不经出,你和你的同胞所要经历的是个黑暗的千年。” 内厄姆瞥了財津一眼,放下枪,脸上的愤怒似乎也收敛。 但他转即脸上便流露出阴冷的表情,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闪电般地抬起枪口,但黑暗却有什么一闪而逝,他枪口一抬火光冒到了天花板上,他却也忍不住地惨叫一声。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贯穿了他掌心的钢笔,怒吼道:“该死的,你一直在激怒我!” “是的。” 五百川一步步走过去,捡起手枪转在掌心,玩味道:“但谁叫你吃这一套呢?” 她双眸睥睨着,枪口指向他的双臂双腿,“砰!”、“砰!”、“砰!”、“砰!”连开数枪,看着他在血泊中抽搐着,“我出手并没有犹豫这回事,内厄姆。” “因此有机会再碰见我时,即便在地狱,也最好礼貌地先打声招呼。” 第两百三十四章 淤青 水倉身形在甲板之上摇晃着,泼洒而下的雨和一旁冲涌而来的海水使得他眉上都满坠着水滴,视野模糊不清,身上原本血红的伤口亦被冲刷得一片浮白,隐隐显露出所夹藏的黑色弹片。 他打着哆嗦神智有些浑噩不清,但意志却知道他要完成什么。 世上的一切冥冥中似有巧合,他扯着玻璃钢存放筒里的绳索,将之系紧在和游轮一体的架子上,嘴里所念叨的声音和那落海的年轻飞行员、也和空海僧人穿越时间相重合。 “倘泽法惠,愿奉法施” “倘泽法惠,愿奉法施” 天灾之下人声寂静,却又像是那片黑幕里摇曳不灭的灯笼之火。 在系紧之后又是一阵猛烈的颠簸,猛地抓紧固定物的他们一时间漂浮在冰冷的海水中,而海水又很快地从两边消退下去,只是和雨水一同带走了人身上的温度和力气。 不过那仅剩的玻璃钢存放筒被抬起来抛落时,在长达数秒的坠落凝视之后,终于在飘荡的海面上撑开一片深橙黄色的帐篷。 水倉舒了一口气,却在喜悦中迎来了头晕乏力。 未梨连忙将他扶住,只是她的身体一样冰冷。 虽然是登乘点,但却是救生舰的登乘点,离海面还有很高的距离,他们可不敢采取跳入水面或者是救生筏的登筏方式,万一偏了点可就是无影无踪。 而且剧院的戏剧后紧跟着一片爆炸,虽然中牧桑似乎已经改变了航向,但不知道这一切都不能赶在轮船下沉之前,毕竟千疮百孔的船体无时不刻都在灌进海水。 三人先给自己套上了救生衣,心里想的都是至少要待到最后一刻,但漫过脚踝的海水以及落下的雨实在太冷,他们不由得躲进了一旁的小隔间里,抱着身子如同猴子一般一起蹲在了桌上窗边。 浜畑喃喃道:“侦探小姐可真慢啊。” 隔着被淅沥雨水淋得模糊的玻璃,未梨也呆呆地望着阴暗的远处,她有些害怕突然窜出那些交火的人,之前所散布在游轮上搞破坏的暴徒,比起那些人反倒可爱许多了。 她担心道:“不知道五百川酱会不会有危险。” 不愧是红叶,即便离开了也会依旧是话题的中心。 水倉不由得心生感慨,安慰着未梨道:“她不会有事的。” 浜畑沉默了一会,忽地道:“侦探小姐说不定真的很喜欢死亡,并且朝着死亡飞奔而去了。” 未梨的脸顿时又白了一分,水倉露出苦恼的神色,对于丝毫不会读空气的浜畑有些埋怨。 不过浜畑所说的是实情,像他们这些时时刻刻在煎熬的人,才能在红叶漠然的举止下感受到那时刻抱紧自己、绝不呻吟却痛不欲生的内核。 因此很长时间她都是独处沉默,若能引得她说上几句话,那可以说是她罕见地产生兴趣或者十分开心。 所以他也很能理解未梨时时刻刻去撩拨红叶的行为,就像想把种子种出花来一个道理,虽然有点不知死活,甚至会把自己沦为祭品 不过现在在雨幕、风暴与颠簸之中,一切事情都成为过去式了,甚至连曾经也变得久远,只剩下漫长的等待。 “混蛋,你在干些什么?” 当古橋亮趁着爆炸稍歇,从不得不经过的要道抱着头跑过时,却意外发现走道边的尸体堆里,有一个身影似乎在扒着死者的衣服。 他的妻子死在鲨鱼口中,也许是鲨鱼不爱吃头,他只勉强找到了爱妻的头颅,此刻当然对于这些发死人财的家伙没有什么好观感。 他当即愤怒地上去给了其一脚,骂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死者为大。” 这人翻了个跟头却露出一张枯槁面容,身形略显佝偻,手臂和腿都像木条一般细瘦,如斗笠般披着的长发又脏又乱,仿佛一扯便掉,那如类壁虎一般的眼睛里更是盛着垂死的光。 古橋亮吓了一跳。 但其弓着身子将吃痛的呻吟吞进了腹中,明明其外貌那么可怕,却睁大着惶恐的眼睛,仿佛古橋亮他是什么怪物一般,将找到的东西双手奉上结巴道:“防弹衣” 古橋亮的胆子顿时大了一些,他将这黑乎乎的衣服一把扯了过来,原本准备一把就给掷在地上,然后数落老女人的罪行。 但他看了看那些尸体上外国人的面孔,忽的觉得是他们害的自己到了这步田地,自己拿他们一件再用不着的防弹衣真不算什么。 尽管近了些看到衣服上浸了不少血迹,甚至还粘连着一些碎肉,但他穿上却没有什么心理芥蒂,只是在外面又套了一件外套,毫无疑问也是那些外国人的。 但枪他却没敢拿,一是不懂怎么用,另外要是被另一群人盯上枪杀了,那可就太冤了。 “呸!” 他很是愤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液,“这些混蛋胡作非为,活该死在这!” 老者默默地看着他收下讨好的礼物、穿上衣服、骂人一气呵成,然后又到尸堆里翻找起来,毕竟防弹衣可不止一件,但转即她又挨上了一脚。 这下是踹在她背上,她顿时受不了地如野猫般惨叫一声,困惑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挨打,但她爬起来就开始奔逃了。 但古橋亮却很快地追上来,恶狠狠地抓住她的后衣领,然后将她整个人先是抡起一截、然后摔在地上骂道:“你这个死老太婆,是不是那群“神目会”的人?” 老者本就饿了几天了,这下更是被摔得头晕眼花,如同翻了壳的乌龟一般向上抖着手脚说不出话来。 古橋亮却不知道得了什么答复,得意而凶恶地道:“看见我就跑,不用想你也是!” “看你好像挺机灵的,给大爷在前面探路,就当是赎罪了!” 老者吓得面色发白,不想做这么危险的事,连连摇头,但是古橋亮便将皮带抽出一折,握在手中在空中甩出一声爆响,便二话没说地狠狠左右两下。 老者吃痛地哀嚎着一边躲,古橋亮便是一边追一边抽,攘了一路,一时间空气里都是“啪!”、“啪!”、“啪!”的脆响以及老者的恸哭声。 衣衫都被抽破,红紫的淤痕就像是皮肤病一般一道接着一道,有的地方艰难地渗出血来,她捂住肿着的眼睛,告饶着不得不答应古橋亮的要求。 但古橋亮似乎是上头了一般没有立即停下,双目赤红,鼻孔里喷着灼热的鼻息,落下的皮带之影宛若疾风骤雨,在和舷窗之外的电闪雷鸣相互应和。 等到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缓缓停下时,趴在地上的老者已经快没有了进气。 不过正当惨白的电光映亮他脸上的惊恐表情、他以为自己打死了人时,老者却忽的如同装死的青蛙一般跳了起来,跑到前面去探路。 古橋亮脸上的不安顿时消失,那撮小胡子和上唇挤了一下,眼角也一撇,显露出嘲讽的以及得意的笑容。 这艘船上现在很难找到人,因为人都聪明地躲了起来,但又不难找到人,因为这艘船明显是会沉的了,所有人都想着离开的办法。 因此在栏杆边、蹲着身子看着大海瑟瑟发抖的人就更多了,古橋亮“喂!喂!”地大喊着,试图将这些人都笼聚过来,这样即便是子弹扫过来也有一层人墙。 但这些余下的最后分子一个个不说狡诈,至少是鬼精谨慎得很,根本没有人理会他的喊声。 他于是改变了方式,喊道:“水倉头头来让我来喊你们的!” 此举果然有用,毕竟之前众人就是跟着水倉一行人跟丢的,此刻听到有了消息,顿时满怀希望地围了过来。 有人狐疑地道:“水倉先生他们是从这边走的,你怎么是从那边过来?” 古橋亮注意到这个出声的小年轻有些惊喜,顿时绷紧了脸色,揪起他的衣领以音量服人道:“你难道不认识我,水倉头头底下忠实的小弟古橋亮吗?” 众人心里都想着明明是这家伙一直不要脸地凑上去,而水倉先生也没理会他,竟然就成了小弟了,但也没有人出头给年轻人帮腔。 质疑的年轻人在古橋亮手中身体如若筛糠,吓得够呛。 随后古橋亮扔下他命令道:“你知道水倉先生是从哪边走的,刚刚为什么不给大家带路?” “是啊!” “是啊!” 这是古橋亮的应和声倒很多,明显是赢得了“民心”。 年轻人有苦说不出,只得满面愁容地在众人推攘下走在前面,而被古橋亮打服的老者则是幸灾乐祸地嘿嘿一笑,悄悄比年轻人的身位落后了半步。 没过多久他们便靠近了登船点,也是出现在了模糊的玻璃窗外。 “那群混蛋!” 未梨顿时就愤怒地瞪大了眼睛,冲了出去,浜畑也连忙追了上去,只是水倉被动静吵醒,艰难地动了动剧痛的身子,勉强地才撑着桌面将脚落到地面上,顿时又是一阵锥心的疼痛。 而众人则是惊讶地扶着栏杆,看着那被绳索牵引的救生筏欢呼尖叫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来了人。 第两百三十五章 心思 “你们竟然还敢来!” 未梨气冲冲地迎着众人走过去道:“之前水倉桑在前面被爆炸伤到的时候,你们连帮我将他搬出危险区域都不肯。” 众人这才注意到未梨,但目光依旧惊喜地停留在救生筏上,只是联想到已经放好的救生筏和水倉他们的关系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也有些人脸色羞红,将指责的目光看向古橋亮,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古橋亮心里当然明白这群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是什么品性,但此刻为了活命也不得不讪笑着出来解释道:“嫂子,那可是手榴弹啊!你也明白我们的身体可挨不了那玩意的吧?” 未梨被这个无耻之徒气得身体发抖,“谁是你嫂子?你们挨不了,那水倉桑就挨得了吗?他可是在最前面!互相帮助很难吗,他都为你们做了这么多?” “话不能这么说。”有人将声音憋得很尖似乎不想被认出道:“我们也就是顺路而已,水倉还有你以及那个死胖子也没做过什么吧,顶多是一口饼干两口水的事,总不至于叫大家把命都搭上吧。” 未梨已经不是生气,而是震惊了,瞪大眼睛环顾道,“你!谁说的,你站出来!” 没人吭声,但他们的表情很显然写着他们现在都是这样想的。 未梨紧紧抿着嘴,胸脯起伏着,她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忘恩负义到了这个地步。 浜畑听见这群人的话,又看了看水倉现在的样子,当即气不过,赤红着脸抄起墙边上的一根木棍,就朝这些人冲去,顿时一片鸟兽状的奔逃,其中倒霉的数个在浜畑的挥棍下发出惨叫。 原本红着脸有些不好吭声的古橋亮顿时找到机会,连忙喊道:“这就过了吧,浜畑先生,也许大家是有不对之处,但你怎么能打人呢?” 他扶起一个只是受了惊吓跌倒的抱着孩子的女人,脸上浮现出气愤的表情道:“你看看,还当着孩子的面打他的母亲!你还觉得大家经历的不够糟吗?” “我知道你是做了些好事,但你也不能把大家当奴隶一样使唤吧!难道她和孩子也死在手榴弹下,你才甘心吗?” 浜畑愣了愣,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拿棍子往女人身上招呼啊? 但是在女人的哭泣声中,众人愤慨的附和声却起来了,这时倒真有些觉得自己才是受气吃亏一方的意味了。 单纯的未梨,只会莽的浜畑,当然不是这群家伙的对手,很快众人就像是发现了侦探小队的软肋一般急扑猛进,一声声指责如林,即便是浜畑脸色苍白地丢掉了棍子也是一样。 不过这片指责很快随着未梨的突然一声而终止,“如果不喜欢我们,你们便别上我们的救生筏。” 以未梨的善良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可见她对这群人失望到了什么地步,而杀伤力自然也是惊人的,众人一个个如同拔掉羽毛的鹌鹑一般呆立着张大嘴巴,舌头以一种刹车的状态停住。 半晌之后他们才回过神来,试图补救。 “等等!”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古橋亮忽的感觉被人推了一把,顿时脚步踉跄着就到了未梨的面前。 而后面有人则是喊道:“是古橋亮怂恿我们的,他说水倉先生原谅了我们,我们才跟来的!” 未梨顿时瞪着古橋亮。 古橋亮恼怒地回头看了一眼皆是偏开头去的众人,根本分不清推他的是哪双手,而且他虽然潜在表达了那层意思,但他可没有说过原谅之类的话。 只是要怪就只能怪胡编乱造并不是他的专利。 他转过脸的时候顿时又恢复了一副讪笑的样子,“嫂子,你可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我可是和水倉头头关系很好的,当时我就很生气他们一个都不出手,怎么会帮着他们呢?” 未梨对这个叫嚣的最凶的家伙印象深刻,听着他的话更生气了,“你给我滚!” 她转即又对众人喊道:“还有你们也是!” 但古橋亮一个人滚可以,众人这么多人在这里,自然不会说滚就滚,就算是古橋亮,此时也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般觍颜伫立在原地。 不过未梨随即掏出了枪,那支几乎没用动用过的qsg92式手枪,温柔之枪。 众人顿时脸色骤变,伸出手试图劝阻她,脚步却很真实地开始向远处挪动,就和看见女司机架着车朝自己冲来,别喊话先跳车一个道理。 “冷静!” “千万要冷静,嫂子!” 未梨生气地道:“我不是你们的嫂子。” 这群人没一个比她小的,有的年龄还是她的两倍三倍,还真是不害臊!虽然从水倉桑的角度好像没问题,她想起水倉桑眼角又泛起泪光,然后像友田先生所教的那样拉开保险上膛。 不知道友田先生还有五百川酱是不是知道她会有着决心杀人的这一天,虽然是个很绝望的选择,但那些使自己在需要时就能时刻击发的话语却很暖心。 而做好了心理准备后,她并不是个拖沓的人,她枪口指向了古橋亮。 古橋亮吓得双腿打颤,未梨那眼神令他心中极为惶恐,使得他一屁股跌到地上后也是站不起来地向后连滚带爬,就算他穿了防弹衣,但是这身防弹衣的前主人还不是照样死了。 “不要!不要!我错了未梨酱!” 古橋亮回头时见到她手指缓缓叩向扳机时求饶声都喊穿了雨幕,液体从他的裤子直漏到地上,顿时所有人都闻到了尿骚味,但他们沉浸在惊吓和逃跑中,来不及鄙夷。 不过正当未梨准备开枪之时,一只温暖的手将她的手握住。 水倉终于走到,脸上带着有些疲惫的笑容摇了摇头,“善恶一念间,未梨,至少为了我这种人,为了他这种人,并不值得。” 未梨却依然盯着古橋亮,水倉在她身后缓缓地将那把qsg92式手枪枪口下压。 浜畑紧张地绷着脸,闭着耳朵,直到没有听到枪响后才舒了一口气,但在雨幕之下已是大汗淋漓。 水倉将枪从她手里取掉,然后关掉保险后又还给她。 未梨怔怔地转过头,突然间泪珠断线般地落下,抱紧他无声地哭泣起来。 水倉将额头贴着她的发顶,轻声道:“我爱你,未梨。” 一声长长的更咽后回答声响起,“我也是。” 浜畑羡慕地松下肩膀,感慨般地吧啦了下口,雪茄的烟雾缭缭而升,游入黑夜之中。 第两百三十六章 纷争 黑暗中出现无数人影,一声声“红叶”在五百川转身之时响起,就像是留恋的鬼魂在缠上层层因果丝线,而这丝线织为一身红衣。 尽管此衣并非寻常白骨雪肌所能承载之重,但在她的身上是如此合适。 二階堂那万花筒一般的眸子凝视着她,脸上流露出喜悦的微笑,五百川是他的友人,是组织的领袖,甚至被不少人视为秩序的重建者,尽管她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 若非有她,他眼中的诸天万物都要失彩。 他当即将手拢进袖中,偏着脸顿着头,似乎俳句灵感大发,又要创造出诸如“白日鸡蛋食”之类的佳句,不过这思索很快被五百川打断。 “伊佐木现在怎么样?” “你似乎很喜欢她?毕竟能摆你一道的人不多。” 虽然组织内成员并无高低之分,但一般没人敢这样和她说话,敬和畏哪边更多没人说得清,大家只是对关系和她亲近的黑医等人有些艳羡。 五百川沉默地观察了他一会,注意到他眉头一松,仿佛写着“来了”之类的话,又出声打断道:“不,很多,只是小赌局上吃亏算不了什么,最后会赢的终将是我。” 二階堂脑海中隐隐浮现的后半句消失,随后苦苦追索后前半句也消失不见了,于是只得无奈地看向五百川,她倒是毫不掩饰那唇边扬起的笑意,仿佛说着她可以再来第三次。 没人知道他们的小插曲,只当二階堂是在正常汇报。 “她没有事,其他合格的还有两人,不过即便是将两场行动合办,一条游轮的开销也过于无法估量。团子已经开始抱怨了,说再这样蒸发出一堆烂账她就跳槽不干。” “跳啊,让她跳。”五百川挑了挑眉道:“她跳到哪,哪就家破人亡。” 二階堂呵呵笑着,“我会这么转告她的。” 悠太不由得倍感苦恼地仰起头,揉着眉心,“喂,你们两个,我们又不是恐怖组织。再说了,这次行动可是花了整整几亿円,几亿円啊!” 说出来他一时又有些晕,扶住了旁边的柱子,“我们什么时候花过这么多钱,看到数字的时候我心脏都停了。” 五百川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晕什么?千代島留下的基金会即便关闭了所有项目,并预留出十年内需支出的慈善款项,亦还有一百五十亿円的资金池。” “而所属他个人或家族的资产,除开那些将转让给他女儿的产业股份,剩下的进行核算巨达二十三万亿円,现在我花了万分之一都不到。” 悠太捂住耳朵,似乎是阻止那些数字入耳,有气无力地道:“我知道最近进账了一大笔,但家不是这么持的,而且这其中绝大多数都被冻结了,能用的” 五百川抱起双臂,发出一声冷笑,“所以你是想用你那可怜的酒馆养家糊口喏?可你的酒馆好像还在赤字吧,团子已经盯了你几年了,每年提交报表的时候都会强烈抗议,要把你的酒馆裁撤。” 她摇了摇头,语气中暗含不屑,“我也很累啊,要维护你打发掉那个嗜钱如命的团子时,总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二階堂见一时话题产生了偏移,乐得靠在柱子上看热闹。 和老则是拄着龍拐,摇了摇头。 众人往左看了看红叶,又往右看了看酒吞,感觉这场纷争好像不该介入,但还是想看酒吞的笑话,笑嘻嘻地道:“嘛,都有不对,好商好量,不要吵架嘛。” 悠太在嘲笑声中面红耳热,但是攥着拳颤抖了一会却是爆发了。 他顿时忍无可忍地转身指着那一个个家伙道:“我赤字?我赚不了钱?还不是因为西丸、三浦你们这群混蛋天天来酒馆吃免费自助,早餐,午餐,晚餐,夜宵!” “別躲,岩利,文屋,你们人人有份!还有岩朝,当时就是你先带得头,不过一碗清汤荞麦面,吃完了一抹嘴说没叉烧不给钱,混蛋!这是荞麦面又不是拉面!” “而且区区450円一份的荞麦面,加你妹的叉烧啊混蛋!” 围观的人没想到战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在红叶以及黑医的危险目光下急得跳脚,顿时回骂道:“胡说!完全是没有的事!” “朗朗乾坤,酒吞你不要血口喷人!” 岩朝更是气呼呼地刷起袖子道:“你骂了三声混蛋,但我劝你不要骂我妹!” “我骂了!你妹!你妹!你妹——”悠太也许是气过头了,将手拢在口边,甚至拖长了声音环喊了一圈,在暗室里都有了回音,“没脸没皮,死性不改,不仅我要问候你们老妹,还要问候你们老母!” “可恶!” “太嚣张了,土贼!” “会做饭了不起吗?狗厨子!” 只见一群人咬牙切齿地飞扑而去,当即悠太就被淹没,甚至被掐起脖子,涨红了脸吐着舌头依然想骂点什么。 这群人看见,顿时一左一右地拿着手肘撞在悠太胸口,不过多时,他就开始口吐白沫。 “松开他!” 忽然响起的五百川的声音才救了悠太一命,她皱了皱眉头,不满地道:“我点餐可都是给了钱的。” 众人顿时感到大事不妙,为防悠太拿出点什么实据,收手之时连忙多打了他两拳。 不过他们的这种顾虑很明显是多余,只见五百川握住悠太的下巴和脸颊,略带怒意地道:“为什么他们的钱都不收,你敢收我的钱?知道我挣点零花不容易吗?” 二階堂嘴角抽搐,到处跑挣零花不容易的又不是算了,也没有太大问题。 悠太被迫嘟着脸,脸上的惊喜变成惊恐,随后腹部挨了一记猛踢,整个身子旋转着就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拍在墙壁上。 但他又晕又痛又气,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快的二階堂便帮他把衣领揪了起来,那双漂亮得不应在男人脸上的眸子紧盯着他。 悠太神色僵硬,嘴角还曳着一道血迹,勉强挤出笑容道:“文豪,你总不会的吧,你是文雅人。” 二階堂什么也没回答,只是举起了右拳,一拳拳地落下道:“还我小费!还我小费!还我小费” 在这一声声的殴打声中,五百川想起点什么事,冷冷地看向岩朝他们道:“所以你们每天都想见到我的话也是假的,现在想想,好像只有在饭点才能看见你们。” 她忽的从袖中甩出一截锋利的竹刀,漠然的脸上却缓缓浮现出微笑,“你们这群前辈还真是会为新人做榜样啊,耍我很好玩吗?” 话音未落,逃跑的岩朝就屁股上插了一节竹子、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其他的人则是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忽的有人率先认错道:“交罚金!我们愿意交两倍罚金!” 五百川环顾一眼,其他的人也忙不迭地点头。 她轻哼一声,用又滑出袖中的竹刀挑起西丸的下巴,威胁道:“罚金都交到我这里来,团子就没必要知道了,明白吗?” 西丸、三浦等人面露难色,“这恐怕有点难,团子隔着十里都能闻到钱味。” “难在哪?” 五百川危险地一眯眼睛,“你们的意思是瞒不了她但可以瞒我?” 西丸等人惊慌得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五百川俯身靠近了一些,拿竹子戳着他们,“到底是还是不是?” 众人哭丧着脸,一个个整齐跪坐终于道:“是!” 五百川满意地嘴角勾起,转过身不经意地道:“对了,这次行动成功还没有犒劳大家,这样吧,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到酒吞的酒馆吃饭,那那里的饭菜以后就免费好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经商头脑。” 顿时她身后舒气的声音化为一片哀嚎声,一个个人双拳捶地甚至是流着泪扇起了自己的脸,滚动在地上痛不欲生,如果这样他们是为什么交的罚款啊! 一直没吭声的友田指着内厄姆问道:“对了,大姐大,这家伙怎么办?” 五百川瞥了友田一眼,“大姐大?我们又不是黑帮,和大家一起叫我红叶不好吗?” 友田摇了摇头,刚刚叫她红叶的人一个屁股上插着竹子,其余的还在水里打着滚呢。 他对众人展露居高临下的欠揍笑容,还好他因为服役基本上没在酒吞那里赊过账,不过以后倒可以经常去吃了。 “随你。” 五百川示意他们把財津装起来,便径直离开了。 友田于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内厄姆,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那明显不一样的面容,看起来很奇怪,这些阿拉伯人是有点像骆驼的,那种自带眼影的眼眶。 他自言自语地道:“说起来你这家伙还狠狠揍骂了我一顿,天道轮回啊,看来是时候还回来了。” 他攥起拳,污水亦时不时地漫过内厄姆的口鼻,见其完全没有反应他脸上也有些惊异,于是将内厄姆揪起来,扇了两下其的脸,“还装睡呢?” 内厄姆这才睁开眼睛,无奈地盯着友田,“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两百三十七章 天定 友田感到无语地回答道:“一开始。虽然有些像是废话,但是大姐大出手,一般人不是活就是死,死当然是种结算,但活那就是有用。” “而你对大姐大没用,她却只射了你的手脚,当然是留给我泄愤的,不过还真是小瞧我啊。” 内厄姆沉默了一会,“所以你打算对我做什么?一条胳膊够吗?” “你放心好了,我对于肢解人类不感兴趣。” 友田耸了耸肩膀道:“而且看你被打成这样,我也没什么怨气了。” 内厄姆的神色轻松了一些,“那剩下的命我想拿钱买。” “喂,停一停。” 友田连忙制止他道:“我可不认可你们的行规,不然下次你拿着钱来杀我们,那可就不好办了。” 内厄姆有点不能理解,“赎回俘虏怎么就成了雇佣兵的行规。” 友田挠了下脑袋道:“也许不是,但你被赎回后会回家吗?还是继续当雇佣兵?” 内厄姆沉默了,当然是继续当雇佣兵,这单失败了,还损失了许多弟兄,只能以更拼命的姿态去招揽手下,完成任务,才能将信誉给挽回来。 暗网也有评级和积分制,生活不易。 友田提问道:“赎回俘虏的目的是让人活下来,所以你不觉得赎回士兵然后让士兵再上战场的行为很病态吗?” 内厄姆极力抑制着自己流露出嘲讽的表情,于是语气还算是平淡,“赎回士兵不是赎回生命,而是赎回他能创造的价值,不是每个人都有价值被赎的。” “对于我也是一样,就像是我之前问你赔一只手臂,如果你准备拿走我两条手臂,或者是一条腿,我便不会提赎金的事,而是请你补给我一枪,因为那对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友田愣了愣,“你这家伙内心够黑暗的啊,不过说的倒很有道理。” 他拿了绳子捆住内厄姆的手将他吊在高处,离开水面。 内厄姆心中诸多猜测翻滚,情绪亦是混杂,但神色平静,“你想干什么?” 友田仰头看着他,摊开手道:“就这样。” “说不好你这家伙也挺幸运的,之前在剧院里就有人把你救走。” 内厄姆试图挣动了一下,但只感受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由于之前一直装死,失血也使得他有些无力,因此甚至没能多少晃动那垂直的长绳。 他只能停下来,认真地回答着友田道:“那是因为我虔诚地向真主祈祷过了。” “也许吧。” 友田显然不信他的话,“我并不是像大姐大那样的无神论者,我既敬神也礼佛,因为人在这世上实在在太渺小了,我们有时不得不希冀一些奇迹,特别我们这些和危险打交道的人。” 他拿起脖颈上吊坠,翻开里面的照片给内厄姆看道:“这是我的父母,在岛国他们是守护灵,也是神,会庇护我。” 内厄姆点头表示明白,“你们有八百万神灵。” 他忍了一下还是不由得评价道:“太多了。” “是这样的,不过八百万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可能更多。” 友田笑了起来,内厄姆听懂了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两人或许在这一刻算是一笑泯恩仇愁了,即便内厄姆还被吊在高处。 内厄姆注意到这群人开始离去,以及暗室内逐渐上升的水面,意识道:“所以你是想我继续向真主祈祷,解救我现在的困境。” 友田点头,“我们是注定要在各自的道路上走远的,所以你向我祈祷肯定没有用。” 伴随着腿搅动着污水的声音,暗室内只剩下被高吊的内厄姆以及友田的背影。 “最后一个问题。” 内厄姆喊着,“我可是看清了你们每一个人的相貌,如果我活下来你们能够放心?” 友田没有回头,只是回答道:“做了选择,承担后果就好了,你死了,事情也未必就会真的干净。” 见到友田出来后,岩朝揽住他的肩膀忧虑道:“话说的挺帅的,红叶、二階堂先生他们似乎也不关心,但真没问题?” 友田乐得直锤岩朝的胸口,“就像我分不清那些中东人谁谁谁一样,你真当外国人能分清亚洲人的脸?唬烂啦!” 岩朝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看了一下同伴们,又想起自己只剩半张的脸,郁闷地把哈哈大笑着、猝不及防的友田一脚踹到地上。 游轮的下沉愈来愈快,那在海面上所荡出的波澜越来越微渺,反倒是接近着船边的地方在起着浪。 中牧已经转不动船舵,不知是动力出了故障还是阻力变大,但这艘“娜莎公主号”已不复当时活力四射的年轻姿态,就像是一个被大海所腐蚀了的老妪。 如果直升机还在的话就好了,他看着海图上所显示的七百多公里的距离,说不定还会有跨越的希望。 只是光凭救生筏的话,在这荒无人烟的海域,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沦为鲨鱼的口粮。 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依旧对水倉他们感到有些赧颜,不过这种羞愧或许更多的是来自于他作为船长陪伴着“娜莎公主号”走到最后的欣喜心情。 没救了。 甲板上的楼层有一半都沉入了水下,这再怎么说也没救了,想捞起来也不可能了。 但他依然站在船舵前,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远处的黑幕里好似有些白色的光,闪烁着,就像是某种信号。 求救? 不,自己这边才应该是求救的一方吧。 难道说这么辽阔的海面,两艘沉船遇到了一起? 他有些不明所以,也取了信号弹,发射到空中,那“嗤嗤嗤”燃烧着的声音远去,但是海上依然是一片寂静。 那白色的光依然闪着,雷达显示对方的船只有一定的距离,说不好是飘来,还是放慢速度在驶来。 忽的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中牧回过头发现一个男人闯进了船长室,他也没在意,毕竟之前便有人,搜了一下房间里的吃食什么的抱着东西就走了。 不过当他看清其的脸,听到其所说的话时却发现他的目的截然不同,这人好像是叫古橋亮,其用通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不让我活,你们也别想好死!” 第两百三十八章 猜疑 古橋亮陡然冲到驾驶室前玻璃的破口处,半个身子都探出在外,怨恨地看着右舷处带着一些老弱病残登船的水倉等人,那只深橙黄色的救生筏虽然在波涛中飘荡,但看起来依然那样明亮可爱。 而其中应该有他的一个位置才对! 贱人!贱人!贱人! 他磨牙的声音一时间都快盖过了落进驾驶室里的雨声,他有心把那些被赶走的家伙聚集起来,但是水倉那伙人手里都有枪。 至少他们这群人中,是没有人想顶着子弹先上的,就算是穿了防弹衣的他也是一样。 等等,枪? 他忽的回忆起那些外国人手里的枪械,冲锋枪,那可比手枪猛多了。 古橋亮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水倉几人求饶的姿态,以及在扫射下的惨叫,然后是被沉没在冰冷海水里的呜咽声。 他阴沉的脸色很快出现狰狞的笑容,只是陡然背后遭到了一下撞击,他当即便从破口处翻滚了出去,魂飞魄散地挂在倾斜的船楼上。 雨水以及海水不停的冲刷着他的双手,使得他紧抓的地方湿滑无比,随时都有将他甩走的感觉。 这下可真是从天堂到了地狱,古橋亮难以置信地瞪着出现在破口处的中牧,“你在干什么?快救我上去!” 中牧目光冰冷,但神情却带着恍然,犹如发现了新大陆,“我倒是想问你想干什么,古橋亮先生。” “在这时不去登救生筏而想着搞破坏,之前接近水倉先生恐怕也是这个目的,你就是凶手吧!?” 古橋亮一时间因他的话怔住,双腿犹如断线风筝般甩在空中,随后勃然大怒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想把脏水泼给我这个好人?!”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船员有问题,你们这群谋杀犯!好呀,你是不是也要把我藏进冷库!” 他奋力挣扎着,但身体却是犹如在夏日滑梯上一尺尺地下落。 中牧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色,“这便是你的计划吧,古橋亮先生,把矛头指向船员,将秩序搅乱,让我们自相残杀!” “哈?我的计划?” 古橋亮的指甲都在光滑的复合金属面上抓出了刺耳的滋声,口鼻在冰冷的海雨中喷薄着白雾,他咬牙切齿地道:“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四个坐在门后的人中,那个叫枦山的船员是怎么多出来的,你们把他的肠子也弄了出来,竟然想借着正义的审判掩盖你们的犯罪!” “你们口口声声说为同伴复仇,把弥雾餐厅都给烧了,但你们实际上连自己人都杀!恶魔!真正的恶魔!” 在听到枦山名字的刹那,中牧的脸一瞬变得极为惨白,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表情就和当时看见船员们将枦山勒死时一样。 乱了,从客房发现尸体的时候,一切就乱了。 剧院、酒、浮肿尸体、告密者、谋杀、地下甲板、冷库 古橋亮注意到他的表情不肯放过他,畅快而肆意地大喊道:“还有你杀掉的先知,你以为做下的事会没人记得吗?所有人都记得,只是没说而已,没到时候说而已。” 唯一的问题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忽然“滋溜”一声,他手离开那很短的层沿后就再也没抓住什么,一路滑下去然后手舞足蹈在空中,回望着那漆黑扑起的海水尖叫了起来。 “啊——” 中牧伸出手去,但相距太远了,此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古橋亮消失在了浪下,没能见到他冒起头来,便完全消失了踪迹。 除了突然炸裂在乌云间的雷电,这片荒野再度只余涛声和雨声。 自己又杀人了。 或许作为船长注定了左右都要杀人,罪恶感和绝望顿时将中牧淹没。 “女人、老人还有孩子先上!” 潮湿的环境使得所有人的身体发冷,暴风雨的声音又很大,水倉只能试图喊穿雨幕。 一旁的未梨替人们一个个分发救生衣,浜畑则是检查着情况,现在游轮已经近乎完全停下,继续留在船上只有跟着一起沉没一个结局。 要是慢一些的话,豪华游轮沉没时的吸力足以像水鬼一样,将所有想要挣脱的人跟着它一起拽入水下。 但是提前登船,又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栏杆边和救生船之间的高度,还有那飘荡的波涛足以让任何人望而生惧。 水倉不禁觉得红叶选择的登船点实际上并不太好,或许船尾的话更为安全。 不过现在也有一个办法,通过救生筏和船之间的绳索像是高空缆车一般荡过去,譬如将双手十指相扣作为吊环。 但是这种或许只有成龙才能展现出来的高难度动作,危险性不用多提,由于救生筏那边很轻,或许绳子会被垂下来拽向船边,中途便落水被卷入涡流。 而且也无法排除身体素质弱的人们脱手出现什么意外,亦或是绳子能不能承受的住重量中途断裂。 他顾虑越来越多,隐隐犹豫着要不要用这种方法搏命,而众人无助和希冀的眼神全牵挂在他的决定之上。 忽然。 浜畑首先高喊了起来,“侦探小姐!” 替孩子系着救生衣的未梨也转过头,惊喜地发现在那雨幕中平淡出现的的确是一袭红衣,感觉她的衣服比起之前更鲜艳了些。 她不由得抹着眼泪埋怨道:“五百川酱,你好慢,我们还以为你死了。” 浜畑可没觉得侦探会淹死,但没她自己这些人的确太难熬了,虽然艰难的部分都度过去了很多,但一个小队果然还是应该整整齐齐。 他看了看走过来的侦探左右,问道:“友田先生呢?” 五百川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浜畑忐忑道:“难道我问错话了吗?” “的确问错了。” 水倉叹息一声,不得不正视之前逃跑时遗留下来的问题,“你也许以为友田是在保卫我们安全,但是他对財津那行人的攻击和舞台上骑士们的冲锋太巧合了。”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友田应该是设计这一切的凶手之一,有他混进我们队伍,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在对方掌控之中,怪不得即使是红叶也没有查出什么,我们都被耍了。” 未梨却道:“但或许也是友田先生把直升机的信息泄露给我们的。” 她并未因此放弃天真的期盼,“他说不定是个好人。” 水倉心情复杂,未梨的猜测未必是错的,只是同样的,那晚直升机在远处爆炸的火光亦在他心里徘徊不去,他只想快点登船,不要等到那两伙人的交手结束。 五百川扶在栏杆边,稍微往下望了一眼就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恰恰这时游轮又发生了颠簸,众人都有些站不稳跌在了湿滑地面,恐慌伴随着尖叫一阵蔓延。 “快些下船吧,浜畑先生你先下去,刚好能用体重压一压救生筏,把绳子拉直一些。” 本来是很严肃悲壮的氛围,但她这句话一出来后,水倉和未梨都不由得尽力抿住了嘴角,反倒是一直对于侦探的调侃大呼小叫抗议的浜畑,一呆一愣地光傻盯着人家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 五百川用指尖轻敲脸颊,微仰着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朝浜畑伸出了手。 “怎么了?” “把枪借我,那把沙漠之鹰。” 浜畑紧紧盯着她的面容,那幽深空洞的眸子以及不知道会不会说谎的红唇,心中不安一秒秒都在剧增。 他手颤抖地向怀里掏去,他无法违背她那命令般的语气,但万一他猜错的话。 此刻就连水倉和未梨都对他那反应感到奇怪,五百川若有所思地瞥过更多的目光,嘴角勾起。 那金黄色的漂亮外壳还有那巨大的口径逐渐显露在黑暗里,浜畑注意到她的笑容感到毛骨悚然,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液。 不过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调转枪口的时候,那看起来白皙柔软的手便按住了枪管上沿,她侧身贴近道:“浜畑先生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 浜畑小声解释道:“这是友田先生送我的。” 水倉还有未梨都偷笑了起来,想从浜畑那里拿走宝贝的确是件很难的事。 只是浜畑还没来得及握的更紧一些,一股沛然巨力便突然将枪夺走了,并且枪口指向了他,他不由得瞪大惶恐的眼睛,连退数步。 枪口摆了摆。 五百川轻笑着道:“现在枪在我手中了,压船先生,快去,不然你有可能吃上一颗子弹。” 未梨不由得替浜畑不平,摇头道:“再怎样也太不讲道理了,五百川酱你可是刚借的枪。” 水倉则是目光中充满了同情,见浜畑的反应是被红叶真的吓到,现在满头都是汗。 浜畑见她和往常的暴君行为没有什么两样,害怕反而减少,更多的是困惑,难道完全是自己多心了,好像反过来想想,也完全不可能。 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排水,自己却妄自揣度也太过分了些。 只是浜畑看了一眼脚下的汹涌海浪后,一切心思都再度被害怕淹没了,眼前也是要他命的事啊,顿时他双腿就打起了哆嗦,扶住栏杆有些站不稳。 他讪笑着回头,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冰冷的枪口便抵住了他的后背,并且传来了保险打开上膛的声音。 “下去!” 第两百三十九章 沉没 如同悬崖边被猛兽追赶的藏羚羊一般,浜畑一个激灵便抓上了绳索,果然躲过了一声枪响,这一路飞的过于顺畅以致于他都没有仔细体会惊心动魄,直直在海面上撞出水花。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那泛开的波澜。 水倉所担心的事故并没有发生,穿着救生衣的浜畑浮出海面,依然抓着绳索向前连扑带爬,大家从未见过这个胖子如此灵活,竟然很快就钻进了救生筏里。 也不见他再冒头,估计是去瑟瑟发抖了。 见到办法有效,水倉严肃的表情也轻松了很多,转头对五百川道:“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喊中牧。” 五百川点了点头,继续拿枪督军。 之前跟着古橋亮的老者颤抖着上前,一副可怜的神情望着她道:“我七十三岁了,而且有心脏病,小姑娘,能不能别拿枪指着我。” 五百川挑了下眉,“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老者点了点头。 “那从现在起叫我五百川长官,看见刚才过去的那个人了吗?他是伞兵一号,你是伞兵二号。” 五百川撕了一截布,将老者的双手手腕在绳索上绑合在一起,然后是一脚,“给我下去!” 一抹人影滑过半空,甚至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只是老者的尖叫声震彻云霄。 未梨听得惊恐地抱住脑袋,生怕出现什么意外,“五百川酱,那老人家可是有心脏病!” 五百川很是淡然地瞥了她一眼,“有心脏病早吓死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让他们磨蹭一会你还想坐上救生筏吗?下一个!” 未梨满脸呆滞。 顿时惨叫声,惊呼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只是在五百川酱这里很显然没有用处,那张冷漠的脸似乎对谁都是一样,看谁不喜欢甚至要多踹上一脚。 但即便是如此,也没有骂她的,反倒是讨好她的居多,恐怕这就是五百川酱的驭人之道。 “你!” 未梨忽的发现之前还无所适从地挤在栏杆边的人群陡然一空,竟然只剩下了自己,独自面对五百川酱的恐惧是无法想象的,她害怕地后退着,简直就要逃跑了。 “我也要吗?我需要心里预备啊!!!” 未梨忘我地尖叫着,中途还被海浪迎面扑了一下,灌进了苦咸的海水咳嗽了起来,手腕摩擦着绳索的火辣痛感都不算什么了。 她眸中含泪,要是这就是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对罗丝所说的飞一般的感觉,她还是宁愿不要了。 “怎么跟杀猪一样。” 水倉回来时恰巧听见了未梨的凄惨尖叫声,倒是很意外一个人都没看见,一度怀疑是不是红叶把所有人都推进海中了,直到游轮的灯光照亮了救生筏上一张张余悸未消的脸。 他神色有些黯然,对五百川道:“他说出现了船只,或许我们能得到救援,不过他不肯走,决定留在船长室。” 五百川抬头看了一眼如同灯塔一般散发着光亮的驾驶室,或许中牧也在看着他们,点了点头道:“意料之中。” 她转即问道:“好奇未梨刚刚为什么那样叫吗?” 水倉愣了愣,随后脸色骤变,很快他也以嘶哑的惨叫声成了乘风破浪的一员。 救生筏上的众人如同水手一般拉直了绳索,在水倉还没落到对面时,五百川便挂到绳索上下滑,动作轻灵,但是面色漠然。 未梨欲哭无泪地喊道:“五百川酱,你忘记了扔行李!” 周围的老人倒比她看得开多了,恨不得划起桨不要侦探赶快跑,“算了吧,小姑娘,什么行李能有命重要。” 忽的从海面上钻出头的五百川面对未梨幽怨的眼神脸上毫无愧疚,双臂一撑便爬上了救生筏,而众人也迅速地将连接着游轮的绳索给割断。 “” 到处都是流水的声响。 海水将那些窗上残余的玻璃也冲碎,一股股向内涌着,中牧感觉自己就像站在茶壶的底部,在被注入茶水,但实际上这已经是游轮的最高层了。 他紧紧握着船舵,即便是海水漫过他的肩膀,头顶,他整个人都漂浮了起来,睁大着眼睛嘴边有泡泡成串鼓出, 此时他终于见到海面之下了,陪伴着这游轮“娜莎公主号”一起。 它就像是一个装饰华丽的巨大灯笼,吸引了不少鱼群环绕游动,亦将它们身上的鳞色照得斑斓。 他没有比此刻更感到幸福了。 因为若要让一名船长以及他的船锈在陆地上,那才是悲怆。 他隐隐感到有人在呼喊着自己,似乎还有哭声。 “中牧桑!” “中牧” 咕嘟。 他双手无力地松开,如同琥珀里的生物一般静止不动,然后沉入深邃而漆黑的海洋。 五百川看着“娜莎公主号”,以及“无间号”完全消失,久久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复杂而苦涩,或绝望又或充满希望,但都将以沉没而结束。 她身上裹着一张毛毯,或许即便身为红叶,她也为将这么多人送进无间地狱而心底发冷,又可能是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身边扔下绳梯将他们捞起来的商船船主,望着那沉没的景象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壮观,不过经营这游轮的会社怕是要赔出血本了。” “万分感谢您的搭救!万分感谢!” 劫后余生的浜畑土下座在地上,痛哭流涕地不停道谢,倒是把别人搞得很不适应。 而船上甚至有一队医生在替水倉进行检查,很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载着家具等货物的商船,又怎么会在这种远海碰巧路过。 但精疲力竭的幸存者们完全没有余力思考这些了。 水倉即便很想激动,但想到中牧的死,“无间号”的终于沉底心中也只余下了疲惫,更令他困惑的是那两队人的去向,他靠着船板问道:“船主人到哪里去。” 船主乐呵呵地笑了笑,“你们出的钱,你们说了算。” “钱?” 浜畑愣了愣,抬起头正欲问更多的问题,却被五百川揪起来搜身,拿走了一盒藏得很好的古巴雪茄,然后递给了船主人,这一搅合他只顾得上大跳大哭了。 “东京。” 船主也不客气,当即抽了起来,惬意地吐烟道:“了解。” 第两百四十章 变化 十多个小时的航行,当众人重新看见那陆地时,都不由得扔着衣服或帽子跳跃着欢呼起来。 而此时东京湾正处美丽的黄昏,那旋转着的摩天轮和天边晚霞交相映衬,带着一种不同于冰冷海水的人类社会的温情。 “好像还没问过你们的事。” 浜畑兴高采烈到了逢人就交换名片,回过头向水倉几人问道:“我等下该回仙台市了。不过你们应该不会嫌弃我经常叨扰的吧,我该去哪里找你们?” 水倉见到他这活泼的姿态,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揽着未梨说道:“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定居也不好说。” 浜畑于是转向侦探,“侦探小姐呢?” 倚在商船栏杆边的五百川回过头,似乎有所眷恋的海风把她的短发吹得飞扬,“帝都政经大学,攻读修士。” “真是意外啊。” 浜畑惊奇地瞪大眼睛道:“侦探小姐这样成熟,竟然还是学生,顺便一问,年龄究竟是多少?” 五百川无视了他的问题,反而是彻底转过身抓住了他额上的头发。 “等等!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浜畑脸上满是冷汗,却无法阻止自己和栏杆的相互运动,惨叫着撞出了响亮的“duang”的一声,但也没有得到侦探的任何回应。 不过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后,吸取经验没有再打探她的事,而是少有地露出正经神色说道:“那两伙人,凶手以及財津,都在游轮上同归于尽了,我们再也不受羁绊了。” “但是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水倉笑了笑,“的确是这样,但你问这个做什么?” 浜畑眨了眨他那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当然是一时有些茫然,想要从你们这借个参考。” 未梨鼓足勇气,忽的抱住水倉的手臂道:“我们准备结婚!” 水倉惊了一下,差点把她的手给甩开,震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未梨对他的反应有些伤心,眼眶里都开始盈了泪水,脸色也有些苍白,“那水倉桑你不准备和我结婚吗?” “也不是。” 水倉脸有些滚烫,捂住还包着绷带的额头,颇有些无语地道:“突然在大家面前做这种**我以前的身份可用不了了,怎么去到役所申请” 未梨固执地道:“这种事情总有办法的吧!总之我的后半生是要和水倉桑在一起的。” 水倉的回复却有些推搪的感觉,“以后再说” 浜畑看了眼年轻貌美性格温柔的未梨,又看了一眼鬓发皆白性格恶劣的水倉,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一夜之间攻守反转,听得情不自禁地磨起了牙。 在水倉几番推脱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跳起揪住其的衣领吼道:“老东西,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只是浜畑意外地发现水倉的脚步特别虚浮,竟然被他向前拽了一个踉跄,而且即便被他骂了“老东西”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炸毛,这就很奇怪了。 未梨连忙伸出双臂护在水倉身前嗔怪道:“你做什么啊,浜畑先生,水倉桑可是病人,医生说了让他静养的。” 浜畑举起双拳,有气无处发作,略带悲伤地说道:“我才是病人!医生看不到我的心病!” 他瞥了五百川一眼,若有若无地提起道:“不说大话,在仙台湾有个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或许你们很快就能看到我成家了。” “继续做我的小生意,也能供優大读书,总而言之从今往后重新做人。” 未梨十分惊讶,为他感到喜悦地鼓起了掌,“这不是好事嘛?優大君是浜畑桑你的儿子吗?” 水倉一脸狐疑,显然不信,“你就听他吹吧!” 浜畑脸色涨红,狠狠盯着这个躲在女人身后的家伙,“不是我的儿子,是她和前夫的孩子,不过她虽然离过一次婚,但却是无可挑剔的好女人,優大也是个懂事的小孩,你们来仙台就知道了!” 水倉见他描述得如此详细,但也只是怀疑的表情变成震惊了,上下打量了浜畑一番,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浜畑再度咬牙启齿。 不过他注意到五百川似乎愣住了,得意地恬着脸靠近道:“是不是后悔了,侦探小姐,不过还来的及的,我们这对船上的璧人完全可以摩擦出不下于未梨酱和老东西的火花” “砰!” 浜畑脸上又多了道红色横杠,流着鼻血扑倒在地上。 水倉按着眉心摇了摇头,活着难道不好吗? 未梨才明白过来浜畑的企图,忽的游轮上很多表现都有了解答,神色难免有些呆滞。 璧、璧人!原来浜畑桑一直是这样认为他和五百川酱的吗?这可真是 长型船只的身影越来越多,环抱着海湾的高楼大厦亦是越发清晰。港口热闹的人声,还有那对任何人都爱理不理、忙着的下货工人们,都与商船独特的停靠声完成了交接。 “诸位,到港了。” 下船的梯子被放下,船主人抽着雪茄,热烈欢送道:“接下来便不关我的事了,还请一路顺风。” 浜畑下去后还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他,“您不下来吗?我请您吃顿拉面。” 其小气差点让未梨在梯上摔了一跤,原来救命之恩就值一碗拉面几片叉烧吗? “下次。” 船主人笑道:“我还有下一班客人。” 众人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一下神秘莫测的船主人,只停靠不下货,那些家具究竟要拉到哪里去。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一行人道谢后重新踩到了地面上,顿时意识到衣衫褴褛、喜极而泣的自己等人好像遭到了周围人看傻子一般的对待。 重返城市的路途风平浪静。 “没有摄像头,没有记者,也没有警察。” 水倉感到奇怪地呼吸着街道上的新鲜空气,“没有人知道“无间号”的沉没吗?那怎么说也是举世瞩目的豪华游轮。” “除了当事人,难道有人知道山谷区发生的惨案?” 五百川瞥了他一眼道,“没有新闻,自然就没有发生。” 那些救下的人早就不见踪影,此时只剩他们四个,五百川忽然提议道:“我要去山谷区祭奠一下,你们有想和我一起的吗?” 水倉和浜畑都感到良心有些难安,自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也许此刻重新回到东京,都去看一眼比较好。 未梨有些好奇地问道:“山谷区?那便是水倉桑你以前创业的地方吗?” 水倉点了点头,但这并不是一段光彩的过往,他也不愿多提,只是说道:“去洗身澡,换一身黑色服装吧。” 纯黑服装自然是参加葬礼用的,可以看得出来水倉此刻应该是诚心,他们的家当近乎全被海水淹没,西服自然只能五百川掏钱。 “砰”的一声,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四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上车,又听到山谷区的目的地,脸色自然起了些微的变化。 或许他想到了点什么,毕竟司机是城市的血液,见多识广,且往往记忆力超群。 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但水倉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那上面,而是打听道:“红叶你一直在东京,是否清楚山谷区有什么变化?” 五百川给手机开机,看了一眼那满满当当的短信,以及不同的发件人,回答道:“不是一直在,今年才回来。” 水倉点了点头不感到奇怪,“那倒是。” 等了一会她才说道:“变化的话,帮派团体换了,占据着的变成了柱吉会,小鱼走了,来了大龙,老一代人死了,新的老人出现,以及新的社团。” “偷窃,暴力,毒品,卖淫,流浪汉,零工,宿屋,自动贩卖机,酒馆,理发店,一生。” 水倉陷入了沉默。 的确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变化,因为社会就像是一座金字塔,是不会允许底层的人爬起来的,那样只会使地基不稳。 他思索了一会问道:“对我们出手的是新社团吗?” “不是。” 五百川不紧不慢地回答:“新的社团很本分,他们围绕在一个百円酒屋周围,之间的互帮互助也很有限,远远没有到结社,或者是组织的地步。” “只是一群没有志气的家伙,想更好的、有尊严地活着,却以为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希望他们能遇到慈善家。” 红叶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水倉有些惊讶她对山谷区的现状如此了解,听完她的情报顿时安心了许多,至少不会有人在他祭奠时抡起棒子朝着他的后脑勺来一下了。 “只能到这了,客人,再往前走回去时就只剩三个轮子了。” 司机整个人灰不溜秋的像是一团尘土,这个冷笑话像是他为了摆脱看起来有些麻木的脸所做出的最后努力,只是等到乘客递钱下车时,他忽的发觉五百川有些眼熟。 于是尾岸直盯着她看,直到她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眸子转了过来,他才稍微收敛,但声音却开始颤抖了,“您是和警察们一起的那个” 五百川对于见过的人过目不忘,她从上车时其实就注意到了,但对方不搭话的话,她也没准备做出任何反应,此时的回答也是冷淡极了,“侦探。” “是的侦探” 尾岸并不清楚那群警察中各种人与各种人的区别,只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事,“请问旦那桑的案件有线索了吗?” 第两百四十一章 花店 五百川明知故问,“哪个旦那桑?” 尾岸急切地把脑袋都探了过来,“旦那桑,和那个秋山慎死在一起的关东煮旦那桑。” 五百川说话的速度依然算不上快,脸色也很漠然,“嫌犯不是早已抓住了吗?尾花樹。” 尾岸仿佛听到了最糟糕的答复,否定道:“不是,那个尾花樹是来杀秋山慎的!但旦那桑和他无冤无仇!” 未梨听得很茫然,但也很认真,她不由地便对司机产生了同情。 只是五百川的话语依然很冰冷,“你了解关东煮老板的过去吗?真的清楚他和尾花樹并无仇怨吗?” “而且尾花樹可是黑帮,黑帮行凶时随手牵连一个人难道需要理由?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想多余的事情,既然幸存了下来,便带着他的份一起认真活下去。” “不该这样的!” 尾岸如同心中的什么期待被撕破了一般,顿时便放开方向盘,捂住脸嚎啕大哭了起来,但五百川早已以一声闷响打开车门,将他抛在脑后。 未梨有些生气地追了上去,五百川说的是她听过最规范、也最冷漠的话了,“你说的太过分了,五百川酱。” “他找到任何一个警察,对方都会这么说。” 五百川平静地瞥了她一眼,“各方工作都已完成的案件,并不会因他一人的想法而改变,而对他个人而言,尽早地放下案件回归到工作也是最好的结果。” “生活可不会允许他三心二意,他身后也有家庭要承担,未梨,如果你想坚强一些,成为别人的天空的话,最好还是接受身边不断在发生的事实。” “就像我曾说的,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但我们却无法阻止他人的消失,哪怕那是至亲至爱之人。” 未梨吃惊地望着她,下意识地便捂住了肚子,同时偷偷地瞥了水倉一眼,有些不服气地道:“但这样做再怎么说也太冷漠了。” 五百川不由得笑了,忽的转过身,双手合紧她的脸颊,眼眸不容置疑地贴近道:“真是的,未梨酱,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冷漠可是陌生人能够给予的最大温柔。” 未梨顿时吓到不敢吱声,就差扑下去道歉“刚才是我太嚣张了,真的很抱歉”。 水倉望着未梨可怜的姿态很想大喊一声,别动我的女人,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那可是红叶。 他恍若未睹红叶抓住未梨进行进一步的心灵荼毒,望着这片街区心生感慨,不过很快有着路边半蹲半站的年轻人朝他们扔起了易拉罐子。 并不是空的,里面的饮料就像是涂鸦一般挥洒到空中然后落在他们身上,五百川侧让及时,而水倉未梨只被淋到了衣服,不过浜畑就惨了,脸上甚至都沾染的有烟灰果粒。 “干什么?混蛋!” 他当即暴跳如雷地冲过去,但回头注意到后面三人都没有动弹后,灰溜溜地又跑了回来,只赢得了一片肆意的嘲笑声。 但在他们走过后,那些蹲在路边、戴着卫帽耳环的年轻人并未就此放过他们,而是起身跟在后面一路扔着石子,砸在身上可是相当的疼。 浜畑当即和他们回扔了起来,他们这才嬉笑着吹着口哨跑远。 “真不像话,他们的父母是怎么管教他们的,简直就像是得了狂犬病一样。” 虽然一开始就遭受了恶意,不过大多数的人并没有理会这穿着黑色西装的一行人,顶多是用一种阴沉迟暮的眼神紧盯着。 “墓地在偏北方向一块青草地的旁边,看上去有点像是废弃的公园,水倉桑你们应该能找到。” 五百川说道:“浜畑先生,你和我一起去买点花吧。” 浜畑顿时一扫之前的颓唐,连忙答应并对水倉狂打眼色。 水倉对浜畑的自作多情已经到了一种无语的地步,和未梨一起走远。 浜畑兴奋地搓着胖乎乎的手,一路小跑在前面道:“我知道花店在哪,如果位置没变的话。” 五百川只朝他展露笑靥。 也许是独处的原因,浜畑感觉侦探对他的神态举止都温和亲切了些,一时间胸膛里有些小鹿乱撞,连前面的障碍物都没有看清,差点一头撞在了路牌上。 左右转过几个转角,他便看见了那个照看花店的老婆婆,依然是当年的那个,唯一的区别仅仅是脸上的皱纹更多,弯着腰挪动的速度也更慢。 他心中一时间有些忐忑,不太确定对方能不能认出自己,因为花店旁边紧闭着的铺子以前便是他开的药店。 不过和一般药店不同,他卖的一般是散药,因为贫民窟的大半买不起整盒药,来问题了也只会买几粒回去压一压,运气不错就能扛过去。 而且无法痊愈的话,也有可能是疗效不到,大部分人不会想到假药。 当然卖假药还是要有些胆量的,不过钱赚着赚着胆量自然就养起来了,不会像刚开始进货时那般胆战心惊。 而且这里的人大多都认了命,再加上知识水平低,吃出事了也不会怎样,再加上假药的价格低,他的生意甚至比卖真药时更好,和大家的关系也很不错。 只是,好像花店老婆婆的丈夫,当年就是吃了他的药 老人家又像是风寒又像是热病,因为他算是山谷区的药商也算是半个医生,所以也有请他做最后的努力。 他满脸惨白,手脚发凉,见证了老人呕血离去的过程,最后的表情无论老婆婆哭着怎么揉都很狰狞。 他回去后便火急火燎地翻起了那批比假药更便宜的药品,他至今仍记得胶囊里的是一片淡蓝色的粉末,味道很刺鼻,他不确定是什么。 他当时吓坏了,没想到他原本认为无益但也无害的假药能吃死人,实际上那天晚上一宿没睡,纠结着要不要跑路,但最后只是将那批药给销毁了。 第二天自然早起,只是邻家挂上了白花。 后来他才从新闻上知道,附近的制药公司出了一批问题药,申明进行了安全处理。 “买点白花。” 五百川忽然的声音将浜畑从回忆中惊醒,故地重游使得他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就像是老爷子的魂魄缠绕着他的身体,在他面前以一张淡蓝色的脸叩着牙关一样。 老婆婆应了一声,看了看五百川,又看了看浜畑,问道:“水仙、百合,还是栀子花。” “白菊花。” 第两百四十二章 线团 “白菊花的话,在那边的货架上。” 老婆婆的话慢条斯理,动作也是,她挪到了店铺里唯一的一张藤椅上,织起了毛衣,篮子里的线团很是安静地微动着,就像是地板上和阴影交错的米黄色光区一般岁月静好。 浜畑那焦躁不安的心情也因此稍微平静下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以老人家的记性,不可能再记得他了。 他低下头,忽的意识到即便再没人知道他做过的事,这份沉重的罪恶也从来不会离去。 侦探小姐是正确的,或许以祭奠作为最后的句号,才能使他们接下来的赎罪之旅有个好梦。 “浜畑先生,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五百川将梯子靠在货架上,转头向浜畑说道。 浜畑下意识地便爬了上去,一节节的阶梯竟然比暴风雨中的栏杆更滑,亦或是他的双手双腿难以抑制地发抖,导致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如类攀岩一样。 他不想在侦探小姐面前过于丢脸,亦或是被敏锐的她察觉到什么,便连忙加快了速度。 货架的顶部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让人奇怪究竟是谁帮着行动不便的老人进行打扫的,毕竟花店的老两口子并无子女,他不再想,而是把那新鲜的一捧白菊花拿到手中。 忽的什么东西越过他的头顶套到了他的脖子上,还没等低下头仔细看,梯子便被向后抽开,浜畑一个踉跄,脚下一空。 套在脖子上的绳环顷刻之间束紧,那捧刚拿到的白菊花也散开在高处飞舞起来。 浜畑感到震惊而又意外,双手拼命抓住脖子上的绳子,涨红了脸色,双腿在空气中使劲蹬着,回头瞪向侦探的眼睛里逐渐充满了血丝,“你侦” 虽然他近乎说不出话来,但侦探应该知道他想问为什么,只是即便如此,她仰头凝望着他,也没有说任何的话,就像是葬礼时的默哀一样。 浜畑扭动着身躯,转而看向老婆婆,但老婆婆仿佛没意识到货架前有个挣扎的人影,依然在藤椅上低着头,专注地织着毛衣。 他只能努力地想把绳索摩擦着房梁的声音弄得更大一些,但一切都被淹没在了无声之中,就连灰尘,仿佛也悬浮于光影间漂浮不动。 那种游轮上的惊恐再度踱上心头,他明白过来自己当时的突发奇想并没有错,船票上的红叶便是眼前的红叶!一切都早有印证,她将所有人玩弄在手心! “一个并不算太坏的傻子,一个想要回头的浪子。” “可以被原谅吗?” “社会可以接受吗?死者的亲属可以接受吗?” “而死者又可以接受吗?” 五百川平静地摇了摇头,“果然,即便我想原谅你,浜畑桑,我也没有这种资格。生者的伤痛固然可以抚慰,因为他们还有未来可谈,但死者却无法为自己的苦痛、自己离开亲人的悲恸、对人世间的遗憾和眷恋开口说话。” “就算是有可以原谅你的社会,可那样残酷的、只为活人而存在的社会我也是不愿意待的,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只有请你去死好了。” 浜畑想要大叫救命,但由于被绳索吊住脖颈,最后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他仍不忘向侦探伸出一只手,这是因为他希望侦探只是开个玩笑,最后会拉上他一把。 但是他的眼角却淌出两行泪来,在皱起的脸上弯弯曲曲,或许是他的心明白这不可能。 而且由于一只手松开,他的处境愈发糟了。 五百川看了他伸出的手一眼,想到了很多年前她感冒时,药商所伸出的那只手。 ‘这么小的年纪就别吃药了,吃点车前草就能好了。’ ‘草?真的能治病吗?’ ‘要钱的药和免费的草,都能治病,你选哪种?’ ‘唔,草。’ ‘哈哈,乖丫头,这小气劲和叔叔我一模一样。’ 她犹豫着抬起手,她和浜畑都是光影参半,就像是太阳永远只能照到他们的一面一样。 只是最后,那双手却是十指交叉。 她闭上眼,毕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不过忏悔是属于你的,浜畑桑,你可以开始祈祷了,向随便什么的神明,耶和华、佛祖、安拉、三清,如果他们存在的话。” “我也会为你祈祷的,愿你的灵魂能够享受平静,愿他们能给予你我所不能给予你的救赎。” 只听见绳索和木梁发出吱呀的响声,浜畑张大嘴,口水和鼻涕不断地涌出,陡然间他的双手垂了下来,身体飘出一股恶臭。 一分钟后,五百川才重新睁开眼睛,仰着脸看了一眼浜畑歪着脸、哭泣着的最后表情。 她已经诵完了三遍往生咒,拾起飘落在地面上的白花,出门而去。而花店的老婆婆也在藤椅里变得一动不动,拆了织、织了拆的毛衣在这一刻补全了。 “真是奇怪,红叶说的墓地究竟在哪。” 水倉有些困惑,他找到了红叶所说的青草地。而那稀松露出的土壤,还有零星的几颗枯木,的确有些像是废弃的公园。 偏北处还叠着几根水泥管,掩映在杂乱的树丛间,只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墓碑的东西,连动土的迹象也没看见。 未梨倒是对所见的一切感到新奇,不过东京在她眼中,不太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怎么说这也不会是骄傲的横滨人一直不服输的第一都市。 “是不是她记错了。” 未梨想了想道:“五百川酱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吧,弄错了或许也很正常。” 水倉摇着头,只能说红叶靠谱的印象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些微的动摇,毕竟是来祭奠,把位置都搞错真的想他们下地狱万劫不复吗? 他忽的想起以前倒是有个公共墓地,会不会在那? 于是他转头向未梨说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未梨你就在这里等浜畑红叶他们过来。” 但未梨转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角,忐忑地道:“要是遇到了之前那样的混混怎么办?我可一点都不熟悉这里啊,水倉桑你该不会想要偷跑吧?” 水倉无语地揉着眉心,心中想着是不是女人的想象力都如此丰富,话说经历过沉船,敢朝古橋亮开枪的她,现在真的会怕一两个混混吗? 不料未梨的确狡猾,有更深的意图,逼近道:“除非水倉桑你约定和我结婚,不然哪里我都要和你一起去。” “怎么又提到这件事?” 水倉对于突然胡搅蛮缠起来的未梨倒没有多少生气,更多的是无奈,“婚姻是大事,像我这样的老男人,你父母会同意你嫁给我吗?” 未梨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能做主,即便是得不到父母的祝福也要这样做。” “嚯,独立的昭和女性。” 水倉更加愁恼地捂住了整张脸,“你知道女性的寿命是比男人长的吧,我年龄比你大这么多,我死了后你怎么办?一个人还年轻,就孤独地过下半辈子吗?” 这个严峻的问题未梨思考得倒很快,回答也很简单,“但是我们有爱情。” 水倉摇头道:“可爱情并不一定合适。” 未梨愣了愣,没想到从私奔开始,各种危险都经历过了,水倉会在这个时候萌生退意,她不免怀疑道:“水倉桑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是眼泪汪汪。 忽的一名带着孩子的母亲从一旁走过,还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一脸嫌弃地道:“伤风败俗。” 水倉顿时感到头痛欲裂,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向未梨解释,只得陷入了沉默。 未梨却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是忘记他说过的话一般擦了擦眼泪又展露笑容,尽管这笑容中少了许多开朗多了些忐忑,“你去看吧,水倉桑。” “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水倉意外地看着她,原本这应该是他的台词才对,一直犹豫着才没出口。 他点了点头,决定回来后将一切事情,医生的诊断还有他如今剩余的积蓄都挑明。 两人分别。 水倉双手插在兜里走着,还想着之前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 旧墓地并没有距离太远,在偏东北的一个角落,两栋宿屋之间,很快他看见了那片墓碑群了。 远远看去的话,依然像是戴着乌帽子的百官在朝拜。 山谷区到处都是一片颓然景象,不过这片狭小的墓地反倒是打扫得出奇的干净,要是以前的话,还有小孩在这里玩耍的,现在却看不到了,即便是喝得找不到北的醉汉,似乎也不再出没。 他周围的唯有一阵似乎炎热起来了的夏风。 他随意地蹲下,拔了拔一些杂草,感觉十一年过去,立起的墓碑多了不少,有许多都没有刻上名字,恐怕都是死于那场事故。 包括真子也是,他仿佛能见到她那柔弱而固执的面容被吞没进了大火中。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但却呼吸不畅,只感觉痛彻心扉。 不藤敬。 他是不藤废品会社的社长不藤敬,是向大谷建设株式会社告密的不藤敬。 第两百四十三章 天空 只是他这样蚂蚁般的社长和財津那种巨头天差地别,他告密的原因也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女人。 强迫真子时反倒被她挣扎着咬到了手,由于害怕她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闹大,便威胁她若是不从的话,不仅要打死她的兄长,还要将大家是黑工的事情揭露出去。 但真子看了他数眼,依然跑了,也许是不想屈服,也许是瞧不起他这样的人,也许是不觉得他能做出那样的事。 但数天的被畏惧、焦躁和怒火所积攒起的冲动,最终使得他找到了財津。 然后真子死了。 只是他强迫她的事情,她并未对任何人说起,他至今仍难忘记她逃走时的眼神,仿佛读懂了那个眼神,他便能解开什么,心里的罪孽感也能轻一些。 “啊!” 水倉忽的抱住头,大叫一声,他疯狂地拔着杂草,泪如雨下,一会过后,后背也是大汗淋漓,他精疲力竭地倒在无名墓碑之前,像个醉汉。 天边的晚霞更深了,只是由于两座宿屋的遮挡,光线永远难以很好地照到这里来,不过更难受的是,这里可以望到天空。 这狭小的感觉让他年轻,让他发狂,让他重新面对面地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随后“嘣”的一声。 水倉感觉脑后一下遭到了重击,扑在地面之上。 他再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之时,却是见到高处红叶略微倾斜的身影,她正拿着一把铲子,而一层层的土飞舞到空中然后扑到自己的脸上。 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然后陡然惊醒,他张开口想要大叫,但是她转即便铲起一片土扔来,顿时灌满了他的口鼻喉咙。 这身处的长长方方的墓坑似乎是为他量身定做,还有压在他身上的土,都使得他动弹不得。 为什么?难道是为了钱吗? 还是说这只是他的梦? 但这难受的窒息感觉却不像梦,而且还有虫子爬过的感觉。 只是红叶很是漠然地重复着工作,并没有准备解释。 水倉陡然间想起了那只风铃,未梨送他的那只风铃,趁泥土都堆积在他的身体中部,他的手还能动,这里离那片草地并不远,就算红叶想杀他,但他摇起风铃时,她肯定也会顾虑停手的。 果然在他找到那枚风铃举出土面时,红叶冷冷地盯着他,撒土的动作停住,只是他并没有做出摇动风铃的动作。 他开始想到如果未梨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闻声而来的话,红叶会不会对她也出手。 窒息和被土淹没的感觉将他逼到了精神的极限,明明会做出一切去搏那求生的希望,但是那举着风铃的手臂却僵直不动。 红叶再度开始填土。 只是这次她开口道:“你是山谷区的人,所以应该死在这里,大家会原谅你的,真子也会原谅你的,不藤敬,不过你先要对人间做好告别。” 水倉忽的一切都明白了。 包括追逐凶手的侦探才是凶手,以及她究竟是谁。 他无法问他的弟弟不藤亮去哪了,同样也无法问和她一起去花店的浜畑怎么样了。 他很是疑惑为什么那双纯净的眼睛会变成这样一双漠然的眼眸,比起其原本的用途,更像是一头怪物用来窥视这世间之窗。 无尽的后悔和愧疚油然而生,他想要道歉,为自己轻率的举动为她造就的磨难而道歉,也想要大哭,请她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一点和未梨诀别的时间。 只是又是一铲泥土洒下,他彻底看不见天空了。 五百川看着那泥土中举着风铃的手臂,仿佛回忆起了那个爬上树顶,眼疾手快地抓住小鸟送给她的大叔。 她又是一铲,将回忆彻底葬下。 五百川平静地在上面踩过一遍,然后用铲背将土面拍平。 坐在水泥管上,看着孩子们玩着投接的未梨托着脸颊,满脸笑容,时不时地也会将飞来的棒球接住扔回给他们,得到一片惊讶的声音。 棒球很脏很破,包括手套也是,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不过这不影响孩子们玩的开心。 她的童年里也有棒球。 岛国的男人常常有生出一只足球队或者一只棒球队的想法,可惜她的父亲只生出了她一个女儿,便后力不济。 为了能从父亲那阴郁寡欢的脸上博得些许阳光,她小时候以男生的打扮,和父亲玩起了投接球的游戏,的确效果不错,父女关系融洽了很多。 不过到了发育期,胸前到了包也包不住的地步,父亲郁闷复杂地盯了她很久,强制将投接球的游戏暂停。 之后又是一段时间的关系冰谷,直到她高中快毕业的时候,父亲却不再赌球,也不再赌马了,想着如何给她找一门好一点的亲事,可惜为时已晚。 未梨想着往事有些呆住,忽然棒球直射而来,从她头顶飞远,顿时她遭到了孩子们的一片嘘声。 “抱歉、抱歉!” 她双手合十,小声地道歉了几声,手撑了下从水泥管上下来,并追着棒球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的感觉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莫名其妙,使得她面红耳赤,都有些呼吸不上气,耳边好像响起了风铃声。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以为是水倉桑回来了,但是停下时风和铃声都一起停下了,她这才醒悟过来是自己系在衣角上的那枚,不由得被自己给傻笑了。 棒球从高空落下,却是滚进了一片墓地里,未梨环顾一圈,有些奇怪五百川酱说的是不是这一片了。 她倒不怎么害怕,跟着滚动的棒球一起向前走动,最后棒球停在了一片似乎被翻过、和周围相比有些新的土地上,但上面并没有墓碑。 未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是当手不经意间触碰到泥土时,一阵战栗的触电感滚过手指,同时头也有些眩晕,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腾而上。 她连忙抓起球,跑出墓地,扶着一个墙根的地方呕吐起来,她有些难为情地捂住肚子,身后又传来了孩子们的督促声,于是她有些生气地将球给扔了回去。 只是也许是这一下用力过大,亦或者是风吹干了她额上突然萌发的汗水,她晕倒了。 第两百四十四章 窗 “东京急报,本地时间6月3日16时21分,福岛县再发37级地震,震源深度30公里,沿海区域有可能发生海啸,请民众尽量远离危险环境,并防范房屋倒塌、滑坡和雪崩等次生灾害。” 电视上的播报声音和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混合在一起,露央沙托颊望着穿着雨衣或是举伞而过的行人,桌上的食物原封未动,她没有任何心情。 她感觉这座她习以为常的冰冷都市少了点什么,只是她仍然不愿意承认。 要不是对面还有一个窝囊废和她同病相怜 拓也嚎啕大哭着,时而趴到桌子上时而捶胸顿足,那副眼泪鼻涕齐流的样子真的不像是个男人,以及一名刑警。 露央沙不得不承认令她心烦意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家伙的哭声。 “你有听我说话吗?理惠那副鬼迷心窍的样子,真是够了!我好心好意做了料理给她,她竟然和浦井那混蛋分着吃,还啊啊的” 露央沙先是紧闭眼睛,随后黛眉也皱紧,最后嘴角也抿起,脸颊肌肤下的血管似乎都跳动了起来。 这种只顾自己喋喋不休的人最讨厌了,弄得她只想安安静静低沉一下的空间都没有。 就在她手攥紧,要在沉默中爆发之时,手机屏幕忽的伴随着一声叮铃声亮了起来。 露央沙意外地转过脸,不过不是看向手机,而是看向窗外。 那石板上泛起层层波澜、大厦的海报被风拂动得莎莎作响的雨景里,打着透明雨伞的沐子竟然就和她只有一窗之隔地伫立着,笑嘻嘻地摆了摆手机。 露央沙收起支颊的手臂,脸色一下子因为惊喜而光彩起来,又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但她最后面无表情地撇开脸,并在沐子眼睛逐渐瞪大地注视下,举起身前的意大利面,拍在了喋喋不休的拓也脸上。 浮嚣尘上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唔,完蛋。 沐子噤若寒蝉地在店门口收起伞,并小心翼翼地趴在门边向内探着头。 原本她以为这种小惊喜应该能消除掉一些她没有回消息的怨怼才是,不过露央沙果然不是这么好敷衍的女人。 走向一排排的对坐沙发,看到了一对对扭头抱臂、似乎在闹别扭的身影,好像大家都喜欢在雨天吵架。 老天爷都给出这么明显的暗示了,她当然也做好了脸吃酱汁拌面的准备,不过一个温暖的身体却从后突然将她抱住。 她微仰着头向后看去,是比她略高一些的露央沙,她的眼睛都半藏在长发垂下的阴影里,配合那冷傲的表情,像是雨天的流浪猫。 沐子等了一会她的报复,但她却很长时间都没动,于是在快餐店里众人的目光下有些脸红起来,只是露央沙的双手环在她的腰前,像是一个活结。 沐子困惑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死法,却听到很小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下次不要离开这么久了” 沐子偏了偏脸,不知死活地道:“这种话,露央沙你应该对未婚夫白马先生说才对吧,他没有把你照顾好吗?” 露央沙凝视了她一会,脸上少有的一些温情都不见,陡然勒紧了腰上的手。 沐子如同被鲸骨束身衣附身了一般猛瞪大眼睛,笑容也消失不见,变成一张惨白的脸,不过心情倒是很安心。 只是这谋害她的行为仿佛没有准备停下,她喘不上来气,吐着舌头朝着服务员伸出手呼救,但他僵硬地笑着,竟然害怕被波及地偏开了头去。 露央沙目光凶狠,“我给你重新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鉴于你的回答,我会决定让不让你看见明天的太阳,你知道的,我有最好的律师团。” 沐子吓得寒毛尽竖,连忙求饶加道歉道:“那那个,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回信息,也不该不回电话,呜呜,总而露央沙最好了,我是坏狗贼” 露央沙哼了一声放开沐子,她知道这家伙也就这种胡言乱语的水平,想要其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做出百円亭主那样条理清晰的反省根本不可能。 “所以剑道部的其他人都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 沐子双手发颤地从桌边爬起来,怨恨地盯了服务员一眼,又点了一杯冰淇淋,“特训啊!虽然获胜的不是什么大赛,但我重拾了剑道,所以道场的师兄师姐都来鼓励我来着。” 见到露央沙似乎不信,她从手机里翻出纪念照片。 露央沙瞥了一眼,是一群人在酒桌边欢笑举杯的场景,那个主位上腰背端直、和眉善目的老者应该就是軒悠范士,而沐子身边那个圆脸蛋的女孩则是剑道部的部长。 她沉默了一会,“这就是你说的特训?” 沐子理直气壮地道:“对啊,用酒精和美食磨炼意志,露央沙你是肉眼凡胎,所以才看不到其中的凶险。” 说着说着她眼泪情不自禁地从嘴角流了下来,“有几个师兄的酒量很离谱的。” 露央沙眉头跳动,拓也刚擦完脸上的酱汁,可不想挨第二下,连忙插话向沐子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沐子手指在额头上转了下,苦恼道:“好像是几天前,我也不太确定。” 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冰淇淋,捧着脸颊心满意足地尝了一口,转即用勺子指向拓也不客气地道:“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吧,拓也刑警。” 拓也翻了个白眼,掏了掏耳朵道:“不要小瞧刑警,刑警可是知道很多内幕的啊,譬如某学生因公翘课,甚至是在夜店里工作,以及私闯民宅、非法使用枪支的秘密。” “你想,这个愚蠢的家伙干了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事,哪天黑星校方,或者是该家伙的母亲忽然知道点什么也不算奇怪吧。” 沐子顿时脸埋进了冰淇淋杯里,虽然没看见她的表情,但能看见她的手脚发抖。 “卑鄙,太卑鄙了,刑警先生,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你开过警视总监大人的玩笑,也说过他的坏话。” 露央沙平静地瞥了沐子一眼。 拓也大笑起来,抬起手伸出手指向下指着沐子,脸也趾高气扬地往下睥睨着蔑视的眼神,“我这人最为可贵之处便是不留把柄,找不到就杜撰,你这家伙也够无耻的。” 露央沙又看向拓也,目光中满是怜悯,沐子倒没有杜撰,很明显拓也把自己干过的事全忘了,这两个蠢货蠢起来真的是有的一拼。 在这场让人心情复杂的争斗之中,拓也凭借更差的记忆力成为了胜者,并威胁沐子帮他办事。 “不对啊,我想了想。” 沐子震惊地双手一撑桌子,站起来道:“我无法进行学生的本职工作,不都是你们的错吗?私闯民宅是因为露央沙” 露央沙转过头,托颊继续看向窗外。 沐子随即按下一根根手指道:“翘课是因为岚斗老师,夜店工作是因为直人。” 她猛地抬起双眸,“而持枪是因为拓也桑你几次都没有尽好刑警的义务吧。” “大家都知道,一开始我可是认认真真地听课的呀,现在我才刚回来,拓也桑你又把我卷进你私人的事情里了。” 拓也得意地咬了一口汉堡,口齿不清地道:“啊,是是是,啊对对对。” “但不管起点是怎样美好,你做下了这些事情是既定事实吗?” 沐子愣了愣,几度不甘地瞪着他,但最后只能回答道:“是。” 拓也耸了耸肩膀,“你不想帝都政经大学校方深表遗憾后把你开除吧?不想你的母亲今晚就坐着飞机抵达东京吧?不想“梦乡”的结衣和一个叫沐子的家伙位于新闻的同一块花边版面吧?” 沐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抱头道:“有必要到这个地步吗?你也太狠了吧,拓也桑!” 拓也乐道:“社会就是如此,认命吧你。” 沐子转头泪眼汪汪地看向露央沙,“这里可是有坏刑警威胁一般市民,你不会坐视不管的吧,露央沙。” 露央沙本来准备叫拓也收敛一点,其实那件事大家都会帮忙的,没必要欺负沐子。 但她忽的意识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盯了沐子一会,“你会做可乐饼吗,沐子?” 沐子困惑地道:“会啊,怎么了?” 露央沙脸颊微红,错开了沐子的目光,毕竟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不好意思。 她强自镇定地端起水杯呡了一口,“从今晚起到我家聚餐过夜,不用我告诉你原因吧。” 沐子如同被雷劈中,耳边仿佛有狂风呼啸,脸色变得惨白而呆滞,“露央沙” 黑星对冠军的反应有些平淡,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多数人看不清剑道的交手,也不了解其中的厮杀博弈,自然就无法体会这种日常中潜藏的精彩,另一部分原因是庆功会在近两周前就举办过了。 不过毕竟是上了电视的脸,还是会有些人驻足看过来,同系的前辈后辈也会靠近祝贺,使得平时冷清的黑星清晨稍显热闹。 沐子并不算怕生,而且在其他人面前也没有那么跳脱,应对还算得体,不过回到课堂上一下就精疲力竭地趴到了桌子上,原形毕露。 夹着书本来到讲台上的岚斗咳嗽了几声,微笑着看向沐子。 不过沐子趁他还没开口就打断,将双手合十在脸前,比起恳求更像是要跳水,“老师,请别祝贺我了!” 岚斗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不管不顾地道:“和队伍一起赢下冠军,为校争光,大家一起为我们的大将五百川沐子表示祝贺。” 第两百四十五章 情景与抉择 顿时教室里同学们都站起,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岚斗也是小拍着手掌,满意地点点头,这下蹭了一波流量,又为他的教学生涯续了一次命。 总而言之要是每学期都有这样三四次的机会,他副教授的职衔应该就能苟住了。只是座位上的沐子已经完全成了一条脱了水的死鱼,瞳孔都涣散了。 “黑尔走进一家酒馆,对着座位上的男子说道,‘看着我的眼睛’,他那犀利的眼神曾经识破了无数犯罪者,其中包括一些臭名昭著、小儿止啼的心理变态。” 岚斗照例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脸带微笑地说道:“我说的黑尔,是变态心理学之父,罗伯特·d·黑尔。” “不过和杂志新闻对他的吹嘘与赞扬不同,在他说服加拿大惩教署,让他对英属哥伦比亚监狱的犯人进行研究时,他自述他和身带镣铐的犯人的关系,既是猎物,亦是猎人。” 学生们好奇地竖耳听着,岚斗的课的确能让第一次听的人感到新奇。 岚斗环顾了众人一眼,用手敲了敲桌面。 “由于他的个人办公室地处偏远,和警卫有重重铁门相隔,所以当他对犯人面对面进行心理评估时,桌上的能唤来警卫的紧急按钮实际上并不起用处。” 他目光停留在第一排的男同学身上,事实上无论哪个国家,哪所大学,第一排都是固定的大佬座,不是大佬坐了肯定没有好事。 他看了看其笔记本上的名字,“田井君。” 岚斗并没有在意什么形象,就如同欧美的那些教授一样侧着身子就在其桌面上坐下,双手合在腿上看着田井道:“现在我就是那名为雷的罪犯,而你是变态心理学专家,罗伯特黑尔。” 田井不由得在众同学羡慕的眼神中挺直腰背,展露笑容。 不过岚斗转即便拿起田井的笔袋,放到其手边,“这是你的按钮。”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支笔,用双手展平道:“这是我的小刀。” 田井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奇怪地问道:“教授,犯人能够带刀进入心理咨询室吗?” “理论上不能。” 岚斗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感到有趣地笑道:“但是犯人往往会把牙刷、或者是偷来饭勺之类的东西磨成凶器,藏在靴子亦或是其他地方,抓住时机便快步走向你,然后扯住你的后脑勺,给你的喉咙迅速刺个几下。” “啧,带着泡沫的血液从你的喉咙里直射出来,然后你倒在地上,伸出手想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田井吞了一口唾液,开始觉得如坐针毡。 “好了,就是这种情况。” 岚斗故意挥舞“刀”的动作就像是作秀,不过对于田井已经足够,眼睛都跟着游走着快离不开了,“你来对我进行心理分析。” “教授,这种时候我不太想进行心理分析。” 田井声音有些颤抖,“我想起身离开这个房间,去喊警卫。” 岚斗饶有兴致地道:“喊警卫的话为什么不按下按钮。” 田井诚实地道:“我怕尖锐的警报声会刺激到他,我更加危险。” “嗯,有想法。” 岚斗拍了拍田井的肩膀,只是他身体都是一抖,就快突然蹦起来了,“只是你离开座位的话,就不会使对方不安吗?对峙的状态中,人离开椅子就和熊直起上身一样,都是恐吓进攻的讯号。” “就算是你和电视剧里一样,平按着双手说着‘稳住,我没有威胁’,缓慢地把身子站起来,对方也可能盯着你数秒,把你身体露出的明显空当当成诱饵,突然!” 岚斗用笔末刺向田井的喉咙,田井仓惶地抖了一下连窜带爬,都到了后面同学的桌子上了,一时间周围都是笑声,田井亦是面红耳赤。 这波伤害性很大,侮辱性同样极强,岚斗也很无奈,没想到田井的反应会这样剧烈。 他挪了挪身子,到了田井邻座同学的桌上。 中岛看着教授,咯咯的笑声瞬间停止,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 岚斗揉了揉中岛的肩膀,打着预防针,“别紧张,笑得这么开心,你做专家肯定也不会差了。” “你现在有几个选择,一,按按钮,二,像田井同学一样起身离开,三,装作没有事一样,拿出你的专业素养,和我这个拿着小刀的罪犯对话。” 中岛思索了一会,才不确定地抬起头来:“教授,我好像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就对了,刀又不是在你手里。” 岚斗笑着道:“现在我告诉你,我要拿这把刀去杀我的一个狱友,你应该做出怎样的举措?” 中岛感觉脑海里已经全是这把刀了,紧张使得他有些思考不过来,“我应该劝他不要杀,然后去向狱警说明这件事。” 岚斗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中岛有些忐忑,问道:“我的做法对吗,教授?” 岚斗放下笔,平静道:“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来说没有问题,但作为一个心理咨询的医者你失去了操守。如果他只是宣泄心中的不满,或者是试探你,你将永远失去他的信任,与治愈他、让他重返社会的可能。” 中岛的脸白了一些,不过此时同学们神色都认真起来,没有人发出嘲笑声了,“那我应该什么都不做吗?” “是的。” 岚斗再度点头,“这也是现代心理咨询师常做的,遵循医患保密协议。” 中岛感到困惑,“但要是雷并不是在试探怎么办?” 岚斗用笔指了指田井,“那么就会有人死亡,你将蒙受良心的谴责。” “不过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你可以取得他的信任,并询问和研究他为什么杀人了。” 田井小心翼翼地质疑道:“教授,我并不认为这种做法是正确的。” 岚斗笑了,“变态心理本来就是一种错误,但正因为其和正确不会有什么交集,所有你无论是想要理解、还是治疗心理变态,都得先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再迈向正确。” “而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不是医者便是学者,要么你对于群体的某一部分拥有超乎其他部分、甚至是你自己的偏爱,要么你对于世界足够包容,而这两种态度,实际上都反人类。” “不过这后续的讨论和我的课程无关,关于引子的叙述便进行到这,接下来是案件。” 第两百四十六章 谁是嫌疑人 窗帘被拉上,教室的荧屏显得更清晰了些,不过这次并不是照片,而是一段视频。 惊呼声、跑动声还有摇晃的镜头都显示这并不是用专业的器材提前拍摄,或许是路人用手机临时拍下的,只见白色的大楼高层浓烟滚滚,似乎有火焰在窗边吞吐。 而长梯正从消防车上架起到楼壁上,身穿红色衣服的消防员正抱着一名女子下爬。 画面外还有岚斗的声音。 “5月24日,中野区一家位于繁华区域的心理内科诊疗所意外燃起大火,尽管报警和救火及时,但仍然有23人于楼中丧生,火势扩张迅速,死者皆是大面积烧伤,给警方辨明身份造成了困难。” 毕竟就发生在东京,最近的新闻又一直在播报案件的进展,学生们对于教授所说的事一点都不陌生。 而关于案件的真相,网上也有很多猜测。但他们没想到会在课堂上讨论起这个案件,不由得惊呼出声,因为教授可在警视厅里担当顾问。 “岚斗教授,难道你的意思是这并不是一起失火,而是一次蓄意谋杀吗?” 岚斗示意他们的确抓住了重点,回到讲台将一个纸箱子搬出来,“除了视频,这里还有更详实的资料,看完后你们依次说出自己的猜想。” 和以往授课所不同的是,这次是小组作业。 所有学生被分为了三组,每组都得到了一个数本书厚的文件夹,里面的资料完全相同,诊疗所的相关信息,火灾前后的现场照片,以及医师患者的名单背景。 一时间教室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片翻阅声,少见讨论,毕竟将警方一周多的工作在短短数十分钟看完已经是一件让人很崩溃的事。 岚斗则是喝着咖啡,十分惬意地背靠在讲台上。 不过学生中也有很从容的,譬如御手洗伊尊,岚斗教授的课程之硬核已经在黑星中很有名气,他这次便是好奇地来旁听。 其阅读的速度简直堪比翻书,如同新家装点一般信息在他的脑海里搭起场景。 诊疗所位于六层大楼的第五层,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穿过纵向的小道,以及感应门,便是诊疗所的前台。 “您有预约吗?” 前台进行服务的瓜子脸、笑容亲切的女子名为文村知子,她正低头看着的手中的册子,是各个医师被填满的时间表。 诊疗所的医师总共四位,板井医师,束松医师,市川医师,以及榎木洋子医师,她便是在视频里被消防员救出的那位,也是整个诊疗所当时在场的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女子身后墙壁上,绘着树冠间穿过一道曙光的图案,是诊疗所的商徽。 走过前台后是如同房子客厅一般地位、面积最大的休息室,有着清新的室内设计,主色调为浅绿和蔚蓝,角落里有着积木与猫窝,还有布置得恰到好处的室内大型盆栽。 沙发和木凳上坐着十数个等待的患者,以各种娱乐活动聊作消遣,大多数的问题并不严重,但总有几人例外。 蹲在笼子前,拿着切好的胡萝卜条喂养兔子的十七岁年轻人,夏川聡。他似乎有一定的智力问题,留过级,至今仍是初三学生,被父母送来治疗的原因是拿铅笔捅伤了同学的眼睛。 看着报纸,却烦躁地跺着脚,不停地发出吵闹声响的方脸中年男人,沖増一辉。其相貌平平无奇,但是身体强壮,是有前科的暴力犯。 而且他并不是自愿来此,而是市政处督令其接受心理辅导,同时还要完成一定时长的社区服务。 掩面哭泣、肩头耸动的女人,长发留得很长,几乎都已经拖到了脚边上,上草美都子。她患有抑郁症,有一定的自残倾向,脸颊上一道很长的疤痕便是她自己所为。 最后是那个整齐地穿着西装,坐在自己位置上紧抱着鼓胀公文包的老者,奥宮秀樹。他在零一年终身雇佣制受到冲击的时候被奉献了半辈子的会社裁员,只得到了一点离职金。 但二十年过去他依旧没能从被裁员的事实走出,每天都按时出门按时回家,和上班时的状态别无二致。 在一众患者之中,他时不时地调整着领带,很显然最看重体面以及留给他人的印象,连目光都是有力而可靠,但难掩年龄带来的暮色感。 这四名患者和四名医师一一对应,但由于很多资料都在大火中被烧没,并不知道哪名患者具体是由哪名医师负责。 而轻度烧伤,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躺了一周多的幸存者榎木洋子医师,即便遭受到了受害者家属的威胁以及网民的讨伐,却一直坚守着医患保密协议对一切守口如瓶。 在一名患者走出后,伊尊起身进入了走道两边四个隔音室中的一个,见到了榎木洋子没被烧伤前的样子。 她长相不差,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而听到有人进来后,依然翻着书、似乎在想着什么的随和姿态让人感到安心。 伊尊于是走到桌边的书架前,上面除了心理学的厚重书籍外,讲解如何与人交往的轻图书却也有。 于是罗伯特·黑尔的《黑尔变态心理学》和戴尔·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并排摆在一起,倒是一道奇特的风景。 “他总是焦虑和激动,所以我只能开给他一些硫利达嗪,虽然有些许成效,但也出现了乏力嗜睡的副作用,一直服用的话,对于他养成积极的心态也有害”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的戒备很深,难道是第一面我给他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还从来没有患者对医生直言讨厌,这让我心情有些受挫,不过他或许更多的是自卑和嫉妒,相信长时间的交流终将会使我们互相亲近信任。” “” 不断的声音伴随着纸片飞起,如同立体音箱一般大大小小显得格外吵闹,只不过这并没有使习惯这一切的伊尊露出厌烦或是难受的神情,他安静地倾听着榎木洋子的心声。 榎木洋子将保密的习惯都带到了日记里,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是由“他”进行替代。 那种对于前景和困境的思索,那种不急不忙的态度,让伊尊感觉自己和这名心理治疗医生有所相似之处。 他走出房间,在走道里前后顾盼了一下,诊疗所的面积约两百叠,也就是三百多平方米,除了入口处的电梯外,还有走道尽头的楼梯。 电梯在六楼停止,而楼梯亦通往六楼和天台,整个诊疗所一共有八扇窗,不过只有外面有,隔音室并没有,窗户多半是在大楼的正面。 至此伊尊已经完全可以说事情不对。 他停止思考,抬头看向岚斗教授,因为他刚刚拍了拍手,打断了教室内的安静。 岚斗究竟还是缺少为人师表的厚重,看着咬牙苦思的学生们有些幸灾乐祸,脸上也露出笑容。 毕竟如果不是复杂的案件,是不会被移交到uit来的,这意味着这些刚刚来旁听的家伙一开始便是地狱难度,若非是天赋型选手,真的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什么收获吗?”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却没准备浪费时间,目光直接向露央沙飘去,只是她兴致寡淡,途中倒是有一只举起的手。 岚斗有些意外,毕竟有田井的前车之鉴,再莽撞,不是装傻,就是真傻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相貌中上、一脸纯良的家伙,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其点了起来。 御手洗伊尊站起后规规矩矩地说道:“岚斗教授,这应该是一场蓄意纵火。” 当然,这样的结论是人都猜的到。 岚斗靠在讲台前,问道:“理由呢?” “繁华的街段、及时的救火,幸存者却依旧寥寥,这是其一。诊疗所内不乏逃生出口,但却没人试图跑到其他楼层或是乘坐电梯逃生,这是其二。” 伊尊顿了顿又说道:“死者的尸体大多集中在面积最大的休息室的中央,这是其三。” 岚斗起了一点兴致,问道:“你的名字?” 伊尊有些紧张地回答道:“御手洗伊尊。” 这年头,一个个的名字起得越来越奇怪了。 岚斗不由得在心里嘟哝了一下,脸上则是浮现出笑容说道:“伊尊君,前两点都很好理解,第三点为什么能作为依据?按照我给你们的资料,事发之时准备室当然是人最多的位置,有更多的尸体也应该理所应当。” 伊尊知道这是教授在考校他,摇头道:“火势的蔓延有一定的过程,而诊疗所并不是养老院,里面的大多数人都具备自救的能力,所以一般自然火灾的尸体,都应该趋向于出口处。” “至于诊疗所的这种情况,唯有可能是凶手一开始就是在四周点火,火灾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扩散,于是大多数人只能逃到火势还没有蔓延起的中央位置苟延残喘。” 组员们不由得都露出了惊叹的眼神,这种事情虽然一想就通,但注意到并不简单。 岚斗亦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但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他进一步问道:“既然按照你的猜想,凶手将逃生路径全部堵死,那么为什么榎木洋子能够通过窗口逃生。” 第两百四十七章 概率的空隙 伊尊思索着回答道:“榎木洋子逃生的窗口恰巧是休息室的角落,也就是兔笼还有猫窝所在的地方,我觉得是凶手并未忍心将那些动物杀死,所以留下了一个缺口。” “不忍心杀动物,却忍心杀人吗?” 岚斗对他的猜想不置可否,而是继续问道:“从你的回答,我想你已经找出心中的凶手是谁了。” “是的。”伊尊点头道:“我认为是那名十七岁的中学生,夏川聡,他的性格符合现场所遗留下来的特征。” “资料显示,他曾说过人的眼睛很可怕,他无法直视人的眼睛,同样的他在学校、家里以及诊疗所的表现,都是比起人,更愿意和动物相处。” 岚斗扬了扬眉毛,“猜想有,推理也有,论据也有,只是” 伊尊疑惑道:“只是?” 岚斗用指节抚过鼻尖,露出得逞的笑容道:“你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你所看到的夏川聡喂食兔子的照片来源于案件发生的一周前。” “而在案件发生的五天前,兔子便死掉了,然后是三天前,死掉的是猫。也就是说在案发当天的时候,无论是猫窝还是兔笼,都是空的。” “如果是夏川聡作案的话,他没必要对动物的空窝心生怜悯。” 伊尊呆住了,他的确没注意看照片的时间,不过与其说他是败在自己的粗心大意手中,不如说是败在教授的坏心眼之下,他并没有把完整的资料拿给自己这些学生看。 露央沙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这是岚斗拓展思路的常用手段,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转着笔尖,坐在座位上说道:“不过他的思路应该没有错,如果不是治疗所内部的人进行作案的话,你便不会讲那个黑尔与犯人的故事,以及对患者的背景做这么多调查了。” 岚斗感到有些尴尬,不仅是因为她那照常不客气的语气,还有想法被拆穿。 他只得咳嗽数声说道:“事实上,在枪支管制严格的岛国,纵火已经逐渐变为报复的主要手段,再加上一九年京都府的京阿尼纵火案,很多地方都对相应的危险有所防范。” “而治疗所所在的大楼在楼下安装了监控,再配合电梯里的监控,足以支撑一轮排查,而排查最后的惊人结果是,案发后没有人从治疗所离开。” 沐子顿时萌生兴趣地抬起头,“老师您的意思是,凶手这是一场自杀式袭击,自己也死在了里面吗?” 岚斗回答道:“目前的基调是这样,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思考更多的可能。” 他随即趁着机会向露央沙问道:“露央沙,你那一组的猜想呢?” 露央沙停下手中的笔,说道:“我们一致认为凶手是沖増一辉。” 她的组员们不由得将脸埋在了资料堆里,哪有一致,不过他们就算是整理信息都吃力,更不用说提出观点了。 岚斗倒是不惊讶她选择的目标,不过还是问道:“理由呢?” “沖増一辉坐过三年的牢,虽然社会定然是希望他能改过自新,但普遍而言,犯罪出狱后再犯罪的可能性极高,而且简单的社区服务他亦能与他人发生冲突,说明他毫无自制力。” 露央沙顿了顿道:“再加上强制的心理治疗完全违背了他的意愿,他很有可能产生逆反心理,对治疗所开展报复。” 岚斗沉吟了一会,“沖増一辉的确是我们怀疑的主要对象之一,只是也有警员认为,沖増一辉对治疗所纵火并不会把自己烧进去。” 露央沙面无表情地道:“也许是他笨吧,纵完火忘记给自己留个口了。” 岚斗脸色僵硬,他并不认为智商正常的人会笨到这个地步。 不过露央沙倒是有些些微的变化,以往对于正义那样较真的她此刻做出的回答过于敷衍了。 他转而看向沐子,虽然一般问她总要出现什么问题,但毫无疑问她经常是给他启发最大的那个。 “沐子,你的看法呢?” 沐子望着那堆焦炭一般的照片,感到有些为难,大火湮灭了一切环境痕迹,几无侧写的可能。 不过既然老师问了,她也只有提起精神道:“如果想要纵火的话,首先得有助燃剂,岚斗老师你们没有发起调查,看这些人中谁有购买汽油等物品的记录吗?” “你的切入点很好,但我们有调查过。” 岚斗否定道:“高额的治疗费再加上不利的求职环境使得这些人的生活都很窘迫,他们没有驾驶车辆,想要获得汽油只能手提容器去加油站,但是这样的话店员肯定会对他们印象深刻。” “而店员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人出现,对于我们给出的照片也没有反应。” 沐子偏着头想了一会,似乎也有些困惑,“窘迫?” 她意识到什么,问道:“老师你们调查的是哪些人?” 岚斗自然地回答道:“当然是夏川聡、沖増一辉那些人。” 沐子奇怪道:“为什么不调查那几个医师呢?他们也在治疗所里,放火的不仅可能是患者,也可能是医师不是吗?正如老师您说的他们有车,买汽油绝对不成问题。” 岚斗愣了愣,不由得喃喃道:“可他们是医生,是正常人” 沐子反问道:“正常人就不会纵火吗?” 露央沙突然插话道:“概率问题,但并非没有可能。” “这样一想,侥幸逃生的榎木洋子就很可疑了,往往纵火案的生还者,都是纵火者,因为其他人在慌乱的情况下,逃生的机会寥寥。” 岚斗额上冷汗直冒,他的确从陷入困境的案情中找到了新的角度,但这角度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特别是榎木洋子正平静地躺在大学病院的白色床单上,接受着公费治疗,而警察、记者乃至于所有人都想从她口中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他猛地喘了一口气,将剩下的咖啡也灌入喉咙,向学生们说了一声继续讨论便出门去,拨打起白马的电话。 但他还没有按完号码,白马的电话反倒是过来了。 “榎木洋子消失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售货机的口袋 岚斗震惊了一会,才以颤抖的声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电话那头的白马依然很镇定,也许是对警方看丢人见怪不怪了,“今天上午发现不见的,逃走的话应该是在昨天晚上。” “有一条由床单结成的绳索从窗边垂了下去,不过中途就断了,那女人应该摔得够呛。” 他似乎吁了一口烟,“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等到鉴定科那边出结果,总比这死不开口的女人有用。” 岚斗痛苦地抹了一把脸,把沐子和露央沙的猜想说给他听。 烟似乎从白马的手中掉了,岚斗甚至能通过椅子的声响想象出他仓惶捡烟的场面。 但白马不愧是白马,语气依然平淡,“我去找人,渉会调查榎木洋子的背景,你来再次勘查一下现场,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说罢电话迅速挂断,雷厉风行。 与外面教授在风中的凌乱不同,教室内的学生反倒因为离开沉重案件的压力舒了一口气,气氛有些活跃起来。 他们交头接耳大多是聊天说着课后游玩的安排,自然是离不开兼职、卡拉ok和联谊之类的话题,也有些人在小声议论各大教授的性格癖好,研究提高学业评价的终南捷径。 不过这幅熙熙攘攘的图景倒是让沐子托颊看得很开心,即便她没有参与其中。 毕竟教室内的座位分为左中右三块区域,她和露央沙本就坐在五排左侧靠窗的位置,露央沙那冰冷的气场又分明写着生人勿近。 不过 沐子脸上逐渐浮现出惊奇,目光随着过来的人起伏移动,好像每堂课都必有两三个人不是为了岚斗老师的课来的,而是试图摘下沙酱这支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 前赴后继啊。 但沙酱每次拒绝时都懒得解释,将不近人情展现到了极点。 不过对于自己而言,旁观沙酱和白马这对订婚情侣真是极为安心,只是磕不到多少糖分。 果然,脚步声才靠近,沙酱还盯着书本,笔尖在纸上莎莎游动,便说道:“我没空。” 几名脸带笑容过来的男生顿时神情有些不太好看,但还是强自试了下道:“别这样嘛,出去稍微玩一下,很有趣的!我这里有八爷演唱会的票,怎么样,一起去吧?” 八爷,米津玄师! 露央沙没有多少动容,连头都没有抬起。但沐子双目放光,就差如同树獭一般迫不及待伸手扑过去了。 按照常理沙酱现在大概会说,‘继续纠缠下去的话我会视为骚扰,很遗憾的是,向幼稚的家伙发律师函我不是第一次了’。 这时才是她的机会,只要等待那些男生一定会转而邀请她,沐子悄悄地瞥着沙酱,在心里暗自握拳。 不过露央沙忽地抬起头,和如同在进行人类观察的沐子四目相对,完全洞穿了她的想法,抬笔一指道:“我没有那份听演唱会的闲心。” “而如你们所见,她闲的不行,如果不害怕那份将护具都击裂的武力的话,倒是可以尽管上。” 沐子愣了愣,只是还没来得及矜持一下,男生们便勾肩搭背地转身,双腿飞快地走远了。 “喂!回来啊,你们!” 沐子站起来试图挽留,但是却因为动作太快被桌底撞到膝盖,一下子因为各种痛而脸色变形。 她终于意识到沙酱说的是反话,气呼呼地鼓起双颊,转身将笔从她手中抽出道:“太过分了,露央沙,你不吃没必要把别人的碗也打翻啊!” 不过在露央沙平静地伸出手后,她老老实实地双手将笔递交了回去,但是脸上的愤怒依然是在溢出的,这点毫无疑问。 “虽然人的本质就是动物,但把求偶行为描述得和猫狗一样可真难听。” 露央沙用笔末将头发撩到耳后,道:“不过从出生起就维系着单身这一晶态的败犬,的确会存在可怜的食碗的说法,只是蠢货自甘堕落的话,不要把我也拉至凡尘。” 沐子脸庞嗤地一下蹿红发烫,脆弱的心灵也被言语之箭射得千疮百孔,她抱着头似乎想要证明些什么喊道:“我有和悠太交往过!” “终于又把唯一的前男友抬出来了吗?” 露央沙终于停笔“啪”地一声合上书册,转过怜悯的目光,“只是被甩了吧,毫无女性魅力就是这个下场。” 什么叫“又”啊! 她绝对没有把悠太经常挂在嘴上。 沐子快要气炸了,如同头发真能竖起来的话,她一定会像孔雀开屏一样好好威慑的,“我凭什么要被沙酱你这么说啊,沙酱你不会化妆、也不擅长聊天吧!” 露央沙若有所思地道:“化妆、聊天?我不需要这些。不过如果以这些来界定女性魅力的话,陪过酒的某结衣的确比我更有话语权。” 这一击过重,沐子的灵魂快要从口里飞出,精神也快要爬不起来了。 露央沙见她眼眶里都快浮出了泪水的荧光,才略有收敛,“说到底你只是想体会到自己的价值,羡慕我能大大方方地拒绝别人吧。” 那叫大大方方吗? 沐子如小鸡啄米般猛地点头。 但露央沙转即却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可能,别想了,事实证明,沐子你根本做不到拒绝别人。” 她全开的火力果然没办法一下子停下,话音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从这个角度而言,武力却是一件好事,没有这层威慑的筛选,不知道你会接下多少别人不要的烂人。” 沐子呆了数秒,终于破防,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与她相反的是,露央沙却笑得很得意很开心,或许这便是挚友。 露央沙望着沐子等待她哭完,还不忘雪上加霜地道:“刚好有些渴,沐子你去自动售货机那买两罐不二家的桃汁吧。” 沐子难以置信地瞪着沙酱,刚刚才说了她一通的吧,以为她就真的那么轻易会任人摆布吗? 她试探性地问道:“不二家的桃汁很甜很好喝吧?” 露央沙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沐子又问道:“你现在的确很渴吧,渴到不行了吧。” 露央沙放下捂口的手停住笑声,凝视了她一会,但还是点了点头。 沐子却突然前倾上身,靠近沙酱的脸,然后哼了一声,“だが断る!!!我五百川沐子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对自以为是的家伙说,no!” 露央沙神情浮现出些许诧异,漫不经心地收拾起书本道:“是我失算了,没想到恶迹累累的沐大小姐竟然有这样的骨气,我现在就去校长办公室。” “啊啊啊!” 沐子悲愤地大叫一声,终于出离于愤怒地拿头抢沙酱之胸,“这件事情你到底要拿来威胁多少次啊!” 露央沙轻而易举地用双手撑住她扑来的脸,任凭她大哭大闹,活蹦乱跳,“我想想,你会知道宇宙有多少光年吗?” “噔咚~” 两罐饮料陆续落在售货机的出口处,沐子默默地取走机器找的零钱,弯下腰去拿饮料,不料零钱从她手里脱手而出,滚进售货机的底部。 沐子双眼都黑了,真可谓流年不利。 虽说拿到了大赛的奖金,但那笔钱是要去北海道才动用的,她生活的话,一直以来都很节省,再加上经常被偷被抢被跟踪,要是生了病,十几万的账单上只差这五十円的硬币就糟糕了。 她只能趴下去侧看着售货机底部的缝隙,伸手向里面探去扫动,只是五十円的硬币没有摸到,但是万円纸钞却摸到了一张。 她顿时震惊地跪坐在原地,盯着如同不良的衣领一般骄傲高竖的大钞,她随即又环顾了一下左右身后,远处空地上的学生身影离得很远。 而售货机靠在花台的边缘,花台里种植着绿色灌木不可能有人。 她吞了一口唾液,双眸快被那串数字,以及福泽谕吉先生那有些呆的、仿佛在嘟着嘴的表情给吸进去了,这,牛年难道是她的财运年,还是说她应该感谢惠比寿大神的保佑? “” “” “你是不是在想着,福泽谕吉先生怎么能这么可爱。” “是啊是啊!” 忽的沐子意识到什么,和灌木丛里顶起数片树叶的青年四目相对,“呜哇哇哇!” 她有被吓到,顿时跳起跑开数步一个劲道歉,还咬到了舌头,“对不起,河神君,对不起,我掉的的确是银币!不,硬币!” “这和我想象中的剑道部高手有点出入啊,我都积攒了头部遭受重击的勇气了。” 御手洗伊尊尴尬地摸着后脑勺,“我并不是河神,而是和你一样被人类的欲望所驱使的无辜者。” 这解释让沐子感到毛骨悚然,双手都摆出了防御的姿势,难道它是什么怨灵? 伊尊知道自己大概又说了多余的话,便仔细解释道:“和你境遇类似,我也被支使出来团购饮料了,你忘了吗?之前我还在课上发过言的,御手洗伊尊。” 沐子虽然记得这个奇特的名字,但依然很狐疑,毕竟怨灵可是很狡诈的。 伊尊无奈地拍了拍身上的树叶,“你们之前吵得很凶,明显不是我敢惹的人啊,所以惹不起我只有躲一会了。” 第两百四十九章 无罪实验 “可是你盯着钞票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准确地来说经过了十分四十三秒,实际上在五分二十四秒的时候我就到达了极限。” 沐子脸颊飘红,想了想,重新回到售货机前趴了下去。 伊尊稍微走近了一些,避开了沐子的身后,好奇道:“你在干什么,五百川桑。” “当然是放回去,失主也许会来原处寻找。” 沐子凭着记忆努力调整着纸钞的位置,回答道。 伊尊疑惑道:“为什么不去交给失物处呢?” 沐子觉得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大脑里一定是少根弦,没好气地道:“如果是交给失物处、说是在售货机下捡到的话,大家都会来领的吧。” 伊尊看着她大功告成地爬起来,额上都出了热汗,“你对于这一万円还真是较真啊,不过会将一万円的纸钞掉落到售货机下,也不是一般的失主都做出的事。”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仿佛在进行什么不好的猜测。 “其实《遗失物法》第二十八条有规定,若是捡到钱后交给警察,三个月内无人认领便归捡到者所有,若有人认领失主需向捡到者支付失物价值5%至20%的金额作为报酬。” “而在放回售货机底部的情况下,三个月后这一万円又该如何归属呢?” 沐子好不容易拍拍灰,擦擦汗,伊尊又说出这种话,她恶狠狠地瞪着他,顿时恨得牙痒痒。 她生气地道:“你怎么知道失主不会回来捡。” 伊尊似乎感觉到了杀意偏开头去,“我并没有说这种话,只是提出失主忘记、或是无法想起自己是在这台售货机钱遗失金钱的可能性。” “在警察不可靠,而真相又不明朗的情况下,承担着事件责任的五百桑你会做出怎样的判断和抉择?” 沐子快要抓狂了,她毫不怀疑吴承恩写的是真事,因为眼前的御手洗伊尊便是一尊活唐僧。 她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伊尊会害怕头上遭到痛击,恐怕不是因为自己“凶名赫赫”,而是他大概之前便挨过不止一次打。 于是她的解决方式也很简单。 伊尊愣了愣,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秀白拳头,惨叫声一下子被打回了肚子里。他身体倒向灌木从时钦佩地想到,剑道主将,果然厉害。 沐子耽搁了很久,不止是岚斗潦草消失,课堂上的学生也随着铃声不见,教室里只余沙酱一个人影还端直坐着。 她似乎是发了一会呆,等到自己将桃汁递过去她才转醒过来。 沐子奇怪地看了沙酱一眼,不过倒也没有多问,像沙酱这样独立的人,自己的问题往往会自己解决。 露央沙将桃汁还有书本之类的东西都扫进包里起身,“晚饭的话,我会去接你,我们到刚开始的那家小店去吃可以吗?” 沐子偏了偏头,虽然说不出来,但沙酱的状态的确很奇怪,是世界末日要到了吗? 也没有等自己的答复,沐子便看着她那背影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下午之时,她不由得在茅野教授的课上翻起了手机,补回着这段时间丢失的记忆,只是记忆似乎怎么也补不回,这便是做鱼的痛处了。 她不由得又瘫在桌上,看着同学们所进行的,由耶鲁大学心理学家斯坦利·米尔格拉姆所提出的权力服从实验。 其目的是为了研究对于权威者下达的违背良心的命令,有多少人能够坚持住底线,或者是到什么地步。 在历史上的实验中,在实验人员的操纵下,参与者分为老师和学生两组,隔着一堵墙互相看不到对面,但能通声。 而老师手中有一台从十五伏特起跳的惩罚器,连接着学生,在教导后的考试中,若学生说错了答案,老师便被要求用电流对学生进行惩处。 而且每逢答错,电流的伏特数也会随之提升,最大可达到四百五十伏,而家用电路也不过是一百伏或二百二十伏。 当老师实施惩罚时,学生的惨叫声会响起。 但最后的结果是,无论是有人感觉不舒服,质疑实验,亦或是提出退回参与实验的筹金,但都坚持到了三百伏的惩戒,而其中有60%做到了四百五十伏的最大惩罚。 而米尔格拉姆实验前的估计,这个数据应该是1%。 这个实验完美地说明了希特勒为什么能使那么多纳粹军官和他一同建立集中营,进行屠杀,也说明了军国主义会衍生出的一系列疯狂,甚至包括斯大林屠杀数万波兰军官。 只可惜这项实验发表于1963年,而二战早在1939年开始并在1945年结束了。 沐子倒是觉得,这个实验同样可以证明,体制可以使众人共同分担恶行的压力,不过各人压力还是有所差距。 和亲手终结一条条人命、最后发疯的底层士兵不同,那些用发出一条条命令、用喀秋莎毒气洗地的将军依然能够在战后清醒地站在高地。 或许下一次战争,他们还会出席,人类反复的历史,自然也不会停止。 “沐子!” 胡思乱想的沐子被教授的喝声吓了一跳,她脸色惨白,怯怯地仰头看着已经走到桌边、面色严厉的茅野教授。 原本教授们都算是亲切的,但是无论在哪个教授的课上,迷迷蒙蒙地快睡着了都是大事。 不过事不关己的其他同学倒是一个个看着这边,窃笑起来。 沐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愤恨地想着自己可是在思索人类的未来,这些家伙一点都不知道尊重自己,随后她就因为要被生气的茅野教授扣学分而抱着教授的大腿痛哭起来。 茅野教授几次严厉而亲切地拍了拍她的头顶,但沐子就是死死不放,所以教授心中也很是无奈。 不过见到她哭得这么伤心,再加上又是刚为校争光的有为青年,他气也算消了一些,将有人能在被质疑违反实验伦理的实验上睡着归咎于惨叫并不真实。 于是惩处以沐子写下一份检讨书以及录好惨叫声用作后续实验作为收尾。 一想到自己的惨叫要被黑星后续不知道多少届的后辈边笑边听,沐子哭得更大声了,不过茅野教授倒是很满意,示意把录音和收音设备拿过来,刚好隔壁实验室就有。 第两百五十章 任性的家伙 依然是在新宿深处,若非多钻几次巷子便别想找到的小店,不过那米黄色灯笼上的字样从“本味”变成了“蟹”,或许是指今日招牌料理更替。 司机以及黑色轿车都被留在了远远的外面,露央沙和沐子徒步进去,掀开了半掩的布帘,温暖的炭热还有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有几个同样是年轻学生模样的顾客弄着铁板烧手忙脚乱,但没人理会他们。 因为年轻的老板悠太似乎和其他的招待一样,端菜递酒,忙前忙后,拿手巾擦汗的时间都没有。 虽说这在其他的地方会不同寻常,但在岛国很是常见,而生意好还是一件值得旦那桑自满的事。只是露央沙看着悠太瞥着的冷眼还有隐蔽动着的嘴唇,分明是在咒骂着众人今天吃酒明天吃席。 她不由得抱起双臂,思忖着是不是应该换个时间再来,不然自己出现在法医解剖台上可就不是一件美事了。 不过由于她们突然出现,店内倒是渐渐安静下去,桌边是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以及呆举着酒杯的手,估计是很少见到深巷找酒喝的女子,现在要是转身离开,对敌对友都很尴尬。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 “沐子?” 靠近墙偏僻的地方,独酌独饮的和服男子笑着招了招手,“一起拼桌吧,我这里还有空位。” “二階堂先生,好久不见!” 沐子当即兴高采烈地拉着沙酱跑了过去,在他对面的软席上坐下,有些奇怪地四顾道:“悠太君的生意是不是突然好了太多了?真不可思议!” 还没等二階堂回答,露央沙便插话道:“也许是因为最近关店了几周,所以积攒了很多客人吧。” 二階堂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为她们斟酒。 “关店?” 沐子感到更加奇怪了,手撑在后面,仰着身探头向悠太问道:“悠太君,你做什么去啦!” 让她有些委屈的是,悠太仿佛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对她爱理不理,一想到早上和沙酱的争辩,她伤心地将头磕在桌边上。 她没事,但桌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沐子不由得小声嘟哝道:“无奸不商,肯定是用的轻木。” 悠太听见声音转头,差点就气到跳脚,将手里的托盘菜碟当做暗器投掷过去了。 不过女招待在这时很是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他的目光,来到了沐子桌前,抱着记菜的小本子微笑着问道:“有什么需要吗,客人?” 沐子翻了一下菜单,发现她最喜欢的菜式竟然都写着售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北京烤鸭亦或是清蒸武昌鱼之类的还能理解,为什么青椒肉丝和麻婆豆腐之类的会缺乏材料,结合悠太和以往不同的态度来看,她感觉到了满满的针对和黑幕。 这种气愤,和那种球迷听到黑哨时的冲动不相上下。 “悠太君!” 她深呼吸几口气后抓着菜单猛地站起来,“这是为什么啊!” “你指什么?” 悠太掏了掏耳朵,装聋作哑,“茶壶里的白开水不合口味吗?” 沐子顿时发出了如同开水烧开一般的声响,要气炸了,倒是露央沙默不作声地抓着她的裙摆,她才一直张牙舞爪地上前不得。 悠太似乎这时才看到菜单,漫不经心地道:“啊,你指那个啊,原材料缺乏,最近很多进口都停止了。” 别用这种家国天下的语气啊,你只是个厨子啊喂! 沐子不敢置信地问道:“没说北京烤鸭要用北京的鸭子吧,而且难道一块豆腐悠太你也要进口吗?” “对不起,本店就是这样吹毛求疵。” 悠太耸了耸肩膀,示意她看向墙上写着菜式的木牌所围绕的、不知道何时多出的四个大字,匠心精神。 沐子顿时失魂落魄地跪到地上,眸子里那闪亮的光芒都消失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悠太早有准备的战役,只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二階堂微笑着夹起一粒花生米,又呡了一口酒,“其实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岛国的豆腐和中華的豆腐还是有所差别的,做麻婆豆腐或许就要中華豆腐也说不定。” 悠太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扬起,“就是如此。” 沐子感觉他们觉得自己读的书少,默默地重新爬回桌边,不过余光却是瞥到二階堂桌上的饺子,她愣了愣,又看了一眼菜单,饺子应该也在售罄名单上才对。 她不由得问道:“二階堂先生,那你的饺子是怎么来的?” 二階堂笑了笑,“出门右转,再左转,巷口的街道对面。” 沐子狐疑道:“那里的天空会下饺子吗?” 二階堂温和地用筷子给沐子夹了几只,“不是,是有一家叫王将的卖饺子的店。” 注意到沐子逐渐呆滞的面容,他嗯了一声,“你想的没错,就是外带。” 离谱。 就算是露央沙对他们的关系所知甚浅,也能看出这是一场隐形的交锋了,这家店的老板及顾客还真有个性,不过希望这样的店还是早点关门大吉为好。 她点了一些松叶蟹、帝王蟹的拼盘,与告罄的中華美食不同,菜单上突然多出的海产倒是异常丰富。 沐子低着头吃着二階堂先生施舍的饺子,没有挪动屁股做出也去外带餐点的决定,毕竟她和王将也有一些过节,她可不想被另一个老板抓着问饺子是要京風、甘酢还是塩的口味。 啊! 她越想越是悲愤,不过桌边一直在等待的女招待那温柔的眼神倒是将她乱掉的毛理顺了一些,她满怀不甘地点了一份拉面认输。 露央沙平静地瞥了沐子一眼,不得不说贫瘠的菜单有治好这家伙选择困难症的倾向。 沐子想起什么抬起头,向二階堂问道:“您新做的俳句怎么样啦?有收集起来出诗集的可能性了吗? 二階堂很有兴致地拿起酒壶给她们续杯,“诗集的事情来日方长,不过俳句的话,最近倒有了佳句。” 他随身带着毛笔和细长的白色纸笺,舔一舔笔尖,染上墨水后写道——“若寻狱镜,若得狱镜,狱镜中我如是。” 沐子对着光线反复地看了数眼,细长的文字既像是符咒,又像是美人纤臂上的血色裂痕,虽然俳句的意思她没看懂,但是二階堂先生的书法的确很好。 露央沙忽地凑头过来,“这句可以送给我吗?” 二階堂愣了下,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当然可以,如果您喜欢的话。” “请不要误会。” 露央沙那张如冰般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从全然在无声抵抗的沐子手中将纸笺取走。 “我只是不想让这纸笺落到沐子酱手里,您也是辛苦过的,但是她恐怕只是想怂恿您出诗集出名,然后把收藏拿去卖” “啊!!” 沐子大叫一声,盖住露央沙的声音,尽管脸色红到了耳根,但她似乎依然想做出一副平静的表情,装作无事发生。 “卖” “啊!!” 露央沙终于停了下来,不和这个白痴铆劲,再加上菜也到了,她很是贴心地将热气腾腾的雪白蟹腿蘸好醋像二階堂一样放进沐子碗中。 只是她却呆呆地回望过来,“沙酱,我不吃海鲜的。”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露央沙沉默地托颊扭头向一边。 不过夜色渐深,清酒入肚,露央沙一个人独享着海鲜大餐,听着沐子和二階堂聊天的笑声,却陡然间哭了一声出来。 沐子还以为是错觉,但是注意到那挂在眼角的泪珠后,吓到拉面都从口里掉了出来。 她拿起装辣椒粉的罐子,往碗里大把大把洒着,本来想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沙酱的泪珠很快变成了连珠雨,抽泣声也是半个店内都能听到。 不过更让人担心的是沙酱那醺红一片的脸,还有愈发失控的动作,譬如狠狠咬着坚硬的蟹腿,但却因为咬不动而哭得更大声。 二階堂停箸在碗上,缩了缩肩膀,将双手都拢进袖子里,身子向后半倚靠在墙边。 他脸上一边写着事不关己,一边又写着让沐子做点什么。 沐子没想到二階堂先生会这样怕女人哭,但她也不知道沙酱突如其来的崩溃是什么原因,就像是家前有一座高山,结果有一天推开门一看,山塌得一点高度也不剩了,唯一的想法只会是震惊吧。 她甚至想着是不是痛风,因为吃海鲜喝酒好像会有不良反应。 她小心地探出手去,摸了摸沙酱的头,按理说往常这样做她也不会说什么,只会转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但这次她却整个人都扑进怀中。 沐子感觉自己就像是当时承受小行星撞击的地球,那坑面与另一侧的距离便是自己被勒得喘不过来气的腰围,果然即便是再瘦弱的人,爆发力也不可小觑。 “沐我、直人父、他错不该” 沙酱一说一个更咽,很多词就这样被她吞了进去,不过即便是这样,沐子竟然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是直人桑的事啊。 沙酱自责于不仅没能帮上直人,还成了“凶恶家长团”的突破口,无法原谅出卖朋友的自己。 沐子觉得挺过分的,堂堂法务省大臣对一个年轻女孩严喝逼问,最重要的是当时沙酱的父亲在旁边,而沙酱并不是真的讨厌她父亲,所以会顾忌父亲在大臣前作为一个卑微打工人的未来。 要说手段的话,没谁比这些老家伙更黑了,还好那大臣并不是对露央沙有兴趣,不然自己要一周都恶心地吃不下饭,并愤怒地持刀勇闯国会议事堂。 虽然结局很有可能是她还没到就被头上飞的武装直升机、地上跑的特种防卫队给吓尿,弱弱地蹲到地上被缴械然后遗臭万年。 第两百五十一章 道歉 不过从管教子女的角度来看,真琦大臣却也没有做错什么,正常的亚洲父母大多都对子女抱有极高的期待,倒不完全是想子女成为另一个自己,而是重视血缘和家族,希望父荣子昌。 就从很多富二代的父母在其犯事之后不择手段地擦屁股,同时仍抱有其成才的希望,就可见一斑。 但从她的心声而言,她对于多出一个丑陋的高官没有兴趣,但是世俗一点,她也无法保证直人离开他父亲的掌控后能开辟出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终归只有直人能为直人自己的人生给出答案。 她把沙酱的头埋向胸口,很是大义凛然地道:“哭吧,沙酱,至少你可以想开一点,事情都已经做过了,大不了向直人肉偿就是了。” “我相信他还是喜欢你的,只是白马先生那边无法交代。” 陡然间沙酱抓着后背的指甲深陷入肉,沐子惨叫起来,明白好像沙酱只是醉了很伤心,没有丢失掉理智,连忙收敛了一些安慰她道。 “直人不是成功跑掉了吗?事情也不算无法挽回,你认真向他道歉,说明事情原委就好了吧。” 露央沙抬起脸,脸颊鼓起哭得像个小女孩一眼,抿嘴道:“我把他的通讯方式全给删掉了,我怕下次,他的父亲又找到我,我又把他的事情给出卖出去。” 啊,这。 该说沙酱是聪明,还是自断后路好呢? 沐子茫然地仰起脸,忽的想到这个问题并不困难,眼神一亮道:“但我还有啊,你可以用我的手机啊。” “真的吗?” 露央沙愣了下后有些畏惧,似乎不太敢重新面对直人。 沐子只好快刀斩乱麻,毕竟凭露央沙正常情况下的性格,也许会对直人愧疚一辈子,而这件事也会成为青梅竹马间永远的裂痕。 她将手机拿了出来,在聊天软件上翻动着找到了直人的头像,她看着那张眉眼分明的脸,惊讶于直人原来是长得这个样子,怪不得有女孩会和他一起私奔。 “诺,我现在要打开视频了。” 显然这种情况下的露央沙不会有多少主见,带着哭音问道:“现在?” “当然。” 沐子一咬牙拨了过去,等待了一会接通,那边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见两对黑暗中发白的大眼睛,差点把她吓得心脏骤停。 悄悄抬起头的露央沙亦是发出一声哀鸣。 忽的亮了一些,原来是点燃了一根蜡烛,稍微照亮直人那有些惊讶开心的脸,“这里的旅馆实在是太原始了,连电灯都没有,随着天黑周围就是真的黑了。” 他身边估计就是那个拐走他心灵、令老父亲痛心疾首的女孩,茜红头发,五官端庄,眼眸也很漂亮,像是猫科动物。 沐子仔细分辨了一会后,才发现他们是趴在榻榻米上,披着被子,看样子是抱在一起,有没有行什么苟且之事就不好说了。 她原本是怀着慰问和同情的姿态想要看一看的,但由于上午才遭到过沙酱的嘲笑,此刻内心顿时泛起了极度的不平衡,酸酸楚楚。 甚至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她瞪着眼睛连续努力了几口,忽的意识到症结所在,一手撑在沙酱的额头将其推开。 不过由于镜头的摇晃,直人也看见了露央沙,有些吃惊地道:“那是露央沙吗?” 沐子知道他的意思是“怎么会这个样子”,但由于长期以来的畏惧没能说出口。 她解释道:“沙酱她喝醉了。” 露央沙不知道是醉到什么状态,自己也嘤嗯了一声。 直人的底气立刻充足起来,笑道:“那你岂不是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欸?” 沐子意识过来,低头看向腿上醉的不行、也红的不行的沙酱,产生了很多想法,至少上午之仇就可以报掉。 只是后背传来刺痛,沐子再度惨叫起来,“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往露央沙唇间喂了一口,背后的力道才算是又轻了些,不过她也担心沙酱醉到不行就睡过去了,连忙正色向直人道:“其实沙酱一直很自责,想要向你道歉。” 露央沙猛地点了点头,脑袋就像是要从脖子上掉落下去一样。 直人很想笑但不得不忍住,不过他也猜到是什么事,毕竟那天出现的不是露央沙而是隶属真琦家和警方的搜查队伍就说明了很多。 要是没有芥蒂是假的,毕竟当时他可是把露央沙当成唯一的依靠了,落水之人被抽掉绳子的绝望难以想象,但是他也猜到像露央沙这样的人没有出现,肯定是有什么隐情。 沐子尽量毫不偏颇地说道:“她的父亲拓斗警视总监大人把她带到了你父亲真琦大臣的府邸,在那里她在逼问下一五一十地供出了你的行踪。” 她将醉趴下的露央沙从腿上抬起来,并让她转过身正对直人。 露央沙不知道是回忆到什么,再一次大哭了出来,对直人说道:“对不起,我没没能遵守承诺。” 直人舒了一口气,那种众叛亲离、质疑自己的情绪随着沐子的这一个电话,还有露央沙的道歉而消散。 他随即感到肩上微寒,将被褥往前拉了拉,同情地看着露央沙,对沐子道:“她可真惨啊,不愧是露央沙,能享受到两面包夹的豪华待遇。” “所以你原谅她了吗?” 沐子自然没有忘记最终的目的,“你也知道沙酱很需要这个。” 直人正色道:“我原谅你。” 他不忘调皮一下,“沙酱。” 只是旁边忽然射过来的目光让他感觉极为心惊,连忙咳嗽了两声,“说起来刚好沐子你视频过来了,我还有些难以启齿的事。” 露央沙的悲伤并未就此停止,她忽地大喊道:“我也是个卑鄙的人!” 众人都不由得露出苦笑,直人有点脸红地继续道:“无论是信用卡还是我的储蓄,都被我父亲冻结了,我现在急需一点援助,我在旅店里帮忙,但老板娘不愿对来历不明的外地人先付薪资。” “啊。” 沐子想了想问道:“我借给你吧,毕竟沙酱的账户或许不安全,我应该是无人在意,十万円够吗?” 直人点点头,他还是第一次找别人借钱,“够了,我三个月后就可以还你。” 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舒了一口气。 沐子不由得笑出声,“那我挂了呀,加油,直人桑。” 她再度看了一眼那个茜红头发的女孩,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有些面熟。 第两百五十二章 未来的方向 翌日。 酒醒对于醉酒的人来说总是一件痛苦的事,不仅因为又将面临那个把自己逼近酒精的世界,还因为回忆起自己犯傻胡闹行径的羞耻。 可是。 沐子看着旁边抱着书本身形端庄的冰霜美人,她脸上虽然还留着一点昨晚酒醉后没褪去的微红,但神情也太坦然了一些。 “什么事?” 露央沙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总盯着我看。” “没什么。” 沐子小声嘟哝了一声,不由得想难道沙酱是那种醉过就忘的类型。 不过昨天离开酒馆后她不仅带着沙酱去了广场喷泉,ktv,还拍了大头贴,无数照片视频在手中,可容不得她抵赖。 “露央沙、沐子,原来你们在这里。” 在她们走过大楼之际,岚斗教授却突然从中冲了出来,他匆匆将手臂探进外套的另外一个袖子里,说道:“刚好,你们和我出去一趟。” “啊,不要啊。” 沐子顿住脚步,不情愿地道:“我们要去湖边自习。” 这项行动不容有误,她会在自习的时候不经意地把视频播放出来,然后沙酱会好奇地探头,羞耻到无地自容,最后为了拿回证物签下诸般丧权辱国条约。 岚斗没好气地按住沐子的头,然后转了个向。 “傻笑个什么,教授有令,学生难道不应该义不容辞?” 沐子晃着头试图从他掌心下挣脱出去,抗议道:“可今天是周末,请好好遵守劳动法啊!” 岚斗却变更目标,不容分说地推起了她的肩膀,“战时征召,有问题吗?” 注意到沐子不满张开的双唇,他提前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以及大半张脸,叹气道:“我也不想用这招的,但是老师建议你在拒绝前先考虑一下你的学分和论文。” “露央沙你的话,我会给时薪等同兼职的劳务费的。” 沐子心中悲愤,被迫迈着脚步,一时间咬牙切齿,为什么是个人都能握住她的要害,这样显得她好像真的没有骨气。 最重要的是免费真的很让人不爽啊!这是压榨! “人手这样紧吗?” 露央沙一路跟着倒没有反对,只是对于原因有些好奇,“竟然到了要抽调学生的地步。” “终归那些刑警的办案思路和我们不一样,用起来肯定没有自己的学生顺手。” 岚斗走到路边,笑了笑示意她们上车,“如果要说他们走的是猫道的话,我们走的就是鼠道。” 让沐子感到震惊的是,沙酱竟然对于岚斗老师的话表示赞同,不过联想到那次沙酱用一根铁条撬开了尾花樹的家,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她顿时有些不安起来,该不会他们又想着怂恿着自己干什么坏事,然后拿住什么把柄。 车开得很奔放,岚斗一臂搭在车窗上,一手握着方向盘,头发也被进来的风吹得飞扬。 他解释此行的目的道:“昨天你们的猜想的确给了我一些启发,所以决定带你们去现场看看。” “现场侦查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多,譬如不要留下自己的指纹以及脚印,亦或是头发之类。进去也不要损坏现场的物品,亦或是改变它们的位置,取证前应先拍照。” 岚斗从车内后视镜向后瞥着,“露央沙你对于这一切应该很熟悉才对,那么就带一下沐子,不要让她在警员面前出糗。” 露央沙点了点头,将沐子的头发撩到耳后,然后又在后排的袋子里取出贝雷帽给她斜斜带上。 沐子稍微对着后视镜偏了偏脸,观感还不错,现在只差一根绅士手杖,她就可以扮演福尔摩斯了。 她按了下帽檐,用颇为低沉的语气说道:“真相只有一个。” 不过在沙酱瞥来的无声目光中,她脸庞很快红透了大半。 露央沙依然是一本正经的脸色,提醒道:“下层刑警的脾气大多很差,警官们又很倨傲,沐子你太年轻,如果没有像我一样有个警视总监的父亲的话,即便再有道理,也说不出让他们信服的结论。” “我建议你可以学一下岚斗,刚开始多做少说,剩下的时间连唬带骗,信任感就能建立了。” 沐子感觉沙酱那陈述事实的语气好让人心塞,还有连唬带骗和信任感是怎么瓜葛在一起的啊! 岚斗没好气地插话道:“露央沙桑,好歹在我名字后加上老师二字吧。” “对于了解你本性的人而言,这实在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 露央沙再度将脸转向沐子,“我们这次应该只是以助手的身份在一旁帮助,不过沐子你要成为真正的警视厅顾问,亦或是uit一员的话路还很长。” 她忽的从怀中取出一枚十字架项链,戴在沐子的脖子上,“这是我上天主教女子学校时,修女送给我的。” 她将视线拉远了一些,满意地说道:“这样装扮起来,出道的形象倒是足够了。” 沐子有些吃惊地拾起胸前那闪烁着银光的安卡十字架,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我没说要加入警视厅啊?” 露央沙感到很奇怪地问道:“你既是軒悠范士的剑道弟子,又是岚斗的学生,以后不加入警视厅做什么?” 她想了想有点震惊地道:“你不会真的想去工地搬砖吧,虽然你应该能胜任。” 沐子恨不得一口过去将沙酱咬死,为什么总要给她描绘悲惨的未来,她是吓大的吗?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如实托出道:“我有联系阿波野隆博士,夏季会去实习。” 露央沙少有地瞪大眼睛,“你那时是认真的吗?你这么年轻,去和一个老头研究人脑?” 忽的奥迪猛地一个甩弯停下,岚斗气呼呼地扭过头道:“背叛!赤裸裸的背叛!五百川沐子,你还想要毕业吗!” “喂!” 沐子委屈而又愤怒地大叫起来,“你们也太过分了吧!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的,我觉得博士的研究很有价值啊,至少比起岚斗老师抓变态要有意义的多。” 露央沙忽的安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叹气道:“的确无法反驳呢。” 岚斗更加气坏了,脸庞都涨的通红,“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投递我的邮箱,去找那个该死的阿波野隆去啊!” 沐子攥拳撑在坐榻上,忿忿回道:“因为我当时只找到了老师您的联系方式!” 一片安静。 露央沙平静地将头枕在双臂上,偏脸看着这对大眼瞪小眼的师生,过了一会说道:“看来有些真相还是不揭开的比较好。” 很难说她不是来捣乱的,这一句话同时将两颗清醒过来的心扎得拔凉拔凉。 “不过以后的问题留到以后再说,离中野区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岚斗老师你能把车重新开起来吗?” 岚斗的明火变成了闷气,悲伤地觉得露央沙突然多出的老师敬称像是怜悯,狠狠一踩油门。 当车门再度合上的时候,出现在三人眼前的已经是那座高层被烧得焦黑的大楼,中野区大多都是这种不高不矮的楼房,电线杆更是模糊了背景,唯有楼表外不同的广告牌提供了些许差异。 “岚斗先生。” 两名白衣蓝裤的刑警走了过来,用帽子扇着风,像是聊天又像是抱怨道:“今天又赶走了一批乱闯的家伙,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了,放在我们那个时代的话,至少知道封锁带内的区域不能乱闯。” 岚斗瞥了他们那沧桑的面容一眼,又摸了下自己的脸,觉得自己也不该是和他们同处一个时代,真不知道为什么找他寻找共鸣。 他问道:“有见到榎木洋子的身影吗?” 刑警们摇了摇头。 安排警员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保护勘察过的现场,而是等待逃离医院的榎木洋子复返的可能,只是看样子并没有收获。 岚斗也很无奈,又问了一下那些乱闯的家伙是什么人。 在老师和刑警聊天的空当,沐子却感受到有目光从身后射来。 她回头看去,注意到了那个电线杆下、混杂在三五人堆中身穿蓝色外套的人,他戴着口罩、墨镜和鸭舌帽,有点像是不良新闻界的记者。 只不过奇怪的是,他的身前并未像其他记者一样挂着快照相机,而且裤子下裸着脚踝,这也不算常见。 只是当她多看了几眼过后,他便意识到什么侧身藏入人堆后然后消失了。 再加上沙酱也拉了下自己,她便跟着老师一同进入大楼,爬上楼梯。 沐子意识到什么道:“电梯也起火了吗?” 刑警闻声扭过头,肉眼可见地目光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解释道:“凶手作案时便将汽油泼到了电梯口处,现在并没有排查电路,只是禁用。” 沐子被盯得有些犯嘟哝,因为这种好似围观珍稀动物的行为第二个刑警也参与了进来。 她所不知道的是,露央沙实在太懂这些刑警的喜好,这副短发女孩,以及贝雷帽加十字架的装扮,完全复刻了很多年前一部动漫中的火热侦探角色。 不过就是上了点年头的人才会知道,露央沙会懂自然是因为她的警视总监父亲。 沐子很想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僵局,于是又问道:“当时大家赶到的时候,没有其他人进入现场吧。” 刑警差不多从这个无聊的问题中回过味来,尴尬地抹了下鼻子终于转过头去道:“除了消防员的话,应该是没有,不过大火将指纹之类的痕迹给完全抹除了,这个方向调查只会是一条绝路。” 他们很快爬到五楼,只是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黄黑相间的封禁条被扯在一边,感应门内,正有数个年轻人以那焦黑的前台以及墙上的图徽为背景,高举着自拍杆、仰起满是笑容的脸。 第两百五十三章 他追他逃 具体的来说是两男一女,相貌都很好。 男生一个像是多摩雄一样,眉眼桀骜的运动系青年,还有一个有点类如低配版的山下智久,留着三七分的刘海,而女孩则是一头淡粉色头发,剪刀手比在酒窝两侧,可爱脸。 “这里就是当时的纵火地点了,从大家那边看来是怎样,我们觉得黑漆漆的没有意思啊,不过等到晚上,说不定能看到怨灵” “嘘。”举着摄像头的青年肩膀被伪山下拍了拍,他左盼右顾道,“我好像听到点什么!” 而女孩则是脸色变得有些惨白,捂着耳朵尖叫道:“啊,安藤君、高司君,不要吓我啊!” 然后他们便转过头,眼神和岚斗众人对上。 沐子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了。 “喂!你们!混蛋!” 两名刑警气到破口大骂,当即抽出警棍飞奔过去,“就这么点时间还是溜进来了,该死的!” “牙白!” 两名青年虽然这样说,但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多少惊恐,更多的是兴奋,“不是怨灵,是“野狗”,他们扑过来了!牙白牙白牙白!” 他们拔腿同样跑得飞快。 顿时手机镜头里的画面一阵晃动,疯狂弹出的弹幕大多写着“别跑”、“给他们点厉害尝尝”、“哈哈”亦或是“你们完蛋了之类的话。” 沐子看着一边是穿过走道的刑警,一边是出了感应门,流着冷汗疯狂按着电梯按钮的三个意外人士。 她若有所思,看来电梯不仅没有坏,而且似乎在独立供电下还良好运转。 这样便能解释他们是怎么上来的了,电梯当然比爬楼快。 想想她就来气,顿时跺着脚伸出手指助威道:“刑警先生,抓住他们!” 两名刑警感觉自己得到了加持,神情更加凶神恶煞,但由于速度过快,两脸相继“啪”地一声撞在了感应门上。 沐子一下子噤声,看着都感觉痛地捂住了鼻子,所以说感应门这种东西,为什么要装透明的啊。 而在这点时间里,年轻三人组已经钻进了打开的电梯里,狂按着关门键的同时,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流了出来,将镜头更是转向刑警二人。 “真是太笨了,笨狗,大家,我们一起打败了笨狗刑警,不过纵火地探险可能要等到下次了,新来的朋友别忘了关注我们,我们是月下三剑客。” 电梯门在两名刑警扑过来前便合上,沐子隔着他们的背影感到到了他们心中的怒火,在怒吼声中更是被吓得身躯一震。 露央沙仿佛是帮他们下着评语道:“只能不死不休了。” 果然两名刑警转过身来,瞪着通红的眼睛,猛地向沐子身处的走道扑回来,只是在她心惊胆战地提前贴墙靠立的时候,“砰”的一声他们再度被感应门撞翻在地。 岚斗顿时都沉默了,看着他们拿警棍狠狠地挥向感应门,但是经受住大火的门究竟是门中一霸,在塑钢警棍下不动声色,不过感应到了重量,倒是礼貌打开了。 两名刑警更感憋屈,脸上烧得像是在渗血,如风一般从沐子身边刮过。 沐子觉得这时应该已经迟了,担心道:“刑警先生,人应该跑不过电梯。” 刑警们自信满满地回吼道:“五百川君,也许你是剑道部的,但我们是田径部的,就算今天他们跑到澳大利亚,也他妈的得回来!” 只是在他们身影消失的时候,沐子好像听见了脚滑后什么滚下楼梯的声音。 她不由得小声道:“唔今日忌动气啊。” 岚斗也点了点头,师生二人重新达成了共识。 忽的什么巨响了一下,并不是刑警又遇到什么情况鸣枪的声音,倒像是他们齐齐看向电梯的位置,只见到亮起的4的数字陡然间跃到2便停止了闪烁。 沐子意识到什么道:“好像出事了,月下三剑客。” 岚斗耸了耸肩膀,“也没什么不好,既然这么喜欢这大楼的话,就让他们多待一会,等我们先完成调查。” 没想到老师看起来温儒尔雅,竟然如此腹黑。 而露央沙也表示不可置否,递来了橡胶手套。 沐子顿时感觉自己真的是最善良的一个人了,可惜人是社会生物,她默默地戴上手套,跟着岚斗走进了榎木洋子的办公室。 “虽然第七搜查整理过现场,但无法保证没有遗漏,并不一定要以榎木洋子为假象目标,但她能给我们的信息最多,如果有怀疑的凶手,我们最好确定他的动机。” 他占据了榎木洋子的那把椅子,说道:“有了动机的话,才能使得这桩无头苍蝇案有理清的可能。” 岚斗只将手放在了扶手上,并未坐下,而是以这种半站立的姿态陷入了沉思。 沐子移开目光,恍然之间,大火将她吞没。 这些火焰铺满了墙壁,连绵到木质的地板上,治疗所的设计无疑助长了火势,隔着翻滚的空气燎得她的肌肤都产生了疼痛感。 呛人的浓烟使得她眯着眼睛,捂着鼻子咳嗽着,脚步亦是有些踉跄。 只是一个身影将她按在了书架上,使得书架一阵抖动,不少书都落在了地上,撒在她的双脚两侧。 这种姿势使得她曲着膝,不得不手撑在书架的空处以保持平衡,她尽力想要看清眼前之人的脸,却只看到了一双痛苦、悲伤以及满怀期待的眼睛。 而火已经点燃了书架,开始使得她的手灼痛,甚至起了水泡。 沐子不由得想要挣脱,但却被“啪”地一声甩了一巴掌,但打她的、面前的身影,又随即迅速地、担心地捧住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哭泣起来。 她感觉有些恐怖,加之火焰已经快要将整个房屋包围,她连忙拼命地挣扎起来,但是眼前的身影转而用手抓住她的手臂,试图将她按住。 终归是她的力气更大,一番尝试她终于将眼前的身影撞开,此刻眼睛里都被熏出了泪来。但她在跑向门口的过程又被绊在地上,那阴魂不散的身影抓住了她的脚踝。 然后向上爬着,开始用整个身体压着自己,这让动弹不得的沐子感到绝望,而抬起头,一片坍塌下来的燃烧物在她眸中不断映大。 第两百五十四章 尘间寻踪 “你要干什么,你是谁!” 沐子奋力地伸手试图将这灰色人影脸上的面具给撕下来,但回应却是狠狠掐住脖子的手和终于落下的重物。 掌心尖锥般的疼痛使得沐子大汗淋漓地疼醒,不过醒来时她却依旧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中间,静而无声。 斑驳的墙面和倒塌散落的家具将她环绕,带来了一种余悸之中的孤独。 她不由得呆呆地凝视着地面上的人形轮廓,就和那沉默死在榻榻米上无人问津的老者一样,那是一片人最后所能留下的污痕。 岚斗注意到学生的状态有些不对,提醒道:“你现在所见到的场景已经经过了整理,如果是案发时的现场的话,会更加惨烈。” “侧写师的难题不在于线索取得,而在于处理自己的心理问题,我们是纯粹的容器,会承载受害者、凶手的七情六欲甚至是人格,所以一定要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不要勉强自己。” 沐子捂住喉咙咳嗽了数声,有些慌张地从房间里跑出去,来到准备室里的洗手台前。 “怎么了,五百川君,第一次?不太适应?” 守在外面的两名刑警笑了笑,声音和那落下的透明水液的哗哗声响在一起,就像是很多人的窃窃私语在飘荡。 “慢慢的就会习惯的,想大叔我当年的时候” 沐子咬着牙闭着眼睛,很想叫他们闭嘴,但又为心中不属于自己的这份暴戾感到吃惊和惶恐,她匆忙脱掉手套,将炙热发痛的掌心浸入和余烬一起浮起的昏黑水中。 哧 痛苦随着凉意褪去,她颤抖着的肩膀也松弛下来,得以舒了一口气,只是从水面下抬起的手上除了污浊外,还有一只只水泡,就像是大大小小的眼睛。 她忍痛将手冲洗干净,并接水服好药物,重新将手套带上。 再回到榎木洋子的办公室时,露央沙和岚斗老师已经找到了一些新的罪证,正在对着光进行审查或是翻阅。 “从知道她写日记起我就猜到这是一个内心活动丰富的女人了。” 岚斗有些喜悦地对着沐子扬了扬书本,里面夹着一枚半焦的书签,最令人瞩目的是那扉页上黑色的钢笔字迹——“为十七岁夏川君天空的献礼,洋子”。 在这串笔迹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倾斜的花体a,以及24的小数字。 露央沙有些意外,她原本推断榎木洋子的病人应该是前暴力犯,沖増一辉,没想到竟然是夏川聡。 她很快调整过来思路,若有所想地道:“看来榎木医师的确完成了和病人关系的改善,这本书或许就是在案发前的4月24日,也就是夏川聡的生日当天,赠予给他的。” “问题在于,既然是礼物,为什么还会摆在榎木医师自己的书架上。” 岚斗微笑着回答道:“那就要看这是一本什么书了。” 露央沙不能理解这和什么书有什么关系,直到她瞥到了书脊上的字样,白夜,剩下的拼写模糊不清,但并不难猜,这是东野圭吾的白夜行。 她陷入了沉默,这本不同寻常的礼物忽然揭示了一个意外世界,一片所有人都无法预想到的光景。 她过了一会才迟疑道:“是情杀吗?” 岚斗扫了扫书页上的灰,又将书翻到书签的位置,诵读道:“冗长的黑暗中,你是我唯一的光,从来没有太阳,因为你替代了” “好了,够了。” 露央沙揉了揉眉心,岚斗也笑着将书啪的一声合上。 他说道:“不过现在尚且不能贸然断定,因为我们仍然无法判断死者的身份,而鉴定科给出答案,恐怕要在一周以后了。” “将时间拖长很不利的吧,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而且这个猜想还不一定正确。”沐子凑过去道:“不过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尝试证明答案,老师。” 岚斗意外地看向突然出声的沐子,“怎么证明?” 沐子眼眸笑得如类弯月,按了按贝雷帽的帽檐,伸手道:“那就要借老师您的手提箱一用了。” 学生小狐狸的心理被表情出卖得毫无遗漏,不过岚斗还是想看看她究竟能怎么做,所以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将手提箱递给了她。 沐子双手一沉,有些意外老师竟然是提着如此沉重的工具作业的,不愧是她所向往的追名逐利之辈。 她提到桌上打开,只见皮箱内的凹槽里,契合着外表光滑的大小精巧工具,以及各色化学试剂。 在法医还没有集体出世的年代,那完全是侦探的天下,而其中有一人便开创了系统的办案工具,那便是英国贝尔纳德爵士,以及他的谋杀包。 不过到现在,二十一世纪,没有转职去调查婚内出轨,而是凭借着侧写术以及专业手段将刑警卷得死去活来的,岛国就只有老师一个了。 岚斗有些不太放心他珍贵的器材在一个剑道种子选手手中,于是始终用一种秃鹫般的眼神盯着沐子,每当她拿起一件便介绍道。 “向德国研究所定制的袖珍显微镜,用于观察各种断面微观结构,fbi探员的多光段探照灯,人体**、尿液等都会显现出痕迹。” “鲁米诺试剂,这你应该耳熟能详,能够检测出血迹,以及” 即便是沐子动了动肩膀,他也如影随形,于是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没好气地道:“好了老师,我只是想借一下你的毛刷和铝粉。” 顿时岚斗便在露央沙略显鄙夷的目光中豪迈起来,大方地一挥手:“拿!随便用!” 沐子用小毛刷扫开书架上的灰尘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细小碎末,然后往木板上倾倒了少许铝粉,然后再度用毛刷轻柔地一层层刷平。 这是显现指纹掌印的办法,碳粉、铜粉,亦或是磁粉皆可,主要是看提取时物品表面材料做不同选择。 但她也不确定一定会有用,虽然她进行尝试的区域并没有明显的焦灼痕迹。 露央沙看着撅着屁股忙碌的沐子,不由得感到好笑,“沐子,你这样子与其说是侦探,更像是考古专家。” 她顿了顿补充道:“旁边的学徒。” 沐子没心思和露央沙进行新一轮的交锋,直到她意识到表面并未刷漆,木头是吸水性材料,拍了拍脑袋换成了碘熏法。 碘蒸气很快与残留的油脂反应显现出了十个异常清晰的黄棕色指纹,同时掌印的轮廓也可以描绘出来,岚斗目光一亮,迅速地拍下照片。 但他随后又奇怪地看了一眼沐子,不太明白她怎么能在这个火灾后的房间里精准地找到痕迹。 沐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于老师惊讶的目光挺胸抬头,这可是她用疼痛换来的成果。 她笑道:“虽然指纹掌印同样需要鉴定,但在有限的选项里进行排除,并不会花多少时间。” 岚斗将照片发给楠部渉,在数据库比对过后,很快证实这是夏川聡的手印。 他思索了一会,“但这无法说明什么吧,沐子,夏川聡已经被证实是榎木洋子的患者,自然会有经常出入这个房间、以及留下指纹的可能。” “除非你能证明这枚指纹是当时案发时段留下的才有价值,但现代可还没有指纹的尸检报告。” 沐子点了点头,“老师您说的没有错,但是,榎木医师的书架一直是摆满了书籍的,而只有在火灾后的现场中存在书籍的散落。” “如果不是案发时间段内的话,夏川聡是怎样将整齐的十个指纹都留在书本之下的呢?” 岚斗一时间瞠目结舌,他忽的发现自己这个学生在侦探一行上的天赋过于常人。 他不由得继续联想道:“沐子你难道是指他们当时发生了争吵,然后撞到了书架,然后在打斗之中夏川聡死于非命?” 沐子点了点头,这是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岚斗感到不可理解,“夏川聡可是一个年轻有力的男性,而榎木医师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柔弱女性,你要猜想榎木医师用什么方式谋杀我相信,但她怎么可能在打斗中占据优势。” 很快他发现了话语中的漏洞,连忙补充道:“当然沐子你这样的除外。” 一旁的露央沙曲起指节贴在唇上,想了一会道:“但是夏川聡并不完全是优势地位,别忘了他有智力缺陷,而且榎木洋子是取得了他信任的医师,也许他第一时间没有反抗。” 岚斗紧皱着眉头,“那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榎木洋子动机何在?” “我们调查了她的背景,她本人具有博士学位以及诸多从业资格证,虽然没有像我学生念念不忘的阿波野隆博士一样是学界泰斗,但也是精英人物。” 沐子心里犯嘀咕,老师可真记仇,念念不忘的明显是他才对。 岚斗继续说道:“她还年轻,前途远大,而且治疗所的经营不成问题,站在她身份的各种角度,我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火烧自己半生心血所在的治疗所。” 第两百五十五章 窥屏的地缚灵 他补充道:“如果只是想杀夏川聡的话,她完全有各种各样的办法,甚至可以让自己免于被指认。” “之所以警方没有怀疑是她作案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在,治疗所被烧,即便她活了下来,她依然是最大的受害者。一方面资产化为乌有,另一方面亦可以说明治疗失败,名声扫地,还要面临诸多家属的赔偿诉讼。” 岚斗想着,自己都感到头大。 露央沙忽的说道:“情杀的话,一切皆有可能吧。” 岚斗不可置否,摇头叹了一声“女人啊”,但随即就在两个女学生敏锐转来的目光下偏开脸咳嗽一声,变化说法道:“但报告上可不能这么写。” “我隐隐感觉这和留在榎木这的这本白夜行有关,或许我们该去向夏川聡的父母问一下,若是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异常情况,他们不该不知道。” 再做搜查,岚斗整理好得到的材料并对不情愿的学生下达了明天继续征调的指令后,漆黑孤零零的焦窗外已经是日落西山。 岚斗顿时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匆匆往外走,只是下楼梯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而沐子和露央沙也止步看着他。 他顿时想起还有一件忘掉的事,吓得六魂出窍,朝大楼的二层飞奔下去,希望不要闹出人命。 只见二层的自来水会社还在艰苦营业,丝毫没有下班的迹象,不愧是岛国劳工,而且大多数的人对于冲进来的这一行人只是抬头瞥了一眼,毕竟手上可是有加班都无法完成的作业。 沐子说着“借过”攘身挤过去,跟随着老师以及沙酱的步伐横穿办公室,在另一头见到了电梯口的电梯工人。 他应该是两名刑警叫来的,果然社会公器比起老师这样的“坏人”还是多点良心。 维修工刚刚把门打开,众人发现电梯并未完全落到位,离二层的底部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悬得挺吓人的。 两名刑警抱着手臂,冷眼地看着脸色惨白、缩在电梯角落泣不成声的月下三剑客,心中顿时舒爽。 只是让场面齐齐沉默的是,那三剑客的直播依然没停,尽管说话声都有气无力,尖叫也到了十分敷衍的地步。 桀骜青年一脸沉痛,“家人们,这次电梯旅程完全不亏,或许是地缚灵的作祟,我们现在大概是坠到了地狱二层。但大家完全不用怕,我有阴阳师的祖学,只要死掉两个同伴,就可以以他们的灵魂召唤式神。” 伪山下还茫然地点点头,“是的,式神,不是那种便利店的红豆面包就可以收买的便宜式神,而是” 那个可爱的粉发妹妹则是靠近镜头,用手指按着眼睑下方,“妆花了没有,会不会起黑眼圈了,唉。” “依旧很漂亮?就算这样说人家也不会开心。” “什么?报警?我们三剑客怎么可能向所谓警察之类的黑恶势力屈服,只要再等一会,一定有给我们颁布任务的灰衣天使将我们解救出来。” 露央沙都不由得挑了挑眉,而沐子则是捂住胸口,心塞得厉害,感觉在社会中,也存在人的属性相克。 电梯维修工默默地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灰色制服,还有手中的扳手,不过他那瘦弱的身影很快被两名熊般壮实的刑警推至一旁。 左边的刑警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液,仰起脸拉直手中的镣铐,“叫你们的父母来领人吧。” 右边的刑警摇了摇头,瞥下凶狠的目光,抻出警棍,叼着烟道:“算了,还是直接埋了吧。” 剑客三人组没想到又是刑警出现,瞪大眼睛,如兔子般窜起来还试图从两座大山的空隙中钻出去,然后就被一臂掀翻,一脚踩住,一阵暴打,凄厉的惨叫声难以形容,一时间屏幕上的弹幕都少了很多。 不过剩下的倒是整齐一致,“警察行凶!” 后面还有,“快报警!让他们见识到我们剑客丝丝的力量!” 又有人意识到这样好像不对,“等等,往哪里报警?我们是不是应该直接打向国会?” 后面又有人接道:“为什么你会认为国会会接我们的电话。” 于是弹幕也沉默了下去,反倒是直播间的人数越来愈多,就如同发了洪水般的高涨。 “啊!痴汉啊!放开我!你会身败名裂的,大叔!” 桀骜青年和伪山下已经被打蒙了,粉发妹子还试图以各种方式自救,很不幸的是,刑警大叔黑着脸根本不吃她那一套,把她拦腰抱着,无情铁棍不停照着屁股挥落。 第一棍下去妹子已经涌出了眼泪,第二棍便是**大海,只是这妹子真能哭,**大海波涛汹涌,于是直播间的群情再度激愤起来,可惜隔着屏幕爱莫能助。 有弹幕还说道,“两个小时我就驾车到了,你们两个混蛋敢打铃奈妹妹,给我等着。” 两个刑警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似乎觉得新奇地拿起自拍杆,由于姿势不对引来了一阵嘲笑,但他们说出的话却很沉稳,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为什么要等?十分钟后我们到你家门口。” 顿时整片屏幕弹幕一净,id名为信玄之父的账号光速下线。 然后两名刑警接过直播项目,一路对着自拍杆上的手机,手边用镣铐拖着三剑客,钻入一旁的警车,在警笛声中咧着牙齿。 “你们都是这家伙的同伙对吧,我们来了,洗好屁股等着。” 顿时无声之中,直播间的人数呈断崖下降,月下三剑客下面关注的人数亦不断跳动,从十万到万,再到千,到百,最后是个位数,然后是一个毫不动摇的零字。 沐子蹲在地上,托着脸颊,目睹了整个三剑客被拖走的过程,小小地挥了挥手。 但随即她身后就挨了一脚,是丝毫没有师德的岚斗老师。 等她反应过来忿忿回头之时老师已经走到了她的前方,只是抛话道:“走啦,说不定冥冥之中,真有地缚灵。” 沐子立刻跳起来抱住雷打不动、神鬼辟易的沙酱的手臂,一行人在夕阳下拖长身影,亦远远离去。 第两百五十六章 不知所措的六人 “沐子,你的电话。” 露央沙刷牙的时候,裹在衣物堆里的手机荧屏闪烁,不知道是不是对于那张演唱票念念不忘,铃声换成了米津玄师的花火。 沐子正裹着浴巾,在小木椅上揉着头发,隔着刻花玻璃回答道:“帮我接一下,沙酱,肯定又是拓也那个可恶的家伙打过来的。” “告诉他我这样的珍贵劳力,可是处于被争抢的局面,要想让我帮忙,不要威胁,拿出诚意来啊!诚意!” 露央沙脸颊微微抽动,这样不符合实际的话她可说不出来,不过她探手将手机拿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荧屏上标记的名字并不是八嘎拓也,而是直哉桑。 她偏着头,继续刷着牙,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在“梦乡”碰见的那个传奇经纪人上塚直哉。 也许是因为她思考的时间长了一些,对方以为这边没人而挂断。 露央沙耸了耸肩膀,这样正好可以等沐子泡完澡出来时再打过去。 不过不到五分钟,铃声便再度响起。 露央沙按下接听,先发制人道:“你好,直哉先生。” 另一边的直哉愣了愣,倒是认出了这是那个结衣身边冰美人的声音,他抬腕看了一下表上的时间,紧张道:“那个五百川酱的话,也出了什么事吗?” 露央沙瞥过目光,看着映在玻璃上,哼着不知名小调的身影轮廓,“没有,她好好的。” 直哉舒了一口气,但转而抬手抓起头发,一时间陷入了更深层的错乱,“难道你们住在一起?” 露央沙漱了漱口,关掉水龙头,理所当然地答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直哉的声音有些结巴,“是我冒昧打扰了,就此” 早已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的沐子匆匆推开门,赤着脚便从浴室了冲了出来,从沙酱的手里夺回手机瞪了她一眼。 不过露央沙却是双手微举投降状,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表情。 沐子顿时气得牙痒痒,“别挂啊!直哉先生!” 直哉听到她的声音稍微振奋了一些,但还是脸上无限阴影地低下头去,“不,我还是” 不过小希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也只得快速道出不妙的情况,“沙耶加被绑架了。” “欸!!!” 电车以“铿铿”有节奏的律响在轨道上驶动着,即便是晚上十点,人也并不算少,从背着小提琴袋的高中生,到戴着眼镜、头发寥落的中年大叔。 不过站立的位置还是有的。 沐子呆呆地拉着吊环,看着窗外扑簌的夜景,一时间又想到了那间黑幕中散发着白光的舞房,以及其中在把杆上压腿,无声望着外面的女孩。 事实上比起其他四个妹妹,沙耶加给她的感觉要陌生,也特别一些。 认识的人被绑架什么的,给她的心神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以致于从挂断电话起,便陷入了哑口无言的状态。 而一旁的露央沙则是要冷静很多,她对于这个尚在起步的偶像团体没有关注,仅有的一点了解全来自于沐子口中,此时借着赶往目的地的时间,便在手机上翻找有关沙耶加的资料。 不过官网上发布的大多都是粉丝关注的一些信息,如血型、星座,身高之类,对于帮助她了解案情帮助寥寥。 “直哉先生已经报警了吧,你慌张个什么。” 露央沙看着一直嘴巴微张的沐子有些无语,“而且绑架案会由第一特殊搜查接管,落不到我们头上。” 沐子终于清醒过来,转头恳求道:“但是uit有资格将重大案件取过来吧。” “规则是这样,但别人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你取过来既不合理又没有礼貌。” 露央沙毫不客气地道:“而且,难道你希望自己承担起对朋友安危的责任吗?” 沐子怯怯地埋下头,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勇气。 露央沙紧跟着道:“所以我一开始就反对你过来,这件事情你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等待调查结果。” 她注意到沐子愈发失落的神情稍微收口,叹了一口气,“当然过去安慰一下失魂落魄的直哉先生和其余的人也是可以的。” 很快电车随着温和的播报声到站,沐子一窜便出去,露央沙愣了下后抓住她的衣后摆,随即便被带得踉跄了起来,等到到达据站台约百米处的偶像事务所时,露央沙脸色通红,弯腰喘到连骂声都说不出一句。 但再抬起眼时沐子又消失了,她只得按住胸口,满眼愤恨地跟了上去。 “抱歉啊,五百川酱,无法去接你。” 上塚直哉犹如败犬一般坐在桌前,以往收拾的一片光洁、散发着自信的脸上此刻也是胡子拉碴,头发也长了一些,有些凌乱,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老了十岁。 他双手交叠在额前盖着视线,“我现在心情实在是太乱了。” “结衣姐!” 爱豆们正抹着眼泪,见到沐子出现在房间门口时,也立时扑了上去。 沐子很是担心她们的状况,手都有些不够用地揉着她们的头,凉子、朝香、奈美和小希都在,而沙耶加不见了,她心底的一丝侥幸也消失,顿时和妹妹们哭成一片。 “歹徒应该是冲着偶像团队来的,因为沙耶加是主位,所以对她出手。” 直哉不知所措地喃喃道:“过两天就有一次上节目的机会,事务所都对外做出通告了,刚好在这个时候!” “也就是说不是为了金钱,而是蓄意破坏吗?” 露央沙的侧影也出现在门口,跨步进来,在这六神无主的一堆笨蛋中,她显得格外可靠,不过即便背景板换成一堆刑警,也同样是如此。 她瞥过锐利的目光道:“有没有举止不一般的粉丝,最近有没有和谁发生过口角或是肢体冲突,在案件发生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这一连串的问题、还有对方极度冷静的姿态使得直哉稍微镇定了一些,按照刚刚回答过的说法道:“这些的话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我们不过是一个小偶像团而已。” 露央沙感到有些奇怪了,一般为了金钱之外的目的,直接出手绑人的家伙很少,就像是先摔瓶子再掀桌子最后掏枪,没有人一开始便是第三步。 她问道:“难道偶像团的成员没有被威胁跟踪过,你没有受到口头警告,或是恐吓信之类的东西?” 直哉再度摇了摇头,“我对她们的保护很严格,一般来进行活动都是我亲自去接,并且告知父母,结束的时候也是直接将她们送至家中,中途根本没有人有接触到她们的机会。” “如果有明显的异常的话,我早就做出应对了。” 忽的他想到什么,走入杂物间然后搬了一个纸箱回来,“恐吓信倒是很多,都在这里。” 露央沙走过去,心想着能有多少,结果里面竟然满满当当都是,少说也有上百封,她不由得睁大眼睛,随后困惑地看向直哉道:“那你的说法岂不是很矛盾,这里面难道不全是线索和证据。”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直哉苦笑着道:“但事实的情况恰恰相反,这里面大多是无聊的玩笑,甚至有的是粉丝寄来的。” “由于事务所为了影响和经营考虑,不可能将这些一一告知警方调查,而往偶像事务所寄威胁信,如不穿什么衣服上台表演就要怎样怎样,成了一些人最喜欢干的事。” 露央沙皱着眉头道:“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违法的吗?” “他们或许会以爱来解释自己做下的事,惩罚他们甚至会使得粉丝群体将他们视为英雄。” 直哉叹息道:“总而言之对这些人事务所只能好言劝告,不过他们倒不可能是绑架沙耶加的人歹徒” 露央沙不置可否,她自然不会因为直哉的一面之词而停下,而是翻找起了信件,很快一封要求偶像团停止一切活动的恐吓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勉力打起精神的直哉也在一边注意到,“这种要求,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吧,真不知道那些胡闹的人在想些什么。” 露央沙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有可能是真正的歹徒寄过来的吗?” 直哉愣了愣。 露央沙拾起其他的信件道:“这些用的基本上都是在商店购买的信纸,而且内容手写,部分掺杂私人物品。” 她举起右手,“而这张,这是办公室里的a4纸,内容是打印,有可能是用同样在办公室里的传真机留下的。” 直哉吃惊地抬头看着她,这个冰雪一般、带有某种自然威严的美丽女子。 “当然我不会因你的疏漏而责备你,毕竟就像你说的,因一封信停止活动当然不可能,绑架案依旧会发生。” 露央沙平静地阐述道:“原因在于你之前所说的电视节目。” 直哉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能顺着话问道:“和电视节目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 露央沙的眼神中稍微多了一些怜悯,或许这家伙为人正派,但把沐子交给这样的家伙还真是让人无法放心啊,“如果不想闹出人命的话,凶手的目的便不是彻底摧毁你们这个小偶像团,而是阻碍你们的近期活动。” “再联想到这份办公室里出来的恐吓信,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是一场商业竞争。” 第两百五十七章 势力之殃 “你们上节目是不是挤掉了什么人,又或者说,你们因故无法出场后,会由其他的哪个偶像团给接替?” 直哉猛地瞪大眼睛,吃吃地“啊!”、“啊!”几声,又叫道:“我想到了!” 露央沙耸耸肩膀,“现在才想到,已经是很迟钝了。” 直哉却没顾得上露央沙的负面评价,而是一脸愤怒的脸色,站起来到墙边去拨打起了电话,也许是给他事务所的高层。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所把握,但一通电话过后,他却不敢置信地脸色灰暗了下去。 沐子抱着四个妹妹,担心地问道:“有办法了吗?直哉桑?” 直哉回到座位上,却比之前那副样子还要失魂落魄,绝望道:“没有用,就算知道了对手是谁,但我们被放弃了,这是我们自己无法解决的。” 这串话就像是什么哑谜,令沐子包括露央沙都困惑了起来。 直哉随即将头深深垂着,说道:“是我一时激动,给你打了电话,但五百川酱,你和你的朋友还是走吧,这件事情不能把你们也牵连进来。” “一点都不干脆啊。” 露央沙心中不满,都已经帮忙到了这个份上,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而回去,“直哉先生,请坦诚一点,难不成你要顶替沙耶加,成为少女偶像团的主力?” 直哉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陌生人,不过尽管他被怼得脸色通红,但仍然没有改变闭口不言的决心。 只是向来不对他人强求的沐子却也说道:“还请你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吧,直哉桑,以后或许还有我们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所以现在还请让我们竭尽全力。” 直哉愣愣地抬头望着她,感觉那个在“梦乡”柔弱的结衣或许比自己还要坚强一些,一时心中满是羞愧和感动。 他沉默着组织了一下语言,“和我们竞争节目的那个偶像团是櫻,经纪人是高越康平,是我的老对手了,虽然櫻团比我们更早出道,知名度也越高,但始终被我们压上一头。” “除了大家的表现更出色、我在经营中占据上风的原因外,也有櫻团的背后势力不如我们的缘故,因此我一开始并未往这个方向去想。” 露央沙若有所思地道:“但是你们现在的事务所高层不愿出面解决?” 直哉懊恼地将手机握得咔咔作响,“是的,甚至让我们低调行事,甚至不通知警方,就这样将节目拱手让人。” 势力?压上一头?低调行事? 露央沙忽的发现什么不对,感觉和偶像这个行业都有点不搭起来,困惑道:“不通知警方?是出于对偶像团未来影响的考虑吗?” 直哉抬起头盯了她一会,低声道:“警视厅的人倒已经走了,我希望你们能保守这个秘密,这家事务所的背后是一家叫锦屋会的黑道。” 忽的这句话说出后,无论是沐子还是露央沙的脸色都是一片呆滞。 他感到奇怪道:“你们怎么了?难道有听说过这个黑帮吗?” 沐子和露央沙都惊醒过来,不约而同尴尬地偏过脸去。 露央沙还咳嗽一声,示意沐子不要露馅,但她自己的声音都十分动摇,“法律难道不是对黑帮成员有诸多限制吗?为什么你们事务所背后会是黑帮?” 这倒是常人会有的疑问,直哉倒没有生疑。 他解释道:“自各种暴力团取缔法案出台后,明面上的黑帮的确很少了,但有实力的都从风俗业、黑市转入了房地产、金融和艺能界,并进行企业化管理,洗白成为了灰色财团。” “有些中高层根本没有犯罪记录,完全可以直接、间接地控制会社。” 沐子呆呆地只能附和点头。 直哉想起五百川酱曾有过被黑帮追赶的经历,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还好她只是普通人,不知道控制事务所的人和那些追赶她的人是一个组织的,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关系了。 注意到露央沙瞥过来的那难以言喻的诡异眼神,他无奈地叹气道:“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本人也十分厌恶黑帮,但是艺能界里有很多黑帮的成分。” “毕竟艺能界的事情又杂又乱,而黑帮又是处理其中之道的行家,我想做经纪人这一行的话,不加入他们,也得和他们打交道。” 沐子感觉一阵迷茫,头也发晕,伸出手指道:“可直哉桑你当初帮我逃跑撞了那些黑帮,没有事吗?” 直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脸上浮现出笑意乐观道:“他们当时只顾着追你去了,没人会认出记得我的,再加上上那个叫秋山慎的家伙,不是死了吗?” 露央沙默默地又盯了直哉一会,从这个角度而言,这家伙的运气是真的好,不然死一百遍,抛尸马路,也实属正常。 沐子睁圆了眼睛本来还准备说些什么,但被露央沙一把捂住了口。 “你们这边是锦屋会,那边呢?那不成是衫口组?” 直哉不由得被她的异想天开给逗乐了,“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叫天佑会的小组织罢了。” 但他转即忧心忡忡地道:“但一旦知道我们这边的空虚,他们或许会肆意妄为,沙耶加可怎么办?” “如果这样担心沙耶加的话,那便将情报告知警方。” 露央沙面无表情地道:“虽然我不太清楚警视厅的事,但第一特殊搜查那些人或许还挺靠谱的。” 沐子唔唔了两声,虽然不让她说话,但沙酱却是光明正大地在直哉桑面前跳舞啊! 不过直哉陷入了纠结和沉思,完全没有精力发现她话中的问题,苦恼道:“可如果黑帮的事情坐实,无论是从资金还是社会层面来说,我们这个偶像团体可都会陷入解散的危机啊!” “粉丝们也会发出一片谩骂的,尽管我们根本没有和黑道的各种行为有粘连。” 沐子看了看听到解散脸色惨白的爱豆妹妹们,更加想说些什么,但露央沙的手却更紧,使得她只能张牙舞爪。 露央沙环顾了一圈房间,墙壁上有些不少海报,桌上亦有粉丝的礼物,虽然规模不算大,但也能证明这里曾有一片热闹景象。 “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刚开始是六个人,继续前行时是不是要抛下一个人。” 第两百五十八章 焦虑 等到沙酱的手松开,她早已将想说的话说完,沐子也只能幽怨地盯了她一眼。 毕竟爱豆妹妹们还很小,这样大人都难以承担的压力和抉择沙酱却轻飘飘地就抛到了她们身上,属实是无情。 “对方只是想我们放弃节目、不会伤害队长的吧?” “可那是黑帮,谁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要是队长知道我们什么都不做,该会多么生气” “但是真的要解散吗?” 妹妹们的小声讨论很快变成沉默,一时间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只是情绪愈发低沉。 露央沙揉了揉眉心,虽然她不讨厌小孩,但也不擅长应付,更勿论说沐子现在完全被低龄化,根本丧失了自己的思维和主见。 但她可不想在消极中将宝贵的时间虚耗过去,看向直哉,“所以沙耶加被绑架的地方在哪?” “我带你去吧,虽然现场有价值的东西或许都已经被警方拿走了。” 直哉支撑起精神,终于拿起了面包车的钥匙下楼去,只是在等待众人上车的时候,他从衣服内侧掏出了一张黑白相间的名片,默默凝视了许久。 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沙耶加对他的意义不止是偶像团的成员,她的安全毋庸置疑是第一位,只是要是偶像团解散的话,努力的沙耶加恐怕也是所有人中受到打击最大的一个。 他毕竟是成年人,并不会将一切完全托付于那个跟着结衣过来的朋友,他要运用自己的人脉,倾尽全力从这绝境中搏得他们偶像团的未来。 “就是这里了。” 一行人再度来到了那片位于北区的练舞房,也许是回忆起了发生的事情,爱豆们的情绪再度有些失控。 三无少女小希面无表情地抱紧沐子,抬头说道:“当时沙耶加酱和野兽桑在外面,忽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在外面停了下来,下来了三个凶神恶煞的蒙面男人,打伤了野兽桑把沙耶加酱给劫持走了。” 沐子吃惊而忿忿地道:“当街绑人?这群歹徒这么猖狂?” 露央沙环顾一圈,见到周围的小楼窗口都没有多少灯光,若有所思地道:“因为北区很偏僻吧,人口密集度很低,引起轰动的可能性很小。” 她有些奇怪地道:“既然你们全都在场,为什么歹徒只带走了沙耶加,不留目击者难道不是更稳妥的方法。” 直哉敲了敲练舞房的玻璃门,解释道:“这些都是防暴材料,由于经常会有数小时她们单独在这的情况,所以我不止一次地做过演习,教会了她们遇到可疑分子怎样锁上门。” “而那时我被打伤后,凉子她们已经躲起来报警,而歹徒尝试了一下无法突破,便迅速离开了。” 露央沙看着玻璃上的一些似乎是棍棒之类的武器留下的凹痕,思索道:“下车的三个男人,以及开车的人,那么黑色轿车上一共是四个人。” “对方对于情况拿捏得很准确,知道事务所的助手都不在,单凭直哉先生不可能做有效的抵抗。达成目的后动作也毫不拖泥带水,这倒更加加重了对方是暴力团的可能性,甚至有可能对你们进行过跟踪调查。” 直哉心中的愧疚更盛,他作为经纪人,应该对于危险十分警惕才是,却什么也没察觉。 露央沙回过头,审视着路上由于急刹车明显的车辙印,如果她想得不错的话,第一特殊犯搜查应该已经采样并准备鉴定轮胎以及轿车型号了,接下来的便是通过监控确定可疑车辆最后的停靠地点。 但这个过程是漫长的。 她蹲下去,用手指沾了沾车辙印边已经干涸的血迹,又看了一眼期待般地看着她的数人,默默起身收起手,决定暂时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好。 第二天一早,岚斗便把爱车停到了千代田区的公寓下。 为什么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学生关系会好到住到一起,也是一件让他费解的事。 不一会儿感应门便打开,两女并肩走出。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一会埋头赶路、似乎变得很沉默的沐子,一身私服也搭配得心不在焉,白色衬衫以及短裙,几乎就要成了旁边露央沙的背景板。 虽然以往也经常这样,但也没有这么离谱,毕竟她俩气质不同。 他绅士地拉开车门,却遭到了沐子的闷声哼了一声以及无视,见她就这样钻了进去,他摸不着头脑地转头向露央沙问道:“她怎么了?难道又开始纠结起周末的劳动法了?” 他对于女人不可理喻的想法顿时进入到更深的层次,抬了抬眼镜批判道:“但我有请你们吃烤肉的吧,真是如夏露般忘恩负义啊,明明昨天离开时还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说完他又挨了沐子狠狠恶瞪了一眼。 “不要把我也囊括进去,无论是用烤肉收买还是忘恩负义。” 露央沙无动于衷地解释道:“但是你剥夺了她拯救被绑架朋友的时间,又将有着失眠、焦虑等众多负面状态的她拖入高强度劳作,得到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哦!” 岚斗很是平淡地应了一声,只要有理由,哪怕是早上起床时头发不顺,那也没事。 他回到驾驶位,但怔住忘记了开车,过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猛地回头,“什么!绑架?什么时候的事?” 露央沙如同看白痴一般地看着他,“在这种语境下,当然是昨晚分开后就发生的事,顺便一提,我也一宿没睡,心情很不好,所以不要惹我。” 岚斗顿时缩了缩头,都不敢问到底是谁,因为后座上可怕的氛围已经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并有一拧而断的迹象。 他感到害怕地一踩油门,爱车似乎也感到事情不妙,风驰电掣。 中野区位于杉并区和新宿区之间,有很多规模集中的办公楼,而居民的收入水平也较高,因此会有心理诊疗所这样前卫的存在,当然,漂亮整齐的私人住宅也有很多,而夏川家正是其中一座。 两层,新潮的欧式三角屋顶,通体为白色,周围是一圈齐腰高的咖色围墙。 岚斗从车窗里瞥见后,便将在警视厅打印出的地址丢入纸篓中,沐子忽地怔怔抬起头,盯着他的动作。 办公室的纸张、废弃的纸团、堆积在事务所的威胁信,她一时间想到了什么,却无法抓住关键。 而岚斗和沙酱都陆续下车,她也只能跟了上去, 岚斗整了整衣领,毕竟是经常作为路人上电视的公众人物,还是较为注意自己形象。 由于一层窗户的窗帘都拉开着,他很确定是住宅里有人在,礼貌地按响门铃,便等待着。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了半张脸的宽度,一个眉角上扬、柳叶眼的三十岁左右女性正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他们,目光仿佛就在询问来历。 “您好,我是金宮岚斗,前来是想就中野区诊疗所失火一事请教一些问题,这是我的名片。” 岚斗微笑着,将名片递过去,颇有些风度翩翩的感觉,但回应着他的却是猛甩过来的门以及砰的合上的重响,虽然没能撞到他的脸,但无疑也是当着学生的面打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笑容逐渐僵硬。 “好像我们不太受欢迎,老师。” 沐子趁机嘟哝着转身道:“要不我们今天就就此收工吧。” 岚斗恼火地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拖了回来,“你是淀夫人吗?投降主义谋士!” 他这次不再客气,恢复了侦探的本性,另一只手直接重重地在房门上拍打起来,几乎要将整栋房屋都给拍碎一样。周边的住宅里也不由得探出头来,看看是什么事情。 重重的步伐声在内响起,门再度打开,女人一副怒容,“又干什么?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她注意到了好奇心浓重的街坊邻居,滚字才没有出口。 但岚斗冷着脸一语不发,只是掏出了警视厅所发的证件,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 女人吃了一惊,迅速地挤出笑容来,音量也弱了很多,“金宫先生,最近有很多记者不停来骚扰,我们一家都快不得已搬出去了,刚才把您当成了那些人,真的抱歉。” 她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少女,问道:“这两位是?” 岚斗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回答道:“我的助手。” 不过他心里却是想着当暴徒或许比当教授好用,去他的斯文。 女人也只是随口一问,她犹豫了一会,让开玄关的道路,只见她之前似乎是在打扫卫生,门廊边还靠着吸尘器。 陆续进门后,沐子弯腰将脱掉的鞋子摆正,起身时目光却被柜子上的照片给吸引住,心中感到有些好奇,很少有人将全家福摆放在正对着客人的玄关。 毕竟这可是相当自满的举动,对于内敛的岛国人来说有些羞耻。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女人怀前有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他胸前挂着蓝色缎带系的奖章,而他以及父母脸上都满是真诚笑容,从这个角度来说,家庭关系一定十分和睦。 跟着老师一路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女主人则是去泡茶去了。她环顾着发现,家也很大,综合能够将夏川聡送去接受费用昂贵的精神治疗来看,家境应该是不错的。 这倒真的让人想不通为什么夏川聡会出现精神问题。 第两百五十九章 怪异的家庭主妇 沐子回忆着照片上那鹅蛋脸,还有饱满的双颊,和现在的进行比对,就像岁月并未在女主人的五官上留下多少痕迹,和丰满脸庞相得益彰的盘发使得她风采依旧。 她感慨道:“好年轻啊。” “但很古怪不是吗?” 露央沙转过脸,忽然出声道,在寂静的环境里有些突兀。 沐子困惑地看向沙酱。 露央沙补充道:“你昨天看到的直哉先生是什么样子?” 沐子回想着说道:“和往常比有些凌乱,大概很不知所措吧,就好像老了很多。” 露央沙点了点头,又摇头道:“直哉先生遭遇的只是身边的人被绑架,都已经是那副尊容,这位夫人可是在大火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但却依然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岚斗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得回过头再看上一眼,但不看不知道,女主人竟然端着茶盘,停在不远处,竖起耳朵似乎在偷听他们说话,注意到他的目光才仓惶地加快了脚步。 但是不知道是偶然还是什么,她一个踉跄,竟然被地毯绊到跌翻茶盘,滚烫的茶水也洒到她白皙的手上,迅速烫起一片红色。 岚斗还未起身关心一句,她便在吃痛地惊呼出声后,就势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这下岚斗动作也静止住,一如露央沙以及沐子默默地看着这位声泪俱下的女主人,就像是人俑一样,只是眼神愈发锐利。 女人没有得到及时的安慰,通过指间的缝隙观察到他们的神情,哭得愈发轰轰烈烈了,即便将眼眶哭红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岚斗看了眼表,这才提醒道:“夏川太太,如果您不想坐到沙发上回答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陪着您干耗下去。” 夏川太太的哭声因此转为了更咽,掏出手巾抹着眼泪迅速站起道:“没有我只是又想到了聡最后的样子,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不幸的事!” 她来到沙发上后,接着倒茶的功夫又在偷瞥着三人,“您有什么想问的吗?实际上警员已经来过一次,我已经把一切都说了,他什么都没告知您吗?” 岚斗回忆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一切?您好像只抱怨过榎木洋子诊疗所的治疗丝毫没有效果。” 他特意在榎木洋子这个名字上加重,夏川太太果然身体一震。 “就是这一点。” 夏川太太偏过头去,有些生气地道:“那个诊疗所里全是骗子,我根本没有看见过痊愈的患者从里面出来。” 岚斗敏锐地追问,“您是指夏川聡的病情恶化了吗?关于失火众说纷纭,您有没有考虑过是您的孩子纵火的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夏川太太反应激烈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后坐下再度挤出笑容勉力解释道:“聡他、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这种极力维护孩子的姿态反而出现,一时间三人都有些困惑了。 岚斗也只能转开话题问询道:“您的丈夫是做什么的呢?” “他是建筑行业的工程师。” 夏川太太端起茶杯,样子很小心地喝着。 岚斗又问道:“那您呢?” 夏川太太不可思议地回视了他一眼,毕竟答案显而易见,“我是全职的家庭主妇。” “在我们的报告中,夏川聡当时在学校做出了伤人事件,用铅笔捅伤了同学的眼睛,作为母亲,您当时是怎么看待这一事情的,您在这之前有意识到夏川聡的不对劲之处吗?” 夏川太太在这一个个问题下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她死死盯着杯中那不动的茶面很有一会,就像是没准备做出答复一样。 “夏川太太?” 岚斗连续不断的呼喊声才使得她惊醒,但是抬起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有些吓人,茶杯边的手指也攥得发白。 “我我我有好好教育过他,让他下次不要这样做。” 她忽地崩溃般地哭泣起来,使得岚斗欲言又止,无法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再度递过名片,“我还想和您的丈夫夏川先生谈一谈,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请让他在归家以后务必联系我。” 见到他们要走,高汐奇迹般地精神一振,甚至一路将他们送到了门边。 听见关门声以及门链扣上的声音,三人默默地踱出了围墙之外,岚斗双手插在外套里,回头有些无奈地道:“怎么样,对这个女主人的观感。” 露央沙倒是毫不留情,当即说道:“满口谎言,说来就来,不去演晨间剧简直可惜。” 岚斗心中升起同感,抑郁的心情消失了一些,有些无语地道:“估计第一回的警员便是被她用这种方法给逼走的,根本没人受得了。” 沐子忍不住插话道:“只是她好像对自己的孩子毫无信任,也看不出多少真实的悲痛啊,这让我感到很难受。” “这样的父母比比皆是。”岚斗感到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不过有一个夏川聡一般学生时代便暴力伤人的孩子,换做你来,你也很难守住立场。” 沐子不满地嘟起嘴,“那可说不准,老师,你好像站在夏川太太一边,但我们只暂且接触了夏川太太,对夏川聡君还一无所知。” 岚斗摸着下巴,感到有些新奇,毕竟以前也不会有谁质疑他的调查思路,此时也不生气而是笑着问道:“那按照沐子你的想法,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沐子提议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夏川聡就读的古立中学,向他的老师以及同学了解情况,甚至是被他刺伤的那名同学。” 岚斗倒不怎么愿意在一个夏川聡的身上浪费这么多精力,顿时便转向支吾道:“咦,今天可是周日,学校放假的啊,而且你难道想从被他刺伤的受害者口中听到什么好话。” 沐子却异常坚持,盯着他道:“我不会放弃的哦,老师,夏川聡才是重要人物,您想等的夏川先生的电话太太或许一直不会打过来呢。” 岚斗想了想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只得闷声表示同意。 露央沙见到岚斗罕见地在沐子那吃瘪,不由得嘴角微微扬起。 第两百六十章 国学课 “那个,我看看。” 岚斗挠着头,无奈地看着渉发过来的资料,他都已经想象到了那边在漆黑的房间里敲着电脑,深入千家万户的场景。 他注意到凑到肩上来的沐子的脸,强调道:“这可是违法的啊,以往黑黑私人邮箱不良会社的也就算了,现在连学校也不放过吗?” 沐子眸子里倒映屏幕的荧光,一脸无辜地道:“我只是问一下楠部渉先生知不知道古立中学的一些事情,可没有让他用黑客的手段。” 岚斗顿时哑口无言,只是怎么以前他就没发现自己的学生是这个样子的呢。 露央沙向沐子瞥去了鄙夷的目光,“沐子你说不好很有犯罪从政的天分,要是再无耻一点,警视总监的位置都非你莫属。” 可怜的拓斗先生,身在远方竟然还要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诋毁。 沐子心想着反击道:“但伪造校方的身份,以吊唁夏川聡的名义,召集快乐过着周末的三年a班师生回到教室,这是沙酱你出的主意吧。” 露央沙装作没有听到,对着疾驰过来的汽车深按喇叭。 车可还开在路上,岚斗被探过来的手吓了一跳,除了按下车窗对目光冷漠的司机连连点头道歉外,更是为了让她们远离驾驶位费尽心思。 最后精疲力竭的他劝和道:“好了,现在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优秀”了,总而言之让我们看看究竟会有多少人上当。” 古立中学离夏川家并不远,只隔了几个街区,当岚斗将车停在中学附近有一会后,竟然便看到了不少骑着自行车的制服男生在陆陆续续地赶来。 向阳的坂道上也走着不少穿着水手服,背着单肩包的女初中生,之所以知道他们应该都是三年a班的学生,是因为在信息的要求中包括了于胸口佩戴一朵白花。 不过这些孩子对待离去的同学是如此郑重其事的姿态,让岚斗心中感到有些羞愧,毕竟车上的两个成年人可完全是在胡闹。 不过要是站在的泉下的夏川聡的角度,却也不能算是一件完全的错事。 岚斗再转过头的时候,沐子、露央沙早已下车,并将校门口的推拉门打开,做好了一切都是校方要求的伪装。 看着她们紧接着旁落无人地走入校园,似乎心心相印地有着什么默契,又开始有计划执行。 他有些绝望地一捂脸,稳重了半生的他可不想将犯罪进行到底。 但在车里不安地坐了一会后,目睹三年a班的学生都陆陆续续进入校园后,他意识到要是两女出了什么差错,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反口将他供为主谋。 想到这里,他也只得扯扯领带,硬着头皮也迈入校门。 而此时他看了眼表,刚好时针指向八点,而广播里悠扬的铃声也在空旷的校园里响了起来,特别是主校舍两侧静悄悄的长廊,格外诡异。 而主校舍内,亦是入目可见的空教室,无人的课桌及讲台,直到三年a班才停下,那一排排棕黄色课桌后竟座无虚席,除了靠着后壁有一个空位,那想必是夏川聡的。 “起立,礼,着席。” 班长略显清脆的声音后,都没有椅声响动,三十九名初中生站立,那默然垂着的黑发黑压压一片,让人感到压抑,即便是校服也不能拯救半分,倒让人想到了日后社会上的人群。 这种毫无生机,岚斗只能将责任归咎于那个短发戴着眼镜,白衬衫黑领带的老师,毕竟要是老师也双手撑在讲台上,一副死寂表情的话,学生估计也很难活泼起来。 “您在回忆青春吗?岚斗老师?” 沐子脸上写着好奇,背着手、前倾着上身忽然出现,把岚斗吓了一跳。 他生怕被教室里的人发觉,连忙“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一些,但她却似乎不以为然。 岚斗只得自己低声问道:“你们之前去哪了?露央沙呢?” 沐子不好意思地道:“之前?之前我们去了兔舍,教师办公室,现在沙酱还在那边翻资料,我则是过来记录大家的表现,来获取夏川聡的人际关系,这样比起直接质问得到的答案要真实得多。” 岚斗不由得瞥了沐子数眼,早上些许的单方面闲聊中,茅野教授倒是评价自己这个学生实验分析的能力十分出众,就是相当胆大妄为。 他转头注焦于眼前,有些困惑地道:“若是样本是成年人的话无可厚非,沐子你难道认为初中生也会向你撒谎?” “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哦。” 沐子食指点在樱唇上,仰头想到:“一半的孩子从3岁时就开始说谎了。” “对了,老师,以假装夏川聡还在的样子,上一天的课,回忆一下共同的美好回忆,这样的吊唁方式,岚斗老师您认为怎么样?是不是很天才?” 岚斗看了一眼自从初中生们坐下后良久沉默的教室,还有那仿佛让其双唇张开说点什么都是一件艰难的事的男老师,觉得这样的提案真是太阴间了。 不过社会上倒是有很多这样的事情,从外界的角度来看挺温馨,但要是站在其中经历的话,会想骂人跳脚但无可奈何。 即便他和夏川聡君并无回忆,此刻后背亦是嗖嗖直冒冷汗。 那个男老师似乎也是想从这种状态中摆脱出来,咳嗽了数声,目光低落到课本上,犹如找到了救星,以嘶哑的声音说道:“今天我们接着金曜日的国学课程。” 只是在他翻开书页后面色却呆滞起来,喃喃道:“朗读宫泽贤治先生的《要求特别多的餐厅》。” 初中生们一阵骚动,但这种骚动并不是声音上的,而是表情和眼神交流,那是一张张惶恐而稚嫩的脸,从肢体语言亦可看出他们坐立难安。 岚斗不由得奇怪道:“初中生的课文,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宫泽贤治先生似乎是个童话作家?” 沐子微蹲着,双眸冒在窗檐,手中笔动个不停,对于老师的回复自然就很敷衍了,“也有人说宫泽贤治先生写的是暗黑童话,更适合大人阅读。” “总而言之,您自己听听看不就知道了。” 岚斗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不过陷入这种状态的沐子很显然不会理会他。 男老师照例是要找人领读,只是他目光游离之处,学生无不埋下头去。 他习惯性地便看向教室的角落,眼皮一跳后迅速地偏开头去,但耳边似乎已经响起了一些连绵不断的笑声,他脸上都快挤出了皱纹,这才努力压抑住嘴角。 忽地他想到什么,这个口子一开,轻松感便源源不断的流出,并伴随着其他的意味。 “逵本知美,你来读吧。” 知美双拳战战兢兢地攥在腿上,脸上写满害怕,被点到时身体还颤抖了一下,她祈求地环顾了一圈,但周围同学皆是漠然的眼神,没有人想要说点什么。 于是她不得不站了起来,拿起课本。 “两个年轻的绅士,从头到脚一身英国士兵的装束,肩上扛着亮晶晶的猎枪,身后跟着两只白熊一般大的猎狗,在深山小径里边走边谈着话。” “其中一人道,‘整的说来,这一块的山都不大行的啦,连一只鸟一头兽都找不到,真想砰、砰地给他放两枪过过瘾,管他中的是什么东西’。” “而另外一人则是道,‘如果能够在野兽的黄肚皮上,狠狠地放上两三枪,那不知有多痛快,黄鹿大概会先转上几圈,再扑通地倒在地上吧’。” 女生由于很紧张,读的结结巴巴的,但不知道是从谁开始,先是哪里传出很干硬的一声笑声,然后大家都附和地嘲笑起来。 只是当她生气地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每个人都在紧张地笑,嘴角很勉强地向上扯着,有点像是遇到人时的野狐狸,甚至老师也是如此。 知美的脸色逐渐惨白起来,她读着读着眼眶里泪水涌出,成连珠般的下坠。 “他们一不小心地在深邃的山林里与打猎专家的向导走散,同时,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深邃中,两头窜动在前方的猎狗,也相继吐着白沫倒地死去。” “他们翻翻猎狗的眼皮,查看了一下后,互相衡量着损失,觉得情况不好地想要回头,并准备在旅馆里买点野鸟、野兔什么的带回家,便不至于空手而归。” 男老师迟疑着,看了看知美,又看了看眼底下的讲台,又用余光瞥了下教室里过于显眼的空座。 他偏过头去,似乎是忍受不了这种煎熬,便点名道:“***,继续。” 知美舒了一口气坐下,将脸埋在臂弯里,当即便压抑着痛哭起来。 但被点到的男生就不好受了,他个子并不算高,但眼神一副精明的样子,他质问道:“桑谷老师,凭什么不让佐島来读?” “你这家伙!” 一个身体相比同龄人明显健壮许多,长脸浓眉的男孩子愤怒地抬头在座位上叫道,很显然就是***口中的佐島了。 桑谷老师对于发生在课堂上的争吵并未表达什么,只是语气平静地调解道:“你先来,他下一个,这总可以了吧。” 第两百六十一章 暗流 ***此刻既得罪了同学又无路可退,只得表情忐忑地站起来,将脸埋在课本后,声音有些发颤。 “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回去,林间又忽地刮起一阵飓风,树叶和杂草都被吹拂得沙沙作响,树木也是喧喧嚷嚷地摇动,完全迷了路的两名绅士都感到腹饿,抱怨着多一步的路也再走不动。” “这时他们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竟发现身后有一栋华丽的西式建筑,玄关前挂着一个招牌,西餐餐厅,山猫亭。” 这时忽地又是在一声起哄下,揉好的纸团不断地扔到了楠田***的身上,从四面八方飞来,然后零落地弹开落下,***更加地将脸挡在书本后,眼眶很快便红了。 见***更咽了数次已经无力为继,桑谷心情愈发沉重,但更多的是害怕和不得不为的压力,他瞥向佐島敦,眼神既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 “到你了,佐島敦。” 佐島盯了老师有一会,坐立难安地四顾了一下,也许是为了驱散惧意,他砰的一声站起,用比前两人还响亮的声音读道。 “两名绅士好奇地来到玄关前,玄关是用白色的瓷砖砌成的,相当富丽堂皇,而入口处的玻璃双扇门上,用烫金字体写着‘欢迎光临,请进,不用客气’。” “两人顿时喜笑颜开,没想到在山里辛苦了一天,能遇到这种好运,既然写着不用客气的话,那肯定是可以白吃一顿。” 佐島敦抬头等了一会,但老师只是回视着他,并未叫他停下,而或许此时也难以找到其他比他更适合的同学来接手,他也只能继续读下去,但是声音随着一时急勇的消退迅速转弱。 “他们推门而入,走廊的背面又是一行烫金字,‘我们特别欢迎发福的人和年轻人‘,两人看到特别欢迎,更是喜形于色,因为他们完全符合条件。” “于是他们顺着走廊往前走,眼前又出现一张涂着淡蓝色油漆的门,正当他们想着这里的门怎么这么多时,门上又写着,‘本店是家要求很多的餐厅,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佐島敦沉默了一会,看了一圈那些低头犹如鹌鹑的同学们,羽田、優汰,还有晴輝,海人,你们都做过的吧,这个时候不说话就完了?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承担?” 岚斗眯起了眼睛,情况有些不对,做过什么,承担什么?或者从一开始就不对,难道沐子误打误撞的猜想是真的? 只是在佐島敦即将说出更多的时候,男老师桑谷制止了他,苦涩地道:“好了,接下来的由老师来读吧。” 但是让岚斗完全意想不到的是,也许是出于对之前的报复,或者是一种胡闹,忽的这些初中生将各种文具都朝佐島敦砸了过去,橡皮擦、直尺甚至是圆规,当然还有铅笔。 佐島敦吃痛地怒吼一声,掀翻了桌子,想要看清是谁扔的,但迎来的暴雨却更大了,他不得不抱住头,躲在桌子下面。 岚斗想要出声制止,但是讲台上众人的桑谷老师都没有动作,只能停下看着。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师生究竟在干些什么,气氛很奇怪,就像是有什么暗流在涌动一般,这真的是初中生吗? 桑谷拿起课本,朗读声响起来了。 “看样子这家餐厅的客人还真不少,不过出现在这种深山还真是罕见。” “这不稀罕吧,你想想东京的一些大餐厅,有几家是在街上的?” “伤脑筋的是,在议论之际,眼前又出现一扇门,门边挂着一面镜子,镜子下是一把长柄毛刷,门上是一行红色字体,各位顾客,麻烦请在此梳理头发,并抹净脚上的污泥。” “他们心想着或许是有达官显贵常来关顾,这家餐厅才如此讲究,便依此照做,结果那毛刷放回原处,竟然变成透明,然后消失了” 座位上陆续的哭泣声将桑谷打断,只见不少孩子咬着手指,又或者是抱紧肩膀,崩溃了一般泣不成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泪水的挥发,教室里变得更冷了,就连桑谷也感到如置冰窟,声音亦是更加嘶哑。 “他们大吃一惊,互相依偎着,赶紧打开门闪进下一个房间,只想早些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不愿再撞到什么怪名堂,岂知道门边上又出现一行字,‘请把枪支和弹药放在这边’。” “他们觉得自己也不能背着枪吃饭,拿下枪支,解下皮腰带,放到柜台上,只是前方又出现一扇黑门,上面写着‘请摘掉帽子,脱掉大衣和鞋子’。” 桑谷似乎进入了朗读的状态,表情却不像是讲童话那般活泼,而是一脸沉重。 “怎样,脱吗?他们相互问着,最后也只得赤脚走进下一个房间,又见着门上道‘请把领带别针,袖带、钱包和其他金属类,特别是尖锐的东西,都放到这里’。” “他们面面相觑,做完跨进下一道门时,门内是一玻璃缸的奶油,‘请将奶油涂抹在您的脸部和手脚上’。这要求也太多了,他们心想着,做完后又偷吃了一些,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上前。” “只是不知道前方到底还有多少扇门,他们都在走廊里转得晕了,而前方的门前搁着一瓶金光闪闪的香水,‘饭菜立刻就上,马上就能吃了,赶快在您的头上洒上瓶子里的香水’。” “两人赶紧拿起瓶子将香水往身上洒,哪知这香水的味道竟有些像是食醋,两人埋怨着服务生的粗心大意,竟把瓶子装错,气呼呼地向前走去。” “前面的门上终于写着,‘您一定因为要求太多感到很烦吧,还请多多包涵,这是最后一项要求了,麻烦在全身抹上罐子里的盐’。” “两人呆呆地凝视着那雅致的青陶盐罐,又转头看了一下对方抹着奶油的脸,忽的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拉开身后的门却是纹丝不动,但前方的走廊尽头倒有一扇巨大的门,上面还刻着银色的刀叉。” “门上一行字,‘真是辛苦各位了,现在准备就绪,请进,马上开饭’。” 第两百六十二章 传球 课本上的童话便节选至此,后面发生了什么让人一无所知,只是宫泽贤治先生笔下的猫之类的灵怪,向来不可能只是捉弄人类而已,不过也有可能是黄粱一梦。 当桑谷朗读声消失的时候,室内仿佛还回荡着细细碎碎的喃鸣,无从分辨这喃鸣是由初中生们的哭泣与座椅的交响构成,还是单纯地来自于角落那个空位,在复杂的环境中隐匿踪迹。 忽的一道尖锐的惨叫声响起,陡然间划开了雨幕,使得教室一静。 知美捂着被划伤的脸惊恐地跌坐在地上,滑动着双腿向后退着。 而她前面是一个拿着铅笔刀的、看起来应当相当文静的学生,铅笔刀的刃口上还往下滴落着血迹,其大叫道:“是你把夏川给害死的!是你!” “不是我!” 知美流着泪,拼命地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我” 桑谷也被震惊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道:“你在干什么?三塚?不要冲动!夏川聡是在诊疗所遭遇的不幸,我们是来悼念他的。” 但他却没有从讲台上走下的意思。 岚斗想要冲出去,但却被沐子拉住,只见她伸手指了指佐島敦的方向,只见他忽的从桌地下钻出来,朝着那名三塚扑去,但中途便被几个男生抱住,翻滚在课桌课椅之间。 “砰咣、滋——” 愈发多的学生加入了这场打斗追逐,即便是想要躲藏的***也被卷入不曾例外,有些胆怯的学生亦在周围投掷着锐物,顿时一片混乱,教室上空顿时各种东西纷飞。 岚斗不由得瞠目结舌,有些结巴地自我怀疑道:“这真的是初三的学生?” 沐子不可置否,“有点不纯良到了出乎您的意料吗?” “不过想想看,还有女孩因一点不满在家人饭中投毒,嫉妒同学的相貌便杀人分尸,眼前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包容度也太高了吧,岚斗心想着觉得她完全没有理解到自己的心情,半是解释半是感慨地道:“纯真的学生时代在现在真的是渐行渐远了。” “和时代有关系吗?” 沐子偏了偏头,自言自语地道:“也许有吧,但是激情、朦胧、热血和混乱、焦虑、暴躁同为青春的一体两面,或许我们生活在一个世界,却会体验到两种截然相反的青春呢。” 岚斗闻言不由得疑惑地盯向她。 不过他刚刚转头,便被沐子从后捧过脸颊,并被将脸转向角落的方向,他惊讶地发现属于夏川聡的空位却在这场混乱中安然无恙。 他正想着这些学生还多少有些善良在,沐子却出声道:“看见了吗,老师?青春期孩子们的谎言与演技?还有成年人在其中所扮演的软弱而不光彩的角色?” 谎言?演技?不光彩? 岚斗皱着眉头,有些分辨不清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沐子于是收回手,双眸紧盯着教室内,笔尖继续在纸上跃动,那一声轻声让岚斗感觉是错觉,但又分明肯定其确实是发出了。 “您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了解了夏川聡君的事情后便坚定地站在他那边吗?因为那是一片让我并不感到陌生的迷瘴。” 忽的岚斗一切的迷惑不解和沉思都随着空位上那张课桌的倾倒而被打断。 这声“砰”的声响原本应该并不算大,却使得教室内突然陷入安静,初中生们的脸也是逐渐地惨白,几乎和他们脸上的汗水要成一体。 他们惊叫一声以空位为中心呈扇形散开。 “是你碰了?” “不!我绝对没有碰!” 但无论他们如何互相质问,课桌的抽屉间一堆密密麻麻写满“弱智”、“丑八怪”或者“去死吧”的课本翻滚了出来,其中竟还掺杂了什么白灰色的毛皮。 岚斗感觉那像个玩偶,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是一只死掉的、已经腐烂的兔子。 这一切和那干净的课桌表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像是人死后胃袋里的未消化物涌出一般。 有孩子开始抱着头喃喃道:“是夏川君,他生气了。” 三塚早已和知美纠缠在一起,铅笔刀又在她的小臂上新增一条伤口,不过转即就因知美的挣扎而深深划到自己的手背上,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血滴到知美的脸颊边,流向她的鼻唇,她流着泪偏过脸,想要避开那滴下的血以及甩开骑在身上的三塚。 三塚却不肯放过她,神经质般地叫道:“是你提议大家在夏川君的课桌课本上涂鸦的!你还在line上说他的坏话,还有一些谣言,说他和邻班的麻里江在一起过夜了什么的!” 知美终于趁此机会一把推开她,哭喊道:“你们都写了的,坏话什么的,大家都说过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们自己偷摸摸把那件事情传播到了邻班。” 但她跌跌撞撞地还没跑出教室口时,便被同学们堵住,她只能退向讲台周围的墙角,只见墙角附近还有两个女生,是和她平时关系很好、形影不离的两个,一个长得还不错,另一个只能说普通。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以知美为首的小团体,却缩在里面,推着知美的后背,让她挡在外面。 女生们扯着知美的衣服和头发,才刚刚升格到肉食阶层的她们尚且不懂甩臂扇巴掌和拳打脚踢,只是一个个瞪着眼睛道纠结着究竟是谁的错。 “我们又不是有意的,如果不参与进来的话,就会被你看不顺眼欺负吧!鷲見、浅村,不是都被你们欺负过吗?” “而浅村只是因为当时和佐島走得近了一些,便被你们三人堵在厕所里用水淋,还拍了只穿内衣的照片发给了她们的父母,最后转学了吧。” 忽的她们想到什么,转头道:“把事情告诉邻班的麻里江,害得对方找上门来让夏川君难堪不是你们男生做的吗?” “不对!” 一众初中男生极力否认,但是脸色都很难看,毕竟当时那种尴尬滑稽的场面,他们可是捧腹大笑了好久。 忽的压住佐島淳的男生道:“说到底应该是佐島和***的错,我可是听说过的,每天他们和都把夏川君叫到天台,不是拿球投掷,就是拿棒球棍抡打出气。” “有一次下手下得特别重,夏川君住院,一周都没来上学。” 他转头看向班主任道:“桑谷老师,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夏川君应该就是被你送医的。” 桑谷神色僵硬,偏开头去,“夏川君并未说自己是怎么受伤的。” “我也向佐島同学和***同学询问过情况,但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这样的话老师也没有什么办法。” 男生顿时脸色很难看,沉默了一会道:“你就是什么也不会做吧,废物sensei!” 其他的人也是愤怒道:“对!废物sensei!” “如果不是你什么也不做的话,大家的处境绝对不会这么糟,或许夏川君便不会拿铅笔刺伤莉映,也就不会被他父母认为是精神失常,也就不会被火烧死在诊疗所里。” 桑谷脸色同样难看,“怎么能这样说,老师我可是一直致力于做一个好老师,和大家平等共处,你们要是有问题的话不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 “你只是害怕报复吧!”有一人忽然说道:“上次你跟邻班的美月老师说,有一个课上犯错被惩罚的女学生发信息求救,骗男老师到情侣旅馆,拍下照片发给了父母,害的教师离职。” 桑谷皱着眉头,意外地道:“美月老师竟然把这种事情告诉了你们?” 学生们生怕他否认,笃定地道:“我们经过走廊时听到的。” 桑谷神色反而变得平静,“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尽管事情被澄清也拯救不了一心救人的教师的名誉,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满口谎言。” 学生们满脸不敢置信,连厮打着佐島和***的都将手松了一些,转头瞪着他。 桑谷合上国学课本,“老师我难道没有尽力准备课案并日夜批改那你们的作业吗?老师我难道没有耐心地听你们每个人的倾述吗?” “或许你们这个年龄还理解不了,或者只理解一部分,我们的地位是完全不平等的,你们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而老师我则有一份关系家庭生计的需要保护的工作。” “上课吵吵闹闹,我温和地责备一句,便一片冷嘲热讽,携带违规品,染发染甲,进行些不正当的交往甚至到了你们这个年纪不该涉及的地步,我让你们抄写反省,便扬言要找人给我好看。” 他擦了擦圆片眼睛,“这些都是老师我亲切地对待你们收获的结果。” 学生们不可思议地直盯着他,不满地道:“就算我们有不对,教导学生正确的行事方式,难道不是你身为老师的职责吗?” “那是你们父母的职责。” 桑谷平静地道:“既然把孩子生了出来,就好好地教导,至于学校,是学知识的地方,就算我说再多遍好的品格,也无法通过日常的身体力行传达给你们。” “为防你们否认我教导育人的能力,又或者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孩子进入的是庆応义塾中等部,远不是古立这种一般中学。” 这下不提学生的反应,窗外偷听的岚斗和沐子都是瞪大了眼睛,忽然理解了国学老师的可怕之处,骂人全以陈述的事实,却比脏话还要让人难受。 一般的成年人或许都经受不住,更别提这些初三学生了。 第两百六十三章 行如白夜 岚斗深呼吸了一下转头看向沐子,脸色沉重,“看来我的想法有错,夏川聡的确不是什么问题学生,这个三年a班就是一团浑水。” 沐子并不意外,“夏川聡可不是笨的层面,而是有智力问题,所以老师您的猜想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岚斗困惑道:“怎么说?” 沐子唔了一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做坏人需要头脑的啊。” 岚斗反驳道:“可起因是暴力冲动的伤人不需要啊。” 沐子偏了偏头,“但至始至终,连诊疗所也没有说夏川聡有精神问题。” 岚斗一下子愣住了,很想问她这种事为什么不早提醒他,或许是故意的。见到沐子眨了眨眼睛,他不由得气呼呼地想到,是啊,自己被无偿征调的学生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好了,这边的信息我已经收录完成。” 沐子满意地点点头,收起垫着木板的记录册,“接下来再待下去也只能听到一些无关的腌臜事情,亦或是见到狗咬狗的局面。” 岚斗跟着她鬼鬼祟祟地直起身,穿过走廊,他这个名侦探竟然到了调查需要跟着自己学生的地步,甚至是对眼前进展摸不着头脑,感觉也要疯了。 他郁闷了一会还是放下面子开口问道:“虽然现在可以确认夏川聡在学校遭到了暴凌,但和治疗所发生的纵火案有什么关系?” 沐子将记录册和手都背在裙后,脚步顿了一下,微仰着起脸眼眸里像是在思考一样,“还差一个关键的线索,我便能理清了,老师。” “或者说我已经想到了几种合理的可能,只差印证的证据。” 问了等于白问。 岚斗不由得在心头腹俳道,不过他有些好奇另外的事,“那个夏川聡的桌子是你突然弄倒的吧?” 沐子猛地一个踉跄,一副茫然的神情回头道:“老师,你在说些什么?” 岚斗眯起眼睛,怀疑的眼神盯向自己的学生,“还有信息,你们真的是以校方的名义发的吗?他们可不是一般地害怕。” 沐子惊慌得目光游离,捂住口猛地咳嗽起来。 岚斗倒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想到桑谷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心中有些难受,拍了拍沐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侦探的确是无所不用,但拿鬼神之事作为凭依的话,还是要多点敬畏。” “虽然鬼神不可怕,不会伤你分毫,但所作所为,自会映进人心。” 沐子感觉此刻的岚斗老师像是实验道德委员会,心虚地认真点头。 他们在教师办公室里和埋首于文件堆的露央沙重逢,露央沙回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打起来了吗?” 岚斗正得意于自己授徒有道,便被一句话打破了苦功,沐子的表情眼见着便兴奋起来,猛地点头。 “那就好,看得我气坏了。” 露央沙面如冰霜,“夏川聡整个五月份,或者是在三年a班的时间里,几乎没有一天没有经受过暴凌,最可气的是,这个桑谷竟然把每次问夏川聡有没有事和其满身伤痕的状态写进了记录里。” “人都满身伤痕了,能没有事吗?自己跌倒能跌成这个样子吗?” 她用手按住起伏的胸口平复了一下呼吸,忽的恶狠狠地看向岚斗道:“沐子,我支持你把这个家伙也举报到教学委员会,说不定他以后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见到沐子满眼星光涌动,一副心动的样子,岚斗吓了个半死,连忙岔开话题道:“有一件让我感到奇怪的事,夏川聡每天满身伤痕的回家,他的父母就什么也没发觉吗?” “如果说教师不称职的话,父母也应该会有所怀疑来到学校理论啊,更别说相继发生了住院一周以及捅伤了同学眼睛之类的恶性事件。” 只是完全违背岚斗的企图,露央沙的脸色更冷了,“不仅没有来,仅有的数次也是班主任桑谷到夏川家家访,按照他的话说,夏川夫妇对夏川聡的表现很冷漠,甚至不许他坐在自己身旁。” 沐子嘟哝道:“这倒是预料之中的事。” 露央沙接着说道:“不过在桑谷说出家长们群情激昂,要求校方将伤人的夏川聡退学时,夏川夫妇却将夏川聡受伤的事情拿出来威胁,可见他们对于儿子受伤的事情并非不知情。” “或许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古立中学能将夏川聡一直“收留”在学校吧。” 岚斗惊愕地抬起头,想法脱口而出,“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夏川聡无论怎样,或许不太聪明,但也是他们的儿子啊,而且他们家境富裕” 露央沙语气生硬,打断他道:“但我们之前全都想错了一件事,夏川聡并不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班主任桑谷在客厅见到了夏川太太抱在膝上的小儿子,叫夏川和輝。” “尽管是夏川聡的家访,夏川夫妇却关于小儿子有多么优秀滔滔不绝,并列举除了和輝所获得的诸多奖项,甚至是学校里前茅的成绩排位。” 岚斗感觉大脑里忽地一团乱麻。 沐子则是呆住了,脸上各种情绪都消失,想到了夏川太太为什么那样年轻,因为全家福上的人并不是年幼的夏川聡,而是夏川和輝。 那自满面向客人的是和辉,是证明夫妇基因并没有问题的珍宝,而夏川聡便是照片中不存在的隐身人,是他们迫不及待想要摆脱的污渍一般的存在。 她忽的感到心很冷,以至于牙关都颤抖了起来,抱紧了双臂。 夏川聡的不幸在于他的智力障碍,夏川聡的幸运也在于智力障碍,因为他分辨不出他人的恶意有多么深重。 不过刺向同学眼睛的那一刻,即便是一个无法认知完整世界的人,恐怕忍受也到了极限。 在这一瞬间,沐子想通了所有的事实,忽地道。 “那本白夜行指的不是爱慕,而是父母的罪责,以及守望者,榎木洋子对于夏川聡那份感情从来都不是恋人之爱。” “不了解完全真相的她误认为是夏川聡在家里经受了虐待,她无法超出自己医师的局限性,无法治愈一直在受到伤害的夏川聡,最终陷入了绝望,于是选择将这一切结束于一场大火。” 第两百六十四章 求助的主角 岚斗闻言怔住,而后喃喃道:“守望者么?” 或许沐子的推论能够印照所有的线索,但他却不愿相信,皱着眉头道:“可是世上岂有夺取他人生命的守望方式!” 沐子有些困惑于老师的反感,质疑道:“即便是活着比死去更痛苦,即便世上再无一个珍视自己的人,也是如此吗?我相信唯一的榎木医师,是想陪伴着他去死的。” 岚斗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种话,只能道:“只要活着的话,总有希望。” 沐子不置可否,事实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当天空灰暗到了一定地步之后,无论事情怎样发展都失去了讨论对错的意义。 露央沙听了一会,心中感到奇怪,问道:“可如果榎木洋子想陪着夏川聡去死,最后为什么要一个人幸存下来?” 沐子想了想,想起尸体脖上的掐痕,“虽然是想同时去死的,但或许是榎木洋子意外先火势一步结束了夏川聡的生命,从死亡之上重新萌生了生的想法。” 当然她并不这么认为,顿了顿又道:“也有可能是悲痛欲绝,无法接受这样的逃避,以及亲手杀死珍视之人的事实,忽然想要回头报复那些使夏川君不幸之人。” 岚斗震惊地瞪大眼睛,他可还没有告诉两名学生榎木洋子逃离了医院,他顿时什么都顾不得,急匆匆地往外面跑去。 “你干什么去,老师?” 从后面传来的喊声并未得到回答,岚斗奔跑如风。 露央沙看着佯装着跟了几步、然后一脸得意停下的沐子,有些无语地道:“现在自由了?如你所愿,我们被抛在了中野区。” 不过沐子目光明亮,似乎是早有打算,拉住她的手,也朝外面跑去。 奔跑途中,露央沙想了想将手里的桑谷的记录抛洒在走廊,庸庸碌碌虽是世人姿态,但老师一词多少仍是成人世界面向孩子的为数不多的光彩。 虽然桑谷最后或许不会受到世俗的惩罚,但也别想再得到任何一个学生的信任,比起灯塔不亮,大家或许更愿意那里没有灯塔。 一个人,亦能更快地学会坚强。 听见沙酱奔跑着发出的舒爽笑声,沐子感觉并不像她会做的事,不过沙酱转即便问道:“你是也想明白如何找到解救沙耶了吗?” “并没有,沙酱,不过我认识到单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沐子脸上写着期待,“我要去寻求帮手!” 露央沙不由得愣了愣,心想什么样的帮手会比第一特殊犯搜查更有用? “所以这就是你找到我的理由,和招待我的方式?” 雅人痞里痞气地仰靠在沙发背上,用嫌弃加鄙夷的眼神瞟了下眼前的猪骨拉面,“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乡下人的诚意。” 沐子脸色通红,怒不可遏地站起瞪着他道:“我找的是雲林院碳,你是自己跟过来的吧,为什么要做出一副你才是贵客的样子啊!” 露央沙的目光从眼前轻佻放荡的青年转到朱钗花服的美丽女子身上,这种绚烂漫目的风采她已经领教过一次,但再看时依然移不开眼睛。 即便那双从袖中展露的粉臂和象牙般的小手正用一次性筷夹起拉面,依然会想到她拿着的是酒杯,让人心醉神迷。 “咻” 雲林院只是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生气以及在挑衅的两个人,裹着浓郁油脂的劲道面条弹动着飞一般地被吸入她的嘴中。 “嘛,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能吃。” 雅人耸了耸肩膀,手举在眉处,对被雲林院吸引过来目光的大叔们抛了一个请勿靠近的手势,然后从筷篓里抽出一次性筷子分开,将对面的碗移至自己的身前。 “这是我的!” 沐子难以想象他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食物拿走了,双手死死捧住碗的两侧回拖,顿时一场有形的角力展开,桌面都因此有些颠婆起来。 尽管店员一脸震惊,但雲林院和露央沙一个吃着面一个抱着双臂都很镇定。 雅人不停地发出嘘声,连连恐吓道:“要洒了,要洒了!汤汁很烫的哦,松手!” 拉面那漂浮着葱花的油面的确摇晃得厉害,但沐子还是第一次遇到会从自己口中夺食的人,眼睛都瞪红了,咬牙切齿地道:“想吃就自己去买啊!!” “最近收入寡淡啊。” 雅人毫无愧色地提议道:“你借我一点?七百円差不多的样子?” 沐子都快被他给气炸了,“这碗拉面就花了我七百円啊,你做梦!” 雅人忽的耸动了下鼻子,吸了一口气,面部抖动着。 沐子怔了怔,脸色逐渐浮现出惊恐和害怕,“你要做什么?不许这样做,给我忍住!” 但是雅人并未听她的话,“阿嚏!” 堪称浮夸的动作,比一般喷嚏多三倍的唾沫星子打进了面汤里。 雅人揉了揉鼻子,有些惊讶地看着放开手,脸色铁青的沐子,“欸?你怎么了?” 他将拉面推过去道:“这么不甘心,给你喝口面汤?” 沐子双拳攥得发白,咬唇道:“不用了。” 雅人立即将碗抱回去就吃起来,“正好,省了。” 见沐子似乎有暴走的迹象,露央沙以防不测地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的注意力从食物转移到救人的事上,“所以沐子,你请出雲林院小姐是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借助她在黑道中的影响力,来迫使歹徒那边放人?” 果然沙耶加在沐子心中多少还是比猪骨拉面重要,沐子瞬间气消,转头过来否定道:“这样的话沙耶加她们就真的和黑道分不开了吧,那可怎么做偶像。” 露央沙不以为意,“黑道偶像不也可以吗?后街女孩不是很火吗?” 沐子对于沙酱举出的例子感到心肌梗塞,她很怀疑沙酱根本没有看过这部动漫,对于沙耶加现在怎么样顿时更担忧了。 她解释自己的想法道:“那些歹徒抓到沙耶加后,肯定用威胁信的方式提出后续的要求。” “这样的话,为了方便,我觉得那些歹徒会把沙耶加关在那个有传真机的办公室里,所以,找到那间办公室,说不定就能找到沙耶加。” 露央沙点点头,“很简单合理的推断,只是要怎么找到?帝都可是有数不清的大楼会社,符合条件的办公室成千上万。” 沐子将手展向雲林院,“噔噔!所以才要用到冰雪聪明的雲林院碳” 在雲林院骄傲地挺起胸膛的时候她又补充道:“的狸猫晴人啊!” 雲林院的神情也逐渐呆滞,她默默地瞟了下雅人,所以说她也不是贵客,只是猫的附属品吗? 雅人注意到雲林院的小动作,差点一口面喷出来,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狸猫?” 露央沙困惑地皱紧眉头,“它能够做到什么?” 沐子摇了摇头道:“不要小瞧狸猫哦,它可是杂食动物,找东西的嗅觉十分灵敏,如果给它闻沙耶加酱的日常用品的话,还有纸上的油墨味道,它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露央沙不了解这些,不过倒是很清楚这家伙很有可能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将一切寄希望于动物的灵异。 但当她看到沐子见到狸猫出现后嘟着脸双眼放光的神情后,又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单纯地想要吸猫。 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天使之所”中。 黑眼圈、憨态可掬的晴人毛发光亮,游走于梁上,见到雲林院回来后沿着柱子飞一般地窜下来,直扑到她伸出的手臂上,并随着银铃般的笑声在她的肩头转动了一圈。 等到其在雲林院的怀中安定,沐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过去,只是满足地摸了一会后,晴人又转过了警惕而又招财一般的笑脸,她顿时缩回手。 露央沙观察这个有着人名的狸猫,若有所思地托着下颌道:“它看起来比一般的狸猫还要狡猾呢,说不还会真的有用。” 沐子在包里翻了一会,取出沙耶加的贴身衣服还有那封威胁信,给晴人嗅了嗅。 晴人将前爪举在胸前,立了起来,仰着头就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似乎是对着她的主人雲林院发号施令起来。 没人能够理解这一人一猫是如何交流,不过雲林院倒是笑吟吟地迈着步,穿行在岔道间,毕竟这是晴人证明自己价值的一刻,可不能敷衍。 不过两个小时就这样过去,好奇的众人都倦怠下来,走得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连沐子脸上都微红,额上渗了汗水,有些懊恼地道:“这是都到了港区吗?为什么是往内深入啊,早知道就坐车了。” 她转头没好气地看着雅人道:“你又跟来做什么?” 雅人虽然脸色惨白,扶着膝盖有一会才重新支棱起来,但依然是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当然是来看你犯蠢,如果狸猫能破获绑架案的话,我倒立进店请你连吃一个月的豚骨拉面都行。” 沐子默不作声,毕竟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发现,或许真的只是她一时的异想天开,就算狸猫嗅觉出众,但帝都里这么多人,或许早就混杂到什么也分辨不清了。 忽的晴人窜出雲林院的怀抱,向箱子口边的垃圾桶冲去。 “晴人!” 雲林院惊呼一声,因为都市里的流浪动物大多都会捡人类的食物残渣吃,她以为晴人是和以前一样,奔着食物去的。 只是它将桶盖掀翻后,在里面翻找一会,用爪子合握起了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沐子好奇地跑上前去,见到垃圾桶内堆满了白花花的废纸,又看了看就在巷子对面的办公的高耸大厦。 在晴人怪异的递爪作揖中,她接过纸团展开,皱巴巴的纸张已经只剩三分之二,上面是一篇残缺的歌词,是《lovedocch》。 第两百六十五章 桶妖怪 沐子用食指揉了一会太阳穴,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忽的她想起来了是在那次失败的演唱会上,沙耶加她们所唱的歌曲。 会在这种地方出现这种东西,没什么关联她是不相信的,而且,纸张的角落还有小桧山事务所的字样,完全是道明了方向。 “是不是感觉碰见大奖了?” 闷沉的声音忽的从垃圾桶中传了出来,吓得众人连滚带跑地退开数步,后背紧贴着墙壁,而晴人也是浑身的毛皆倒竖,叫了一声扑回到雲林院的怀抱。 那纸堆陡然间震颤着凸起一座小山,然后在纸屑四散中冒出一个人头,人头还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丧气忧郁的脸,那双小眼与其说是看向众人,不如说是撇向地面。 “呜哇哇哇!” 沐子战栗不已,吃吃道:“鬼敷灯!” “喂喂喂喂!” 人头的声音无气力地拖得悠长,一副无语的表情,“不要随便把鬼一口、座敷童子和青行灯连在一起,便创造一个新名词啊。” 忽的两只手从纸面下钻出来,撑在垃圾桶两边,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众人又战战兢兢转为呆滞,因为这妖怪实在太像人了,又或者说就是个人。 沐子默默地在“人”的茫然注目下上前,缓慢地伸出手,然后飞快地拍了他脸颊一下,然后躲出五米之外。 “你这混蛋。” 修眼皮不由得跳了跳,抖擞着身上的纸屑,“要是我是真的妖怪的话,刚才你这下就已经死定了。” 众人终于意识到他的确是个人类男子,沐子当即气呼呼地道:“不是妖怪的话,你窝在垃圾桶里干什么?” “这点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吗?” 修倒不像是对沐子的那下耿耿于怀,而是其他的事,他郁闷地瞥了一眼狸猫,“当然是等待那栋大楼里倒垃圾的人来,然后将之打晕换上他的衣服。” “这样混入楼中救人,不就可以避免和黑道危险的争锋,完成委托轻而易举。” “喔!”雲林院一捶掌心,脸上全是赞叹地道:“好计划。” 不一点都不好吧 沐子默默想到,藏进垃圾桶里了,怎么发现有人来,要是跳出来后,发现施暴的距离不够怎么办,有这个功夫,在一边打闷棍不好吗? 而且,万一对面来的是四个人加一只狸猫呢,譬如他们。 修显然早已认识到了自己计划的破绽,不过得到雲林院的鼓励,一张脸竟然没有多少脸红,反而是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两人惺惺相惜。 露央沙有些诧异,她看清了修的脸,吃惊道:“你不是那个” “没错。” 修叉开三指甩了甩头发道,“我便是宇宙玄黄的感应者,痴情男女的救赎之星,深藏于都市的优雅麗人,sm-cedric!大家不用含蓄,可以开始鼓掌了。” 没有人鼓掌。 沐子一下子捂住口,脸色浮现出难受,由于难以言喻而又致命的气息过于严重,以致于她产生了呕吐的冲动。 露央沙无奈地拍着她的后背道:“你应该见过面的啊,这家伙。在梦乡的时候,直人旁边的保镖,以及直人和那个女孩私奔,也是他伸出援手才得以成功。” “虽然如此” 沐子还是没能忍住吐了出来,只是由于拉面被雅人抢走,她无物可吐,最后只能抹了抹嘴角一脸虚脱地道:“但我想我大概对这种类型过敏,沙酱。” 露央沙忽的想到拓也,又看了看雅人,以及修,好像的确他们是有某种共同的特质。 她盯着修敏锐地道:“直哉先生最后还是找你求助了吗?” 修点了点头,毕竟眼前的大小姐就和直人那种太子爷一样,既是他的摇钱树也是得罪不起的人物,“既然你们也找到了这里来,委托的报酬可以平分,只要大家精诚合作。” 沐子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很遗憾她没有见过修一架摩托扬尘的飒爽场面,反倒是对于受伤的直人倒在他的怀中,他低下头一脸深情的画面记忆犹新。 她顿时再度捂住了口。 雲林院抚摸着安抚晴人,向修有些好奇地道:“那么,sm-cedric,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修脸颊抽了抽,漫不经心地说道:“和你们一样,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轻松手段。” 露央沙看着他,敢肯定这句话绝对是谎言,因为他顶着浓重而颓蔽的黑眼圈,也没见到那如影随形的托雷摩托。 修跨出垃圾桶,稍微提起了一些精神道:“不过虽然天佑组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暴力团,但是却在眼前你们所看见的四十一层摩天大厦中,而这摩天大厦是二木会商团的产业。” “而大厦的安保队伍,既庞大还谨慎,不由自主地便想让人问候父母。” 注意到修恼火地攥起了拳头,露央沙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这是让你这样的野狗无从可啃、一身功夫也无法施展的地方吧。” 见他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她继续道:“顺便一提,野狗的说法是岚斗教授,也就是警视厅顾问对你的评价,如有不满还请寻觅本人。” 沐子有些心疼岚斗老师,果然把沙酱随叫随扔会蒙受无妄之灾,或许哪一天蓦然回首时,会发现仇敌满地。 修郁闷地沉默了一会,“你想怎么样?”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露央沙毫不动容地道:“直哉先生给你的酬金我们平分的话有些太过分了,毕竟我们这里可是有四个人。” 雲林院顿时将晴人高高举了起来。 于是露央沙补充道:“还有一只狸猫。” 雅人没想到逛街都有钱拿,再加上手头拮据,立马附和着“是啊”、“是啊”。 修捂住腮帮,一时间感到有些牙疼,说起来这段时间被莫名势力疯狂打压,他此刻已经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竟然还要被这群直人的不良朋友趁火打劫,简直可以说是一单不慎足以令人潸然泪下。 露央沙做出六的手势。 修顿时心也疼了起来,“四六开,这么过分?” 露央沙摇了摇头。 修震惊道:“不会是三七吧,我可是先来的,黑到家了啊!” 露央沙再度摇了摇头。 修悲愤到都快跪了,“二八?要不要这样,大佬,可是我接的委托啊!你们怎么不去抢?” 露央沙哼了一声展露笑容,“就抢你,一式六份,大家一人一份,你有意见的话大可以单干啊!” “六六分之一。” 这下竟然连二都不到,砰通一声,修翻着白眼直直地重新倒回了垃圾桶里。 第两百六十六章 修的悲惨人生 眼前的弥富大厦简直让人生畏,近乎要将头仰至脖子酸痛才能捉到顶端,通体似乎用的是采光材料,因此在日光之下也是通透无比,闪闪发亮。 不过更加通透的是大楼的保安组,竟然是清一色强壮的黑人男子。 他们穿着黑西服黑领带黑皮鞋,又戴着墨镜,唯一的一抹白色就是领口处露出的衬衫了。 楼前楼后、停车场的进出口等等,可见之处的所有要道都能看见这些身影,一个个****站着,结实的双手合在皮带处的位置,耳边还挂着微型通讯器。 尽管在日本保镖不被允许配枪,但法律似乎很难管辖到这些美籍人,至少沐子注意到了衣服的鼓起,那下面绝对藏了枪类武器。 “唔” 听到他们都发出了不明的声音,修终于感到心情舒畅了一些,摊开手道:“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意思了吧?” 他随即忿忿道:“简直就是天人组织!什么摩天大厦什么的,巧克力保安团什么的,出现在江户真的很违和好不好!这里应该有的是邻家小店,以及随手可进的住房,使用防盗收银机就已经很罪恶了。” 银魂里的天人吗?姑且不论cedric的想法是否纯良,眼前一幕的确会让人产生奇特观感。 沐子目光跟随着那接连不断地驶进大厦前转盘的轿车,即便是没有到每月的第二个木曜日,这里仍旧是车水马龙,她嘟哝道:“cedric什么先生,江户时代都已经结束一百五十年了,你就不要梦回曾经了好不好。” 修有些不满地强调,“不是cedric什么,是sm-cedric!” “怎样都好。”雅人随意地打断着,将喝了一半的易拉罐又随手扔在了路边,“我还是对钱的事更感兴趣,credic桑你之前应该试图进去过吧。” 修闷声吸了一口气,“很好。” 他决定不再和这群无礼强盗纠结称谓,而是道:“我给你们展示一下一般都可以混进大楼的办法,然后我们再看看怎么做。” 沐子好奇地盯着修,见他理了理衣装,向五十米外的大厦门口走去,只是无论他装的怎样理所当然,两个黑人依然将他给拦住了。 这下应该是重要操作了吧,众人都提起精神看着。 修试图若无其事地从旁绕过,但保安步伐紧跟,于是他脸在对方坚定的胸膛上撞得一响,耳边是黑人粗沉的声音,“passport!” 修一副茫然表情,手拢在耳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what?” 一般这样子重复几遍,对方就会因语言不通而失去耐心,让他进去。但黑人似乎并不会读空气和周围人的目光,五次三番之后,这两个名字牌上写着约翰和强斯的家伙依然居高临下地道:“passport!” 见对方油盐不进,修顿时便准备强闯,一脸趾高气扬地道:“i,すごい,big-shot,わかる?uand?” 众人正好奇地看着cedric对外国人坑蒙拐骗,然后就见到这个自称的大物被抓住手臂架得双脚离地,一路奔赴巷落,然后在“砰”的一声后拥抱进了垃圾桶里。 纸片飞舞之中,场面极度安静。 露央沙若有所思地道:“现在事情,一切的事情,倒都很明了了。” 等到修灰头土脸、无颜抬头地从倾倒的垃圾桶里爬出时,真的如类一条土狗,可怜到了不太喜欢它的沐子也心生怜悯。 她叹息着道:“你还是跟在我们身后吧,loser先生,我相信我们要是完成委托的话,你再帮别人找到几条小猫小狗,至少这个月的生活费应该是可以解决了。” 修感觉身上的重力加倍,刚抬起的身体又沉了下去。 露央沙却在这时无情补刀,“比起找小猫小狗,还不如给自己找户领养的人家更为可靠,只需要看看院子,趴在地上有人路过时吠上两声。” “这种简单的工作的话,你还是” 她顿了顿撇过去迟疑的眼神,“大概是可以胜任的吧?” 修攥着拳头,惨白的脸贴着地面,而翘臀高高抬起,这个坚强的男人终于经受不住生活风霜的打击,无言的泪水流落出来,在地上积聚成洼。 他很想大喊一声,他以前可是东京数一数二的侦探! 但此时恐怕只会收获嘲笑。 “我还是相信你的哦,sm-cedric桑。” 忽的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修怔怔地抬起脸,看着蹲在身前、光芒闪耀的雲林院,犹如看见了白羽展开的天使,特别是有周围一群恶鬼的衬托。 雲林院甜甜地笑着道:“我们店里还缺人哦,要是是sm-cedric桑的话,大家一定会欢迎你的。” 雅人吃惊了一下,震惊得瞳孔颤动,“是的橘姐倒是正准备扩大业务” “橘姐?听起来像是个美人呢。” 修抹了一下鼻尖,爬起来得意地瞟了眼偏开脸去的沐子和露央沙,感动而又心动地道:“兼职的话,我考虑一下。” 雲林院眼冒星光,顿时都将晴人扔掉,合握住他的手紧贴上去,“而且很轻松,时薪很高的哦!” 修感受着肘弯传来的柔软,还有扑鼻而来的香气,整张脸似乎都沉浸在了幸福的粉红色里,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道:“是吗?是吗?哈哈哈哈” “决定好了就在这张合约上签字怎么样?” “三千円的时薪,这么高?哈哈,好的,只是品酒的话,我完全不懂酒啊。” “只要能喝就行了哦,sm-cedric先生。” “那我绝对擅长。” 修再度竖起了大拇指,笑得都快飘到了云际中去,而一边的雲林院则是眨了眨眼睛,将合约的纸张折好收入了衣襟之中。 沐子见证了这一切,感觉脊背发凉,自己当时的坚定真是太令自己钦佩了。毕竟美人和狸出现在一起,不小心的话肯定会连方向都找不到的啊。 修实在是太丧了,即便解决了兼职的问题,转即又陷入了苦恼,“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进去。” 他偷瞥向露央沙道:“要是有一份搜查令的话” 露央沙很是干脆地否决道:“搜查令不是两手空空就可以申请的,更别提是对这座弥富大厦的搜查令,几乎没有发下来的可能。” 修愤恨地小声嘟哝了一句,“官商勾结!” 露央沙倒是不以为意,反正骂的不是她。 “进去的话真的很难吗?”雲林院有些困惑,“会不是sm-cedric桑你的语气太粗暴了?” 说着她便朝大厦走去,修连忙跑上前一路拦着,“别去,你也会被扔进垃圾桶的。” “但从来没有人拦过我啊。”雲林院疑惑地补充道:“无论是到哪里。” 说着她便带着沐子一行人走向大厦门口,黑人保安们照例问了一句“passport”,而雲林院则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们上下打量了雲林院一下,又互视一眼,用大拇指往里面指了指让开了道路。 修瞪大眼睛,下巴都快震惊地掉在地上,随即不能理解地大叫,“凭什么!凭什么?” 他明明过去了,还是感觉尊严受到侮辱地回头,颤抖的手呈爪状完美地表达了他抓狂的心情,随即他又踮起脚握起双拳忿忿挥拳道:“你们这群黑人不是喜欢胸大臀大的白人女性吗?岛国女人也能让你们见色忘义?” “你们真就是下身生物是吧,就因为我不是女人是吧,给我完完全全地遵守职责啊!” 强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将黑领带翻了个面,只见上面竟然有远坂凛的贴图,随即用纯正的日语骂道:“你这种马鹿即便是变性也是母恐龙啊,白痴。” “卧槽。” 修被五雷轰顶,他认认真真地审视了他们上下,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混蛋他的是本地货吧,fucyou!” 骂着他还愤怒地刷起袖子,比出了两个中指,“fucyou!” 顿时约翰和强斯的脸上漆黑如夜,在修还在叫骂的时候,“砰”地一拳打在了修的脸上,使得他步伐踉跄了一下,脸颊红肿,但竟没有倒地。 更意外的是,修恼怒地还手,堪称是闪电般的速度,约翰和强斯的鼻子上各挨了一圈,两行鼻血顿时就彪了出来。 他们恼火地抹了抹鼻子,看了眼手上的血,如同老牛般嗯了一声,随即活动着手臂肩膀关节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而修也是跳动着步伐,摆出了自由搏击的架势。 沐子推着雲林院的后背飞快地跑着,雲林院还踩着木屐啊啊地回望,“sm-cedric桑呢?我们不管他了吗?” 沐子想也不想就回答道:“cedric先生能照顾好自己的。” 露央沙感觉这句话似曾相识。 只听见一通乱糟糟的脚步声,一队队的保安都朝这边汇聚而来,雲林院也只能在心里祈祷,不过这次sm-cedric桑大概不是被扔进垃圾桶这么简单了。 和外面的吵闹不同,大厦内极为安静,纤尘不染的光洁地面映着一处处的水晶灯,其他圆形的光点就像是点缀,大厅侧处的沙发上有人在轻声交谈,有人在喝茶。 很难想象黑道的事务所会位于这样一座体面的办公楼内,沐子向前台询问了一下,得知小桧山事务所还位于较高的三十七层。 一行人走进电梯,由一名穿着整齐的电梯员按亮37的按钮后,由于漫长的升空时间,众人逐渐地紧张了起来。 露央沙意识到什么,看向沐子,“为什么我们就这样径直地上来了,就算找到了沙耶加,我们几个怎么把她救出来。” 雅人愣了愣,“你们说的黑道绑架的事情,真的是真的吗?” 【作者题外话】:莫名的审核不过,卡着时间点,好气,好歹先过再审啊 第两百六十七章 一个字,公平 雲林院则是瞪大眼睛惊慌道:“你们没有后续的计划的吗,现在回头是不是迟了一点。” “没关系,这里可是剑道赛冠军团队赛的主将哦。” 沐子拍了拍胸口,“我很能打的,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直哉先生不是说过吗,天佑组只是一个很小的暴力团,三五个蟊贼完全不在话下,你们只需要在旁边压阵助威就好了。” 众人舒了一口气,露央沙惊异地瞥了沐子一眼,竟如此有安全感,果然朋友遇到危险时,那个只会叫着分东西逃跑的沐子便不见了吗。 他们的交谈并不算小声,就算小声,密闭的电梯间也不可能听不见,电梯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们一会。 叮的一声到达楼层后,他起身拉开复古的欧式栅栏门,并在他们冲出去后,迅速地合上门,点亮了1层的按钮。 入眼是古色的木质地板,上面干净利落没有多少杂物,左侧是书架,以及一圈沙发和藏青色的地毯,而右侧落地的长窗,被天空染为一片蓝色,可以发觉光线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明亮。 不过最惹人注意的是窗前有一个背对着众人的单人沙发,只露出了一截手肘和后脑勺,看那短发应该是个男人。 听到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而是用有些磁性的烟嗓道:“奥島,你知道每当我坐在这里都会想些什么吗?” 他猛地回头吼道:“他妈的叫你去买个烟,在这里能清清楚楚看见你在偷懒啊喂!” 沐子被吓了一跳,双眸和男人怔住的双眼对上。 不过也并没有很久,他的目光很自然地就分滑到了露央沙和雲林院的身上,最终齐聚于雲林院一人,不愧是男人本性,虽然沐子觉得有被冒犯到。 但她依然很高兴,左右四顾了一下,搓了搓拳头笑道:“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男人看了一眼她的动作,又确定她没有带枪械后,也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道:“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当然知道!” 沐子恶狠狠地指着他道:“沙耶加就是被你绑走的吧!” 她旁边的几人见只有一个人,也是胆气很足,喝道:“竟然敢绑架未成年少女,你这混蛋胆子很大嘛!想好了后果没有?” 男人“咦”了一声,有些意外,“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来的还是几个年轻人,锦屋会再怎样,也不会这么青黄不接才对。” 雅人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误会,毕竟这是道上的规矩,“她们都不是黑道,我是混迹新宿街头的,也不是什么人物。” 男人脸上浮现出惊异的神情,说法和警察一般无二,“普通民众?” 沐子一把将插话的雅人推到一边,“废话少说,把人交出来,不然” “不然?” 男人看着沐子赤手空拳地冲了过来,乐呵呵地笑道:“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就别掺和” “砰!” 他话音未落,一记腿鞭便甩在他的的脸上,顿时抽得变形,然后是托马斯回旋,带着气劲翻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了地面之上,连沙发都倒了几圈。 雅人双目瞪得如同灯笼一般大而圆,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液,对于自己过往的大胆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露央沙和雲林院的表情亦是差不多震惊,毕竟她们也没见过沐子全力打人,但是刚才那下,看着都能感觉到很痛。 男人趴在地毯上,手指颤抖着,他几次想要爬起来都使不上力气,脑海中一片耳鸣晕眩,口水混杂着血从歪掉的嘴角里流出来。 “老大!” 忽的一片惊呼声响起来,伴随着一个个人影如树般立起,原来书架那边的一圈沙发上不是没人,而是没当回事,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被称为东区三虎的老大会被一个根本没见过的柔弱女孩一脚ko。 他们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身处游戏机里面,而那家伙是《街头霸王》的春丽了,就算是春丽也不能一招秒掉别人血条啊,除非他娘的是中國那个成龙所扮演的春丽。 “混蛋!” “为老大报仇!” “谁为老大报了仇就是下代目!” 高越康平不由得在地上颤抖着又吐了一口血,他还没死呢! 一群面目凶神恶煞的黑帮弹着卷舌吼着问候下体一类的脏话就冲了过来,刚才还觉得形式一片大好的雅人三人吓得一脸惨白。 他们瑟瑟发抖地贴着墙壁,左右看了看,但这种大厦除了电梯根本没有退路,一向镇定的露央沙也不由得忿忿道:“突然这么多人!开玩笑的吧!” 沐子虽然吃了一惊,但并没有多少慌张,她取下墙上的武士刀,横着拔出随手挥了挥,几乎看不清的刀影划出了破空般的声音。 “滋” 一片急刹车的声音,有大汉还蹲在桌子上踩着盒饭,有的则是后仰着身子,但普遍黑帮脸上都有些惊恐,“喂喂喂!我看这家伙怎么那么眼熟啊?” “这家伙是那个五百川沐子,那个剑道选手啊!剑道八段的老师,被认为是六段的实力,连护具都劈碎过我靠,砍我们或许不费事,一刀一个,属于是专业对口啊” “他娘的混蛋又是警察们吗?让不让人活了!” 沐子挑了挑眉,持上刀的她气势都变了许多,一步步前进道:“过来,我是守法公民,下手有分寸的。” 黑帮们拼命摇头退着,有的从桌上跌了下去还滚了一个圈,“你有分寸,刀不一定有分寸啊!” “对啊,刀剑无眼,要是伤到什么花花草草了怎么办。” 沐子不由得眉头微皱,忽的发现了名气的坏处,要是这群黑帮自认打不过,从哪里掏出一把枪来,她可就要成为时代的殉葬品了。 她决定给他们鼓鼓气,喝道:“过来!!” 结果却是不少人被吓得腿一软,又滚了一圈,爬在地上嘴里仍是骂骂咧咧地道:“傻逼才过去。” 忽的有一个舍弟头之类的人物喊道:“我们赤手空拳,你拿个一米多长的大砍刀,这公平吗?” 一众若弟顿时直起背来,抖擞了下肩膀,附和道:“对啊,不公平!” 公平 沐子神色复杂,黑道竟然要她讲公平,而且墙上的这柄又不是野太刀,而是小太刀,是装饰用还是砍人用还要试试才知道。 “可我是修习剑道的啊。” 沐子苦恼道:“那我用刀鞘总可以了吧。” 顿时众黑道脸上大喜,伸出手指点道:“就这个,刀鞘好!” 他们见沐子真的把刀身放回了墙上,只握着刀鞘,嘿嘿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弹簧刀,玩了几下握在手中道:“既然你用了刀鞘,那我们用这个不过分吧。” 尽管雅人已经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并痛骂这群黑道无耻,但沐子愣了愣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两百六十八章 什么家伙 沐子轻声道了一声,“はじめ。” 她将刀鞘收于左侧,快步朝他们扑去,一时间身形如风,裙袖翻滚,但竟然听不到什么脚步声。 这种迅疾扑来的气场令黑帮众人感觉到不对,不过自己等人可是比这少女壮上何止一圈,高出几个头,还拿着弹簧刀,人数众多。 黑帮们把所有环境因素都思考了一遍,心中怎么也想不到别的答案,这波,优势在我。 当即他们拥做一团,骂着脏话嘶吼着就冲了上去。 潮水撞上礁石之际,寒光刹那绽放,黑帮们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狠狠地抽中了脸颊。 伴随着“啪!”、“啪!”、“啪!”的堪称是接连不断的声响,前面的翻滚着绊倒后面的同伴,一时间似乎每个人都左右摇曳,无处下脚,极为混乱。 桌子被掀翻,同样在半空中飞舞的还有断裂的牙齿以及一道道鲜血,终于踩过同伴的黑道们憋着一头气和狠劲,盯着沐子握着弹簧刀三番五次横扫前刺,但竟然都只是划破衣服,没能伤到身体。 这家伙简直灵活得过分,而且时而后退,根本无法将她围住,反而是围着她的同伴一直在倒下,让人火气更大。 不过黑道毕竟人数众多,一人趁其不备从旁窜出,挥到了沐子腰间。 衣衫处顷刻被染得一片通红,但她的动作不仅没有迟疑停顿,反而是那双眸子转过来一瞬,偷袭者的肘弯一瞬便痛得失去了知觉,然后是一道模糊的白影扫起,下巴震颤着其直冲天空。 见到这家伙就像是夏日祭的礼花一般,抛洒,然后坠落,地上还有其大叫时咬断的半截跃动的舌头,其他想要偷袭的家伙都不由得打消了念头。 沐子瞥了想把她往角落赶的黑道众人一眼,一脚将身旁的书架踢翻,顿时一通书册都落了下去,顿时被砸到的人愤怒地叫骂起来。 她踩上沙发,一个翻滚躲过后续的追击,顿时沙发的表皮被扎个通透,一片棉花海绵之类的东西都飞了出来,顿时就有人不敢置信地扯着一团乱物吼道。 “大哥!这沙发他吗的不是真皮的,里面也不是高档羽绒,我们被骗了。” “快给大哥的专座也试试看!” 于是他们蜂拥而上,将那窗边的专座也刺了个遍,顿时更加怒不可遏地道:“当初采办是哪个混蛋推荐的自己的亲戚?” 高越康平顿时气得想要吐血,不仅知道了自己被骗的事,还损失了大小两个沙发。 见到沐子在跑动过程中将木台连同花瓶都撞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可是伊万里烧,老古董了,又看到几个小弟被砍得撞到墙上,使得画幅落下,名家的大和绘被踩烂。 “啊” 他凸着眼睛,喉咙里滚动着意义难明的喊音,最后索性仰躺在地上,准备眼不见为净。但听着那乒乓的声响,却也是一种折磨。 “有本事你别跑!” 但当他们喊出声的时候,沐子却突然停住脚步,刀光如月轮般挥去,但或许这是铅华,只听见一声脆响,追的急的那个家伙腹部如被陡然折断,“啪”地倒翻印在地上, 沐子环顾着清点着人数,倒了六个,还剩八个,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其实同时面对五个就是她的极限了,当然前提是那五个不要命的话。 第一波的黑帮们喘着气,实际上已经有些被打懵了,尽管没有刀刃,但刀装是铜制,砍到身上也肉痛无比,再加上这家伙见了鬼一般的怪力,现在还没见到挨了一下后一时半晌能起来的。 还有的硬汉挣扎着起来,结果吐了口血后直挺挺地真趴了,一些老油条都开始后退,毕竟黑帮可不存在什么工伤医疗。 不过还有些没交过手的没意识到这些,叼着烟从“前辈”身上“踏踏踏”地踩过,斜着眼神横着脸肉宛若斗殴之神,依然在撵着沐子跑,丝毫没顾忌这是自己的事务所,所经之处更是惨烈,不知道从哪里还扑起了灰尘。 雲林院一直乖巧地蹲在角落,薅着毛发倒竖的晴人,捂住它的口,尽量降低自己的注意力。 而雅人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捧来一束花,决心把自己伪装成路边的草丛。 这是忽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色兮兮地聊着路边女人身材如何如何的奥島等人笑声陡然停住,转过头,烟都从嘴里掉落,怔怔地看着一片狼藉的事务所。 他们第一反应是警察,手忙脚乱地掏枪,但出门只带了零钱没带枪,于是凝神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当他们随手拿了家伙准备朝着那些壮汉冲去时,才看清了同伴的脸,顿时更糊涂了,又看向那个逃跑的女人,顿时同班们脸上的狞笑就变成了可耻的淫笑,抓着武器就变成了探向臀的双手。 “至于在事务所里也这么做吗?这让世人怎么看我们黑道。” 奥島身边的舍弟一脸恶心,往地上吐了口唾液道:“真是道德沦丧!” 奥島无不同意地点点头,不过随即他看到了倒地的高越康平,那张脸一边脸颊红肿得老高,把眼睛都挤得只剩一条缝,都快让人认不出了。 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将给大哥买的烟抽了一半放到自己上衣口袋,挤出一脸悲痛的表情,先行冲过去将高越康平扶起。 “怎么回事?他们终于反了你吗,大哥!这可是弥富大楼啊,虽然你不经打,但可是上面有人的啊,无法无天了都,叫保安吧!” 高越康平差点没被这逆子给气死,而且他可是黑道,被人找上门还叫保安,他康平还有脸在道上待吗,他看向沐子的方向,艰难地举起手指,断断续续地吐血道:“攮攮她!让她赔赔” “放心吧,大哥!我完全懂了,大哥!我这就让她给你陪睡!” 奥島顿时便把大哥扔得在地上一哼,自己则是脱光上衣,露出一具精壮的、线条分明的肉身。 没错,东区三虎,实际上指的是在名声响亮的老大、他以及二哥。 虽然经营的事只有大哥懂,但打架这块他们小桧山事务所在港区还没怵过谁。大哥倒了更好,大家士气大增。 “沐子,小心后面!” 露央沙惊呼的时候,沐子已经听见了身后的风声,前倾了下身子躲过了奥島向前的一抱,她后瞥着发现竟然只有一个人,顿时一踏地面,身形翻飞数圈,双腿剪住奥島的头。 在众人仰头吃惊地注视下,下一刻奥島的脸便被直接按到地上,“砰”一声木质地板都裂开。 露央沙顿时怔怔地捂住嘴。 更加吃惊的则是黑道众人,难以置信地大叫道:“这家伙是什么鬼啊!究竟是什么玩意啊这是!” “他吗的不是玩剑的吗?这腿能夹烂西瓜了吧!” 但他们的荤段子并无法改变奥島哥也被ko的事实。 二度出现的电梯员愣住看住里面的场景。 和他预想的有些不大一样,世界可真是不过他坐在椅上,再度疯狂按起了1的按钮,额上往下流着成条的冷汗,怎样都好,让他把今天的班上完。 而他离去的时候,那批拿着烟和零食愣住的黑道也大叫着“奥島哥”冲向沐子,和原先待在事务所里的对她进行了前后夹击。 电梯“叮”的一声再度下落,伴随着低低的轰鸣声。 沐子回瞥一眼,微仰起头,狠狠一脚踩在奥島想要抬起的脸上,并一震摆开他抓住脚踝的手,提刀喝道:“风林火山!” 她陡然间转身朝那些电梯客扑去的脚步声如急促雷鸣,不闪不避,直线如电,刀鞘也愈发沉握。 而那些黑道看着她自己朝这边冲来,都大喜地扔掉手里的白色超市袋,揉着拳头想要抢个头功,只有谨慎的两个从怀里取出小刀一抖展开。 “我的,哈哈,是我的!” 一马当先的第一个人伸手还没抓到眼前便一黑,“砰”的闷声以及颅骨都要开裂的痛感中,他被刀势带地双脚离地了一段,仰倒在地上。 而身形彻底交错,神出鬼没替代他接近同伴的是沐子。 她那双眸子此刻冷冽而专注,黑道们扑了一通空气后,才头渗冷汗缓缓低头,看到的竟然是微蹲的身影,而刀鞘已然扫到腿弯,一人顿时失去平衡凌空。 其他的黑道看着借着踏劲起身、紧盯着自己的沐子,惊慌地匆匆后退,但是在骤然射出,填满视野的一刀后,伴随着喉结碎掉的声音,一个身高一米八有余的壮汉痛苦地捂着喉咙,和之前的家伙一起倒地。 一时间从狭小电梯出来的集聚人堆被冲散,最后剩下的两个家伙已经是一改前扑的势头,一脸惊恐地向后逃窜,回头的神情仿佛是穿越到了战国时代。 但沐子的身形却比他们更快,重如千钧起的刀影落在他们的后背,他们顿时惨叫着在地上扑了几圈。 她身形瘦弱,挺直如竹,晃动了一下有些黏在额头的短发,漫步过去,举刀狠狠补下在倒地数人的脑后。 “砰!”、“砰!”数声的重量,让人想起了砍西瓜的场面,毛骨悚然。 此刻沐子才驻足,唇间呼出一口长长的雾气,而又睁开眼回眸,她已经再度调整好了呼吸。 第两百六十九章 宣告 那些接应着电梯客前后夹击的家伙这时才重新冲到她的面前,见状吓得面无人色地踉跄跌到地上,手脚如同章鱼一般,连扑带滚地又往回爬。 虽然他们的人数和体力都占据优势,但是胆量估计已经被吓破了,表情扭曲纷呈。 “怎么会有你这种家伙!别顶着个女人的皮囊啊!” “不要过来!我叫你不要过来!” “你究竟是谁的人!我们天佑组不是好惹的!” 收拾他们过于简单,沐子喝着“胴里亚!胴里亚!面里亚”,三刀一个,不过数分钟的时间,狼藉如同经历了打砸一般的小桧山事务所便是一地七零八落的黑帮和血迹。 而其间除了高越康平和奥島甚至连一个呻吟的都没有,就像是坟场。 沐子留着高越康平当然是为了问沙耶加的下落,她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喝问道:“沙耶加在哪里?” 高越康平咳了一口血,满脸是泪,他手指颤抖地朝着书架边的门指道:“就就在那个房间,我我们没有”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又被一掷在地上摔得一哼,顿时痛得抱住头蜷缩起来,满心生无可恋。 完了!从今日起,他们天佑组无论如何都是完了! 沐子舒了一口气,那紧绷着的表情松了松,显露出些许笑容,朝门那边跑去。 露央沙等人也跟上,而雅人见高越康平以及奥島还茫然地睁着眼睛,实在有些不放心,他从桌上拾了一个烟灰缸,路过时悄悄就拍了过去。 雲林院顿时不敢置信地蒙住晴人的眼睛,又同情地看了黑道大哥和二哥一眼。 不过接近门的时候,沐子的心情反而变得有些忐忑,手在门把手上犹豫着,生怕开门害怕看见什么不好的场面,毕竟沙耶加已经被这群黑帮绑架了有一段时间。 露央沙注意到沐子的脸色,想到那天晚上的血迹,也放慢了脚步。 门被无声地打开。 眼前的情景让众人怔住,心情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只见室内有着不少的摄影设备,沙耶加坐在床上,身边还有一个男子,沐子感觉血液一下子全部涌上了大脑,面目都愤怒到完全通红起来。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阵风似的沐子抓起来步步紧推,用刀鞘压着喉咙抵在了墙上。众人默然无言,没有一个人对沐子劝阻。 “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百死都弥补不了你的罪过!你怎么敢对未成年的女孩做这种事!这种手段太卑鄙了吧!” 沙耶加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就像是在发呆。 而男子凸着眼睛挣扎着,面色逐渐涨成了猪肝般的颜色,露央沙和雲林院感觉事情的发展开始有些不妙,都上前拉住了沐子的手臂,但她那柔弱的手臂此刻就像钢铁一般,拉不太动。 雅人心底唏嘘着,从小生活在歌舞伎町的他倒是对于这种事情习以为常,没有那么敏感。 不过当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沙耶加,不由得愣住,出声道:“那个,我说,别这么冲动啊” 他走过去,伸出双手将她头上的耳机给摘了下来,里面还播放着音乐,“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沐子眼里都泛起了泪光,手上依然是青筋毕露,“雅人你果然是混蛋,为这种人渣开脱!” “我固然是混蛋,但这和我是不是混蛋没有关系吧。” 雅人坦然地指着沙耶加道:“这家伙很明显还是处女啊。” 有些困惑,抬头观察现状的沙耶加愣了愣。 “啪!” 雅人头一偏,脸颊上多出了一个红掌印。 沐子也愣住,她虽然还没把双脚离地的男子放下,但手上的力道已经轻了一些,回头不信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雅人不敢置信地捂住脸,盯着沙耶加,不过听到沐子的问题他转即又得意忘形地笑道:“这种事情不是一看就明白吗,这家伙的腿闭得” “啪!” 雅人的头朝另一个方向偏去,这下脸颊左右红彤彤的都很齐整了,他顿时怒不可遏地伸手朝沙耶加抓去,“喂,你这女人!老子好心到这里来” 不过转即沐子便因为关切冲了过来,雅人咬着牙勉强挤出笑容,整整衣领走向一边道:“老子大人大量,这次就原谅你好了。” 沐子打量了一会眼前黑长直的、眼睛如同小鹿一般文静的沙耶加酱,雅人坏事做尽,鉴定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她顿时感觉沉重的心情一轻,哇哇地哭着抱住了她。 “沙耶加酱,大家都好担心你!” 雲林院忍了一会,也不由得感动地更咽起来,眼泪成串地落到怀中的晴人身上。 见到连狸猫以及露央沙都是一副动容的样子,雅人感觉自己不哭显得有些丧尽天良,但他除了受惊以外,真没有一丝想哭的欲望。 他现在看着沙耶加,气愤也轻了些,毕竟这家伙相当于钞票,谁会看钞票不顺眼呢? 沙耶加解释道:“是我不对,让大家担心了,不过这些人也没有对我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想我退出加入到樱团来,但我没有答应。” 注意到他们对于陌生男子始终很纠结,她指道:“这个人是mv制作的摄影师。” 滑落到地面的男子重获新生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咳嗽着猛地点头。 沙耶加补充道:“不过一直缠着我拍写真集,很烦人。” 男子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摇头,脸色变得惨白,然后被急速飞来的刀鞘补了最后一下。 露央沙感觉沙耶加并没有多少惊慌,得救后也就算不上多少惊喜,其心理似乎也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至于那天晚上的血迹,结合额上的创可贴来看,应该是被绑架推进车中时磕到的。 沙耶加说完这一切后,转首很是盯了一会沐子,“来的竟然是结衣你吗?” “欸?” 沐子怔怔地抬起稀里哗啦的脸,感觉自己好像莫名被嫌弃了,而且沙耶加酱也没有用姐姐或者桑酱之类的称谓。 但她还是报了一丝希望,将困惑写在脸上偏了偏头,等待着补上。 只是沙耶加郁闷地沉默了一会,却说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沐子忽地意识到什么,摆着手惊慌道:“我只是想救你啊,我真的什么也没想哦。” 沙耶加将耳机戴上一半,“那下次还是请你先想一想吧。” “欸?” 沐子感觉大脑里变成一片混沌,不过在沙耶加完全将耳机戴上的时候,却忽然抬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是我的初吻,还清你的人情可以吗?” 就在沐子的脸庞变得完全通红之际,沙耶加的樱唇又上移靠近了她的耳边,轻声道:“但是结衣姐,直哉桑是属于我的,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我绝不会放手。” 第两百七十章 永不停歇的叮声 这种情形会收到这种话,是沐子决计没有想到的。 她额前的短发似乎都要因不可思议飘扬了起来,脑海亦如同触电了一般一片空白。 等到她缓过来时,沙酱已经犹如刑警一般脱下不知是谁的外套披在了沙耶加的身上,并像对待受害者或者是犯人那样护送出去。 沙耶加还双手交叠,在耳机溢出的音乐声中,向上伸了一个平静的懒腰。 看着她们竟然这就准备走了,雅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了口气。 他拨通警局的电话,简单描绘了一下现场惨烈的场景,并以电梯员的身份匿名举报天佑组械斗、绑架市民等种种恶行。 雲林院又见证到了雅人的卑鄙操作,听着他瘪着的惊慌声音,默默地捂下了晴人毛茸茸的圆耳朵。 她所不敢相信的是,在狂按按钮,终于等到电梯不情不愿地到达后,雅人竟然还对电梯员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电梯员则是紧靠贴着按钮壁埋着头,对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同情地施以注目后,雲林院感觉“天使之所”外的世界果然是太可怕了。 “完全没给那家伙分钱的必要了吧。”雅人满脸灿烂,就是对于修有些不满,“刚开始还觉得有些用,说到底一点力也没出,真是废物。” 露央沙默默地看了一眼雅人,好像他们几个都是加油助威的边缘货色啊,而且这家伙号称混混,可刚刚完全是在墙角瑟瑟发抖,想起来还让人想摇头。 “这样说就太过分了,至少cedric什么先生有把保安们给拖住。” 沐子说着目光却不自主地瞥向沙耶加,她什么也没做,竟然会在后辈的面前心虚,一时间欲哭无泪。 重新回到大厦大厅,准备火速逃离现场的时候,众人忽的发现门口完全没有了修的身影,反而是约翰和强斯正被抬上担架,往救护车里送走了。 “欸?”沐子不由得吃惊地瞪大眼睛,这却也不是她想的事啊。 露央沙注意到不少捂着眼睛或是夹着腿颤抖的黑人保安,倒不感到意外,毕竟能开黑色事务所,被警视厅知道却无可奈何,又敢掺和进各种事情里的峰野修可是满身本事。 雅人心里也泛起嘀咕,不过更多地是想着其人到哪里去了。 黄昏渐至,一层金黄色略显昏沉的辉光逐渐地披在大厦之上,同样也披及了那道大厦之上的人影。 他穿着灰色衣服,身上吊着绳索,手正漫不经心地动着玻璃擦,紫肿的两只眼睛反而炯炯有神地向建筑内看去,他脚下既是城市,也是云端。 “喂,新来的,好好干啊!” 前辈在旁边喊了一句,便向下继续落了下去,毕竟高层是分配给后辈的任务。 在前辈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修咬牙切齿,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狠狠地搓澡一般磨着玻璃。 他当然会好好干的啊。 看在他能一人独吞委托金的份上。 威胁他?抢他的劫?天真,真是太天真了,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没有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的家伙就是这样啊。 天佑组再小不过?呵,那可是二十来号以暴力为生的人,连敌人的情报都完全不清楚的家伙,想必已经被暴打一顿送回老家去了吧? 没有办法。 修甩了甩头发,英雄总是在最后才会出场的,想必那个叫沙耶加的少女偶像,等下就会热泪涕零地扑到自己怀中,而他则是会略显冷淡地推开吧。 我不过是来完成委托,你我之间并无可能。 “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修忽地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嗯声,又咧出牙齿狂笑起来,伪装成高空作业工人,多么天才的主意,亏他想的出来,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一步步的下降,心里数着从41降到37层,他笑声忽然停止,啪的一下整个人都扑到玻璃上,一切表情都消失,难以置信地瞪大着眼睛。 他看着眼前狼藉的景象,忽的一撇头又笑起来,没想到有一天他sm-cedric会被黑人打到出现幻觉。 只是他揉了揉眼睛又挂着绳索上上下下,确认自己视力依然是二点零,楼层计算也没有出现问题后,他脑海混沌了。 想了一会他从怀中掏出高越康平的照片,和地上卧着的侧脸对了对,肿的其妈都不认识了,鼻血也干了,不过勉强还能对上。 修托着下颌,抱着双臂挂在空中。 他觉得警方倒不会下这种重手,或许是敌对的帮派恰巧寻了仇,不过这倒和他没什么关系,反而是如果沙耶加酱没事的话,他有现成的便宜可捡。 修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曲起肘弯就向玻璃窗砸去,“砰”的一声他疼得甩手,在空中抽搐起来。 的确,出于安全考虑,这玻璃也不会那么易碎,只是他有些恐高症,实在不想上去拿了工具再登上吊具,每一次俯瞰地面都能给他造成心理阴影。 忽地修想到了电影里杰森·斯坦森的做法,横起身子一脚蹬在玻璃表面,如同荡秋千一般猛地远离玻璃荡漾起来,然后复又撞向玻璃,这次他缩起双腿,用了更大的力量踏在玻璃上。 整面落地窗都是一震,弧度越来越大,修感觉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下了,要是玻璃不碎他的心脏就要先停了,“呼!呼!呼!呼”的急喘声,和周围剧烈动摇的风声融入到一起。 他几乎要荡到两座大厦之间,然后急速落下扑向玻璃,他用双臂护住头部。 “砰——!” 整整一片的落地长窗都清脆破碎,这样破窗而入的自己实在不是一般的帅气,毕竟为钱搏命到了这个地步,但还没等修自我感动完,腰间的吊绳将他甩动到室内半空后,竟转即将他往后拖去。 他拼命在空中向前跑动的姿势很快变为跑动在地上,并不可阻挡地向破窗之外的“悬崖”扑去。 “喂喂喂!停下!不要!” 修一脸惨白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最后还是盯住高越康平,瞄准其后背,孤注一掷地伸臂一抓,但由于吊绳的拖拽他差了一丝,抓住的是其腰间的皮带。 “嘶咵”的一声。 皮带连带着长裤都被褪到皮鞋上,露出了白花花的两条大毛腿以及映满眼帘的大红内裤,不过修凭借着黑帮老大在地毯上一阵摩擦的阻力,再加上他割断了绳索,险险挂在边缘得以幸免。 他顿时脸庞一阵耸动,再也忍不住就往窗外吐了起来,楼下仿佛有什么惊叫,不过他也没有往下看,不关他的事。 此时电梯忽地叮地一声到达37层。 南井亘听到事务所被袭击后的消息后便召集了弟兄赶来,结果出电梯急急环顾一圈时,竟然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大哥的屁股流着口水。 他眼睛近乎要瞪翻,怒不可遏地把手枪给掏了出来,“欧啦,你这狗娘养的混蛋在对我大哥的翘臀做些什么呢?” 修刚擦了擦嘴,结果看着刷刷的五六把枪突然对准他,吓得立马跪坐举起双手道:“这一切完全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都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释!” 南井亘紧盯着修下面支起的帐篷,顿时更加痛心疾首以及怒火滔天,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保险,另一只手攥起拳头在眉间,“谢罪去吧,你这混账。” “等等,二哥。” 南井亘的舍弟拉住他,“你看大哥!” 高越康平被玻璃碴子扎得剧痛无比,舒醒过来,但头依然是一片昏沉,他不过是呻吟着,捂着脸挡住光线起身,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扎起了帐篷。 “我!” 南井亘感觉三观都被彻底击碎了,喉头也有些苦涩,毫无意识地偏转枪口,指了指一脸惨白、欲言又止的修竟又指了指自己的大哥,“你!” “你们两个” 他扶着额头扑通一声倒地。 顿时旁边舍弟们凄厉的喊魂声就响了起来,“二哥!” 修捂住不堪重负的心口,和不知道如何处置他的黑道舍弟们对视着,往前没有出路,向后一了百了,人生的抉择,有时就是这么艰难。 正当他连遗书都想好了的时候,电梯却下去一趟又升了起来。 这次随着欧式栅栏门被拉开,出现的是一群穿戴整齐、脸色阴鹜的警察,修顿时大喜到差点哈出眼泪,但还是识趣地捂住了自己的口。 “哗!”、“咔!” 顿时黑道们紧张地转过身去,警察们也掏出枪,双方枪口互指着对面,场中的氛围一时间冷到了极点。 电梯员抱着头坐在椅子上颤抖着,感觉人在地球,已经麻了。 警员们中一个白衬衫黑领带领头的毫无惧意地走出,双指将叼着的烟夹起,吐出一口浓雾环顾道:“聚众械斗,违法持枪,罪名已经很明显了,现在投降还能算自首。” “你们是想站着到警局,还是躺着直送殡仪馆,早点选吧。” 毕竟东区三虎都已经躺在地上,也没看到在事务所里肆意妄为的仇家,舍弟们实在没有和“野狗”们战斗的想法,老老实实、业务熟练地扔枪背手。 一片镣铐扣上的声音响起,连刚醒过来的高越康平也是如此。 他倒没有关注警察,而是怔怔地注意到自己的现状,抬头直盯着修,修亦神色复杂,目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说。 岡出駿脸上带着可怕笑意地将高越康平提起,却也直盯着修,“修先生,想要陪你的情人的话,倒也只需要一句话的事。” 修劫后余生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我” “不用解释。” 岡出駿阻止他道:“毕竟大家有目共睹,我只好奇那高空直落的液固状危险物品是不是你抛下的。” 第两百七十一章 并不相同的命运 听见警官又说起呕吐的事情,修经历这前后顿时又想吐了,不过不是恶心地想吐,而是心情难受地想吐,“那只是一个意外” 他解释着忽的理智回来了一些,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名警官会道出他的名字。 他打量着岡出駿忽然瞳孔放大,脸上写满惊恐,因为他见过他,那天接直人逃走的雨夜,跟在他又粗又大的哈雷排气管后吃灰的警官之一。 “咔”的一声他双手被铐上。 “峰野修,你因涉嫌袭警以及参与暴力事件,正式被捕。” 岡出駿呵呵地笑得很病态,目光阴沉,“我还在想那个得意地在车上骂着我的混蛋、又害的我挨上司痛骂的家伙在哪里呢,事务所待不了是吧,街头,我仔仔细细地踹醒了每个流浪汉,连垃圾桶都翻过。” 他笑得愈发可怕,“但命运就是这样无常啊,你说是不是,这就叫我们遇上了,修桑,或者是那个什么sm-cedric。警视厅可是有一大批同僚等着听你的故事呢,来,跟我走吧。” 顿时修面色惊恐到扭曲起来,喊道:“不!你们要干什么?我要申请人权保护!” “人权?” 岡出駿摇晃着头轻笑道:“放心吧,都会有的,那可是相当大的人权。” 修仓惶挣扎着,如同老牛一般犟在原地,双手紧抓着电梯两侧,探出害怕的脸,但岡出駿就如同抓住牛鼻环的汉子一般,使劲一拖,将其拽入电梯。 叮! 轰隆轰隆轰隆! 电梯之内,岡出駿看了如同八爪鱼般紧贴在栅栏上的修一眼,心情大好地又揽住电梯员的肩膀。 电梯员顿时毛骨悚然,小心地确认了下自己的按钮没有按错,抬起了一张无辜的脸,挤出笑容。 岡出駿也笑了笑,凑近却用很大的声音道:“举报天佑组的就是你吧,干得很好。” 电梯员顿时懵了,顿时在黑帮们凶狠的目光下颤颤巍巍起来,“您” “不用解释,你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了。” 岡出駿声音拖得悠长地道:“而且在这里见证了一切的就只有你吧。” 电梯员都快被吓哭了,他记得自己和警察应该没有仇啊,“我” “きさま!!”、“てぇめ!!” 一众黑道面目狰狞,顿时就挣着刑警抓着手臂的手挣扎起来,意欲朝电梯员扑去。 “啊!” 电梯员缩在角落,过了一会后安静下来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结果虽然黑帮们都被押走了,岡出駿却不知为何留了下来,甩下一张名片,并拍拍他的肩膀道。 “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了吧,不想死的话就来找我,还有证人保护。” 这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后,电梯员从椅上滚落地上,在电梯里呈大字型张开手脚,脸失去了表情,叮地一声没有得到他的操作,栅栏门由电控合上,电梯再度上升。 仲見家的黑色轿车上,露央沙的电话响起,她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岚斗,她转头看向沐子道:“你老师的电话,你接还是我接?” 明明也是你的老师好不好。 沐子默默在心里吐槽着,结果沙酱只是调戏她一下,转即便把电话接通,随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似乎在挂断后她还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沉默了一会。 沐子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什么事?” 露央沙平静地回答道:“榎木洋子抓到了。” 沐子困惑道:“这不是好事吗?” 露央沙转过身,认真道:“是在夏川家找到她,而且是她自首的,旁边还有夏川夫妇的尸体。据她供述,她给两人的杯壁上涂抹了氰化物,藏在了柜中,目睹了他们毒发身亡后,便打电话向警方自首。” “岚斗并没有去迟,但他去的时候夏川夫妇都还健康,并没让他进门,但他以为没事离开后,五分钟后榎木洋子便下手了。” 沐子不由得被这忽然发生的惨剧惊得呆住,说话都有些结巴,“她她” 露央沙继续说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院中玩耍的男孩夏川和輝并没有事。” 她瞥了一眼沐子,“据榎木洋子的自白,大部分的事实和你的推断出奇符合,而且根据警方得到的线索,她曾有过向儿童保护机构屡次举报夏川夫妇虐待夏川聡,但调查后不了了之。” “好像是校方为夏川夫妇提供了有利证明,而近年虐童案又多发,机构便没在夏川聡身上浪费时间。” 沐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有一点她的心底一直有些困惑,“榎木洋子有说为什么要火烧诊疗所吗?其他的人是无辜的吧。” 露央沙平静道:“据榎木洋子的解释,除了夏川君的大多数人都是无牵无挂,被社会和家人所抛弃,而又不知道将来去往何方、如何活着的人。” “她都认识到了自己在精神上的无法补足,手足无措一天天地绝望,觉得结束是比治疗更好的办法。” 沐子瞪大眼睛。 露央沙又补充道:“不过,她自己的说法也存在争议,据uit的调查,榎木洋子可能也有心理问题,最重要的是,年仅三十的榎木洋子似乎患有不孕不育。” “她甚至有提出过让夏川夫妇将夏川聡交给她来领养,但是夏川夫妇拒绝了。” 雅人注意到她们在谈那场纵火案,奇怪地看了露央沙一眼,不能理解这冰美人怎么知道这么多警方信息,只是在一旁评价道:“想要孩子想疯了吗?不能理解,一个人难道不自在?得不到就放火吗?” 露央沙很负责任地纠正道:“不孕不育并没有明确证据。” 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一切事情的一切人,包括真相背后的真相,是好是坏,是疯是理智,就全凭世人猜测看待了,因为榎木洋子供认完一切后,也在嘴唇上涂抹了氰化物自杀了。” 雅人震惊地在车内站了起来,撞到了车顶,顿时抱着头又坐了下去,车内一片无声。 露央沙只是看了一会手机上,审讯室内榎木洋子仰躺在椅子上,既无喜悦也无悲伤的最后照片,又看了一会沙耶加,今天有人死,却也有人被救出。 她承认她完全误判了未来,流了血的沙耶加活了下来,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榎木洋子却死去。 她忽的明白沐子为什么要在小桧山事务所里那么拼命了,她盯向沐子,只见她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疲乏,沉沉靠着座背睡了过去,还是一副不设防的安心神情。 第两百七十二章 冯特对照 “还在这里。” 沐子皱着眉头,深思着跪在自动售货机前,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方法有什么不对,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直哉桑拥抱着沙耶加哭得稀里哗啦的场景。 毁灭吧,奥特星! 她叹了口气,又将万元纸钞拿出来,对着阳光,阳光并不能把纸钞照得通透,只是在周围洒下一圈辉光。 “惠比寿大神啊人的缘分究竟是怎样的呢?” 一个声音传来,“至少不可能用钱来买到吧。” 同样的惊吓沐子可不会中第二次,不过这次御手洗伊尊倒不是从丛中钻出来,而是从身后冒出的。 沐子羞恼地回头盯着他,“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神出鬼没?” “我可是正常地走过来的,请你管控一下自己的发呆不可以吗?” 伊尊无奈地走至她身边,掏出钱包,手指迟疑了一下,夹出几枚硬币,也带落了一张钞票。 一般来说都是取钞票时带出硬币,然后跟随着滚动的硬币一通手忙脚乱,但是完全反过来的人沐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想了想找到答案道:“伊尊桑你好像钱很多的样子。” 她好奇地探头向他钱包内看去,但伊尊却挪到另一边,她只得嘟哝一声小气。 “你觉得如果在售货机上贴个隐蔽的字条怎么样?” 伊尊按下按钮,在轰隆一声后拿起掉落的饮料,提议道:“失主不可能在每个地方都上上下下仔细看,这样太丢人了,不过如果能给他一点确切的提示的话。” 沐子觉得这家伙事情可真多,不过她也的确是闲的不行,就反问道:“什么样的提示?” 伊尊很有兴致地道:“譬如福泽谕吉在此,或者是倾倒之间的字样。” 前一个她还能理解,后一个是什么鬼?就像是通往什么奇怪地方的入口。 不过鬼使神差的,她从口袋里取出贴纸拍在售货机上后,却依然是用工整的字体写下了“倾倒之间”,并转头问道:“这样便可以了吧。” 伊尊托着下巴注视了一会,“最好还是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沐子瞪大眼睛,“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有其他的路人,因对这字样不明所以而产生困扰的话,对我们而言也是一种罪过吧。” 伊尊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神情看起来竟然还很认真,“见到联系方式,既能够确定这字条并不可疑,确有目的,好奇的话,还能打电话进行求证。” 耳边的絮絮叨叨使得沐子不得已又在贴纸的空白处填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但她终于再度忍无可忍。 在伊尊凑近脸盯着号码的时候,转过来的是沐子的脸还有一计粉拳,他捂着鼻子惨叫一声踉跄到在地上,目睹着她气呼呼地扬长而去。 回到蘭越楼教室的时候,露央沙奇怪地盯了一下沐子空空的双手,又打量了一下她鼓起的胸脯,不过沐子应该不会把东西藏在那种地方。 她摊开双手问道:“饮料呢?” 沐子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陷入呆滞,轻快摇曳的步伐也停住。 许久后她怯怯地偷看沙酱道:“我好像忘记了,我再去买” 露央沙感觉这段时间都够她背一段知识点了,无语地拉过她道:“快坐下吧,都已经要上课了。” 不过她目光却瞥着她的侧脸,好像自从将沙耶加安全送回后,沐子就有些心不在焉。 露央沙试探地说道:“第一特殊犯搜查已经接手了剩下的工作,天佑组的成员大半被捕了,对于绑架的事实供认不讳,不过倒是死不承认遭受到了袭击。” “嗯。” “uit关于诊疗所失火一案已经给出了确切的解释,为了避及网上的热议,受害者的家属选择尽早将下葬,其他无依无靠的也由官方出资,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献花?” “嗯。” “我听说扬州炒饭很好吃,你会在晚上给我做吗?” “嗯。” 露央沙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家伙有多么不对劲了,加大声音道:“说起来今天沙耶加她们就会上节目,直哉先生还给了我现场的票劵,去电视台看看吧。” “砰!” 也不知道是被音量吓到还是怎样,沐子一个激灵忽地半站起来,而又心虚地拢了裙子坐下去,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实验课的茅野教授很凶的,额,真羡慕沙酱你啊,下午那么轻松,要是能帮我转达祝贺就好了。” “是吗?”露央沙一脸狐疑地靠近,“我怎么听说你在茅野教授的课上劣迹斑斑,屡遭惩戒,最后出卖色相才能化险为夷。” “无稽” 沐子更加结巴,但随即意识到她的说法,脸色刷的一下通红,忿忿攥拳又站起道:“我只是恳求得可怜了一点而已,什么时候出卖了色相了啊!” 露央沙饶有兴致地仰起头,“这次出卖?我可和那些偶像什么的不熟,你要是拿到票不去的话,解释自己承担。但我提醒你,一切的问题积攒起来只会愈大。” 岚斗跨进教室,将夹着的资料落到讲台上响亮地整了整,不过没有立即授课,而是环顾一圈,对沐子招了招手。 沐子在愈发招架不住的露央沙的锐利目光下舒了一口气,逃难一般地抱着头一路小跑过去,结果老师只是让她课后待下来,并未说别的事情。 不过这倒给了她借口,当即就和直哉桑还有爱豆妹妹们发了信息。 露央沙注意到,托颊用笔末向她点了点,“逃避是可耻的。” 但沐子丝毫不感到羞愧,小声嘟哝道:“但是有用。” 岚斗上课向来没有点名的习惯,毕竟点名到最后羞耻的只会是他。他原来是“学生不来课上全因老师授课水平不够”的坚定支持者,现在化为教授一员后才明白起伏不定的上课人数多么让人深恶痛绝。 不过这些日子收成倒是不错,他也就咳嗽数声,很有精神地道:“1879年,威廉·冯特建立了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使得心理学成为了一门科学。” “这位被称为实验心理学之父的存在,涉猎广泛,既通生理又通物理,还知宗教伦理语言逻辑,若非如此,他恐怕也不会在心理学上取得如此高的建树。” “比较特别的是,冯特既研究个人,也研究社会,往往进行对照。” “长久来看,社会的确是对人的心理产生了影响,毕竟好几千年之前,我们茹毛饮血,而现在再看看我们没有形成显著社会的猿猴长辈们,则被我们关进了动物园。” 学生们不由得都大笑了起来,虽然岚斗教授笑话经常很冷,但有时候却异常幽默。 岚斗点了点头,“不可否认,虽然社会的产生使得人类造就了许多以前的自己无力为之的恶行,但另一方面,其也在推动着人类的心理道德建设。” “和一些宣扬着末法时代的宗教学家不同,我认为文明的进程是不可逆的,唯一值得担心的是,我们的道德修养能否跟得上社会的规范,以免一不小心就成为了“乌托邦”的罪犯模板。” 注意到有些家伙觉得不以为然,岚斗又看到了那个田井,这次其坐到了第二排,他不由得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又指道:“田井。” 田井一时间手忙脚乱,水性笔和笔记本在手中扑棱着,好一会才抓稳,以苦涩而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教授。 很可惜这个教授既没有道德也没有怜悯。 “让我来问问你,社会有没有在某些时候让你觉得拘束,或者是喘不过来气来,天空和楼房都是一片单调无聊的灰色,让你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坏些什么?” 田井面对这明显不怀好意的心理问卷,吞了口唾液,极力否认道:“没有。” “哦。” 岚斗对于学生的谎言不以为意,挑了挑眉,继续问道:“那么,在你一个人独处,确定不会有人看到你的时候,你会不会萌生一些大胆的念头,亦或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会觉得背德感很有吸引力?” 有的学生顿时来劲了,清早的困意消失,脊背也支棱起来,举手道:“教授,能详细说说是什么念头、或是什么特定时刻吗?” 岚斗拿笔点了点他们,摇头笑而不语。 田井额上满头的冷汗,重点不在于问题,而在于问的他,这种问题问谁都一样吧,但他还是坚定地否决道:“没有!” 顿时一片不屑的嗤声响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嗤声究竟是对谁发出的。 “嗯。” 岚斗沉吟了一会,又仔细端详着田井道:“假使你平时是一个平和的人,但有时有些因素,譬如单纯的言论,游戏,或者是网上非面对面的交流,会不会轻松地勾起你的愤怒亦或是欲望?” 田井这次汗流得更多,但否决地却更快,“不会!” 岚斗笑了下,又摇了摇头。 田井本来很想当缩头乌龟,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忐忑地出口问道:“教授,您摇头是什么意思。” 岚斗抬起目光,“当然是对田井同学你的未来产生了担忧,刚才的提问显示了,你既能做到对现存问题撒谎,又能承受一定的心理压力,这意味着你比他人有更多的犯罪准备,就等待机会和环境来临。” “如果是警方在我的角度提问的话,你毫无疑问啊,我忘记了,我就是警视厅的顾问,所以你刚才其实是在例行询问下撒谎,完完全全的犯罪行为。” “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关到牢里去的,毕竟你这样的牢外也有很多。” 第两百七十三章 怪事 田井一时间难受地捂住心口,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埋首在书下,不过这次大家都长了教训,笑声发出还没有半秒,便在岚斗的目光下扯着嘴角僵硬停止了。 “当然我想说明的不是田井同学的未来,而是我们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冲突,想必很多人已经发现了,现实一点来看,人和社会并不是和谐的共同体。” “即便社会对我们进行好的改造,我们的心底也不一定会感到舒适,就像是勤劳当然是很好的品德,但没人想过劳。” “而社会所传播的“金钱至上”的观念,却很容易就被接受,有时候不禁让人思索究竟是人组成了社会,还是社会组成了人,我们会不会被每个人都不认同,但却存在于社会之上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裹挟。” “一方面被政客怂恿盲目拔高自己的品德,又在资本的操纵下奇妙认同罪恶,但同时作为一份子,又将自己的谎言掺杂进社会之声。” 教室里忽地一静,学生们议论的声音停止下来,有些吃惊地看着忽然表情变得严肃的教授。 “在一个月前,目黒区一家玩具制造厂的车间主任上木原健一被发现死在了工厂的休息室中。” 岚斗信号笔指向荧屏,猝不及防地上面便出现一张现场的照片,上木原健一正倒在一张蓝色的长桌上,瞪大着眼睛,嘴角流出的血漫过了便当盒,隐隐似乎已经干涸。 当即正喝着水的学生们就捂住了口,但还是咳嗽着喷了出来。 “如你们所见,他正在进餐,是在午休时很短暂的十五分钟内死亡的,但无人看到他的死亡过程,最后注意到他迟迟未归岗,寻找时发现他死亡的是属下的几名工人,” 岚斗走动着,将手中的文件照例分为三组发放了下去,“食品里检验出了海胆毒素,但并不致死,也就是说他的死因并不像是看上去那般简单。” “不过究竟是谁给他下的毒,也值得查明。” 伊尊问道:“午休时间,真的没有目击者吗?” 岚斗看了看伊尊那鼻孔里插着的纸巾,好奇道:“你鼻子怎么了?” “没事的,教授。” 伊尊哀怨地看了沐子一眼,但转即只收获了抿着嘴眯眼瞥来的恼火神情。 岚斗解释道:“从初步收集的资料来看,的确没有目击者,至于究竟是不是如此,你们要自己分析,虽然在课上不该说这种话,但还是不要过分相信情报来源,有很多犯罪者便擅长留下假线索误导警方。” 露央沙莎莎地翻着资料,忽地出声道:“上木原健一的人际关系好像很复杂。” 岚斗对于露央沙恢复调查案件的欲望很是感动,毕竟沐子虽然有用,可每次使用都会掉精神状态。他虽然研究变态心理,但只是为了破案,对于案件背后的故事和人物情感并没有太大兴趣。 他此刻配合地解释道:“上木原健一的系长支倉大志是他大学同学,事发后也是他第一个报的警。” “而第一批发现他死亡的属下,屋岛、松代、鹰井三人中,鹰井是上木原健一的好友,他们相交时日不长,但很合得来,经常一起去居酒屋喝酒。” “而上木原健一的妻子是玩具制造厂厂长小谷野的妹妹,后者并不是第一次结婚,和上木原健一领证已有一年,另外,上木原健一经常和一些朋友去各地游玩,不过都没有离开东京太远。” 露央沙翻着资料注意到什么,“在当天有一批来参观的高中生?” 岚斗点点头道:“是的,就近的三須高中。” 露央沙皱起了眉头,上木原健一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擅长交往的人,但意外的人际关系却很广,虽然没几个关系很近的,但偏偏周围的人几乎都认识。 死在工厂也很诡异,谁会选择那么明显的地点,而且短暂的作案时间,让不稳定因素也有很多,作案人可能会根本来不及撤离。 由于情况复杂,所有人都顾着看资料了,没有多少人进行分析讨论,不过岚斗这次似乎并不着急,听见下课铃声响了后,便简单提了几句,并说明天接着讨论。 渐渐地人影离去,岚斗也得意地朝沐子打了个响指,示意她们跟上。 “又把我抓去干嘛?” 沐子有些忿忿,“老师您才提过资本的害处,所以多少该给我点劳务费,即便无法挽回已经造成的我的心理创伤,也可以提高一点员工积极性吧。” 露央沙倒是对于岚斗的意图有些猜测,平静跟上。 “这次可不是工作,而是一件难得的、有趣的怪事。” 岚斗解释着开车载着她们出了校园,来到了篠井病院,并一路到达二层的一间病房,他急匆匆地走在前面,拉了床帘向沐子示意了一下床上躺着的人,“认识吗?” 沐子感觉并未见过这个人,不过第一印象的话,眼前的年轻女孩鹅蛋脸上的五官秀丽,秀发披肩,很是漂亮,那双化着淡妆的垂泪眼甚至有些妩媚。 沐子不由得没好气地看向老师,她不清楚他找来这个人干什么,总觉得是要捉弄自己。 岚斗意识到沐子的不满,向病人坦然道:“你看,我就说她不可能认识你,要是你看了一下电视都知道,她前段时间忙于比赛以及和同道聚会。” 未梨脸色有些苍白,晕倒后再醒来已经是医院,结果大家却像是消失了一般,谁的电话都打不通。 她记得五百川酱有说过她在帝都政经大学,只好找她,但医生、校方全然不信她的话,而且眼前的少女虽然和五百川酱一模一样,却完全不像是那个雷厉风行的侦探,她真的糊涂了。 她直起身来,局促着交叉着手指,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五百川酱,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我是未梨啊!我找不到水倉桑还有浜畑先生,也不熟悉东京” “未梨?” 沐子感觉就像是听过的亲戚的孩子的名字,但绝对称不上是熟识。 她困惑地正准备摇头,岚斗打断道:“她怀着孕,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激素造成的记忆混乱,不过我觉得也有可能是焦虑产生的认知障碍,你最好不要刺激到她。” 第两百七十四章 真假记忆 沐子了然地道:“也就是说,临时的精神病人?” 岚斗点点头,“不错,不过这都是孕期的并发症,调养应该就能得到解决。” 只是他的低声被未梨听到,她不能接受自己被当成病人,更勿论说是疯子,顿时有些激动地大喊起来,“我没有记忆混乱,五百川酱的确和我在那艘游轮上就认识了!” 即便是这样冲动的举动,因为眼前女子的漂亮,也显得楚楚动人。 沐子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内心是个颜控,同时也有些羡慕得犯嘀咕了起来,不过这些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 她奇怪地看向老师和沙酱道:“但她为什么会偏偏找到我、说认识我呢?” 岚斗将床帘稍微拉上一截,并示意沐子走到一边,饶有兴致地道:“我想答案同样也是因为你在电视上出现过。但不用太担心,在她那奇异的记忆中,你的成分事实上微不足道。” “过分了啊,老师。” 沐子轻哼了一声,“您的意思是因为她看到电视,所以在经历中幻想出了和我同名同姓,长得还一模一样的人吗?” 岚斗伸手堵住她的嘴,笃定道:“这样的情况并非个例,人的记忆在形成的时候,也会在消退,在残缺的过程中失去主体。” “很多人认为自己转世,附身,便是将见闻以及想象曲解为了自己的真实经历,亦或是对于巧合产生了无限猜测。” 露央沙扯开岚斗,因为他再不把手移开,沐子的脸就可以烫的煮鸡蛋了。 她在一边解释道:“总之不要被迷惑了,她或许自己现在也分辨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不过在她的故事中,有数百人随着一艘船沉入远洋,而且一部分人甚至有着确切的名字背景。” 沐子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道:“就像我一样?” “嗯,你很幸运,在她的故事里并没有死。” 露央沙轻笑一声,“不过这也许也是因为你在现实中也没有死的缘故。” 沐子皱紧眉头,感觉自己本就不聪明的大脑被老师和沙酱搅得更晕了,只见岚斗老师温和地坐在床边,取过桌边被压在一杯水下的报纸,向女子提问道。 “这则报纸,你应该有看过吧?” 未梨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经过之前的误会,她已经不太想和这些人讲游轮的事情。 她目光落向报纸点头道:“是我醒来时护士拿给我的,还有花瓶里的花。” 岚斗可以看得出她在努力用一些细节证明自己记忆清晰,但精神病人往往都认为自己仍处于正常。 他忽的摊开大大的报纸,并仿佛自言自语地道:“其实你说的爱抽雪茄的生意人浜畑肥亘,经我们查证,确有其人。” 未梨生气地道:“当然存在,我难道有骗你们的必要?” 她随即又很紧张地道:“浜畑先生他在哪里,你们可以帮我通知他吗?他一定会来看我的,而且他也能够证实我所说的话。” 岚斗咳嗽了数声,“这恐怕就很难做到。” 他藏着眼底怜悯的目光,将报纸转了个面轻轻放在她膝上的白色被单上,并指着其中一则报导。 只见黑色的粗字标题下,整整齐齐的字样写道——仙台市一自杀的中年男子其尸体在出租屋内被发现,据警方调查,死者名为浜畑肥亘,生前在仙台湾做些上下货的生意,其自缢的想法或许是为了保险理赔,受益人为毫无血缘关系的一名女性 未梨吃惊地瞪大眼睛,捂住口,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报纸上打了马赛克的黑白照片的确像是浜畑先生的背影。 岚斗犹豫了一会补充道:“尸体已经腐烂很有了一段时日,所以前几日他和你在一起的说法你是看到了他的故事,然后深受感动的吧。” “不是这样的!”未梨一把猛地推开他,眼里涌出了泪水,身体颤抖着不停地吸着气,“怎么会这样,我不能理解” 岚斗追问道:“那你能够确认自己完全没有看过报导吗?有其他的人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我没有看过!” 未梨否定之后却又泪流满面地抱着头,“我也不知道。” 岚斗无奈地转过头,对着两个学生耸了耸肩膀,表示这样的案例虽然算不上棘手,但让人接受事实,执行这件事也很心痛。 未梨被浜畑先生生死未卜的惊悚、以及无法证明自己的焦虑所包裹,想到船上有一个大人物,和他们这些人不同,其受的关注度应该很高才对。 她急急抬起脸道:“对了!財津先生,一个会社的董事会长財津先生,他也在船上,而且最后没有坐救生筏离开。” 岚斗不由得露出苦笑,取出手机、向她播放了一段视频道:“你说的是大谷建財的董事会长財津歩先生吧?你仔细看看,这位现在可还十分平安,前几天还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只见荧屏上和眉善目的老头正面对记者答话,正是未梨印象中的那张暗藏坏心的那张脸,他正说着建造的相关话题,并扬言要造一座霓虹第一的大楼,琐琐碎碎的声音传入未梨的耳朵,她彻底怔住了。 岚斗揉了揉眉心,又指向窗外,“对了,我想你应该是那里认识这位建造界的大物的。” 未梨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玻璃外、对面大楼的led幕墙上,上面正播报着新闻,而时不时循环出现的財津先生,和岚斗手机视频上的话语动作一般无二。 “我,我” 未梨一时间难以辩解,心中除了不解还有更深的害怕,只能一味地抗拒道:“这都不是真的” 岚斗打断她,“这当然是真的。” 未梨彻底忍受不了,捂着脸痛哭出声,“这究竟是什么噩梦?” 岚斗无奈地道:“你的记忆现在就是一团乱麻,让我来帮你理一理吧,本藤绢香小姐,你在横滨的一家俱乐部里工作,以未梨的花名结识了自称水倉的男子,两人相交甚密,感情不错。” “不过一天你意外发现怀上了他的孩子,于是一路追来了东京,但无论怎样都无法找到他,却又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了。” “由于心力交瘁以及肩负的压力,你胡思乱想了许多,现在让给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够确切地记起游轮上所经历的时间吗?是不是一切都在不知不觉发生,但却格外杂乱?” 未梨怔怔地放开手,一双泪眼直勾勾地盯着岚斗,感觉有无数首尾相衔的蛇从他的嘴里钻出来,将一切自己认为的事情颠覆改写,无论是游轮上的惊险,亦或是码头的热吻,客房里的缠绵。 她默默地抱起自己的蜷起的双腿,仿佛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胸膛里和腹中的心跳。 这一幕让岚斗他心里有些发堵,偏开头去,实际上不仅是他,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对未梨的遭遇充满同情,而他们此刻也的确汇聚在病室门口,并用闲言碎语骂着。 “把年轻女孩的肚子弄大就跑了,真不像话。” “不负责任啊,以后可怎么办?这种人的孩子,还要生下来吗?” “孩子是无辜的吧。” “一路追到这里来,换我肯定做不到,真是坚强的女人。” 未梨埋着头,却突然爆发了,愤怒地大叫道:“不是这样!” 她气冲冲地抓起身边的东西就朝每个人扔去,咬着牙,“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许污蔑他,他是舍命保护我的男人,也是孩子的父亲!” 花瓶在地上摔为碎片,而散落在水滩上的鲜柔花束,和床上的未梨隐隐有些相像。 露央沙瞥了一眼在噼啪声中狼狈逃窜的岚斗,说道:“交给医生不是挺好的吗?你忘记了自己上次安抚歹徒的后果了?” 至于一直拿这件事情说事吗?他可是心理学教授,总要证明自己的啊。 岚斗苦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地就逃出了病房,和医生们一样躲在墙后,还有不断的东西从门口飞了出来。 不过他转头只看见了露央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顿时心道糟了。 冲突发生的瞬间沐子便躲到了床底,听到破碎的声音消停了一些,而哭声却很大的时候才胆战心惊地爬了出来,在她看来,每个人生气都很可怕,特别是那些脾气看起来应该很好的人。 不过现在的本藤绢香看起来却很可怜,沐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比起自己长时间练习剑道的手更柔软也更纤细,但不缺乏力量。 未梨气喘吁吁地抬头,一双朦胧的眼眸紧盯着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前方引领众人,恐吓众人,命令她坚强起来,像妹妹但却如姐姐一般威严的侦探。 她抿着嘴想要哭,反倒是这最后的温暖举动打消了她所有的希望,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因为侦探是不会这样握住她的手的。 一切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梦,一场对于他人而言惊险无比,但却对于自己而言,是有爱自己的丈夫,关心陪伴自己的同伴的美好幻梦。 但这梦却醒了,无论是不是她自我的欺骗,她都只能在心里祭奠浜畑先生了,还有祭奠出现过的大家。 第两百七十五章 互换身份 沐子鼓起腮帮,然后呼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她忽地发现自己不再、也没有必要自怜自艾了,同样的病房里,她不再想着去死的事情,而是和大家一起活着。 她抚了抚未梨的头发,“我会再来看你的,未梨。” “怎么样?” 露央沙抱起双臂,倒不是对一脸沉重地出来的沐子说的,而是对于抓在门边,一脸难以置信、瞪着双眼的岚斗说的。 她很不留情地嘲讽道:“要是不够真诚、品德恶劣的话,就算技艺再高超,想让人信任、施以抚慰也是平增难度。” 岚斗很是胡乱地揉了一会学生的头,将沐子的头发彻底揉乱,她要爆发之时才停手,不服气地反驳道:“真诚也许差了一些,但我品德还是端正的吧?” 露央沙轻呵一声,伸指向他身后一指,“那你怎么解释这些人。” 岚斗转过头见到一群脖子上挂着长镜头相机的记者,兴致冲冲冲地拉着自己问道:“您说的是真的吗?她在哪?这么离奇的故事,您要是治好她的话,可是一段美谈。” 当即便有人注意到沐子,“这是您那个学生,剑道选手五百川沐子吗?” 不少家伙没经同意便飞按着快门,还钦佩地竖起拇指道:“您真是高明,这样一来,黑星,篠井病院,孕妇,负心男性,大版面,绝对有热度有销量!” 沐子气呼呼地攥拳,不敢置信地大叫道:“岚——斗——老——师!” 讪笑着的医生们见势不妙开始溜走。 别说了,蠢货们,快别说了,岚斗被人挤得一时间手都没有地方放,更别说擦一下额上的汗液,只能举着双臂尴尬地抱着头,绷着脸发出干咳。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记者们顿时嬉笑起来,“您这话说的真是。” 岚斗拨开人群奋力逃跑,沐子在后面直追,不过她转即就注意到记者们想往病房里钻,转头去拦着记者们,岚斗于是一骑绝尘。 在和露央沙一起赶跑记者们后,沐子想到入学前岚斗老师面对不良挺身而出的事情,不能理解地喘息道:“岚斗老师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你的记忆也出现了问题吗?”露央沙一脸无语,“从我认识这家伙起,他便一直是这样。” 往往岚斗的车只能搭一半,课也只能上一半,两人都已经习惯了,篠井病院所处地域不算好,不过店面依然很多。 坐到快餐店里点了些套餐后,沐子吃着汉堡,忽的注意到沙酱的那两颊好像是胖了些,不过自然不敢说出来,而且这有可能还是因为自己的不良饮食习惯。 “什么事?” 露央沙也吃起了冰淇淋,而且旁边已经有两个空杯。 沐子心虚地偏过头,“没什么。” 她转开话题道:“我只是觉得竟然会有这样离奇的事。” 她竟然被自己有目的的行径勾起了兴趣,很是好奇地道:“如果说我在她的记忆里存在过,那我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露央沙停住勺子,指了指沐子,“好像是冒充警视厅顾问,不过只有警察厅才能管辖全境,某些特殊警察才能监管各处,组织调查,所以说完全是臆想了。” 她若有所指地道:“不过即便是警视厅顾问的证件,也是很宝贵,没有那么容易发放的哦。” 沐子很怀疑露央沙完全在骗诱她,没好气地道:“我要做研究者,刑警或者说侦探只是镇压现状,无法解决问题吧。” 露央沙轻哼一声,奇怪地道:“镇压的说法可真难听,警察的正义可是社会不可获缺的支撑。” “但是啊,沙酱。” 沐子想法还没出口,狐狸心思就写在脸上,很坏地笑了起来,“你相不相信如果把警察和犯人的身份对调,双方依然能够很好的扮演自己的角色。” “又开始向我蛊惑你的奇思妙想和心理研究了吗?” 露央沙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无需讨论,撇了撇手不屑道:“这种事情是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沐子嗯着思索着了一会,“但实际上我觉得会有成功率哦,排除掉那些反社会人格以及其他的犯罪分子,警察和犯人作为普通人的身份并没有什么两样。” “事实上他们掌握的是同样的技能,一方知道犯人要干什么,一方知道警察要干什么,不过同样的技能一面使用就叫犯罪,一面就叫刑侦。” “我觉得给犯人警察的岗位薪资,以及被视为警察的尊重,他们未必扮演不好警察的角色。” 露央沙皱着眉头,要是换个人说出这种话,她已经把对方按进自己的冰淇淋杯里了,不过是沐子的话,她决定在话题上胜诉之后再按。 她冷声道:“太荒谬了,警察有维护秩序的正义感,而罪犯不可能有。” “正义感吗?” 沐子认真道:“沙酱你觉得正义感是个人特有的,还是警察的岗位带来的呢?” 露央沙正准备说是警察的岗位,眯起眼睛打量了沐子一会,“个人的正义感也会有差距。” 沐子还是笑了起来,“那么沙酱你是觉得个人也可以拥有正义的权利吗?要知道警察机构本就是替公民伸张正义的机关,个人的正义等同于犯罪,法律也不会认可个人的正义吧。” 露央沙感觉自己还是中了沐子的圈套,但绝对不会因此认同沐子的想法,“正义在岗位之外,在人心中也是存在的。” 沐子注视着露央沙,倒不反对这句话,“但我认为这样的人心中的正义,是由环境产生的,而人所选择的方向,也会由环境所催化。” “就像是沙酱你出生在刑警世家,但如果你出生在环境差一点的地方,对暴力等犯罪习以为常呢?” “那些出狱的囚犯,即便经过了劳改的教育,但没有工作,不被认可的他们很快便会再度犯罪,从这个角度而言,决定犯罪者是谁的像是资源与岗位。” “所以我才说刑警只是镇压现状,因为罪犯会不停的产生,而警察和犯人可以互调,因为两者没有根本性的差别。” 露央沙面若冰霜地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让犯罪者当警察他会停下犯罪,而让警察当犯人他就会做下错误?你是想要天下大乱吗?” 沐子嘟哝道:“当然不会马上生效,需要时间来克服之前的环境影响。” 她没敢说下去,因为沙酱的表情很可怕,她害怕自己再说下去就要挨打了。 第两百七十六章 零零七 噔!噔! 在一连串有些闪亮的零零七伴奏之后,欧式舞台鲜花之间的黄金之门被打开,七个身穿不同西装、各有特色的男子便欢快地半跳步走了出来,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呈一字型在舞台中央排开。 掌声稍停。 “那个啊,我一直在想,一个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一副憨厚相貌的福田充德转着头瞥着地面,“我们这样出来,简直就像是暗黑森林的七个小矮人穿出树洞。” 顿时旁边帅到令人发指的德川义实便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正色道:“喂,有这种问题,为什么时至今日才说!” 他掰着手指,“09,10,12” 随即不知道是因为算不懂还是嫌麻烦,他停下骂道:“节目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啊,蠢货!” 福田瞪圆小眼,生气般地回望着他,但气势稍显不足,“我不是说过了吗,就是因为想不通,所以才一直没说出口的啊!” 德川却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那你想干什么,让大家再走一遍吗?鬼才会陪你这么做啊!” 有点像是会社的课长原田泰造前倾着身子,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鼓掌道:“哟哟,打起来,这两个家伙。” 而正宗的主持者上田晋也则是抱着手臂,瞥着眼神一脸审视地看着德川和福田表演,花样百出地抢戏。 等到观众们都笑起来,德川笑着按着福田的头向大家低头道歉,福田如被欺负的小孩一般一脸叛逆不爽地拨着他的手臂时,精悍的上田才以粗糙稳重的声音打断了德川的话,开场道。 “今天的特别嘉宾,是以火箭一般的速度在各大网站火热,以一段舞蹈视频播放量高达千万的偶像组合,有请今天的特别嘉宾,极運女孩!” 门伴随着蒸汽打开,小巧的女孩们出现,即便是一般的水手服的打扮,但凑在一起也是可爱动人,“大家好啊,我们是极運女孩!” 现场倒没有那种大物出现时的尖叫,反倒是如同潮水般的难以停歇的一片笑声,在观众之后,赫然便有拿了票进场的露央沙和沐子。 露央沙看向旁边像是自己上台、紧张地都绷紧了脸的沐子,无语道:“你不是不准备来的吗?” “这样重要的时刻,给我一点反悔的余地啊。” 沐子拿出手机,给沙酱看上面多达百条的信息,上面从恳求变成威胁,最后被无声的文字表情所填满。 露央沙点头道:“我愿称你为妥协的艺术家。” 沐子顿时感到名誉受到了侮辱,生气地道:“只是有时候逃避的时机不对而已。” 这不是根本没有否认妥协的必要性吗? 露央沙耸了耸肩膀,将手机递回去道:“也许这决定暂时明智,不过正确不正确就不好说了,茅野教授怎么办?恐怕会很生气的吧。” 沐子脸上刚显现出毅然决然,就想到学分捂住了脸,“没有办法,只能再跪一次、抱紧先生的大腿恳求原谅了。” 露央沙鄙夷地摇头,心理系女大修士的尊严真是宛若草芥。 “自我介绍一下自己吧?” 上田晋也鼓着掌,微笑着看向极運女孩组合。 “大家好,我是15岁的如同海星一样柔软的凉子哦。”凉子十分可爱地挥了挥手,“血型是o型,星座的话是山羊啊,不,白羊座” 一次的犯错后她又咬到了舌头,“狠喜欢运动是运动社团的成员愿望的话是长高一些” 这开门撞山让场下的直哉焦虑地抿起了嘴,别搞砸啊,闲聊零零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的,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为过。 不过主持人的水平很明显不一般,上田晋也很快便帮衬道:“卡哇伊,即便是紧张的样子也很卡哇伊呢。” 凉子还是脸红地埋下了头。 朝香则是吸取了凉子失败的经验,很是谨慎地避开了星座的事,甜甜笑道:“下午好,我是喜欢柠檬茶的朝香,对了,最喜欢的饮料是柠檬茶,最喜欢的食物也是柠檬茶。” 台上七个心理年龄为少年的大叔都愣住了,做节目这么长时间,这是他们听过最匪夷所思的自我介绍。 直哉深吸一口气,上前到架起的摄影器材的旁边,在staff的轻笑声中对着朝香收拢五指,攥起了拳头,凶狠的目光分明在说,‘给我照稿念啊!’ 朝香被场外因素吓得身体一颤,腿软着身高也挨了半截,快速地背道:“擅长的事情是唱歌和跳舞,崇敬的歌手是滨崎步,喜欢甜点,真的是甜点” 上田晋也不留痕迹地瞥了台下的直哉一眼,感觉这个时候回头已经迟了,目光无不担忧地看向下一个。 “我叫奈美,大家好。” 奈美兴致高涨地举起手,“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喜欢玩好玩的东西,是平平无奇的初中生哦!” 沐子吃惊地瞪大眼睛,就差猛站起来将奈美抓下来揉一顿回炉重造,平平无奇是偶像该自我评价的吗? “扑通!” 经纪人直哉捂着心口跪到地上,医疗人员匆匆地跑入现场,奈美缩了缩手,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但经纪人桑不是让她展现亲和力和女子力吗? 如果是一般的嘉宾的话,会说出什么呢?台上七个健谈的主持人脑袋都混乱了,感觉对方路数十分阴险诡异,难以接手。 上田晋也张着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愣了一会决定转过目光。 但他迎来的却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而且不是那种冷漠的无表情,也不是北野武一般的硬汉面瘫,而是少女默然打量外星人一般的表情,他大脑仿佛当即受了一记重击。 小希意识到轮到自己,说道:“我是小希。” 在综艺节目的现场沉默了足足有两三秒,主持人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录播中被暂停了,拿袖子试探性地擦汗后,小希才又开口了,以毫无变化的音调念诵道。 “ちよた,にけら,はとほ,らすて,のはて,きらと,なには,してと。” 毫无疑问冷场了,冰点那种,工作人员都停下忙碌,从摄影机后抬起了头,更别说一脸困惑呆滞的观众。 上田晋也感觉饭碗要丢,盯了她半息的时间,“小希酱,这是什么,般若心经?” “不是。” 小希简洁地回答道:“游戏里复活的咒语。” 七位大叔的身形齐齐踉跄,台下的直哉“尸体”更是抽动了一下,然后被抬走了。 不过这时沙耶加却很可靠地站了出来,躬身道:“我是十五岁的初中生沙耶加,在极運女孩茁壮发展的一年间,多谢大家的喜欢和关注。” 上田晋也舒了一口气,笑道:“在队员们搞怪的时候,就需要队长来挑起大梁呢。” 堀内健和名仓润则是一左一右,嬉笑着用手指机关枪互射,烘热气氛及时救场。 带着偶像组合坐到座位上后,上田晋也向沙耶加问道:“在秋叶原现场活动的视频,已经有了一千三百万的播放量,真是厉害的成果呢?你们当时有意识到会这样受欢迎吗?” “实际上到现在依然有点困惑。” 沙耶加回答道:“毕竟大家的表演都算不上好。” 她注意到屏幕上忽的便开始播放,和其他嘉宾的耀眼经历不同,就像是黑历史。 即便是她很认真地舞蹈,在旁边四个笨蛋的衬托下也变成了傻子,简直就是灾难般的画面,一想到其会再度播放到电视上,沙耶加的脸庞便微微抽动,极力收敛要想闭上眼睛、攥起拳头的冲动。 队伍里的成员感受到了队长的情绪默默噤声,不过她们已经经过了经纪人可怕的惩罚,而且这都是结衣姐姐的错,就是这样。 忽地她们注意到沐子竟然来到现场了,还和那个冰前辈一起,顿时精神大振,激动地小小挥手,一脸自豪。 但那画面实在是太羞耻了,沐子也只得顺着本心低头不看,爱豆妹妹们不敢相信地挨个石化。 “哈哈,这让我们有些好奇你们在练舞室里的场景。” 主持人如同抓住了报复的机会,开玩笑道:“这样的舞蹈,想要排练到一分不差地复刻,一定很难吧。” 沙耶加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闷声道:“是的,付出了不懈努力。” 德井不由得噗嗤一声又偏开头笑出了声。 顿时上田和沙耶加转过头去,一个冷漠一个愤怒地盯着他,他咳嗽了一声,伸手指头有些翘起,意思应该是抱歉。 上田晋也觉得让其他女孩冷静一下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够了,便将话题重新抛向她们,“力荐你们的上塚直哉先生可是一名传奇经纪人,不过极運女孩这个名字是他定下的,还是团队的大家一起取的呢。” 凉子双手纠缠,有些纠结地道:“刚开始大家其实是叫五彩软糖的,不过随着一些事情的发生,大家便觉得只能更改组合名字了。” 朝香很是实诚地道:“毕竟发生了那次演出再叫五彩软糖” 第两百七十七章 大阪城之樱 那人再度笑出声,这次爱豆们已经全体出离于愤怒了,福田于是目光一亮,对大家做了一个ok的手势,举起屁股底下的椅子朝德井义实拍去。 德井用手臂挡住英俊的脸,侧身趴在地上,因身上的重击而发出惨叫。 不过一边安静一边混乱,倒是意外地和视频上安然独舞的沙耶加以及如海草般踉跄摇曳的凉子他们形成了奇妙的镜像。 奈美想起糟糕的演出,意志有些低沉,解释道:“我们经常遇到一些小意外,就像是舞台倒塌,又或者是需要的器材迟迟不到,露天活动下雨什么的。” 上田颇感兴趣地道:“这些我们都从你们的粉丝那听到过,网上还有传闻,经纪人觉得你们可能是運道不好,带着大家整整齐齐地到神社里请神官做过消厄之类的事情,不过運道却并没有变好?” 这种事没必要在电视上审判吧,爱豆们齐齐埋下了头。 上田却继续道:“听说除开演出,就在这次上节目之前,你们还被黑道绑架了?对方是切切实实的黑道吗?” 小希点点头,“天佑组什么的。” 周围的同伴都震惊地看着她,小声提醒道:“这是能说的吗?小希!” 小希有些困惑,偏了偏头,“不能说吗?队长已经被救出来了吧。” 上田于是看向沙耶加,“所以说被绑架的是沙耶加酱吗?被黑道绑架时一定特别害怕吧,但想着偶像团的大家,还是要强忍着害怕支撑下去。幸运的是,最后得到了警方的营救。” 沙耶加摇了摇头道:“救出我来的不是警方,而是一名和大家关系很好的前辈。” 上田愣了愣,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一名?” 他哈哈道:“不可能吧,一人单枪匹马闯入黑帮总部救人,这可不是电视剧啊。” “还有其他人,具体的我不清楚。” 沙耶加努力回到正道,“不过取名为极運女孩的缘故,大概是因为我们每次遇到什么坏事解决后,就会遇到好事,这样的话即便未来并不明朗,也不需要担忧。” 上田决定就此放过他们,配合感叹道:“真是让人感动啊。” “我的确看到你们的极運了,据说松繁悟导演让你们参演了一部以校园为题材的电影?” 沙耶加脸上稍微露出几分高兴,点头道:“是的,片名叫《奔跑吧!坂道青空!》,讲述的是五个女孩加入田径部,一路追随梦想,相互陪伴,抛洒热汗的青春故事。” “我在里面扮演的是要求严格、砥砺自己的女孩佐島花梨。” 凉子紧跟着道:“我是饰演有些固执、但很阳光活泼的女孩渡壁美纪。” 朝香挥了挥手,“我是扮演有些文静,但不愿服输的女孩森田春奈。” 奈美笑道:“我是饰演爱哭也爱笑,经常闹出一些啼笑非凡事情的女孩不仏奈保子。” 上田看向小希,有些紧张其会不会再搞出一段咒语。 不过小希这次没出人意料,“我在其中扮演不爱说话,默默观察着同伴的三巻麻衣。” 上田一时间从众人的角色身上看到了资本的力量,不过专业的主持人自然是脸带平和的笑容,“播放的话是在什么时间呢?” “会在夏日的假期,和烟花一同上映。” 五人一齐倾身道:“还请大家务必观看。” 上田笑了笑,“作为收尾,还请沙耶加酱作为队长将你们的成名舞蹈再跳一遍吧,我们也会献丑模仿的。” 沙耶加的表情瞬间僵硬,凉子她们则是低声发出了哀嚎。 很快少女以及滑步的大叔一起同台,产生的舞蹈简直是爆炸性的混乱扭曲,不过观众们却都笑得乐不可支,都快从椅子上翻倒下去。 沐子不由得凝视着爱豆妹妹们,有些困惑而又百感交集地道:“感觉,妹妹们的签名合影都要值钱了啊,不过这可真是疯狂的时代。” 露央沙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呼哈、呼哈、呼哈!!” 在日常谢罪之后,沐子纠结了一段时间还是来到了剑道部。 她坐到外面的台阶上,目光奇异地看着忽然由优美发起的锻炼体力的训练,一群人在林间小路上进行着马拉松式慢跑。 也不知道大家能坚持多久,不过总是一件正常的好事,而且由于大赛的优胜,棒球部的那群精力充沛的青年也不再过来恶作剧或者是嘲笑。 “她看过来了。” 大河拿手肘支了支挚友。 优美还有不少前辈也是回过头,对蒼太握拳鼓劲道:“让她看看你的男性气概!” 蒼太感觉这都是无用功,但依然是奋力奔跑着,因为这样不止是能缓解被她注视的心情,同时也能忘却没有得到明确答复的焦虑。 沐子托着脸颊,小心地瞥着蒼太,明明她一直是把他当做剑道的后辈来看的,而且还是小自己几岁的大学生。 年下啊之前比赛结束大家一起观光 她感觉脑海里一团乱麻。 大阪城公园的樱花已谢,不过松柳依然是一片青翠,松树畔道,柳树依湖,整座大阪城是由石头围成整齐堆砌,湖水在灰白砖石的映衬下有些介于蓝碧之间,显得朦胧深邃。 而若是靠着的是土黄色的砖石的话,湖水便显得像一面铜镜,仿若能够在模糊的波澜间藏住映湖人的容颜。 白云在天边如薄纱般流逝、褪去,而石墙上的白屋绿瓦,那飞翘檐端的虎头鱼身的金鯱,则是在黄昏之光下仿若鲸兽般遨游了起来。 那最高的耸立在视野之中的,丰臣秀吉所造的天守阁,更是金碧辉煌,不像是迎来了暮色,仿若旭日一般灿烂。 沐子走到了这座镶铜镀金,纹路垂挂宛若帝冕旒珠、尽显威严的建筑之前,其虽然不像始皇之宫一般奢靡,却也调动了十万人力,立野镇国,谱写了一个男人的野心。 丰臣秀吉的野心很简单,钱、权与美人,这或是大多数人的追求,一代代人的追求。 但席卷八方的织田信长没能取得天下,修高楼以养美人的丰臣秀吉也没能取得天下,最后是老乌龟德川家康取得了天下,世代绵延。 如今穿着剑道服的男女走在这里,也不再是昔日之武士。 竹刀的天下,欢颜笑语。 她想得有些入迷,没有跟上众人的脚步,一时间只能遥遥地看见他们的背影,不过这时,蒼太君却也缀在了队伍的后面。 “五百川前辈!” 第两百七十八章 不喜人的南北线 这突然的喊声使得沐子停下,抬起头,只见蒼太君站在离她约五米左右的地方。 奇妙的距离感让她感到很奇怪。 原本已经很安静的风变得更加悄然无声,环顾时无论是游客还是同伴们都消失不见,在这楼亭树湖间只剩了他们两人。 蒼太攥着拳,微低着头,而又扬起,深呼吸了几口气问道:“五百川前辈的话,是怎样看待我的呢?” 沐子愣了愣,自然地回答道:“大概是有些笨拙的后辈?” 蒼太却忽地挺直脊背,大声道:“是,可能我有些笨拙,有时候有些傻,那是因为我一直在想着五百川前辈你的事情!” 沐子一时间愣住。 风声再度流动,没赶上最后季节的余樱旋转着扑下,而骑着自行车的游客也成群地出现,从相对的两人身旁驶过。 她捂住额前飘飞起来的发丝,呆呆地看着蒼太。 而蒼太则是忐忑地盯着她,而后靠近到一臂半的距离,紧闭着眼睛鞠躬伸手道:“我喜欢你,五百川前辈,请和我交往吧!” 欸? 欸? 她当时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就像是过度运载的计算机一样,以至于两个人在阁楼下樱树边保持这样的姿势站了半个小时都浑然不觉。 她不是故意这样做的,而现在回想起来也没有任何升华的感受,反而是继续失去冷静无法思考,她只能将脸埋进膝间,但耳根依然红到发烫。 “感觉” 大河看着远处的前辈,思索了一会看向恋**验丰富,不,丰富个鬼的佐生前辈他们,问道:“这样究竟是有戏,还是没戏?” 魁梧的汉子们步步生风,佐生在其中还显得瘦了一些,是头脑派,顿时答道:“当然是有,师父不是害羞了吗?是不是,部长?” “应该吧。” 优美抓着将生的后衣摆,借着他的余力奔跑着,即便他瞥来无奈的目光依然是一脸坦然,“我也不太懂。” 部长你不是女生吗? 大河绝望地捂住脸,感觉这群人进一个社团不是没有道理的。 优美想了想道:“不过她应该挺好上手的吧,毕竟当时被一个家伙送了便当便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她有什么改变。” 一群汉子挠着头不满地道:“部长,上手的说法,搞得我们像是在犯罪一样。” “真麻烦啊,你们这群家伙。” 优美哼了一声,“给我跑快点,别偷懒啊,给蒼太君打气!” “是!!” 顿时脚步声雷动。 十数分钟过后,前辈们还没有事,蒼太第一个精疲力竭地扑在地上,一群大汉还疑惑地高抬腿原地踏步等他,再往阶梯上看时沐子已经消失了踪影。 虽然是唯物主义者,但沐子每逢心情纠结之时都会去神社参拜一下,抽抽签什么的,虽然估计没有什么用,她大概也不会按照签上行事,但是总是有点心理安慰。 南北线上的鱼渊神社。 沐子从炼狱一般的地铁罐头里挤出来时,身上已是一半的汗,还被焦急去酒会的几个上班族撞了下后背,疼得不行。 不过临近夜晚,仰头可见的山上树海却很治愈,仿佛隔着远处,也能呼吸到新鲜的令人安心的空气。 只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旁边却有一个双马尾女孩提着单肩包,和她一样地扶着石柱喘气,其穿着杏色的上衫,灰色的网格裙,应该是东京某高中的制服。 “看什么看?” 仿佛有着天眼一眼,没有抬头也知道受到了注视,不过从地铁里出来脾气很不好,倒是可以理解的。 沐子心想着,从包里取出水杯问道:“要喝水吗?” “事先说明,要是给我下药的话可是会被诅咒、永世不得翻身的。” 双马尾女孩没好气地说着完全意义不明的话,似乎即便沐子是女生也没有放松警惕,不过倒满了杯盖,抬头喝着打量沐子时,却睁大眼睛忍不住将一口水尽数喷在了她的脸上。 沐子却没有顾及到湿漉漉的头发,也是吃惊地盯着这个双马尾女孩,这个是! 其转身就跑,而沐子则是一个前扑抓住她的脚踝,顿时两人都扑在地上。 “你抓我干什么?” “为什么你会穿着校服?” “当然是因为我是学生啊,笨蛋!” “可你明明是巫女。” “巫女就不需要上高中吗?笨蛋!” 沐子愣了愣,试探道:“理论上应该是不需要的吧?” “所以你都说了是理论了!”夏実气呼呼地爬起来,并且抡起手提包拍在沐子的脸上,“那么就考虑一下我这个需要兼顾现世的,伟大巫女的心情啊!” 但她转身想跑的腿再度被沐子拉住,脸也再度扑地,顿时就捂着流血的鼻子痛得大叫起来,沐子的水杯也早摔到地上,流出了一片小水洼。 夏実已经彻底不想走了,抚好伤痛后转身扑去,狠狠抓住了沐子的脖子,“笨蛋!笨蛋!笨蛋!你究竟想做什么!” 沐子咳嗽着道:“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是因为猜到我想去参拜,所以想尽快回去换上巫女服。” 夏実被道破想法此刻已经出离于羞愤,红着脸瞪近她大叫道:“所以那又怎么样?” 沐子老老实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我们可以结伴一起上山的。” 夏実顿时都快崩溃了。 两人最终还是一起走进树海,攀爬着长而高、萦绕着鸟鸣的台阶。 太安静了,沐子走在雾中,都感觉自己要神隐了,不过依然还是能够看到巫女夏実模糊的背影。 她不由得想要出声,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 “你会害怕待了十几年的家吗?” 反问声传来,沐子觉得自己的问题的确有些蠢。 这次是夏実提问,她转头道:“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剑道选手。” 她没好气地补充道:“这次又来参拜做什么,我家的大吉可没有那么好中哦,可不会一次一个优胜。” 沐子意识到什么,连忙否认地摆摆手,随即又躬身道:“很感谢之前的大吉,不过你” “芋沢夏実!” 沐子继续道:“夏実酱你的态度也太奇怪了,没必要把信徒往外赶的啊!” “你是信徒吗?”夏実轻哼一声,“你一点都不信的吧?” 沐子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结果夏実说道:“神明的话,往往越不信祂的人,越是眷顾,相反认为可以从祂那里得救的人,反而会愈发厄运缠身。” 沐子有些无语,小声嘟哝道:“在自家的神社说这种话,小心遭报应哦。” 夏実不屑地又哼了一声,“真是愚昧啊,假如说你是神明的话,你是喜欢那些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看着就很幸福的人,还是一脸晦气,拼死命地抓住你要这要那的人?” “信徒,是神明最讨厌的事物了。” 沐子一个踉跄差点发生以脸撞阶的惨剧,十分怀疑地道:“夏実酱你只是单纯地想要少点参拜者,工作轻松一点吧。” 夏実笃定道:“神明也是这么想的。” 她一脸得意倨傲地伸出食指接着解释道:“别忘了我是神子、巫女,神明怎么想的当然只有我知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有渎神以及神子的想法,否则遭报应。” 沐子捂着心口感觉里面有什么堵住了,赶快从鸟居里出来一位,收走这个孽子吧。 不过神社很安静,唯有她们从巍峨的鸟居下步过,当她在手水舍净手的时候,夏実已经换好千早衣出来,理了理披散下来的长发,“客人今天来得挺晚啊。” 她们可是一起上来的啊,沐子无语地看着她,果然夏実还是想装作被识破是高中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吗?于是她便试探道:“你不欢迎我吗?” 夏実微笑着,双手拢在袴前,“无论客人什么时候来,都是欢迎备至。” 当着自己的面说谎也太过分了,沐子皱着眉头,伸手去揪她的脸颊,想看究竟有几层。 结果脸颊没捏到,夏実名正言顺地挥着御币打了她一下,还骂了一句“无礼之徒”。 沐子感觉自己要被气坏了,但如果神明不出面的话肯定还是自己吃亏,于是只能瞪着夏実说道:“我这次来参拜依然是想抽签。” “稍等。” 夏実留了一句后便去后殿准备了。 沐子自顾自地再度来到绘马挂处,好奇地看着上面的愿望有没有什么变化,只见木牌上多了很多背对而坐的男女,还有朴树,这所象征的是绝缘。 大多是希望丈夫和情人分手之类,亦或是情侣想要干脆地斩断恋情,大概是人们随着樱花季的消散,头脑冷静下来厌烦了暧昧,究竟怎样谁也说不准,不过沐子觉得这样有些太奢侈了。 她找了一下,上次的“希望父亲能够早日康复”的木牌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写下的人还是神官取下了,如果是前者的话,这家神社可就太灵异了。 “这次倒是没做什么呢,不安分的客人。” 忽地声音传来,沐子一个激灵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就出现在她背后的巫女,“你说什么?” 夏実只是微笑道:“没什么,签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吧。” 第两百七十九章 立场危机 沐子紧张的心情稍松,跟在她的身后来到拜殿前,照例行礼向钱箱后投了钱币,摇了摇铃二拜二拍,许的愿是希望身边的人身体健康。 不过就在夏実微笑着将签筒递过来之时,摇绳上的本坪鈴却突然从梁上掉了下来,笔直而沉重地砸在了她的头顶。 “噔——!” 夏実呆滞地捂住头,没有去管那弹开的大铃铛,而是震惊地仰头看着梁上断裂的绳子。 而沐子则是震惊地看着她,这突然的一幕使得她瞪大了眼睛,犹豫着接过签筒,怀疑道:“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吧?” “客人完全多虑了。” 夏実虽然如此辩解,而且依然是一脸微笑,但双手都防御般地举在了头顶,就像是要力拔山兮一样。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多虑!这分明是进行了暗箱操作,连神明都看不下去了呀! 沐子在心中大喊,只是还是闭着眼睛摇了起来,毕竟要逃过巫女的毒手是不可能的,除非出门下拐。 无人看见之时,夏実的笑容逐渐得意阴险起来,上次这家伙连抽了两个大吉让她郁闷了好久,这次终于可以解气,她可是把一半的签都换成了凶。 也就是说一百本中,有五十本都是凶,谁抽谁死,啊哈哈哈! 沐子有些忐忑,随即又放平了心境,与其说她是想得到什么答复征兆,不如说只是想找个人聊天而已,而向身边的朋友又有些难以启齿,无论是被后辈宣告还是被后辈告白的事。 很快传出神签落在箱面上的声音,她睁开眼,有些意外地发现竟然是两根,就像是神明知道她要取平均值一样。 黑色的签号分别是50和87。 夏実眯起了眼睛,看了沐子一眼,双手依然举在头顶,根据签号就去旁边的柜里取来神签纸了。 沐子将四四方方的神签纸打开,让她吃惊到擦了擦眼睛的是,两张神签纸上都是中吉,虽然不像之前的大吉,却也依旧是很好了。 旁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原来是巫女夏実捂住心口,死死地瞪着她,颤抖着仿佛就要马上倒地。 沐子也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就像是她把其他求签人的运气都偷走了一样,“要不我再抽一次吧。” “你住手!” 夏実恨恨地举起御币又扫在她的身上,大喝道:“邪魔退散!邪魔退散!” 沐子只得缩回手,看着已有神签上的签文,虽然都是中吉,而且以兔为饰纹,有些文字却不一样。 “啊,桃花签啊,比赛优胜之后是这种事情吗?” 但她还没有仔细看签文,探在头顶感慨的夏実便凶神恶煞地将神签从她手中夺走了。 “欸?!”沐子震惊地扑过去道:“还给我!” 夏実迅速地将签文揉成小团,“签文看了就不灵了哦,客人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这又不是许愿!” 沐子反抗时,夏実已经躲闪着将纸团吞入肚中,并张口示意了一下什么都不剩了。 并且她笑容一收,又开始气呼呼地开始赶人,推着沐子的后背,“好了,满意了吧,快点走,晚上我还要熬夜看月曜夜呢。” “我也喜欢看月曜夜的啊,而且是松子和信五的粉丝。” 夏実却是哼了一声,迅速地把她推上参道,“是吗?很可惜信五的粉丝都是没品的家伙,我们果然相性不合呢!” 等到沐子沮丧地按照原路下台阶之时,夏実还张着双臂,举着御币,在鸟居下方向她大叫着,“退散!”、“退散!” 她坐着地铁,一路回到了千代田的家,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不仅门没关,玄关的地方竟然还有着一双皮鞋,她当时就想跑,奈何门内的沙酱一只手招着,一只手攥拳做威胁状。 沐子小声地道了声“打扰了”,又怕没人听到又大声说了一遍,这才脱鞋进去。 走到明亮的客厅之时,沙发上倒是有着一个公文包,但是公文包的主人却是围着熊状图案的围裙,哼着走调的歌曲在厨房里掂着锅,浓烟滚滚。 这应该就是沙酱的父亲,仲見拓斗,那个经常上电视的警视总监。尽管沙酱经常诋毁,但沐子一想到这是警界职衔最高的人,还是感觉心脏骤停。 那里分明是一头人间的真熊,而玄关口分明立着“熊出没”的牌子,她不该进来的。 沐子感觉沙酱分明想致她于死地,不过忙碌的父亲回家应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沙酱却是抱着双臂,面若冰霜地靠在墙边。 男人忽的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盯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自己。 沐子只能挤出哭一般的笑容,拘谨地倾了倾身子行礼道:“仲見伯父。” “你是,啊。” 男人展露笑容,“沐子酱对吧,露央沙她的朋友我都有了解的,她还要多谢你照顾了。” 沐子舒了口气,但差点又瘫软在地。 露央沙冷冷说道:“叫得这么亲切干什么?有对女儿的朋友直呼其名的吗?五百川君就可以了吧。” 拓斗依然保持着笑容,掂锅的动作也没停,“没有必要吧,我觉得挺亲近的啊,我又不是什么封建式家长,我最爱的女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露央沙脸色微红,攥起了拳头,怒不可遏,“不要使用这种幼稚的借口!” 两边一柔一刚的对峙全部集中在中间沐子的身上,她张着嘴目光呆滞,感觉自己脆弱的身体要融化,灵魂也要溢出了。 “哟嚯!” 即便人到中年,拓斗看上去依然是活力满满,举着托盘来到了客厅,“露央沙你想吃的扬州炒饭。” 他眨了眨眼道:“沐子酱也有份哦。” 沐子在露央沙瞥来的锐利目光下一脸惊慌,连忙摇了摇头。 露央沙哼了一声,“算了,他不是警察头子,而是间谍头子,待久了就能习惯。” “那个” 沐子攥着裙角,瞥着门外的方向,“我想起我还有事” 拓斗和露央沙不约而同地打断道,“坐下一起吃吧!” “好的。” 沐子默默地在他们一左一右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第两百八十章 温馨 黄澄澄的鸡蛋丝完全和米饭融为了一体,夹杂着虾仁和丁状的火腿盛于盘上,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食物香味。 但沐子感觉有些不妙,该说是生物的本能还是怎样,她紧抿着唇,吞了一口唾液,半握着的双手撑在大腿上,低着头完全没有动勺的想法。 “尝尝吧,叔叔我的手艺怎么样?” 拓斗觉得这女孩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催促道:“我对着吉永麻衣子的菜谱做的,应该不会太差。” 露央沙却是在旁边轻哼了一声。 沐子看了沙酱一眼,双手合十小声说道:“我开动了。” 她的确有些饿了,满满舀起一勺炒饭往口中喂了一口,嚼动时顿时睁圆眼睛咳了一声,连忙捂住口,但脸庞已经是涨得通红。 虽然这道菜的外形很好,但是里面究竟是什么啊,为什么会有砂砾一般的感觉,还有工业残渣的味道?真的是吉永阿姨的菜谱,而不是工厂反应塔的配方吗? 而且咸到能够长海带以及让久受考验的老牛倒地了啊。 拓斗先生却一脸期待,望过来的眼神无不自满,沐子迫于压力,不得不硬着头皮又吞了一口,但顿时便到达极限,踉跄着起身跑到厨房里了。 她打开水龙头,偏着头用水勉强将其灌了下去。 也许是作为吃货她的味觉太敏感了,她脑袋里竟然浮现出了居里夫人在一个大铁锅里熬镭的画面。 露央沙如冰般的脸上浮现出同情,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又一个受害者。” 她瞥向父亲道:“我让你把自己做的菜给部下吃,你有给吗?体恤部下也是重要的事情吧。” 拓斗笑呵呵地摆手否决道:“心意就很好了,但警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多不像话。” 露央沙一时间都不知道他是顾及威严,还是认清了他在违背警察道德下毒的事实。 拓斗见她一副遗憾的表情,强调道:“除了亲爱的女儿,谁值得我亲自下厨。” 但这样肉麻地宣告父爱,露央沙只是意义不明地咬着手指偏开头啧了一声。 难受的咳嗽声不断传来,拓斗后仰了下身子,注意到虚脱了一般滑下在橱柜边的沐子。 难道不是因为呛到?他皱了下眉头,连扒了几大口炒饭,又从冰箱里取了啤酒畅饮,顿感满意舒爽,大概是每个人口味不同吧,自己也许多放了点辣椒粉。 他招手示意发呆的沐子回到桌边,“沐子酱,上次做的牛肉土豆咖喱很美味,露央沙她连着吃了一周,是用了什么绝招吧?” 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了一下抱着手臂、无视着身前炒饭的露央沙道:“她向来都很挑食。” 哈!?不是沙酱的问题吧! 沐子不得不拢着裙边起身,关掉水龙头,还因失礼委屈地道了一声歉,是她太天真了,做菜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真是宛若战犯。 她捂着饥饿而又受折磨的肚子,勉强挤着笑容,伸出食指点在空中提议道:“伯父,我给您加两个下酒菜吧?” 拓斗目光一亮,觉得热闹起来真还不错,起身道:“说实话,这间冷清的公寓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三个人,沐子酱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我也来帮忙,你觉得” 沐子脸色一白,很是激烈地双手推在身前喊道:“不用了!!” 拓斗困惑地看着她那一脸坚定的表情,于是坐了下去,沐子又道着歉,却很是防备地正对着他退入厨房。 “噗!” 露央沙偏开脸,发出笑声,将盘推给父亲道:“你自己吃吧,趁热。” 她随即也起身走向厨房。 “那个” 拓斗出声劝阻女儿,想说沐子大概是想一个人做,不过露央沙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厨房之中。 沐子幽怨地炸着鸡肉丸,拌着毛豆之类,又百思不解地反复审查着被动过的众多调料瓶,拓斗先生究竟是怎么在有限的材料里突破物质的下限的呢? 就算是印度人,虽然也是什么都放一点,哪怕是加了恒河水,也不会尝的出来感到难吃啊。 露央沙刨着柴鱼片,注意到沐子的表情依然感到好笑,她想让其他人也感受这份痛苦很久了,现在在巧合中算是得偿所愿。 她一本正经地道:“爸爸他有味觉问题。” 沐子吃惊地转过头,很同情地问道:“真的吗?是因为和歹徒搏斗受的伤吗?” “假的。” 露央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想着这么解释的话你心情应该会舒畅一点,因为这些年我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她将刨好的柴鱼片和葱花一同洒在冷豆腐上,再淋着酱油,做好了一道冷奴。 沐子忽地想到自己做的咖喱牛肉被露央沙连吃了一周可能并不是拓斗先生的玩笑,整个人都呆滞了,许久才想起来用筷子捞出炸鸡丸子,自己还偷吃了数个,顿时感觉肚子里舒服了很多。 她捂着嘴有些好奇地道:“伯父不经常回来,会不会是因为你不喜欢吃他做的菜?” 露央沙看白痴似的扫了沐子一眼,“你觉得有时间经常回家做饭的人会需要看菜谱吗?” 沐子仰头思索了一会支吾道:“好像的确不会。” “男人一般可是不会认识到自己做的菜有问题的,即便认识到了,也最多承认一下做菜的方法错误,而不是人有问题,我早已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缠了” 露央沙轻哼一声道:“不过你应付他好像比我得心应手,真是奇怪!” 沐子感觉沙酱此刻的目光好可怕,自己可不要陷入什么恐怖的旋涡中,连忙转移话题道:“今天晚上的时候,我在鱼渊神社抽到了两张中吉的姻缘签。” “原来你是去做这种事情了吗?” 露央沙有些奇怪地瞥了沐子一眼,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沐子脸红地抗议道:“我没有发烧哦,神明可是对我下达了特许恋爱的圣旨!” 露央沙对此不置可否,“我还以为你是去调查上木原健一的案件去了。” 她瞥了一眼沐子探寻道:“就是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让你春心萌动,难不成会有人向你告白了吗?” 沐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露央沙哦了一声,继续试探道:“黑星校园里?心理课上?图书馆?社团?” 沐子心差点扑到喉咙口,努力稳定着颤抖的手。 但露央沙依然干脆地转回了头,鄙夷道:“剑道部啊,真是传统的场所,再联系到比赛,还真是让人无法产生意外之类的情感。” 沐子都快昏阙了,这是怎么能猜到的,会读心吗?沙酱你是会读心吗? 她强作镇定道:“为什么会提到死去的上木原健一先生呢?” 露央沙轻哼一声,“要不是读资料的时候心不在焉,就不会问这种傻傻的问题了。” 她点起酱油画在豆腐上示意道:“南北线的终点之一目黒站,既靠近鱼渊神社,也能靠近上木原健一的家亦或是死在的玩具厂。” “欸?” 沐子吃惊地瞪大眼睛,她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些。 露央沙无语地评价道:“越来越迟钝了,原来的你应该对于各种线索联想得很快才对。” 她拧着沐子因偷吃而鼓起的腮帮,“倒是把人命案给我放在脑海里的第一位啊!” “我又不是刑警。”沐子嘟哝着反驳了一句,还说道:“沙酱你这样被岚斗老师牵着鼻子走,会很累的哦。” 露央沙没好气地捏住沐子的鼻子,“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啊!沙酱,我什么都看不清了,我切到手了,我真的切到手了!” “你刀都没有拿吧” 一番打闹之后,两人从厨房一前一后地追逃着跑出来时,拓斗已经将两份炒饭大半扫光,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唯有那严格的坐姿能显现出一点让人生畏的威严。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新闻,那双眉毛皱紧,更是让人心中紧张。 不过注意到将下酒菜端来的沐子,他脸上又迅速地出现笑脸,伸筷尝了一下毛豆,发现清爽鲜辣、好吃到难以言喻时,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郁闷地感慨道:“要是我当时生的是沐子酱就好了。” 沐子害羞地脸色微红,但拓斗先生的手转即便被沙酱不客气地打至一边。 露央沙冷颜道:“别说的像是只有你没有选择权一样。” 她转即脸庞逼近沐子,“你笑什么?” 欸?自己有笑吗? 沐子努力地抿着嘴角,回到座位上吃着自己做的炸鸡希望能化为草履虫一般无形的存在。 拓斗尝着下酒菜,喝着酒,看着新闻,觉得家中氛围意外地温暖,肩上的压力也轻了很多。 他犹豫了一下,不经意地向着背后的女儿道:“上次我说的事,沙酱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别把我朋友对我的称谓拿来用,也别在我朋友的面前提起这种事。” 露央沙脸上笑容陡然消失,并且浮现出些许反感,“我已经明确地回答过了。”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可是光明正大的生意。” 拓斗试图劝服道:“你总该选择对自己有益的吧。” 露央沙冷冷道:“如果这种有益只不过是枯叶上的虫骸,亦或是毒蛇利牙的延伸的话,还是算了。” “我并不像你这样短浅,所以别来干涉我的事,我走的并不是像你这样软弱的道路。” 第两百八十一章 孤独男子 拓斗有些无奈地回过头,评价道:“人可都是软弱的,或许这句话你现在还不明白,人在妥协之后反倒能够成长很多,才会如鱼得水,运道绵长。” “我清楚你有自己的实力和打算,但现成的资源何乐而不为,而那一点要求,根本算不上付出。” 他激动地,就像是和女儿说着中彩票的事,“你知道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吗,但凡是和上层挂钩的生意,可是不存在任何风险,以后也能支撑起仲見家的资本。” “到你这一代便完全不同了,露央沙,面对这种重要的机会,你可要清醒一点。” 沐子已经很想把耳朵垂下来不听他们的任何内容了,有时候她觉得做一只草履虫也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周围的人都不会在意,但自己会有些害怕。 露央沙冷冷道:“我说过了,不要在这种时候说,拒绝的定义难道需要我再过多解释吗?而且,别说是你那一步登天的做梦方式,就连真琦伯父的企图,也不过是在妄想罢了。” “世界的意义不在于支配,统治,亦或是家族,而是每一个独立的人经历人生的路途,与其相信些歪门邪道,不如肯定人们对自己价值的追求吧,爸爸。” 拓斗叹了口气,他从没在争辩时说服过自己的女儿,当然现实中他所赢过的不止一次,以自己的女儿的聪明,她当然可以做出点什么,但在他看来不过都是歧途,糟蹋才能。 因为世界本身就是错误的,理想固然美好,但赢的只会是那些不遵守规则的人。 他心中不满,看向沐子道:“你怎么想,沐子酱,如果明天有人叫你去做首相,而你却要执意去做个研究的学者。” 露央沙也看向沐子,目光中的威胁不言自明。 “欸?” 沐子缩了缩头,很老实地道:“我做首相的话,感觉世界会灭亡的吧,其实还是别让我做首相比较好。” 她话语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道:“我也不是特别推荐沙酱做首相,这样的话伯父你的下场可能会很惨,有可能被发配到北海道做护林人。” 在拓斗一脸呆滞中,露央沙不由得笑出了声,向沐子问这种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很愚蠢的选择了。 沐子不想再陷入这可怕的旋涡中,鬼知道她只是蹭了一顿饭,就要承受精神肉体上的如此折磨,“时间不早了,我是时候” 露央沙却拉住她道:“该走的可不是你。” 她冷冷看向父亲,“不见人影的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而不是作为父亲,回来陪陪你口中亲爱的女儿吗?” 拓斗脸色尴尬,他并不是不想陪她,而是不擅长应对自己的她,不过为了避免争吵和质疑,好像一直以来的逃避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试图把手放至露央沙的肩膀,“回来的确是有事,但也是想陪你。” 露央沙瞳孔微缩,拍开他的手斥道:“别碰我!” 她随即还扫了扫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或指纹,“你不觉得这样有目的的行为模式很可耻吗?” 拓斗有些困惑,他还以为这是他和女儿少有的共同点,“小沙的话你也是” “我不会在家里这样,也不会对家人这样。” 露央沙压抑着怒火道:“我也许并不像其他的女儿一样会撒娇,或者是恳求什么的,但我也希望” 她没有说完最后的话,只是往门外的方向伸出了手指。 “这可是我家啊,小沙,我还想休息一会,也陪陪你不可以吗?” 但露央沙的脸色却愈发冰冷,空气也愈发凝固,尽管拓斗似乎努力地在辩解什么,但在露央沙的无声中,火药味依然积攒了起来。 露央沙的确不会一哭二闹,见到让其离开似乎毫无希望后,只是冷漠地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啪”地一声将门合上,不过过了一会似乎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出来将沐子也给拖了进去。 “这!做了这么多菜,别浪费了!” 拓斗感觉之前开口时的氛围还算是合适,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看着桌上女儿和沐子做的满桌的菜,但向门内的呼喊并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客厅照得通明的灯光下,只余拓斗一个人,他默默地将盛菜的盘碟都移到自己身前,当然还有自己炒的扬州炒饭。 明明小时候,女儿还挺喜欢吃他做的饭的,也信服他所说的话,平平稳稳到现在,为什么反倒会成为这个样子。 他叹了口气,将菜扫空一大半,剩下的拿出冰箱里的食盒打包带走,毕竟这次过后,如果不想有冲突,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回家了。 拓斗哗哗地将池子里的餐盘洗净,解下围裙重新挂在厨房。 他看了那挂着小狼木牌、依然紧闭的房门一眼,默默地关掉客厅的灯,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和沙发上的公文包,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踩进皮鞋里出门离去。 他清楚地发出了将门带上的声音。 沐子竖起耳朵,又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垂着脸看书的露央沙,那被阴影覆盖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但她想沙酱此刻应该是在心中流着泪的。 她小心地道:“他说了‘我出门了’哦,不回一句‘一路平安’吗?” 露央沙转头瞥过凶狠的目光。 沐子吐了吐舌头,从书架上取出罗兰和丹尼尔的《亲密关系》,也坐到床上看了起来,希望能够安稳地度过寒冬铁幕后的余波。 不过没过一会,她便被沙酱给拉了起来,其还探头到房门外看看总监先生究竟有没有走。 正当沐子感动地以为沙酱果然还是挂念父亲之时,她却走到客厅中央,气到脸色铁青,肩膀发抖,沐子也意外而震惊地看着空无一物,擦得瓷亮,能反射客厅顶上吊灯光芒的桌面。 露央沙攥拳低声道:“这家伙竟然做得这么绝!” 沐子亦是很小声,提醒道:“不是这家伙,应该叫爸爸哦。” 不过挨了一瞪后她立即乖巧起来,但是沙酱眯着的眼睛分明写着此事不共戴天。 第两百八十二章 情报渠道 “一天的研究有什么成果吗?” 副教授的岚斗倚靠在讲台边,脸上分明浮现着奸诈笑容,他的目光带有抓摄力地扫过每一个学生,若无其事地道:“希望你们有好好地做课前准备。” 顿时底下产生了一片哀鸣。 虽然参与案件调查、讨论罪犯的心理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但被教授进行降维打击就不是了。 田井对此有深刻的体会,好在他这次退到了第三排。 但他翻阅了下资料,又注意到陆续有同学结伴进入教室,身边和前面却依然空荡荡的。 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惊觉般地回过头,只见这些家伙竟然不约而同地团聚在了四排及以后,还扬着嘴角、仰着脸睥睨着他。 被又被算计了! 可恶,这样会使他看上去真的很勇敢的啊!玩人要不要这么绝? 田井想移到后排去,但起身的瞬间便被教授叫住。 “不错,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学生,田井君,谈谈你的发现吧。” 田井崩溃到差点倒地,随后也只得拿起自己的笔记本低声道:“教授,经过研究,我觉得上木原健一的妻子小谷野千里很可疑。” 岚斗嗯了一声,双手交叉合在腰前,道:“说说为什么吧。” 田井犹豫着道:“教授你给我们的资料显示,无论是上木原健一消化道里的食物残渣,亦或是便当盒里剩余的食物,都检测出了海胆毒素。” “但现在其实还没到海胆的繁殖季,误食生殖腺自然全无可能,也就是说有人对上木原健一下了毒,而这个人选也很好想到,是为上木原健一制作便当的夫人千里。” 岚斗点了点头,“动机呢?” 田井稍微自信了一些,回答道:“我去浏览了一下小谷野千里的个人主页,发现即便在丈夫出事之后,她的日常活动也没有终止,甚至多了许多旅游和晒奢侈品的照片。” “我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上木原健一的条件并不算好,留下来的财产或是公司的抚恤金不应该能支撑起她如此挥霍,后来我发现了保单。” 他话语停驻了一下抬起头,不仅是教授,同学们惊奇的目光也都聚集到田井的身上。 “受害人上木原健一有数份赔付总额高达三亿円的人寿保单,购买人和受益人皆是夫人千里!” 教室里顿时一阵哗然。 岚斗却伸手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仅仅是这样不能说明什么,千里可是玩具厂厂长小谷野的妹妹,无论是花销无度的生活方式,还是资金的来源,都能得到解释。” “另外,保险的存在意义便是为了防备意外,千里为家庭主妇,为丈夫投保很正常,只能说她事后的表现很无情,但法律暂时还无法用无情来指认凶手。” 田井却摇头道:“可是教授,如果我说千里夫人购买的数份保单即将因没有续费而到期,而上木原健一恰巧是在接近失效的最后的四个小时内死的呢?” 当即便有人道:“不会吧!” “真的假的?” “你怎么查到的,田井!” 惊呼的声音陆续着沸腾起来,但田井很明显是有不便言说的渠道,沉默下去。 等待了一会后,岚斗问道:“田井君,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田井依然是摇了摇头,“没有了。” 岚斗目光中透露出赞赏,“很好,田井君,你在我给的资料之外做了很多延伸,而很多案件的告破都是从细节的发掘和不懈的努力开始的,很好!” 无论是教授的称赞还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作为都使得田井一下子瞩目起来,在众人围过来的叽叽喳喳声中,他心中的欣喜也写到了脸上,挺胸抬头。 但教授似乎并未给这件案子下定论,而是看向众人微笑道:“还有其他的猜想吗?” 中岛举起手道:“教授,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是千里下得手吗?一般得益者就是凶手吧。” 附和声一片。 岚斗不置可否,“看来你们都是千里派了。” “教授一开始便说过,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案件,而且我也觉得远远没到明朗的地步,疑团依然很多。” 伊尊举手发言,并转头看向他身边的同学道:“如果你们认为是千里为了保额杀人,那么如何解释那食物中的海胆毒素并非是上木原健一死亡的原因?” “而且工厂人员冗杂,难道没有其他人往上木原健一的食盒里下毒的可能,至少我认为千里要下手的话,机会有很多,没必要采取这种必然会惹来嫌疑的方式。” 众人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呆呆地看着他,迟疑道:“但那四小时的截止时间”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他站起有条不紊地道:“法医给出的致命伤是位于肺部的刀伤,你们却故意忽视了这一点。” 众人皱着眉头道:“因为有可能是千里买凶杀人!” 伊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和千里过不去,不能理解地道:“既往饭里下毒,又买凶杀人,没有这样鞭尸的吧?” 众人脸色再度呆滞,的确这不像是人会干的事情。 伊尊沉思的片刻,搭起的场景再度在他脑海中复生。 门轻轻一声打开,入目所见的是白色的墙壁以及深色的地面,而在休息室中间蓝色长桌长椅的旁边,是一排橄榄绿的存放柜。 正值午休时间人不算少,一些工人正往柜里放着东西,或是取出水和餐盒,也有一些不太着急的倚在柜边聊着天,谈论着下班后要光临的居酒屋。 休息时间一分分过去,陆续有人离去,而还留在在上木原健一身边的,便只有他的好友鹰井。 “喂,健一,等下要不要再去那个地方玩一玩?” 上木原健一被搂了下肩膀,笑着抬头看着挤眉弄眼的鹰井,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嘴角吐出白沫,翻着白眼扑倒在桌面。 “” 伊尊看向众人,“其实海胆毒素,若不是特意提纯过的话,很难致死,但是让人肠胃不舒服呕吐,亦或是昏迷却很简单。” “从上木原健一的表情,衣装状况,以及干净的指甲来看,其受到袭击时似乎并没有进行过挣扎,很有可能那时他就已经陷入了中毒昏迷的情况。” “解释这一点还有佐证,那就是第一个报警的是上木原健一的系长支倉大志,虽然上司定然会关心下属为何迟迟不到岗,但更应该疑惑的应该是和上木原健一待到最后的好友鹰井。” “他很有可能见证了上木原健一昏迷的全过程,受到了惊吓,因此逃离了现场,在之后的证词中,他也从待至最后一刻,变成了其他人走后很快他也就走了。” 岚斗露出微笑,质疑道:“难道鹰井猜测不出来食物有问题?还决定在警方面前说谎来加大自己的嫌疑?” 伊尊对于这个问题早有答案,“我想他逃走只是惊慌的一时决定,之后很快冷静下来重回现场,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此时上木原健一竟然被刺死,这才是让他下决心谎报自己停留时间的关键。” 田井皱着眉头出声道:“可是,这难道不意味着鹰井完全就有可能是凶手吗?” “当然有这样的可能。” 伊尊回答着,转即又说道:“不过警方不是对鹰井展开过调查,得知他提前便在池袋名为“梦乡”的店里预订了座位吗?” “什么!?” 完全没怎么看资料、托颊听着的沐子被惊得猛然起身,露央沙无语地扯着她的衣摆,她才道歉着又坐下去,但已经是抱着头满脸的不敢相信。 原本这动静已经要平息,丝毫不懂得读空气的伊尊却对案件之外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他好奇地转头看向沐子道:“五百川桑的话,难道知道这家陪酒店吗?” 教室里一瞬安静。 沐子愣了一下满脸忐忑,睁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 露央沙偏过脸,尽管她很不想放弃拥有沐子做饭暖被窝的机会,但是岚斗却将目光投过来,似乎要戏谑地观看其要如何解释,以满足一课堂的爱推理爱猜想,还爱变态心理的同学。 沐子结巴着撒谎道:“不知道,我刚刚只是想起了错过了喜欢的节目之类的事” 议论声忽的响起来,其中不乏笑声。 “感觉没错过节目啊。” “说起来我好像听过一些传闻。” 伊尊很显然也没有相信,困惑地继续追问道:“那家陪酒店一般只接受男客的吧,被称为“无上的梦乡”,除非” “咔嚓!” 水性笔忽然清脆地在沐子手中一折两段,她还目光凶狠地环顾了一圈。 教室里再度安静,包括岚斗此时都是哼着小调看向了窗外。 而伊尊则是身体打颤,一脸挤出的僵硬微笑,“除非鹰井知道警方会调查到这一步,不过我认为还是他当晚想和上木原一起去放松放松。” “再加上他们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我不认为和上木原健一关系很好的鹰井会有杀他的理由。” 周围的同学连忙转头应声道:“是的,是的。” 第两百八十三章 矩阵 岚斗擦了下额上的汗,呵呵笑着道:“那伊尊君的话,你觉得谁是凶手呢?你刚刚只是整理了一下线索的可能,而有猜想,才会有指向。” 伊尊点点头道:“我怀疑的其实是屋岛,经过警方的问询及工友旁述,可以知道屋岛品行有些不端,他好酒赌博,即便是工作时间也没有间断。” “午间的休息时间变成只有十五分钟,一方面是厂长小谷野要求严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屋岛将休息室变成牌室造成的,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偷工友的钱。” “身为车间主任的上木原健一因此经常找他,但屋岛并未改正,于是两人有所冲突。” 岚斗思忖着道:“两人的关系的确不好,但屋岛会只因此就杀了上木原健一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当然不会。” 伊尊补充道:“但是据屋岛的口述,上木原健一经常找厂长小谷野提出裁掉他,我认为这却足够成为报复的动机了。” 岚斗心中满意,感叹道:“看来今天大家对于案件的确都有所准备。” 露央沙却忽然插话,“从在休息室里拉工友打牌,鬼鬼祟祟地偷钱,再加上和车间主任爆发冲突时亦是言语冲突而不是肢体冲突,可以看出屋岛应该是个很滑头的人。” “这样的人,会把自己杀人的动机告诉警方吗?我觉得他的行为,可能只是在上木原健一死后纯粹地泄气。” 岚斗看向她,“那露央沙你的猜想呢?” 露央沙抱臂说道:“上木原健一的系长支倉大志。” 岚斗饶有兴致,这下算是每个人都被怀疑了一遍了,不过遇到杀人案,的确受害者身边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杀人犯。 他提醒道:“那可是第一个报警的人。” “所以呢?” 露央沙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报案者是犯案凶手的比例并不低,特别是当报案人是受害者的亲人、朋友、熟人亦或是情人。” “他们往往会利用信任和同情来逃离法网,但我可不会相信任何一个涉案者。” 岚斗揉着眉心,觉得露央沙的这种正义真有够可怕,“我看到你的冷漠无情了,露央沙,但理由呢?支倉大志几乎是完全的局外人,从未在休息室里出现过。” 露央沙平静地说道:“当然不会出现,如果说屋岛是和上木原健一关系不好的话,那么支倉大志是和所有下属的关系都算不上和睦。” “尽管他和上木原健一是大学同窗,职衔也比他高,但将上木原健一引荐进入玩具厂后,上木原健一在工作上似乎比他更加勤勉。” “因汽车厂倒闭而来到玩具厂的上木原健一可谓是卷王之王,而那朴实沉默、遇事便帮的性格亦意外地让他积累起了不少人缘。” “我想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在一年前上木原健一升任车间主任,并且厂长小谷野将妹妹嫁给他时开始改变的。” 学生们皆是一脸费解,岚斗也有些困惑,“为什么会改变?” 露央沙看白痴似的看了岚斗一眼,“你属下的声望远超于你,而你的上司又十分欣赏你的那名下属,你不慌吗?正常人就应该想着体面以及不体面的处理方式了吧。” 岚斗感觉自己莫名受到了伤害和侮辱,不过这也不是一两回了,他也只能问道:“体面?不体面?” 露央沙耸了耸肩膀,“体面的话,自己收拾着腾下位置,或者是留下一封辞职信,痛斥一下厂里的裙带关系潇洒离去,不过那样的话就可能拿不到遣散费了。” 岚斗擦了擦额上的汗道:“那不体面呢?” 露央沙瞥了他一眼,“被公司以能力不足为原因开除,亦或是在部下的异样眼光中退职,再就是。” “杀人!” 岚斗在她吐出那两个词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道露央沙现在怎么也弄得和沐子一样,动不动就吓人一跳。 他不由得探究道:“有证据能证明这一切吗?” 露央沙冷冷说道:“在工厂的休息室这种地方动手却没人发现,而且异常干净地脱离于整个事件之外,在我看来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另外,根据玩具厂里其他人的描述,十二点开始的十五分钟午休时间,并未看见支倉大志的身影,以往他都会提前来到车间视察,以防有人到点没到。” “而他自己那天,却是迟了三分钟,也就是十二点十八分才出现,而后便问起了上木原健一怎么没出现的事。” 岚斗想了想,皱紧眉头,觉得的确有些可疑。 他犹豫了一会,复又看向沐子道:“沐子,你心中的嫌疑人是谁?” 一直瞪着伊尊的沐子匆匆转过头,说道:“我觉得有可能不止一个嫌疑人,就像之前哼所说的,应该不会有下毒之后再去雇凶杀人的事情。” “那么或许有一批人给上木原健一下了毒,而另一批人则是持刀伺机行凶。” “如果这样看来的话,千里和屋岛的杀人计划恰巧在同一天发生,亦或是千里和支倉大志的配合,都有可能。” 岚斗揉了揉眉心,上木原健一难道不是一个朴实的好人吗?这种待遇何德何能。 沐子又说道:“啊,对了,那三个发现上木原健一的工人中,除了鹰井和屋岛以外,剩下的松代也欠上木原一大笔债务,杀了人就不用还钱了吧,这样想想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岚斗叹息一声,忽地想到什么,心中清朗了一些,“尽管刺死上木原健一的人无法确定,但是给他下毒的是千里这点没有疑问吧?” 这应该是句自问自答,但沐子却插话道:“不一定啊,老师,考虑到犯人有可能是在工厂里下毒,那么事情就变成了排列组合,也有可能是屋岛和支倉大志,或者” “好了,闭嘴,沐子!” 岚斗怒喝了她一下,不管不顾地道:“我就要去查下千里,田井同学的情报很不错,现在下课!” 沐子委屈地看了老师一眼,注意到伊尊起身走过来,脸色转即变得凶狠,折断了第二根水性笔,顿时他便只得悻悻停住脚步。 第两百八十四章 看望 “哈,这是被讨厌了啊,伊尊桑。” 伊尊肩被拍了一下,但扭头时这些同学们已经勾肩搭背地远去。 他们似乎十分忙碌,只来得及抛下句开玩笑的话,“那赤服的魔女可不好惹,不过晚上有青山女子大学的联谊,妥妥的甜美系,别忘了啊!” 伊尊想到上次那让人不舒服的场面,一边是胭脂香水各色打量的目光,一边是装帅耍酷一片放浪的眼神,顿时摇了摇头道:“我还是算了。” 那些哪里是甜美系,明明是吃人系,肉食者的盛宴,还是只让肉食者参与就好了。 “啧,真没意思。” 有一个家伙还回头探进门来评价了一句,然后在欢笑声中一群人迅速消失不见。 众人都离去后,教室总算是安静下来,沐子困惑地喃喃道:“说起来,为什么“梦乡”会出现在这件事里呢?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露央沙收拾着书本,将单肩包提上,声音清冷地道:“那便是那个女人才会清楚的事吧。” 沐子闻言看向沙酱,想起她和五月店长的过节,忽的觉得仲見伯父的处境和罪孽愈发深重了起来。 露央沙用笔挑起沐子的下巴,目光审视地道:“你在想什么?” 沐子理直气壮地道:“什么都没想哦!” 茅野教授今天的装束稍微新鲜了些,也只是稍微而已,从灰色变成了米色,配了一条浅藏青色的领带。 出奇的地方在于那地中海竟然出现了绿洲,虽然不像年轻人那么浓密,但也足以称得上是奇迹,整个人仿佛年轻了至少二十岁。 一时间众学生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交谈的声音也停止。 沐子仰着身伸了一个懒腰,目光也是饱含惊奇,觉得那应该不是植发,而是精致的假发,茅野先生忽然也开始在乎形象起来了吗,她忽地想到了自行车骑者桐谷先生。 不过教授大概和桐谷桑不一样,是最近要出国进行学术交流吧? “真好啊” 不过她只是缩回手托着脸颊感叹了一句,就引起了茅野的注意,教授顿时收敛了笑容,严肃起来,不过神情间依然有些调皮的玩味。 他看了一眼堂上的钟,“看来今天没有想追的偶像,也没有布格罗的羊?” 课上心理系的众人齐刷刷地望向沐子哄笑起来,她低着头脸色微红,不过这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而且茅野教授也的确算是十分宽容了。 而教授也没有继续责难她,而是咳嗽了几声后,向众人介绍起了伊丽莎白·洛夫斯基的撞车实验。 实验的重心在于压抑记忆,譬如童年虐待、青年时代的校园霸凌,忽然发生的生活剧变,又或者是意外事故。 压抑记忆的概念大概是弗洛伊德在1896年提出的,其认为人心理中存在防御机制,极力维持人的稳定状态,将痛苦的记忆埋于深处的储藏室,亦或者是干脆割裂开来,表现出无法回忆的现象。 不过伊丽莎白的撞车实验是相关的延伸研究,试图证明人遗忘的记忆很容易被主观修饰、环境扭曲,譬如一些并非有意的不实证词。 只是沐子想了想,思考如果先高压造成压抑,再诱导的话会怎样。一般人不是很喜欢刑警对于嫌疑人不断问话,攻破防线,得到真相的有力感吗? 但攻破心理防线其实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大多数人进了警局就会唯唯诺诺,一小时后就会痛哭流涕,刑讯逼供什么的的确提高了破案效率,也节省了资源,但却不一定能得到真相。 美国就发生过一件很好笑也很悲伤的案件,警方认为一名嫌疑人少年就是加害失踪女孩的凶手,在审讯中采用了逼供加诱供,少年很快便心理崩溃承认是自己所为。 警方便反复带他去森林让他说出藏尸的地点,那些都是警方根据线索怀疑的区域,结果在十几次之后真的找到了失踪女孩的尸骨,少年也因此入狱,刑期没服满便死在狱中。 但十数年之后,同样在狱中的一名犯人受到牧师感化,承认自己才是那件案子的真凶,写信给警方说明真相,但警方却始终不信,认为这只是一个玩笑。 不过蒙受感化的犯人对于写信自首这件事也算是锲而不舍,而后州长数次特派警员复查才梳理清了沉年老案。 只是办案的警察没有得到处罚,最后也只是拿纳税人的钱赔偿给死去少年的家人,而其父母不堪忍受恶名带来的影响,已离开故土,最后找到时已经只剩老父亲一人。 然后便是传统操作,献花,悼念,老男人扶着妻儿的墓碑眼含泪水,周围人举着伞,在雨中拿着手帕抽噎,不过比起印度已经完全算得上是人道之光了。 嗒、嗒。 沐子仰头注意到走来的茅野教授,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茅野先生,这次我绝对没有睡着或者数羊。” 是没有,但也快了。 茅野无语地看了摸鱼学生以及她嘴角晶莹的口水挂一眼,示意她别傻坐着,看着幻灯片参与实验,然后就走远查看其他人的进度了。 剑道部树林。 “不带这样的。” 大河悲愤地看了下坐在台阶上的少女一眼,大气不接下气地奔跑着,“要么每天都这么来一遍,我都要练出腹肌了!” 优美奇怪道:“难道说你的腹肌是长在腿上。” 大河只得换了说法哀求道:“部长,我们是剑道部吧,没必要抢田径部的招牌吧!” “你这家伙,完全不理解剑道的意义啊。” 优美面色严肃地盯着大河,奔跑着很是思索了一会,忽地想到,“剑道的意义就是全能,嗯制霸!你懂不懂,没有一颗制霸黑星的心,你怎么敢抬头挺胸地说你是剑道的修习者。” 大河心情痛苦,虽然很想就这样应付过去,但身体却并不允许他无视部长的胡说八道,他如同风火轮一般在路上扬起一圈烟尘,然后四仰八叉地倒地。 之后前辈们以及大喘着气的挚友还“嘿咻”、“嘿咻”,脚步丝毫不留情地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总之,就这样平淡的,大家都将介于忙碌和非忙碌之间、而又没有什么改变的一周过去,沐子也到了被拓也胁迫帮忙的时间节点。 从巡逻的警车上下来后,她被拓也急赤赤地拖着走动着,简直就像是犯人,引来了不少路人注目,而跟在后面,三步一停气喘吁吁的露央沙或许就是犯人家属了。 不过她们倒没有抱怨什么,毕竟也不是不能理解拓也急切的心情。 一路冲进黒滝医院后,拓也的脚步反倒慢了下来,也许是想到什么脸色很不好看,松开沐子的手,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 一个个白衣的医生护士,亦或是来就诊的病人擦肩而过,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那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气味。 “唔。” 电梯上达,一间间病房排开,注意到503号病房已经被抛在身后,沐子不由得有些困惑地道:“不是先去看理惠姐吗?” 拓也简单地回答道:“你离开的时间里,她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在复健区。” “哦。” 沐子感觉现在拓也对于理惠姐的事好像挺上心的啊,不过这个时候是不是有点晚了? 跟在拓也身后,她们一路靠近医院漂亮新潮、有些像是悉尼歌剧院的建筑,而一阵孩子的笑声也传来。 沐子注意到趴在窗边的小男孩,他黑不溜秋的双眼盯着这边,可爱的脸颊带着开心振奋,她回应着也是举起手挥了挥,有些兴奋地道:“虎太郎!” 虎太郎很快离开窗边,从宽阔的门口处冲了出来,以每秒十马赫的速度扑入沐子怀中,然后被她笑着高高举起转了一圈,顿时男孩蒲公英一样蓬松的头发飘扬了起来。 “你妈妈还好吗?” “很健康哦。” 拓也默默收回伸出的双手,脸色黑了许多,按理说虎太郎主动迎接的,不应该是来了这么多次的叔叔他才对吗? 露央沙也是抱着一边的手臂,偏开脸,她亦不是擅长应付孩子的类型,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她觉得和孩子相处得很好的人,大概是频率思想相同。 注意到虎太郎没有和拓也和沙酱打招呼,沐子抓起他有些胖的小手,做起了仿佛妈妈的工作,指着露央沙道:“你认识的吧,这是露央沙姐姐。” 虎太郎却嘟起嘴道:“冰块姐姐。” 沐子无奈地又指向拓也道:“这是拓也叔叔。” 虎太郎更是气呼呼地扭过头,“盗贼叔叔。” 沐子愣了愣,纠正道:“是拓也叔叔。” “盗贼叔叔!” “拓也叔叔!” “盗贼叔叔!” 沐子都有些激动起来,擦了下额上的汗,奇怪地睁大眼睛,虎太郎应该是个很懂事聪明的孩子才对啊,她最后大声强调道:“不是拓贼哦,是盗贼叔叔!” “啪”地她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下,顿时沐子眼含泪光,这便是成年人的世界了,和小孩不同,说错了话会挨打。 第两百八十五章 犬牙 虎太郎将头转过来,却是更加生气地瞪着拓也,小手还懂事地抚着沐子被打的地方,“偷走妈妈的盗贼,打沐姐姐的坏蛋!!” 沐子疑惑地嘟哝着:“虎太郎啊,虽然拓贼拓也桑他是打算偷,但是还没开始实施吧,好孩子的话应该等他做好了再抓他个现行!” 顿时“啪”地她再度挨了两个人的打。 露央沙收回手,无语地道:“对我也就算了,别给小孩灌输奇怪观念,虎太郎会这样叫,大概是因为做警察出任务。” 哦,这样啊。 毕竟拓也每次去的时候理惠就要离家,难免给小孩子留下坏印象,沐子幸灾乐祸地笑着,说不定虎太郎长大后也会很讨厌拓也。 “反拓同盟正式成立,虎太郎你是大将,我是先锋!” 两人一大一小还对了下掌。 露央沙摇了摇头,这家伙已经放飞到了完全忘记来的目的。 沐子抱着虎太郎向建筑内走去,里面就像是体育场一样很宽敞,穹顶也很高,即便没开任何灯也是一片通明。 明黄色的地板上有一些康复设施,身穿浅色衣服的病人在其中缓缓活动着,心情一定很放松舒适。 她找到了理惠姐,其正在平衡杆间走动着,一脸温柔笑容的帅气刑警浦井正托着她的一只手,这过于梦幻的场景让沐子对于自己的立场产生了动摇。 “那个,拓也。” 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拓也恶狠狠地道:“要是想着后退的话,我就把你的事情全部曝光!” “欸!讲点道理吧!” 沐子惊呼的同时哀怨道:“就算我再怎么支持你,以现在的环境来看,你也很碍事啊。” 拓也抱着双臂,郁闷地道:“我不是知道这点,才把你找来的吗?” 露央沙则是平静评价道:“不愧是只会朝友军开火的无能之辈,以及遇到困境就跑的畏缩之徒。” 注意到理惠转过脸来,远处的他们迅速地浮出笑容挥了挥手,嘴上像是聊天而不是争吵,堪称是虚伪三人组。 理惠她比起受伤前都要有生机了许多,那斜曳的柳叶眉还那双明亮的眼睛亦是消散了些绷紧的锋芒,添了许多光彩。也许是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她抽回手,脸色微红地咳嗽一声。 但浦井转即就问是不是着凉了,脱下外套温柔地披在她肩上,随即两人还小声说了些什么,似乎是一个羞赧争辩,一个挠着头一副笨拙姿态。 露央沙转头看向拓也,比起往常的冲动,他现在倒是很沉默,也许是被打击得够多了,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 见到他们走过来,理惠的目光落在沐子身上,展露灿烂笑容,“沐子,比赛” 沐子放下虎太郎,一个飞步捂住理惠姐的口,这便是拿奖之后周围的人反而比自己还开心的苦果。 “我回来了哦,理惠姐。” 她理直气壮地还看了浦井一眼,就像是在宣战。 浦井隐隐皱了皱眉头,他对于这个一直在阻挠的女孩印象深刻,其好像还是什么剑道选手,不过最麻烦的是她和总监的女儿关系很好,不好对其下手。 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微笑道:“沐子酱,恭喜对抗赛优胜。” 但她并未像对理惠那样做出亲昵动作,反而是偏开头哼了一声,这使得他面色有些僵硬。 理惠不再在康复器械上活动,而是和沐子还有露央沙一起走到了外面的草坪上,而康复大楼的室内,自然就只剩下了拓也和浦井。 两人的神色自然也逐渐冷淡下来。 浦井看向拓也道:“你在重新调查之前的事。” 拓也默默地回视着这混蛋,知道无论是言语还是武力他都占据不到什么上风,这家伙就是天生的伪装者,可惜他无法将这一点向任何人证明。 他取出一根烟点燃,又瞥向这混蛋,“那又如何?你不是处理得很干净吗,不是有很多人支持你吗?难道你想起你遗漏了什么,不妨提醒一下我。” 浦井笑了笑道:“要说遗漏了什么的话,只是遗漏了你而已。” “我不能理解,我们做刑警的,自然都有时效观念,不仅是一件案子,还是一件事情,对着事实徒劳空耗,浪费自己的精力和状态,可不是刑事一课的精英该有的态度。” “精英?”拓也感到好笑,“你指我吗?” “当然。”浦井很是正色地道:“我向来尊重我的每一个同僚,包括他们的性格和实力,因此我觉得你可能走错了方向,所以才感到可惜。” 拓也却根本没有去管他的话,而是抽完这一根烟后,拿手指按熄了烟头,一步步地朝他靠近。 浦井皱了皱眉头,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但身体已经绷紧,做好了应对武力的准备。 但拓也只是一路走到他的前面,比起面对面,两人更像是交错站立。 “喂,浦井混蛋,你知道对于那些贫穷、愚笨、势单力薄的野狗来说,什么是不能碰的吗?” 浦井眯起眼,讥讽道:“犬食?” “不。” 拓也摇了摇头,“野狗饿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一次就能喂饱的。” 浦井轻笑着道:“那么,是女人?” 拓也再度摇了摇头,“不,是比一切都更加珍贵的事物。” 浦井笑容更盛,脸上浮现出轻蔑,“野狗也懂这些?” “正因为是野狗,才会懂这些。” 拓也冷冷地看着前方,没有回视浦井,“因为贫穷,所以什么都不在乎,因为愚笨,所以不会听别人的蛊惑,因为势单力薄,所以会把自己利用到极致。” 他捻了捻被烫伤手指上的黑色烟灰,随后抹在浦井的白西装上。 “是吗?” 浦井瞥了那只不干净的手一眼,挑了挑眉,“实际上这样的心情,我也有所了解。” 他眯起的眼睛里绽放出危险的光来,靠近其耳朵轻声道:“想做就去做吧,拓斗桑,看看你能找到些什么,看看你能做到些什么。” “看看你能发现你面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拓斗垂下手,浦井理了理西装,两人迈步交错离去。 第两百八十六章 蛰伏 草坪上空气很清新,有不少孩童在玩耍,以及护士推着老人的轮椅,那悠闲不会流动的空气仿佛同化了时间,使得这里成为了一片避风港。 由于担心好动的沐子拉着理惠乱窜,挽着理惠的任务交到了露央沙的身上,不过很快她们便耳语起来,理惠随即笑着看向沐子道:“大阪好玩吗?” 沐子认真回想着道:“大阪烧的确很好吃,漂亮的风景和有趣的人有很多,超市里的特价也很便宜,感觉比起繁华冷淡的帝都更适合生活。” 不过她一本正经地回答完后,却发现理惠姐和沙酱似乎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她脸颊微红,支吾着仰头看向别处。 理惠如同病人撒娇一般地伸了伸懒腰,而后瞥着沐子摇了摇头道:“果然课余活动很多的学生会比无聊的刑警多许多人生乐趣,以至于某人可以在教授和剑道伙伴,对了,还有风俗店的客人之间难以取舍。” 她忽地四顾着,像是在周围寻找手铐。 沐子注意到那意味不明的眼神,顿感冤枉大叫起来,“这种审视坏女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理惠姐?沙酱只是在使坏,现实根本不是那样吧。” 她想到什么闷声道:“岚斗老师的话,只把我当做苦力,直哉桑那边啊啊!” 她哀叹着,抱紧头忿忿道:“他也很过分,什么神明的安排完全是胡说八道,而忽然告白的蒼太君,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 理惠却很无动于衷,打断道:“总而言之,是幸福而罪恶的烦恼吧?” 究竟有没有听人说话? 沐子气呼呼地将手往前一推,“要是你们想要的话,都给你们好了,只要十分之一匹鹤羽布,或者拿可靠的白马先生、帅气温柔的浦井刑警来换。” 露央沙果断摇头否定。 理惠迟疑了一下,也是脸庞微红地摇了摇头。 沐子忍住情绪,额上青筋跳动,双手一攥道:“你们真的很过分!” 她嘀咕着小声道:“根本没法选吧,要是有更多的选择就好了。” 露央沙一脸鄙夷地捂住耳朵,“我真是听不下去了,竟然有这样贪心的人” 理惠以前辈和刑警的严肃姿态摇了摇头,附和道:“完全是会遭报应的样子。” 沐子顿时气到了极点,也顾不得理惠姐是伤员就将她扑倒,“你们没有资格这样说吧!考虑一下凡人的感受啊!普通正常的恋爱为什么会这么难啊!” 尽管额发上都是草叶,理惠推攘着肉弹冲击的沐子,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笑声,“啊,好痛,我的伤口裂开了。” 沐子咬牙道:“痛得是我的心口才对吧!” 嗯 露央沙虽然知道岚斗是什么样子,但不清楚那个和沐子有些奇妙缘分的直哉以及未曾谋面的蒼太有什么问题,不过有情愫的不合适,合适的没有情愫。 世上的苦恋之人,大多都认为自己受到了命运的愚弄,所以沐子形容其自己为凡人也不算错,不过她也不能理解沐子究竟喜欢岚斗那家伙哪一点,所以还是个怪胎。 她平静地旁观两人打闹。 理惠的格斗术并不像拓也那样差劲,于是和沐子很是纠缠了一会,直到沐子成功地下克上,骑在理惠的臀上压着她的手臂,这场战役才告终。 看来两人的关系并未因短时间的分别而变得疏远。 气喘吁吁的理惠停下挣扎道:“502号病房的病人,那个搞笑艺人空西熊大离院了。” 露央沙有些惊奇地道:“受了那么重的伤,却比理惠姐你待得时间短吗?” 理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这种说法真是充满了恶意,不过考虑到自己放的是带薪假,决定不和这个警界的大小姐计较。 “是吗?” 沐子松开理惠姐,沉默了一会,装作漫不经心地答着,虽然没有去看过他,但也从众人口中听到过他的遭遇,不知道他失去双腿以后要如何生活。 理惠想到那个瘦高个,说道:“是他的同伴空西健太来接他离开的,不过熊大似乎没准备停下脚步,依旧决心继续漫才,坚持梦想,为了死去的女友上路舞香,以及” 她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方折好的信纸,凝视着沐子的眼睛,“这是他留给你的,我想应该是道歉或者是其他的话,你想看吗?” 沐子犹豫着探手,但还是缩回去摇了摇头。 只是她复杂的神情上多少有些惊讶,“这样了难道也要继续吗?艺能界真的会重新接受他吗?” 理惠摇头道:“应该很难,我也想不明白,一个身体上铭刻着伤痛的搞笑艺人,要如何给观众带来欢笑。” 不过沐子的拒绝也算是在理惠的意料之中,她收回信纸,手展开在草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忽然提起道:“西口公园杀人案,浜地水族店杀人案以及鹿鸣杀人案。” “浜地水族店杀人案的受害者是浜地涼介,凶手是尾花樹和近谷勝,两人皆为黑帮成员,犯案动机或许是为了挑起稻溪会和衫口组之间的冲突。” “西口公园杀人案的受害人为上路舞香,凶手是島元寛太,其是it会社的课长,犯案动机是出于对上路舞香的觊觎” 沐子心中沉默,也许是与空西熊大长时间相邻让理惠姐思考起了池袋的系列迷案。 但她却不想大家过于参与其中,特别是理惠姐差点因此死去了,于是打断道:“理惠姐,你不是还在养伤吗?就别想着这些了吧。” 理惠笑了笑,“不让刑警思索案子,可是会疯掉的哦。” 她摸着身上的伤痕处,子弹从她身上带走的不仅是血,还有罪恶感,那些躺在病床上生命游丝的时间,她却感到了轻松。 或许她已经疯了也说不定,就像是和恶魔达成了契约一般无法解脱。 露央沙没能发现两人的异状,而是思索了一会,觉得现在应该是很好的时机。 她以清冷的声音接话道:“这三起迷案相互之间很难看到什么联系,由于团聚在狭小的池袋,办案的警员一直相信这之间有什么勾连。” “毕竟这三起重大案件即便对于整个丰岛区也太大了些,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沐子奇怪地道:“但是不是已经破了两起了吗?” 露央沙看向沐子,挑眉道:“真的破了吗?” 她可没忘记沐子关于电车问题吞吞吐吐、有什么不愿意告诉她的事情。 沐子心虚地偏开脸,“但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重新提起来呢?嘛,对于悬案不能心急不是吗?” 露央沙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解释道:“因为最近上木原健一的案件。” 沐子都有些糊涂了,看向理惠姐,发现她也是一脸茫然,所以干脆地问道:“死掉的上木原健一和池袋迷案有什么关系吗?” 露央沙认真道:“因为“梦乡”。” 这个词使得沐子缩了下头,但困惑不减,“沙酱你是指鹰井带上木原先生去“梦乡”玩?可是上木原先生可是死在目黒区的。” 露央沙却反驳道:“熊大可是差点死在涩谷。” 沐子吃惊地“啊”了一声,“可岚斗老师不是说那两个面具凶徒和“梦乡”无关吗?” 露央沙冷冷地笑了一声,“那么苍白的说法,谁会相信,至少我不会,而且无关个人恩怨。” 她忽然看向理惠道:“理惠姐你也并未接受吧。” “池袋可一直是“梦乡”的坐落地,虽然只有上路舞香一案似乎其扮演了不明角色,但谁能说其他的两件案子没有其的影子,理惠姐你之前的低语,一定是有这样的怀疑吧。” 理惠惊讶地看着露央沙,点了点头。 “最重要的是,即便上木原的死和“梦乡”毫无关系,现在也是再度接近其的最好节点,再加上沐子你去调查,冠冕堂皇。” 沐子震惊地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可这默默的抗议似乎被沙酱给无视了。 露央沙正坐在草坪上,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里面承载了自沐子差点在“梦乡”出事后她的所有努力,当然,也不止是她。 沐子挪动着靠过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笔迹,上面似乎是各种指向“梦乡”消息的整理,似乎还有对一些经常出入“梦乡”之人的调查。 她有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懵懵地抬头看着沙酱,这是什么时间做的,自己离开的时间吗?沙酱并不是在追查那个对独身中年男人出手的神待少女吗? 露央沙拿笔敲了敲沐子的额头,“就是你想的那样,那女人如此狂妄,我虽然不屑一顾,但也不会做战术上的小瞧,对其进行调查,当然要瞒过所有人。” 沐子脸上浮现出委屈,没必要把她也瞒过去吧,她可是无害的草履虫啊。 露央沙轻哼一声,“沐子你长期游离于决策中心之外,在很多事情上施加边缘化的影响,并且对敌人的势力往往过度高估,并时刻发表投降主义的观点” 好了,别骂了,沐子抱住头。 “但是。”露央沙耸了耸肩膀,“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沐子小声嘟哝着转身道:“现在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露央沙脸色一黑,她就知道会这样,一拳落在沐子的后脑勺,顿时其痛得在草地上打滚起来。 第两百八十七章 网址 她接着对理惠说道:“上次逮捕了島元寛太之后,我们并未清除掉其留在软件内的模块,而是代为接管,在line上收集了许多信息。” “也许“梦乡”可以像一些资本通过金钱亦或是操作权力的方式将自己一直藏于水下,但我不相信在社交软件上不会有各种传闻暗流涌动。” 沐子小声抗议,并向理惠姐提醒道:“沙酱在做非法的事情哦。” 但理惠姐却是陷入沉思,似乎无动于衷。 忽的沐子想到理惠姐是拓也私自搜查计划的逃跑同谋,顿时捂着额头感到一阵悲哀。 她随即也意识到什么,“那个随随便便窥探他人私密信息的黑客,楠部渉先生就是接管模块的人吧!难道uit都有参与这件事?可是有上层授命吗?” 露央沙却瞥了沐子一眼,“你认为呢?那家伙和那女人眉来眼去!” 真的不是私怨吗?这明明就是私怨吧! 沐子只能在心里攥拳大喊。 露央沙再度抓住逃跑的沐子,无语地揉着眉心拖回来道:“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那样怕那个女人。” 沐子愤懑地道:“因为你们又想让我进去。” 露央沙安慰道:“只是陪下酒而已,而且她说不好还在惦记你哦,一次永绝后患。” 沐子死死抓着草,脱出两道会让医院院长心痛的秃痕,“我并不认为五月店长会惦记我,但对于你们后患无穷是真的!我陪酒了一次回来你们竟然这样挟我!” “沙酱你自己去卧底啊!” 露央沙摇了摇头,“我的家世,怎么可能,最重要的是,你觉得那个女人会相信我出现在她的店里为了一份浅薄的薪资?” 沐子愤怒地辩解道:“那我就会吗?而且那薪资一点都不浅薄好不好?” 理惠不知道说什么好,彻底地捂住了脸。 露央沙说道:“在网上,除了一些狼人面具者的目击报告以外,甚至还出现了以“梦乡”为主题的网站。” 她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串网址,给她们看。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轮血色圆月,漫无缥缈的夜景,以及狼人回望的身影,不过周边流下的却是一条条黑色的油漆,上面写着一个个正常的名字,似乎可以点进去查看。 让沐子瞳孔微缩的是,上面有上路舞香的名字。 “发现异常了吗?” 露央沙点了点头,“上路舞香的一切案件都是保密的,当然,是在岚斗授课之前,他的授课,不少悬案都被“无意识”地泄露了出去。” “一点血腥味让人即便怀疑也不知道有什么发生,但是足够多的血腥味,却能引来无数鲨鱼。” 这下沐子真的是很吃惊了,“难道岚斗老师也有参与吗?” 露央沙却是罕见地嘴角扬起,“不,他一点也不知道。” 沐子瞪圆眼睛,“那么” 露央沙微笑道:“但是他能够将案件的信息多少用于教学,却看队长白马的审核,而岚斗又是一个很看中声名,政治意识很差的人。” 理惠嘴角抽了抽,不由得感慨拓也有句话没说错,uit里的家伙都是满肚子坏水。 “在这个网站上,“梦乡”被称为“无上的梦乡”,而那些狼人则是被描述为“规则的守护者”,这和line上的传闻相同。” 露央沙看向沐子道:“还记得当初你进入梦乡的时候,得知的规则吗?” 沐子实在有些不想回忆起在“梦乡”时那段禁锢压抑的经历,但迫于沙酱的目光威逼,只得不情不愿地道。 “一、不可以向任何“梦乡”以外的地方泄露“梦乡”的存在以及秘密。” “二、不可以做出乱暴的举动、违背“梦乡”的运行规则,微笑的侍者会化为可怕的狼人守卫维护秩序。” “三、在“梦乡”时,还请大家一同和谐快乐地玩耍,离开“梦乡”时,还请将一切如朝露之梦般忘却,等待下一次魔力的复苏。” 沐子顿了顿道:“不过亚亚说,应该是五条。” 露央沙笑了笑,举起笔记本道:“当然是五条,也有可能是六条,剩下的根据推断应该是。” “四,梦乡之中无分客民,互视之人即为梦魇。” “五,梦乡之人无法离开梦乡,终生终世将沉浸于苦难,解脱之时便是梦醒之时,心中之血将会染红明月。” “六,以上所有规则皆为虚妄,皆需违背,皆需遵循。” 沐子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沉默一会后,她夺过露央沙的笔记本不相信地道:“后面的几条不是真的,而是露央沙你的猜测吧,” 露央沙不以为意,“如果要说的话,第四第五条是根据line上的传闻总结的,而第六条,则是存在于这个诡异的网页之中,这个网页并未和任何搜索的关键词挂钩,只有输入网址才能找的到。” “而网址也只在line上传播,我想这样使其才意外地躲过了“梦乡”的痕迹抹除,现在尚且不知道网页的创办者是谁,不过根据他发布在网页上的信息细节来看,他有很大可能是黑星的学生。” “网站的创办时间是6月4号,也就是你回来的第二日,出现在岚斗课上的时间。” 露央沙有些无语地望向沐子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完全不懂电脑技术的话,都要以为是你干的了。” 沐子感觉事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有些困惑地点开那些索引,发现是一些未被证实的案件,但上路舞香一案,也并未提到涩谷的枪击案那些细节。 “只是纯粹地为了好玩吗?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露央沙评价道,“这要你问本人才知道了,不过这大概率是个内心阴暗、唯恐世界不乱的家伙,你看这个网站的风格,也知道他并不是想要讲述真相了。” 一会过后,拓也找过来,露央沙也就收起东西,拉起一脸放弃抵抗、还有些消化不良的沐子,和理惠告别。 “怎么样?” 拓也恶狠狠地看向沐子道:“有没有好好说那混蛋的坏话。” 沐子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不顾旁边沙酱鄙夷的眼神。 拓也发动汽车后,却深呼吸了数口气,手臂搭在车窗上,意味不明地闷声道:“我不知道他靠近理惠的目的是什么,但帮我拖延一段时间就好了,不用太久。” 他看向后视镜,和露央沙互视了一眼。 第两百八十八章 小谷野兄妹 “什么鬼。” 岚斗仰头感觉天上的白云形状有点像个中指,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他一路深入工厂,并拉起写着立入禁止的黄色封锁带,看着眼前有些灰暗的白色房间,似乎是因为长时间没人进出,空气显得十分闷沉。 他身后还带着一个女人,她一脸傲慢之色、手挎着名牌包步伐摇曳,浓妆艳抹使得那张五官平淡的脸颇具了几分姿色,只是动作的小细节显露出她有些不安。 岚斗回头道:“小谷野千里,之前你丈夫死亡时警方通知你,你却拒绝到场?” 千里皱着眉头,拿出手巾捂住口鼻,那双眼睛往里面扫了一眼,停在门边侧身立着,漠然回答道:“难道这也有什么问题?” 岚斗被她的理直气壮梗住,只能自言自语道:“的确没有问题,虽然要确认死者身份,但也没有说家属一定要到场。” 他盯着她,“不过你难道不想看丈夫的最后一面?对他的死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和悲伤?” 千里扬起脸冷哼一声,“人都会死的吧,有什么奇怪?” 她从包里取出一包七星牌的香烟,拈了一根点燃,在唇边吞云吐雾起来。 岚斗大为震撼,至少探查过这么多起案件,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回答警方问题的人。 如果她不是无关案件有恃无恐的话,那么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绝情冷性,甚至到了懒得掩饰或者是无法掩饰的地步。 至此岚斗也只能说道:“既然你不想主动来看,我只能带你来看看现场。” 房间中央的蓝色长桌上,还停留着白线化出的轮廓,血迹早已成为了一片褐色,地上所残留的更多,从这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生产线机器“嗡嗡”的响动以及工人们的声音。 不过关上门的话,倒会很安静。 “啪”的一声门被合上,门边的千里被挤进门内,身体一颤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岚斗微微一笑,“你知道上木原健一,也就是你的丈夫,他当天中午便当盒中的食物含有海胆毒素吗?” 千里烦躁地抖了抖烟头,“我不清楚。” “那你现在知道了。” 岚斗平静地逼近,问道:“你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关于你给你丈夫下毒的事情?” 千里冷笑一声,“这恐怕你要想错了,他向来是自己准备三餐,我哪里会清楚他给自己吃了些什么?” 岚斗愣了愣,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千里从眼前这个男人的阴影下走开,来到另一边,不耐道:“字面意思,我又不会做饭。” 岚斗困惑道:“但你不是全职太太吗?” 千里感到有些恼火,瞪了他一眼,“所以呢?” 岚斗摸了摸鼻子,很想说不会做饭的家庭主妇算什么家庭主妇,不过就上木原健一工友的供述而言,这恐怕是实情。 因为被害人上木原健一向来是在食堂吃饭,或者是购买廉价的盒饭,有时候还会向工友借钱。 但是岚斗并不完全相信她,说道:“如果不是你的话,他的便当盒是从哪里来的呢?你为了执行自己的计划,少有地给上木原健一准备了午餐,他出门前一定高兴坏了吧。” 千里翻了一个白眼,“你们这些警察,封了在海田町的别墅对吧。” 岚斗得意地道:“是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千里太太你恐怕还不愿意出来一趟。” “但那不是我们的家,准确地说,那是我的房子。” 千里无语地抱臂道:“他在靠近这玩具厂的地方租了一间地下室,平时都住在那。” “地下室?”岚斗迟疑地道:“在哪?”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去过。” 千里吐了一口烟,眼神撇向其他地方,“你们不是警察吗?自己去查啊!还有那给他准备便当的人!” 岚斗皱紧眉头,“你们不是才新婚一年,就分居吗?” 千里不屑地笑了一声,“怎么?你们警察连别人的家事也要管吗?要说的话,他很上进,是个工作狂,这总可以了吧。” 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岚斗盯着她,一时间都不知道再问些什么是好了,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但目前已经完完全全地把她自己撇了个干净。 可这种态度,究竟是多么没有家教,但都是离婚后又结婚的女人了。 就当他在心底腹俳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是玩具厂的厂长小谷野,这是个肤色偏黑,额头饱满的男人,鼓起的脸颊和卧蚕紧紧贴在一起,充满笑意,而嘴角亦是抬着一副向上的弧度。 “岚斗警官。” 岚斗纠正道:“不是警官,而是顾问。” “都是一样的大人物。” 小谷野油滑地奉承着,他又瞥了一眼妹妹,而千里似乎对他有些畏惧,拘谨地低了下头,“舍妹没有对您有所冒犯吧?” 岚斗没好气地以冷哼回复,没想到小谷野竟然就径直一掌扇在了千里的脸上,顿时其烟被甩掉,脸颊上也出现了一个硕大通红的掌印。 小谷野吼道:“我让你好好配合岚斗警官的调查,这可是人命案,你不清楚吗?啊!?” 见千里垂着头,他又吼道:“我听不见!” 千里默默地捂着脸回道:“清楚。” 岚斗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连自己要干什么都忘了,转即又见到小谷野转过头来,一脸关切地问道:“我妹婿的案情调查有结果了吗?” 岚斗回过神,有些慌乱地支吾了两声,“啊,正在查。” 小谷野鬼鬼祟祟地靠近,将岚斗拉至一边递烟道:“说起来,岚斗警官,我有一些信息不知道有用没用,想要告诉您,而又不好在未亡人的面前讲。” 岚斗接过烟点点头,连忙道:“有任何消息我们都欢迎。” 小谷野叹了口气,说道:“是关于我那妹婿的事,您也看到了,我这个妹妹有些骄横,甚至是有些不懂事和天真。唉,这件事,我真不知道怎么跟您讲。” “上木原健一开始是个可靠勤奋的人,我本来是想给妹妹找个好归宿的” “现在也不该在死者的背后说些什么” 岚斗竖了耳朵有一会,此刻恨不得两只手掐住脖子赶快将其喉咙里的信息抖擞出来,但此刻见到他吞吞吐吐的,也只能好言相劝道:“为了案情,我希望小谷野厂长您能将一切告诉我。” 小谷野瞥了妹妹一眼,低声向岚斗道:“我怀疑我那妹婿在外面与人不伦。” 岚斗还没打燃打火机,烟便掉到了地上,他不是在调查人命案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婚外情。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对方是谁?” 小谷野叹气道:“我听厂里的人传言说,是一家风俗店的女子。” 岚斗惊奇道:“那家风俗店的名字是不是叫“梦乡”?” 小谷野目光一亮道:“是的,就是这家店,我还犹豫着去过,看能不能让我那妹婿回心转意,但没有找到。” 岚斗不由得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改观了几分,好奇道:“你什么时间去的?” 小谷野回答道:“大概是晚上七八点左右。” 岚斗顿时心想着那是当然,别人午夜时分才开门,并不差客人,他困惑道:“虽然很同情你妹妹的遭遇,但你确认上木原健一不是去玩玩而已吗?” 毕竟岛国男人有点夜生活很正常,甚至还有人能喊出“外遇至上,我绝不会放弃这种话”,好像只要不到离婚分孩子的地步,都算是安全线以内。 小谷野却说道:“实际上,岚斗警官,我有证据。” 岚斗奇怪地盯着他,都想问问他不是厂长,怎么兼职侦探了。 小谷野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 岚斗接过定神一看,只见的确是上木原健一和一名不像是千里的年轻女子挽着手臂,路边的树上亮着各色灯饰,和飘扬的雪花一起映在他们和周边情侣们的身上。 他猜测道:“圣诞节照片?” 小谷野点了点头。 岚斗又看了一会,接下来的数张也差不多,不乏搂抱接吻,进出酒店,他看这照片的大小还有拍摄角度,很可能来自于那个修本人或者其的同行。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玩玩可以解释的了。 他顿觉头痛,外遇丈夫,绝情妻子,好事哥哥,麻烦的上司下属,这个案件越来越复杂了。 岚斗没有打招呼就将照片收入自己怀中,而小谷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下有没有帮助。 夜幕降临。 新宿街头,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絮絮碎碎的声音不断入耳,间杂着纷闹的笑声。 到处能够见到坐在道口桩或是红白栏杆上的男男女女,也有衣衫不整的人不断地被从店里扔出来。 “不知道这家的味道怎么样?” 沐子向沙酱说道,她提起手中的一叠装有章鱼丸子的长盒,热腾腾的使得手上都很温暖,无惧冷风吹来。 “是不是买的太多了一些?” 露央沙托着下颌在旁边思忖着道:“像沐子你这样喜欢什么,就一个劲地吃,很快就会吃厌的,不是谁谁谁说过吗?食物最好的调味品是饥饿。” “胡说!” 沐子挺胸反驳道:“我冰淇淋就从来没有吃厌过。” 是这样没错。 露央沙无语地看着沐子,毕竟会疼的是头而已,有本事到时候别发出凄惨哀嚎。嘛,算了,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让它顾及到未来以及过去很明显是件很难的事。 “而且这些还要分给橘姐还有雲林院她们吃的啊,又不是我自己贪吃。” 沐子辩解着左右四顾了下,有些惊讶地道:“今天倒没看见那个格外花哨的家伙,或许是去乱花上次得到的委托金了。” 第两百八十九章 消息 她说着看向沙酱建议道:“你什么时间可以把这个为祸不仁的家伙给抓起来啊。” 露央沙咬了一口可丽饼,含糊不清地道:“你又没有证据,他手里还藏着别人的视频,很难有人愿意站出来做证的吧,你还是把他当成新宿的一种特色比较好。” “毕竟这里的人一大半被抓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奇怪。” 沐子忿忿道:“魔都啊。” 露央沙也达成了共识,耸耸肩膀道:“魔都。” 很快她们目光寻觅着,在那一片彩色灯牌间找到了“天使之所”,沐子掀起珠帘,探进头去。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困惑地擦了擦眼睛,老师岚斗正在一名陌生男子的陪伴下喝酒。 不,那不是什么陌生男子,而是那个优雅麗人事务所的sm什么来着。 见到老师将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她当即心中一片混乱的情绪翻滚,想要转身将“天使之所”的柜台扔出去,然后以头猛撞柏油路上的下水道盖。 但她只是愤怒地攥拳大叫道:“橘姐!” 露央沙也是神色复杂,揉着眉心,她记得岚斗应该和峰野修很不对付的才对,难道说有什么 “来了、来了,唔” 九葉橘慵懒地叼着烟斗冒身起来,还打了一个满是烟雾的哈欠,趴在柜台上,顺着炸毛的沐子的目光看去,似乎醒悟而又没有完全醒悟地道:“你认识?” 沐子揪起橘姐的衣领,“你在装什么呀,橘姐,你也认识的吧?” 结果橘姐的衣衫本来就松,向两边滑落,露出了肩头和一片耀眼的胸怀,沐子脸红而羞愧地低下了头,不由得松开了她。 橘姐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笑着道:“好像是认识,别生气嘛,沐碳,只是生意而已。” 沐子气呼呼地大叫道:“橘姐你是掉进钱堆里了。” 她不理解以往的橘姐还算是清醒,今天怎么这么惫懒,越过柜台往里面一看,竟然看到地上满满的一片如被子般的钞票,顿时震惊地再度攥拳在空中一落,“你是真的掉进钱堆里了啊!” 她捧住橘姐的脸,搓了搓,“醒醒!橘姐!不要被罪恶的金钱迷住双眼!你是抢了银行吗?” 九葉橘无奈地瞥了沐子一眼,用烟斗敲了敲她的手示意她放开,而后又敲了敲她的头,“想找公主大人还是找情人都请自便,别来打扰我。” 说着她的身形就倏地滑落,重新躺在了钱堆之中,一通烟雾升起弥漫。 沐子捂着心口,顿时绝望了,将小心火灾、给我等着之类的狠话都吞入了腹中,肩上还一重,是沙酱安慰的手和莫名垂下的怜悯眼神。 她悄悄地走过去在白色软座上坐下,隔着镂空木格的上方,观察着老师。 不久后她身边除了沙酱还多了一个人,雲林院。 “你在干什么呢,沐子?” 沐子没有回头便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口。 雲林院眨了眨眼睛,默默后退,倒是从露央沙手中接过章鱼烧,分了些给其他人,然后自己吃了起来。 注意到沐子仿若化为了随时会凋零的雕像,她终于忍不住困惑道:“上次给“sm-cedric桑介绍兼职时,你们不是都在吗?” 露央沙幸灾乐祸而又感到好笑地道:“大概她觉得你们的店长有些异想天开,或者事态不会波及到她的身上吧。” 雲林院唔了一声,想了想却是为难道:“有些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吧。” 沐子再度心受重击,幽怨地将目光瞥回来,两人顿时偏开脸看向一边。 “你确定不是你调查的?” 岚斗再三朝着修问道,他拿着照片,“即便这样,你在这儿混迹这么多年,不会连一个女人也不认识吧,而且会做出下毒这种事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女子。” 修无语地摆摆手道:“东京的侦探,成百上千呢。” 他瞟了一眼照片,笑呵呵地倒酒道:“别管这些,喝酒喝酒。” 岚斗喝得头都有些踉跄,看着修脖子上的金项链顿时觉得有些绚烂了起来,奇怪道:“你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阔了,话说我们在这随便喝酒水真的没人会管吗?” “不要在意这些。” 修沉吟了一会抛话道:“说起来照片上的女人我的确有些印象。” 岚斗振奋地靠近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将头低下,并且把隔板都捏得咔咔作响,其背后还有两个人惊慌劝阻,“是吗?快想想!” 修看了一眼瓶上的标价,咋舌了一下,然后将瓶口对准岚斗的嘴塞了进去,“这个女人是在那个“不可描述之地”工作的吧?” 岚斗好一会才挣脱,着急道:“不可描述之地?你是指“梦乡”吗,听起来怎么有些色情。” 修无语道:“那是你的问题,总而言之,那是一个接近神隐的地方,被神怪隐藏起来,受其招待,可不是我们这样的小猫小狗可以靠近的。” 岚斗哼了一声,手臂将他肩揽住,从下而上投出了鄙夷的目光,而另一只手则是从怀里掏出了钱包,讥讽道:“但消息总是可以流通的吧?” “当然,你很懂嘛。” 修喜滋滋地咳了一声,又说道:“这个女人的花名是莉莉丝,你进去那里一问就能找到。” “不过要是我的话,就不会去招惹她,那可是个嫉妒心极重,危险性极强的女人,对了,好像从哪里听到过,她的真名叫塚林真弓。” 注意到岚斗醉醺醺的脸,修摇晃了两下手,“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他伸手朝岚斗的钱包抓去,岚斗却在另一边拽住,吞吐道:“这是我的” 咕噜咕噜! 修再度开了一瓶酒,一脚踩在桌子上,抓着岚斗的头发往其口中猛灌,“砰”的一声岚斗终于倒地。 他帅气地撩了一下头发,不屑地呵了一声,“教授?” 过了一会,手表被扒下,车钥匙被拿走,钱包自然也不见,总而言之浑身精光,唯独只剩一件条纹裤衩地被扔出店外。 “你不管吗?” 露央沙奇怪地看了一眼在修扒东西时强忍着的沐子,心想这可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啊。 沐子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起码给他留件外衣吧,老师会冻死的!” 修转过头,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你宅心仁厚。” 随即他就将岚斗的外套给扔了过来。 沐子拿着外套出了店外,环顾一圈找到了翘起屁股,瘫在电线杆边的老师,旁边还有一个奇怪的大叔望着老师呵呵笑着,脱了裤子活动着手不可描述。 她大叫着将之喝退,将外套扔至老师的身上,随即想了想自己被当做劳力使用的过往,以及他和sm勾勾搭搭的神情,气不过地抬腿一脚,电线杆被撞得一颤发出了“当”声。 她攥起双拳转身离去,“屑教授!” 第两百九十章 混乱关系 “我拒绝!” 沐子偏开头,一副忿忿的神情。 岚斗揉着依然有些痛的额头,心中骂着峰野修那个混蛋,不解地看向露央沙道:“她这又是怎么了?” 露央沙托着脸颊,望着窗外电线杆上起起落落的一身黑装的渡鸦,“嘛,谁知道呢。” “沐子、沐子?考评我给你a” “这种借口用过了吧。” “那么学分” “这个也是!” 岚斗顿感头大,自己的这个学生还真是性情不定,完全是团麻烦,他随即望向露央沙,“那么露央沙你?” 露央沙头都没回,很不客气地道:“你想死吗?” “也是” 岚斗脸上挤出的笑容僵硬,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看着两女都要离去,他侧身坐在桌上的教授近距离姿态就要有些没用了。 忽的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教授,真少见啊,您们会一起出现在这个教室。” 走进来的青年一副惊讶神态,明明有着一双桃花眼,却因为生涩的表情显得很纯良。 沐子哼了一声,“三藏法师。” “经藏、律藏、论藏的三藏?”伊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原来五百川桑你是这样看我的吗?我可没有那么博学。” “她大概不是在夸你。” 露央沙无语地说了一句,随即目光有些疑惑锐利地盯着忽然出现的伊尊,质问道:“没有课的话,御手洗伊尊同学,你又来到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要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伊尊感到眼前三人的关系似乎有些超出师生之间的复杂,顿时脑海里浮想联翩,实在是不想蹚进这团旋涡。 但是教室已经进了,他只得默默走到座位间,一会后抱出一叠资料向他们点头示意道:“大家想讨论一下案情,但我下课后忘记带走了,可以当做我没有进来过吗?” 露央沙眸中凝聚起来的怀疑消散,知道他大抵是误会了,摆摆手就像是在赶走什么小猫小狗。 “等等。” 岚斗脸上浮现出微笑,却是和露央沙相反地将其招过来,赞许道:“你很勤奋啊,伊尊同学,但是你来我的课上是学习变态心理学的吧?” 伊尊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点头道:“是的” 不过刹那,露央沙一副毋庸置疑的语气打断道:“伊尊桑你在说谎。” 顿时气氛以及岚斗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僵硬,伊尊头上也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 但教授却选择了体面,一脸笑容地忘掉了露央沙的话,就像是在录音机里剪掉了一段般问道:“但伊尊君你或许会奇怪,好像课程的重点部分都是案件的推理。” 伊尊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配合教授,继续将头点下去了。 “你会有这样的疑问,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接触到真正深处,也就是生活实践,体验社会,体验变态咳变态心理学的内容。” 岚斗表情都变得严肃了起来,就像是在说学派复生的伟大道路一样,“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刚好我想到了你这个人选,无论对于研究而言,还是你的学习,都大有裨益。” 露央沙无语地瞥了无良教授一眼,其大概是又想收工具人了,旁边传来了咔咔作响甚至开裂的声音,毕竟如果把沐子比作被玷污后哭泣追着金牛的少女,现在应该是扑倒在了草地上。 不过没有意识到爱恋的人,似乎也没有必要顾及单恋者的心情。 伊尊察觉到沐子瞥来的阴郁眼神,心脏一下子扑到了喉咙口,有些紧张地道:“教授,我现在还急着把资料给大家拿回去,机会的事情以后再提吧。” “别急啊,伊尊同学。” 岚斗三步做五步迅速靠近,脸上放肆地笑着,挥舞着手移动过去,然后一把将伊尊揽住。 “咔!” 一道裂纹彻底地在桌下的木板上出现,并已经延伸到了两边。 “住手,沐子。”露央沙无语地道:“没有放东西的地方的话,会给黑星的后辈们带来困扰的。” 岚斗似乎是低语了什么两句,伊尊惊叫着跳了起来,结巴着道:“女装什么的,教授,您在开玩笑的吧?我可是纯洁的,依我看来,您已经完全够了吧,毕竟有那边的两位。” 载物板彻底裂开了,连带着一排的木板都“砰”地一声垂了下去。 露央沙皱起眉头,“岚斗,你和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岚斗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露央沙,伊尊,你也误会了,我不过是让你女装去风俗店里工作而已。” “不过!?这种话也是教授说的出来的吗?” 伊尊惊恐地抱着资料,“砰”地一声撞开门,狼奔逃窜,嘴里还一路碎碎念,“啊,您是变态心理学的教授,是我叨扰了,人类的欲望还真是可怕,看来是我对于自己男生的身份太过自信了。” 岚斗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将走廊踩得“哒哒”作响直追上去,困惑喊道:“伊尊君,我会付钱的啊。” 伊尊吓得当即双腿一软,绊了一下手中资料抛洒,再回过神已经是无助地坐倒在纸堆和刑事照片之中,只能害怕地看着教授邪笑着靠近。 “不要啊!不要啊!我最近吃了很辣的东西,教授,今天实在很不合适” 他满头大汗地大叫着后爬,忽地想到什么,手指哆嗦着从衣衫内口袋里抓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土下座不停磕头道:“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您有这个需要的话,她应该可以,请务必放过我吧。” 岚斗刚刚接过名片,抬头便只看到远处伊尊连滚带爬的背影,神情复杂困惑地回到了教室。 沐子虽然还在生气,但更好奇伊尊给了老师什么,该不是小卡片吧,那可是绝对要杜绝的。 她走到他身后踮起脚,见到竟然是现在大学生流行起来的自制名片,左侧是一个横比着剪刀手的大头照,右侧是小湊织映的名字,以及青山大学cosplay俱乐部之类的介绍字样。 露央沙抱着手臂,注意到照片背后的号码,摇摇头道:“总感觉在这种情况下递出这张名片,那家伙可真是恶贯满盈,但青山大学也是风评受害啊。” 两个小时过后,天空都有些昏沉,似乎要黯淡下去的时候,女孩依然时迟迟未到,岚斗还在假石面前站立着,但沐子已经坐在花坛边打起了哈欠。 露央沙无奈地叹息道:“完全是浪费时间,我可还有痕迹检验之类的书籍要看。” 不过就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湊织映出现了。 一头玫瑰金色长发伴随着短裙以及小麦色的长腿跃动,五官端正而又精致,不过那双大眼睛画着浓重的眼线,目光也像是摇晃的手提包一样随意,但真人竟比大头贴上的还要可爱许多。 也许是由于那惊人的杀伤力,她左右簇拥着数个男生。 “欸?辣妹?”沐子停住哈欠,十分吃惊地站起身,“这是那只木铃铛会认识的女孩吗?” 露央沙不由得瞥了她一眼,伊尊桑的评价非但没有因小湊织映而提高,竟然还从活物变成了死物。 “小湊织映?”假石前等待的岚斗也有些意外地迎上去伸手道:“我是之前打电话的人。” “不是伊尊君吗?” 织映随意地看了一眼岚斗,“嘛,凑合吧,反正我也很无聊。” 她并没有握住岚斗的手,而是“啪”地一声合上然后拽住,被拖着走的岚斗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状况,瞪大眼睛道:“等等,等等” 他指向腕上的表,却只有白印,这才想起表被抢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地道:“你知道我在这等了多久吗?” 织映奇怪地看了岚斗一眼,“等我也会有什么怨言?看到我的瞬间就应该像这些人一样舔上来了吧?” 岚斗看向那些笑嘻嘻的男生,感觉头大,刚好也想问这些事,指道:“这些人是谁?” 织映拨了拨头发,“搭讪的人啊,你不会想着赶走吧,等下还会有,做起来挺麻烦的。” 这家伙究竟以为自己是谁啊,明星吗? 岚斗感觉要肺都要炸了,再加之等了一个多小时的暴躁,数声怒吼将那些男生赶走,还赢得了数道不屑的啧声以及一通吐向地上口水。 他压抑着怒气,无奈跟着步伐向织映问道:“你知道我找你出来干嘛吗?” “不知道。” “为什么?” 织映似乎是觉得岚斗声音太大有些烦人,堵住了一边的耳朵,一脸敷衍地道:“你电话里说了什么吗?我没有听。” 见到岚斗又有发作的迹象,她随意地在校门口招了一辆计程车,“总之我肚子有些饿了,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露央沙看了下脸色紫红的岚斗,又看了下憋笑的沐子,觉得这两个人都有够幼稚的。 计程车一路驶进灯光斑斓的繁华地段,竟是银座。 正当众人想着小湊织映想要干什么时,她下车了,岚斗也只得付了车费后跟了上去,只见小湊织映一路走进银座的一家高级餐厅。 第两百九十一章 难以交流 看她那被侍者引领的自然姿态,似乎是对这片区域很熟悉,这让露央沙和沐子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就算是直人,也没有平常一顿晚饭就要在银座的高级西餐厅吃那么夸张。 岚斗感觉自己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了,但此刻也算是被火气耗尽了体力,在桌边坐下,但菜单又被小湊织映夺走。 他当即一手竖刀一手竖叉,如果不是侍者赔笑着赶紧又拿了一本过来,恐怕现场要发生血案。 “走进餐厅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露央沙用菜单挡着脸,靠近沐子道:“这个小湊之所以那么晚出来,很有可能不是在忙,而是刚好到了晚饭的时间。” 沐子愣了愣,因餐厅里悠扬的提琴声,白布烛光以及落地窗外漂亮的城市夜景拘束在了椅子上,也没听懂沙酱的话。 露央沙耐心地解释道:“早餐是欅田先生,中餐是高重先生,晚餐是岚斗,你懂了吗?” 沐子恍悟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了下小湊织映,又打量了一下毫无所觉的可怜虫老师,小声道:“沙酱你的意思是,爸爸活?” 露央沙点点头,指尖点了一下菜单上的炖小牛肉,侍者很快点头远去。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无法解释一个大学生怎么会有时间和金钱经常来这种地方消费,要知道很多留学生,可都是起早贪黑地打工和拿奖学金才能弥补学费。” 沐子有些困惑地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织映的名片怎么会在木铃铛的手上。” 所以这个称谓是固定下来了吗? 露央沙不能理解沐子为什么对伊尊桑有那么大的怨念,只是反问道:“你不是和他接触的很多吗?没有思路吗?” 沐子咬牙努力压抑着声音道:“我那是被动!巧合!又不是我愿意的!” 忽的她回忆起伊尊那没有看到过,但满到往外冒的钱包,顿时心生寒意,哇,真是可怕。 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伊尊拿着电话按着号码,另一只手是钱,一脸不羁笑容地穿着浴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目光**地看着浴室玻璃上的背影,当然还有哗啦啦的淋浴水声。 露央沙注意到沐子脸上出现的越来越嫌弃的神情,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不过很讨厌也是讨厌,伊尊桑,祝好运。 与之同时岚斗却也在看着自己躲在菜单后窃窃私语的两个学生,奇怪地皱了下眉头,但还是看向小湊织映道:“现在菜也点了,总可以说正事了吧?” 织映依然是一脸肉眼可见的敷衍,拿起手机似乎在发送些什么信息,“嗯,你说吧,我听着。” 岚斗问道:“你知道“梦乡”吗?” 织映的手指微微停顿,但又飞快地敲打起来,“梦乡?不知道,怎么了?” 岚斗心想不知道就好办了,脸上也多少出现一点笑意,“融入环境,收集消息的事情你会做吧。” 织映抬头,思索了一会,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不会。” 岚斗怀疑地盯着她,“那不是高中时代就需精通的女子必修课吗?” 沐子感觉岚斗老师一定是对于女生有什么偏见,啊,不,老师好像对于世界上各种事都抱有偏见,唯有对于未来很乐观。 “不会就是不会。” 织映反应很平淡,白了他一眼,“jk可以的话你去找jk啊。” 露央沙听得摇头,再度用菜单挡住脸道:“你信不信这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沐子愣了愣。 岚斗无奈地叹了口气,揉着眉心,“那接近某个人呢?这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吧?” 织映用手指卷起一抹秀发,奇怪地指着岚斗道:“我现在不就在接近你吗?” 岚斗心中微松,还好他不是在和弱智说话,“是的,打听一些事情。” “那么,你是做什么的,大叔?” 岚斗微笑着回答道:“大学教授。” “在哪里。” 岚斗再度回答道:“帝都政经大学。” 他感觉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成果了,鼓掌振奋道:“很好,就需要保持这种势头。” 虽然表现了鼓励,但岚斗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片对眼前女大学生智商的鄙夷,殊不知的是,织映看向他的也是一种看白痴的眼神。 织映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你是喜欢这种的类型啊,大叔。” “喜欢?什么喜欢?”岚斗愣了愣。 织映那敷衍的表情忽然变为甜美笑容,搬了下椅子过去将他的手臂挽住,目光也很纯洁地看着他。 岚斗一下子感到毛骨悚然,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要谋害自己。 织映笑容转即消逝,语气也很随意地问道:“这样?” 岚斗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么,这便是女人吗? 他忙不迭地点头道:“如果你能一直保持那样,我会很感激。” 织映转头向一边,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大家都听到了不屑的一声“呵”。 岚斗脸色微红,感觉自己大概受到了侮辱,便说道:“你也不用勉强,我只是觉得你的态度,我们相处的方式可以友好一点。”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叔你有些落伍,喜欢的很俗套,也很麻烦。” 岚斗刚想争辩什么,织映便复又一脸笑容地挽住他的手臂,使得他不由得把话吞回了肚中。 他有些疑惑,青山大学的学生都是这么一会冷淡,一会又这么热情的吗? 随即他看到了对面的沐子不知为何要对桌上的镀银钢叉下手,已经拧成了三十度,随即他和端菜前来的侍者一齐瞪圆了眼睛,看着银叉“噔”地一声被崩断为两截,然后被低着头的她藏到了餐巾之下。 侍者吞了口唾液,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将牛排端上桌,打开银罩,顿时是一片浓香和滋滋的声响。 织映甜笑着叉起分割好的牛肉块,用餐巾捧着递向岚斗口中道:“来,我来喂你吧,papa。” 岚斗震惊地吸了一口气,反应剧烈地避开她猛站起来,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想着自己过往有没有不良情史,“papa?什么papa!谁是你papa!” 至此露央沙再也忍不住,脸埋在菜单里发出了要休克一般的笑声。 第两百九十二章 黑星青山之争 由于反应太大,使得椅子发出了当啷的响声,周围的客人全都注目了过来,一张张方桌都隔得有些距离,使得岚斗此刻感到更加显眼尴尬,再加上侍者茫然征询的眼神。 但这些比起织映那仰起的脸和叉上的食物就算不上什么了,只是焦灼中的他转即便被拽下座位,牛肉块也狠狠塞入他的口中。 “你在扭捏什么呢,你不是最喜欢织映这么做吗,papa?” 亲昵却再度出现的“papa”一词足以让任何一个中青年独身男子惊魂丧胆,就像是立体音响一般不停在岚斗脑海中回荡。 他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口里的食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总而言之就是惊了。 小提琴悠扬地响起,盖过了有些细碎的议论,餐厅再度平静下去。 “从刚才就想问了。” 织映吃着餐桌上的美食,看向桌子那头的两个女孩,“你们也是papa找来的吗?” 沐子刚想辩解什么,就被露央沙一把捂住了嘴,沙酱她依然将那都笑出泪珠的脸藏在菜单后,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就是这样,不过我们应该是竞争关系。” 织映将上身倾在桌上,托着脸颊起了一点兴趣,“竞争关系,这么说papa很有钱喏?” “当然,他之前不是说过吗?他是黑星的教授。” 露央沙放下菜单,脸上已经恢复了冰山般拒人千里的神情,拿起餐具品尝着面前烹饪得刚好的小牛肉,说道:“产学合作,或者在一些会社挂名什么的,好赚的钱滚滚而来。” “真厉害啊,名校的教授,在外面也能这么堂堂正正的吗?”织映看了岚斗一眼,随即又看向露央沙,怀疑地抬叉道:“你们该不会也是黑星的学生吧。” 露央沙并未掩饰胸前的校徽,“被你言中了。” 她话语顿了顿不怕事大地补充道:“而且是他课上的学生。” 织映脸上的笑容僵硬,连喂东西的动作都停住,下意识地抬肩和岚斗拉开距离。 教授对自己的学生下手就算了,还带出来和其他女孩约会?黑星竟然这么淫乱的吗?不过和她没什么关系,毕竟她不会被要挟,拿了钱就可以走人。 露央沙继续说道:“你知道他想我们做什么事吗?” 她觉得织映的复杂表情很有趣,跟沐子有时候被吓到不敢说话的样子如出一辙,她转即将岚斗之前介绍时的照片取出来,沿着白色桌布推了过去。 织映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张女人的照片,偏长的鹅蛋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盘起,刘海下端平齐地搭在额上,眉毛修长,双眸如月牙般弯着,笑出白齿,很有大和抚子一般的感觉。 这个教授还真是罪恶深重,不过照片上的女人挽着的人好像不是教授吧,她不由得疑惑问道:“这女人又是谁?” 露央沙双手交叠,托着下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塚林真弓,教授的又一位情人,不过最近甩了他和别人跑了,所以需要查清原因。” “噗——” 岚斗压惊的一大口凉水被顶了出来,身前桌布顿时湿了一片,蜡烛也熄了三支。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受到如此污蔑,双手一撑桌面站起大喊道:“喂,露央啊!” 桌下的一脚使得他惨叫着跌回了椅子上,不停地揉着小腿。 只是面对一脸奇怪的露央沙,以及偏开头嘀咕的沐子,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对他下的如此狠手。 织映稍微理解了一些开头意义不明的对话,皱着眉头道:“可让我们去查出轨?” 她托着脸颊,甜笑着转头看向岚斗道:“papa,情人又不是太太,走了就让她走好了,有钱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噗——” 岚斗又是一口水喷出,擦着嘴惊慌地解释道:“虽然我还没能理解但你想错了,我岚斗不是这种人。” 好麻烦,真的好麻烦。 织映的笑容很快被一半鄙夷占据,大叔就老老实实声色犬马就好了,放荡的同时还这么矫情虚伪。 露央沙装作无奈地向织映解释道:“教授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的啊,而且很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女孩在他面前争风吃醋,该说是有变态心理还是怎样,你这样骂他的话,他还会很兴奋。” 织映看向脸色涨红,揉着小腿吸着凉气的岚斗,心想着真的恶心啊,这个人,不过有钱的话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沐子举起菜单,小声向露央沙嘀咕道:“沙酱,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露央沙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刚才踢人的时候也没见她反思。 她继续向织映平静阐述道:“委托金的话是十万円,你来做我来做都可以,没有俱乐部的提成,已经超出了你想要的价格了吧。” 沐子惊异地看向露央沙,“沙酱,你好懂啊!” 露央沙嘴角微撇,将沐子的脸以及那不良的目光撑开,“你好烦,喝你的玉米浓汤。” “十万円?”织映整个上身都倾了过去,抓住露央沙的手坚定地道:“我来做!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虽然要求很奇怪,但是价格的确很合适。 她和露央沙那冰冷的眼神对视着,神色稍微有些紧张,毕竟就以眼前女孩的条件来看,自己的一切优势,如外貌身材,好像荡然无存,另外的一个女孩则是平平无奇了,似乎是知道竞争不过,都没敢出声。 “是吗?” 露央沙平静地道:“我可还没进行解释,塚林真弓可是在名为“梦乡”的风俗店里工作,大概是个很狡猾的女人,你确定你能从她身上调查出什么吗?” “梦乡风俗店里的情人”织映皱了下眉,感到不可思议地道:“这完全是单方面、甚至可以被称为纠缠了吧,要是对方报警了怎么办?” 露央沙耸耸肩膀,“警察大概不可能出现,类似黑道的倒是可能会遇到。” “黑道?你们疯了吗?这样危险的事谁会干啊!” 织映瞪大眼睛,见到她一副冰冷自持的姿态,没有接下来的解释,感觉自己完全在浪费时间。 她拿起包起身道:“你们黑星的人还是真有够糟糕的,下次联谊打死不让黑星的恶心家伙参加了,什么竞争?你想去的话自己去好了!” 沐子感到有些奇怪,沙酱的谈判不是一向很厉害的吗,小声向她提醒道:“沙酱,她真的走了哦。” 露央沙呡着红酒,另一只手的指尖起落在桌布上像是记着步数,在落到七下的时候忽然说道:“二十万。” 织映的脚步在不远处顿住,犹豫了一下继续甩包离去。 “走了哦?” 沐子看着织映离去的背影。 露央沙不置可否,“不愧是青山女子大学的废物女人,没想到连这种小事也做不到。” “砰”的一声。 两人再度抬头,只见织映一脸怒容地回到了座位前,“你说什么?收回你之前的话!” 露央沙冷笑道:“事实就是事实,需要收回吗?” 小湊织映夺掉她的酒杯,另一只手将桌子拍得一响,“谁说我做不到?我只是不想去做而已,有本事给我三十万,我立刻就做给你们这些区区黑星的家伙看!” 露央沙抬头思索了一会,感觉这件案子好像都不值三十万円吧,不过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于是点点头道:“成交。” 沐子看着脸上愤怒消逝,不安又浮现的织映,不由得感叹道:“傲慢是人的原罪啊。” “但是利用好的话。”露央沙微笑着在一旁小声道:“是很好的武器。” 一会晚餐用完之后,岚斗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只能看见三个背影,他看着侍者微笑着递来的账单,还有账单上那可怕的数字,两万六千円,“欸?欸——” 他急急付完款后冲了出去,手里还挥舞着账单,“这是怎么回事,露央沙你不是有钱的吗?沐子你不是不久前拿了奖金吗?” 织映有些奇怪地看向露央沙和沐子,“papa平时都这么小气吗?” 沐子点点头,“平时还会叫我跑腿,然后以各种方式萌混过关不付钱。” 织映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随意地打量了一下眼前打扮得平平无奇的女孩,感觉对她来说的话赔钱的确是活该,只不过在自己身上就不可能了。 她挽住冲上来的岚斗的手臂,无论是愤怒还是冲势都被拽停,岚斗的脸色一下子夹在了尴尬和荡漾之间。 “刚才多谢款待了,papa?” 岚斗感觉心脏有些难以抵御这甜甜的声音和笑容,脊梁也有些难以承受“papa”的称谓,他此刻已经想明白,自己这种年龄根本不可能在东京有这么大的女儿,多半是对方误会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解释,织映便微笑着伸手道:“对了,这样饭后散步有些单调啊,我们来牵手吧。” 岚斗瞪大眼睛,在两个学生眯眼审视的目光下纠结了一秒,吞了口唾液还是顺从了内心的欲望,心想着女人的性情果然是变化不定的啊。 两只手交叉合上,和之前被拽住相同,触感是如此柔软细腻,虽说他也不是完全的孤身汉,但漂亮而又年轻的女孩的手果然能给人的心情注入活力。 第两百九十三章 露央沙的阴谋 岚斗另一只手摸着鼻尖,“那个,织映酱,我想说其实我并不是你的父亲,你看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织映酱你的父亲。” 织映奇怪地看着他,打断道:“牵手的话收您五百円,啊不,一千,一千五,算上之前那次的话,三千円,谢谢惠顾。” 岚斗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震惊地瞪大眼睛,心情仿佛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他终于明白了伊尊君给他介绍的是什么,以及两个学生为什么一直在窃窃私语了。 为什么青山女子大学的女生会做这种事?他惊慌地将织映的手甩开。 织映很是平静地道:“现在放手的话,也不能退款的哦。” 岚斗连忙再次将她的手握住。 织映点头道:“这就是新的一次了,四千五百円。” 短短三秒钟已经是平常的四顿饭了吗? 岚斗很想把这块烫手奶糕扔掉而又对于花费不舍,崩溃地大喊道:“好了,别跳表了,你是东京的计程车吗?总而言之无论织映酱你是做什么的,你会帮我调查清塚林真弓的对吧。” 织映点点头,甜甜笑着补充道:“只要papa付钱的话,说织映酱是计程车,织映酱都不会心生怨恨的哦。” “等等。” 岚斗震惊地看向露央沙道:“那三十万谁付?” 露央沙平静地回道:“当然是禽兽,不好意思,是教授你,金宮岚斗先生。” 岚斗瞪大眼睛,“我可没有说要付钱啊,为什么露央沙你要擅自答应这种事?” 露央沙转头看向织映道:“教授不想付钱哦,你好像很被动啊,织映。” 织映保持着甜笑转过头,取出手机,岚斗感觉自己的手被牵动,放到了她的胸前,他吓得一激灵当然不想因一时快意承受可能的天价,不过似乎织映也没准备让他摸到。 “来,看这边papa,cheese!” 闪光灯一闪,岚斗僵硬惊恐的脸和织映的甜美假笑同框。 拍完照后织映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无所谓起来,卸下笑容随意地挥舞了下手机说道:“教授你不会想我把这张照片拿到黑星去吧?那大概会是一场灾难。” 现在已经是一场灾难了。 “快把照片删掉!” 岚斗吓得去抢她的手机,但数次都扑空,还被她闪躲的空隙又拍了几张。 织映用手机遮了一半的脸,只余一只眼睛看向岚斗,“我手机上的相册关联到了线上,即便是papa你现在删掉也没有用,我觉得现在papa你还是不要惹织映酱生气比较好。” “堂堂的大学教授竟然摸女孩子的胸和屁股,可真下流啊~~” 热汗在岚斗脸上都快勾勒出了八字纹,他惊慌地辩解道:“我没有做这种事,我的学生可以替我做证,对吧,露央沙,沐子?” 露央沙和沐子转过头去,置若罔闻。 “喂!你们怎么可以和外人一起仙人跳自己的教授呢?这也太没有节操了吧?” 岚斗愤懑地这样说了一句,而又满脸期待地靠近沐子,“我最亲爱的亲传弟子,沐子你总不会跟着露央沙一起做这种事情的吧?” 最亲爱的沐子 选择性失聪的沐子脸色微红,耐不住老师的哀求心情有些动摇。 但她觉得莫名耳熟,忽然想到拓斗先生好像也是这样哄骗沙酱的,顿时忿忿地一把推开他,“老师你和sm先生这样那样,才没有节操呢!” “等等?这样哪样?”岚斗震惊地道:“你听我说,沐子,这肯定是什么误会。” 沐子想起老师在织映诱惑下各种荡漾的表情,又想到他平时根本看不到自己的任何优点只是吼和使唤自己,气呼呼地道:“我唯一的误会就是对老师您的品格!” “亏我还一直对您” 沐子想着想着泪水涌出,哭哼了一声跑远。 “就是这样。” 露央沙脸上显现出开心和满意,“早该认识他的本来面目了,都说了我今晚有书要看。” “等等?”岚斗感到莫名其妙,脑袋就像喝了酒一样肿胀,但有一点他是确定的,对于阴谋的嗅觉,他看向露央沙道:“露央沙你是不是拿我做了什么?” “有做什么吗?” 露央沙沉吟着道:“我倒是希望岚斗你能认识到事物本来的昂贵,这样才能珍惜身边免费和宝贵的感情。” “喂!等等!别把我抛给这个计程” 但不顾岚斗的呼唤,露央沙很快走远。 “内讧了吗?”织映耸了耸肩膀,“正好。” 毕竟装活泼的话,真的很累,照顾别人的印象和想法,也很累,她拽起一边、死死不想牵她手的岚斗。 池袋,牟岐大楼,梦乡。 钟盘在午夜震鸣。 雕刻着繁丽花纹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那从中绽放出的光团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入目的是侍立两边抱肩低身的微笑侍者,以及殿堂中央提裙优雅行礼的万千少女。 “夜安、ご主人様。” 轻柔的声音,那水晶灯下散开的花卉般的裙据,就像是黄金之沙般席卷而来,一瞬将众人淹没化为微笑的雕塑,被那些回眸之人伸出的手执住,亦被光芒收进另一个世界。 “梦乡”洞开之时,人流便从不停歇。 岚斗却心生寒意,感觉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应该在世界上存在,过于美丽的存在,往往也藏着极致的扭曲。 那大楼就像是藏在阴影中的巨大妖怪,整片东京,新宿的大地都像是它的胎盘一般伴随着霓虹灯模糊蠕动,人类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投入那进食的无齿之口。 或许那能蒙住人们双眼的時津五月,真的是什么神明。 岚斗踟蹰着心中畏惧越发加重,转头注意到织映那好奇的神色时,脸上亦不由得升起一些同情,毕竟她还不知道她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世界,那三十万円可没有那么好赚。 同时的他心中也产生了一些悔意,想起以前将沐子送进去的事,这真的像是为了查清案件,凡人向神明献祭。 “愣在这里干什么?” “不进去就别挡道啊。” “喂,让开。” 纷杂的吵闹声从后面传来,织映不爽地只是仰起头回视了一眼,顿时喧闹终止,人们的脸上变为兴奋。 “又来新的女孩了吗?” “说起来结衣酱去哪了。” “哈哈哈哈” 第两百九十四章 乐园 “她?不行。” 经过的推门在背后合上,带起重重回响,和她那让人意想不到的回答混杂在一起,但随后又沉淀为不安的寂静。 岚斗看着站在梳妆镜前、正在替人编发的時津五月,无法辨知对方是不是凝视着映在镜面中的自己。 那垂眸的看不出多少悲喜的姿态,还是和不久之前一样,完全笼罩在迷雾之中,而在周边的置台上又都是些表情各异、劳乐行止的礼服人偶。 真是让人心悸。 注意到她不知为何停手,岚斗终是不想空手灰溜溜地走,只能接着这空隙硬着头皮问道:“为什么,五月店长?怎样她才可以?” 五月转过头来,面露柔和的笑容,轻启唇瓣却不容置喙地说道:“怎样都不行,她没有资质。” 又是一片沉默。 虽然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但织映还是按捺不住恼怒追问道:“什么资质?那个结衣可以,我凭什么就没有?” 岚斗惊讶地看向织映,心中困惑,这个青山大学的女学生既然不知道梦乡,又怎会知道结衣的事? 五月笑了笑,并未回答提问,而是转即说道:“我的店员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金宮先生,就像是这世上之人,有人适合苦痛,有人适合享受,有人适合作为看客。” “我大致知道您是为上木原健一的事而来,不过这次在我的店中作为看客如何?即便是这样径直调查,也没人会阻拦你们的。” 岚斗皱着眉头,想着店长五月的话有没有更深的含义,脸上则是陪笑着道:“不会给店长您带来困扰吧?” “怎么会。” 五月展袖笑道:“请就像来玩耍一般尽兴。” 如果能够自由出入入调查的话,自己的三十万円不是白花了吗? 岚斗心中悲伤,告别店长向后退去。 即将跨出门时声音却忽然响起来,“总往我这个寻常的生意场所塞人,的确是很无奈的事,不过把我的人拽走,我就会很苦恼了。” 岚斗转头看去。 五月早已复又背过身,手依然编着身前之人那齐肩短发,“结衣没有提起过回到这里来吗,教授?请务必转告她,待在外间的话,可无法握住自己的缘分。” 岚斗忽地注意到五月身前的是一个雕成沐子模样的木质假人,瞳孔微缩,再看那编着头发的五月已经是莫大的恐怖。 他挤出笑容忙不迭地应是,强拉过织映转头就开始逃跑,一路出门时已是满头大汗,就是进了龙潭虎穴也不过如此。 “这女人!” 织映气不打一处来地狠狠跺着地面,仿佛要将梦乡直接给踩踏一般,她拽住岚斗,就像是男友没为自己出头的女子一般不满,“你干嘛那么怕她?” 岚斗扶着膝盖,剧烈喘息着,“这里就像是过去的吉原,你知道吉原的背后是什么吗?” 织映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将军?” 岚斗休息够了起身叹了口气,“将军和一系公卿,总之像我们这样的虾米一般的人物就不要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偶尔能卑躬屈膝还算是一件幸事。” 织映抱起手臂,睥睨向岚斗,“真是没骨气的男人。” “随你怎么说。” 岚斗不以为意,没必要和没长大的女孩计较道理。 他忽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原来是织映忽地换了一副甜甜的笑容,挽住了他的手臂,问道:“教授,你难道也觉得我没有在这里工作的资格吗?” 岚斗注意到她那压抑着的咬牙切齿,尴尬地呵呵数声,“当然有资格,织映酱,你那么漂亮。” “我想也是。” 织映偏过头去,不屑地甩了甩手道:“陪恶心大叔睡觉的工作,给我我都不要。” 岚斗嘴角抽搐,他并不觉得这家伙有资格说这种话,而且梦乡陪酒也不需要身体,只是要命而已。 “你看什么?” 织映甩着手提包碰了下他的膝盖,“麻烦教授你有点自知之明,我只是想有人买单,难道真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吗?” 岚斗心底的确有那么一点期待,此刻完全是万箭穿心,脸色惨白。 织映看着瞪大眼睛、满脸灰暗的岚斗,惊讶地捂住口道:“不会吧,不会吧,教授你真的喜欢我?刚才只是织映酱开了一个玩笑。” 她张开怀抱,“织映酱来抱抱安慰你吧?织映酱是喜欢教授你的哦?” 岚斗脸色复又恢复了一些光泽,沉浸在少女的柔软怀抱以及温柔的拍头之中,耳边却响起一道声音,“六千円。” 他双眼一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想着又被坑了六顿饭的同时赶紧多抱一会。 织映满脸嫌弃,却因又赚了一笔,不爽的心情开心了许多,顿时举着照片,拖着犹如狗皮膏药一般的岚斗,跟随着一侧从梦乡殿堂散开的人流,向各处房间走去。 她那随意的脸色逐渐惊讶起来,她只在网上到处无聊翻了翻各种都市传闻的讯息,没想到那些只会吹牛皮的网友这次反而不是夸大,而是词语匮乏。 原本她觉得大殿以及刚刚去见店长的道路就已经够华丽了,而眼前的风景显然更加多彩美丽,就像是走进了异世界一般。 复杂的回廊,根本数不清有多少的房间,似乎每一个房间都精心布置过,各有特色,她那倍感自满的面容和一个个房间内的女子比起来似乎只是稀松平常而已。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光亮的神情也逐渐阴沉,这个地方还真是讨厌,那个倨傲的店长也是。 看着那些被男人围绕着逢迎讨好的女人,她心中的妒火如沾了油一般愈发失控。 “教授,你确定你的情人就在这里?” 岚斗已经习惯了情人的污蔑了,毕竟要是让人看见他这个教授出入这种场所,也是很糟糕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织映看着每扇半人高木门上的数字,转头又问道:“你知道塚林真弓的房间号码吗?” 岚斗摇头道:“我只知道她的真名和花名。” “去了那么多次连房号都不记得吗?真不愧是禽兽先生啊。”织映鄙夷地道:“你还能有点用吗?papa?” 岚斗郁闷得想要吐血,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一会教授,一会禽兽,一会papa,还一会冰一会火的,他都要疯了,真的是! 他终于也舍弃了脸面,愤而道:“我付你钱不就是来干我干不了的吗?” 织映终于不再埋怨他,而是在数百的房间间按照数字挨个寻找,很可惜的是这里的房间并不是按数字顺序排列,26号旁边出现的可能是172,也有可能是83。 在茫然地走了大概一圈后,织映抬起头又看到了墙壁上那幅阿维尼翁的少女,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只是刚才还在同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又换了一批生面孔。 她不由得有些困惑而吃惊地道:“这里是迷宫吗?” 岚斗见实在没有办法,提出了个不太情愿的建议,“我们问下侍者怎么样?” 织映回视着他,“你说那些狼人?” 岚斗一个激灵抖擞起来,震惊地看向织映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词,还有之前的结衣,你不是对梦乡一无所知的吗?” 织映随性地答道:“是一无所知啊。” 她走向侍立在回廊边上的侍者,将照片递给他们看,“这个塚林真弓在哪?” 侍者一脸无可挑剔的微笑,微微躬身行礼后答道:“您是指莉莉丝小姐吧,请随我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也许是因为侍者目的感明确,随着他前行,视野便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在转过数条岔路,侍者也停顿了几次后,将他们引领而至一片乐园之中。 虽然只是一个房间,但用乐园形容恰到其份。 入目可见的是一片青黄色的草坪,上面铺着方格状的餐布,里面的人就像野餐一般,吃着竹篮或是食盒里的点心,其乐融融,就是看上去人贴人,有些拥挤也十分暧昧。 织映看着那倒十字的锁孔,又看了看塚林真弓,亦或是莉莉丝那温柔美丽、在众人之间的姿态,感到有些违和。 她向岚斗说道:“教授你的情人似乎有着为数众多的情人啊,看来她不像是会甩掉你的样子,难道你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洁癖。” 岚斗选择无视织映的讥讽,催促着她一起进去,而侍者也打开了木门,里面的众人都望了过来。 塚林真弓微笑着也落目于岚斗和织映之上,一个西装领带的男子,一个穿着短裙的年轻女孩,她又看了看那女孩,和她预想中的来者有点不太一样。 不过她依然先发制人地道:“请坐吧,岚斗先生,还有您的同伴,我们正在聊上木原健一先生消失的事。” 岚斗顿时愣住,和塚林真弓对视着,心中感到麻烦无比,话说他最近总是遇到麻烦的女人。 他也只得进去,笑着想要落地,却发现根本没地方坐了,只得搓了搓手,尴尬地站着,反倒是织映自然地便将一个男子揪到了后面去,凑到了塚林真弓的身边, “上木原健一便是你出轨的男性吗?” 第两百九十五章 谁的谎言 塚林真弓瞥了一眼织映举起的照片,似乎是因为复又看到这身影,捧起一边的脸颊温柔而又带有怀念地笑道:“出轨?上木原健一先生应该是自愿的吧。” “是的!” 周围男人非但没有吃醋,反而是停下交谈进食,对岚斗和织映很有敌意地齐声证实道。 谁想织映却不爽地反喝一声:“问你们了吗?你们这群秃瓜都低头看看你们那张松弛的大叔脸,再洗掉眼屎抬头看看她,这是会和你们有什么瓜葛的女人吗,给我滚到一边去!” 塚林真弓注意到并未阻止而是微笑着原地侍立的侍者们,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大叔们被吼了之后也噤声,少许愤怒地想教训一下这个狂妄小女生的,看到岚斗掏出的警视厅uit的证件后也坐下偃旗息鼓。 岚斗托颌思忖着,找这个性情不定的织映来或许真的有奇效,以毒攻毒。 织映打量了塚林真弓一会,有些不屑地道:“勾男人就勾男人吧,还说别人是自愿的,自愿的就不是出轨吗?上木原健一已有家室,你和他的不良关系是在这之前就开始的,还是在这之后?” 岚斗愣了愣,他记得自己好像从未向织映讲过上木原健一的案件吧?他脑海里一片糊涂,感觉自己在今天晚上彻彻底底地扮演了一个傻子。 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傻子,又是谁骗的他,他还没弄明白。 塚林真弓脸色更加难看,被比自己年小的后辈蹬鼻子上脸,又被径直拆开了风俗业的本质,那副大和抚子的姿态都有些维持不住。 但她依然还是笑着道:“在这之前,说起来我才应该是先到者,不过就算那个女人拿走上健一的身体和钱,健一的心可永远是在我这里。” 大叔们纷纷又振奋起来。 “莉莉丝小姐,我也是。”、“我優翔也是,会一直爱着莉莉丝小姐你的!”、“我愿意把我的心挖出来,放到莉莉丝小姐的手里!” 一通肉麻的告白声响起,使得对于他们的爱情无感的岚斗以及织映都感到有些恶心。 岚斗有些好奇地插话道:“塚林小姐你说的千里太太拿走上木原先生的钱是怎么回事?” 塚林真弓脸色微变,“在这里还是叫我莉莉丝吧,岚斗先生。” 稍息她脸色又恢复了平静,指尖夹起三明治上的一颗艳红的樱桃道:“小谷野千里那可是个贪婪的女人,您应该知道的啊,无论是健一被赶出家门,还是连饭都吃不起的事。” 岚斗着急地追问道:“被赶出家门?不是分居工作吗?” 塚林真弓捂着嘴轻笑出声,雍容地扑了下手,“真是讨厌啊,岚斗先生,竟然会相信她那么稚嫩的谎言,新婚的丈夫,就算是和妻子间没有爱,也不会那么轻易地从房子里搬出去的吧。” 岚斗困惑地道:“可千里夫人说那是她的房子。” 塚林真弓笑容褪去了一些,“当然是,那房子的首付是健一向小谷野厂长的婚前借款,房产上写的也是小谷野千里的名字,而房贷却是要靠健一工作偿还。” “而且健一是在她兄长的厂里工作,被从家里赶出去也根本不敢反抗。健一他啊,之前可是体会过下岗没有工作的糟糕滋味,怎样也不愿再回到过去了啊。” 岚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样的情况,那对兄妹怎么敢把自己往这里推。 塚林真弓仿佛知道岚斗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道:“大概是判断错了形势,不知道健一什么都告诉我了吧。” “健一因为工资要尽数上交,平时吃饭或者是买身衣服,或者是买双鞋,都要向那个女人讨要零花钱,不给的时候只能饿着肚子。” 她话语顿了顿道:“您知道那健一搬出来后的房子,那女人用来干什么了吗?” 岚斗的笔在小本上飞速涌动,他不知道塚林真弓说得是真是假,他只能之后验证,但心中已是满满的不可思议,怔怔抬头问道:“她用来干什么?” 塚林真弓略带讽刺地笑道:“和她的朋友们聚会,对了,不知道我有没有向您提起过那个女人的男友。” “男友?” 岚斗愣住,“是指上木原先生吗?” 塚林真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健一是她的奴隶。” “那女人的男友可是很年轻帅气,我见过一面所以又些许印象,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好像从事的是保险销售” 岚斗眼睛睁得滚圆,不过塚林真弓那透过杯面窥视过来的余光,也让他感到可怕,因为这分明是她在暗示些什么,完全可以说把一份答案摔在了他的脸上。 织映哼了一声打断她道:“你不是在店里工作吗?你怎么会知道小谷野千里的人际关系?” 塚林真弓瞥了一眼织映,皱紧眉头,语气又变得平淡,“这些事情看下那女人发布的照片就能知道,健一被强拉出去玩的时候,周围都是那女人的朋友。” “健一不止一次地向我说过,里面的人他都不认识,有些人包括那女人,不仅取笑他,还想致他于死地。” 织映再度打断她道:“所以你并不在场,这都是你为了摆脱自己嫌疑的猜测不是吗?” 塚林真弓皱了皱眉头,缄口不言。 “莉莉丝小姐不会说谎的!” “健一是什么情况我们都知道!” 织映看了一眼周围愤懑的大叔们,面露嘲讽地问道:“我真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好的,这样维护她,难道她为你们做过什么吗?” 大叔们立刻恼怒而自信地回答道:“莉莉丝小姐为我们亲手做过料理!可是极为贤淑的女人!” 塚林真弓脸色一变,但回身想制止已经迟了。 “是吗?”织映耸耸肩膀,“难道还有那种可以带到公司去吃的便当?” 大叔们当即群声涌动。 “当然!” “你这混蛋竟然敢这样质疑莉莉丝小姐!” “你完全是嫉妒莉莉丝小姐而已吧。” 岚斗笔停下,眼睛左右看了看,他已经不知道是相信谁了。 第两百九十六章 五年 “抓到了呢。” 织映摇晃着手机,倏然的闪光灯将塚林真弓动摇的表情收入相机,“这样的话,是谁向上木原健一下的毒,教授你的第一个迷题是否有了答案?” 岚斗神色严肃,紧绷着脸向塚林真弓逼问道:“是莉莉丝小姐你做的吗?难道那海胆毒素竟是莉莉丝小姐你混进饭中的吗?” 房间一片寂静,就连大叔们也有些困惑地注目于塚林真弓身上。 塚林真弓紧攥着手,盯着岚斗和织映的目光完全失去了柔和,她急促地呼吸着,身体仿佛也是在愤怒地颤抖。 岚斗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生了一点惧意,但身旁的织映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一点,依然嘲讽道:“不肯说话了?” “近乎没有装饰的房间,连一点灰尘都不沾染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有相当的洁癖呢,莉莉丝小姐。” 她抓向塚林真弓的手,“这样有着洁癖的人送出的饭盒,会不会只采集的到两个人的指纹。” “一个是上木原健一,另一个则是塚林咳!” 织映的手机掉落到地上,她仰着身子,脸色发白地想要拽开忽然掐住她脖子的手,但是那比起是掐更像是抓,想要把她的喉管抓出来一般,那十个指甲都扎出了血迹。 看见血珠滚下,织映挣扎愈发剧烈,脸色由白转红,震惊的岚斗才反应过来,冲过去制止道:“喂!你在做什么,莉莉丝小姐。” 但还没等岚斗扑下,塚林真弓那看似死抓不放的白皙双手便自然地松了回去,只剩岚斗在身后扶住剧烈咳嗽着倒下的织映。 “啊呀,竟然问我在做什么。” 塚林真弓用血红的指尖捧着脸笑道:“岚斗先生不是觉得我杀了人吗?我就想着要是真杀人会是什么样的,果然对于我而言还是太难了,根本下不去手啊。” 她拿手巾静静地擦着指甲和脸颊,“另外,这里的是莉莉丝,请不要再叫错名字了。” 岚斗吞了口唾液,感觉什么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间,他一瞬间明白了修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和她那伪装出来的形象不同,的确相当危险。 织映脸有余悸,却依然是狠狠瞪着塚林真弓,仿佛是将此仇记在了心中一般。 但以目前的气氛,若不采取强制手段,恐怕没人能逼塚林真弓说些什么。 不过沉默一会后,塚林真弓却主动起身,取下了墙壁支架上的图册,很自然地拉着岚斗一起坐下,微笑着将图册在腿上摊开。 原来这竟是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毫无疑问都有着塚林真弓和另一个男子的存在。 而在专门的区域里,这个男子完全变成了上木原健一。 “我和健一,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大概已经认识了五年了吧,那时他还在汽车厂里上班,看,这张便是我们去海边时兜风。” “这张是汽车在中途抛锚,他一脸狼狈地检修” 岚斗低头看着,那昏黄的落日里公路上,一个女子蹲在车边,而男子则是在车底探出头来尴尬笑着,满手油污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水。 塚林真弓此刻将垂下的头发拢至耳后,也是微笑着,翻动着册页,指尖移到另一张照片上,“这是四年前,我们去冰川神社许愿,从神社出来,樱雪飘流在新河岸川上,如似锦缎。” 岚斗呆呆地凝视着那依偎在小船上的和服男女,神社已经化为了远景。 “三年前的时候,健一的汽车厂开始不景气了,传闻说社长要裁员,新年的时候我到明治神宫祈渊健一事业顺利,健康顺心,健一则是在这边帮着打年糕。” “但来年的时候,裁员的传闻变成了事实,从毕业起便在汽车厂工作的健一没想到自己也会被裁掉。接下来失去工作的几个月,他彷徨满面,即便我安慰着人生总会有转机,他也依然无法从打击中走出,饮酒度日。” “而转机在这时真的出现了,他被小谷野兄妹的玩具厂聘用,同时也在一年前和那个女人结了婚。” 时间线收束,岚斗悠长的思绪从塚林真弓那温柔的声音中漂浮出来,吃惊的目光也从照片上抬起,看向她,他从未感觉人原来可以这样复杂,而人的一生,即便是短短几年,也是如此厚重。 很难想象,汽车厂的健一和陪酒的真弓,会相识相知,有着这样漫长的但这究竟是爱情吗?可如果这都不算爱情的话,又该有多少段男女关系该被翻转评判。 “我爱着健一的哦,岚斗先生。”塚林真弓按着起伏的胸口,岚斗能从她那双泪眼和那激动的声音里体会到她压抑着的情绪,“当你们关注案情的时候,只有我在一边送走他,埋葬他!” 她笃定地道:“因为我才是健一的女房,我们的缘分由梦乡牵引,由神明见证,即便是世间也无法更改!” 这可还真是相当了不得的发言。 岚斗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不过被害人上木原健一和那小谷野千里的结合,在他看来也的确是一纸倒霉的公文。 “呵。” 织映此刻和塚林真弓完全拉开了距离,才哼了一声道:“所以你是因为健一离你而去,一时怒起杀掉的他。” 岚斗看向又振奋起来的织映,很想问问她的伤有没有事。 塚林真弓也是盯了织映一会,神色恢复了平淡,说道:“这个一时,难道会是一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健一和那个女人结婚的时候,我便没有阻止。” 织映笑出声,“你竟然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这种鬼话。” 塚林真弓却是立起相册,让他们的目光落于其中的一张照片上,“如果我想要阻止的话,难道会在神社的结婚典礼什么都不做,或许你从我的脸上,能看到什么不甘或者怨恨吗?” 织映防备地靠近了一些,目光顺着神官,巫女,红伞,身穿礼服的上木原以及穿着白无垢的小谷野一路向后,发现了人群中侧立着的塚林真弓的身影。 她不由得瞠目结舌,“你这女人竟然还敢出现在神社究竟是怎么想的简直是不可理喻还记录了下来” “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塚林真弓平静地道:“健一和她结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也不想健一无法从消极中摆脱出来,工作对于他是必要的,是生活的支撑和那个男人的脊梁。” “这样想着就好了,那个女人,不过是工作的附属品。” 岚斗看完结婚现场的照片亦是上下扫了一下,注意到相册这一页有两处空白,不是在末尾,而是在中间像是有什么照片被取走了。 不过塚林真弓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审视的眼神,将相册合上,重新放回到支架上,关于过去的讲述似乎也就此终止。 岚斗思索了一会,这是一段并不太美好的倒插门的故事,上木原健一的身上背负了两段情缘,塚林真弓爱着健一似乎可以得到确认,但小谷野千里爱着健一吗? 他想到什么目光锐利了起来,“你说千里是附属品,而且你没有因他们的婚姻而感到困扰?” 塚林真弓平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岚斗却露出微笑,“这是未出口的谎言吧。” “梦乡固然是梦乡,但也是销金窟,千里虽然无法限制上木原的自由,但是拿走了他所有的工资,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像从前那样经常来见你,和你一起游玩同样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你那或许超越世俗的关系,爱,却被最世俗的东西,也就是金钱给束缚住了。” 他将这片谜题终于想通了,缓缓说道:“莉莉丝小姐,你那海胆毒素,不是下给健一先生,而是下给小谷野千里小姐的吧,只是不知为何千里没有吃到,健一却吃进了口中。” 大叔们吃惊地转头看向塚林真弓问道:“真是这样吗?莉莉丝小姐!” “嘛” 塚林真弓却偏开脸去,重新拿起那块樱桃三明治一口口咬着,“事情究竟是怎样呢,下毒这种事我可不太能做的出来啊,犯人也许戴了手套什么的,没有留下指纹吧。” 岚斗顿觉麻烦。 如果健一是毒死的还好说,但是他是被小刀刺死的,根本无法通过食盒上指纹的事情将塚林真弓逮捕或问罪,顶多就是关个几天被律师领出去而已。 而且如果是塚林真弓下毒的话,为什么会没过量呢?为什么又会吃进上木原的嘴里呢。 他紧盯着塚林真弓嘴边的三明治,她倒是吃得十分坦然,他又看了下其他人的食盒,食物种类繁多,但明显出自一人之手,这还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塚林真弓拿手巾优雅地擦了擦红唇,“我所知道的已经完全告诉你了,岚斗先生,要留下来一起野餐吗?” 岚斗无奈地重新环顾了房间一圈,拉起仍然在吃惊中的织映,在侍者的引领下转身离去。 好一会织映才反应过来,就像是从五月店长那里出来时一样暴躁地跺脚,“什么女人啊!狗屁缘分,说得就像是什么纯美的爱情一样,满屋的恶心大叔,都是她的缘分。” 第两百九十七章 债务问题 “乐园,耶罗尼米斯·博斯的人间乐园吗?虚伪的女人,恶心死我了!” 岚斗摸摸鼻子,有些无奈地道:“那个,你骂她虚伪我没有意见,但能不能别再大叔前面加上恶心两个字,大叔是大叔也没有什么错吧。” “真是不好意思冒犯到你了呢,教授。” 织映脸色看不出多少抱歉,倒是抱着手臂咬牙切齿,嘴角还带着讥讽,“没有骨气的家伙。” 哈? 这又关他没有骨气什么事,被袭击后不敢正面冲突的不是她吗? 岚斗胸中抑郁深呼吸了几下,强调道:“我可没有感觉冒犯,我才三十出头,只是被你归类为大叔而已。” 注意到突然伸到他面前的柔软的手,岚斗后撤半步满脸警惕,“干什么?” 织映脸都没有看向这边,而是侧立着又振了振手,“委托金啊委托金!还有出张费!” “那个,事情还没查清吧。” 岚斗也望向一边嘟哝道:“等到你能证实塚林真弓说的话是真的,我再付给你。” 嗒!嗒! 织映顿时三步做两步扑过来,愤怒地揪起了岚斗的衣领,“你说什么?你知道拖欠我小湊织映的费用会有什么下场吗?” 岚斗尴尬地笑着,嘴上敷衍道:“应该会很惨吧,我想,但是我那两个学生骗了你啊,我其实很穷,是穷得陷在会议里、醉心学术的那种教授啊。” 他想到什么灵机一动道:“你看看我来找你是步行,对了,别说车了,我腕上连块表都没有。” “你!!”织映扫视了他上下,果真一干二净,顿时产生了被骗的感觉,生气地骂道:“你醉心学术?连学生都不放过!无耻教授,淫乱教授!” “约会的费用都不肯出,你难道是白”她红着脸没有把最后的词说出口,而是气不打一处来地将岚斗的衣领又抓高了一些,他的腿都快是倒拖在地面上。 而岚斗则是一副愿骂愿挨,但是papa的money难出的姿态。 侍者听到吵闹,微笑着回头道:“两位,无论发生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请不要在梦乡争斗。” 织映恶狠狠地眯着眼睛磨着牙,忽的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回答道:“放心吧,我会和这位总是辜负女孩心意的禽兽好好谈谈,不会给狼人先生你出手的机会的。” 一路织映连拖带拽地将岚斗运出了牟岐大楼,然后提着抵在了电线杆上,岚斗尴尬敷衍的笑声还未再度出声,那短裙下抬起的膝盖便狠狠命中了他的要害部位,连电线杆都是惊然一震。 “啊————” 岚斗惨叫一声后,哆嗦着身子嘴里又变成了语无伦次的嘶鸣,他抱着下处倒在地上,耳边响起了织映甜甜的声音。 “不要紧的papa,像你这么好的身体,少个金玉肯定无所谓吧,说不定一个都没有也能用呢。” 岚斗苍白的脸抵着地面,像爬虫一般并没能将脚立起来,反而是撅起了屁股,他注意到一个个行人瞥下的鄙夷眼神,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制止她道:“织映酱,不要在大街上这样,我是教授,影响不好。” “教授?很快就不是了。”织映睥睨着投下冷冷的目光,“说不定你能深入体会到你所调查的上木原先生的下岗心情呢,啊,说不定连死掉的心情也能一并体会到。” 织映一脚踹在他那撅起的屁股上,顿时那片脆弱柔软之处再度撞上了坚硬事物,地面。 “啊————” 岚斗痛得弹起,翻滚了几圈,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喘着热气也有些精疲力竭。 看着织映晃动着包又走过来,他惊慌地连忙抬手喊道:“等等!等等!你好歹是有些信誉的吧,我再掏钱就只能掏生活费了,织映酱你让我掏生活费,总得让我心服口服啊!” 织映哼了一声,蹲下道:“你现在身上大概有多少?” 岚斗可怜兮兮地答道:“那个,我想想,两万八千円左右?” 织映嗯了一声,“都给我。” 岚斗颤抖地取出钱包,把里面的钞票都拿出来不舍地递过去,没想到织映把钱包都一把夺走了。 “起来。” 岚斗小心地护持着下体,夹着腿站了起来。 “外套脱掉,衣服也是,还有裤子,嗯,袜子。” 岚斗感觉这样的情形好像似曾相识,但又记不太清,是错觉吗。 他捂着寒风中最后抖擞的条纹裤衩颤抖着,看着她用外套将一溜东西都包了起来,带着哭腔道:“不用那么绝吧,织映酱,做生意也要讲点感情嘛。” “这些东西你卖不了多少钱,但可以给我一个体面。” 织映翻了一个白眼,扎起一个蝴蝶结,“谁说我要卖了,这些是拿来劫富济贫。” 她随即将包裹甩向路边的流浪汉,“这些都是你的了。” 侧身躺着半寐的流浪汉立马支棱起来,惊喜地抱住空中飞来的包裹,首先把西装外套拿出来穿了上去,然后是西裤皮鞋。 顿时整个人的格调就不一样了,在池袋的街头也能脱颖而出,甚至有了一些放荡不羁的居斯塔夫·库尔贝的风采。 “混蛋,那是我的!” 岚斗心如刀割,愤怒地大喊道,但随即就被流浪汉的一眼瞪得给缩了回去。 织映看着风中哭泣的岚斗,奇怪地偏头道:“济贫你不开心吗?济贫你应该感到开心啊,papa,你可是教授!” 岚斗痛苦地点了点头。 织映再度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这次算我倒霉,不要再让我遇见你。” “名片上的号码也不要再打了,听明白了吗,papa。” 岚斗再度弱弱地点了点头。 “再让我看到你的脸,听到你的声音。” 织映维持着笑容,用手提包一下下地撞着岚斗的腿,樱唇一字一句地开合道:“就、杀、了、你、哦!” 那玫瑰金色的齐腰长发,伴随着那双小麦色的长腿摇晃着消失在各色灯光尽头,岚斗站在辉煌的牟岐大楼前,被一阵风将寒意吹到了心里去,怔了一下后又开始听到汽车的笛声,就像是午夜梦醒。 第两百九十八章 谣言四起 夏季才刚刚越过岛国的门槛,春季的凉意还没有远去,校园里的女子便齐齐提前便换上了露出长腿香肩的裙据,于是少不了要有几个躲在柱子后面抱着手臂跺脚。 还有些似乎是想要通过攀爬台阶来提高体温,于是往日蘭越楼和蔼可亲的正门无人问津,反倒是险峻的侧面台阶群上人影憧憧。 有想要成为风景的人,也有想看风景的人。 沐子不由得抱书嘟哝道:“人的欲望还真是一切的原动力啊。” 说着她脸色微红地停下哈了哈手,旁边的露央沙也停下脚步,不过却有些忽然,她神情略有些奇怪地转头说道:“那个神秘网站的经营者好像不用找了。” 沐子正想象着自己那双腿是泡在温泉,而不是凛冽的寒风,闻言顿时惊慌四顾,“你是看见了吗?沙酱,在哪?那个内心阴暗的家伙。” “不。”露央沙将手机荧屏面向沐子,“我的判断有误,她并不是黑星的学生,而是青山大学的,竟然就是那个小湊织映。” “欸?” 沐子应了一声,随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大声道:“欸!?” 注意到周围撇过来的目光,她连忙向四面倾身道:“对不起,对不起。” 露央沙指尖翻动黑暗风的网站,示意了下那新出现的粘稠石油态的塚林真弓的名字,“我不信会是其他人在如此巧合的时间一口气写了这么多塚林真弓的坏话,譬如下毒、人尽可夫之类,还有更恶毒的。” 沐子接过手机看着,不一会耳根就红了,“沙酱,这个クン” 她还没说完,露央沙便一掌印在她的额上打断了,“忘掉。” 露央沙托颌思忖道:“以这个小湊织映泼污水的本事,完全可以去从事新闻业了,不过是她的话,提供案件情报的人就明显起来,是你讨厌的“三藏”,不过应该还有其他人。” “究竟是怎么把那些琐碎的信息都收集起来的?如果早知道那些信息,为什么又选在6月4日创办网站呢?” “沙酱!沙酱!别思考了,没时间思考这些了!”沐子拼命地摇晃着露央沙的身子,并将手机凑至她的面前,“她把老师以及我们也写进去了。” 露央沙脸色一黑,果然看到同样的发布时间里,还出了专栏,主题是荒淫黑星,情报提供者写的是某不知名的岚斗教授和他的两个女学生。 照片打了马赛克,但只打了眼睛。 她顿时咬牙道:“这家伙青山的卑鄙鼠辈” 露央沙扫了一下具体内容,脸庞很快也像沐子一样滚红滚烫,“写出这种话,她不要脸的吗?我什么时候大胆地宣扬和的肉体关系了,要是让白马看到的话” 沐子悲愤地道:“都怪你,沙酱,你不是说傲慢很好利用的吗?” “我我但她”露央沙咬着唇,“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网站查禁但她可以开备份无良媒体就是这样为什么一夜会有这么高的浏览量” 沐子抱着身子想要蹲下,欲哭无泪,没想到她什么也没做一身声名就要毁于一旦。 她们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都是一静,座位上的同学们盯着她们,复杂的眼神一语难以概括。 此刻连露央沙也不由得偏开脸,攥拳咬牙道:“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 但沐子则是迅速地跑向那些和御手洗伊尊玩的很好的一群人,他们耸着肩膀,亦或是歪在座位里,挥手回以调笑道:“哟,五百川桑” “啪!”、“咔!” 桌面上的重响以及散开的裂纹打断了他们的话,使得那一张张脸上的调笑变为惊恐的讪笑。 沐子抬起凶戾的眼眸,“那个家伙呢?” 首当其冲的伊地智吞了口唾液,向后门抬起颤巍巍的手指,说道:“伊尊桑的话几分钟前大叫了一声从那里狼狈跑了。” 沐子取下肩上的包扔给他,路过演示板时将支撑的一根铁杆“吱呀呀”地拧下,白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倒在地上,而她的身影却很快消失不见。 汗流到伊地智的双眼之间,挂到了鼻尖上,还没来得及擦,面若冰霜的露央沙又走到了他的面前,语气平淡地问道:“岚斗呢?” “教授的话被教学主任还有委员会给请走了,大概在教学管理处的办公室那边” 一个手提包再度飞过来,落入伊地智的怀中,忽的露央沙似乎是想到什么凑过来,拉开提包拉链,从中取出了似乎块头最大、分量也最沉重的法典,掂量了一下。 伊地智瞪大眼睛,看着她也走远。 顿时“簌簌”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同学们都忙不迭地收拾起了东西。 “今天这课应该是上不成了吧。” “明天或许也说不准” “嘛,挺好的,去打棒球吧!” 伊地智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两个包,又抬头僵硬地劝阻他们道:“喂你们” 但朋友们并没有回头的欲望,有说有笑地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岚斗副教授,你知不知道这次你的举止引起了多大的负面影响,不仅是对你个人的,还有对我们帝都政经大学校方,以及学校里的学生的。” 教学主任一脸严肃,语重心长地对着眼前深鞠躬的岚斗说道,他的身后还有数名手扶在膝盖上、面色阴沉可怕的老者。 “这可是互联网时代,别的也就算了,你堂堂一个副教授怎么能身无旁物地站在大街上呢,还被人照了下来,多有失体统,还有和你课上学生的事,你怎么解释?” “要是做不出合理的解释的话,在外界的质疑声下,我们委员会只能遗憾地对你做出解雇处置了。” 岚斗惊慌地抬起头,靠近手忙脚乱地道:“千万不要啊!要是您们再解雇的话,我可就真的洗不清了,我是带学生去实地研究” 教学主任抬了抬眼镜,打断他道:“带学生去风俗店里实地研究?岚斗副教授,你这个说法很难没说服力啊。” 他那印章缓缓从印泥上抬起,向岚斗的履历上盖去。 岚斗脸色骤变,扑了上去,头盖在履历上,用脸颊接下了印章,“千万请您手下留情!” 教学主任抬起印章,目光锐利地扫了岚斗一眼,岚斗瞳孔剧烈颤动,转变策略隔着桌布抱紧了教学主任的大腿,哀嚎起来:“我苦啊,我是有苦衷的啊,这是调查,对,是警视厅的调查!” “您大概也知道,那两个学生以及我都在警视厅有任务吧?这些完完全全是犯人为了阻碍警方行动的污蔑和谣传啊!何其无耻,何其下流!” 教学主任的印章在空中停下,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样听起来就合理多了,至少和我们大学这边的管理疏忽没有什么关系。” 他瞥了岚斗一眼,“现在事态其实还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提前来提醒一下你。岚斗桑,你作为教授,作为我校的精英骨干,最好和学生保持正当而有度的距离,以免这样的谣传再度发生。” “另外。”他凑近道:“我希望你能对我们吐露实情,真的没有什么情况吧,譬如酒店记录,录像,孩子之类。” 岚斗头都大了,连忙打包票道:“绝对没有,我和我的任何一名学生都是完完全全的清白关系!” “很好。” 教学主任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后靠在了椅背上,“你是老手,我就不用教你了,岚斗桑,面对媒体也要有这种觉悟。” 老手用在这里真的很让人浮想翩翩,岚斗抓狂地抱着头,他们究竟是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他! “好了,问询就到这里。” 教学主任指了一下门,但门就砰的一下被猛地推开,撞在了旁边的玻璃橱柜上,顿时稀里哗啦地碎了一片,连奖杯都滚出来几个。 露央沙面若寒霜地走进来,环顾一圈,无视了教学主任和那些老者,目光锁定在一脸讪笑惊惶的岚斗身上,“你为什么不给钱?”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给钱!” 注意到震惊的目光齐齐落在自己的身上,岚斗也只能露出一脸惨淡的笑容,双手抗拒地推在身前,“等等,露央沙,你这样说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露央沙高举起法典,狠狠落下在岚斗的头顶,赶得他在狭小的房间里抱头鼠窜,“还有你这样无耻的教授吗?不知道诚信是为人之本吗?” “你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也要替我和沐子考虑啊,我和沐子以后怎么办?” 教学主任紧张地支棱起来,探前身子问道:“岚斗副教授,我再确认一遍,没有孩子吧?” “没有!真的没有!” 岚斗欲哭无泪,“露央沙,我求你别说了!” “让我别说!” 露央沙气不打一处来,横眉怒目,“你倒是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付钱?三十万円对于你只是一个小数字吧?” 教学主任更加紧张了,“岚斗副教授,你没有用教学经费,留公账吧?” “没有!我都说了没有。” 岚斗都绝望地窜上窗台试图跳下去,但看了一下六楼又眼晕地倒回房间,这下眼泪是真的飙出了,哀嚎道:“我知道错了,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威胁玩玩的,后来那气氛不敢给了。” “你要体谅我啊,露央沙,这是敲诈啊敲诈!我堂堂教授也是要面子的啊!” 这时怒喊声从窗外传进来,“别跑!你这个混蛋!” 又是什么! 教学主任感到焦头烂额,起身到窗边拨了下窗帘,只见一个女生拿着铁棍追赶着一个男生,他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铁棍在地上拖出的一串火花。 第两百九十九章 齐心协力 岚斗注意到惊恐地抱头逃窜的御手洗伊尊,心感同病相怜,同时又看到其身后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沐子,顿时一转身躲在窗帘后捂住心口,满脸惊恐。 “快叫警卫!不然要出人命的!” 教学主任奇怪地看着岚斗,“不用这么大题小做吧,这么野蛮的学生,一看就不是我们黑星的,说不定是青山大学的,闹就让她闹去好了。” 岚斗忽地想起了沐子没赶上欢迎式,他心情沉郁地捂着脸道:“那就是我们黑星的啊,而且是剑道团队赛的冠军,五百川沐子。” “啊!?” 教学主任一脸震惊,连跌带撞地连忙将身子探出窗口,挥手喊道:“五百川同学,停下!我勒令你停下!” 但沐子都没往上看上一眼,咬牙紧盯着眼前的目标,狠狠地向前一挥棍,御手洗伊尊听见风声连忙弯了下腰,见到铁棍从他眼睑上方甩过的时候简直是魂胆俱丧,口水都喘出来了也只得提速。 “真不关我的事啊,五百川桑!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做!” “你不知情的话逃跑干什么?给我停下!” “我停下你不会动手吗?” 沐子咬牙重重“嗯”了一声。 这样谁会信啊!伊尊两行泪水飙出,只得继续咬牙狂奔。 “五百川同学!五百川同学!” 教学主任叫不住沐子又气又急,转头看向将严肃的办公室席卷得一片狼藉的岚斗以及露央沙,气得手指发抖,“你们,你们!” 老者们则是胡须颤抖着,不敢置信而又愤怒地喃喃道:“教纲崩坏,教纲崩坏!” “全部处分!” 数小时之后,经历了一系列说教和责骂,面色如冰的露央沙,更咽着的沐子,鼻青脸肿的岚斗和伊尊,四人站至一排,双手都提着水桶。 抱着书本经过的青年男女都不由得发出了笑声,“真有够傻的,小学生吗?” “是受处罚了吗?理由是什么?” “好像是俗话中的痴情纠葛。” 露央沙眉毛跳动了数下后,平静说道:“说起来要是我们都在这里,就没办法查清楚案件了。” 岚斗脑袋现在还因法典重击而嗡嗡作响,一脸死灰没想接话。 不过伊尊却是站在沐子身边无论是心情还是良心都十分不安,“你有什么想法吗,露央沙桑。” “我刚刚才想通了一个事情。” 露央沙说道:“上木原健一的案子中,或许存在目击证人。” “什么!?” 岚斗一下子振奋起来,吃惊地望着露央沙,他很明白她一旦出口,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露央沙冷冷看了他一眼,气得抖擞了一下桶面,但随即还是平复下来呼吸说道:“上木原健一死的时候不是睁大了眼睛吗?我刚开始以为他是心有不甘,或者是瞪着凶手。” “但现在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他所看着的应该是现场的第三人。” “一切的误解都在于视线问题,当上木原健一被刺死之时,他应该是坐立于椅子上,而不是趴伏在桌子上,所以他目光的指向” 伊尊激动地道:“房间尽头的左上角有一扇窗。” “真是聪明啊,仲見桑,我也总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个视线总像是向上瞧着什么一样。” 露央沙瞥了伊尊一眼,“是的,伊尊桑,虽然你夸赞我并无法抵消你的罪恶。” “我也是因为现在平行的状况,无法隔着岚斗看到沐子,才想到这一点的,而上木原健一,当时应该是想越过凶手的肩膀,不仅是视线,探出头进行求助吧。” 岚斗默默地蹲下了身子,但赢得的是冷哼而不是原谅,从性格而言,还是沐子讨喜一点,说不定能让他们握手言和,不再互相伤害。 但是沐子此刻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委屈过度,眼泪断线般落下,更咽着一直道:“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不不,你追着伊尊绕了校园足足有五圈呢,你没看见伊尊同学脸上都消瘦了吗?而且大家明明可以关门解决,就是你弄得满校皆知,把事情弄大的。 岚斗默默在心里吐槽着。 但伊尊此刻显然沉浸在了案件中,一时间都忘记手里提着冷水桶了,他有些兴奋地道:“我大致知道目击者可能是谁了?” 露央沙抱起手臂,“嗯?” 两只水桶一只落地,一只砸在岚斗的脚背上,观察着沐子的岚斗顿时脸色扭曲,但想起不远处监管的老者还是将惨叫吞回了肚子里。 伊尊说道:“仲見桑你之前有提到过,案发的当天有一批来到玩具厂参观的三須高中的学生。” 他话音顿了顿补充道:“能够在工厂的繁忙时段闲逛的,除了凶手也就只有他们了。” 露央沙稍微对于这个沐子讨厌的“三藏”高看了几分,虽然听说他咬文嚼字且说话啰里啰嗦,但记忆力和推理能力显然异于常人。 她叹息道:“不过不知道这个目击了现场,但没有告知警察的高中生是什么麻烦角色就是了。” 伊尊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仲見桑你是想我们有人拖住监管老师,有人去找那个目击高中生查清案件是吗?” 露央沙点点头,“案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很多案件都是被拖成了悬案,既然有了方向,我们应该迅速行动。” 当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她实在不想站在这里了,无论是自己还是仲見家丢不起这个人。 “那么谁留下来呢?” 伊尊目光里稍微多出一些较劲的锋芒,“事先说明,仲見桑,我可是完全的男女平等主义者,而且是不擅长认输的类型。” 露央沙总感觉自己在谁的口中听到过这句话,是直人吗?还是岚斗? 她抱臂冷笑道:“很巧,我也是,我们各提一个问题,先答出来的人可以离去,剩下的人承担一切责任怎么样。” 两人对峙了一会。 伊尊试探道:“仲見桑,你懂数学吗?” 露央沙摇了摇头。 伊尊微笑道:“啊,那么我的问题是一个证明从略的猜想,很简单的,无非是素数与函数。” 露央沙瞥向他,“伊尊桑,你懂法律吗?” 伊尊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露央沙扬了扬眉,“我的问题也很简单,一个叫罗素的人在理发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困惑,你看,好像我们的问题里面都有素字。” 两人互视着对方,一个面色如冰,一个表情木板,似乎都想使气氛轻松一些,皮笑肉不笑地笑了起来。 “那个,喂,我说你们。”岚斗无语地道:“你们真的想出去吗?” 第三百章 尾随 欸? 沐子擦拭着眼泪,看了看额头贴着墙、一脸挫败地垂着手的沙酱,又看了看仰着头、如同天竺禅修了一般双眼呆滞的木铃铛,两人的影子一人向前一人向后,都拉长在了落日里。 “撕得可真难看啊” 岚斗转过头,不经意地扫了眼教学楼里的钟,那时针指向七的图景在他的瞳孔里不断放大。 “砰”地水桶倒在地板上,本来四人已经泛滥成灾的地面更加水漫金山,但这都抵不过岚斗震惊地抬手大喊:“喂!这都可七点了,见鬼,但凡我们换着来也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啊!” 露央沙有气无力地支撑起来,神色晦暗地瞥了岚斗一眼,“不要太高估人类的组织能力了,岚斗,最重要的不是我们能做成什么,而是敌人不能做成什么。” “说的很好。”伊尊呵呵地接话道:“只有采取极端排外主义,才有纯洁而善良的种族的生存空间。” “喂,伊尊同学,你嘴角口水都流出来了啊!!” 岚斗绝望地抬头,一把捂住脸,“这两个人,完全是坏掉了。” 他偷偷透过指缝再度打量了两人一眼,脸上的绝望一瞬转化为愉悦,悄悄迈开脚步,只是下一刻后襟仿佛被什么死死扯住,使得他满头大汗依然无法跨出建筑之外。 他困惑地回过头,看见了喘着气冷视着他的露央沙以及一脸愤恨的伊尊,脸上只得挤出尴尬的笑容。 “啪!” 下一刻偷跑的露央沙也被伊尊拽住,然后露央沙反手拽住他。 “那个” 沐子看着这幅宛若凝固了一般的画面,小心地后背贴着柱子行走着,半米外的老师、伊尊还有沙酱都动了一下,但也只是颤动,这三角的关系仿佛牢不可破。 “我会去好好调查案件的哦,你们会像说的那样负责监管老师的对吧?” 伊尊满眼血丝地瞪了沐子一会,随即表情放松了一些露出笑容,“说起来好像的确需要这么一个人,也就是所谓的大家都能妥协的地步,这就是政治,对吧,仲見桑。” 他忽然猛地扭动,在露央沙手被挣脱的时候,他向外窜的动作却被岚斗捕识到,并狠狠抓住了他的肩膀。 岚斗阴鹜地笑着逼近伊尊那写满惊讶愤恨的脸,“喂,这可是要干什么呀,伊尊同学。” 露央沙愣了愣,则是拽住了岚斗。 差点三人都一同扑向地面,但由于露央沙在后面支撑着,三人摇晃了下还是如胶水般滞在了原地,露央沙注意到伊尊又反手抓住了她,冷笑了两声。 沐子感觉这些人真是太可怕了,不过是想要离开这里而已,不过是不想忍受煎熬的目光和尊严的堕落而已,竟然勾心斗角到了如此丧失人性的地步。 “那个” 她按着扑通扑通的心口,紧张地挪动着脚步道:“我真的不是想要抛弃大家哦,但好像众望所归,又有使命在前,我也只能扛起责任来,完全舍弃我个人的私心” “滚!”汗流浃背的三人一致吼道。 “好的。” 沐子抱着头遛出一段距离后,才愤懑地挥舞着拳头道:“沙酱你竟然也吼我!” “三須高中的目击者。” 她偏过脸望了一会天边绚烂的晚霞以及昏沉的落日,又对比了一下受难者,心情一下子从人类那渺小的苦痛中解脱出来,甚至有点忘记了要干什么。 好像是让她去找一个人,解出上木原健一的死亡谜题。 只是这个时间点,高中早就放学了,简直是强人所难,但不到无法逃避的地步,她也暂时不想再回到黑星了,总得做点什么。 沐子在校门口深深叹了口气。 隔着一条没有多少车流的大路,对面是和黑星那高楼园林所不同的,砖黄浅绿的古典主义建筑群,而此时也正走出来一名女孩,骂骂咧咧地拍打着袖子以及短裙上的灰尘。 青山和黑星的怨源已经无从考究,两者既没有招生重叠亦或是学科竞争,学生们也相处的很好,当然是异性,黑星的女生都很讨厌青山女子大学的女生。 就连自称超然物外的沙酱此刻估计也是对青山之人痛恨到了极点。 沐子理着额前的发丝,悄悄地打量着那个身材不错的女孩,不过目光落及那一头玫瑰金色长发后便再也移不开,她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抬起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大眼睛。 而对方也盯着她,两人的眼睛里几乎是一瞬间都燃起了汹涌的怒火。 不过鸣笛轰然驶过的巴士倒使得试图扑过马路的两人冷静了一些,小脸也吓得煞白。 “竟然又是你,小湊织映!” “呵,你是谁来着?” “你诬陷的人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你无冤无仇吧?” “既然不想被人发现那就别做啊,恼羞成怒?我只是真相的传递者而已。” 沐子攥着拳,气得有些头晕眼花,即便碰到罪魁祸首,她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追人了,只能隔路喊道:“我和老师根本什么也没有。” 织映随意地摆了下手腕,将包甩至肩上,另一只手叉着腰,完全一副不良少女的感觉,质问道:“你的意思是什么都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 沐子愣住,强装淡定地看向别处,但身体已经开始发抖。 织映不屑地挑了挑眉,“我不是说过吗?不想被发现那就别做。说起来竟然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男人,你这家伙,是有恋父癖吗?” “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吧?” 沐子脸色涨红地喊道:“给我收回你的话,凭什么做爸爸活的你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说我?无耻!下流!” 她想到沙酱的话,狠狠补充道:“青山鼠辈!” 织映脸上闪过怒色,抬起手,“所以举报害得我被处分的果然是你们吗?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接近伊尊桑,果然是只会下暗手的卑鄙家伙。” 她抱起双臂,“黑星渣滓!” 沐子都快气疯了,“你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和伊尊桑有不纯洁关系的是你吧,关我什么事?” 两人转过头各冷哼一声,平行地沿着大道向远处走去。 沐子过了一会忍受不了,拦下一辆计程车。 而后面的织映也坐进了计程车里,冷冷道:“跟上前面的那辆车。” 计程车一路从文京区驶向目黒区,沐子在座位上闷着头,越想越气。 司机大叔瞥了她一眼,笑道:“和人吵架了,小姐姐?” 沐子点了点头。 大叔了然而唏嘘地感叹了下青春,“为了男人?” 沐子忿忿地落拳,“劈啦”的一响,“能请您认真看路吗,大叔?” “啊,我的收音机!” 大叔惨叫一声,心如刀割。 但这落的一下却使得收音机吱吱呀呀的电流声恢复正常,重新流畅地播报道:“第76届高尔夫美国女子公开赛上,日菲混血儿笹生优花击败了畑冈奈纱,取得了冠军” “诶?” 大叔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蹦出散落的几个零件,又看了下恢复运转的收音机,“喂!?” “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啊,大叔。” 沐子略感骄傲地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点道:“像这种老化的电子设备,打几下就好了。” “这真的假的?” 大叔瞠目结舌,从方向盘上腾出手,试探性地拍了拍收音机,结果一阵黑烟冒出,当场哑火,连电流声都不再有了。 “别这么温柔啊。” 还没等他看向沐子,“砰”的一声她再度挥拳落下。 颤音过后收音机又伴随着背景乐以及新闻音“耸立”了起来。 大叔不由得嘟哝道:“真有够欠揍啊,这家伙。” 他看着那更多的散落一地的小物件,“小姐姐,你说这零件要是用不上的话,生产商把它放进去干什么?” “不知道。” 沐子趴在窗边,看着那愈发靠近的三須高中,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些估计是才结束社团活动出来的高中生身上。 不过杏色的上衫,灰色的网格裙,总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有印象。 大叔停好车,好奇地看向沐子道:“到了,你不下车吗?小姐姐?” 沐子指着那些学生道:“大叔,那是三須高中的校服吗?” 大叔笑呵呵地道:“对啊,挺不错的吧?” 沐子缩回头,“嗯,我要改道去鱼渊神社。” 大叔一踩油门,钦佩的伸出大拇指,“就该保持这种心态,小姐姐,男人没有可以再找,可千万不要违法犯罪。” 沐子不知道大叔究竟误会了什么,无语地道:“没有这种男人啊,大叔,我又不是**由佳。” 计程车在鱼渊神社前停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沐子关上车门,看了一眼长长的石阶,走进雾中,但雾中忽的闪起光亮,将她吓了一大跳,不过更惊恐的是那张忽然冒出的小湊织映的脸。 但那戏谑的神情,还有打扮都说明这不是幻觉,沐子瞪大眼睛支吾了数声,终于想起来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织映越过她的身旁向台阶上爬去,“我跟着你来的,所以呢,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四顾了一下,“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第三百零一章 断裂的摇绳 “你为什么总能把干坏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这是跟踪啊!”沐子愤懑地道:“我有可能报警的!” “所以呢?” 织映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坏事就一定要偷偷摸摸的吗?只有被发现的坏事才叫坏事,所以你叫了警察,又怎么证明我是跟着你来的?这台阶是你家修的吗?” “你!” 沐子眼睛瞪得不能再圆了,她憋了许久才想出来一个恰到的词,“卑鄙!” “幼稚。” 织映不屑地回了她一句,率先爬到了台阶的顶层,有些意外地看着仿佛横亘在天际的鸟居,有些奇怪地道:“这是神社吗?鸟居为什么会在台阶的后面?” 沐子本来还在气愤之中,闻言愣了楞,也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按照往常,夏実应该是穿着巫女服在参道上清扫落叶,这次却没看到人影,整个神社寂静极了,只剩两侧石灯笼发着的微光,以及远处昏暗的殿影。 轻微的叮铃声像是本坪鈴在响动,不久前人应该是在。 “没人吗?打扰了?” 沐子向里面喊道:“夏実酱?” “喂!”一向肆意的织映反倒紧张地拽了下她,“不要在神灵的住所这么叫啊。” “心虚了吗?” 沐子偏了偏脸,“我可一点也不害怕哦。” 织映恼红了脸,松开沐子的衣袖还推了她一下,“谁害怕了?” 沐子沿着参道向拜殿走去,身后如影随形地跟着一串脚步声,她不由得无语地回过头,看着手半蜷着捂在嘴边,抱臂缩着身子紧跟在她身后的织映。 “不害怕的话,不要跟得那么紧啊,我都以为背后有人了。” 织映满脸怒容地哼了一声,注意到沐子又转过头去后,她看了四周一眼,犹豫地放轻了脚步,脚步声完全重合进沐子的脚步声里了。 沐子打量着前方,竖着耳朵,万籁俱静,只余自己“嗒“、“嗒”的步声,她默默走了一会,眉毛忍不住颤动,忽地转头向织映无奈道:“你还是多少发出点什么声音吧。” 织映瞬间炸毛,“你好麻烦!” 她理直气壮地挽住沐子的手臂,“这样总可以了吧?” 沐子唔了一声,“总感觉你只是方便了自己的样子。” 两人来到拜殿前的时候,沐子忽的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挂在梁上的那条断裂的摇绳。 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对,织映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沐子犹豫着道:“织映酱的话,之前我们在参道上,你有听见铃铛声吧?” 织映将她的手臂攥紧,“我不知道,怎么了?” “前些天我在这里抽签的时候,这根绳子断掉了,所以我听到铃铛声的时候,还想着是夏実酱把摇绳给重新修补好了,但现在明明还是断裂的状态。” 沐子四顾寻找着,“我记得本坪鈴还砸到了夏実酱的头顶,落到哪里了呢。” 忽的她目光落在柱边的那个安静躺着的大铃铛上,“看,在那。” 织映吓得毛骨悚然,身体哆嗦着,“你这家伙是在蓄意报复我吗?你以为我会被这种编出来的事情吓到吗?” 沐子却也颤抖起来,惊恐地道:“织映酱你不要害怕啊,你一害怕我也害怕起来了。” 她将手机拿了出来,打亮灯光,忽的灯光好像找到了什么褐色的东西。 沐子蹲了下去,靠近了一些,发现不是褐色,而是红褐色的,还没有干的血迹。 她脸上的表情顿时什么都消失,一言不发地向前冲去。 被拖了下的织映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随即带着哭腔爬了起来,“你干什么?等等我!” 血迹一路绕过拜殿,染上石道,沐子还看到了一半倒在石道一半倒在丛中的扫帚,她心底的不安在渐渐地成为事实,那前方则是那个由玉垣围绕的、沙酱曾经把自己关起来的八幡造的本殿。 里面分有外室内室,虽然门很多,但是内侧都是有锁的,夏実要是想要躲避什么人的话,毫无疑问会到里面去。 沐子冲上石阶将正门撞开,但一瞬间没看到夏実,却看到了一个正在撞着内室的门的身影,其被破门的声响惊动,转头也注意到她。 由于天色和室内都很昏暗,沐子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然后他暂时放弃了身前的门,转身扑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 沐子喊了一声便被撞向墙角,跑得还没喘满的一口气被压回大肚子里,脑袋和后背都是一疼,这种力气的话应该是个男人。 现在她也稍微看清了一点轮廓,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身形也很健壮。 但对方似乎并不是想着撞开她夺门而逃,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偏僻的神社的缘故,沐子听着那喘着的粗气支撑起来,对方在想着灭口。 什么划开了风声。 沐子双手猛地下推,“啪”地一声抵住对方的手,但是一阵尖锐的痛感已经从小腹传了上来。 位置太不好了,她第一时间的反应也有问题。 但没时间去考虑这个,她一抬腿将对方踢开,再抬头时,对方似乎是果断放弃了,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捂着腹部走到门前,同样是撞着门,而门已经被那个人撞得松动,几下后便破开,只见一片鱼状的灯笼前,倒着夏実的身影,她后背、小臂、小腿上都有伤口,血液将巫女服和坐垫都染的一片猩红。 “这这是怎么回事?” 气喘吁吁跑到的织映软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 听到夏実微弱心跳的沐子放下心来,从裙据上撕出长条,总之先将夏実的伤口包扎止血,“夏実酱暂时还没有事,应该只是受伤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 她也有些语无伦次,看向织映道:“总之你报警照顾她,我去追凶手。” 织映瞪大眼睛,“追追凶手你是认真的吗?” 沐子抓住织映的肩膀,“你应该看到他了吧,一个高个子的健壮男人,他往哪边跑了?是我们来的,入口的方向吗?” 织映想到那个很不对劲的身影,点了点头。 转眼沐子便跑了出去,织映惊恐地道:“你很能打的吧,别走啊,我们还是一起照顾这个巫女吧!要是凶手回来了、有同伙怎么办!喂!喂!” 第三百零二章 厮打 风声,注连绳的轻响,朱红的石灯笼,使得摇晃着的丛叶和林叶都像是人飘过的阴影,但它们却始终伫立在那,石道似乎也延伸不变。 沐子匆匆地踩过,逐渐地感到脑袋有些晕眩,比起失血更像是饿的,亦或者是运动过度,但她还是得追溯地上的血迹。 那点滴状的与青苔掩映的血珠应该是从凶手的刀具上滴下的,夏実酱或者是她的血。 但血迹蜿蜒着很快在石道上消失了。 沐子看了眼前方通往拜殿的道路,又看了看石灯笼间旁边向下、低地势上青绿灌木被压过的痕迹。 这边 但跑下去的一瞬间她便感觉到不妙,失足一阵翻滚后,她勉强抬起手臂,想要挡开那些划向她脸庞的尖锐枝杈,但迅速迎上的却还有枯树树干。 “咔吱”一下她连同着松落出的树躯一同滚落下去,落地的时候脸扑在泥土上,痛到只能发出微弱的呢喃声音。 昏沉了一会她才睁开眼睛,隐隐约约好像见到不远处有一个蹒跚身影,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而那个身影似乎也听到了身后的声响,回过头来。 不知道是雾还是云的原因,月光稀薄,沐子依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看见那双阴冷的眼睛,以及刀刃上闪烁的染血寒光。 “别想跑啊,你这家伙,做了这种事” 沐子捂着腹部,咬着牙拖拽着步伐过去,指间一片粘稠温热,滴落在叶上的声音都足以动摇人心。 男人依然只是想着逃跑,喘着气道:“也想死吗,你?该死的,不要多管闲事!” 两人就像是荒野上的瘸腿双狼一般前后缀着,但是要是这样下去的话,先坚持不下去的一定是沐子。 她只能突然喊道:“杀了上木原健一的人就是你吧。” 她微眯起眼睛,虽然是猜测却用笃定的语气道:“支倉大志!” 男子身体颤动了一下,步伐陡然停住,转过身来,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十分的凶狠,而这时云雾破开,月光之下沐子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短而浓的眉,小眼睛,仿佛是寻常的中年人,但那嘴巴歪着露齿的方式极不自然,就像是带着某种蔑视和愤怒。 虽然有些冒犯,但的确有些像北野武先生遭遇了车祸后一样。 “可恶!你是什么人?警察?” 支倉大志环顾了下寂静的周围,毕竟这里只是一片无人的坡林,夜已经深了,他犹豫了一会,将攥紧的小刀连同右手都藏了起来,向沐子蹒跚走去。 沐子心中惊讶无比,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不由得困惑质问道:“你竟然杀了你的大学同窗,为什么?就真的只是因为职位的竞争吗?” “要是这样的话,你当初为什么把他介绍进玩具厂?” 支倉大志靠近着发出冷笑,“区区女人又明白什么?那种比你弱的人爬到头上去的感受,周围人的不认可,支撑着男人的存在,尊严被剥夺的痛苦!” 沐子抿着唇,稍微有些紧张,因为她发觉了支倉大志靠近她并不是想要说话而已,她感受到了那粘稠的愤怒和恶意。 这家伙 她的状态其实很糟糕。 支倉大志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紧张,脸上的冷笑更加深浓,神态有些癫狂地忽地大吼道:“都是那家伙的错!是我把他从火坑中拉了出来,他竟敢这样报答我!” “竟敢!竟敢!竟敢这样对我!!” 沐子怔了一下的瞬间,他便蹒跚跑动着扑了过来,寒光一瞬间高举起,神情狰狞地道:“你也给我去死!” 她虽然早有防备,但身体比起反应已经有了一些迟缓,顿时被支倉大志扑倒在地,左肩下的地方一阵剧痛,她死死地抓住支倉大志的手,喘着粗气。 刀刃颤抖着刺在血红一片的衣衫上,还在不断下移。 “警察就这点本事吗?” 由于沐子裙据上撕了很多布条包扎夏実的伤口,白皙的双腿几乎裸露在外,支倉大志向下瞥了一眼,颇有些猥亵地道:“不过作为女人倒是挺不错。” 面对谋杀犯的夸赞,沐子实在是心情复杂,她蓄足力气,抬膝狠狠撞在支倉大志的胸口,顿时他痛呼一声翻滚开。 沐子爬了起来,想要上去补上一下,但视野下一刻便一黑,她不由得扶着额头,踉跄在原地,有些头晕目眩。 腹部再度一痛,身躯亦被抵到树干上撞得一震,沐子咳出一口血,再睁开眼睛时却是支倉大志凑近的脸,她下意识地偏开脸去,但脸颊上依然一片湿热。 “别这么恶心啊!” 深按着伤口,虽然痛得让她皱紧了眉头,但却慢慢在止血,或许可以暂时让她更大程度地活动,保持清醒。 “你是在哀求我吗?”支倉大志伸着舌头淫笑着又舔了一下,“要是哀求我的话,我倒可以考虑。” 沐子喘了口气,热气在冷夜中散出一片白雾,“我的朋友马上就到,你跑不了的。” 支倉大志脸上爬过阴鹜,“这么说你们都知道我是凶手了?” 他提起沐子的头发,“谋杀罪好像是无期是吧,反正都要关一辈子,还不如趁这个时候回回本,这也是你自找的。” 他狞笑起来,“我很好奇你的同僚们等下看见你凌乱姿态时的表情呢。” 沐子瞪大眼睛,没想到会是这种进展,惊慌道:“等等,我开玩笑的,你是谋杀犯我也是猜的,其实你还是有逃跑的希望的,而且真的很大。” 支倉大志禁不住大笑,“那我还真是好运啊,要是只有你知道的话,我先奸后杀不也很合适吗?” “欸!?” 沐子震惊地看着他,支倉大志则是看猎物般一脸戏谑,直至一记肘击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就你聪明。” 沐子呼吸已经平复下来,无论是惊慌还是震惊的表情都消逝,咬着牙转动腰肩,翻身裙衫飞扬一记侧踢,还没反应过来的支倉大志直飞出去,翻滚停下后,咧着流血的嘴角蜷起了身子,连惨叫都一时难以出声。 但沐子也是失去平衡扑倒在地面上,等到撑起双臂再度抬头时,只见到支倉大志竟然又一次连爬带滚地起来跑了,这次甚至头都不回,一路穿过了矮坡数十米的距离,并翻过了山脚下的栅栏。 沐子捂着又崩裂流血的伤口,实在是追不上去了,她眨了眨模糊的视野,只见在公路上,竟然有一辆白色的大发tanto停了下来,将支倉大志接上远去。 在痛乏之中,窄成一条缝的视野逐渐化为黑暗。 “沐子!沐子?” 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有人摇晃着她的肩膀,周围是一片闪烁在夜幕之中的警车红色灯光,还有混杂在警笛之间的嘈杂交谈声,警戒线外还有一片看热闹的群众。 不远的地方,白衣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一路从高高的石阶上下来,上了救护车。 不过沐子有些奇怪的是,自己怎么没有上去,这些人没有同情心的吗,她心中满是绝望地看着那辆救护车扬尘远去。 “她有事吗?” 似乎是沙酱的声音向别人问道。 沐子清醒了一些,咳嗽了数声,但和拉扯产生的痛觉一起袭来的还有饥饿感。 露央沙看着沐子浑身的伤势以及嘴角溢出的血迹,有些焦急地向旁边无动于衷的白大褂男人又问道:“她真的没有事吧?” 坊野学很是平静地回答道:“她身体素质很好,凝血功能也相当强,这样放个几个小时也没有事。你不是说这处腰上的伤是不久前产生的吗?现在只能看到一道浅痕了。” 沐子目光从沙酱的脸上移开,来到眼前爆炸头的男子身上,他正若无其事地掀起着她的衣角,仔细端详。 她脸庞迅速烫红,狠狠地将衣角从他手里夺过拽了下去,蜷起腿震惊道:“你是谁啊!” 露央沙见到沐子反应如此疾猛,心里的担心消散大部分,恢复淡然地解释道:“反应不要那么大,沐子,这是uit的专用法医,坊野学,你们以后都会熟悉的。” “什么?”沐子都不知道应该从哪个方向吐槽起了,最后只能愤懑地大叫道:“沙酱你竟然叫法医来检查我?” “不要在意这些小事。”露央沙耸耸肩膀道:“坊野学他人很好的。” “不错。” 坊野学也是很平静地起身,抬了抬眼镜道:“作为伤患也不用有什么羞耻心,虽然你觉得我看到了你大片白皙的肌肤以及小巧的肚脐,但我实际上看到的是你那蠕动的粉红肠道。” 沐子愈发地捂紧了身子,难以置信地抬手指向坊野学抗议道:“这个人问题很大,真的很大吧!” 她感觉由于情绪激荡,一瞬间又有些精疲力竭,舒了一口气拽住露央沙的丝带领结,“沙酱,你有吃的吗?” 露央沙无语地凝视着沐子,转头示意那些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暂时不用过来了,叹息着说道:“你可真是这里可是神社,我从哪里给你” 第三百零三章 救援 她抱着沐子无法起身,于是抓住了路过的一名刑警,问道:“有什么食品吗?哪怕是敷衍小孩的零食也行。” 刑警一脸惶恐,还看了远处的前辈一眼,前辈撇了个眼色,他绝望地摇头回应。 露央沙只得放开他。 沐子却有些好奇地环顾道:“来的好像不是uit。” 露央沙回答道:“是区警察署,还没有确定这起袭击事件和其他案件之间的联系,岚斗的话在和其他警察一起查看现场。” “问题是,你不是去三須高中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皱紧眉头指向蹲在一边、裹紧外套瑟瑟发抖的小湊织映,“还有,这家伙怎么在这?” 沐子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开始答起,纠结了一会只得支吾了两声,反问道:“你们来的时候没有抓到什么人吗?譬如人或者车辆,这条鱼渊神社底下的公路没什么人的吧。” 露央沙摇了摇头,“人没有抓到,凶器倒是通过警犬搜寻找到了。” 她示意性地向不远处的办案组抬了抬下巴,“一把在哪都能买到的五寸长的水果刀,被凶手抛过围墙,落在了一家的庭院。” “上面不知道能不能提取到指纹,能提取到的话事情就简单了。” 沐子说道:“但是要是犯罪库里有匹配的话才好办吧?” 露央沙耸了耸肩膀,“所以我现在不是代替刑警在问你吗?沐子,老实交代,犯人的体征是什么样的?” 她按了下手里的录音笔。 沐子呆呆地描述了一遍后感觉自己真是傻了,径直说道:“凶手是支倉大志。” 露央沙摇了摇笔,皱眉道:“我不是说上木原健一案的凶手,而是这次闯入神社的” 她还没说完便被沐子喷出的一口水打断,额上的头发都湿漉漉地垂下了几根。 沐子愤怒地将矿泉水瓶拧好后掷回坊野学怀里,“不要给我喂生理盐水啊!” 但她的脸转而被露央沙的手狠狠盖住,惊恐地连忙道:“两个案件的凶手都是支倉大志,对了,神社的巫女夏実酱就是三須高中的学生。” “我本来过来是想让她帮我内部打听一下,没想到撞上了支倉大志行凶。” 露央沙不由得愣住,一脸怒容消弭,惊讶道:“这还真是了不得的巧合啊。” 她有些奇怪地看向沐子,审视了下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如果说原来只会对沐子完全的担心的话,见证了她横扫天佑组后,那么担心的应该是犯人,只是 “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沐子转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地看向远处。 露央沙托颌思索道:“难道支倉大志有什么隐藏身份,也是像尾花樹那般的人物吗?” 她低头复又看向默不作声的沐子,摇着她的身子道:“说话啊,这可是警方问询。” 沐子抬起双臂挡住通红的脸,点了点头。 露央沙陷入沉思,“一个玩具厂的系长” 她揉着眉心,无奈地道:“看来不能将那个和他迎面撞上却不作为的家伙抓为同党了,形势尚且不明朗。” 沐子透过缝隙偷看着沙酱,又瞥了眼在问询下语无伦次的小湊织映,很想说把那个家伙先抓起来痛打三十大板也是可以的。 “受害者名为芋沢夏実,十七岁,高二学生,就读于三須高中” “等等!” 听到打断声,西久保刑警有些讶异地从资料上抬起头来,看向眼前这个名声正盛、解决了多起重大疑难案件的警视厅顾问。 岚斗一脸吃惊,“三須高中?” 西久保点了点头,“是的,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大概清楚沐子,也就是我的那名学生为什么在这了。” 岚斗指了下那挂在墙壁上的校服,“这个芋沢夏実,大概就是另一起凶杀案的目击者。” 他目光快速地避过本殿深处所供奉的那些绘着一圈圈黑线的诡异鱼形灯笼,和其他刑警都是一同走出门去,留下那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员拍照现场,找寻物证。 “很明显凶手并不是图财,无论是参拜处的钱箱亦或是室内的其他值钱物品都没有动过,凶手一路追着受害者来到这里,并且想要破门而入,目的很明确。” 西久保思索着道:“也许是有着什么宿怨?” 岚斗微笑道:“受害者可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凶手,据那个目击者小湊” 注意到他脸色很难看,话语也停下,西久保奇怪道:“怎么了,教授?” 岚斗双腿隐隐颤抖着有些内八,感觉下体又开始疼痛起来,他脸偏向一边道:“据目击者所说,凶手虽然没看清相貌,但是体型是一名成年男性。” “我不认为一个放学后便来打理神社,日常轨迹很单纯的高中生会和社会上的成年男子有什么宿怨。” 西久保觉得教授的推理很有道理,思忖着道:“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对经营的这家神社有什么仇怨呢,譬如一些精神反常的人?” “这种的可能性也是比较小的。” 岚斗解释道:“精神反常的人不会在遭遇目击者时理智地逃跑,更别提另辟蹊径成功地逃了出去,而这家神社的香火并不算特别兴旺,也没出过什么新闻,不太有可能有金钱上的争端。” “而且要是报复神社的话,反正看守的只有一个人,一把火烧了不是更好吗?” 西久保额上微微渗出冷汗,其他刑警也是拿一双眼睛觑着岚斗,岚斗这才意识到在神社说这种话多少有些欠报应的嫌疑,脸色有些惨白。 他想要告罪的时候,又看到了那断裂的摇绳还有地上的铃铛,脸色更白了。 “总而言之,即便沐子和织映酱没有看清凶手的长相,也只要等到受害者夏実醒过来指认就可以了,凶手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们要一边保护人证,一边展开封锁,以防凶手逃窜。” 忽的手机叮一响,岚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露央沙发来的信息,又看了眼身前已经散开各自打电话动作的刑警,绝望地捂了把脸。 第三百零四章 坊野学的提议 急救室内,夏実还没有舒醒,但似乎已经挺过了抢救的危险时段,沐子只能担心地隔着一窗望着。 似乎这个神社巫女的父母很早便离世,能够联系上的直系亲属只有奶奶一人,还住在千葉县,很显然就算是担心孙女的安危,也不是一时能够赶来。 “着急也没有用。” 露央沙坐在椅子上,困得打了个哈欠,略带责备地道:“医生说你深压过伤口,知不知道这样有可能会造成组织坏死?” 沐子除了肩腹那被刀刺入的几处以外,其他的都是刮擦的小伤,此刻都已经覆上了纱布贴,就是整个人有些像是缝补的布偶。 但她此刻也无法听进去露央沙的话,只是愈发将双眼贴近玻璃,向内望着,直到护士似乎觉得受到了干扰,扫了她一眼,一把拉过了帘子,她也只能悻悻地回到椅子上。 露央沙看向沐子,神情颇有些复杂,“还记得你上次说正义不过是一种岗位,或者说环境的选择,惹我生气吗?那你为什么又要追赶凶手,担心夏実?” 沐子沉默着。 露央沙在这种境况下也没有选择继续追问下去,而是不爽地看向小湊织映道:“你跟来医院干什么,又来跟踪偷拍?” 小湊织映脸色惨白,抱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医院里虽然没有多冷,但她却一个劲地往指尖上哈气。 过了一会她才喃喃道:“杀人犯真的有杀人犯” 露央沙对于这个家伙已经算是彻底地无语,“你记下了上路舞香,又记下了上木原健一,一点实感都没有的吗?难道这些受害者是凭空产生的?” “但是”小湊织映抬起头来,眼睛里盈着泪水,“不是说杀人犯都很远的吗?” 露央沙撑着一边的脸,又打了个哈欠,“没遇到的时候当然很远,遇到的时候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对了,像你这样做爸爸活、死在各种地方的女孩这个月东京发现的已经有5起了。” 小湊织映的脸色更加白了,神情动作中的恐惧已经到了要溢出的地步,她声音颤抖地问道:“所以,你会和那个教授展开调查?” 露央沙摇了摇头,“这种一般案件谁接到谁负责,除非有什么恶性现象,比如留下了诡异的现场,亦或是有连环杀人的征兆。” 她补充道:“这样的很少,反倒是失手杀人很常见,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家伙,也会拼命地逃跑,目前那5起案件,还没有抓到一个犯人。” 她瞥了开始抽泣的小湊织映一眼,“看来你虽然调查“梦乡”,但对于“梦乡”的一切了解都不深刻,你以为只要游离在男人身边就没事了吗?” “那些人有多么沉迷在你的魅力之下,在期望没有得到满足之后,就会有多么疯狂。而目击了他们最丑陋一面的你,绝对不要想着幸免。” 二重作麻衣一身飒爽的黑色皮衣,撑坐在桌面上,翘着腿,身边和身后都是堆积如山的文件。 在专案所外,隔着百叶窗,属于搜查一课的办公室依然是一片狼藉,要不是窗户大多一开一闭的话,大概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茶、泡面以及咖啡的混杂气味。 不过这和嘈杂的电话声、喧嚣的交谈声以及风难以散去的浓重烟味比起来就算不了什么了。 门轻轻地叩响。 是其他警员将整理好的棘手案件转移到这边来,但即便uit的办案效率很高,也远远赶不上案件堆积的速度。 相比于外面,只要门重新关上后,这片约莫三十叠的区域寂静无声。 一会后,坊野学走进来,摘掉手上沾染了些许血迹的手套扔进垃圾桶里,“水果刀上的指纹和从支倉大志办公室提取到的大抵吻合。” 他有些奇怪地道:“渉君他又不在?” “他还开着我的车在湘南度假。”白马支肘在桌上,盯着电脑屏幕,“只要干活的话,度假也就随他去了,毕竟网络专家也不需要随时出现在现场。” “还真是随意啊,队长。”坊野学环顾了一圈室内的三人,别看麻衣的姿势很帅,身材也极好,但是她是完全和办案无关的,而白马和岚斗此刻显然极为忙碌,都熬出了黑眼圈,一副不要过来,交流能省便省的姿态。 他双手插在白大褂里,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要再招点人啊,我们。涉君不在,那两个又被抽调公干了。” 他目光一如往常地忽视抽着烟、极为凶残的麻衣,“你们现在好像连打杂的都没有。” 白马揉揉眉心,稍事休息闭了会眼睛道:“我之前说要把延滕底下的拓也淳给调进来,但你们却一致否决了。” 岚斗也抬起头,无奈地道:“可那家伙摸鱼是在整个搜查一课都出了名的呀?我们这里已经有一个室内自动售货机了,难道还要新添一个睡觉的沙发?” 坊野学刚走到自动售货机前,手立时顿住,但还是坚定地在按钮上按下去,争辩道:“喂,岚斗,可不要对法医有什么偏见,我们可是众所周知以“7k”著称的劳苦职业。” “脏、累、危险、没假期、制度严格、不打扮、不适合结婚,唯有凉爽的饮料和热腾腾的肉类能够慰藉心情,就算是工厂里的机器,你也得给它浇点润滑剂的吧?” 岚斗将头仰过椅背,看向仰头咕噜咕噜喝着咖啡、舒爽地呼了口气的坊野学,“你是说科搜研法医科那些立在解剖台前死不瞑目的家伙,还是指一上午做了一个指纹鉴定的你?” 坊野学耸了耸肩膀,“久久没有尸体出现,我把之前的报告和脏器又翻了一遍,都闲到去看活人了,可不能质疑我是一个劳模。” 他忽地回忆起了前天晚上那个少女,目光一亮道:“既然拓也淳不行的话,岚斗你那个怪物学生,五百川沐子怎么样?” 岚斗瞪了下坊野学,“不要随便把别人的学生称为怪物。” 麻衣也说道:“很没有礼貌。” 坊野学一脸怀疑地仰了下头,思索道:“在外界都是同情声一片的时候,竟质疑幸存的榎木洋子或许是嫌疑人。尾花樹的案件中,我们都笃定尾花武是凶手,她却想到低温提前死亡时间,并注意到了其双胞胎哥哥尾花樹。” “而且,两次我的尸检报告都还没来得及写。” 仿佛是为了表达被停止了解剖的苦顿,又或许是想起那双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的眸子以及那躺着浑身是血的情景,他扬起双手道:“那绝对是怪物啊,怪物。” 忽的一把剪刀直射过来,削下他的一簇超卷毛插在白板上,他试探性地摸了摸发顶的“飞机道”,迅速地闭上了嘴。 白马却被坊野学的言辞引起了一些兴趣,睁开眼睛,“怪物么?” 他想到了那个站在血泊之中的男人,又摇了摇头,笑道:“你们没有见过真正的怪物。” “无论是五百川沐子对于犯罪动机的敏锐感知,亦或是涉在网络领域的天分,都只是天才的地步,真正的怪物,是常人所无法认同,无法理解,甚至是无法观测的。” 岚斗也笑了起来,“总感觉白马你在说克苏鲁神话里的古神一样。” 白马没有回答,uit队伍里的人和警视厅各课实际上是两套系统,不会关心、因此也不了解一些过去发生的事。 当然,这样的过去,如果只有他以及一少部分人记得,反倒更好。 他敲击着键盘,继续道:“不过五百川沐子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会进来,你们做好思想准备,即便是普通的天才太多的话,这狭小的地方也容易成为问题之地,真是麻烦。” 岚斗偏了偏头看向白马,“白马,你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了。” 白马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忽的想到什么才神色恢复严峻地抬头道:“对了,那还是个挺可爱的小女生,坊野学你和涉君注意一点,不要仗着是前辈性骚扰。” 坊野学一摊手,感到冤枉地道:“队长你是了解我的,我和涉君可不一样,我只会关心你们的健康,探讨下学术。” 数声叹息声一同响起,甚至分不清谁是谁的。 坊野学从鼓起的外套下掏出一个装着猪心的福尔马林罐,在角落安静坐下沉醉审视后,这短暂的热闹也结束。 岚斗重新抬头起身,看了一会白板上形形色色的照片,并拔出刚好插在支倉大志脸上的剪刀。 各色线条笔迹所勾勒出的以上木原健一为中心的人际关系网在理清了塚林真弓那边后清晰了许多,再加上昨晚发生的事。 可以肯定的是,支倉大志出于嫉妒有预谋地杀死了被害人上木原,而谋杀现场被三須高中的学生芋沢夏実目击,于是趁夜潜入鱼渊神社想要灭口。 岚斗走动着喃喃道:“与之同时的话,疑点也有。” “现在离案件发生已有一月半的时间,如果说支倉大志早意识到目击者的存在话,为什么此时才出手?” “以一辆白色轻型车将支倉大志接走的是什么人?逃跑途中又为什么要丢弃可能被警方收为证据的凶器? 第三百零五章 团伙 麻衣却忽地插嘴道:“案件是不久前才移交过来的吧。” 岚斗困惑地望向她。 麻衣耸了耸肩膀,在桌面上按熄了烟头,解释道:“一般刑事案重点的怀疑人都会受到监视,那么凶手支倉大志会不会反向意识到这一点。” “他明显地感觉到碑文谷警察局那边的监视消失,意识到了案件结束调查、实则是转交的空档期,然后再度作案,呈现出来的现象就有点像巧合。” 岚斗打了个响指,震惊地看向她,“那么同伙是谁呢?” 麻衣撕开薯片袋,平静地道:“我怎么知道,我的猜测可不负任何责任,我是安全保卫人员,又不是智脑。” 岚斗无语地凝视了她一会,很怀疑她现在出现在这,而没有被那些机动搜查队的人请走帮忙,很有可能是大中午的太热,而这里有空调。 他只得继续自言自语道:“难道又要调查支倉大志的关系网?谁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杀人犯,即便是朋友?” 白马忽的出声道:“那条路走不通,转化一下思路吧,岚斗。” “从凶手选择的时间和地点,以及逃跑时对神社的熟悉程度来看,都显示了支倉大志肯定去过鱼渊神社,知道晚上待在神社的只有芋沢夏実一个女高中生。” 他招了招手示意岚斗过来。 岚斗走至白马身边,看着屏幕上网格分割的许多区域,除开偶尔有车流驶过的灰色公路,其中亦有店铺,街头,巷口的画面。 白马解释道:“这是鱼渊神社脚下,也就是卢北路一路延伸下去的监控,经过了警员们的搜集整理。” 他点开左上角的监控画面,缓缓放慢播放速度、增大倍率,扬眉问道:“看到了吗?白色的大发tanto。” 岚斗盯了一会那时跑时停的突兀车辆,逐渐地皱起了眉头,“车窗上都有不透光的贴膜,看不清车内的情况,车牌上亦有遮挡物。” 白马锋眉冷挑,脸色愈发绷紧,“这些家伙,完全是有备而来啊。” 岚斗手指移到触摸板上,单独打开了几个画面,只见几乎是同时,白色车辆缓缓在几个摄像头里同时消失,完全避开了监控的死角。 这不仅是公路监控,甚至是便利店的,甚至是电话亭,亦是一些平民的有些违法的监控,这就很诡异了。 他不由得道:“很难认为这是第一次犯罪,或者是支倉大志,或者是开车的人,总之手段熟稔的可怕,很有可能是惯犯。” 白马没有回答,而是示意道:“你看这里,明明卢北路还没有驶完,而且这一伙人明显地知道这里有监控,却急急地从车上将作案的刀具抛进了附近的民房。” “再看这里,再放大一些。” 岚斗困惑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微微探出车窗外而又缩回去的黑色物体,应该说是肢体。 白马问道:“你感觉这是什么?” 岚斗喃喃地回答道:“我感觉这像是黑色的手套。” 白马点了一根烟,“虽然五百川沐子没有描述支倉大志装束的细节,但是我们有在那凶器上提取到指纹的吧。” 专案室里良久的寂静。 忽的急匆匆的脚步声将这寂静打破,原来是刑事一课的警员,猛地推开门后其满脸冷汗地说道,“白马警部补,目黒的巡警在松田二丁目的地方发现了一具男尸,疑似你们要找的人!” 麻衣嚼薯片的声音都突兀地停下。 白马有些冲动地冲上去,径直就将警员的衣领提起,紧盯着他道:“你说疑似什么?” 但转即他就将警员放下,大步向外跨去,随后岚斗他们也跟了上去,紧随其后的还有外面办公室一队的一批刑警。 数辆警车同时出动,一路上警笛响动,行人侧目。 没过多久警车便停下,数栋建筑相对而立,在左侧的商铺间,有一条巷道,巷口正拉着明显的警戒线,警戒线三五米外的地方,聚着不少的旁观人群,还有按着一通闪光的记者。 两个目黒区的警员则是站在警戒线边,阻止其他人靠近。 白马几乎是踢开车门,皱着眉头如风一般向下冲去,来到巷口一瞥之时,他端直看到了巷尾靠着一堆垃圾袋和垃圾桶、坐在干涸血泊之中的支倉大志,瞳孔一瞬间扩大。 其毫无疑问是死了,腐臭的气味从阴暗的巷道飘出到灼烈的日光之下,依旧没有消失,而支倉大志垂着头,可以看到后脑勺凝结了头发的血疤,其身边还有一群苍蝇嗡嗡嗡地飞舞。 和白马的震惊所不同的是,坊野学很是兴奋地一路带上手套,靠近了尸体,并按压了下尸斑,并掏出手术刀,就地尸斑皮肤上切出一道短痕。 “死了多长时间了?” 坊野学又检查了一下角膜,这才回答白马的问题道:“大约在10至12h左右。” 岚斗也走进巷子,地面有些潮湿,踩上去有些湿哒哒的声响,他左右审视了下旁边的巷墙,上面有一些各色的涂鸦,比旁边的楼房要矮上一半,这也就意味着三四楼层的那些人能够看清巷中情形。 注意到他的目光,和他合作算是熟悉的一些一队刑警不用指示,便走入巷旁的店铺向上面的住户询问情况。 坊野学检查了一会又说道:“脑后有两处重伤,应该发生在不同时间,身上有挣扎和经受殴打的痕迹。” 他注意到尸体那藏着污垢血丝的指甲,抬起其的手道:“指甲内也许残余了其他人的皮肤组织,可以进行检验。” 岚斗则是看了下尸体那满是干泥巴的鞋底,“死者应该不是在这个巷子里被杀的,而是被人运到这里来抛尸。” 他又检查了一下其衣服口袋,只见驾照之类的证件,钱包以及一些店铺招待卡之类的东西都还在。 “有什么问题吗?” 岚斗抬头看向白马,一脸奇怪地说道:“钱包里的现金不见了。” “谋财害命,还是说伪装成谋财害命?”白马皱紧眉头,盯着死掉的支倉大志,“是同伙所杀,还是街边的混混所为?袭击、逃亡、刀、监控” 第三百零六章 三人零和 随着支倉大志的死,案件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甚至难以找到一条系紧信息的脉络。 白马在巷道里站了一会,忽地决定道:“岚斗,把你的那个学生叫来吧。” 岚斗惊愕地抬起头,还是掏出手机打了电话,过了一会说道:“她说她实验课后才能过来。” 白马平静地道:“那就等她一会。” 岚斗环顾一圈,在场这么多警员一起等吗,这还真是相当的礼遇。 数小时后,沐子坐上计程车的时候,没有想到的是司机依然是上次那个送自己去鱼渊神社的大叔,他此刻也是一脸惊讶,分明带着“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不过在去到松田二丁目,将车停下在一众警察的面前,被齐刷刷盯着,那个走过来的年轻刑警分明是白马警部补时,大叔更多的是人麻了,手颤抖地就开始掏驾照。 白马将手臂搭在车窗上,看着这个比纱布还要白皙的短发少女,笑道:“我是今川白马,近谷勝一事中你救了我未婚妻,我还没有向你表达过感谢。” 大叔怔怔地望向他,“啊我什么” 沐子奇怪地瞥了大叔一眼,将车费塞进他手中,有些羞赧地不敢看白马的目光,特别是那笑容完全是万千少女不可承受之重,真不知道沙酱是怎样相处的 这恐怕就是那种不知道羡慕谁的感情吧。 她匆匆点头下车。 大叔感觉刑警们的目光一下子从他身上移开,后背已是湿成一片,他看了看走远的白马和沐子,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哦” 然后他飞速地一打转盘,一踩油门。 “学生?” “不会吧?” “她能够解决案件?” “白马警部补亲自去接?” 散碎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各色审视,沐子感觉锋芒在背,不由得攥紧了肩包的细带,只是老师让她过来,她还没来得及编好理由拒绝便被挂断了,不知道这边是什么情况。 不过在她目光越过警戒线,看到那具尸体时,一切嘈杂都远去了。 尸体抬起头,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望向她,而周围晴朗的天空也迅速暗为一片漆深夜色。 “滋滋滋滋” 她的视野,倒转为了打开的汽车后备箱。她头在脖子上无力仰着,难受却难以动弹,双腿掠擦在地面之上,被缓缓倒拖着向深巷中去。 还有一个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扳手,一步步地正向走了上来。 轻“砰”一声后,她似乎被扔进了一片软蓬蓬的东西里,但瞳孔里映着的却是高举的扳手,骤然落下填满,一阵裂开般的剧痛后,一切都轰然倒塌。 再度灰尘落定之时,她已经站在支倉大志身前,捧起了他满是尸斑的脸,周围依然是阴暗积闷的巷道,外面是耀眼的阳光伴随着蝉鸣。 除此之外一片安静,若非白马先说话,没有警员敢开口,再加上眼前的这个少女,那无声平凡的微动作,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是了,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般。 沐子仰头望了下狭窄的天空,又回头看了下巷口的轮胎痕迹,最后是地面,潮湿地面上的青苔似乎积满了水,一踩便湿漉漉的,她转头一路笔直地向巷口走去,中途忽然停下脚步。 她蹲下身子,指尖拨了拨,将被压在细碎苔藓和污水间的一根细长发丝给拈了起来,用纸巾擦拭了下,在阳光下呈现出茶色。 周遭警员们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特别是一些现场勘查经验老道的刑警,他们从她的行为中没有找到任何连贯性,只剩下不可思议。 岚斗惊喜地靠近,理直气壮道:“真亏这样你还能找出来,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 沐子有些无语,“是老师你把它踩得更隐蔽了的。” 岚斗多少有些尴尬,若无其事地道:“不要没事先污蔑老师啊,也有可能是白马或者坊野学,还有这么多刑警。” 沐子抬起头,“但是鞋型” 岚斗一把捂住了她的口。 “嗯,不错。”坊野学打量了沐子数眼,将发丝小心地从她手里抽离,装入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又一条可以用于检验的线索。” 白马紧绷的神色稍松,“根据坊野学的判断,再放宽一些误差的话,死者大致死于晚11时至次日3时的深夜区段,沐子桑你有什么想法吗?” 沐子思索了一会,“支倉大志是在这里被当场杀死的,但是被杀死前他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从他湿透的臀侧裤腿应该可以得到证明,当时他只能任由凶手转移。” “凶手应该是接应他从鱼渊神社离开的同伙,从被警犬搜索到的凶器刀具来看,他的同伙并不是因为后面和他起了争执,而是一开始、甚至是上车的一瞬间就做了放弃他的打算。”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我想就和支倉大志袭击夏実酱一样,目的是灭口,其同伙或许参与了谋杀上木原健一的计划,并且是支倉大志可以轻松指认出的熟人。” 白马和岚斗互视了一眼,又想到那根明显属于女人的长发,不约而同地道:“小谷野兄妹!” 麻衣靠在巷口,感到有些好笑地道:“所以一切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吗?” “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凭什么抓我!?” 小谷野千里愤怒而惊惶地挣扎着,高跟鞋蹬在地面上,尽管腕上已经被戴上了手铐,但依然在两名警员的控制下扭动,那一头蜜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相比之下,其兄长小谷野鳩狩只是脸色有些阴沉,他下巴接近脖子的地方有一道抓痕,被押入警车也是不声不响。 除此之外,逮捕的还有保险销售员,幡垣勇太,其西装笔挺地提着公文包刚出办公大楼的时候,注意到警车立刻便转身逃窜,但被警员一拥而上逮捕。 至于为什么要逮捕幡垣勇太,是因为深入调查发现,小谷野千里的前夫,田居隼斗,在三年半前死亡,和上木原健一同样的有一份购置自财险的保单,使得小谷野千里获得了一亿円的赔偿。 而当时田居隼斗是溺死在了目黑川中,警方给出的判断是意外死亡,但现在明显要旧案重提。 沐子透过单面玻璃看着审讯室内的情形,有些好奇地道:“麻衣姐也参与审讯吗?” 岚斗不由得笑起来,“二重作审讯可是一把好手,对于异性更是加倍杀伤。” “是吗?” 沐子不太清楚,但和警员对峙的三人,似乎谁都没有要承认和谋杀相关的迹象。 岚斗继而解释道:“犯下案件的数量越多,留下的线索便越多,参与案件的人员越多,就有更多通过零和博弈突破的可能。” “站在警方的角度,最担心的是凶手犯下一起案件后就停手,那才是最棘手的情况。” 一队的刑警和真将热腾腾的咖啡递过来,神情无奈道:“这种话虽然合乎逻辑,但总感觉有些奇怪啊,教授你还是站在顾问的角度说比较好,我们警方最担心的应该是抓不住犯人。” 岚斗呵呵笑着不以为意,接过咖啡喝了一口,也示意沐子道:“喝吧,别人一番好意,你靠成果赢来的尊敬。” 沐子被一众身形魁梧的一课刑警包围,感觉风都透不进来,更别提不少人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端杯的手都有些颤抖,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喝的下去。 校园里的时候她的确有些春心萌动,但现在是一点恋爱的冲动都没有了。 审讯室内。 麻衣看向小谷野鳩狩,问道:“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小谷野回视着她,笑着摸了下伤口,“被家里养的猫给抓伤的。” “是吗?”麻衣问道:“猫的爪距应该没有那么大吧?” 小谷野鳩狩傻乎乎地笑着:“我也不太清楚。” 麻衣:“昨天晚上你在哪?” 小谷野:“在玩具厂加班。” 麻衣:“有其他人可以替你做证吗?” 小谷野:“很多人都可以。” 麻衣看了一眼资料,“前天晚上呢?八点左右的时间区段。” 小谷野:“我在工厂周边的居酒屋喝酒。” 麻衣将照片推过去,上面是街道上的一家木匾额的寻常居酒屋,外面挂着写着一郎的灯笼,“是这家吗?” 小谷野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麻衣:“你算是这家居酒屋的常客吧?” 小谷野再度点了点头。 麻衣:“我问过老板,他并不记得你当晚来过,你怎么解释?” 小谷野回答道:“老板太忙了,毕竟居酒屋的生意一向很好。你可以去问沖増大翔,那是我一起喝酒的酒友,我们当晚还一起做了玉米片的段子,还开了一起去剃头的玩笑。” 麻衣又掏出一张照片,“53岁的沖増大翔吗?他是你的酒友之一不错,但他当晚却是喝得伶仃大醉。” “你知道他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醉倒在了路边,不过你不知道的是,恰巧有巡警把他喊醒,他才起身回家的,你能解释下你为什么不在他旁边吗?” 小谷野神色有些紧张起来,“那时我已经走了。” 麻衣追问道:“你是几点走的?” 小谷野犹豫了一会,盯着麻衣,几度张口没有说话。 麻衣挑了挑眉,“是不是很想知道巡警遇到沖増大翔的具体时间?当晚你根本就不在一郎居酒屋吧?” 小谷野额上淌下冷汗,“不,我喝了几杯后就回家了。” 麻衣敲了敲桌,“几点到的家?” 小谷野支吾着道:“九点吧,或许,我没有看具体的时间,总之就是喝了几杯,我也不太清醒。” 麻衣不置可否,问道:“到家之后呢?” 小谷野:“一直呆在家里。” 麻衣:“整晚?” 小谷野点了点头。 麻衣:“有人能证明你在家里吗?” 小谷野:“没有。” 第三百零七章 自白 麻衣笑了一声,看着小谷野道:“换个话题吧,听说你想扩建玩具厂。” 小谷野眼睛在眼眶里骨碌转了数圈,无论怎么调整坐姿都是坐立难安。 麻衣平静道:“不要想着否认,证人很多,你不止去找过出资者,还去找过周围的地皮主。” 小谷野讪笑着道:“的确是有这回事,警官,我想要把右边扩建一些,用来盖健身房,提高一下工人福利。” “我不管你买地用来干什么。” 麻衣问道:“你最近一次去找周边的地皮主,也就是浅地裕的时候,言语间让他将土地留着,说自己很快便有钱来买?” “你盈利并没有到巨富的地步,为什么会想要购置和玩具厂等大的一块土地,你的资金来源于何处。” 小谷野脸上愈发的没有血色,吞吞吐吐,解释始终无法出口。 麻衣忽地将资料拍在桌上道:“是那三亿円吧!” 小谷野呆了一下,随即惊慌地在椅上退缩,连连否认道:“不是,绝对不是!” “不是什么?” 麻衣冷冷看着他道:“我可还没有说那三亿円来自于何处,一点都没有提及那是谋杀的分成、你妹婿的生命保单。” 小谷野汗如雨下,一时间闭上嘴,搓着手一语不发。 麻衣起身出去,敲了敲隔壁的门,和审问幡垣勇太的警员交换。 幡垣勇太看着这忽然坐到自己身前的女人,不安地四顾着,手铐吱啦作响,“为什么换人了?” 麻衣平静地喝着茶,一语不发。 一停便是半个小时,幡垣勇太反复地打量着麻衣,焦躁的眼神望着审讯室外面,却根本没有办法望穿单面的玻璃。 “是不是他们说了什么?” 麻衣依然没有理他。 幡垣勇太隐忍了一会,神情逐渐激动起来,“喂!我在问你呢!” 麻衣瞥了他一眼,笑道:“做无用的挣扎干什么呢?你心底不是很清楚吗?” 幡垣勇太愈发担心起来,困惑道:“清楚什么?” 麻衣平静道:“作案的车辆我们已经找到,各项证据都有了,小谷野先生是优秀的企业家,社会各界都有交往的正面人物,你的话” 忽的门再度打开,一个警员将一叠纸递了进来。 麻衣简略地翻看了几下,将纸推向他道:“小谷野兄妹证词写好了,幡垣勇太,你先后杀害了田居隼斗、上木原健一以及支倉大志。” “签名吧,我们在提交检察院那边时会提请他们从轻处置的。”她拿笔敲了敲旁边空白的纸面,“这边写你自己的供词。” 幡垣勇太拿起证词看去,上面是小谷野兄妹自述如何无辜,又是如何被他胁迫,把所有的罪责,甚至连凶器的使用,都全部推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得脸色乌青,嘴唇颤抖了起来,猛地从椅上站起来,将证词甩散在空中,“我早知道他们会这么干!竟然把一切都栽在我的身上,无耻!” 他锤着桌面,靠近麻衣目眦欲裂地道:“谎言!全都是谎言!” 麻衣平静地看着幡垣勇太,淡然地笑道:“你不愿意签也没关系,等到对你家中的搜查令出来,我们定然能找到你非法所得的证据,或许还有办案的工具之类。” “对了,你严重损坏就职会社的利益,你的上司大岩川仁以及一干同事都愿意出庭证明你品行不端,作为情夫杀死千里真正的丈夫,谋取巨额保金,你杀人的罪责已经确凿。” 幡垣勇太的脸变得一片惨白,无力地瘫在椅子上,但突然又向前一窜,挣脱着警员逼近麻衣喊道:“不是这样的,我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警官,你要相信我!” “是鳩狩唆使支倉大志去杀了上木原健一的,千里要我配合去拿保金,我什么都不知道!” 麻衣冷笑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幡垣勇太哆嗦着道:“我只知道一点。” 他随即大叫道:“但我并不参与他们的杀人计划!” 见麻衣毫不动容,甚至有些不耐烦,他脸色几度变化,忽的道:“对对了,我想到了,鳩狩他是不是说晚上他在和朋友喝酒,我有办法拆穿他。” 不用麻衣询问他便急急说道:“他家不是有只猫吗?晚上要出去的时候他便会在猫碗里倒很多猫粮。” 麻衣好笑而从容地起身道:“你是让我们因猫粮来怀疑小谷野先生吗?况且我们怎么会知道前天的晚上,猫碗里的猫粮有多少?你可真是穷途末路,喜欢胡乱攀咬啊。” 幡垣勇太也知道不对,伸手抓住她衣服哭道:“等等!让我再想想!” 他绞尽脑汁,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扑在桌面上,用颤抖的手拿起笔在那空白的纸上画着,像是什么拙劣的地图。 麻衣瞥下一眼道:“这是什么?” 幡垣勇太似乎被自己的唾液噎住了,咳嗽了几声,“我昨晚忽然接到他们的电话,叫我去那个废车场,他们想要把支倉埋掉,但又怕你们警察没找到支倉紧抓着不放。” “所以拖了一个晚上,改变主意将他给抛在巷子里给杀了,而鳩狩则是去做不在场证明。” “这是是准备埋支倉大志的那个坑,对了,就在弃车的附近,但埋了手机还有一些烧掉的衣物之类的,这里是千里抛掉凶器的地方” 幡垣勇太犹如倒豆子一般说着,麻衣身边的记录员嘴角也不由得扬起,笔走如飞。 麻衣倒是径直地走了出去,身后倒是传来幡垣勇太惊慌的“喂!”、“喂!”的声音。 “辛苦了。” 面对众刑警的慰问,麻衣只是通过通讯器向其他的两个审讯室说道:“可以把他们都放出来了。” 只见幡垣勇太很不情愿地被刑警半拉半拖地才出来,和千里以及鳩狩双目相对的刹那便破口大骂道:“混蛋!鳩狩你个混蛋!千里你就是个婊子!おまん” 鳩狩本来神色还算是镇定,此刻脸色骤然大变,“你这家伙骂些什么,你没乱说些什么吧?” 千里则是气得脸色通红,恨不得把高跟鞋甩到情人的脸上,“你疯了吗?勇太,敢这样说我!” 麻衣平静地又说道:“再把他们关进去。” 顿时还没来得及交流什么,警员们便把三个人再度拖进了审讯室。 岚斗以眼神向沐子示意道:“看见了吧。” 沐子感到头皮发麻,麻衣姐还真是感觉当时梦乡给她那个海洋和酒的房间真的没错,完全是sm的女王犯人的心理防线,信任关系,恐怕在刚才的那短短时刻便被完全摧毁了吧。 明明是根本没有找到他参与,更别提是罪证的幡垣勇太,成为了第一个突破口吗? 她笑嘻嘻地抱紧麻衣姐的手臂,面对着那瞥下的平淡目光一脸讨好的讪笑。 岚斗看着那审讯室里抱着头、颤抖着崩溃的三个家伙,不由得感叹道:“还真是可怕啊,金钱的诱惑有这样大吗?爱情不重要,婚姻也不重要,就连亲情也是,搞得什么美好的事物都不再纯洁。” “如果说小谷野千里是飞缘魔的话,那么小谷野鳩狩便是以妹妹作为诱饵的鬼一口了,帝都,不,魔都还真是妖怪的世界,不过众妖皆披人面。” 第三百零八章 黑鸦 目黒区白石公园。 不少的乌鸦停憩在墓碑上,那黑羽也不扑簌,带来了一层伦敦似的阴霾。 塚林真弓默默地立在墓前,将冰凉的水液从碑顶洒下,如同被小溪漫过的暗色鹅卵石一般,上木原健一的墓碑再度崭新沉亮。 但一切的回忆,不过都是如从不上升的水般散开,打湿鲜花,裹抛着残瓣逃入腥郁的土壤。 露央沙和沐子有些惊讶地在不远处停住脚步,和转过头的她对视上。 她展露笑容,“来给健一献花的吗?” 塚林真弓拢了拢头发,后退数步,给她们让出位置。 沐子按着裙据倾了倾身上前,在墓碑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 但她什么也没想,她并不觉得已经死去的上木原先生能收到凶手被抓住的事实,这祭奠只是因为她觉得每一个努力去活的人都值得尊敬。 面对生活的风雨,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像上木原先生那样坚强,不过会做出有情人还结婚这种事也很奇怪就是了,如果千里不是那样一个图财图命的女人,上木原先生将辜负他的妻子一生。 不幸以不幸的方式终止了,世间的事还真是复杂。 露央沙侧过脸,面色如冰地打量着塚林真弓,“一切如你所愿了。” 塚林真弓困惑地笑了笑,“是吗?明年的樱季,我没有陪我一起游春,相互依偎的人了,而每夜却依然要活在乐园。” “你觉得不够?” 露央沙问道,但塚林真弓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地看着碑面,周围是乌鸦的“哇—哇—”叫喊。 露央沙抱起双臂,继续冷冷说道:“你口中的那个女人将被判处死刑,而你,下毒的你,却逃过了法律。” “你是清楚小谷野千里有海胆过敏症的吧,甚至,岚斗所拿到的照片,是不是你散布出去的?小谷野兄妹不知道自己是受你的指引亲手将岚斗送到了你的面前,而uit也是受你的操控紧盯住小谷野兄妹不放。” “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 露央沙话音顿了顿,“除了你的情人,他似乎没有听你的话,或者不了解你的真面目,而他也永远没有机会了解了。” 塚林真弓盛着笑容的脸微微抽动,合在胸前的手也颤抖着,如寒风中柔弱哀极的未亡人,“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你所说的话。” 露央沙并不惊讶于她的回答,哼了一声,重新看着墓碑,“真好啊,因爱人之毒、同窗之匕而离去的上木原,他的真正死因” 她手指在空中游离指着,“在这个地方,是不是应该刻上嫉妒呢?” 塚林真弓紧盯着露央沙,那起伏的胸膛却逐渐平静下来,抬头望着天空道:“也许是空虚,我和他,死在了空虚里。” 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她将盛着米饭和肉丸蔬菜的食盒打开在碑前,提着摇晃着水勺的木桶转身离去,只将有些困惑的露央沙抛下。 声音萦萦飘来道:“已经扭曲了,从一开始就扭曲了,人填补自己的方式、金钱印证却永远无法证实的实感。” “但这物欲横流的迷失味道,却又便是我最喜爱却无法逃脱的,流转在街道间、一柄柄花伞间的尘世。” 墓地再度陷入了安静。 露央沙望着那消失的难以描述的“情人”背影,上木原健一和她相遇的时间是五年前,而五年前也是上路舞香死在池袋旅馆的时间。 这个危险的家伙,会不会可能和西口公园杀人案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一会再低头之时,只见周围的乌鸦都扑到上木原健一的碑前,啄食着供奉给死者的事物,不一会儿塚林真弓留下的食盒便连同饭菜一起打翻在地上。 露央沙感觉自己应该不是这群乌鸦的对手,抓住沐子的手,转身道:“走了,沐子。” 时间转眼来到七月,巫女夏実早已痊愈出院,那莫名拒绝信徒的恼人态度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加颐指气使,同时却又微笑着扫着参道、主持事务,或许这说明她恢复的十分健康? 沐子倒也没有因为吉签便经常去参拜,毕竟她就连去声援爱豆妹妹们的时间都少了。 若非露央沙有空,会坐着仲見家的黑色轿车在窗边一勾手,接她去各种地方散心吃点小吃,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宅在校园。 当然有一部分养伤的原因,更多的则是 由于某次不良报导,以及校园暴力,使得她的风评急剧受害,从各大教授眼中可以体谅的努力的剑道选手,变成了可好可坏、总之受了处分的混日魔王。 沐子很是想挽回自己的形象,但是套用尼禄的话说,罗马不是有一天重建的,她也只能专注学业,文静一点。 只是每逢教授们静默的“你改悔吧”的眼神,课上莫名的“天下苦沐子久矣”的氛围,她依然难以抑制住心中对于伊尊的杀意,以至于每次抱着书狭路相逢时,都会停下盯着他许久。 很可惜这个家伙毫无意识,很是坦然地点头笑着,就好像上次的事情已经完全过去一样,但成熟的大人们很敏锐地意识到不对,以考虑到课余时间的方式向沐子布置课业。 “啊!” 她大叫一声,揉着头发,小风扇在桌前清凉地转着,但依然解决不了空气升温带来的燥热。 露央沙双腿搭在窗台上,依窗看着书,对于沐子的各种操作已经算是习以为常,甚至到了连看一眼的兴趣都难以提起的地步。 沐子忿忿地摔了笔,双目寻觅着让她无法定心的罪魁祸首,最终来到了露央沙的身上,她愤而抬手指道:“沙酱,你把吹进来的风全部给挡住了。” 露央沙拢了下飘舞到额前的秀发,翻着书页,无视了和那“知了、知了”混杂在一起的噪音。 沐子只得不甘地坐下,双腿在桌下摇晃着,时而双臂叠在桌面上,又或是托着脸颊咬着笔头,这艰难的情形无疑要持续到七月中旬放假。 但在这之前,各大课程的考核完全可以说是即将到来的魔鬼吐息,老师们在走廊上的微笑,都仿佛带了别样的意味。 这是恐吓啊!恐吓! 只是她真的要被吓坏了,而且母亲大人还经常打电话问及她的情况,竟然没有问起剑道的事,只是问她学业怎么样。 一张张杀人预告分明已经贴到了她的脸上,就算是她再无法抵御岚斗老师的各种强求,也在这段时间果断将他拉黑。 “心理学考试” 露央沙抬头忽然道:“形而上学的东西,应该很简单的吧?” “哈?哈?” 沐子瞪着她,“你是不知道那些教授多阴险啊,沙酱,真理的解释权永远掌握在他们手中,法律词条总不会这样吧,毕竟能援引前面的审判案例。” 露央沙耸了耸肩膀,“但是背着也很头疼,而且即便是同一法系,各大教授也有着他们的倾向和风格,譬如保守派和激进派,还有骑墙派,摇摆派,非二元派,法律都快成了政治。” “而我们学生连奉税选民都算不上,倒像是得利企业一样需要捧着地方议员的臭脚。” 沐子眨了眨眼睛,虽然不太懂沙酱说的话,但沙酱好像心底也积攒了不少的怨气,绝不像是看上去的那般云淡风轻,她的心理一下子便平衡了许多。 教室里自习的并不只有她们两个人,还有御手洗伊尊,欠揍有时候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两大沓书几乎将他的头给盖过,唯一能够彰显他存在感的只有笔尖急速擦过纸面的莎莎响声。 阳光安静地洒在教室里,伴随着电风扇电机的声音,时而随着云朵的遮蔽,桌面地板变暗,而复又明亮,等到黄昏将一切填充的时候,宁静才伴随着铃声消逝。 但落到走廊上的脚步声依然很轻,沐子将肩包带往上提了提,沙酱一边走着,还一边将厚大的书本装进包里,走廊上并没有几个人影。 倒是在热饮机的旁边,有人围成了一圈。 沐子很好奇这么热的天,他们怎么喝得下去,难道是想中暑然后病假逃离考试。 伊尊从后面追了上来,忽然问道:“你们上次是不是对织映说了什么?” 其直呼小凑织映的名字,很明显这两个家伙不清不白,沐子又想到之前织映说她刻意接近伊尊,更加怒气冲天,一双眸子狠狠瞪着他。 露央沙抱着手臂,转向伊尊的目光也是十分不善。 伊尊连忙解释道:“她向学校请了一段时间的假,联系也联系不上,经营的网站也暂时关闭了,所以我想你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情况。” 沐子脸上的生气消失,有些困惑地道:“你想太多了吧,不是因为上次的案件受了惊吓吗?” 伊尊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连连摆手道:“不会的,她虽说有点怠懒,但却是离了社交根本活不下去的那种人,我听说之前的联谊她都没有去,不少人都在问她的事。” 沐子盯着他脸上的笑容,闭上眼睛攥起了拳头,但又忍了下去,带着恨恨的意味嘟哝道:“联谊的焦点啊,可恶我大概消失掉了就是消失掉了吧。” 第三百零九章 七月森林 露央沙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又想到织映写过“梦乡”的事,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她是待在家里,还是在哪?你会联系不上。” 伊尊摇了摇头,“有人说,她好像跟着她社团里的前辈去了埼玉县所泽市附近,但怎么会一点都不跟我说?日常的消息也没回。” 沐子探出手。 伊尊愣了愣,望向她。 沐子不爽地道:“给我看看你写了什么啊!” 伊尊哦了一声登录聊天软件将手机递过去,露央沙也将脸凑了过来,只见屏幕上是一连串的聊天记录,然后是莫名其妙的争辩,消息是在一周前戛然而止,只剩下伊尊废话般的问候刷屏。 沐子还自顾自地看了一下过去的聊天频率,然后直直地看向伊尊。 伊尊困惑道:“怎么了?” 沐子忍耐不住内心的吐槽欲望,“你们是夫妇吗?我和优美、沙酱闲聊都没有这么频繁,你们简直就像是明明在外一起出任务,却要顶着寒风用对讲机你一句我一句的警察一样。” 露央沙沉默了一会,算是弄明白了沐子的奇妙比喻。 她若有所思地出声道:“的确,明明只有一路之隔,黑星和青山又是开放校园,你们为什么要使用聊天软件。” 伊尊脸上浮现出无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虽然聊天软件上很活跃,但这个时间点,她估计在银座,亦或是不知道在哪。” 沐子好奇道:“那这个时间你在干什么?” 伊尊回答道:“学习啊,课业很辛苦的。” 露央沙瞥了沐子一眼,点头道:“我能理解。” “有些过分哦,沙酱。” 沐子不满地道,但看向这些聊天她有种很怪的感觉,竟然能和伊尊聊这么久,织映还真是忍受力卓绝。 她想到什么道:“和她一起离开的那个同社团的前辈是男性还是女性?” 伊尊脸色一黑,“男性。” 沐子顿时幸灾乐祸地笑出声,“那你不是显而易见地被抛弃了吗,还是说,嗯哼。” 她扬了扬下巴,调皮地道:“用金钱购置的不良关系被更加不良的关系给取代,就连信息也联系不上,由此产生的愤怒和无奈感。” “你究竟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伊尊无语地道:“我只是觉得麻烦而已,毕竟我们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也不能对她不管不顾。” “而且很担心啊,听说那社团的前辈不像什么好人。” 沐子惊讶了一会,仰头思索着,原来织映和伊尊是这种关系吗,那么插手伊尊身边的事情,误会自己接近,也就说的通了。 露央沙诧异地抬起头,愣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事起了兴趣,说道:“详细说说看,虽然你问责一般的提起方式很无礼,但要我们帮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欸?”沐子奇怪道:“这也要帮忙吗?沙酱,我可没有时间。” 但露央沙将她拉到一边,嘴角扬起道:“听我的就行了。” 沐子感觉沙酱的表情很狡诈,就像是有什么阴谋。 伊尊看着那边鬼鬼祟祟交谈的两个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在她们一脸灿烂笑容地回来后,还是压下狐疑说道:“那个前辈,听说搞大了几个女孩的肚子但都没有负责,而是扔了钱让她们去堕胎。” “他也一直在追求织映,但是无论是出去玩,还是交往,织映一直都没有答应,他好像为此大为光火,但也没有要放弃。” 沐子笑嘻嘻地调侃道:“了解的真多啊,三藏先生。” 伊尊无语地道:“我朋友很多,就算是我不想去了解,但他们知道我和织映的关系,也会把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送到我的耳中。” “对了,听说你好像很想去听八爷的演唱会,我这里很多票,都给他们了,下次倒可以和你一起去。” 顿时沐子笑容消失,脸色通红的同时咬牙切齿,“你还是一个人去好了!” 露央沙挑了挑眉,奇怪道:“你竟然拒绝了?” 沐子小声嘟哝道:“尊严是无价的,沙酱。” 露央沙很怀疑这句话对于沐子的真实性,能够得出的结论或许不是尊严多么重要,而是沐子对于伊尊的讨厌到了一定地步。 她转头问道:“既然小湊织映似乎对那个前辈没有感觉,为什么会突然和他去埼玉县呢。” “去的倒不只有他们两个。” 伊尊解释道:“那个前辈还拉上了三个人,小半个社团都去了,但是不止是织映,其他的人也断了联系,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沐子有些惊讶,“五个人一起失踪?该报警了吧?” 伊尊叹息道:“报警的问题也值得商榷,因为他们去的是狭山丘陵,也就是县立峡山自由公园,计划是露营两周,等到要考试了回来,但现在只过去了一周而已。” “报警的话缺乏合适的理由,如果只是联系不上,很有可能认为是他们将手机关机,为了更好地领略大自然的风光,这样的话,即便报警了,也只会记录在案,不会展开调查。” 露央沙有些惊讶地看向伊尊,没想到他对于警方的行事风格倒很清楚,点头道:“的确会这样处置,起码会等到两周结束还没有看到人影。” “嗯” 沐子思索了一会,“狭山丘陵啊,总感觉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露央沙瞥了她一眼,回答道:“宫崎骏执导的动画电影《龙猫》的取景地。” 见沐子目光放光,她很快地又补充道:“但埼玉县所沢市同时也是咒怨拍摄时的取景地。” “欸!” 沐子瞪大眼睛,如何也没有办法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伊尊却忽的说道:“这些还好,最重要是的是他们去露营,目的或许是去调查一起神隐事件,这应该也是织映会被那个社团前辈说动的原因。” 露央沙不由得捂额,原本她也以为小湊织映因案件受到了惊吓,哪曾想别人是死不悔改,哪里奇怪、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去。 第三百一十章 飞鸟时代的传闻 “轰隆隆隆呜呜” 电车于铁轨上缓缓停下,天空唯有浅薄的白云,地面被一寸寸的阳光照得透亮,只有三角木顶的站台上有些许的人影藏在阴影里。 露央沙按了下遮阳草帽,费力地提着行李箱,同样出来的还有沐子以及伊尊。 沐子穿着白色条纹衫和露踝裙,一只手臂挡在额上,“总感觉有些轻率啊,这样便跑来了,要是他们什么事也没有地在露营那可就太丢脸了。” 汗珠在车上时便渗出,此刻更是沿着脸颊,滴落到过于散光的地面上,她有些困惑地道:“埼玉县竟然比东京还要热吗?” 伊尊只是抬起头,满头大汗地喃喃道:“失策了啊” 但电车转眼便一去不回。 不过清醒湿热的空气倒是带来了一股山林的味道,将他们的头发和衣角吹得飞扬。 和沙砾所铺就的轨道所不同,站台背后白灰色的汽车,还有低矮起伏的民宅,都坐落在草地之间,随着绿树电线杆线延伸出去的,是远处朦胧的山影。 这有些无聊的乡下初夏此刻分外宁静。 不过将所沢市判定为乡下多少有些过分,毕竟这里人口很多,既有博物馆、高尔夫球场,还有画展,甚至还有清真寺,但大致,嘛,大致,总而言之 沐子提议道:“既然来了,要去胜楽寺也去看看吗?” 露央沙终于幽怨地将脸抬起来,沐子将手背到身后,脸骗到一旁,心虚地哼起了小调。 “为什么我们没有将行李放到旅舍?” 伊尊看了看露央沙拖着的大箱子,觉得根本问题在于她不像是来找人,而是旅游散心,不过此刻还是回答道:“不确定一下子就能找到人,每次回市中心很麻烦。” 他环顾着周围,“不过这里应该也有的吧,民宿之类。” 站台长椅上,一个四肢瘫开、报纸盖着脸的大叔耳朵动了动,双手拉下报纸,滑出一副毫无生气的脸。 忽的沐子感觉到腰后被人碰到,双眸微睁,想不也想转身一个旋踢,一声“唔”的闷哼以及连串翻滚的声音后,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男子颤抖着趴在地上,但是一只手还高高举着卡片。 三人呆呆地看了他一会,伊尊转头看向沐子,“收起你的都市反射吧,五百川桑,这里可是乡下,你是想犯下杀戒然后让我们被警察抓走吗?” 露央沙则是平静地蹲下去,取走其手中的卡片看了看,反面没有字,正面只印了阿彦旅舍。 尽管如此空白,她依然笃定地道:“就去这里好了。” 没有多余的交谈,天气实在太热了,日光几乎要将轨道边的三个人与影子晒得重合。 大叔爬起来后,也是趿拉着一双拖鞋,双手插在裤袋里,弓着背地在前面引路。 在沐子道歉后,他才瞥回一眼道:“你们是从东京来的啊,有” 谈话突然中断,一行人惬意地仰起脸,沉浸在拂过田地的风里,风停之后,沐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眉眼并不分明,长发有些自然卷的大叔,他t恤的背后印着“什么也不想做”的字样。 “那个,所沢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吗?” “神奇的事情?啊你是指好玩的事吗?” 大叔嘴角向上挤着,但本身却没有多少兴致地说道:“当然有,这里就是靠旅游业活着的啊,龙猫、检方证人、仓片人形、向日葵田” “你们肯定能尽兴的,这里的旅舍也都是背靠山水,静谧雅致,有点吉卜风” 露央沙累得不行,也不管此刻完全是望梅止渴,目光里升起许多期待,吉卜风啊,嗯,吉卜风是什么样子的。 沐子趁话题还未跑远,连忙打断道:“我指的不是这些。” 她向伊尊打了一个眼色,伊尊正色咳了两声:“大叔,这里发生过有人失踪的事吗?” “失踪?” 大叔仰起脸思索了一会,“你们是指那件事吧。” 他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山林,“山林里有怪物将人掳走,第二天就只能看得到泥土上的鞋子和背包之类。” 沐子稍微有些吃惊,“欸?真的吗?不是神话故事什么的吗?” 大叔擦了擦头上的汗,摇头道:“很久以前,还是个村的时候便有这样的传闻了,劳作的人在风刮过时突然消失,只留下农具,然后每到晚上的时候,林中就会传出呼救声。” “等到村里的人进山寻找,便会看到消失者的草鞋,以及一些白色的怪物毛发。” “欸?!!”沐子更加吃惊地叫出声,不由自主地贴向面无表情的露央沙,却被她抵着脸给一把推开。 伊尊疑惑地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叔思索着,勉强咧了咧嘴挠头道:“飞鸟时代?” 伊尊不由得质疑道:“这么久远,那时要是有怪物的话,所沢现在还能有人吗?” 大叔严肃起来,朝他嘘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道:“现在都没有怪物的说法了,特别是对于外地人,很不敬,大家都是尊称为山神。” “而且把人带走是带到幸福的地方去了,也会给剩下的人赐予好运。” 伊尊一脸狐疑。 忽的大叔停下脚步,仰头道:“到了。” 三人也跟着仰起头,但笑容消失被震惊替代,行李脱手而出、掷地有声。 面前的却是一栋破破烂烂的三层建筑,几乎没起到任何遮蔽阳光的作用,甚至透过屋檐的裂缝,门前都走着蛇形的光影。 那倒在门口的数辆自行车,坐垫仿佛都被烤得焦热,就像是在融化的牛皮糖一样。 伊尊摘下墨镜,指着那房屋问道:“大叔,你说的吉卜风该不是指的吉普赛风吧?” “哈哈”大叔在门口将拖鞋踢到一边,干笑了数声招手道:“进来吧,外面没修缮看上去的确有些” 沐子黑着脸,感觉奸商都会这么说,就像是宫泽贤治先生书里的狸猫一般,使用切香肠战略把人一步步套入陷阱,她转身便走。 但“啪”的一声她的手腕被狠狠抓住,沙酱另一只手扶着膝盖,正抬起可怕的目光,然后沐子惨叫着被一路倒拖进入。 不出她的意料,里面比外面还破,当直人说伊豆的旅馆没有供电的时候,她是完全不相信的,但是眼前给她带来了实景。 走在咔咔作响的旧地板上时,天花板都簌簌着扑下来呛人的灰尘,不过旅舍内部倒不是特别的昏暗,因为阳光几乎能从所有角度透进来,十分敞亮。 伊尊从始至终就没有合上嘴,在被掉下来的半块木板砸下来后,更是如此。 他摸了摸头上肿起的包,环顾了下那掉漆的柜台,穿着发旧衣服、端着茶盘的女人,以及在转角附近探头的三四个小孩,然后转身就跑。 但“啪”、“啪”两声他的两只手腕都被抓住,他转头看到沐子绷起的脸,还有露央沙漠然的目光,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课堂文化。 只是为什么脚步也迈不动,他低头忽地看见了抱住他双腿的大叔,其蹭着裤腿哇哇地就大哭起来,“不要走啊,再没有客人,我们这一家人要饿死了,连土地税都交不起了!” “喂。” 伊尊僵硬地看向露央沙和沐子,“你们听到这种话都不想走吗?我们会被宰到死的啊,肯定。” 沐子看向露央沙,但露央沙连行李都丢在了地上,脸色阴沉,奋力拽着,分明是一副死都不想回到太阳下的姿态, 再加上那群孩子也高举着手哒哒哒地跑过来,将他们抓住,仰起脸便开始大哭。 “好了好了!” 沐子感觉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承受不住,大叫道:“别闹了,就在这里住下,总可以了吧!” 顿时无论是大叔还是孩子,以及露央沙,都平静地把她松开,沐子沉痛地扶住墙壁,结果落手处还塌进去一块。室内的确温度低了一些,但比外面没有低到哪里去,孩子们脸上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泪水,而是汗水。 “那个,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了。” 大叔带着他们登到二层,拉门破了一半,但他依然淡定地将门拉开,入目可见的是斑驳的白色墙面,还有监狱铁栅一般的木窗,房间的中间是古朴到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围炉里”。 从天井垂下来的自在勾吊着一只水壶,悬于火坑之上,而卧室则在厅室的两侧,厅室外的走廊上往外望去的话,是一片荒林。 沐子默默地低下目光,只见还有一条干涸成池的溪流,上面恬然地游着一只乌龟似的生物,至于安静,当然安静,旅舍周围只有几栋民宅,店铺什么的根本没有看见,至于百货商场?呵呵 她捂着脸,再度瘫软在地。 唯一的好处似乎是大叔一家没有宰他们,住宿费相当便宜。 大叔脸上有些红,似乎也感到了不好意思,说道:“我们包三餐的,分别在7点,12点和下午6点,说起来过一会也快到晚餐时间了,等下下来就可以了。” 他迅速地将拉门合上,然后传来的是逃离般地跑下楼梯的声音。 第三百一十一章 贫穷一家 露央沙躺在凉爽的榻榻米上,转头看向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沐子,冷静地批评道:“沐子,你堕落了,被都市的高楼和便利生活腐蚀了,忘记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与自然本是一体。” 沐子默默地抬起头看向她,“现在穿墙的风虽然吹得很凉快,但自然的夏季晚上可也是很冷的哦,沙酱你会生火吗?” 露央沙愣了愣,然后看向火坑。 伊尊看着信号不太好的手机以及显示的一半电量,找了一会没有找到插头,终于悲哀地接受了没有电的事实。 他走出来时看到沐子和露央沙趴在坑边,哼哧哼哧地吹着,但只是把对方吹得灰头土脸,咳嗽出声,简直是文明的倒退。 “感觉,好像和电视上的不太一样。” 沐子感觉手都要磨破皮了,但依然没有钻出火花,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拜火德,而且是在经历很不幸的一天,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她真不知道她们是来找人还是被找了。 不过这也可能是织映她们失去联系的原因。 “是不是要加点助燃物?” 露央沙问道,想了想将背包里用来垫东西的海绵揉碎,洒进孔眼中间。 伊尊默默地坐在了火坑旁,看着她们专注地操作,然后想了想,下去抱了一堆柴上来,码在墙角。 等他们连叩门声都没有注意,天色已经昏暗的时候,一点火苗才从木眼里窜起,此刻无论是沐子、露央沙还是伊尊,他们的脸色都在映上一丝红芒的时候光亮起来。 “做到了!” “我们做到了!” “喔喔!黑星无所不能!” 三人相拥而泣,就连沐子都暂时将和伊尊的仇怨放到了一边,不过转即一阵寒风从室外的走廊处吹了进来,顿时沐子和露央沙手忙脚乱地保护火种,伊尊则是扑过去将门关上。 但是即便关上了门,这房间还是有无数道“窗”,或小或大而已,这小小的火苗便提着三人的心情,在飘摇中逐渐壮大。 他们裹紧衣服,一面温暖一面在呼啸的夜风中瑟瑟发抖,同时又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他们这才想起来之前大叔说的三餐,小心地将火围起来步下楼去。 楼梯还是和上去的时候一样,脆弱得嘎吱作响,让人心惊,还好有惊无险。 但是此刻一层的厅堂里并没有人,孩子们都一嘴油亮地趴在火光边,做着作业,有几个听见脚步声呆呆地抬头看着他们。 沐子感到有些不妙,又看到在一个木桶里洗着盘子的女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扑过去将慵懒地躺在榻榻米上、用牙签挑着牙缝的大叔给揪了起来。 “饭呢!我们的饭呢!” 大叔吃惊地望着她,牙签都掉落,双手扶着一边的墙壁,“我现在吃完了” 沐子欲哭无泪,但更多的是愤恨,她忽的看到了一边的柴刀,抓了起来。 顿时大叔吓得面无人色,拼命地向后面贴着,“冷静!千万要冷静!现在可已经八点了啊!” 但这样的理由根本无法说服沐子,特别是恼火地在炎热的天气中钻了一下午火的沐子,露央沙看着厅堂中央烧着水的火坑,忽地想到什么捂住了脸。 伊尊也同样是如此,他想到自己抱柴路过时还看了做饭的这一家人一眼,表情变得极为僵硬。 女人对于这一幕倒是很冷静,平静地将洗完盘子的水倒进沟渠里,回来将盘子放到木架上沥干,说道:“再做一次不就行了吗?” 大叔转过脸问道:“家里还有食材吗?” 女人点了点头。 大叔缩低着身子,连忙喊道:“有吃的,有吃的,我马上给你们做。” 烧了一半的水被取下,铁锅被换了上去,大叔在案板上将葱切碎,还揉了一些肉丸,当然还有蔬菜之类,随后便是铁锅一顿煮。 似乎之前还是有多煮出他们的饭,此刻直接便加了进去,沐子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也许是泡饭,但香味扑鼻。 “大姐姐。” 一个小男孩好奇地看着捧着碗边吃边流着泪的沐子,“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沐子猛地点头,眼泪都滴进了碗里的油光之中。 “不会吧。”旁边的小女孩站起来,往她碗里看去,“很普通啊,普通,阿彦哥的厨技。” “喂,这是客人吃的。” 大叔将愈发凑近的小女孩抱开在一边。 “等一等。”露央沙忽的停下了勺子,吃惊地抬起灰扑扑的脸道:“她叫你阿彦哥,你不是她的父亲吗?难道是兄长?” 大叔挠着头,笑道:“忘记介绍了。” 顿时小孩们排排正坐,就连忙碌着的女人也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坐了过来。 “我是阿彦勇人,这是我的妹妹阿彦千惠,这是阿彦大辉、惠美、大貴、大介,我的小弟弟妹妹。” 露央沙看了这些小孩,又看了这么大的大叔,虽然坐的是一家人般的整齐。 “不、不、不” 她笑着摆了摆手,“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见连小孩们都是一副笃定的神情,她震惊地瞪大眼睛,“难道是真的?” 大叔无奈地道:“要怪就只能怪我们父母太能生了,明明在外地还一直停不下来,就像是赶上了第二春一样,说不定以后家庭还会新添新的成员。” 伊尊呆住,大叔看上去是三十左右的样子,妹妹千惠的话则是二十七左右,保守一点估计,大叔的父母应该在五十岁上下,五十岁上下竟然在继续生吗? 他不由得看向沐子,她正向大叔又要了一碗,能吃所以能生吗? 沐子舔了舔嘴唇,有些好奇地道:“所以每次你们的父母生了之后都会把孩子交到你们这,由大叔你和千惠姐姐来照顾?” “有些过分吧。”大叔有些无奈地侧着拇指指了指一脸微笑的妹妹,“到千惠这就是千惠姐姐,到我这就是大叔。” 沐子奇怪道:“没有其他的称谓了吧?” 大叔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叫阿彦哥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沐子打量了一下大叔懒散的年长气质,最终还是偏开头去,“不要强人所难,根本叫不出口。”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迷信 伊尊想到前来的目的,放下碗说道:“阿彦大叔的话,在一周前的时候有看见过出入狭山丘陵的一群人吗?” 阿彦有些困惑,“去的游客倒有很多” 伊尊详细描述道:“五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漂亮女孩一头玫瑰金色的长发,妆很浓,打扮很开放的样子。” 阿彦将哈欠吞了进去,目光一亮,“有的有的,你说的人我有印象。” 他遗憾地砸了砸嘴,叹息道:“很可惜的是在站台没能把她拉过来啊,不过他们大包小包的,径直便步行往山林里去了,估计也没有想要住宿的想法。” 伊尊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喜悦,至少确定了人真的在这。 沐子则是问道:“他们是去追寻那个神隐的传闻的,该没有危险吧?” 灯火之下,阿彦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起身震惊地大叫道:“怎么能去做这种事?难道他们不知道如果真的见到了山神,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之前聊天说起传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沐子很难再相信这只是一个故事了,至少从大叔这一家的表情来看,当地人是真的相信有山神的事,并未将它送进历史流逝或者化为习俗。 千惠看了这一行人一眼,解释道:“你们看到新闻了吗?不久前从京都那边来的一男二女的背包客匪夷所思地消失在山林中,除了留下一些衣物外,踪迹全无。” “由鍬守警官带队以及市民自愿参与组成的警民搜救队伍进入山林连续找了数周,但却一无所获。” 沐子震惊地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山林、所沢市、神隐之类的关键字眼,果然找到了数篇描述这起事件的文章,其中的内容还可以相互印证。 甚至还有照片,林中铺着的落叶、倒着的枯木间,留下了一些属于背包客的物品,矿泉水瓶,睡袋,黄色的尼龙外套。 但奇怪的是三双鞋子却整齐地放在塌了一半的帐篷口,并且是朝内的,看起来极为诡异。 不过信号有些不好,转即网页便成了一片no-found的页面。 她试探性地拍了拍手机,但这次物理疗法也没有用了。 露央沙也在旁边看着,沉默了一会,但依然不相信大叔所说的山神的事,毕竟这可都是二十一世纪了,还怪力乱神,开玩笑呢? 她托颌若有所思地道:“不是山神,也有可能是人为呢。” 沐子兴趣斐然地抬起头,“沙酱,你是说像澳洲那样的谋杀背包客的事件吗?” 露央沙点了点头,从小孩手中夺过笔和作业本,匆匆几笔勾勒出了代表狭山丘陵的地域,并用叉号标注了周边的县市,“右上角是峡山自然公园,左边却连着石畑公园,右下角是都立峡山公园。” “周边有所沢市,东村山市,东大和市,武藏村山市,瑞惠町,实际上对于熟悉山林的人来说,想在这片占地甚广的森林四处出没实在是太简单了,作案也会很好逃窜。” 沐子嗯了一声,伸出手指指道:“单是都立峡山公园,面积就有775公顷,再加上山林的搜寻难度很大,即便是有志愿者,也很难找到被害者。” “凶手如果把尸体埋在某个地方的话,若非有游客能偶然间发现什么异常,是极难追寻找到的。” 阿彦神色古怪地盯了她们一会,打断道:“喂,怎么就变成了谋杀了,怎么就死了,你们究竟有没有听人说话,我都说了是山神大人带走的了!” “听着顺其自然就好了,你们很奇怪啊!” 沐子诧异地回视着他,“奇怪的是大叔你才对吧?人可都失踪了啊!这得多心大才能顺其自然啊,要是失踪的是大叔你千惠姐也会担心的吧?” 露央沙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阿彦捂住脸,一只眼睛偷瞥向千惠还有弟弟妹妹们求救,但是他们一致地都偏过头去。 他只得苦恼地支吾着,“这些事情,你们外乡人不用管!” 他语气强硬起来,抱臂又道:“就算是警察也是管不了山里的事,就像人类无法踏进高天原!” “你说什么?!” 空碗转即便被打翻在一旁,沐子和露央沙齐齐逼近大叔,顿时他的气势伴随着讪笑迷惑起来,他嘴角抽搐着身子也往后缩,看着这两个一左一右都是眯起眼睛怀疑地盯着他的少女。 伊尊说了一声“我吃饱了”,将碗勺递给千惠,抹了抹嘴解释道:“阿彦大叔,她们可比一般的警察厉害多了,参与破获过不少刑事案件。” “一个的未婚夫是警视厅特殊专案组的队长,一个的老师是在电视上名声大噪的顾问,在犯罪现场是能比罪犯还无法无天的存在。” “我劝大叔你如果有什么隐瞒的话,还是早早说出来比较好,毕竟我们此行就是为了找寻同伴的,决心丝毫不会动摇。” 阿彦愣住,反复打量着两女以及气定神闲的伊尊。 惠美忽然轻呼一声道:“啊,这是那个比赛的冠军姐姐。” 千惠捂住小女孩的口,“不要再说了,阿彦哥哥的压力已经很大了,这样的话他脆弱的精神会受不了的。” “诶,诶?” 阿彦看了惠美一眼,又看向沐子,想到了那可怕的一脚,瞪大眼睛,神色愈发地紧张起来,为什么他这一个小破旅馆里会引来这种可怕的人? 见到大叔郑重地起身,本来沐子和露央沙都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了,但是他竟然一提裤子跨着赤脚转眼便一溜烟跑出室外,等到想要追时人已经消失不见。 就连伊尊反应过来也是一脸呆滞,这,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千惠桑还有弟弟妹妹们可还在,身为成年男子转身就跑也太糟糕了吧。 但三个小男孩却见怪不怪地啊了一声,说道:“阿彦哥又跑了!” 露央沙不由得捂了把脸道:“总感觉这种人就算是知道什么,也不可能是真相啊。” 沐子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 两人望着院里的黑影,但也无法确认那是大叔的背影,还是晾的衣服。 吃完饭三人上楼后,沐子注意到残破得根本不足以作为阻碍、也没有任何锁的门,用炭棍在破烂的房间里沿着火坑画下了一条歪歪扭扭、但很明晰的黑线。 “过界的话,就杀了你。” 伊尊无奈地摊开双手,“不过这么威胁吧,我自认为品行还是没有什么问题,而是你的话,我可没有这个胆量。” 沐子轻哼一声,要是不是特别胆大的话,为什么每次都来惹她生气。 虽然卧室在厅室两边分开,但是屋里的火源只有一个,两边都得往温暖的火坑靠拢。 她和沙酱都移了榻榻米和被褥在右边侧卧睡下,而伊尊添了一点柴火,也支着肘在左边躺下,他下意识想拉一拉灯,但陡然间才意识到根本没有需要。 真是的,怎么才会住在这种地方。 伊尊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着,又最后看了下手机的屏幕,那一半的电量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他翻着信息,对织映的担心愈发浓重。 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室内几乎和外面的漆黑相连通,唯有的中央的一点火光之影在墙上跳舞,耳边是簌簌的风贯过墙面裂缝和窗纸孔眼的声音,隐约间似乎还有熊嚎,但像是旅途疲惫过后出现在三人梦中的幻觉。 三人虽皱着眉头,但依然都睡得很沉,直至半夜时分。 忽的楼上的地板传来了响动,没有“哒、哒”那种质感,比猫要重一些,比小孩的脚步声要轻一些,刚开始还像是试探人的忍耐能力一下一下的,但忽然便嘈杂细碎起来。 似乎还有议论声,但不像是人声,倒像是什么动物在开会。 沐子沾着许多炭灰的脸绷紧,也抿着唇,但依然没想着醒来,沙酱的身体很暖和,在加上一旁的火,现在甚至有些热,但什么都没有睡觉做梦重要。 特别是此刻教堂的钟声已经敲响,神父捧着圣经,一脸微笑地询问着他们的抉择,而她则仰起脸,期待着那只修长的手,掀起她头上的婚纱,而堂下是一片掌声。 但随着吵闹声一群灰色的老鼠直窜了进来,不过如水般的画面动荡了一会后,那群老鼠便戴上了高礼帽和单片眼镜,拄起拐杖,由一开始的一窝蜂冲入变为走得极为秩序。 它们还一路很有礼貌地摘帽向左右行礼,然后一屁股跳到座位上,沐子心情微松,“别再闹了哦,伊尊桑,我要生气了。” 不太清楚这个嘀咕是什么意味,伊尊沉默了一会,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沐子,她的脸颊不知道是因为火光还是别的原因微红,但这时的确有些额农家少女羞怯的美。 而露央沙,面向沐子的耳侧,倒也从这边也看得见。 问题在于,如果不是她们去上厕所去了的话,上面的响动是怎么回事。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却见到那自在勾的高处却似乎有一张猴脸盯着他笑着,那闪烁着幽光的眼睛边,是一圈浓厚的白色毛发。 第三百一十三章 门外之鞋 与之同时,整个天花板上莫名地有许多孔透着光,一双双眼睛以及同样的脸在向下窥探,似乎是注意到他醒了,四面八方地响起了琐碎议论声和笑声。 “啊!!!” 他吓得背一挺,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一片漆黑,流入他眼睛的唯有额上落下的汗水,但他却又听到了沉重的铁靴声。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时,从那一双铁靴和赤红的皮肤上逐渐上移,透过拉门的破洞,看见漠然站在他们房间外面的是一个身形巨大、头生牛角的黑影。 伊尊这次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来,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我都说了不要闹了!几秒钟、就几秒钟、可恶!” 沐子在好梦告破后,愤怒地掀开被褥,露央沙亦是一脸不满地睁开眼睛,不过她们看到的却是以不雅姿势晕倒的伊尊。 沐子感觉有些奇怪,也转头看向门上的破洞,外面那是什么? 不过她的反应却和伊尊截然不同,皱着眉头起身喊道:“谁在外面!” 没有回应,她匆匆向门边跑去,一把将门拉开,但门外什么也没有,也看不清是不是有谁在走廊消失,倒是一片幽暗和破败的墙壁极为渗人。 门前却留着一双正对着门内的铁靴,大小比成年男子的脚型要大上一半。 “谁的恶作剧吗?” 沐子理着头发,左右四顾了一下,将门拉上重新睡回了被褥。 翌日天色伴随着鸡鸣声早早亮起,沐子伸了个懒腰起身,感觉古人的睡眠条件或许也不是太坏,果然人是有适应性的,她还感到了一种安心的清新和朴实。 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到外侧走廊上,她见到大辉、惠美那些孩子似乎在喂鸡,不过准确地来说是赶着鸡乱跑。 她感到有些好笑地转过身,想起昨天的事,恨恨地走到伊尊的被褥边,轻轻地揣上了一脚,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触感很轻。 她掀开被褥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已经起了吗?竟然起的比她还早,哼。 沐子看了一眼熟睡的沙酱,默默地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干果燕麦,从自在勾上取下水壶,沿着“咔吱咔吱”的楼梯走下楼去,下楼的时候看见走廊的尽头,似乎有人在上楼。 欸? 她有些好奇地瞥上了一眼。 楼下吃饭的厅堂的门开着,但没有人,千惠姐在庭院里收衣服然后晾新的衣物,大大小小的横成一排,迎风招展。 周围的民宅有人探出头对千惠姐打招呼,千惠姐笑着回应,这才让沐子感觉旅舍并不是开在荒野。 千惠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微笑道:“休息得怎么样?” 沐子想到昨天的梦脸庞有些泛红,点头支吾了几声问道:“千惠姐,水在哪里?” 千惠指了指檐廊上的大木桶,“是要烧水吗,从里面直接打就可以了。” 她注意到沐子手里的东西,笑道:“早饭不一起吃吗?” 沐子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们还要去寻找露营的同伴,就不等了。” 她想到之前见到的人影,指了指三楼问道:“这里还有其他的客人吗?” 千惠想了想,“三楼的话,是有一些客人,比你们要早来一段时间,也是阿彦从车站拉来的,怎么了,你们见上面了?” 沐子连忙摆手道:“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 所以这个破旧的旅舍凄凉的生意全靠大叔在车站守株待兔吗? 她心想着有些无语,但守株待兔在夏天确实很有效,她就是受害者,她背着手,感到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聊,在檐廊上打了水后环顾一圈,问道:“千惠姐你有看到伊尊吗,就是和我们一起的那个男生。” “没有看到呢。” 千惠笑了笑道:“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是情侣吗?” “怎么会!”沐子当即愤愤否定,难以置信地道:“千惠姐你是怎么觉得我们关系很好的,明明差到了一个地步了!希望神明能把那家伙放逐到异世界去!” 千惠偏了偏头,看了她一会,“唔,关系很差的话会一起到这里来吗?东京到这里还是有点远的吧?” “那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沐子看着千惠姐的笑容愈发来气,忿忿提着水壶转身离去,在厨房里自顾自地取了碗勺冲好了早餐,至于伊尊那个家伙去了哪,则是抛至脑后了。 重新走上楼梯,她戳着沙酱的肚皮将她唤醒,但沙酱依然懒洋洋的不肯起身,至此沐子怀疑她根本不是像说的那样找到了办法对织映施以报复,而是纯粹的想要散心。 “喂,醒醒啦,沙酱。” 沐子想到父亲以前会说的一句话,“生产队的猪都没有你会偷懒的哪。” 露央沙忽然便爬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沐子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沐子眨了眨眼睛,“沙酱你很可爱,宇宙无敌可爱的意思。” 露央沙揪住沐子一边的脸颊,然后是另一边,“你以为骂人只是通过语言传达的吗?” 沐子惊慌地挣扎着喊道:“暴力!反对暴力!” 但想要转身逃跑的她便被露央沙推在地上好一顿教训,以躺在地上装死而宣告终止。 露央沙坐在沐子的背上,喘着气有些奇怪地道:“伊尊桑呢?” 沐子也感觉他此时还不出现有些奇怪,不过依旧气呼呼地道:“那个家伙昨天晚上图谋不轨,坏我大事,不用管他好了。” 露央沙却没有理会沐子的话,看到榻榻米的尾处的那双鞋脸色有些变化,毕竟伊尊出去的话怎么可能不穿鞋,最重要的是,那双鞋整齐地摆在门外,指向她们。 “你之前说没有人在今早见到过他?” 沐子点了回答道:“或许是大叔一起出去了,沙酱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但出现在门口的阿彦却挠着头,一脸困惑,“啊?我吗?我才起来,没有出去啊,你们今天要不要吃早饭?” “欸?”沐子吃惊地瞪大眼睛,“你” 露央沙脸色微沉,有些想不通人怎么能在她和沐子的身边消失,她抱臂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沐子,我们的三藏法师似乎被妖怪给抓走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丘寺 “不,沙酱,这怎么可能?” 沐子笑着摆了摆手,“木铃铛或许是去山林里了,嗯,解手或者闲逛,男生嘛” 露央沙却置若罔闻,在伊尊的被褥边蹲下,伸手探了探,抬头道:“里面是凉的,如果早上起床的话不会凉的这么快,你的榻间可还是温热。” “我觉得他大概是在夜里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沐子收敛笑容,呆呆地看着她,沙酱她是认真的吗?毕竟一个人说消失就这样消失,而且就在 露央沙随后又在火坑的沙上找到了一缕白色的不似人类的毛发,皱起了眉头。 沐子捧住脸,睁大眼睛,“不会吧,难道真的有山神?” 阿彦走进来环顾一圈,无奈道:“现在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不,我还没有确定。” 露央沙抓住他的衣服,紧紧盯着他,“在你的旅舍里发生这种事,无论怎样,大叔,你都很难让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啊。” 阿彦有些紧张,连忙辩解道:“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即便是把人放在警察署里也是一样,山神想带谁走是无法阻拦的。” 他目光游离着,提议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果你们不想侍奉山神的话,我倒可以带你们到胜楽寺的嶺岸坊主那里去,抹除山神大人留在你们身上的视线。” 沐子凑近露央沙,紧张地道:“沙酱,怎么办?” 露央沙仍然看着阿彦,很想从他的表情上发现什么破绽,可惜破绽太多了,反倒根本无法明白什么,只得低声道:“跟他去,看他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沐子犹豫道:“那找织映酱的事怎么办?” 由于离得很近,两女的密谋没有任何效果,阿彦完全听到了她们小声的议论。 他此刻赶紧插嘴道:“说不定你们要找的人也去过,毕竟有什么特殊目的进山的话,都是要请嶺岸坊主先行除灵的。” 沐子不由得嘟哝道:“但是除了灵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不是吗,人还是丢掉了。” 阿彦尴尬地呵呵干笑着。 等他们吃完早餐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他们不得已顶着烈日沿着铁道前行,旁边的田地里不知道是什么野花,一片盈盈的黄色很好看。 远处有和大辉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坐在铁道边上玩耍,远处山林蓊蓊郁郁,不过其中的一个有些矮有些秃的丘陵上似乎有什么建筑,即便大叔没有说,沐子也觉得那大概就是胜楽寺。 爬山的时候,露央沙由于这次没拖着沉重的行李,轻松了很多,反倒在前面带路的大叔,身形愈发佝偻,跌宕着步伐大喘着气,沐子很担心他一个失足,翻滚下来,完成把她和沙酱都带到坡底的壮举。 她将矿泉水递过去,“喝吗?大叔?” “不好意思了。”阿彦接过后扶住树,大吞了几口,才喘着气艰难说道:“这里的山路真是越来越蜿蜒陡峭了。” “不不不,山路是不会变陡的吧。” 沐子睁大眼睛,摆手吐槽道:“纯粹是你缺乏运动吧,大叔,你除了站台的长椅还有自家旅舍还会出没在其他地点吗?” “啊,有时还是要去不远额很远的百货店去采购些食材用品什么的。” 阿彦自顾自地道:“真是相当艰难啊。” 他感慨般地回过头,眨了眨眼睛,举起矿泉水瓶示意道:“不过这就是人生吧?” 沐子不知道为何,此刻很想把他从山上给推下去。 半个小时过后,他们来到了胜楽寺,这座江户时代便存在的古寺掩映在一众松柏之间,不过正前方倒没有树,而是铺得平整的白色石砾。 踩过的话,前方则是大社造的木阶木栏以及小殿,其就像是长廊间的亭台一样,又将人引进后方檐角飞扬的大殿,大殿的石阶和瓦一般灰白,和落了尘的木柱一样陈旧。 不过庭中坊主的头顶倒是发亮,一片燥热的寂静之中,无数束光透过林叶洒下,使得他仿若和光同尘,唯有树上的蝉以及跳在水缸中的蛙不合时宜地聒噪。 阿彦抹了把汗走过去,打招呼道:“嶺岸坊主,又有人遇到山神了,这是留下的人。” 沐子心情有些复杂,按理说山神的话不应该是归神道教管吗,来找和尚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不过没给她发十字架,神父念叨着“上帝保佑你”之类的话,她还是可以勉强可以接受的。 露央沙毫无疑问是拿着和对阿彦同等怀疑的目光盯着和尚,毕竟这寺都能让人产生明镜菩提之类的观感,自然是也积年破败得不行。 嶺岸面相方正,由于剃光了头稍微显得有些圆润,眉眼很短,鼻口却很大,看起来有些一派平和。 露央沙质疑道:“坊主也认为有山神?” 嶺岸微笑道:“回施主的话,我并未见过,所以不存在认为与否,不过这里的人都相信,那自然是存在的。” 沐子小声向露央沙道:“高阶版的木铃铛。” 露央沙感到有些好笑,虽然有些不同,但说话的方式的确很像。 她思索了一会又问道:“阿彦大叔说很多人进山前都到你这里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传闻,譬如有什么白色毛发的野兽之类。” 嶺岸侧身伸臂一引,示意她们进殿。 走进大殿后,沐子有些诧异,她抬头发现殿上供奉的并不是佛像,而是有点像传说中的、记录在《平家物语》中的 露央沙也察觉到了,若有所思地沉吟道:“鵺吗?” 她仰起头,仔细打量着,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毕竟传闻就是传闻,在流传的时候总会出现各种变化,亦或是和其他怪异的形象加以融合。 沐子想着道:“鵺兼具五行神异,能鉴别善恶,对善良的人会加以护佑,对坏人则会残忍杀害,在扰乱天皇时,被源赖政以弓射杀。” “其死尸被放入原木空舟,自鸭川顺流而下” 嶺岸惊讶地点头看向沐子,“施主对于民俗传说很了解啊。” 沐子不由得看向他,捂着脸,“但是鸭川是从京都流到大阪,离东京,埼玉县很远啊!” 阿彦脸色一黑,感到有些尴尬,但嶺岸想了一会便恢复自若地说道:“从大阪入海,再入江户,然后是琦玉,也是有可能的” 沐子更加郁闷了,“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鵺死而复生,便能在任何地方繁衍生息了。” 露央沙倒是很平静,“生息便生息吧,毕竟有的也不止是一鵺,而是百鬼、千鬼,问题在于,那披着传说外衣的,究竟是真鵺,还是人。” 她看向嶺岸,“要做法事便快些吧,我们还要去山林里找人。” 沐子倒是有些担心地道:“沙酱,对方会不会人很多,我们要不要求助当地的警察?” 露央沙摇了摇头,“琦玉的治安还是不错的,我不相信所沢是这种法外之地。” 嶺岸看了阿彦一眼,阿彦双手无力地在空中挥舞抓着似乎在解释,但在沐子和露央沙回过头时,两人都是一副淡然伫立、望向一边高处的神情。 嶺岸面色有些严肃地上前道:“请两位在蒲团上坐下吧,如果是执意要去找寻山神的话,法事也不一定能够避免灾厄,我还是希望两位就此止步” 露央沙打断道:“别磨蹭。” 嶺岸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念了声“阿弥陀佛”,忽地便去抱了一个蒙着红布的木箱来到两人身前,什么也不说,只是恬然地微笑。 露央沙愣了愣,“要做什么?” 难道是法事的什么仪式? 她伸手往木箱上方的开口掏去,但嶺岸脸色骤变地将木箱移开,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盯着她。 沐子对于这套还是比较熟悉的,咳了两声,“沙酱,嶺岸坊主大概是让你捐钱,修缮寺庙、供奉神像之类的,然后他给你做法事。” 露央沙一时间羞得脸庞到耳根都是通红,有些气愤地道:“你伸手我不就懂了吗?” 沐子又咳嗽道:“沙酱,这和政客是不一样的,坊主是修行人,手不能沾钱。” 嶺岸目光一亮,赞许地朝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小姑娘很懂事嘛”。 露央沙则恨不得把这个煽风点火、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立场的家伙给暴扁一顿,但还是忍了下来,往木箱里投了五百円的硬币。 沐子眨了眨眼睛,“我的份呢,沙酱。” 露央沙恨恨抱臂道:“自己投。” 沐子悻悻地“哦”了一声。 在她们坐到蒲团上后,嶺岸坊主便在她们身前盘坐下,念诵起了有关八幡大菩萨的经文,具体是什么,沐子也听不大清楚。 十数分钟后,法事应该是结束。 嶺岸又走到殿后,拿了两串檀色的木念珠出来,微笑着递向她们。 露央沙有些意外地接过,沐子则是有些警惕地盯着坊主,果然他开口道:“一串一千円,有三十日颂念经文加持,或能助两位施主无虞归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治愈之森 露央沙瞳孔微扩,绷紧冰般的脸色掏出钱包和钞票,但嶺岸依然双手合十一脸微笑,只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木箱。 “沙酱!忍住!不能在寺庙里打和尚!” 沐子抱住举起扫帚的露央沙往外拖,“何况你香火钱都已经付过了。” 嶺岸微笑着抱着木箱,还踮了踮脚目送道:“两位施主慢走。” 露央沙挣脱开沐子,一脸阴郁地揉了揉手腕,眯起眼睛盯向乐呵呵的阿彦,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 忽的她想到:“为什么你不用做法事亦或是买珠串。” 阿彦一本正经地道:“我来的可太多次了,光是旁听那沾染的法力就够保我安危了。” “太多次?” 露央沙发现不对,迈步逼近他道:“难道每次都有人在你的旅舍失踪吗?” 阿彦有些紧张地转着眼睛,笑道:“啊呀,露央沙酱你可不能这么说,的确是有人会被山神带走,这我也没有办法。” 露央沙冷冷道:“所以你把剩下的人带来寺庙,又带去山林,很可疑啊。” “喂喂喂。” 阿彦辩解道:“我可是劝阻你们去的,带你们来见嶺岸坊主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你们不想我带路,我还不愿意去那片危险的山林呢,那我走总可以了吧!” 但他转身欲溜的时候却被露央沙揪住了衬衫后面,她哼了一声道:“现在想跑!你这种危险人物,还是放在眼前比较好。” 露央沙注意到沐子正操作着手机,好奇道:“你在干什么,沐子?你手机还有电吗?” “只剩一点了。” 沐子转过屏幕,将发的信息给她看:“我告诉了理惠姐,如果我们失踪了,就让她联系所沢市警方把这个叫阿彦勇人的家伙直接给抓起来。” 阿彦转过满是冷汗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沐子,没遇到过这样的游客啊! 他下山的时候腿都有些发颤,而两女依旧在后面窃窃私语。 走过翠色如梳,一望无垠的草地,走过青绿相间,点缀着红花如同撞色蛋糕一般的圃田,走过那用可爱的字体写着龙猫森林一号地的木牌,前后的两组人依然在勾心斗角,只有乡间的风吹来清新自由的气息。 旁边的狭山湖像是一片湖水蓝的氤氲,湖面上下倒映着一个尖顶的矮房。 沐子的双眸逐渐被身边的景色所吸引,露央沙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下来,没想到织映那种品味的人也会找到这样的好地方露营,同样的时间自己却深陷于苦背法典之中,想想就来气。 狭道两旁的树木在顶处依靠在一起,使得通道愈发狭窄,让人感觉自己在钻入猫房,亦或是另外的一个世界,沐子不由得笑出声。 “你笑了,沐子。” 露央沙抿紧嘴,但明亮的脸色还有眸中的光彩却显示了她真正的心情,“我们可不是来旅游的。” 沐子却抓住她的手,忽然向前跑动着,周围是浓厚的绿林在摇曳,露央沙轻呼一声,也是不得已跟上她,本来她想提醒沐子小心大叔的事,但转头时大叔已经气喘吁吁地被抛至身后,并倒在地上。 姐姐皋月和妹妹小梅玩耍的森林空地,等待的公车亭,还有夏日的可以坐在檐廊上吃西瓜的黑煤球之家,一切的回忆就像是龙猫这部电影一样从内心的深处翻滚了起来。 沐子感觉宫崎骏爷爷所唤醒的不止是她的童年,还有那水田绵延,背靠青山,蝉鸣聒噪的乡土,那一切的美好都像是在雨倒流回天上、被云轻声吸进去的瞬间复苏了。 她奔跑着,怕自己下一刻便会找不到这种感觉,但实际上风还有林叶的声音使得这种快乐是无法停下的,那旭日也成成了让讨厌的一切无法追上的阻碍。 夏日的向日葵田向着天摇摆着,压上来的井水淌在石面上,在温度交融中发出不一样的轻声,或许这轻声也是一种令人愉快的错觉。 “你哭了,沐子。” 露央沙感觉脸上有些热意和湿意,那或许是沐子的泪水洒到了她的脸上,沐子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脱了缰的疯小孩。 虽然她不知道她为何落泪,但她大概知道,在城市中出生长大的自己难以体会到沐子的心情,她一定想到了什么,有不甘有抗议有控诉,但也有和刻意埋忘的过去破镜重缘的幸福。 “你想倾诉什么可以跟我说,沐子。” 露央沙想了想道:“毕竟朋友就是用来做这个的。” “没有,沙酱。”沐子喘着气道:“我现在只是高兴得无法冷静下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不过转即她便被绊倒,一脸摔在了草地上,连带着露央沙也摔在了地上,还因为她松开了手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一身泥尘。 露央沙抹了下鼻子,爬起来时脸上那柔和的温柔已经消失,沐子感觉事情不太妙,连忙抵住她扑过来的双手,两人一个愤怒地盯着对方,另一个支吾道歉着,在草地上角力。 沐子感觉沙酱一时气不会消下来,灵机一动转移话题道:“你想到了什么吗?沙酱,有没有感觉这样纯朴的地方,不太可能发生像魔都那样的恶性事件。” 露央沙只是盯着她,双手愈发用力。 沐子感觉要完,心虚地连忙补充道:“这里的森林,天然能治愈人的心灵,就算是想做些什么,恶意也会消退的吧。” 露央沙哼了一声,这次收回手,“你的意思是?” 沐子脸色浮现出得逞的笑容,不慌不忙地道:“那个在网上搜索到的事件,感觉作为阅读者时受到了文字的很多误导,仔细再看的话,那照片的图景与其说是诡异,不如说是怪异,或者是,精怪的把戏。” 露央沙困惑地皱起眉头,“精怪的把戏?” 沐子解释道:“就像是狸猫顶着叶子变幻人形,实施障眼法,我感觉那每次都留下的白色毛发,就像是狸猫骗人得逞后留下的叶子一样。” “毕竟如果真能留下那么毫无破绽的现场的厉害家伙,又怎会漏下那么刻意的线索呢?”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迎宾石像 露央沙质疑道:“但让人突然消失在原地,是怎样做到的。” 沐子老老实实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哦,这样吗?” 露央沙忽地扑过来,一击肘击将沐子打翻在地,沐子捂着脸怔怔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沙酱她记仇的俯瞰,“欸?” 两人愈发往深山里去时,同向的游客渐渐地少了,就像是在身边逐渐消失一样,不过这有可能是大家走往了不同的岔道,亦或是两人年轻,又时走时跑的。 如果摊开在地图上来看的话,她们倒是一直西行,一路路牌的指引,让她们愈发地接近报道上的神隐之地。 因为觉得天黑之前能找到,再加上那里似乎建造了给露营者提供补给的小屋,她们才没有带什么东西,而且初夏的森林在夜晚来临前也不是太冷。 沐子注意到石路的远处,在林间的坡道上,有很多类似于胜楽寺所供奉的鵺形象的石像,雕刻的手法有些粗糙,以至于面部模糊不清,而在起伏的坡间探出一个个头,还有些吓人。 不过它们一致面向外,并且似乎在向着山谷外迎去,倒是和进山的人背道而驰,以致于相互遇上。 虽然隔着有十数米,但沐子总感觉自己走过时这些雕像将目光从前方瞥向自己,或许这便是雕刻家所展现的奇技。 被顶层绿簇围绕的天空白云流转,逐渐有些昏暗,只听到鸟儿振翼扑过、落在山林的声音,而露央沙和沐子也看见了那片林间的木屋。 与其说是木屋,不如说是人间的营地,毕竟到处摇摆着红色的灯笼,木质的小楼都排列成了街道,道道纸窗透着黄色的烛光,在暗下来的天色中显得愈发繁华起来。 “都形成了这种规模了吗?” 露央沙感到奇怪地道:“这样根本不知道那一批人消失的地点是在哪了,不过人多的话,倒是方便去问问青山大学那一行人的下落。” 沐子放慢脚步,从那圆拱状的木质牌坊下走过,有些好奇地四顾着林立的店铺以及小楼,楼上的窗户忽的被关上,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明亮的地方,一个人都不曾看见。 “等等我啊!” 忽的牌坊外传出喊声,只听见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滚轮将青草碾得七倒八歪,一个人出现在坡上,然后冲了下来,是阿彦大叔。 他神色紧张地道:“都说了让你们不要乱闯,真是的。” 他急赤赤地在牌坊前停下,仰头看了一眼,撇下自行车跨进去,一只脚还长长踩在外面,他抓住二女的手臂,“跟我来,我大概知道你们的同伴在什么地方。” 露央沙不客气地将他的手甩开,一副了然的神情盯着阿彦道:“我就知道和你有关系!” “真亏这样大叔你也能追的上啊。” 沐子偏着头,越过阿彦的身旁看了自行车一眼,“话说森林里还能骑自行车吗?又不是平整的道路,大多是起伏的石阶。” “关注点在这里吗?”阿彦抓狂地抱住头,“你们能不能正常一点,好好听人说话?” 沐子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才不要听迷信的、鬼鬼祟祟的大叔的话,实话交代,木铃铛额白白嫩嫩的伊尊桑是被你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吧?” 阿彦无语道:“他可是男的” 露央沙和沐子互视了一眼,警惕地抱住身子,退了数步。 阿彦顿时神色更加紧张了,伸手向她们又靠近了一些,不过这在两女眼中便更加可疑。 露央沙给沐子递了一个眼神,沐子忽然向前抓住阿彦的手臂,然后转身一个过肩摔使之从空坠地,“说!我们的同伴在哪?” 阿彦被摔得一懵,睁开眼时一脸惊恐绝望,直勾勾地盯着沐子的肩上看,然后目光又落在沐子那佯怒的脸上。 “你你们” 沐子困惑道:“我们什么?” 忽的一阵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她转头看向露央沙,“沙酱,你学我说话干什么?” 露央沙奇怪道:“我没有啊。” “唔起来!”沐子没有关注这点小事,将大叔押起,“威严满满”地道:“带路!” 阿彦几度想要后跑,但都被沐子用蛮力押了回来,最后只能不甘地回望了那牌坊一眼,向前走去,他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神隐之人,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迷失。” “又来了。” 沐子无语地道:“大叔你又在说这些,实际上还是想的怎么逃跑吧。” 阿彦盯了她一会,欲哭无泪地再度把头转回去,“都怪你们,现在逃也迟了。” 沐子自豪地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露央沙平静地道:“所谓神隐,不过都是想要逃离社会,无责任之人的臆想罢了。” “与其说是他们想要找到神怪,不如说是想要神怪找到他们,然后被迫却自愿地脱离人际关系,实在是过于软弱的想法。” 阿彦听着她的话,心扑通扑通地愈跳愉快,崭新的街道上似乎也起了一点灰尘的风,如丝带般盘旋缠绕在他们脚边,他连忙打断道:“你们不相信神隐吗?” 露央沙没有先回答,而是看向沐子道:“沐子,你相信吗?” 沐子仰起头思索了一会,“以前小的时候觉得害怕且有趣,但现在怎么说也不会信了吧,再怎么想,有人失踪要么是自杀,要么是有人别有用心。” 她顿时眯着眼睛靠近阿彦,“大叔,你脸上真的流了很多汗呢。” 阿彦感觉脚步愈发沉重,哭丧着脸继续道:“那你们相信八百万的说法吗?万物皆有灵,所到之处皆有” 沐子奇怪地道:“大叔,你在含糊其辞些什么?” 露央沙冷静地补充道:“他应该是指神明吧,神道教的说法。” 她托颌思索道:“不过神道教起源于万物崇拜,直到飞鸟奈良时代崇佛之后,为了制止国家供养的僧侣继续增多,再加之其愈发干涉朝政,才将泛神论的本土崇拜统为神道,和佛法分庭抗礼。” “宗教的核心在于神秘二字,一旦明白其的起源发展,闹出的种种笑话以及恶行,以及和经济政治的种种纠葛,就不会相信这种由人创造的东西吧。” 阿彦吞了一口唾液,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沐子有些好奇地转过头道:“但沙酱你们家好像资助了鱼渊神社的吧?” 露央沙将她的脸戳回去,“每个人看待的角度又不一样,至少就我而言,神道教是文化,佛教是愚从,基督教是虚荣,虽是宗教,但无一和宗教沾边。” “手段论呢。” 沐子有些鄙视地看了沙酱一眼,“感觉伯父也是这么想的。” 露央沙脸红了一片,气呼呼地拧起沐子的脸颊,“要你管!” “啊,痛痛痛!” 沐子不得已放开大叔的一只手臂,抵御沙酱的攻势。 阿彦这次却没有想着跑,而是回头望着沐子道:“你难道也是这么想的吗?” 沐子摇了摇头。 阿彦舒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 沐子却接着说道:“不过我想的神明和大叔你想的神明大概有些不太一样,我觉得神明和人大抵是平等的,即便是造出人类的那一个或是一群。” “我承认他们有非凡之处,有灵异之处,有值得敬畏之处,但就像是我们从母亲腹中被生出一样,我们或许会暂时仰视我们的父母长辈,但随着成长却会不再将他们视为天地,而是努力成为他们的倚靠。” 她自顾自地点头道:“即便向前挪动脚步很艰难,但低下头的话,总感觉未来会很卑微和黯淡,等到那种真不知道活着要做什么的时候,嗯,我再选择去神隐,试试看能不能再前行吧。” 露央沙看向沐子,“我感觉你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而且你说的神隐和他的神隐完全是两个概念,你是把神隐当成旅游散心了吗?他都说了迷失,回不来了。” 沐子吃惊地瞪大眼睛,“不能回来的吗?” “想回来就回来,神明的住所难道是没门的荒山或是旅途中的胶囊旅馆吗?” “我没有这样说吧,沙酱,说到底根本就没有人定义这个,凭什么你觉得你想的就是对的、会发生的情况啊,有本事你去神隐试试看啊!” “哈?我都说了回不来,不,根本不存在,怎么去?” 听着两人争吵,阿彦神情逐渐呆滞,又环顾了一圈愈发明亮的木楼,似乎窗窗内都点起了灯,连那些之前暗着的也不例外,他感觉自己脆弱的心灵都要崩塌了。 沐子将阿彦的另一只手臂都放开,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和露央沙的冲突,以至于阿彦试图插话了几次都没能插进去,“我说” “没见过的事情径直否定也太过分了” “那也比你这样跨在门槛上,让人弄不清楚你是想进门还是出门的家伙要好” “我!我!我有选择权的吧” “呵,没有主见” “我说。”阿彦努力地将脸插到她们二人中间,但被一把推开在地上。 “沙酱,太过分了吧?我可以凭借我的主见进门还是出门!” “法律上不可能实现,除非你把门买下来,买给我看啊,给我看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店铺 阿彦终于忍无可忍地跳起来,大叫道:“你们都给我闭嘴!听我说——” 露央沙和沐子都呆住,转头看向阿彦,但吃惊之余,目光逐渐变得极为危险。 汗珠从阿彦的额上淌下,他那神情从生气化为僵硬的笑容,“那个,我确认一下,你们现在还是想救迷失的同伴的吧?这样吵下去不是解决办法,对吧?” 沐子盯了他一会,“说到底就是因为你拖拖延延,才害的我和沙酱吵架的吧。” 露央沙也点头道:“的确如此。” 阿彦震惊地指了指自己,变成他的错吗,明明她们两个分歧大到无法调和吧,还能不能讲点道理。 “说起来好香。” 沐子鼻翼微动,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香味而去,只见那街道的店铺,靠着道路的桌上,摆出了一笼笼一盘盘的食物,看着那灯光下金黄色的诱人肉泽,亦或是红白色的糕点蟹类之类。 “这是包子吗?” 沐子感到不可思议,凑过去左右看了看,毕竟这可是在琦玉,虽然饺子很多人喜欢,但包子,小笼包喜欢的只有少数人,更不用这种油都要渗出面衣来的家乡大鲜肉包了。 她暗自吞了一口唾液,左右四顾了下,却发现一个客人也没有,老板也不在,她看着走过来的露央沙,耸耸肩笑道:“简直就像是千与千寻一样。” 露央沙摸了摸咕咕在叫的肚子,从包里拿出巧克力条,递了一条给沐子,她审视了桌上的美食一眼,并试探性地伸指按了按,“不是模型啊。” 她回头望向阿彦,“你下药了吗?” 为什么总是拿最坏的恶意揣度他,阿彦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她们身边、摆放在桌前的木椅。 沐子感觉大叔总是在乱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她不以为意,转头却见到露央沙翻过食桌进到了店铺。 “沙酱,不太礼貌吧?” 她想着也跟了上去,却见到店铺内灯光明亮,四方的朱红色栏杆一层层上升,但栏杆摇晃的灯笼边却没有人。 露央沙先是走上两三层,推门而入,沐子跟在身后,道歉说着“打扰了”,但里面点着灯的室内依然是空空如也,倒是那帘子拉起的床榻上,被褥微皱不算太整齐。 木架上的铜炉缭缭地生着香烟,露央沙狐疑地四顾了一眼,但毕竟这是别人的居室,姑且还是退了出去。 她“蹬蹬蹬”地又跑下木楼,沿着香气飘来的地方去,掀开半掩的帘子进到了厨房,只见各色食材琳琅满目,墙上的竹篮还左右摇晃着。 在灶台上的十六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里,正煮着肉汤,而从梁上垂下来一个像是发条,尾端却是勺形的东西,沿着每个锅都搅动。 “我觉得我们该出去了。” 阿彦哭丧着脸,但凭他根本拉不住无法无天的两女,只能如此说道。 露央沙将竹篓,大桌下,甚至是碗柜之类的地方给检查了个遍,但依然没能找到阿彦的同伙,只得狐疑而愈发不满地盯着阿彦看。 沐子却出声道:“大叔,你是不是长得愈发像猴子了。” 阿彦惊恐地看向厨房里高处斜在墙角的镜子,连忙伸手往脸上摸了摸,的确他那懒散的面形收紧了一些,看起来多了些圆滑和狡诈,而且他眼眶边上多了一圈白色的茸毛。 “唔?” 沐子倾着上身探到他身边,又在镜子里看了看丝毫没有事的自己,然后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叔脸上的茸毛拔下。 虽然顿时阿彦捂着脸惨叫连连,但茸毛费力地拔下后一点血都没有,这使得沐子和露央沙目光中多了更多的鄙视和怀疑。 “很好玩吗?大叔?” 沐子轻哼一声,“你以为我们会上这种当?” 她手在空中挥了挥握住,“再唬我们的话,就把你贴上去的毛全部拔掉!” “别过来!”阿彦顿时有苦说不出地往外跑着,但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背抵着帘子又进入了厨房,他一脸惊恐和汗水,目光像失去了方向一般到处瞟着。 露央沙平静地掀开帘子,已经习惯所见之处什么都没有了,她转头看向大叔道:“要是真有神明的话,你为什么不对话,让他们现身呢?” 阿彦紧张地低声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沐子一锤手,“啊,是那个吧,在神明的住所,即便有所看到,也不可自述所见,也不可提及神明亦或其他代指之言,因为言皆有灵。” “如果想要出去的话,便装作一无所知,一无所视,这样才不会被活着的“神屋”以及巡视的纸侍所发现,等到有神灵离开的时候,便可以一起出去。” 露央沙揉了揉眉心道:“这些你又是在哪看到的?” 沐子耸了耸肩膀道:“一些民间传说,我遇到九州乡土会的老人们时,他们兴趣斐然地对我讲的。” 阿彦不由得看向沐子,这女孩还真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忽的外面传来了热热闹闹的乐器声,露央沙连忙拉着沐子跑了出去,而阿彦亦是抱着头跟上。 但沐子回头时却见到大叔一个劲地在原地踏步,她无语地将他拽住,但大叔被她拽这一下明明没有多重,却是离弦般飞了过来,使得一行人翻滚着出了店铺的门,还从食桌下滚过。 沐子捂着撞红的额头爬起来,忿忿地瞪着大叔,“我就知道终归要被你坑害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阿彦脸庞涨红,几度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最终只得带着哭腔捂脸道:“我是我的错。” “真没用啊,竟然还哭了。” 露央沙有些无语,不过她很快便转头看向那个在街道上抬过去的庆典高台,高台有数层楼高,都快赶上了旁边的店铺,高台上似乎有一尊奇怪的像。 由于大叔撞过来的原因,她没有看清,倒是看到了台子上似乎有不少高高矮矮的拿着扇子,亦或是伞,小鼓,甚至是尺八做着没有章法的舞蹈,看起来极为欢乐。 而底端则是很多脑后带着白色面具的家伙,肩撑着抬木,边饮着酒边挥着袖,挤挤攘攘地一路前行。 第三百一十八章 汤屋 “喂,你们。” 露央沙直追上去,但没想到的是那些撑着抬木的家伙眼见着她追上来,竟然是惊慌地愈跑愈快,身穿的红色罩袍就像是风一般在地面上左右拂过。 而视野中明明只有约三百米左右的道路亦是一路延伸下去,越来越多的建筑伴随着合窗声和乐声在深处亮起。 “真是有够奇怪的。” 沐子拖住大叔,跟上去左右看了看,如果没有人的话,是谁关的窗呢?再说了,躲起来干嘛,总之让人感到十分可疑。 只见前方抬着高台的队伍歪歪扭扭地从溪上的石桥上冲过时,还有不少人大叫着如面包抖落的碎屑般被挤落溪中,不过落在清澈的溪面上后,却只剩一层罩袍和面具随波飘着,人影空空荡荡。 桥对岸是一座高大的如类天守阁一般的建筑,朱红的木楼上挂着汤屋的匾额,沐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匾额仿佛在盯着自己看,然后汤屋边又多出了一行小字,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有的,写着“闲人勿进”。 这建筑檐角飞扬,有许多类似于蟾蜍一般的浮雕。 不过那似乎并不是真正的浮雕,蓬勃的白色蒸汽不断地从蟾蜍之口吐出,宛若要将这木楼带到天上去,不过更多的则有如同重云般沉积下来,埋过了小腿,让人既感到发凉又有些温暖。 露央沙向来不认为自己是闲人,跟着那似乎在进行庆典的人群便冲了进去,门忽然急急关上却关慢了一瞬,只将后面沐子隔离在外,她脸撞在门上,向后跌了个跟头。 她不由得捂着自己总是受伤的鼻子,生气地对大叔指责道:“都怪你慢吞吞的,这下怎么办?啊,你是故意的吧,想把我和沙酱分开。” 阿彦顾不得爬起来便回头望去,不由得面色呆滞,只见别说牌坊,就连来时的石桥,都因为被白汽掩映而看不大见了。 沐子用力拍着门,“沙酱!” 里面也传出回应般的拍门声,但这眼前的门就像是城门一般厚重,根本推撞不开,而且沐子拍一下里面也便响一下,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困惑。 她想了想微微踏了踏地,扭身横踢出一脚,落到门上时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只是不可思议地颤抖个不停,这让她不由得退开几步抬起头有些困惑。 不过露央沙已经被困在了里面,还不知道和大叔合伙的家伙们有什么歹意,她拖着他从大门处绕开,试图拉开楼侧一人高两人宽的窗户向内望。 见到沐子松开窗沿落回到草地上,脸庞红通通的,阿彦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有人在洗澡。” 沐子回想着那雾中白花花的庞大轮廓,困惑地道:“相扑选手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走来不累吗?” 阿彦感觉又累又饿,不怎么想便接话道:“累了才会洗澡的吧?” 沐子贴墙蹲下道:“上来。” “干什么?”阿彦一脸抗拒,“大叔我啊,可是不太喜欢动的那种。” “大叔你心情很好嘛,还能开黄腔。” 沐子无语地回头凝视着他道:“既然你说自己和他们不是同伙的话,倒是替我在前面探探路啊,毕竟是男浴室,我可不想被当场抓住,当成偷窥的变态。” 阿彦心中一惊,梗着脖子坚持道:“大叔我这么大个,一进去就会被发现的,沐子酱你还是自己进去,肯定没事。” 沐子轻哼一声,“我先进去你就逃跑了吧。” 她攥紧拳,“现在你是自己体面,还是我帮你体面?” 阿彦泪流两行,更咽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啊,为什么总是挟持我?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天大的误会,这里可是” “是是是,神明对吧?” 沐子无语地敷衍着:“我一只都没有看见。” 她将大叔背起来,推进窗内,在大叔落地的重响后那些水雾中人的动作停了一瞬,沐子不由得捂住脸屏住了呼吸。 不过大叔很识趣地如雕像般匍匐在地上,那些人随后又用奇怪的声音欢笑交谈起来。 她随后也翻进去,轻巧落地,和大叔一前一后地在地上爬行,途中少不了要从如软萝卜般白胖的腿间穿过,沐子羞得低头攥拳按在地板上,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她感觉自己再也别想嫁人了。 浴室外的雾气没有那么浓,她赶紧理了理衣服爬起来,只见里面有着不少穿着短袖红衣的人在行走,一色的女孩,似乎是服务员什么的。 地面一片崭新,穹顶上是四方的雕花木吊灯,绘着桃莲一般的图案,而连接着地面和穹顶的,依然还是一层层的栏杆和相邻的房间。 有不少体态各异的、类如之前撑着高台亦或是欢舞的客人在各处行走着,不过许多都像是相扑手,巍峨地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他们身上穿着浴袍,亦或是只有一件兜裆布,头上戴着斗笠。 沐子看见那一对对种类繁多的屁股,捂住脸蹲了下去,脸红得仿佛在烧水。 而大叔则是一脸呆滞,两只手臂垂着,放弃了思考。 “你们是什么人?” 忽地沐子感觉自己手臂被抓住提起,怔怔地抬头看时,看到的却是低头的织映的脸,不是别的织映,就是在狭山丘陵失踪、联系不上的小湊织映。 欸? 两人同时揉了揉眼睛。 沐子率先打量着她扎起的长发,以及胯前的围裙,惊讶地道:“不会吧,一个兼职需要跑这里来吗?” 织映则是震惊地瞪圆眼睛,喃喃道:“幻觉吧,这样也摆脱不了你。” “啪!” 清脆一声织映一巴掌扇在了沐子的脸上,沐子难以置信地捧住脸。 织映却反应过来,拽住她跑了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来。” 沐子来不及追究被扇脸的事,回头望向惊恐追来、求助般地伸出手,然后跌倒在地的大叔,“等等,阿彦大叔还在后面。” “管不了他。” 织映说道:“神明大人们只接受女孩,他会被变成人偶或者是牲畜之类的东西,放在橱柜或者是关在栏里。” “欸——” 沐子惊讶一会后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女孩呢?” 织映瞥了一眼她道:“女孩会被留下来,一直在这个浴场工作。” 转眼间她们急匆匆地从一群闲庭若步的胖子间穿过,离开了浴场的大厅一路掀过数道帘子,来到了有些逼仄的住所般的地方,虽然也有几层楼,但却矮小莫名,栏杆间还晾着衣服。 无论是栏杆的颜色亦或是窗门,都是一片棕褐色或是浅白,此刻见到织映带着她来,不少人都来到栏杆边,好奇地往下望着。 沐子的想法微微改变,望向织映道:“你该不是被关押成劳工了吧,他们有给报酬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织映舒了一口气,左右又看了看,才倚在墙边又恢复了随意的神色,“报酬的话,长生不死算不算?” “噗!” 沐子腮帮鼓起,连忙如土拨鼠般捂住嘴,但笑成月牙的眸子就已经足够让人火大。 织映眉毛不由得挑起,一只手攥拳,另一只手抓起沐子的衣襟,“你这家伙啊,真不该把你救回来的。” 沐子连忙吞下笑声,伸指一本正经地道:“不说可不可以长生不死,但真要是长生不死的话岂不是无穷无尽地打工?” “要是是因为想逃离社会神隐的人们到这里的话,一定傻眼了吧。” 她陈恳地抓住织映的手,因为她再用力提的话自己的肚子都快露出来了,“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开公司的梦想,现在只需要织映你这样的员工助力。” 织映一拳毫不留情地狠狠落下,发出了如同敲西瓜一般的“铛”声,顿时沐子眼角泛泪、抱着头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起来。 “你要是能逃出去而不被抓住变成肉畜的话倒可以试试看。” 织映很是不爽地道:“你以为我是愿意待在这里整天干活的?” 沐子忍痛说道:“谁叫你没事跑这种地方来,反正写的都是假新闻,自己编不就好了吗?结果现在又碰到坏人了。” 织映忍住暴躁,戳着沐子的额头道:“你还没认清现状吗?那些不是什么人,是神明啊!而这里,是招待神明的地方啊!你也被神隐了啊!” 沐子绷紧脸,并抬起手臂挡着,只露出一双眼睛,仿佛在说,‘嗯,你说的都对,所以你该去看心理医生了,织映。’ 她想了想,眨了眨眼睛,‘不,其实是买几本大宇宙理论的书装进脑袋比较好,扩充一下青山大学平均贫瘠的脑容。’ 织映气得再一次攥高了沐子的衣襟,使得她脚都踮了起来,“你在想什么?真是受不了了,怎么能这么蠢,我要说什么你才能信?” 见沐子只是眨眼睛,她愤然道:“说话啊,我保证不打你。” 沐子开口笑道:“你说什么我也不会信的。” “铛”的一声,沐子再度抱着头缩到地上颤抖起来。 忽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渐渐冒出一个身影,“你在和谁说话,织映——” “找不到你,大堂都快忙不过来了,真是的,别给我偷懒啊,话说这是什么味道,有什么烧起来了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 救人 只见到出来的是一个皮肤龟绿的家伙,他驼着背,还有着长长的胡须,沐子不由得瞪大眼睛。 织映将沐子挡在身后,局促地笑道:“我来了一个远房亲戚想在这里工作” 驼背的家伙反应剧烈地扑过来,手抓在门边,向内四顾,“你的远方亲戚?人类!是人类吗?” 织映说错了话,渗着汗脸色有些苍白,“啊,不是,是精怪。” 驼背者这才神情放松了一些,“你去问问汤婆婆吧,我们接待的可都是神明大人们,太差的家伙我们可不收。” 他拨着胡须带着坏笑道:“去的时候可别被吃掉或者刮进热狱了哦。” 他施施然地离去,嘀咕道:“上次就有一个” 沐子一脸古怪,汤婆婆,这和千与千寻愈来愈相似了,不过令人在意的是,织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 她问道:“你的社团的同伴们呢?都在这里吗?” 织映似乎回想起什么,战栗着抱着身子,“学长被变成猪了,还有一个被汤婆婆变成钟带走了,其他的都在工作。” 又在说胡话了。 沐子心想着,不过说说木铃铛的事应该能让织映清醒一点,便说道:“伊尊桑也大概被抓到这里来了哦,为了找你。” “什么?” 织映吃惊地望着她,“你们怎么可以把他也带来?” 沐子仔细看着织映,不太能够分辨出她是不是在表演,不过主宾互换属实过分,被带来的明明是自己和沙酱。 织映焦急地探头往走廊上望了一下,那个家伙已经消失不见,随手她快步走进了房间从柜里翻找出自己的衣服扔给沐子,“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快去救他,不然就来不及了。” 沐子犹豫了一会,勉强还是换起了衣服,有些困惑地问着:“什么来不及了?” 织映着急地道:“你以为呢?如果被变成肉畜的话,会被吃掉的。” “唔。”裙衫褪到地上,沐子系着腰带,“挺合理的,唐僧肉可以吃了长生不老,我也想吃,不吃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她还未说完便被织映拽了出去,不过穿过数道帘子遇到穿行的客人们后,织映便步伐放慢,身形一下子端正起来,沐子无奈地也是在她身旁如此走着。 “不要多看。” 织映注意到沐子乱瞟,警告她道:“你还没过汤婆婆那一关,是闯入者,祂们会意识到你的不对的。” 沐子心想着狡诈卑鄙的织映怎么变成了这样,问道:“如果伊尊桑真被绑架的话,你知道他会在哪里吗?” 织映点了点头。 沐子感觉自己见到的奇形怪状打扮的人越来越多了,白眉狐首、双手拢在袖中的男子,成人一般大、相貌却稚嫩的很,穿着肚兜的孩童,丑的令人发指、像是一圈圈褐肉堆砌起来的矮胖子。 除此之外,却也有穿戴着华服古冠、蒙着一块画脸布的稍显正派的人,他们成群走过时周围似乎都明亮了一些,也不怎么说话。 沐子好奇地盯着他们看,在路过时这些人忽的一扭身,下身不动、上身却避开一段距离般望着她,不过这互视没有持续多久,织映便一扯她,到了偏僻的位置,愤怒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 沐子伸指道:“那些人真的打扮得很奇怪。” 织映一把将她的手指拍下,脸都气白了,“不要指!你能不能听我说话!” 总感觉这句话似乎似曾相识,忽的一声惊叫声从远处传来,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跑动的人也开始扩散。 “有闯入者!” “失火了!” “” 各种各样的惊慌叫声此起彼伏,但叫声又有不同,总之混杂得有些怪异。 “机会。”大家都在跑,织映也趁机抓着沐子跑动起来,“等下进到圈栏以后,去看那最小的几头猪,在这里待得越长的猪会越大越胖,伊尊桑才刚被抓来,应该没有多大。” 沐子闻言神色有些怪异,想到这火有没有可能是露央沙放的,在其没有找到办法出去后。 顿时她的脚步顿住。 “又干什么?”织映被带停,一脸抓狂地看向她。 沐子指向另一边道:“木铃铛死活和我没关系吧?我要去救沙酱。” “哈?”织映扯了扯她,发现扯不动生气地道:“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无情?” “对他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好吧。”沐子奇怪地看向织映,“倒是你,姑且不论从生物构造的角度人类变成猪有多么不科学,你那么关心伊尊桑做什么?” 织映咬着唇,脸偏向一边,“我们是青梅竹马,担心他是应该的吧?” 沐子摇头道:“你是,但我不是啊,其实伊尊桑要真能变成猪,还让我感到更宽慰一点。” 织映一脸吃惊地抓紧她,“你在说谎吧,告诉我,你在说谎!” 沐子无奈地叹了口,竖起手指道:“我对天发誓,伊尊桑在我看来,就比电影里忽然出现的事务所强推的年轻偶像还要讨厌!” 织映表情动作都呆滞住,似乎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答案。 沐子摇了摇自己被抓住的衣袖,询问道:“现在你总该可以放开我了吧?” 但织映却抓得更紧了一些,涨红了脸才支吾着说道:“露央沙的话是女生,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沐子你总该分清轻重缓急吧?” 见沐子还在思考,她生气地大喊道:“别磨蹭了,再磨蹭谁都救不了了!” 沐子很想说木铃铛的身家性命实际上很难和沙酱受伤做到平等,但见织映眼睛都红了,如此着急,她也只好跟着她跑去。 只见转过几个转角,推开一扇大门后,前方果然是养猪的地方,灯光以及杂乱的救火声都被抛之身后,倒是臭味浓烈了许多,圈栏里五官相差无几的猪头耸动,望向她的表情都挺傻的。 不过织映却焦急地跑上前去,抱起一个个猪头,“伊尊桑?伊尊桑?” 她是真的准备分辨吗?总感觉 沐子嘴角微微抽动,她环顾一圈,感觉可能有上百头猪,此刻见到人都将拱鼻从食槽里抬了起来,哼哧哼哧叫成一片。 第三百二十章 仓房深处 真是奇怪啊。 沐子心想着,明明是汤屋,却有养猪的地方,虽说养的确实不错,比一般地方的还要肥实很多。 有的猪甚至接近了三米的长度,四脚朝外,肚皮趴在草上,占据了一大片地方把头埋在食槽里贪吃,即便来人了也不看上一眼,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沐子摸着那些凑到栏边来扑扇的猪耳朵,朝里面那几个“狂妄”的家伙喊着:“喂!” 但收获的却是懒哼声,她只得嘀咕道:“不理我啊,真是丧气。” 眼前的倒很温顺亲人,一直蹭着她的手心,肥硕大头上的小眼睛灵动可爱极了,分明就是家猪,什么把人变成肉畜真是无稽之谈。 “想我把你们放走还是想吃东西呢?但是你们在山林里也活不下去吧,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养的猪,最终都是要被吃的啊。” 正当沐子对猪群喃喃自语的时候,去到仓房深处去找伊尊的织映忽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连忙向内跑去,只见棚顶的灯光渐渐地愈发暗了,使得映到两边墙壁上的她的影子像是随着奔跑在长大一般,不一会儿她便看到了横抱着猪仔跌坐在地上的织映。 不过让她怔住是,前方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高挑的东西,在草上游走着发出窸窣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哐当哐当的锁链声。 当灯盏的芯火一跳棚内明亮了一些的时候,她不由得瞳孔微缩,震惊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织映带着哭腔回应道:“我怎么知道!” 黑暗中出现的是一个没有五官的高大人形生物,唯有额头的地方生着一只大嘴,其四肢细长,似乎拖着一只沉重的谷袋,走过猪栏的时候还在往两边洒着。 它那同样细长的手指不止是用来搅拌食槽,还会捏住猪的下巴,然后向上以及背躯抚动,就像是抚摸人一般猜测成色。 似乎其听力不算太好,织映的尖叫并没有引起它的注意,沐子连忙用眼神示意她快跑,但她却颤抖着,几次都腿发软没能站起来。 她倒是将小猪仔放开,赶向沐子这边。 沐子低头看着哼唧哼唧跑来、蹭着她裤腿的猪仔,有些无语地道:“所以你那么在意一头猪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猪仔对她十分亲昵,她却被蹭的有些烦,甚至莫名讨厌,一脚揣在了它的屁股上,顿时其一路嗷嗷地惨叫着滚向仓房外。 虽然被其吓了一跳,但她还是走向那摩挲着草地,缓慢前行的怪人,直至走到他的身前,向上指着怪人转头看向织映若有所思地道:“cosplay?” 织映一脸惊恐,拼命地摇头。 沐子偏了偏脸,她现在其实有些怀疑整件事情就是织映的计划,和社团里的同伴,伊尊,大叔,以及一些人一起来捉弄她们。 毕竟事情的流程就和当时上木原一案时伊尊引她们去找织映时一模一样。 沐子没有注意到的是,怪物低下了头,那张圆嘴忽的扩至整张脸对准了她。 织映被吓得面无人色,抬手结巴道:“沐沐子后” 忽的“砰”的一声。 沐子短发甩动,侧身腿鞭猛地甩在怪人的身上,倏而他便嘴里吐着涎液发出着痛苦的嘶鸣,一路飞撞在一边的柱子之上,发出咔嚓声响。 织映神情一下呆滞。 沐子扎起裤腿和衣袖,看向那从柱子上滑坐到地上的怪物,又疑惑地顺着那绑在他身上的数条锁链看了看他身后,但因为灯光太暗,锁链太长,看不太清。 她只是提醒道:“再不脱了服装出来的话,可就要自讨苦吃了哦。” “嘶——” 但那张脸上的大口只是鼓动着面皮,愤怒地尖吼着,滚出一阵骇人的音浪,随即那怪人四肢着地,向沐子直窜过来。 似乎其视力依然不好,不过沐子觉得也是当然的是,毕竟裹在这么厚的衣服里,怎么可能看得清。 在其扑来的瞬间,她跳蹲至一旁的圈栏之上,便轻巧躲过,但另一边的铁栏杆便没有这样的好运,直接被撞散在空中,顿时一阵惊慌的猪叫攘动。 怪人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双手将一堆猪扫开,挥起了一堆稻草,然后带着满身的污泥又朝着沐子冲了过来。 沐子对那破坏力感到有些困惑,横手抓过空中的一根铁杆,以上段式直射在怪物的头顶。 正当她想着下手会不会有些重了的时候,已经跃起跟上一记横踢将怪物那塌陷的头抽向一边的柱子,“啪”地一声木头上荡开一圈烟尘和裂纹。 怪物那柔软的脑袋逐渐被沐子的脚背和柱子挤扁,那怪异的惨叫声也被拖成长音。 不过它的手指很长,挣扎中还是扫中了沐子。 沐子腰上一痛,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地便在仓壁上穿了一个窟窿直飞出去,旁边的房间一片屏风桌榻,似乎在办宴席,沐子从几张桌子上翻过,食物酒液都糊了一身,滚至中央。 而偌大房间中间翩翩起舞的家伙却都是一脸狐狸模样,眼角点着红妆身上艺伎打扮,裙下半踩着高高木屐的却是一只只生着尖锐指甲的兽爪。 她们对于忽然出现的沐子不以为意,毛茸茸的尾巴还挑逗般地从她脸上拂过,不过形貌各异、穿着各式浴袍的客人则做不到那么从容,吃惊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沐子环顾一圈,看到那披着伞、提着灯的孩童,一条分叉的尾巴在肩头晃动,面容妩媚却生着猫耳的女子,秃头上顶着一个水盘的男子,不胜其数 什么鬼? 两排的坐榻延伸下去,竟然就没有一个打扮的稍显正常的,她那有些迷蒙的目光在那穿着浴衣端坐,细长的脖颈却带着脑袋乱飞的女人身上停顿了很长时间。 她揉了揉之前被磕碰到的额头,推开一只只爪子从裙底爬了出来,有些好奇地看向她道:“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但女人的脑袋却也是在三米的高空好奇地看着她,闻言脖颈又拉长了一些,来到了四米的位置。 正当众人觉得木墙上破了个窟窿,不是什么大事,准备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时候,仓房里的怪人陡然撑在窟窿边出现,愤怒地向内嘶吼了一声,淡黄发绿的涎液飞溅得到处都是。 那穿着琵琶骨、髋骨的锁链被它挣扎得清脆做响,眼见着那一个个铁质的扣环在被拉长,然后有一根陡然崩裂,一个铁环还直射进了正张大口吃肉的一个鼠面人嘴中。 这个穿着僧袍的家伙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也站起身来,向外惊慌逃去,不过并没能扑上那呼啸而过的、窜得最快的马车,而是捂着喉咙踉跄着跌到地上,向外艰难爬去。 沐子皱着眉头,困惑的目光尾随着那燃烧车轮上旋转着的可怖人脸,不过那体型巨大、动力不明的车就这样挂着无数奇装异服者,撞破纸门很快离去了,只抛下诸如“野椎神”之类的惊恐呼喊。 她听见背后的呼啸声躲闪了一下,只见一条锁链从她头上狠狠甩过,将房间里约有五米高的柱子都撞为两段,一些落物直坠下来,沐子连忙跳开,又见到锁链砰的一声笔直落在她的身侧,地板都轰隆裂开一条长痕。 此刻宛若是山河迸裂,天日黯淡一般。 沐子扶了扶脑袋,有些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项项羽? 只是听到“咔吱咔吱”,那怪人的其他锁链也快被崩裂了,顿时想找人帮忙。 但是房间内刚才还有至少百来号人,此刻根本是一个也不见,那个吞了铁环的扮作鼠僧的家伙也不爬了,不知道是真的死了还是装死。 “那个,行行好” 沐子躲避着那如巨蟒般乱窜的锁链,在破坏声中听到了呼喊,但四顾着却没能找到人影。 “对,漂亮的小妖娘,我说的就是你。” 她受了奇怪的褒扬,还是振奋了一切,找到了那声音传来的空榻,她跑过去掀起桌布,桌下却一个人也没有,随即她目光落在榻上那一把红柄雪刃的长刀身上。 “谁落的刀?” “对啊!”这个声音一下子愤恨起来,“一个个无情无义的,就欺负我不曾长腿,特别是茨木那个家伙,他跑个什么,不过是一个堕神而已。” 沐子愣了愣,爬过去将之拾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这刀没有刀鞘,因此榻上都被划出了一道不细看无法发觉的切口。 虽然她一直没有持买过真刀,但也摸过軒悠老师的爱刀,当时不过是不小心划破了指尖,就已经觉得很锋利了,但这把刀切纸断发都是轻易的吧。 她轻轻挥刀,顿时空气中都发出了纸帛被撕裂的声响,若是更疾猛一些,发出的声音则是如类鹰唳。 刀身映着沐子有些入迷、脸颊泛红的神情。 “完了,感觉遇到了一个疯婆娘,不过爱上本大爷爱得发疯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一阵小声的嘀咕后,是大喊声:“你玩够了没有,玩够了我们就要准备跑了。” “谁?” 沐子转头看向一边,那爬了一段距离又玩起木头人的鼠僧。 “不是他,你听不出来吗?我是你手里的刀,我说咱俩现在差不多可以跑了,那怪物的铁锁已经断了三条,再断两条就大事不好了。” 只听见“轰”地一声,四方的吊灯被锁链扫中,坠在地上,室内灯光暗了一半。 沐子重新看向手中的刀,沉默了一会,随即展露笑靥道:“啊,我知道了,是微型通讯器什么的吧?装在哪里了,刀柄?” 第三百二十一章 妖刀 声音惊讶道:“你在说些什么?你难道连本大爷都不认识吗?” 沐子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谁?” 声音平静凛冽地道:“鬼切,于罗生门斩妖之刀。” “噗。”沐子难以抑制地捂住肚子笑出声,“啊哈哈哈!” 声音顿时也绷不住了,怒道:“你笑什么?” “那什么,有点太羞耻了。”沐子抹着眼泪道:“一想到你在那边一本正经地想要骗我,说不定还脸红了,我就有些受不了。” 忽的刀身一沉,带落沐子持刀的手直刺入地面。 沐子愣了愣,想要上提,却有些出奇的沉重,不过她皱了皱眉头,另一只手也攥上去,似乎是刀在抗拒,不过她还是有点蛮力的,刀尖依然缓缓地从榻间断口中抬起。 这时刀尖忽地一转向,沐子吓了一跳,连忙将右脚后退一步,看着地板上三寸深的切痕,心里拔凉拔凉的,要不是她挪了一步的话,五个脚趾已经离开脚掌了。 “有点本事的嘛,你,不是一般的妖怪。” “哈?”沐子瞪大眼睛,愤而道:“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声音沉默了一会,“我全家本来就是妖怪,你认识膝丸吗?” 长刀又开始乱动起来,几乎是贴着沐子的身周游动,她一时间跃步转身,时而疾步时而退步,就像是在起舞一般和无形之物搏斗,一时间刀幕密不透风。 忽地沐子发现其目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身上的衣服时,脸色终于吓白,“等等!我投降!你也太色了吧,无耻之徒!” 刀立时停下,传出嘻嘻怪笑声,“不色怎么做妖?” 它语气一转,惊叫道:“不好!看你后面!” 沐子转身落刀,一阵火花后,铁锁在她面前一分两断,刮起发丝飞向两边,而那怪人也嘶吼了一声,从壁上的破洞中狠狠钻了过来,连木墙都倒塌了大半。 她注意到怪人尖细指尖拖动的织映,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收刀入侧在地上猛踏数步,如箭般窜去。 “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可以的嘛,有大爷我当年三分之诶,醒醒,跑错方向了,喂!” 刀着急地大叫着,但沐子却充耳不闻,只见怪人挥动着锁链轮番袭来,一件件家具炸为碎片,地面上“咚!”、“咚!”、“咚!”地裂开一个个窟窿。 沐子衣袖翻飞,身形在锁链间闪动,贴身而进,不过五十米距离一转而逝,唯有一道耀目寒芒亮起。 场面忽然一静。 那张着大口还在嘶鸣的头盘旋着直飞了出去。 “别、你完了我” 刀声音有些呆滞地道:“靠虽然但是你这样是退治不了它的,而且母神的子嗣,也无人能退,原野神你知道吗,首先你得让它的身躯离开地面。” 沐子没有说话,身形奔走在“怪物”身边,手腕翻转,瞬间又是五刀挥出,抓住织映疾退。 下一刻怪物那庞大细长的手脚就像是豆腐一般从其身上滑下,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那躯干中央的细痕也逐渐裂开,果然里面藏着一个穿着古服的中年男子,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沐子轻哼道:“还玩吗?这下你们没话说了吧?” 刀吃惊地叫着:“你跟祂说什么话?祂根本就不在清醒的状态,让祂离地啊,离地!” 男子忽地张开口,一股泥浆从喉咙里直射出来,然后化为了波涛,沐子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一黑,整个房间亦被汹涌淹没。 “什么鬼!!这是什么鬼啊!” 沐子挣扎着浮出涛面,抓住一边的纸门,这可怕的土流在她看来既恶心又不科学,但纸门的木框咔嚓一声破碎,她随即被卷入走廊。 不过泥流并没完全随着走廊往两边散开,而是径直地冲穿木墙,一层,两层,三层 “砰!”、“砰!”、“砰!”、“砰!”、“砰!” 沐子咳嗽着身体一阵酸痛,忽的却感觉悬空了,回望着,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半空中,她瞳孔微缩,之前跟着织映的时候,感觉没有爬楼啊,不过此刻底下入目的到处都是惊慌逃窜的家伙,同时的还有凄惨的尖叫。 她虽没觉得情况很严重,这些家伙却叫得跟世界末日了一样,不过她转头见到火势从另外一边弥漫过来,便不再发表任何感想了。 咕咚一声她浸入泥浆,然后落到了地面上,她双眼一黑脑袋一片昏沉,身体也是涩软剧痛,但更加难受的是鼻子,堵塞不说,这泥浆腥臭扑鼻。 “这下完了!” “谁干的好事?” “大家要一起完蛋奴家才活了两千一百岁啊,根本没有活够。” 这群神经病,嘈杂的吵闹隔着泥水都能听得见,随着泥流在大厅散开摊平,沐子挣扎着重新撑着刀站起来,抹了把脸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往周围一看全是泥人,除了体型和一只、两只或三只,总之是提溜发亮的眼睛外,什么也看不见。 一群人面面相觑,忽的轰隆声传来,抬头只见泥流在楼层灌满一圈后,带着更多的人彻底撕裂栏杆落了下来,他们连忙惊惶向四周逃窜。 “咚!” 沐子竭尽所能地埋头跑着,但还是比不上水流的速度,又一次被拍到了墙壁上,等到波涛平息后她拿袖子擦了擦刀。 其却有气无力地传出声音道:“别擦了,本妖已经麻了。” “哞——” 一阵如类狮象的吼声后,不知道什么东西爬到了数层高的围廊上,漆黑一片,看不出鼻子眼睛,只有一张不停地在滴进去泥巴的大嘴,看样子它自己也不是特别介意。 沐子震惊地抬头道:“他怎么又变大了,怎么做到的?” 忽地一个苍老而又有些阴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道:“负面情绪一旦产生,只会越来越多,对于神祇而言则更加危险,从神祇身上掉下来的污泥,没有谁能够承受的住。” 沐子转过头时吓了一跳,这个老婆婆头和鹰钩鼻出奇的大,穿着一身蓝袍,耳朵上和手指上全是各色的珠宝。 “我真是受够了,每年都有不少蠢货闯进来。” 老婆婆动了动手指,一个泥人从泥滩上飘了过来,“这放火的蠢丫头也是和你一起的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讨伐 沐子睁大眼睛,发现飘过来的正是露央沙,虽然猜到是她,不过怎么会做出放火这种事。 “啊,沐子。” 露央沙狼狈地爬起来,“我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我只是想引起一点骚动,但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就燃。” “是有些奇怪。”沐子赞同道:“仓房里的那个养猪人穿着奇装异服,还能挥舞很多条数十斤重的铁链,就算是力士也很难做到。” “你们两个惹祸精——” 汤婆婆愤怒地大叫起来,盘好的满头白发都因此可怖地飞扬了起来,“看看把我的汤屋都搅成什么样子了!” 这尖叫声一时间越过诺大的空间,将一张张窗纸都鼓破,沐子和露央沙更加难以忍受,都捂着耳朵半蹲了下去。 “不要那么生气嘛,老婆婆。” 沐子讪笑着道:“是你把我们的朋友抓了又关起来,你违反法律了知不知道。” “闭嘴——” 沐子偏开脸更加捂紧耳朵,缩起身子,露央沙插嘴道:“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的绑架以及第二百二十条的监禁” “我说了闭嘴——” 这次的音浪使得不少家伙都凄惨地哀嚎起来,近处的露央沙更是脑袋一晕,直接倒在了泥浆里,又如同之前一样飘了起来。 汤婆婆提着那蓬松的裙袍,恶狠狠地一脚一脚踩着泥浆,那偌大的鹰钩鼻顶着刚刚起身的沐子,将想偷溜的她一路顶到了柱子上。 汤婆婆两只眼睛生气地瞪圆,张着一口白牙,痛心地道:“我的心血,我的财宝,让我算算该怎么让你们这些愚蠢傲慢的人类赔偿。” “我要让你在这干最脏最苦的活,两百年,五百年,不,干到你灵魂都消磨殆尽为止。” 沐子有些害怕地仰着身子,毕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人脸,光是汤婆婆鼻尖的一小端就把她的头给掂起了,她额上渗着汗水道:“那个,我认识一个比较不错的心理医生,可以给婆婆你做心理咨询。” “咿呀!” 汤婆婆生气地松开裙子,举起双手,沐子瞬间便感到如纸一般飘了起来,随后便是天旋地转,视野都模糊不清,大脑更是快要被在头里面甩成了豆腐脑,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声。 “砰!”、“砰!”、“砰!” 接连撞穿几扇木门之后,沐子已经失去了知觉,至于那炸开的木屑,她闭上了眼睛,也看不太见,终于不知道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她连忙紧紧抱住,然后就如同子弹般将对面也撞了出去。 见到那幅沐子抱着泥怪,或许该说是恶堕之神从高处摔下的画面,大大小小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抬起头,寂静无声。 汤婆婆看了一眼地上还在冒泡的泥浆,手慌张地从向下挥改为向上。 于是在怪人的嘶吼声中,沐子和其一同撞碎了钟楼,就连在顶部的一只招财猫的巨大雕像也被撞为两截,轰隆隆地向楼中央的地面塌去,于是看热闹的众人再度挥舞着肢体,尖叫着各式疯跑起来。 “喂,小妖娘,醒醒,机会来了!” 妖刀震颤着道:“野椎神离地越远,复生的力量就越弱,那无法消减的怨念亦是如此,现在是退治祂的最好时机,哈哈,没想到有天狗相助,本大爷将成为第一个弑神的男刀。” 沐子昏沉沉地睁开眼睛,“那天羽羽斩怎么算?” 妖刀话语滞了下,无视她的话激动地继续催促,“快动手!一剑穿心,你可以做到的吧?祂的要害在下腹处,那一团类如绿色藤蔓的地方!” 沐子嘟哝道:“真是受不了你的胡话,你那么锋利,我怎么可能拿你来杀人,知不知道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叫做人间诉讼?” 妖刀郁闷地哼了数声,情绪低沉地道:“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办法了,斩断束缚住祂的恶念之锁,祂便能恢复理智,原本的野椎神还是挺善良的。” 沐子有些奇怪,锁链不是已经被怪人给扯断了吗?但她往下一瞥时看到,那仓房里的断链竟然高高笔直飞扬着,如黑雾一般的事物连接着怪人体中。 而那锁链亦是如粗大的虫蚁一般四处钻入他的身体生长,这泥怪虽然只有一张嘶吼未停的口,但那泥流从它那庞大的身躯流下时,似乎十分痛苦。 沐子低头望了一眼已经被水雾遮掩的建筑,感到有些晕眩,不过更让她感到窒息的是脚下那张大的、满是锯齿的口,她连忙便攀着这庞大的身躯向上爬去,但身后的口越如影随形,如同深渊一般愈来愈大。 妖刀有些着急地道:“喂,你是不懂方向吗,怎么又往反处跑?” 沐子没有理会它,而是向上飞快地跑去,就在来到怪人头顶,那张口也突然张大带着泥流一起上窜的时候,沐子忽的缩身一跃,绽开的寒光一瞬将那团团绞合过来的锯齿湮为烟尘。 “太冒险了,太冒险了!本大爷不陪你玩了,不陪你玩了!” 但无论妖刀如何惊慌惨叫,此刻坠入的深渊都漆黑一片,犹如无底洞一般,唯有沐子的双眸微微发亮。 她手中之刀近乎不停,时不时的周遭有雾团般的东西扑来然后在寒光前撞散,而外面空中的怪人已经化为了蚯蚓一般的巨物,然后是叠起交缠的肠道。 不过随着鼓胀在肠道上的裂缝不断有头大的石块落下,一时间那巨物就像是关住夜明珠的竹篓一般大放光明,然后骤然炸开。 “无声无念,斩尽虚妄。” 衣袖翻滚之中,身形倒在空中的沐子瞥了那依然呆呆地望着她的中年男子一眼,心境澄澈如洗。 刀微出无形之鞘,男子背后如同怪虫一般飞舞着的黝黑锁链通通碎尽,就连嵌入骨头的都化为黒尘,那团黑雾嘶鸣着想要上前,却在空中寸寸崩裂。 整个汤屋的上空,就像是下了一场黑雪,不过落在肌肤上时,却像是被烟头烫到的旧照片一般卷起殆尽。 “铮”的一声鬼切直坠入地,半截刀身都没入地下。 而沐子却也快摔到地上,不过汤婆婆却没有要救的意思,甚至很是幸灾乐祸,皱巴巴的嘴扬起满脸笑容。 不过就当沐子身躯快触地之时,却多出了一条手臂托在她腰后,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这个身着古服古冠,刚刚还在半空,现在便从地面没出的年轻男子。 他神情看上去很是温和,甚至带点光辉,和之前截然不同。 “承蒙盛恩,铭感五衷。” 沐子震惊地看了看他身上身下,手缩在胸前从他手臂上跳下来,随后又向前推道:“等等,你先别说话。” 她盯着他缓缓蹲下,试探性地敲了敲坚实的地面,疑惑之中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一副了然惊喜的表情低下头,发现自己刚才敲的是男子的额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遊动”了过来,她吓得当即大叫着起身。 “真是救命了啊,差点连半张脸也没了,这是小可的一点心意,还请务必收下。” 沐子闻声转过身,看到的却是一半脸一半骨头的女人,那有肉的一面美艳至极,但骨的一面却空洞可怖。 她瞳孔到肩膀都不由得颤抖起来,低头看着手心中的一根骨簪。 随后单足的猿猴,华衣的小孩,双臂雀羽的男子,半身人半身蛛的女子,还有之前在酒席上见过的各式各样的家伙都汇聚了过来。 伴随着感谢声她手心里开始堆砌起如饭团、花绳之类的东西,只是这堆砌的速度愈来愈快,沐子很快便被一座大山给淹没。 沐子颤抖着从山头上钻出来,环顾了一圈,感觉眼花缭乱有些无法呼吸,再看向露央沙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躺在地上装死。 “呜、哇,沙酱我感觉我要吃药了” “滚开!” 忽地伴随着一声大喝,围着的“人群”陡然被狂风卷至两边,拍在墙壁上,中间也散开一条道路。 汤婆婆那头身比例失调的身体被一对大羽带起,她睁大着右眼凑近沐子的脸,“感谢这丫头什么?野椎神会变成这样,本来就是你们人类的错。” 沐子呆滞地看着身前的鸟人,或许是天狗,偏开脸再度大叫着:“沙酱、我要吃药!” 但露央沙沉迷于宕机大业完全没理会她,于是沐子没能获得任何一点的心理安慰,感到更加孤独惊惶了。 “啪!”、“啪!”、“啪!”、“啪!” 汤婆婆左右左右扇的四下巴掌打断了沐子放弃思考的企图,“你们砍伐林木,圈养走兽,使得江河泛滥,生灵消寂,四季失常,老身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安静的地方,你们又跟过来了!” 沐子尴尬地低头道:“婆婆,要吃饭的嘛。” “闭嘴——” 又是一声排山倒海般的尖啸,沐子脸上被喷满了口水,抿着嘴晃动在昏沉中,而周围的“人们”捂着耳朵更是倒了一片。 汤婆婆咬着牙愤恨地道:“没有比你们人类更坏、更贪婪的家伙了!” 沐子想起点什么,瞥了下婆婆的手指。 不过下一刻汤婆婆便捂住手,什么耳饰珠宝什么的都消失,她转而用手指戳着沐子的额头,那鹰般的大指甲如同叩门一般,弄得沐子感觉一阵生疼。 “土地没有养料,能种的出庄稼吗?林中没有植被,都够繁衍起走兽吗?你们毫无感恩节制之心,就和土匪一样,老身倒要看看你们把旁的生灵吃完了吃什么,是不是开始吃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出乡 沐子感觉脑瓜子嗡嗡响着,躲也躲不开,为什么她要受这种磨难啊。 忽的汤婆婆停手,沐子忽地发现那些送给自己的东西一件件地飞起来,向汤屋的高处飞去,震惊地抓住她的手道:“你干什么,婆婆?” “还债啊,姑且不论前者,你弄脏弄坏了我的屋子,这些都拿来抵债好了。” 汤婆婆脸又凑近,将沐子抵得仰起了头,“不止这些,你也要来还债,在这里工作两百年、不、三百年!” “那个。”沐子脸色僵硬地道:“我来就是带同伴走的,把自己也搭进去就其实我想想我和他们关系也没有那么好,我自己走怎么样?” 忽地一个声音响起来,“无耻!” “谁说的?”沐子涨红了脸,环顾一圈道:“有本事站出来!” “无耻!无耻!无耻!” 沐子依旧没有找到人,不过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露央沙身上。 她顿时就一指沙酱愤慨道:“她是高官家里的,就是她带领人类走到这个地步的!最近还排了核废水!” 露央沙意识到不对,翻过身来,生气地也看着沐子,“不,我爸爸又不是环境省的,要怪应该怪你,你吃的最多!” “众人”齐齐又看向沐子。 沐子脸庞更红了,恼羞成怒道:“但我不浪费粮食,这家伙每次连鳗鱼都只吃一半然后抹抹嘴算了。” “众人”再度看向露央沙。 露央沙脸颊也开始泛红,气呼呼地道:“我胃口只有那么大,总不能让厨师根据我的饭量定制吧?而且不是分出一半给你吃了吗?你难道还有什么怨言吗?” “当然有!”沐子不服气地道:“为什么我还要承担你的那份罪责啊,给我好好一个人抗下啊!” 她扭头嘀咕着:“好事就在电视上微笑宣传,坏事就痛哭流涕土下座,这种责任感我可表现不出来!” “哈?”露央沙气得身体发抖,“那也比你有事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就好。” 她抱臂道:“天天跟在某人的身后喊着老师老师,但和朋友去下游乐园都一脸嫌弃,左右摇摆是日常行径,哼,毫无立场!” 眼见着两人火药味十足,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两人的求生欲可谓是都拉到了极致。 忽的一阵猪叫声传来,这时人们才注意到汤屋上下,除了泥流破坏留下的痕迹外,一切污泥都消失不见,那从侧处冲出的上百头猪犹如脱缰野马,一时间身形偏瘦的几个家伙都被撞得人仰马翻。 汤婆婆顿时扔下沐子于不顾,大叫着便朝那猪群扑去,“不许跑!吃了我的谷子,一个都别想跑!给我乖乖的、乖乖的” 她抬起手似乎是想将猪群吹至空中,但不知为何无法做到。 沐子感觉自己手臂被抓住,行动的速度几乎快到难以视清,途中露央沙也被抓住。 “趁现在吧。”野椎神微笑着说道,“我们得快一些,等汤婆婆反应过来就迟了。” 插在地上的鬼切刃上映着沐子离去的身影,“喂,倒是把本大爷拔出来啊,不会这么跑了吧,一个个真就一点义气也没有?呵,死婆娘,算了,滚吧,小妖娘。” “真是不可思议。” 沐子看着如水一般任由自己通过的地面,忽的想到什么尴尬地看向露央沙,“嘿嘿,那个,沙酱” 露央沙则是冷冷地瞥着沐子,一语不发,过了一会才问道:“织映她们你找到了吗?” “啊,对了。” 沐子盯着年轻男子,总感觉很难相信,支吾着道:“野野椎神,我们的同伴还在里面。” “我知道。” 野椎神笑了下,只见地面上浮出数个人头,分别是织映、伊尊、大叔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大叔直勾勾地往上看着,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人已经麻木了。 沐子看着人头和他们一同飞快前行,不由得捂住了脸,这恐怕就是神明的恶趣味。 忽的一阵咆哮声和振动羽翼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回头只见到汤婆婆飞在汤屋顶上,然后朝他们直追而来,这把沐子吓得够呛。 “快点、快点!野椎神,你比婆婆厉害的对吧?” 野椎神依然是不慌不忙的温和微笑,“嘛,这个,不好说呢。” 他松开沐子和露央沙,结出一个手印,成片的雾气在两人面前散开,来时的石桥又出现在了眼前,“我在这里阻挡她一会,你们趁机出去吧。” 沐子愣住道:“我们可以自己出去吗?” 她瞥向大叔,“大叔说迷失的人很难出去。” 阿彦也默默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到这来历不明的女孩阵斩恶念之锁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未来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人当然很难出去,但是妖或神都是这里的受欢迎之客,只要他们愿意带人出去的话。” 野椎神摊开手掌,一枚铜钱在他手心旋转着,他微笑道:“有了钱的话,汤婆婆倒不那么凶恶,下次准备享受一下真正的汤泉,再来神隐之乡,洗净人世铅尘。” 沐子好奇地接过,但这枚铜钱却并未被她抓住,而是一路从手掌滚到她的肩头,还在不停旋转着。 妖?神? 不可能吧 说实在的,这一行人中最像妖怪的就是伊尊了,毕竟活唐僧。 不过她转过头时,见到那几个人都没良心地已经跑到桥的另外一头,她连忙气愤地追了上去,“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一声不吭的就把我抛下!” 回答她的却是一片齐声,“你以为我们在汤屋里没听到你的话吗?” 跑过桥,穿过不知究竟多长的街道,旁边红楼的窗依然亮着,店铺前依然是摆出来的盘盘美食和一片诱人的香气,但沐子这时看时去竟发现木凳上拥拥挤挤的都是人影。 街道上的行人也仿若从空气中走出,一个个的出现,就要把街道填满,沐子见露央沙有些跑不动喘着气,连忙抓住她的手从一众后背中艰难挤过。 而露央沙也抓住了织映,而青山大学社团里的人为了不被冲散也将手牵在一起。 除了阿彦,他作为本地人理所当然地被遗漏了,“喂”了一声却又没有被听见,瞪大眼睛然后被两个牛高马大的家伙撞了一个跟头。 而前面的众人听到了汤婆婆那刺耳的叫声,都是埋头马不停蹄地奔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少了一个人,直至看到那荒野中的牌坊,冲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梦散 “咕咕” 间或的数声鸟叫,兴许也有窸窣的虫鸣,沐子微微睁开眼睛,阳光正透过林叶在她的脸上形成光影,即便是睫毛的遮挡,但仍有些耀目。 早晨? 她发觉自己正靠躺在树干前,而不远处的草间,还有一只抱着红白蘑菇的松鼠,正好奇地看着她,摇曳着那大而蓬松的尾巴,身体和眼睛却一动不动。 梦吗? 之前的 她并没有感觉身体有任何酸楚的感觉,衣服也很干净,就像是平常睡醒了懒觉一般,稍微动了动肩和手臂的关节便惬意地伸展。 此刻她身处的依然是那片有许多粗糙的鵺石像的山谷,她不由得揉了揉额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过比起沙酱的话。 她低头看着腿上静静熟睡的沙酱,她正匀长地呼吸着,修长的黛眉和挺立的鼻梁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味道,和独属于森林的静谧仿若一体。 真好啊偶尔休息一下也很不错。 就这样看着云舒云卷,就连她仰头看到的树干上的一只蝉,也没有扇起蝉翼。 谷间弥漫着一层微凉的薄雾,就在这样时间的流逝中,日光的渐盛中,逐渐消散。 不过,在雾气消散之后,沐子逐渐瞪大眼睛,因为不远处,接近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似乎是卧躺着一个人。 她连忙摇了摇腿上熟睡的露央沙,“醒醒,沙酱,醒醒” 露央沙迷糊地睁开眼睛,一只手将沐子的脸推开,翻了个身想睡个回笼觉。 沐子不由得偏了偏头,感觉她有些放松过头了,便吸了一口气,低唇在她的耳边忽然大喊道:“死人啦——” 一片鸟群被惊出林梢,露央沙睁开眼睛,起身有些惊慌地四顾,随即回望看到绷紧脸腮帮鼓起的沐子,意识到自己被捉弄,目光霎时变得凶恶,伸手掐住了她的两颊。 “没有尸体的话,你就在地上化为死尸好了。” “等等沙酱” 沐子唔唔着,连忙指了指那远处的人影。 露央沙神情稍微变化,但依然只是讶异,转头继续看着沐子。 沐子顿时慌了神,“你可是仲見家的露央沙啊,沙酱,一条人命和我卑微的狗命,你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吧。” 露央沙哼了一声,放开她,面色严肃了一些,向那道人影走过去。 沐子抚了抚胸口,也小跑过去,不过见到地上之人时有些惊讶,小湊织映,毕竟梦里就见过一次。 “欸?这究竟是” 露央沙皱起眉头,向更远处看去,只见又是三四十米的地方,是伊尊,然后继续走,是一个头发染成灰色,有些帅的青年,或许是织映的社团前辈。 再往前走去,是三个陌生的青年男女,不过沐子发现他们的脸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露央沙忽的想起什么,脸色微变,往前奔跑了数步,只见踏上一个不算高的山坡时,眼前是一个狭小的山谷,山谷间别无它物,唯有一颗参天古树。 它几乎绵延出了一片小树林,但实际上只是一棵,那主干的周长或许有数十米,而白色的注连绳则悬挂在朵朵树盖之间,纸垂随风飞舞。 她不由得仰起头,半是敬畏半是惊恐地退了数步,跌坐在地。 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棵如此庞大的御神木,更想不通 沐子在她身后跑来,也是仰头看得呆了,她倒不像是沙酱那样完全否认,此刻虽然身体也有些发抖,但还是一步一步地朝那巨树走去。 由于这巨树的忽然出现过于让人震惊,她直到走至树前,脚被绊了一下,才注意到趴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的大叔,阿彦大叔。 阿彦也是被沐子给踢醒了,他大叫一声,胡乱挥舞着双手,似乎还没意识到现状。 过了一会他才颤抖着回望了巨树一眼,然后身体端直地看向沐子,惊惶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看”。 沐子呆呆地和大叔互视了一会,转头又看到倒在草地上的那辆自行车,感觉心灵一下子被什么未知的情绪给完全填满了。 同样来到山坡上看到御神木的还有醒来的青山社团的那几个人,不过大多数都是“呜哇”地大叫着回头连滚带爬地开始逃窜。 留下来的有织映,她缓慢地抬起手臂,想要用手机照下这一幕,却被抓住了手臂。 露央沙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想死吗?” 织映这才吞了一口唾液,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吓得手机脱手坠地,她回头跑远。 露央沙也走下去,试探性地,终究还是拿指尖触了一下那巨树,她倒不是不理解织映的感受,只见树干的高处,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有一片灼痕。 她心底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我感觉我们应该离开了。” 虽然露营的青山大学的五人被找到,但一行人回程的路上寂静无声,直到离开那片山谷很远,重新踏上那树林间的人建石道时,众人的脸色才算轻松起来。 阿彦推着自行车,咳了数声打破寂静道:“这条路是对的,只要不走兽道的话,沿着这石路一直走,便是营地。” 伊尊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稍微点了点头。 众人也逐渐地开始说话互相认识起来,只是还没等众人的心绪稍平,回程的路上却传来了吵闹的机器的声响。 只见远处的地方,似乎一棵参天大树的蓬盖摇晃了一下,伴随着吱呀折断的声音轰然倒塌,使得大地都发出了哀叹一般的震动。 不过更加尖锐的树林被推倒的声音彻底淹没了他们的交谈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只见那隐约在林中出现的似乎是推土机的身影。 他们脸色骤变,朝噪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失去树林遮蔽的刹那,刺眼的阳光洒下,眼前是一片平坦无垠的黄土,倒塌的树木遍地都是,被拔出的树根就像是大地的血管,狼狈地蜷缩着。 “砰”的一声大叔的自行车倒在地上。 众人一时间失神了。 “喂,你们是什么人?” 明黄色的推土机急急在他们面前停下,差点就要把他们和脚下的土地一起推平一样,毕竟被推过的地方和森林形成了一条鲜明的交界线,地面都薄陷了下去。 露央沙回过神来,有些气愤地看向那驾驶位上的工人,“我才想问呢,你们是什么人?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工人愣了愣,不明所以地道:“开发建设啊。” 露央沙问道:“有许可吗?这里可是自然公园!” 戴着白帽的工人歇了把手,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笑道:“啊,许可的话当然有,公园的面积太大了,要推倒一部分建学校和公墓,风景不错的吧,这里?” 他望向工友们笑道:“我以后埋在这里也能安心休息了啊。” 工友们也是点头哎声应和着,擦了擦汗喝起水来。 露央沙看着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一时间怔住。 沐子小声嘟哝道:“建了公墓你们也买不起,这里估计是高档区。周围估计还要人工培育一片花园,不过也差不了多远,你们倒可以填进去当肥料,也算是入户了。” 工人们的笑容顿时僵住,看向沐子道:“喂,小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们有得罪你吗,不用这么真实的吧?” “当然有!” 沐子气呼呼地张开双臂道:“哪里都在大兴土木,城市建设也就算了,但这里并不只是土地资源,也不只是消失殆尽的森林美景,也是本地人的乡土吧?” “城市人没有故乡也就算了,你们是想农村人也没有故乡吗?” 工头呆住,回顾了工友们一眼,大家的神情有些复杂。 “那个,小姐姐,这里可有不少都是本地人。” 工头喊道:“小鹿島、入村、三卷、奥户你们都是所沢人吧?” 沐子和露央沙前面的推土机上的工人也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东大和市的,其实也应该算本地人。” 沐子不由得怔住了,困惑地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道:“外来的无良商人投资伐地也就算了,你自己的家乡自己也破坏?” “市政府的政策,没办法的事吧?” 倉増奏太目光有些躲闪,但似乎没有多少无奈,嘴角还挂着笑容,说道:“城里没有地了啊,武藏村山市、东村山市、东大和市、入间市、所沢市,都指着这片森林。” “别说要不要开发了,就算是要开发,学校墓地什么的还得跟工厂抢呢,小姐姐你就不要无理取闹了。” 织映停了一会,此刻亦是上前着急道:“但是保护这片仅有的环境” 倉増烦恼地挠着头道:“啊,这样啊,环保人士啊!” 织映愣了下,“不,我根本不是宣扬环保的,我只是觉得” 倉増表情变得有些烦躁,打断她道:“环保人士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这些人完全在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的土地,要怎样使用是我们的权利。” 他环顾了一圈,瞥着沐子白皙的肌肤,“振振有词的,你们根本不是本地人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 洪流 织映还没来得及回答,露央沙便冷冷道:“我们是东京的。” “啊,果然如此。” 工人们脸上的沉重少了许多,都释怀地互视着笑了起来:“所以城市人、农村人什么的,不过是你们东京人想要一块避凉的地方,所以来找我们的茬啊。” “整天说着别人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我可告诉你们啊,这里可不是什么乡下,这里可是切切实实的大城市。” 有不少所沢市的便喊道:“是啊,所沢市可是有机场的,以后要成为一流的大都市,完全不输给东京。” 露央沙漠然地瞥着他们脸上那骄傲的笑容,感觉他们已经疯了。 沐子喃喃道:“是吗,所沢市早已不是乡村了?” 露央沙叹了口气,“你傻傻地想些什么呢,很多年前就不是了。” 她沉默了一会补充道:“除了吃饭以外,虚荣也是人必不可少的东西,想要抵消那对身边事物自然的贬低和厌恶,远处那可望但不可及的奇观大厦便亟需耸起。” 阿彦抱住头,有些痛苦地道:“别说了。” 工人们这才注意到大叔,笑着道:“这不是阿彦啊,旅馆开的怎么样?现在跟外乡人混在一起了啊,说真的,你那块地还是快些交出来比较好,这样大家都不会困扰。” 他们互视着笑道:“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是吧?哈哈!” 露央沙皱眉喝道:“闭嘴。” 工人们,包括工头一时间都被眼前这个漂亮女子冷冽的气场所摄,就算是看着她那单薄的身躯笑着想继续说些什么,却意外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们走。” 露央沙抓住大叔的手,发现他望着那片倒塌的森林,脚如同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便更加用力了一些,将他给拔了出来。 她不由得无语道:“这么弱,你倒是运动啊。” 沐子将自行车立了起来,望了工人们一眼,默默推着转身,织映则是端起相机按了一下快门,生气地放狠话道:“你们等着。” 伊尊叹息了一声,也转过身,社团里的那几个人则是皱眉说道:“小心报应。” 但工人们却不以为意,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依然是朝阿彦喊话道:“那么又破又偏僻的旅馆,没有人住的,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惠美酱考虑啊。” “你觉得我当妹夫怎么样,哈哈” 沐子脸上覆上一层阴霾,不由得转过身,“真是过分!” 但露央沙却抓住她的手,“这次不同了,别做这种傻事。” 阿彦心情已经够颓丧和悲伤了,闻言更是郁闷,抬头看了露央沙一眼。 “抱歉。”露央沙平静地道:“但我说的是事实。” 织映哼了一声,抓住阿彦另一边的手,“我早知道你们黑星都是这样虚伪的人,大叔,我会为你不,这片森林讨回公道的。” 露央沙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沐子改变不了的事,你那歪曲的报导更改变不了。” “哈?”织映从她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机,“我偏要证明给你看。” “真是愚蠢的家伙,或许你的确能唤起人们的同情心亦或是正义感,甚至通过一些卑劣的手段让更多的人和你站在同一个立场。” 露央沙抱臂冷冷道:“但道德在利益的面前是脆弱的,在这里你甚至连多数人的正义都占据不到。” 织映思索了一会,困惑道:“你什么意思?” 虽然占据了上风,但露央沙却露不出笑容,冷淡道:“如果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你给他们许诺金山银山,便可让他们去杀人放火,甚至可以建立起国家和一套外恶内善的道德观。” 织映皱了皱眉头,摆手道:“不会有这样的事吧?” 露央沙瞥了她一眼,“是吗?美国建国。” “白人至上再加上海盗精神,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顺风顺水,甚至可以自诩英雄正义,而其他人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加入成为得益者,亦或是在加入的路上,于是笑而不说。” 织映惊愕地盯了露央沙有一会,犹豫道:“我们不一样吧?” “每个国家的制度确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集体利益不可冒犯。” 露央沙平静地道:“妨碍公共建设,也类同叛国,和间谍,危害公共安全的罪犯的地位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尽量不要被指认为集体之外,不然在“为了大家”的口号下,你迎来的将是侵略战争的战争英雄,别指望他们失去耐心之后,下手能有多轻,品德能有多高尚。” 伊尊看着身体神情已经愈发僵硬的阿彦,转头道:“仲見桑,叛国什么的也说得太严重了吧?大叔好像只是想继续经营他那家旅馆而已,对吧,大叔?” 阿彦没有说话,他倒是能够领会到露央沙的意思。 “当然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国家认为这片森林值得保护,那么大叔你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露央沙想了想道:“但是国家能够看到百年后,人们却活不到百年,领袖有远见的决策也会被民众所裹挟。” 织映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快被这个黑星的女人给击碎了,否定道:“不会吧,我觉得他们挺一意孤行的。” 众人已经离开林间,重新看到胜楽寺的小丘,估计很快便要见到大叔的一家人,露央沙便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 她无奈地看向纠缠不放的织映,叹息道:“假如说你竞选这片区域的地方议员,扬言不开发的话,连选票都没有,加入的什么政党说不定都要被牵连倒霉。” “退一万步说,你就算选上了,四年间既没有会社得益,也没有和民众搞好关系,你没钱没人还想连任吗,一旦没有连任,下一届为了表示和你的不同,赢得所有人的支持,上来就给你把树全推了。” “这样的话,还不如当时就徐徐开发。” 织映愣住了,在她的面前哑口无言。 沐子有些意难平地出声道:“但那些为一己私利砍伐的、破坏的,都将让其他的人、甚至是未来的后代花费更大的心血和代价使一切恢复原状。” 露央沙沉默了一会,“他们能推掉多少呢,深处不是还有参天树木,有鸟鸣,还有蝉声吗?即便世界上最后一抹绿色也消失不见,只要还有种子在,沙漠上亦可升起绿林。” “比起将悲剧念念不忘,更应该相信人类能制造奇迹。” 沐子皱眉道:“真到事情无法挽回的地步,人类真能制造奇迹吗?” “不知道。” 露央沙揉了揉眉心道:“但只能这么希望了。” 沐子忽的问道:“就像核废水?” “能不能不要提核废水的事了?” 露央沙忿忿耸了下肩膀,见沐子一直盯着她,最后只好叹气道:“就像核废水。” 第三百二十六章 修罗场 这次回程倒没有去拜访嶺岸坊主,众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心事重重,反倒是阿彦,似乎很快便振奋起来。 “大家都平安无事,去吃顿大餐吧,就当大叔我招待你们的。” 沐子有些怀疑地抬起头来,“真是大餐吗?” “当然是。” 阿彦骑上自行车,飞快的车轮滚过泥地,他回喊了一声:“你们在旅舍等我。” 伊尊好奇地望着他那颠簸着离去的背影,一路石子飞溅,“大叔干什么去了?” 织映瞥了伊尊一眼,心绪如步伐般摇晃着,“谁知道呢?” 沐子不久前认识的,青山大学cosplay社团的五人除了织映以外,剩下的有点帅的灰发青年是真杉蒼,而剩下的两女一男分别是万野、冬和安能。 她向安能搭话道:“在女子大学的话,男生应该很幸福吧,安能桑?” 安能小个子,相貌平常,戴着眼镜,稍微有些书生气,但也不算特别内向。 他挠着脸笑道:“是有一点吧?” “但女生少了挺可爱,多了还是挺吵闹恐怖的。” 顿时万野和冬就不乐意了,眯起眼睛道:“你说什么,安能君?” 安能苦笑着转身,招架起手臂边防边退应对着她们的攻势,叫喊道:“你看,就像这样。” 只见他们打闹着便跑远了,沐子不由得愣住,伸出手,她内心的好奇根本还没得到满足。 渐渐的视野中房舍出现,森林,道路,房屋,似乎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但没有森林的遮蔽,烈日很快把一众人晒得汗流浃背。 写着“阿彦”的灯笼在高处摇晃着,也许旅舍也就剩这一点完好了。 织映难以置信地抬头审视着,“你们竟然要我住这种地方?” 露央沙挑了挑眉,一指远处只能看见轮廓的楼群,“不想的话,试试看能不能走到市中心去啊,青山的大小姐?” 织映咬牙切齿地跺着脚踩进旅舍,但转即脆弱的木地板便塌出一个洞,她也被绊得一脸摔在地上。 “噗。” 虽然露央沙把头偏至了一边,但沐子看着她那颤抖的肩膀,很清楚这是她发出的笑声。 闻声出现的是千惠姐,注意到沐子她们脸上多了些高兴,好奇道:“你们找到同伴了吗?” 伊尊不好意思地展臂介绍青山大学的一行人笑道:“是这样,他们没有事,承蒙担心了,还请准备一下住宿的房间。” “谁说没有事!” 织映双手撑着地板爬了起来,愤而回头,但见到出声的是伊尊,却偃旗息鼓了,只是拍了拍t恤。 露央沙此刻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想法,手忽然搭在伊尊的肩上,倾前上身,绸缎般的乌亮黑发从耳边滑了下来,她对着织映笑道:“对了,织映,你的青梅竹马可是和我们住在一个房间。” 沐子察觉到沙酱瞥来的目光,低下微红的脸,也是抱住了伊尊另一边的手臂,支吾着道:“是是吧,千惠姐。” 千惠姐抱着茶盘,微笑着偏了偏头,“好像是这样呢。” “青梅竹马?”真杉震惊地抬起头,看了看织映又望向伊尊。 织映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两个无耻的黑星家伙,不过更多的是伊尊。 “欸!这什么” 青山大学的社团三人注意到满脸怒容的织映,又看了下欲言又止的真杉前辈,不由得捂住惊呼的口,睁大眼睛退至一边。 场面一下子混乱至极,众目睽睽下的伊尊笑容僵硬,嘴角微微抽动。 他此刻宁愿退回到外面的阳光下,毕竟烈日的灼烤也没有此刻的场景更煎熬了,他很清楚这是露央沙和沐子的报复,但为之奈何。 窗外树上的蝉在不断鸣叫,然后掉在地上。 时间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织映大踏步来到伊尊身前,用力扯着露央沙和沐子的手臂,咬牙道:“你们黑星的人不要脸的吗,给我放开他!” 真衫则连忙走上前去,脸上挂着几乎快要维持不住的假笑,余光却是瞥着伊尊,手也是往后拽着织映,“这一定是什么误会吧,真是真是” 露央沙摇头道:“不,一点误会也没有,伊尊同学可是在夜晚和我们摩擦出了炽热的火焰呢。” 社团的其他两个女生没有见过这般场面,脸庞一下子红到耳根,“扑通”跌坐在地上颤抖道:“炽热这也太大胆了” 沐子轻哼一声,转头盯向伊尊,将他手臂拽得一直,“而且你什么也没有做,光是我们两个人在动呢,是吧,木铃铛?” 社团剩下的安能,此刻眼镜后的眼睛也是瞪大,靠着墙壁滑到了地上,指甲不自觉地在木板上划下了数道长痕。 高杉试图从一旁插入,将织映和伊尊分开,“就算这样,这是他们黑星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对吧,织映碳。” “你给我让开!” 扯动过程中,织映手肘撞在了高杉的腹部,他面色发白地蹲下去,痛呼着抬起头,却发现她都没有瞥下一眼,顿时无力地倒地,瞳孔失去了色彩。 “啊,高杉前辈!” 不知道是谁的呼喊。 伊尊感觉愈发热了,窗外的蝉鸣在这种时候倒是一片死寂,就连千惠小姐此刻的微笑也是,豆大的汗珠在他额头滚滚流下,渗入眼睛和干裂的嘴唇一片苦涩。 这种情况,究竟应该如何解释,这根本就不是他应付的了的场面。 织映抬头看着伊尊,等待着他的解释,但见他嘴唇开合数次,良久都没有说话后,失望浮于脸上,双眸前也盈起了一层水雾。 她放弃扯开露央沙和沐子,而是一把推在伊尊胸口,低声道:“最差劲了” 但没能用上多少力气,她却自己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这样吧,败犬。” 露央沙俯瞰道:“把关于我和沐子的不实报道删除掉,并且关闭那个网站一个月,我们就把伊尊让给你。” 沐子连连点头道:“毕竟没有多喜欢,丝毫不会心痛,甚至有些欢喜。” 伊尊不由得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不要把我当莫名的筹码啊。” 万野和冬将织映给扶了起来,愤慨地道:“织映酱,不能答应这种城下之盟!我们青山的女子,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织映也是抹了抹眼泪,拿出相机道:“我要把你们狗男女全部写到网站上去。” 露央沙抱臂道:“拍啊,多拍几张,看难受的是谁?” 织映的手颤抖着在快门上却无法按下,最后脸伏在地上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许久之后,她捂着耳朵低声道:“我答应你们” “不要啊,织映酱!” 万野和冬脸色骤变,望向露央沙和沐子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慨,“你们不要就不要,这么羞辱织映酱做什么,这么浮气的男人,爱给谁给谁!” 织映忽地在地上侧过脸,向上投出凶狠的目光,“你们闭嘴!” “是!”万野和冬吓得身体一颤,脸色骤白。 “咦?” 提着两个大袋子的阿彦归来在门口,看了眼前七零八落、万佛朝宗的场面一眼,不由得困惑道:“你们在干什么?” 伊尊呆滞地指着自己,回过头,“我也没弄明白,但我感觉是新式诈骗,极其不适,想要报警。” “唔” 阿彦思索了一会,扬起袋子道:“今晚是牛肉寿喜锅。” 一群躲在墙壁后偷听的孩子们顿时欢呼着冲出来,千惠无奈地揉着他们的头,“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看到这么不正经的大人们。” 沐子脸庞一红,松开伊尊,忽的他舒了一口大气。 她本来都准备放过他了,但此刻立时不满地转过头去,“你什么意思?” 伊尊无语地揉着肩膀道:“参考一下被熊抱住的人的心情。” 沐子注意到那一双双晶亮的小眼睛,忿忿地踢了他一脚,跑向千惠道:“千惠姐,我来帮忙。” 露央沙也跟了上去,“我也是。” 厅堂是柴房、厨房、客厅以及小孩的作业室多用,沐子稍微将自在勾调上了一些,煮着昆布做着高汤,而露央沙则是在旁边配着调料。 阿彦乐得清闲,趴在榻榻米上支着头看着她们,打着哈欠。 “完了啊,织映酱。” 万野和冬吃惊地道:“她们还会料理。” 织映眉角跳了跳,“我也会吃料理啊,你们给我闭嘴。” 高杉看了一圈上面的住所,心情突然很好地回来了,笑呵呵地坐在阿彦身旁,挤眉弄眼一副男人都懂的神情。 安能则是用手扇着风,靠着墙角,时不时“啪”、“啪”、“啪”地和蚊子做斗争,“夏天吃寿喜锅,不会热吗?” “姐姐不会热的吧?”大辉盯着露央沙道:“姐姐炽热。” 露央沙脸色一红,捂住大辉的耳朵,有些无奈地寻找千惠姐,“给我忘掉这句话。” “说起来时间也快到了。” 阿彦翻了个身,仰躺着看着被熏得略黑的天花板。 沐子接过露央沙递来的调料,好奇地抬头道:“什么时间?” 阿彦笑道:“每年的祭典。” 露央沙想到梦境里的场景,那些抬着高台的不明存在,讶异道:“意外的时间很重合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欢宴 “祭典这种事情,大家都是不嫌多的。” 阿彦笑道:“越多人参加,就越高兴。” 他指了指楼上道:“住在你们楼顶的那些人,就是祭典上舞蹈的武士。” “欸?” 沐子吃惊地煎着和牛片,无论是煎时的、还是淋上寿喜汁后有些蓬松的“嗤嗤”声,都甚为喜人,能让人的心情宁静下来。 有人下楼梯时的声音响起,一群戴着猿猴般的面具,踏着铁靴的家伙低着身子,如同在跨火一般地左摇右晃地下楼来,从走廊上经过厅堂。 “你你们!” 伊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想起了那天夜里的场景,顿时震惊地想到什么,“那天晚上,原来是你们这群家伙在偷窥吗?” 此言一出,这群家伙也不那么招摇地走路了,而是提着斑斓的虎狸花纹的裤子,飞快地就窜远,连沐子也反应不及。 阿彦则是笑呵呵地将头探出门外,喊着道:“忙完一趟赶紧回来啊,吃饱养足力气再去跳。” “知道了。” 零星的回应声响起。 骤然竹筷刺透席面,阿彦僵硬地转过头,迎上了沐子无声凶恶的目光,而露央沙也左手盐罐右手糖罐,然后猛地两边一同往锅里倾倒。 阿彦脸色骤变,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抓住露央沙的双腕,“寿喜锅罪不至此啊!” 沐子揉着拳头,“那你是承认你有罪的诺?” “啊、不” 阿彦还未说完,他的脸便被按在了榻榻米上,随后沐子向上一推他的手臂,顿时凄厉的惨叫声令所有人身体一震,不过小惠美倒是鼓着掌,双目放光。 千惠从庭院里走回来,阿彦顿时拍着榻榻米求助道:“妹,快救命。” 千惠却视若无睹,只是笑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橱柜里拿着盘碗之类。 露央沙将切好的蘑菇块、烤豆腐、萝卜、芹菜都推入锅中,一会过后柴火香混合着汤香便浓郁四散,就连安能也是将目光转了过来,有蚊子趴在他的脸颊上都浑然不觉,只是吞了口唾液。 “好了吗?” 露央沙将锅盖盖上,摇了摇头,“应该还要焖一会。” 孩子们却已经齐齐将筷子抓在手中,闭上眼睛做出了祈祷般的手势,也不知道他们是祈祷快些做好,还是别的什么。 大人们亦受到了一点感触,围到了火坑边,合握起了筷子,心中盈满感谢之词,就连懒洋洋的大叔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依然是趴着的。 比起感谢,他更像是在上香。 等待之中,沐子忽的想到了野椎神给她的那枚钱币,却是左找右找没有找到,不由得想着是不是奔跑的过程遗失到何处了。 但是那般奇诡的事,放到现世中恐无法解释,再想寻觅也是徒然。 “嘛。” 她停下寻找,而是拿筷子敲了敲碗,眸光闪亮地道:“开锅吧!” 木盖被掀开的时候香味带着雾气蓬勃而出,顿时无数双筷子一同迅猛伸去,使得锅都左右摇晃了一下,还好沐子用碗接住了溢出的汤汁。 众人吞了口唾液,左右互视了一下,似乎是在达成某种君子协议,但等他们低头再看时,锅中的和牛片已经少了四分之一。 大叔一家堪称恐怖,就连贤惠的千惠姐也不例外,微笑着手一点都不抖,一闪一逝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多少汤汁滴在坑中的沙上。 大叔的吃相就很难看了,狼吞虎咽,眼睛就没有落下在碗里,始终在锅中。 “太卑鄙了!” “能不能有点东道主的风范!” “住嘴,大叔!” 一片叫骂声响起,锅左右晃荡着,彻底演变成了群雄逐鹿。 “天上,ufo!” “看,深田老师!” “你个蠢货,这里大多数都是女生,你不要自相残杀啊,你应该喊佐藤健!” “欸?真的吗?健桑在哪里!啊,可恶的骗子!” 沐子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地将煮好的和牛肉裹上一层搅匀的蛋液,吞入口中咀嚼的时候简直是说不出的鲜美,温暖和幸福从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起来。 阿彦惬意地嗦溜一口,口齿不清地道:“所以说啊,即便是神明,和凡人的幸福也是相同的。” “愁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时又有些甘美,但走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感受到生命的意义,会仰头“啊”着一声,心想原来是这样,以前的我真是个笨蛋。” 沐子讶异地看向大叔,“大叔你偶尔也能说出金句呢。” 忽的这时旅舍的门被打开,注意到那些门外提着灯笼、抬着明亮高台的家伙们不少是早上的那些工人,众学生都不由得紧张地绷紧了身子。 但他们却是半蹲着身子,跺着脚,甩着手拍打着节拍,笑着喊道:“出来玩啊,阿彦,一起跳啊!” “唔啊,此山之溪,又隔青山,鵺神大人,高屋好客,尽显神灵。” “幽幽怅怅,欢舞幻舞” 叮铃铃的铃声响起,阿彦也笑着起身接过千惠递来的猿猴面具一路奇怪地舞蹈着朝他们走去,“看夜正明,此间之乐,不思归期” 露央沙看着阿彦被众人簇拥着登上高台,成为了猿面武士的一份子,有些惊讶亦有些呆滞。 而众人的注意力也从寿喜锅身上移到了那吹着尺八,敲着太鼓,亦或是随高台一起摇晃着起舞的人群之上,他们如同接着每一户人一样,在旅舍面前热闹了好久,才又走远。 不过即便是这样,队伍依然把旅舍门口填满,能够看到那些戴着猿面的人有男女老少,但又看不到真容,千惠起身去给他们送了一些酒。 他们当场便饮尽,不知道千惠捂嘴笑着在和他们说些什么。 露央沙有些犹豫地道:“原来我真的只是外乡人啊。” 沐子向后仰着,躺在她的腿上,“但此刻也是本乡人吧?” 露央沙笑了笑,“的确如此。” 说完话后,千惠跑回来,看着又开始狼吞虎咽的众人,连忙喊道:“别急着吃啊,还有井水里的冰镇西瓜呢。” 但沐子依然没选择停筷,朝千惠姐喊道:“我都能吃啊,千惠姐,你去切西瓜吧!” 她卷起袖子,很有干劲地扬起皓白的手臂道:“哟嚯!” 注意到众人都盯着她,包括沙酱,她默默地抬高碗底,喝着汤遮住了一大半的脸,唯余一双眼睛眨了眨,“哟嚯?”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有效行动 “你啊,还真是。” 露央沙揉着眉心,千惠姐倒是又笑了起来。 当渗满水珠的西瓜在檐廊上被切开,甘爽的味道冲散了炎热时,这短暂的乡旅似乎也随着摇晃在夜幕中的灯火,盈满小屋的浓香雾汽,以及醉酒后众人的酣倒而逐渐走向告别。 尽管停留了数日,众人还是要返回东京。 他们将散乱的衣物,复习的课本之类的东西都收回到行李箱里,唯一留下的变化或许只是火坑里多了寸许的灰,以及纸门上被女生们补了一些的破洞。 柴火的气味刚开始有些熏,不过闻习惯了后,倒是有些独特的香,似乎能把时间拉得悠远绵长,大家白天蹚河,晚上在坑火边聊天看书也别有趣味。 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干成啊,这股莫名的满足是怎么回事,真杉心想着打了个哈欠,不过黑星的人也没有那么传闻中的那么差嘛。 他目光转动着找到了织映,正笑着走去,却发现她正装作若无其事地帮那个黑星男生收着东西,似乎还被处处嫌弃。 一瞬间真杉的心口又开始剧痛起来,倚靠在门边才勉强站住。 “你没事吧?真杉君?” 倒是万野跑过去关切地问着。 真杉摇了摇头,目光全在织映身上,咬牙切齿地喃喃道:“是我错了,黑星的混蛋果然只有妹子还算可取。” 万野抿了抿唇,递出手巾的动作犹豫住,“露央沙酱吗?” 露央沙已经收好东西,和沐子提着行李箱小心地下了楼,她来到水缸边,对着水面审视着脸上有没有灰,将垂下的头发拨到耳后,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千惠正在庭中收着晒好的衣服,听见响动放下竹篮跑过来,有些不舍地挽留道:“不多住几日吗?” 露央沙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有没有被看到,抬起头脸颊微红地解释道:“其实是来避凉的,现在已经” 也下楼来的织映将她的话打断,有些骄傲地仰头道:“功课也准备好了!” 阿彦支着脸斜躺在檐廊上,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上下摇晃,看着两人笑着道:“关系也变好了。” “才没有!” 织映和露央沙异口同声地顿时否定,两人侧开身去,一个哼了一声,另一个则是皱起了眉头。 沐子蹲在大叔前面,好奇地如同抚摸小狗一般摸了下他的卷发,“是天然卷吗?” 阿彦眉毛挑动了数下,“当然。” “有什么好得意的?” 沐子嘟哝了一声,正好听见身后又开始的争吵声,耸了耸肩膀摊开手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呢。” 阿彦嘴角微微抽动。 “沐子姐姐。” “沐子姐姐!” 大辉他们冲了出来,沐子站起身来,开心地将他们挨个抱起转了一圈,随后才困惑道:“你们不用去上课的吗?” “我们向老师请假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答道,随后往沐子的包里塞着各种东西,譬如草编的玩具、泥娃娃以及蟋蟀罐之类。 沐子则是将纸飞机作为回礼,忽地瞥到什么吓了一跳道:“蟋蟀挺可爱的,天牛就有点” “沐子姐姐害怕天牛吗?真逊——” 注意到男生们扮的鬼脸,沐子没好气地以手盖住他们的脸,“姐姐我虽然对于天牛没办法,但是很擅长对付人类的幼童。” 顿时大辉他们惊恐地睁大眼睛,紧闭上了嘴。 听见身后的喊声,沐子合上包,拖动行李箱挥手道:“要走了哦,阿彦大叔,千惠姐,大辉桑,惠美桑,大貴桑,大介桑,再见啊。” 忽地她注意到三楼探出的一片猿猴面具,至今仍未见到那些家伙的真容,更别提名字还真是鬼鬼祟祟。 阿彦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千惠姐快走几步到门边,孩子们则是一路追了过来,最后在坡道上抹着眼泪。 沐子挥了挥手让孩子们回去,快跑着追上依然在争吵的同伴。 “是这样吗,因为能像正常人一样解出题目就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真是从沾沾自喜的一刻起就开始可悲起来了呢。” 露央沙拨了下额前汗湿的头发,冷眸瞥了一眼气得胸膛起伏的织映,“要是只会吸气吐气的话,空调都比你有用多了。” “哈?说的好像你有什么贡献一样,教我的是伊尊桑吧?” 织映狠狠地将行李箱拽了数下,才从乱石堆里拖过,喘着气道:“再说了,我高兴关你什么事。” “好了,别吵了。” 伊尊劝着架,又没法捂住耳朵。 他是真心佩服她们在这样大热的天气都能吵得热火朝天,明明去往站台的路已经很难熬了才对,他都不知道之前的和平相处是不是幻觉了。 其他人都有气无力地拖着身子,之前还打着伞的人,此刻伞早已落在了远处的铁轨旁。 忽的“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电车有节律地驶来伴随着一阵疾风,一众人如梦初醒,和电车竞速狂奔,等到其徐徐在站台停下时,汗流浃背的众人连忙如逃难的灾民般冲了上去。 电车上全是空位。 “呼” 沐子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在座位上瘫下后才转头看着窗外开始流逝的光景,无论是草麦地,坡间的茶田,亦或是向日葵的原野。 她扯了扯沙酱的衣袖,却发现她又已睡着,只能一个人无奈地趴在窗沿。 而其他的人也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座位上,不过透过玻璃,沐子倒是能够隐约看见对面座位的老奶奶,慢吞吞地吃着柿饼,慈祥微笑着的样子。 她衣着朴素,旁边放着一个手提袋,里面一些葱青的蔬菜,还有酒醋的瓶子。 “真好啊” 考试伴随着铃声结束,沐子仰在座位上,宛若一只被晒干的死鱼,不知道琦玉现在是怎么样,但是东京真的是越来越热,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只有温度没有一丝水分了。 她觉得自己试卷只做出了七成的实力,其他的三层,大概都被热浪收为贡品进献神灵, 不过怎样都好,是谁说过来着,前刻之试不可留,今宵假起无烦忧。 她闭着眼睛,手里的铅笔也滑落,轻声坠在地面上,身边是一片离座的响动和脚步声,然后又重归安静,直至又一道脚步声响起,一片冰凉柔软贴到她的额上。 沐子垂下的双臂骤扑起来,贪恋地一把捂住。 露央沙将报纸卷成一个纸筒,无奈地敲了敲抓住自己手不放开、还不睁眼的沐子,“出事了,快起来。” “地球online哪天不出事?” 沐子喃喃道:“现在可是考完试了,灭服以外的事情不要找我,灭服以上的事情也不用找我了。” 忽的她的脸颊被揪住。 “啊、疼疼疼” 她连忙睁开眼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露央沙,还有她旁边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岚斗老师,沐子的脸颊不由得一红,端正乖巧地坐起,将桌下卷起的裙子往下拉了拉。 岚斗问道:“考试考得怎么样?” 沐子支吾着回答道:“应该还行吧,我想。说起这个,老师,你会给我评a的吧,你可是答应过了。” 岚斗笑了笑,“是吗,让我想想。” 沐子顿时扑过去,抓住了老师的衬衫,愤怒地摇晃道:“给我a啊!” 岚斗一脸震惊,连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直,转头看向露央沙,“她也开始瞧不起我了吗?” “不。” 露央沙瞥了双目瞪红、大喘着气的沐子一眼,微微撑坐到她的考桌上,晃了晃纸筒道:“纯粹是因为太热了,无法进行多余的思考。” “而且她或许就指着你的a拉高平均值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岚斗无奈地抓住沐子的手,打断她道:“好了,教授还会食言不成,但你要是其他科目考得太差的话,一个a又于事无补。” 沐子脸庞一下染红,抽手不安地退出一段距离。 露央沙捂住脸,“你忽对她那么温柔干什么?” 岚斗一脸错愕,到底闹哪样? 不过他很快便想起了前来的目的,微笑着问道:“对了,沐子,假期有什么安排?” “欸?”沐子惊讶地看着老师,脸颊逐渐地有些发烫,局促地摆弄着手指,支吾着道:“假假期的话,我想我应该抽的出” 她正准备鼓起勇气,忽的看了看沙酱,再度看了看笑着的老师,以往的教训都使得她热起的头脑被一盆凉水泼下,警惕起来。 她偏了偏脸眯起眼睛,一拢文具抓起包,如猫一般试图绕过两人悄悄移向门口,但门口却出现了苦笑着的伊尊的身影。 沐子转过头,惊慌道:“你们想干什么?我要警告你们,人权,人休假的权力是伟大而不可侵犯的!” “可是如果不侵犯的话,你又怎么会意识到人权的存在,以及其的伟大呢?” 露央沙一本正经地摇头道:“所以侵犯人权是保障人权的必要前提,就和保护某种物种首先要发现它一样。” “可恶!”沐子扭头盯向前面的伊尊,“木铃铛,你要是为虎作伥的话,下场会很惨的哦,给我把路让开。” 第三百二十九章 前辈 “那个” 伊尊苦笑着被往前推了一步,“我其实也是被胁迫来的,不过是晚走了一步而已。” 沐子呆呆地仰起脸,看着那出现在伊尊背后的白马的身影,他面色冷酷,犹如一座雕塑正投下着可怕的阴影,而且窗边还有麻衣姐,正笑着挥了挥手。 连门窗都堵,该说不愧是警视厅吗? 沐子发现根本无路可逃,只得愤懑地回头望向岚斗道:“老师,你这是买办行为!” 岚斗尴尬地咳嗽了数声,“那个,沐子,你要知道社会的等级是很森严的,等你进入社会之后,一定就能体谅教授了。” “呀——” 沐子绝望地大叫一声,向着门口冲去,但是白马只是平静地伸下一只手,就将她的头抵住,随后抓着她的后衣领提入教室。 而麻衣则是笑着将那拿着的一叠不明文件放在桌上,然后锁住沐子的脖颈,抓住她的手指浸了下印泥,就往文件的右下角按去。 沐子死死支撑着手,咬牙道:“我就知道,你们忽然在刚考完的时间节点出现不会有什么好事!警察行凶了,救命啊!来人啊!” 露央沙平静地展开报纸看着,视若罔闻,岚斗则是走到窗外,望着云朵喝茶抚慰自己的良心。 白马冷冷瞥了伊尊一眼,伊尊瞳孔惊恐地颤抖了一会,但身体还是很老实地将门关上。 麻衣没想到沐子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她额上都渗出了一层热汗,但依然僵持在半空中没能将沐子的手指按下去。 她当即转换思路,从枪套中摸出手枪,转了两圈,枪口抵在了沐子的额头上,并伴随了一声保险打开的轻响,文件上立时顺理成章地落下了红印。 一张,又一张 沐子的神情已经呆滞,包括抗议声都没有再发出来,犹如提线木偶。 麻衣将签好的文件立起来,清脆地在桌面上整了整,满意地分了一半给沐子道:“相当公平合理的合同,一式两份。” 伊尊实在看不下去了,愤慨道:“拿枪指着的合同,也叫公平合理吗?” 麻衣将枪口调转指向了他,伊尊哆嗦了一下,立刻举起了双手道:“太公平了,太合理了。” 沐子欲哭无泪,想要看看合同上写了什么,结果眼睛越瞪越大,愤懑地道:“竟然还只是暑期的临时工吗?你们只是单纯地阻止我去阿波野隆博士那里实习吧?” “完全没有这样的事。”白马叩响打火机,点着烟平静道:“我们这边只要求你工作十二个小时,你想要实习的话完全可以去。” 沐子呆滞地喃喃道:“十二个小时” 她随即愤怒地将麻衣姐递过来的文件一撕两半,“我不睡觉吃饭的吗?而且博士的阿美寮治疗所可是在草津啊,草津!” 露央沙抬起头,双眸越过报纸的上沿,“单方面撕毁合同的话,不仅依然需要履行合同上的义务,还要支付违约金,如果违约金依旧不能弥补损失,还有赔偿金需要支付。” “另外,和机关机构的官司,不提你胜诉的微渺可能,或许还能满足你服刑的美好期许。” 沐子张大口,和露央沙对视着什么也说不出来,瘫软在纸堆之上。 “我想不明白啊,沐子,你为什么那么排斥进入uit呢?”麻衣拍着她的肩膀,困惑地摇头道:“大家都是好人,而且是前辈,肯定会好好关照你的。” “再怎么说,露央沙是你的挚友,岚斗是你的恩师,你怎么会想着往一个陌生博士的治疗所跑呢?人可是由紧密的信任关系联系在一起的啊。” 沐子心灵再度被击沉,扑倒在地上,压得纸面四散,麻衣姐是黑的吧,又或者是所谓的前辈,就是如此险恶。 伊尊听得面无人色,慢慢地拉开教室的门,脚步后退。 白马吐了口烟,望向他,“你到哪里去?那个,叫什么来着,伊尊桑?” 伊尊哆嗦着恳求道:“我想有五百川桑就足够了吧?” 白马平静道:“谁说的?外面天气太热了,好多同僚为了休假都自残了,警视厅正缺人手。” 伊尊脸色一白,“但我还有事情要做。” 白马点点头,“我知道,岚斗和露央沙都跟我说了,你喜欢学习,现在刚好是近距离学习的机会,譬如搬尸体什么的。” 伊尊惊恐地瞪大眼睛,“等等” 白马打断道:“还是说你也想签一些文件,这样正规一些?” 伊尊举起双手,苦涩地道:“不,我自愿。” 白马微笑吐出一个烟圈道:“正义的青年,不错,未来可期。” 伊尊嘴角抽了抽,叹息道:“是有发生什么吗?和最近那则新闻有关?” 露央沙走至沐子面前,将手里的报纸放下,其中一则版面有一行黑色粗体的大字,写着“和田堀公园死体發現”,报道的时间是在五天以前,也就是七月九号,那时她们还在所沢市。 “欸?” 沐子扬起脸,吃惊地叫了一声,随即便埋下头哀叹道:“这么热的天也要杀人?考虑一下大家啊,太缺德了吧?” 露央沙无语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又抖了下报纸,“看清楚一点,不是抛弃的尸体,而是被挖出来的,天气炎热使得尸体更快腐化,散发出臭味这才让人发现。” 伊尊走过来,读着报纸道:“发现者是松尾一家,在松尾夫妇在河堤边行走时,狂吠的狗带着男孩一郎窜入了树林,随后发现了异味的来源” “挖出的尸体前前后后共有六具,警方正在加大范围继续搜寻” 沐子不由得瞪大眼睛,吃惊道:“欸?六具?” 岚斗转过身摇了摇头,面色严肃:“现在已经是十三具。” 露央沙补充道:“现在死者的身份还未查明,不过从体征有一点可以确认,死去的都是老者,而且腐烂程度有所不同。” 沐子想了想,“是不同时间,分批次埋下的吗?” 她疑惑地思索道:“为什么都挑老者下手呢,因为对方是很难还手的弱者吗?” 第三百三十章 和田堀公园 “怎么样?有兴趣吗?”白马问道。 沐子叹息一声,她好像也没有选择吧,她将合同捡起来,兼职的报酬是一时千円,也算是东京的平均时薪了,只是可怜了她的假期。 随即白马利爽地道:“那就去现场看看吧。” 他将烟熄在烟灰盒里,向门口走去,一行人跟在他的身后离开蘭越楼,广播里的学生会做着悠扬的暑假致词,草坪上的吹奏社团正展开着假日开始的第一场演奏,而不远处的空地上,棒球队员“砰”地一声打出了清脆的一杆。 还有学生情侣靠在树边接吻,甚至还有替天主教募捐的志愿者站在阶梯下笑脸打着招呼,说着“天使的假期,不赞杨一下天父吗”。 他很有活力地从蘭越楼前一直追到路边,直到众人都挤进了白马那丰田系的轿车,他还敲打着车窗,随车奔跑着一脸微笑。 沐子感觉心中受到的伤痕已经无法闭合,捂住了脸。 “青春是不可以浪费的,沐子。” 露央沙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道:“他们以后会后悔的。” 沐子眸中含泪,“但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而且出卖的还是一小时一千円的廉价青春,织映都比我贵十几倍,还包银座的大餐以及车马费。” 岚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仿佛是在提醒沐子不要把那件事情说出去。 伊尊也是一脸死寂,双手按在腿上,不知道为什么旁边高挑的大姐姐自来熟地揽着他的肩膀,有些凶煞的双眼凝神审视着他,嘴里嚼着不知道是什么。 麻衣目光从伊尊脸上离开,笑道:“大餐?我们队里还是有不少福利的,等下” 她在座位上转过身,往后爬着,似乎要从后车厢里取些什么东西,温热的大腿将伊尊一边的脸颊挤得嘟起,但他的心却静若寒冰。 麻衣抱着一个白色的方盒回到座位,其弥散着寒气,后排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度。 沐子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道:“这是什么,麻衣姐?” 麻衣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将方盒的四边锁扣打开,只见里面铺着冰块,里面是满满的一整盒各式各样的雪糕。 “麻衣姐!” 沐子满脸惊喜地复苏,越过露央沙和伊尊扑了过去,将麻衣抱住。 不过麻衣姐终归还是太热了,雪糕是主要目的,她迫不及待地取了一根,其他的人也陆续拿着。 毕竟天气实在是热的不行,就算是白马抽烟抽得满车烟味,岚斗都一直在副驾驶位上忍受着,没有开窗。 沐子拿的是森永家的,条状的巧克力脆壳下,是香草味的冰淇淋,见沙酱将欧蕾棒伸过来,她也毫不犹豫地上去咬了一口,咖啡味的碎冰外层下,是奶油的内馅。 露央沙不由得笑道:“沐子你还真是喜欢冰淇淋呢,真好骗。” 一下含了太多有些冻牙,沐子捂着嘴眯起了眼,“我听到了哦。” 白马桑的开车技术很好,尽管快车身却很平稳,早已驶出了校园,只是总只有一只手在方向盘上让人有些心慌,如果这是个人习惯就更加糟糕了。 沐子想起案件的事,问道:“和田堀公园是在杉并区吧?” 白马点了点头,只是隔着座椅看不太到。 沐子因为最近在备考,别说新闻,一些艺能界的八卦都没有去看,此刻拿出手机翻了翻,发现虽然事情很大,报道其实也并不像想象中的扑天盖地。 一方面或许是因为案件还没水落石出,另一方面的话,经受互联网上信息冲击的现代人抗性很高了吧。 不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和没发生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偌大都市的一块小角落被黄线围起了而已。 “杉并区啊。” 岚斗思索着也出声道:“以前倒是达官贵人的居住地,但随着愈来愈多的人被吸引过去迁入便逐渐一般化了,不过也还算不错,世田谷区的房子买不起的话就去衫并。” 麻衣摇头道:“很麻烦的地方,没有什么大的商场,小店铺倒很多,与其说是特别区之一,不如说是各式住宅的陈列场,一到晚上就没有什么活力。” “是这样吗?”队员们的意见发生了分歧,白马也产生了些微兴趣,望着后视镜,“我倒没有关注这种事情。” 露央沙笑道:“小路幸也桑的畅销书《东京公园》里也有提到,衫并的商店有一种昭和时代的怀旧味道,而和田堀公园的话,飘扬着悠然的空气,让人感到温馨和亲切。” “昭和时代,这真是好的评价吗?”沐子仰起脸,有些困惑地道:“再结合麻衣姐说的没有活力,还有死尸的挖出,一下子就阴暗起来了呢,啊痛!” 她不满地抱头道:“麻衣姐,你干嘛敲我的头。” 麻衣收回手,“我可没有说到那个地步。” 只见高楼逐渐的在视野里消失不见,前方倒是可以看到公园的建筑,白马找了个地方停车,好在这种气温所见之处的也没有车辆。 露央沙打起了太阳伞,顿时沐子和麻衣都挤到了伞下。 她微皱了下眉头,局促地缩着肩膀,“很热的啊。” 但两人都蜷着身子置若罔闻,她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公园内青树蓊郁,如同一把把细长的扇子般伸展着,令人感到舒适的青翠草坪在阳光下显得明亮,木质的长椅大多设在阴凉处,不过此刻倒没见到多少人影。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还是由于最近发生的事情,有所避讳。 “就是这里吗?” 沐子来到栏杆边探了探头,河堤上覆盖着毛毯一般的深绿苔藓,而底处流淌过的善福寺川波光粼粼,她转头望向拉在远处林中的黄色警戒线。 从报纸上刊登的黑白照片的背景来看,松尾夫妇和她的位置应该是重合的。 她嘀咕道:“散步的时候,和宠物狗一起玩耍的孩子却被狗绳带走了。一郎只有十多岁,而宠物狗是拉布拉多中大型犬,连成年人都可能拽不住,倒是很正常。” 露央沙若有所思地道:“先排除目击者的嫌疑吗?” 沐子点了点头,“案件的目击者本就有着某种特殊性,首先要将这种特殊性找到才是,松尾一家的特殊性在于拉布拉多可作为缉毒犬的敏锐嗅觉。” 她拽着露央沙向封锁的地方走去,不由得回头道:“这片草坪的话无论是谁踩过,都能恢复原状,不留痕迹呢。” 忽的她目光落在麻衣姐的高跟鞋上,并顺着那高挑的身材来到她的脸上。 “怎么了?”毫无自觉的麻衣挑了挑眉。 沐子偏过脸,“没什么。” 当跨入林中的阴影下时,传来的空气中的腐臭气味已经很明显,前方相距河堤约数百米远、警戒线内的地方,挖出了一个个大坑。 翻出的土壤带着深一些的褐色,大片大片的白色蠕虫蠕动成团,就像是面包片上的果酱一般覆盖得密密麻麻,在警员们的靴子下踩出油腻的浆响。 伊尊还是第一次来到现场,脸色骤白地捂住口鼻,他右手上的冰棍在阳光下融化着,流入指间,但他已没有丝毫的胃口,只有一阵恶心的感觉不断地从胃里升腾上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好在尸体都已经被移走了。 不过他听到脆响,转头见到沐子双眸很有兴趣地看着坑底,一边观察着虫子和残骸,一边如常地吃着冰淇淋。 这也吃的下去吗? 伊尊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动摇,忽的麻衣揽住他的肩膀,笑道:“习惯就好了,你看那些家伙,不也是一边看一边吃泡面吗?” “对了。”麻衣很坏地挑了挑眉,举起装着冰淇淋的白盒道:“这以前是我们的法医坊野学用来装人体器官的,冷藏效果很好吧。” 伊尊脸颊一阵抽动,再也忍受不住,冲向另外一边的树下狂吐了起来。 听到麻衣姐话的沐子也是一口冰淇淋喷出,被溅到的坑底警员一脸尴尬,挥手道:“五百川小姐,不要破坏现场。” 沐子呆滞地思索着包装袋的隔离作用,转头看向麻衣姐。 “啊,我不小心说错了。”麻衣耸了耸肩膀,“装的是猪的器官,猪心,猪肺之类。” “那也很糟糕吧!” 沐子忿忿地大叫了一声,随即轻嗅了一下冰淇淋,没闻到任何气味,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吃了下去,并瞪向警员们道:“你们看什么看,难道凶犯杀人时还会吃冰淇淋吗?” “我可是临时工,叫白马桑来评理了哦。” 露央沙无语地拍了下她的头,“不要狐假虎威。” 在他们聊天之际,忽的不远处传来喊声,“发现了!又发现了一具!” 众人神色一紧,连忙跑过去。 警犬在新挖出的坑边跑动狂吠着,而坑底不算深的地方卧着一名死者,土壤下隐隐露出深色的裤子以及或许是白色的衬衫,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 警员们的声音响至一处,忽地在沐子的耳边安静下去,就像是被一阵风扫远,同时被扫远的还有光亮,她一时置身于漆黑幽暗的树林中,她偏着头,却没有看见月亮,唯有眼前的雾霭。 “噌!滋嗯” 第三百三十一章 凶手的馈礼 铁铲铲在地面上的声音,甚至还有人踩深一些,然后抛土的声音,时间在这令人不安的节律中缓缓流淌,她挣了挣手,却动弹不得。 一会后,不知道是谁的手掌,一下一下推在她的背上,她的脚步也只能踉跄着向前。 “唔唔!” 她试图看上一眼身后之人的相貌,不过就在她将转头的时候,脑后一震剧痛,她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喂!” 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周围也一下子明亮起来,沐子发现自己正悬在坑上,警员们惊讶地看着她。 麻衣将沐子拽上来,无语地道:“沐子,再走就下去了,你是想和尸体来个拥抱吗。” 沐子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坑中的“尸体”,摇头道:“不,他没有死,还活着,快给他叫救护车。” “你在说什么?”麻衣皱了皱眉头,“人被埋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有气。” 但一课的刑警们有些已经认识了沐子,此刻亲自上阵,下坑去小心缓慢地将那人抬了起来,一层沙土从他身上滑落。 其看样子是名男性,口鼻都被纱布给蒙住,眼睛同样也是,背后双手的手腕上绑着绳结。 一名刑警将那纱布扯下,探了下鼻息,惊愕地看向沐子,喊道:“真的还活着” 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 “快!” “快送医,有幸存者!” 岚斗惊讶地看向学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该说是感觉吗?” 沐子想了想背过手问道:“所有的尸体,凶手都是这样束缚住被害者的吗?” 岚斗点头,“脸上用的是医用纱布,绳索的材质是尼龙化纤。” 沐子目光一亮。 “怎么了。”露央沙敏锐地道:“你想到什么了吗?” 沐子看着跟着担架一路跑一路拍的警员有些好笑,等到他脚步放慢,转身回来后,向他伸出了手,对方愣了一下,将刚刚生成的照片递到她的手中。 “之前沙酱你说所有的死者都是老人,但刚刚的那名男性从体型、肌肉、脸部状况来看,应该是青壮年。” 露央沙皱着眉头,托颌道:“的确有些奇怪,难道凶手并不是针对特定类型的行凶。” “不,沙酱。” 沐子摇头道:“我觉得这恰好证明了凶手是针对老人下手的,甚至手段很娴熟,也正是因此,他自信满满的手段才在刚才那名受害者身上出现了失误。” “厚实的纱布的确让本就心肺功能衰退的老者们更难呼吸,但对于刚刚的幸存者来说,却是让他避免了泥土砂石堵塞呼吸道。” “幸存者身上穿的是短袖,这说明应该是在最近埋下的,再加上埋得并不深,盖上的土层较为蓬松,使得其支撑到了现在。” 露央沙点了点头,“的确有这样的可能。” 岚斗有些困惑地道:“可是按照这种推理来看的话,凶手又为什么要对这名受害者下手?” 沐子唔了一声,“也许是撞破了他的行凶过程,想灭口?” 白马进坑底查探了一会,此刻被警员们拉了起来,摘掉手套,“下面还有,继续挖。” 他看向队员们道:“除了衣服之外,受害者身上没有留存任何物品,暂时无法推测身份,只能和杉并区的失踪报案做比对,看情况再扩大到整个东京。” “不过这个坑应该就是凶手留下的最后一个了。” 麻衣疑惑道:“为什么是最后一个?” “我赞成沐子刚才的想法,幸存者被埋下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其不仅没有像之前的尸体一样腐烂,甚至都留存着生命迹象,或许埋下的时间就在最近几天。” 白马环顾了一下,皱眉喃喃道:“也就是说七个埋尸坑。” 沐子想了想问道:“案件是什么时候移到uit这边来的呢?” “怎么了?”麻衣感觉思路完全跟不上他们,默默地叹气回答道:“就在昨天。” 白马忽的反应过来,皱紧了眉头。 岚斗也是脸庞绷紧,神情惊愕地道:“无水的情况下,人无法活过一周,凶手或许不是对于自己的手法判断错误” 他看着坑下面又挖出的腐烂尸体,声音也惊怒地变大,“而是在警方已经发现了现场的情况下,将幸存者埋到了以往的旧坑之中。” “这是留下的,对我们的挑衅!” 场面顿时变得极为寂静。 不少警员身体颤抖了起来,这是难以置信,也是对什么大事正在发生的震惊,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竟然有人敢挑战警方的权威吗?上一个还是谁?” “三十多年前的怪人二十一面相” “最后没能抓到凶手的滋贺县本部长山本昌二先生,好像在退休日自焚了吧。” “这岂不是说白马警部补” 一课刑警和真不爽地打断道:“闭嘴啊,你们!老大有失手过吗?” 岚斗尴尬地道:“还是有不少案子都没破的,不说沉年的旧案,独身男子受刺案,还有樱道抛尸案,纸屋案,都没有告破” 白马无奈地瞥向他。 岚斗咳嗽了两声,“总而言之,都令和了,因为一件案子没破就自杀谢罪什么的,还是不要抱有这样的想法,开下招待会道个歉就差不多了。” 警员们的目光逐渐奇怪起来,和真不由得捂住脸,“你快闭嘴吧,教授。” 岚斗顿时恼怒地重重拍了下和真的肩膀,“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前辈,没大没小的,时代不同了,生存之道也要改变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和真哀叹道:“是、是” 他转头崇拜地看向白马,“不过老大是不可能失败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看他被关入牢里的时候还怎么挑衅。” 露央沙摇头道:“杀了这么多人,肯定是死刑无疑,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沐子抬头环顾着,好奇地问道:“公园里有监控吗?” “很少,几条主干道,出入口有监控。”和真回答道:“不过这种较深的地方就没有设置了,大家正在排查这段时间内出入公园的可疑人物。” 他忽的想到什么惊喜地一锤手道:“岂不是可以看几天前的深夜录像吗?这样的话工作量就少多了,一定能抓住他。” 露央沙倒并不认为这会成为突破口,轻轻摇头道:“对方肯定做了伪装,我感觉” 她环顾了一圈大家,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把自己的忧虑说出口。 第三百三十二章 出没现场的琴手 “倒一下,再倒一下。” 岚斗指着屏幕中背着大提琴袋子、清爽打扮的女子,摄像头没有照到她的正面,只能看到一个侧脸,在夜里的黑白画面里有些发白,“有没有可能是她?” 和真赞同道:“寻常女孩不会在晚上出入公园的吧,入夜之后,那里可是流浪汉、吸毒者还有变态的聚集地。” 麻衣想了想道:“成人的话,可以装进大提琴的袋子吗?” 沐子咬着雪糕,随口答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望向沐子。 她正惬意地坐在阴凉处摇晃着双腿,离满头大汗地围在电脑边的众人起码有十米远。 沐子忽的没有再听到讨论声,愣了愣抬起头,发觉他们一齐走了过来。 她连忙跳下椅子,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惊慌地如同举着剑一般举着雪糕道:“你们想干什么?想吃的话自己去拿啊,麻衣姐那里还有的吧?” 露央沙抱臂道:“沐子你修习剑道,身体柔韧性应该很好吧。” “欸?” 沐子踮着脚举着雪糕,但手腕却毫无防备地被麻衣姐拿住,又看到刑警们笑着扯了扯尼龙绳,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没这样的吧?我可是提议者啊!” “麻衣姐还cosplay过忍者,怎么想都是她更合适吧?” 麻衣挑了挑眉,“嗯?原来你还有这么坏的打算啊” 她肘弯再度勒过沐子的脖颈,“哦,是惦记着合同的事吗,真是个记仇的妹妹啊,沐子酱。” 沐子颤抖着回眸,看着麻衣姐瞥下的毫无笑意的眼神,感觉要死了。 “可惜的是,我太高了。” 麻衣轻而易举地解除了沐子的“武装”,将其双手剪到背后。 她注意到刑警们一下系紧其手腕的时候沐子身体颤动了一下,有些好奇地凑头问道:“难道有快感吗?” 沐子脸庞一下红透,愤怒地蹦跳挣扎着,“才不会,这是习武者的反射啊,在说些什么,麻衣姐笨蛋,笨蛋!” 麻衣抓住沐子的双臂,耸了耸肩膀道:“这种事情我又没有否认过。” 在纱布蒙上眼睛和口鼻后,沐子的声音很快变成“唔”、“唔”声。 过了一会白马从熟悉的琴店里借来了琴袋,沐子被众人推攘着塞进去,见她十分不配合,露央沙还冷漠地踢了一脚,“把腿蜷起来,手臂抱住身子。” “呜” 拉链逐渐合上,整个小提琴袋被称得鼓起,众人拉开一定距离望着,感觉离监控录像中的感觉有一定差距,更不用说一个装的是沐子,另一个装的是成年男子了。 岚斗评价道:“有点勉强啊。” 露央沙试着将袋子提起来,但提不太动,在众人的目光下偏过脸,“她太胖了。” 顿时大提琴袋弹动着,似乎是沐子拿头撞在面料上。 和真从座位上起身,倒是将大提琴袋背到了背上,走了几步摇了摇头,毕竟就算背的起,也不会像录像中的那么轻松。 白马说道:“是不是装的人也没那么重要,光凭在尸体被发现后,还连续出入公园就已经够可疑了。” 他环顾一圈,下指令道:“总之找到目标,” “是!” 一阵起身的声响,伊尊看着他们拿起水杯通行证之类的东西陆续出门,又看了看地上挪动跃动的大提琴袋,很想问问他们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但最终话语还是没能出口。 露央沙走出衫并警察署的时候也怔了怔,回望了一眼,但都已经出来了,还是朝着警车走去。 一行人联系巡警,到处调查问询后,找到了录像中出现的女人。 此刻他们站在玻璃外,看着教室里正坐在台前演奏的目标,有的刑警则是抽着烟,环顾着音乐学校的走廊,这些隔音房看起来很贵,机构整体而言也整洁而高档,更不用说位于高圆寺附近的繁华地段。 学生的话既有小孩青年,也有成人,男女都有,甚至有的还是穿着西装的上班族。 岚斗诧异地往窗外高高看了一眼,顿时便挡起眼睛转过身来,“这个点,午休的时间也要来吗?我真是不能理解这些兴趣所趋的人啊。” 似乎是看到这么多警察就这样耸立在教室外近乎一语不发,几名惊慌文员连忙带领着音乐学校的负责人匆匆跑来,其是一名有些谢顶的老者,此刻脸色有些发白,但看起来显得很正直。 他远远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白马出示了下证件,只是一指智子,又望向他。 “您要找蒲美智子老师?”老者挤着笑脸,“她可是相当有才华,为人也很好,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校长这个人电视上的白马警部补啊!”校长旁边的几名女性捂着嘴低声道:“那女人鬼鬼祟祟的是个麻烦” “不,不。”老者擦着额上的汗,“蒲美老师是个很单纯的人,不会参与到什么麻烦的事情中,我敢用人格担保。” 白马没有理会他,而是瞥向其身周戴着眼镜的女性,“你们认识我?仔细说说吧。” 她们犹豫地看了校长一眼,还是说道:“那个人没有什么人际交往的,向来是独来独往,下班的时候背着大提琴就消失了,但有一次” 和真急性子地追问道:“有一次什么?” “有一次我看见很早的时候,她从一辆轿车上下来,然而却仿佛和车上的人不熟的样子” 又有人插嘴道:“还有很早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一语不发,很渗人的。” “有一次一群人来找她,都把这面玻璃都砸烂了,但她却说不认识对方,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一名刑警有些无语地道:“怪不得我觉得这面玻璃要崭新一些,原来是换过一次吗?” 白马听完她们所说的话之后,又看着校长,但其光是把眼睛睁大了一些,嗫嚅着有些干枯的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于是白马用指节叩了叩玻璃。 虽然里面的声音传不出来,但此刻里面应该是变得很寂静,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包括蒲美智子,转头望向这边。 刑警们走进门,掏出证件,“蒲美智子对吧,警视厅,请和我们走一趟。” “要戴手铐吗?” 轻声传来。 本来都已转过身的刑警们惊愕地回过头,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主动的要求,面色严肃了一些,盯着智子看了一会,“你配合的话就不用。” 智子问道:“我能把琴带上吗?” “随你,但你应该没有闲暇的机会。” 这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众刑警往外走时也不由得窃窃私语,偶尔回头望上一眼,露央沙好奇地看着智子,感觉她和沐子有所相似之处。 将智子押上车的路途没有任何阻碍,她没有进行反抗,甚至都没有跟学生进行解释。 不过当警车穿行至天下一品店的十字路口时,忽的有一辆白色铃木直窜了出来,撞在了白马他们前方警车的侧部,顿时前方的警车整个翻转过来,“砰”地搭撞在了旁边的民车上。 丰田车内的人,岚斗他们,就算是白马也呆住了一刻,随即连忙踩停了刹车。 正当他们震惊于这起事故之时,那辆突然从地下停车场口窜出的铃木却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加速又撞在了警车之上。 血液从破碎的玻璃间滴下,同样挤进来的还有警察伤口淋漓的脸,车内的人顿时就手足乱颤地尖叫了起来。 这时众警员都已意识到了不对,下车掏枪对那铃木车内的凶徒进行喊话,但对方却是不管不顾地一打方向盘,开始逃窜,“砰!”、“砰!”、“砰!”的枪声响起,飞驰着的铃木车上不断闪烁着火花。 由于根本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状况,不少警员的手都有些发抖,很多子弹都是倾泻在了铃木车周加焊的防撞板上,麻衣神色绷紧,凝视着前方手臂不动,忽地一枪穿碎车后玻璃,另一枪打在了对方的肩头。 铃木一个甩尾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不过那家伙竟然顶着气囊,再度倒车直冲逃窜。 白马冷静道:“麻衣你和他们去追!现场我们来处理!” 麻衣点了点头,拦下后面疾驰着追赶的一辆警车,坐了进去,一阵内部线路的通报后,闪烁着红芒、警笛响起的警车从警察署内出发,铃木后亦是咬了五辆警车紧追着不放。 骑着巡逻摩托的警员很快也加入了追赶,并将各处路口封锁,即便那辆铃木在第一次的冲撞后便逃窜,也会是无路可逃。 白马眉头紧皱,踩在侧翻的警车上,用力扯着扭曲变形的车门,他看着眼前血红一片的景象,咬着牙额上的青筋都跳动了起来。 岚斗也“啊啊”地大叫着,脸色都涨红,奈何车门的结构被完全破坏,就像是嵌进钢块的一片区域一样。 “砰”的车门被扯开,两人也失衡倒翻下去。 事故周围远远围成一团,不过有拍照录像的,也有热心市民,纷纷涌上前来,帮警员们搭把手。 第三百三十三章 消逝 “和真!醒醒!和真!” 岚斗拍了拍满是血的和真的脸,白马沉默地瞥过来一眼,爬进车里去,靠被撞一侧的两个警员已经没有了呼吸,驾驶位上的那名腿更是卡进了车底,身体都拖不出来。 隔着车前玻璃,被压住的民车的司机还哆嗦着身子,已经是吓尿了。 白马目光收回看向昏迷的蒲美智子,将她抱了出来,而露央沙已经打完了电话,目光停留在蒲美智子的身上,又抬头看向白马。 场面里弥漫着压抑至极的空气,还有喧哗的各色声音。 “白马!白马!” 岚斗捂着和真脖子上流血不止的伤口,看着站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白马,目光示意向一旁驶来的救护车道:“救护车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医护人员也是抬着担架急急跑过来,“谁需要救治?” 岚斗吃惊地望着医护人员们道:“你们就来了一辆吗?” 医护人员们接替了他的位置,说道:“后面的一辆还有两分钟到。” 岚斗气得破口大骂了数声,只得看向白马,但他的余光显然是留在和真身上的。 白马看了看满身是血的和真以及蒲美智子,呼吸了一声忽的说道:“先带那个女人走。” 岚斗吃惊道:“白马!” 白马重复道:“这是队长的命令,先救一般市民。” “和真他是一课的刑警,暂时由我们照顾。” 医护人员们顿时松开和真,将蒲美智子抬上担架,白马默视着,如雕像般未动。 “喂!” 岚斗跟着跑了数步,感觉大脑一片混乱。 后面的救护车并未在两分钟后到的,而是四分钟,医护人员们急急跳下,岚斗连忙叫道:“这边!” 医护人员跑过来帮和真做着包扎,一名医生忽的注意到那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淌出的态势停滞,转头喊道:“肾上腺素!” 过了一会他再度查探着和真的体征,抬头道:“他已经没呼吸了,还有谁要救?” 岚斗失神地跌坐在地上。 白马忽地大步跨过来,面无表情地推开医生,一下一下地给和真做着心肺复苏,往肺里送气,但和真的瞳孔早已失去了色彩,一片灰暗。 露央沙愣了一会,随即掏出手机打向总部,“延滕先生吗?我需要你帮一个忙您愿意亲自来吗医院方面也需要加派警力,保护幸存者,我们这次面对的是肆无忌惮的暴徒” “发生什么了?” 沐子坐在大提琴袋子里,看着衫并警察署内人员频繁跑动,困惑地又望向伊尊。 伊尊摇了摇头,帮她解着手腕上的尼龙绳,盯着那有些奇特的结道:“二重作桑还真是完全地复刻啊。” “你说这种结吗?” 沐子试图挣动了一下,但很快便放弃了,“这种是双套结,攀岩登山的人常用的,你把那个半扣结解开的话,就好解很多了,可恶!” 伊尊闻言依照方法解开,思索道:“用的是医用纱布,绑的是双套结,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喜欢攀岩的人呢,这都是常用的事物。” “或许吧。” 沐子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腕上勒出的红痕,“也有可能是一群人,毕竟很少有单人攀岩。” 忽地一名警员叩了叩门,问道:“请问是警视厅uit的警官吗?” “临时工而已。” 沐子小声嘟哝着,问道:“你有什么事?” 警员将夹在臂下的文件递过去,说道:“这是坊野学先生托人带给你们的。” 沐子好奇接过,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对方就走了,拆开发现里面是鉴尸报告,从和田堀公园挖出的尸体死因都是窒息,脑后有钝物击打。 除此之外,死者生前均遭受到了程度不等的折磨,包括但不限于割伤、灼伤以及勒伤,部分死者的肺里还有大量的水。 伊尊也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埋在土里,却有溺死吗?” “有可能是折磨的一种方式,被灌水,逼问?”沐子仰着头思索着,“但那些老人的身上有什么对凶手有价值的事情呢。” 伊尊忽地说道:“有没有可能是养老金和存款?” 沐子愣住,反问道:“不是亲属的话,方便冒领盗取养老金之类的东西吗?” 伊尊想到那名青壮年男性,说道:“有没有可能就是亲属?” 沐子困惑道:“什么意思?凶手不太可能有这么多父母、爷爷奶奶吧?” 伊尊感觉思路愈发通畅,说道:“我不是指凶手和被害人的关系,而是指被害人之间的关系。” “凶手不是挖下了七个坑吗?有没有可能这七个坑内实际上是七个家庭,并不像是我们认为的那样,孤苦无依的老者被凶手顶上,而是一对对年老的夫妇被凶手给盯上,一个坑便是一次犯案。” 沐子在放着录像的电脑前坐下,支着脸颊,一会后明悟道:“我明白了,你想解释的是最后被发现的壮年男子不符合凶手标准的原因吧。” 伊尊点头道:“是的,只需要检测那最后一个坑中男子和其他受害者的dna,就可以判断出他们究竟是不是亲属。很有可能有两处埋尸地,一边是年迈的老人,一边是他们的子女。” “有点恐怖的猜想啊。” 沐子想了想道:“只是让一个家庭消失可比让孤苦无依的老者消失难度大多了,感觉仅仅是养老金的话不足以支撑起凶手进行这种行动。”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线索,倒是可以试试从这个方向摸索看,挺狡猾的嘛,木铃铛。” 伊尊嘴角微微抽动,仲見桑的话就是聪明,他则是狡猾吗。 沐子看了一会背着大提琴的女子,也不知道白马桑他们的进程怎么样了。 她伸了个懒腰,在转椅上转了一圈,起身抓住伊尊的手臂。 伊尊有些猝不及防,“干什么?” “当然是去找坊野学先生。” 沐子将头探出门边,对刚刚送文件的那名警员招了招手。 正接着电话的馬越悠介愣住,看了看同僚,将固定电话放置一边,走过去道:“有什么事吗?” 沐子也抓住他的手臂,快跑了数步才回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想有一个能申请报销车马费的人而已。” 第三百三十四章 高速追逐 科学搜查研究所,第二法医科。 “人的寿命不断延伸,死亡风险降低,器官需求远远超过供给,异种移植虽然风险很多,但前景广阔。” 島石瞳抬起医用护目镜,将赖在桌上的坊野学推开,从试管架中取出几小支样本,看了一会,“慕尼黑的bruno-reichart团队将基因修改后的猪源心脏移植入狒狒体内” 坊野学又挡至她的面前,“其中一只存活了半年,还有数只存活了三个月,很有延长生存期的希望,已经过去了两年半,说不定有的地方已经开始秘密临床了。” 島石瞳终于看向他,“你还在关注这种事情吗,你又不可能再主刀了。” 她低头在电脑上操作着软件,枯燥的流程令人乏味,结果往往也没有任何惊喜可言。 坊野学笑道:“科学的进步容许人拥有更高的道德,就像是从神明手中夺取生存空间,想必你很快也要无事可干了。” “很快?什么时候?” “大概十年后?”坊野学将手搭在島石瞳的肩上,语气温柔地道:“那时你还是这样美丽动人。” 島石瞳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无奈地抱起身子,抬起目光,“好吧,我就是喜欢你说这种幼稚话的样子,所以这次又是让我干什么?” 坊野学咳嗽了两声,抬头看了圆形的摄像头一眼,转过身去挡住,从白大褂的内口袋里取出三份组织材料。 “这是最近的那个公园案里的,看看存不存在亲属关系。” 島石瞳白了他一眼接过,贴好标识后,拨了拨便放在了最前面一排的试管架内。 坊野学侧过身,得意地对室外的沐子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伊尊也看见了这一幕,脸上写满吃惊,“这么简单?” 他沉吟道:“感觉坊野学先生和法医小姐好像完全超过了一般友人的范畴,有点暧昧啊。” “我一点都不吃惊。”沐子一脸鄙视,“现在uit的队员加上卷发在我心里等同于花花公子。” 伊尊转过头,无奈道:“好歹坊野学先生帮我们省了很多程序啊,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满呢?” 沐子眯眼盯向他。 伊尊表情一僵,缓缓将脸偏向另一边。 这时坊野学刚好将手插在白大褂兜里走了出来,笑着问道:“鉴定快的话也要数小时,去吃个饭怎么样?” 衫并警察署的警员馬越连连点头,他还没有尝过警视厅的饭菜。 食堂里四人相对坐着,餐盘上是三菜米饭一汤,也许是考虑到外勤,比一般的小碗菜要多一些,猪排块、烩鱼肉、蔬菜天妇罗,可以算的上是丰盛了。 馬越和伊尊开动了起来。 一会后,坊野学却忽然停筷叹了口气,“想不明白啊,什么人会将老人折磨到那个地步。” 沐子不满地道:“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题,法医先生。” “但是,会在意的吧?” 坊野学狡黠地看着虽然狼吞虎咽但满脸小表情的沐子,说道:“灼烧的水泡,伤口处的烂肉” “啊啊——” 沐子捂住耳朵,甩着短发不想听他说的话,但奈何各种场面浮现她眼前,就连身前的座椅和食堂的布置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她最后前倾着身子站起,恶狠狠地瞪着法医。 坊野学尴尬地讪笑着,似乎不再说了。 但是一会的沉默后,沐子却受不了了。 她分开竖起两支筷子,“孩子和成人之间,老人是波谷一般的群体,既没有孩子那样的可被关注和期待的未来,也有没有成人那样可以反抗的角色和力量。” “人活着是因为对前方还抱有希望吧?尽管在社会上生存是件很劳累的事,但是被列为老人、退下舞台的时候会感觉前方已经来到了终点。” “即便物质充足、无忧无虑,但不被需要,声音被漠视的感觉依然难受,迷茫着被人叫着“死老头子”、“臭老太婆”也要活到八十岁、九十岁,甚至是百岁,想想就绝望。” 她一口气说完后,猛灌味增汤,瞪着得逞笑着的坊野学。 馬越也停下筷子,叹息道:“针对老人的犯罪案件很多呢,偷窃、抢劫、诈骗、高利贷。” 伊尊仰着脸,思索了一会,“活久一点不是一件好事吗,难道五百川桑你不这样想吗?” 沐子摇头道:“一点都不这样想,快乐才是一件好事,过的开心的话,活到一千岁我也愿意,但是环境恶劣的话,就像虫子那样在地下蛰眠好了。” “毕竟像马斯克那样身家巨亿的人,都开始出来说人不应该活得太久这种话了,社会学已经跟不上社会自行的实验进展,整个世界,已经逐渐变成了精英者的野望。” “或许在我们经历酸甜苦辣,咀嚼人生的时候,别人只是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生命的沉浮不过是数字,金钱亦是消遣,再多来几个这样的被上天选中的吸食了大麻的幸运儿,这颗被踩在脚下的球就要被玩坏掉了吧。” 坊野学奇怪地瞥着沐子,“你信奉的是黑暗森林?很危险呢。” 沐子没好气地道:“我信奉什么,都不重要吧,坊野学先生,我只是想没人伤害我的家人朋友,也没人伤害其他人的家人朋友,大家都能笑着好好地生活下去而已,有困难也一起度过。” 伊尊笑道:“五百川桑你的愿望挺好懂的,就是完全不可能。” 忽的挂在厅柱上方电视的声音忽然嘈杂起来,画面中的记者似乎正在报导一场骚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交通事故。 四人都抬起头。 “这里是东京电视台,我是记者屋宮大翔,现在在事故现场,如大家所见后面是受袭的警车,于上午11时36分左右,一辆白色的铃木轻型车忽然从伊室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冲出,撞在了警车之上” “受袭?”馬越感到奇怪地道:“是用词用错了吗?” 他笑着道:“喂喂,东京电视台竟然会做特别快报了,这真是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啊。” 忽地他的目光随着镜头来到了记者身后的警车之上,笑容逐渐停滞消失,“砰”地一声带翻椅子站了起来,那是他们衫并警察署的警车,而且都已经被撞得不成形状。 白色的车漆印着巴掌的血痕,地上也是被拖出了数道血迹,车内的场景镜头做了模糊化处理,一片马赛克蠕动着的红色,馬越踉跄着退了几步撞翻椅子,感觉刚才吃下胃里的食物都涌了上来,堵在了喉咙。 “警方正在追捕肇事车辆,目前已经有三名警员死亡,一名为警视厅一课的刑警,另两名都是衫并警察署的警员” 馬越彻底忍受不住,当场呕吐了出来,坊野学他们也是脸色一片惨白,震惊地抬着头,食堂内鸦雀无声,所有进餐的外内务人员都站起看着电视。 坊野学掏出手机,但又停住,仰靠在警车上的白马和岚斗在画面角落一闪而过,他们满脸血污,看不清表情。 “他想去哪里?”麻衣怒火中烧,“他中枪了,跑不了多远。” “砰!”、“砰!”、“砰!” 那辆铃木竟然没有准备穿梭进入都市大楼间进行逃窜躲藏,警方在前面设置的封锁线一下子没有了用处。 其径直窜上了高速路,速度更快了一些,看样子车体内也进行了改装,十数辆警车和巡逻摩托近乎是首尾相衔地直追了上去,伴随着不断的枪声以及勒令停车的喊声响起。 但即便是驾驶位椅背上被射得满是皮窟窿,犯人也是蜷着身子,竟然没有放弃的想法。 麻衣的身子从车窗向外探出了一半,持着手枪,瞳孔里的焦点和准心重合,但那偶尔会露出车椅的目标肢体却始终在左右晃动。 她怒而大吼道:“稳一点!!” 开车的警员抿紧了唇,不好说些什么,心中也是心急如焚,额上渗着满满的热汗,尽管有汗液流入眼睛,但他却眨都不敢眨一下。 忽地铃木又提高了速度,向前拉开距离,原因是巡逻摩托试图从旁边越过去,铃木的轮胎在地上摩擦得仿佛要烧焦了一般,亦或是排气口的原因,一片白烟弥漫,又被风不断吹散。 摩托上的警员们向铃木的车门靠近了一些,抬枪指着驾驶位上满头是血的中年男子,他干瘦而神情可怖,即便有枪对准他的太阳穴,他亦是紧紧盯着前路。 警员们喊话被他无视,随即装填上橡胶弹,隔着车窗朝他腿上开了数枪。 男子身体一麻,血液都是迸出了许多,他转头盯着摩托上的警员们,猛地一摆方向盘,警员们顿时拉开距离惊慌躲避,有的失去平衡连人带车直接甩在了地上,后面的警车连忙狂踩刹车。 一时间几辆警车都被阻塞在了后面,有的还撞到了一起。 不过铃木慢下来的一瞬,麻衣抓住机会,“砰”的一声男子的手臂窜起一朵血花,顿时就从方向盘上耷拉下去。 摔下摩托的警员面无人色地看着撞过来的轮胎和车壁,然后余魂未定地目视着其从身前擦过、然后继续向前直奔。 “该死的!这家伙这样也停不下来吗?” 麻衣拿手肘狠狠往旁边一撞,钻进车内,而后面撞在一起的数辆警车也整顿起来,重新追了上来,远处都响起了机翼声,高空中隐隐出现了直升机,黑点一般的大小。 第三百三十五章 恸怒 铃木一转向驶向公路出口。 和麻衣同车的驾驶员忽地吃惊道:“他恐怕是想去下水道。” “下水道?” 麻衣皱紧了眉头,“这周围有可进的下水道吗?” 警员回答道:“近郊的地方有一个,首都圈外围排水道,连通的有附近的多摩河。” 他补充道:“我之前带着家人去过一次,天气炎热,河道里的水位较浅,车是有一定机会冲过去的,等他钻入那麻烦的地下通道后,再找到他就难了。” 麻衣问道:“我们呢?” 警员尴尬地道:“很难,看情况吧,警车追到现在已经很勉强了。” 麻衣皱起眉头,一语不发。 只见沿着道路逃窜了一会后,前方出现了一道横跨过河的桥梁,不过警局也早有防范,只见数辆警车已经停好在桥对岸,红光闪烁,警员们以车体为掩体,半蹲着举着手枪。 麻衣拿起对讲机,往对面喊道:“拦住他!他想跳河!” 可惜的是对方似乎用的不是和杉并区警察署一个通讯系统,只是有些惊愕地看着挥着手、张嘴呼喊的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铃木颠簸着驶到桥中段时,忽的撞在了桥边低矮的护栏上直冲了出去,但它似乎没能完成如驾驶警员所说的在低矮水位上颠簸前行的行动,而是笔直地坠下接近十米的高度,然后在河间的浅滩上爆开一团火光。 麻衣急急跳下车扑在桥的栏杆边,瞳孔里盛满了汹涌的火焰,轰鸣声伴随着狂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飞扬,甚至还有飞起金属碎片擦过她的脸庞撕出血痕,麻衣的脸色却是一片呆滞。 犯人就这样死了,或许这才是他逃跑的最终目的,只是不想被警方给抓住而已。 警员们也纷纷弃车来到桥的栏杆边,神情凝重地道:“这下可是真的糟糕,一段时间完全不用想着轮休的了。” 麻衣掏出电话,想要和白马汇报一下情况,但手又颤抖着放了下去。 但她随即便转头喊道:“赶快灭火,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证据残留。” 众警员连忙跑向桥的一段,并翻过栏杆,急匆匆地连跑带滑地冲下河堤,脱下衣服兜了水就往燃烧的车身上浇去。 “废物!一群废物!” 一众警察署的警员站在会议室内,杉并区警察署长却也不曾例外,僵硬地站在一边,前面还有本部刑事一课的众精英刑警,以及第一强行犯搜查、第二强行犯搜查以及第四强行犯搜查的数名长官。 再往前的话还有一课的警视正,以及理事和参事官。 整齐的制服再加上低着的头黑压压的,但这些都掩盖不住刑事部长的怒火,这个倒八字眉、头发有些鬓白的中年男子猛地将桌上的文件掀到半空之中,纸张如同白雪一般落在警员们的头肩上或是脚边。 “身份不明!身份不明!你们就只会说这个吗?作为警察被人杀了人,出动了数百人结果连犯人都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其自杀,然后在大火中身份不明?” “部长。”参事官擦着汗道:“我们会想办法向媒体解释的” “我要的是向媒体解释吗?” 中年男子快步走过去,将参事官的衣领攥起,然后连衣服带人一同摔撞在桌子上,一声重响令在场的所有人心神一颤,更加大气都不敢出。 参事官的身体将桌上的东西几乎全带了下去,在地上摔得叮铃作响,众人隔着桌下注意到他动了动,但似乎是没敢再爬起来。 中年男子的目光扫过,从刑事一课的课上身上移到了面无表情的白马脸上,皱了下眉头,问道:“白马,知道对方是谁吗?” 现在谁的手里有着什么线索,大家都清楚,自然也明白平常无所不能的uit也在这一刻无计可施,更不用说受到袭击的原本就是uit的行动了。 但无论是谁,哪怕是刑事一课的老课长,都吞了口唾液瞥向他希望他多少说点什么。 白马脸庞抽动了一下,神情漠然地说道:“不知道。” 室内顿时变得一片死寂,气氛更加压抑起来,更仿佛是随便一点火星都能点燃,部长一动不动,布满青筋的手按在桌子上,眼睛瞪得通红。 忽然他抄起烟灰缸掷在白马额上,然后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众人心中哗然但是不敢出声地散开,惊恐地看着部长还有头破血流撑在地面上的白马。 但部长很快上去又踹了一脚,白马翻滚了几圈,仰躺在地上。 白马平静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眼里进了一点模糊的赤色,仿佛映出了和真最后的脸,什么表情也没有,最后的留言什么的也没有。 刑事一课的精锐警员,就这样毫无动静地死了,不是有觉悟地死在抓捕暴徒,或者和毒贩冲突,而是死在一场毫无防备的偷袭之下。 毫无荣耀可言。 别人不会记得他破了多少个案子,不会记得他抓捕了多少个匪徒,只会记得他狼狈地被人从扭曲的警车里拖出的一天。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白马,目光再度落向众人,冷冷道:“一周之内,给我查清策划者的身份。” 他顿了顿,数分钟的安静和凝视后,“没查到的,一周之后就不用来了,自己交上警枪和辞呈。” 衫并警察署的一般警员震惊地看向署长,想问他们难道也一样吗,但署长回视的目光意思很明显,闭嘴。 呼啸声中椅子“砰”地摔在了署长身边的墙壁上,伴随着部长的大吼——“滚!” 一群人忙不迭地从僵硬中动弹起来,便朝门处涌去,生怕走得迟了一些,刑事一课的老课长见部长背对着他们,连忙叫了两个刑警帮手,将白马拖了出去。 门无声地被小心带上。 众人互视了一眼,将叹息吞回了肚子里,走了没多远便有衫并警察署的警员软倒在地。 署长面对着一课刑警们冷漠的睥睨目光,感到有些脸红和羞恼,但对方也没说什么,虽然意思很明显了,是自己等人拖累了他们。 刑警们走开一段距离,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抽着烟。 “接下来怎么办?” “白马警官都被打了,不拼命干的话就只能谢罪了。” 有人一拳锤在墙壁上,身体有些颤抖,悲鸣道:“和真桑” 刑警们脸上阴云积郁。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分兵三路 “葬礼留到逮捕幕后主使再办,其家人也同意了。” 岚斗说道:“现在的情况下很难让人心平气和地出席葬礼。” 沐子看着老师那悲伤的表情,又看了一眼盖着白单的停尸床,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走了出去。 白马额上包扎着纱布,擦肩而过,门被带动摇晃着,隐隐地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他抽烟伫立的侧影,似乎是想等大家都告完别后再与和真单独相处。 露央沙拉住麻衣。 麻衣甩开露央沙的手,但还是在门前顿住脚步。 她低着头愧疚痛苦地道:“如果我能抓到那个混蛋的话” 露央沙打断道:“和真桑和两名警员的死也不会改变。” 她话语顿了顿,“破案的确是我们的长处,但死亡我们无法挽回。” 一会之后。 白马走出来,神情看上去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一众穿着黑色西装的刑警已经把义愤填膺的心情写在了脸上,此刻齐齐行礼道:“白马警官。” 白马点了点头,问道:“和田堀公园案和十字路口肇事有联系吗?” 久留凛太郎递去材料,其眼眶边是浓重的黑眼圈,但声音依然有条不紊,“从地下停车场和音乐学校的监控比对中发现,肇事的男性曾在前去找蒲美智子、打砸的人群之中,两人在其他时间也多有碰面。” “如我所想的一样。” 白马翻看了一会,平静道:“调查音乐学校以及蒲美智子的事情就拜托第四搜查的各位。” 西久保航从一旁起身道:“那名幸存者的身份已经查明,四十一岁,冬島新,杉并区人,曾是电力公司的普通职员。” “其三年前就从会社辞职,由于早已离家在外租房住,加之未婚,并没有人发现他的消失,唯一注意到他离开的是房东,但房子早已转租给他人。” 白马点头道:“去沟通调查一下,虽然隔了三年,但看看能发现点什么,沐子,你也一起去。” “欸?我吗?” 沐子看向五官平而对称、身形修长的陌生刑警,和他大眼瞪小眼。 白马继续问道:“冬島新本人醒了吗?” 西久保航将目光从沐子身上收回来,回答道:“没有,还在icu里抢救,医生说其呼吸衰竭,暂时很难离开面罩给氧,也很难恢复意识。” 岚斗皱起眉头,“对方这是给了我们一个无用的棋子,是在戏耍我们吗?” “不要想这么多。”白马环顾一圈,杀人犯搜查第三系和uit关系紧密,肯定是要一起行动的,剩下的还有衫并警察署的人员可供调动,但现在没有见到他们的人影。 “麻衣,你去找衫并警察署的人,去看一下能不能找到那辆铃木的来源以及前段时间的活动轨迹。” 麻衣深吸一口气,“是。” 随即她便闷头转身离去,其他的刑警也是纷纷迈开脚步,去执行任务。 沐子不太想走,朝露央沙伸出手,但是她的后衣领转即就被西久保航抓住,然后整个人被倒拖在了走廊之上,“沙酱!沙酱——” 露央沙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最终也只是眉头挑动了一下,转头看向伊尊和坊野学,说道:“如果最后一个坑中的dna匹配,受害者是一家人的话,那么另一个藏尸地也需要开始寻找了。” 坊野学摇头否定,“也许根本没有第二个藏尸地,冬島新父母的尸体已经腐烂了接近半年,而冬島新是刚被埋下不久,这其中的时间相差太久了。” 露央沙困惑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还都如冬島新一样活着吗?这么多人监禁?不,光是处理饮食等就是一个大问题吧。” 岚斗想一会,说道:“从肇事者目的性明确且大胆的行动来看,可以初步认为其背后有一个组织,只是想要这么多人脱离社会的视野,肯定会有一个藏匿地点。” “说起来。”伊尊犹豫插话道:“五百川桑说那绳结是攀岩登山者的手法,再考虑到坊野学先生检测到死者肺中的水中含有硫酸铜和次氯酸钠,那是泳池常用消毒液的成分。” “有没有可能这个藏匿地点是有攀岩壁、游泳池诸般设施的健身场所。” 岚斗惊讶地看向伊尊,拍了拍他的肩膀。 “私刑不可能太公共,也不能有很多庞杂人员进入。” 白马思索着目光一亮,冷声道:“私人俱乐部。” “去查下衫并区有哪些私人俱乐部!” “这是成为你们可恶刑警的习惯了吗?我又不是猫什么的” 沐子抓着西久的手臂道:“别拖我啊,我离生气只有一步之遥了哦。” 西久松开沐子,语气明显透着瞧不起,“虽然白马警官是让你跟来,但我们搜查3系对你这样的侦探一点好感也没有,最好不要拖我们的后腿,你去找个奶茶店坐一下午也可以。” “什么?”沐子感觉自己要被气坏了,肩膀都在发抖,“我也不是自愿要和你们一起的吧,我可还是临时工!” 西久脸上扬起不屑的笑容,“我想也是如此,真正的刑警是不会受苦抱怨的,只会拼尽全力地完成任务,像你们这种外来雇佣的家伙,出钱就可以收买,完全不值得信任。” “那也看出多少才对吧不,我的意思是我很” 沐子抓着头发,“凭什么我要对你们忠诚啊!” “总而言之,你听命令就行了,不要擅自行动。”西久说道:“做不到的话就滚回去。” “” 沐子呆滞地看着他,很想问他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但见到他们钻入警车,她也只得快跑几步跟上,扑入车内。 但没人给她留位置,后排的三个刑警包括西久将座位塞得一点缝隙也没有。 “嗤”的一声警车驶动,沐子急急抓住车椅后背,但在六只皮鞋之间也很难有落脚之处。 她灵机一动威胁道:“稍微给我腾个地方啊,不然我坐你们身上了哦。” 无人应答。 沐子恨恨地瞥了西久一眼,重重坐在靠左的刑警腿上,但他们全都是一脸漠然,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随即羞臊地跳了起来,环顾着满车大汉只能愤懑骂道:“八嘎!変态!” 但即便这样他们也不为所动,在沐子卯足火力的时候,一个刑警还评价道:“无聊透顶,完全没有新词,听得我哈欠都起来了,要不我教你几句黑道的盘口吧。” 沐子愣住。 只见那个刑警展着双臂,带着卷舌道:“お前、チンカス野郎が?” 他一扬下巴,瞪圆眼睛,“うちに帰ってママのオマコクンニして来い!” 也许是模仿得惟妙惟肖,警车内的刑警都笑了起来,沐子也不说话了,脸色通红,默默地转过去抓紧了椅背。 “喂!” 西久瞥了那名模仿的刑警一眼,其止住笑声,扶住膝盖躬身道:“非常抱歉。” 警车停在堀之内一丁目的公寓楼附近,这里的公寓看上去都有些破旧失修的感觉,一楼停着不少汽车,上面是三层楼一层天台,左侧是走动的楼梯。 从正面看的话,每层楼的户数像是三户,一行人沿着楼梯走上去,但急急的便有一个戴着帽子的青年直窜下来,但见到众刑警后脸色一变,转过身又往上爬。 但是最前面的两个刑警很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揪住了他,青年似乎还想脱掉外套玩金蝉脱壳的把戏,但很快又被抓住。 西久困惑问道:“你这家伙干什么的?” 青年左盼右顾了一下,脸色青白,大叫道:“我住在这里,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随着几声过后,公寓楼里的居民都打开了门,探出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刑警们只是好笑地看着这个寸头的青年,“你这家伙,不是分明发现了我们是警察么?装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青年挣扎着,却是抿唇一语不发,看上去有点硬气的样子。 其中一名刑警环顾一圈,遮了遮眼,“这么热的天还披外套?” 他随即拉直青年的手臂,看着其手背上的三个黑点,“纹身啊,说起来最近的暴走族都喜欢这种小孩纹身呢。” 他推了下青年的寸头,“怎么了,从飞机头披风变成了寸头三点了吗?” 青年不爽地一甩脸,“死条子!” 刑警们脸色一变,笑容也收敛,不顾周围有人看着,西久骤然一拳打在青年的腹部,顿时青年痛得身体往后一弓,呕着差点连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但刑警将要落地的他又拉住,不过西久没有打第二拳了。 他抓起青年的衣领,附耳道:“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家伙在想什么,不过想跑的话给我滚去山道上去跑!反正像你们这样的垃圾,死了也没有人在意!” 沐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犹豫着靠近的阿姨身上,说道:“那是房东吧?” 西久将青年甩到地上,转头简明扼要地道:“302的钥匙。” 房东阿姨拿出备用钥匙,又看了一眼青年诧异道:“他是302现在的住户。” 闻言理着领带从青年身边走过的刑警将其又抓了起来,并戴上了手铐,沐子不由得捂住脸,这也太惨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房东的回忆 “之前问询过您。” 西久此刻的态度很礼貌,问道:“关于冬島新,您有回忆起什么新的事情吗?” 阿姨带着他们往上走,说道:“他之前在我这里住了有快两年了,挺本分的一个男人,不爱说话,但平时遇到了也会点头打招呼,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了呢?” 阿姨很是困惑好奇地问道:“最近才在公园里发现他吗?” 西久无语地咳嗽着,“阿姨,这是警察内部的信息。” “啊,我问多了。” 但阿姨转即还是回过头来问道:“是最近才死的吧?” 刑警们不由得一捂额,很明显房东阿姨不太分得清巡警和一课刑警的区别。 沐子眨了眨眼睛,“阿姨你为什么这么问?” 西久皱起眉头,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会不安分起来,伸手抓向她的肩膀,但这次却没能抓住,他不由得一愣。 沐子上前靠近,一副比房东还要好奇的态势。 阿姨拿钥匙开着门,转过头回答着:“我之前,在大概三个月前的时候吧,在西荻北那块有看到过和他相似的人。” 西久顿时停住手,追问道:“西荻北?具体什么地方?” 阿姨想了想道:“3丁目31番附近。” 西久回头望向一众刑警,有人便问道:“是在购物商场那块吗?” 阿姨正困于回忆,顿时有些开心地点头道:“是、是,小哥你也知道吗?那里的蔬菜卖的比其他地方要便宜嘞,海带什么的也很新鲜” 海带还有不新鲜的吗,西久想着连忙打断道:“当时他在干什么,购物吗?” 阿姨捂嘴窃笑着,摇着头,还拿手肘蹭了下殿守的胸前,“你猜猜?” 西久绷起脸咳嗽了两声。 “小哥一点都不风趣啊。”阿姨推开门,“他正在理发店里理发,之前我就想说了,他那长头发不太精神,他不知道是想起了还是怎样,就剪短了,就和小哥你一样帅气,我几乎都没认出来。” 西久听到笑声转过头,看到的是纷纷偏开脸的下属们,脸庞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沐子问道:“阿姨,他当时身边有其他人吗?” “好像有几个人是他的同伴,跟他说着什么话。”阿姨说道:“但隔的有点远,我也不确定啊,诺,里面就是他以前住过的房间了。” 阿姨取出笔拉起西久的手,写了点什么摆着身子走了。 众人想看下留了些什么线索,结果是一串电话号码,西久的脸顿时黑得跟煤灰一样。 沐子感叹道:“还真是熟稔啊,阿姨,这个年纪应该是什么人都见过了吧。” 殿守走进室内洗着手,“只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而已,说话也是,人也是。” 刑警们抬头环顾了一圈房间里贴满的速度与激情的海报,靠墙的地方挂着衣服和包之内的东西,桌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泡面、电脑还有其他东西,整体显得很杂乱。 但同时也很好懂,那种将什么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人,反倒是很难知道把心思藏在何处。 刑警们看向青年问道:“喂,哪些东西是之前就有的?” 青年脸色毫无血色的惨白,但还是扭开头,一语不发。 西久皱眉道:“你这家伙,还想挨打吗,还是说想进监狱?” 沐子吃惊道:“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办案的吗?太粗暴了吧?” “看是对什么人了。”西久忽的从枕头下搜出了一小袋子粉末,“这家伙不属于一般市民的范畴。” 他看向沐子道:“我之前有说让你不要指手画脚了吧?” “唔,你们打他我倒是不反对,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沐子注意到吃惊地抬头看着她的青年,无情地耸了耸肩膀,“但他会更加生气,咬死不松口的吧?” 青年连忙道:“对!我会死不松口的!” “是不是真的死不松口,还是要先试一试。”西久揪起青年的衣领,举起拳头。 “欸?” 沐子注意到高高摆放的相框,里面是青年和两男一女的签名合照,那女孩还是一头粉发,男生则是有些放荡不羁。 她揉着自己两边的太阳穴,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三个人,忽的“啊”了一声说道:“少年,你是月下三剑客的粉丝吧?” 西久的拳头停在青年的鼻尖,青年惊恐地颤抖着,一滴冷汗从旁边的脸颊上滑下。 青年连忙叫道:“对,我是!所以你们最好识” 沐子感觉事情都合情合理了起来,点头打断道:“我想你应该不怎么怕进拘留所。” 青年拍了拍胸膛,在刑警们惊愕的目光下一脸骄傲。 沐子伸出食指道:“不过那几个小可爱现在可还在拘留所里哦,而且我知道是在哪一个,如果你配合的话,我就把你和他们关到一起去。” “说不定你能出现在他们的直播镜头里,这可是寻常粉丝都无法得到的至高殊荣,你觉得这样的交易怎么样。” 数名刑警笑出了声,“不,你怎么会觉得有人上赶着进拘留所的” “成交!” 青年扑起来抓住了沐子的食指,“你们要找的东西都在那边的纸箱里,我入住的时候就清到了一边,所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众刑警包括西久都呆滞了,表情上写着不可理喻。 沐子耸了耸肩膀,抽出手指,“当然是完成工作之后啊。” 她走到纸箱前,又被西久挤到一边,只能越过肩头看着他翻找东西,但这次她不能再默默忍受了,而是思索着看了一眼墙边的棒球棍,高高举起抡在西久的头上。 西久还专注于眼前的线索,当即应声倒地。 刑警们震惊地想掏枪,但动作又停住,“喂!你这女人,不,五百川桑,你是想要造反吗?” “我忍你们很久了。” 沐子哼了一声道:“觉得打得过我的话,你们倒是一起上啊,为你们的老大报仇。” 刑警们看了看空空的双手,又看了眼肩扛着棒球棍的沐子,选择了默不作声。 沐子转即看向战战兢兢而又满目崇拜的青年,“喂,你,把这些东西摆回房间原来的地方。” 第三百三十八章 木雕 台灯放在了榻边的榻榻米上,与之同时海报前悬下了一副染着黑雪的枯树图,渐渐地矮小的书架间多了文学书籍以及杂志,其中一本书脊上写着“罪与罚”。 沐子平行漫步着,只见鞋散乱地放在了房间的角落,几件素色或是条纹的衬衫覆盖住了青年的衣服,随后整个房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然后陡然蒸腾起来。 她回过神,已经是侧卧在了榻榻米上,眼前是翻得有些黄旧破烂的书页,以及悬在头顶上空不远处,漆黑里一点的,又如同拳头大小的灯光。 这个房东又抠搜钱了,她停了下来,因为邻屋的响动穿过要么薄要么中空的墙壁打扰了过来,很显然伴随着女人娇笑以及男人的喘息声不太适合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 她起身竖起枕头,靠着墙壁坐了一会,感受着震动又将书拿了起来,心想着或许也未尝不可。 目光越过书册和膝头,墙壁上是她那蓝色的、在黑暗中显得苍老褶皱的工作服,比之嘈杂的声响,明天六点的上班时间更加让她感到心绪不宁。 她放下书册,转头看向桌上的黝黑木像,那纤细的背影以及庞大的腹脚,就这样沉寂不动,倒三角的头颅像是某种符号。 目光沿着雕像的朝向再度拉伸至墙上的日历,那每月都被圈起的26号,她要赴一场重大的约会。 摇晃的钟声仿佛在沐子心中响起,混杂着忐忑和不安,迷茫以及痛苦,然后化为尖锐的像是窗帘的撕碎声使她陡然惊醒。 刑警们吃惊地看着那空洞却隐隐一亮的眸子,就像是镜子里多了什么重影,在沐子转过头来时他们都吓了一跳,心悸中退开一步。 青年从中间插进来,探头道:“大姐大,怎么样了?” 沐子有些困惑,点住青年的额头将他推开,“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大姐大了?” “就在刚刚。”水野昴举起手,戴着的手铐晃得作响,不遗余力地吹捧道:“您棒打警察的样子真是帅气极了,我从大姐大的身上看到了我们影一族大哥的影子。” 影一族是暴走族的团体名吗,感觉好中二,而且她不认为暴走族敢殴打警察。 为了撇开青年的联想,沐子将他的棒球棍丢至一边,默默地走到桌前蹲下,用手缓缓转着桌上雕像的角度。 是有些沉重的木材,抛面打磨得十分光滑,雕像的眼睛像是混杂了三星堆和马格里布的工艺,眯起一般显得很锐利,也有些类人。 有刑警躬下身审视着那举起的如弯刀一般的手臂,抚着下巴思忖道:“螳螂人?非洲肯尼亚那边的手工艺品?” 还有的则是盯着那下身的长腹和蜘蛛腿,“络新妇?” “看起来类似而已,但这是由机器抛光,工厂生产。” 沐子说道:“用的也不是非洲黑木,大概是本土落叶松的心材,只是刷了一层黑色漆料。” 她感到有些奇怪,反复又打量了数眼。 “很独特的造型啊,让人印象深刻。”刑警们交头接耳道:“现在市面上没有卖这种东西的吧,拿到小店铺里去问一问?” “西荻北三丁目那块地方也要去看一看,冬島新从这里离开后或许就搬到了那里,那边可能也有什么线索。” “这样的话,我带小队去吧。” 一阵商量过后,许多刑警陆续离开,雕像也被他们拿走,房间内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沐子不以为意,坐到榻榻米上翻动着那本旧书的书页,没有找到任何书签或者笔迹,这对于爱读书的人很难想象,不是有某种珍藏洁癖的话,恐怕就是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可一个被害者,为何会害怕留下痕迹,为何又会审视自己的“罪与罚”。 从房间的印象来看,冬島新很显然和青年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如此缜密而沉默的思维,让人感到心慌。 水野昴凑近沐子道:“呐、呐,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吧,拘留所。” “别吵。” 沐子推开他,在房间里走动着,皱眉喃喃道:“26号,26号26号有什么意义吗?” 有点难以想象杉并区还有这样的地方在,占地数千平方米,但却和周围的大楼融为了一体,出入口也只是类如酒吧一样的街道口小门。 楼梯是往下的,不过由于楼梯间也覆了地毯,所以被皮鞋踩上时,不会发出廉价的地板的脆响。 虽然已经看过了五家俱乐部,但这家给众人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特别是保安人员,他们身形不算魁梧,甚至有的有些干瘦,但眼神都十分诡异,给人一种不太正常的感觉,他们在楼梯底部仰头望着,而端着盘子在昏黄的光线下行走的招待员也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们。 露央沙思索了一会终于想到了不对的地方在哪里,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常人对于警察应有的畏惧。 更别提众警察的领口还佩戴着写有“s1s-mpd”字样的金框徽章,这是精锐的刑事一课刑警的标志,对于商娱场所而言,这样的刑警但凡出现一个都已经是大事不妙。 他们却默视着,然后继续各忙各的,站岗,擦着桌子,亦或是向更深处不急不慢地走去。 白马回头低声道:“打起精神。” 刑警们嗅到了不妙的气味,也纷纷点头。 岚斗等人脸色有些变化,不过众刑警也有将他们隐隐护持至中央,而且开始用麦通报位置,调集人手。 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尖锐的不规则三角形所堆砌的花纹,有点像是毕加索的风格,带着斑驳晦暗的人偶质感,柔白色的沙发上,有几个纤细的人正在喝茶端坐。 而中心偏右侧的地方,则是大理石质的前台,戴着眼镜、向后梳着油光背头的年轻男子正耸着肩打着电话,另一只手则是提着茶壶,不过眼睛却是抬着望着刑警们这边。 在白马走至他前方的时候,他依然是一动不动,唯有茶水落入了其他的杯口。 白马平静地盯着他,从衣内取出证件,“警视厅刑事部今川白马,我找你们经理。” “我已经在和他说话了。” 眼镜男子不像是在回答,似乎在继续着通话,“对,请您马上出来,解决事务。” 随即他将电话放回座机上,微笑着伸手示意了一下茶杯,又示意了一下沙发那边。 白马皱了皱眉头,目光一扫而过,斟得三分之二满的茶杯数量刚好是他们警察的人数,十三人。 他一转身其他的人也拿着茶离去,一众人坐到沙发上,既打量着沙发上的客人,亦是打量着俱乐部内的环境,神经都有些紧绷,没谁动那茶水。 这地下的大厅有些偌大,不太充足的摆设使得这里看上去如石洞般空旷,看样子同层还有其他的房间,不过作为主要出入路径的,应该是那部视野尽头最中央的电梯。 数字从26一直往下在跳动。 白马向旁边的刑警问道:“这里的产权人叫川络歩夢?” “呃、是的。”刑警回答道:“这个俱乐部似乎是在五年前建好的,名为万房,又叫万字房,经常在报纸亦或是杂志的地方招募会员亦或是赞助者,啊,不过招募的行为从还没建成、十年前就开始了。” 白马思索着喃喃道:“十年前。” “哎”刑警小心地应了一声,补充说道:“这家俱乐部对于入会者的资产没有很高的要求,因此倒是有很多想找乐子的人加入” 旁边的同僚打断道:“还找乐子、你看那些家伙像是有乐子的吗?” 刑警一脸郁闷,转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听说申请加入的人还要经过主办人的筛选,总之是什么样只有内部的人才清楚,我这都是些小道消息传闻,你怪我干什么?” 露央沙望着黑色的茶面,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无机染料,或者是某种机油,连同茶托一起厌弃地推到一边,“川络歩夢?白马,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白马平静道:“我记得之前公安部逮捕的一批安那其主义者的领头者,就叫做川络歩夢。” 他转头看向未婚妻,“你觉得这家俱乐部背后的是那个人?” “和真的死,那个肇事者的动作。” 聊着天的刑警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看向露央沙。 露央沙看着白马,轻声道:“不觉得这就像是一场复仇吗?听说公安部对其进行了三个月的关押和拷打,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空气很是寂静了一会,刑警们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伊尊手有些局促地按在腿上,随后还是打破这寂静问道:“安那其主义者是什么?” 岚斗解释道:“就是无政府主义者,其反对一切、包括政府在内的统治和权威。” “其成员与其说是受过哲学熏陶,信奉平等、自由、互助的和谐社会的人,不如说更多的是对政府的统治失去信任、对现有的社会形态感到困苦和不满的人们。” 第三百三十九章 经理的声音 伊尊吃惊道:“无政府主义” 作为一个数学系学生,他有些难以想象一个不被统治的社会,以及不被统治社会中的人们。 他想到:“那他们究竟想要怎样达成、达成什么?” 岚斗耸了耸肩膀,“我并不认为有任何人能够解答你的这个问题,包括安那其主义者他们自己。” “他们的理念注定了他们的组织结构松散,很难整齐号令,更别说从将这个超前的理念落实到现实社会,并制定执行一套切实可行的纲领。” “不过这也使得他们往往比听上去的那般要无害许多,公安部长期以来都只是盯着他们,真正有危险的是川络歩夢这个人。” 伊尊对于川络歩夢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此刻也只能干瞪着眼,不过教授瞥了他一眼,似乎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 大概是因为织映经常从他这里取得消息吧,伊尊也只得默默转过头去。 岚斗在等待的闲余,不由得忧心道:“不知道久留、西久他们调查得怎么样了,一周之内解开案子,时间实在太紧迫了。” “重点不在于刑事部长,也不在于媒体,而是社会影响,无法有所进展的话,警视厅威信会一坠千丈。” 坊野学瞥了一脸愁容的众人一眼,他双手交叉在脑后,爆炸头就像是爆米花一般被烈日和焦灼的空气烘烤出了香味。 他看向白马,“与其担心警视厅,我们的队长可也是靠威望活着的啊,是远处的高山还是近处的丘陵就见这一刻了吧。” 岚斗叹息道:“的确如此。” 这时电梯无声地停下打开,众人一下子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每一杯的茶面都纹丝未动。 走出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其礼服像是要被撑开一样,脸上的假笑既虚伪而又浓盛,他远远地便伸出手道:“白马警官,久违久违!” 但白马并未走上前去,于是他一路尴尬地走过来,收回手搓了搓。 “这就是川络歩夢吗?” 伊尊小声向教授问道。 岚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白马眼神扫过男子的胸牌,“平等经理,收拾用了很长时间啊。” “您说得哪里的话,什么收拾?” 平等讪笑着道:“我可是一接到您到来的消息,就紧赶慢赶地下来迎接了啊!” 白马锐利的目光落在平等脸上一道横着的细小伤痕上,伤口都已经凝固了,但边缘的皮肤还染着红痕,很显然这不可能是昨天发生的事。 平等意识到白马的视线后,脸庞的血色和笑容都消失了很多,连忙捂住伤口,转过身才又笑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永远正义的白马’吗?佩服佩服。” 他引着一众人向着电梯走去,伊尊有些困惑地小声道:“这人怎么姓平等” 可谁成想这句话却被前面的平等给听见,他满脸兴奋地回过头一扬臂道:“正是如此!鄙人名曰平等者,是社长赐予我的珍贵姓名。” “如要问这名字有什么高尚的含义的话,正如你们所听所想,社长所追求的是真正的平等,我是他造物下的第一个新人类。” 众人吃惊地看着突然激动的他,说不出话来。 只有露央沙鄙夷地出声道:“这间俱乐部占地四千三百平米,首相府也才七千平米,你恐怕没有去过山谷区吧,在这种地方谈平等,还真敢说啊。” 平等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晃动了两下复又浓盛,“社长说了,想要跨越某个阶层,必先融入某个阶层,然后从内部进行瓦解,当世界重生的时候,必然是从最大的腐朽中重生。” 露央沙紧皱起了眉头,“你没有自己的话吗?全是社长的话。” 平等艰难地躬身,高高扬起双臂,请他们进入电梯,“世上的伟大领袖,皆有宝贵的思想,这些思想会计入日记、语录或是书籍,但社长的思想,则会由我认真记下。” “我将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社长的梦想,我的声音,也是社长的声音之一。” 刑警们都有些震惊地互觑起来,经理的话,听起来仿佛没有什么问题,但仔细思索,又处处透着不对劲。 忽的一阵超载声响起,原来是因为平等挤进来了,这使得本就很挤的电梯更加拥挤,力的相互运动之中,不少刑警的侧脸像是乘电车一样“砰”地贴在了光滑的电梯壁上。 但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把平等给挤出去,特别他还笑着一副坦然的样子。 刑警们恼火地望着他一个个地走出,转眼便走出了一半,白马感到有些不对,毕竟再怎么说刑警们一个个人高马大,那是真的健壮,怎么可能一个经理有六个人重。 “露央沙,你和他们先留在下面。” 不过平等依然听到了这句话,转过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白马皱起眉头,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往外走的露央沙的手,“不,你还是和我在一起。” 露央沙注意到平等的表情,顿住脚步,回握住白马的手,看向他,声音清冷地道:“仲見家的人,心无畏惧,从来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拖累,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筹码,你最好也有这种觉悟。” 她按了下白马的手心,向外走去。 白马呆滞地抬起头,看着电梯门逐渐合上,将露央沙的脸挡在门外,然后电梯开始上升。 “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啊。” 平等笑着回过头道:“难怪白马警官会为之心动。” 白马没有理会他,脸上像是覆上了阴影亦或是决心,显得更加坚毅。 岚斗则是有些紧张地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心想着会不会是那个人回来了,毕竟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袭警这种事他是完全做的出来。 甚至于其而言还有些小,很难让人不惶恐其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图,亦或是计划。 最关键的是,许多年前其可是一个赤贫的家伙,这偌大的俱乐部的钱,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三百四十章 桦树教堂 电梯忽的剧烈摇晃了一下,刑警们被倾倒至一边,被压住的人手忙脚乱地试图起身,只见到顶部的灯亦是亮灭地闪烁,伴随着电流般的呲响。 众人脸色骤变,掏枪审视着各个方位,有的则是盯向上方,枪口随着电梯顶上那跳跃声移动。 平等感觉到抵在背后的冰冷物体,转过有些僵硬的笑脸仰头看着一脸漠然、身形高大的白马,“这是什么意思,白马警官。” 白马骤然抬枪,砰的一声射碎了角落的监控镜头,再度将枪抵在了平等的腰上,“现在意思明确了吗?” 他取下嘴角的烟,不屑地用烟头灼着平等的眉毛,“别在刑警面前耍花样。” 平等一动不敢动,但闻着焦味,随后余光又瞥到了火光,尖叫起来拿袖子胡乱地扑着脸。 电梯外野兽的嘶吼再度响起来,白马抬起头,收起手枪,从部下手中接过mp5,猛地抬起手臂扣响扳机。 顶部的铁皮在火光中被冲锋枪子弹被掀得千疮百孔,洒进电梯的除了惨叫声还有似乎是猴子的残肢。 一众人都被热腾腾的血淋了一身,心有余悸地仰头看着那被猴子啃咬过的缆绳。 白马一脚踩在平等那肥硕的头顶,擦了下脸颊上的血迹看了一眼,“看来这就是见面礼了。” 平等抱住头,哆嗦着嘴唇道:“不是诸位想象的那样,那是社长养的猴子,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众人冷笑数声,怎么可能相信他所说的话,电梯稳步上升,直至来到26层,无声地停下,一半的枪口也悄悄转向了洞开的电梯门。 刑警们瞳孔微缩。 不止是因为视野变得开阔。 光线透过高处的彩窗照在两侧的一排排木椅上,使得教堂般的内部光辉灿烂,而坐在木椅上的,都是穿着墙白色的长袍,低着头仿若在祷告的人群。 他们神色虔诚,闭着双眼,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众人的到来,这种突然的转变令刑警们感到困惑,都不知道该不该将枪收起来,亦或是出声打断。 平等趁着白马恍神,艰难地从他脚下挣脱出来,埋着头沿着铺着地毯的道路爬向另一边。 伊尊环顾着随处可见哥特风格的尖刺,一根根仿佛都是要拔地而起,就像是直冲云霄的白桦林,再加之那仿佛经历了炮火洗礼、碎掉了一般的墙壁,有着莫名的未来感。 祷告人群前面的巨大雕像,也不是寻常教堂风格的天使和魔鬼,而是两尊一模一样的怪物,黝黑的石质,凸起的眼睛似乎在向下望着,那镰刀般的手臂在半空交接,就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门廊。 而越过门廊,再越过圣台,镶嵌在墙壁上的是一个盘坐着的男人塑像,周围所绘的壁画既像是数学符号,又像是某些某些古老文字所组成的图案。 伊尊感到有些困惑,“教授,你不是说是安那其主义者的吗?” 岚斗无奈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玩起了什么新花样,疯子的转变总是异常而迅速的。” 众人将手枪收回枪套,沿着地毯向前走动着,打量着四周,椅上的人们此刻中应该有什么反应,但却都一动不动,就像是休眠了一样,古怪的教堂内一片安静。 只有平等像是引领者一样向前爬着,或许是逃跑。 因为对这氛围感到莫名的不安,伊尊擦了下额上的混杂着血液的汗水,说道:“就算是隈研吾先生也没有这样出格的想法,建造这个俱乐部大楼的工人们没有说什么吗?” 之前回答了白马问题的刑警出声道:“负责建造的好像都是这里的会员。” 伊尊惊异道:“即便是建筑家也是吗?” 刑警点了点头。 忽的众人停住脚步,只见道路尽头,透过玫瑰彩窗落到地上的光斑之间,盘坐着一个人,由于光线过于耀眼之前没有注意到他。 此刻再看之时,只见其和身前镶嵌在墙体内的巨大塑像,好像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前后一小一大相对让人有恍惚之感。 白马看着平等匍匐到了神秘人的脚边,拿出证件,严厉地道:“警视厅刑事一课,依法调查!” 神秘人这才从光斑中站起,转过身来,他头偏左地仰着脸,双臂张开,脸上戴着银质的面具,唯有露出的一双眸子向下俯瞰着透着悲悯。 白马眉头紧皱,不由得拿手挡了一下被面具反射过来的刺目光线。 伊尊感到有些不妙,因为他听到响声回过头去,只见那不动的人群都抬起头来,望着他们,一瞬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双腿好似僵硬了一般动不了。 他吞咽了口唾液,拉了下旁边的刑警,顿时四名刑警都转过身去,掏出手枪呈扇形地监视着这些人。 神秘人似乎是张了张嘴,但许久没说话,只是一抚平等的头顶。 平等问道:“警视厅一课的刑警?来此有何贵干?” 白马皱眉看了他们数眼,上前几步将从彩窗落下的光都挡住,放下手,和面具下的双眸对视着,绷紧脸低声问道:“川络歩夢?” 神秘人的双眸中的瞳孔转了转,却是他身后低着头的红衣人回答道:“这是我受洗之前的名字,现在你可以称我为圣夢,亦或是社长。” 这样的情形实在是过于奇怪,伊尊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忍不住插话道:“你是无法自己开口说话吗?” 忽地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夺走了自己的声音,但也将声音分给了众人,因此众人皆可以替我发声。” 伊尊转过身,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一个中年女子,她的脸几乎都要和他贴到了一起,他本来胆子就不算大,此刻挥舞着手瘫软在了地上。 刑警看见木椅上的人陆续地都站了起来,但却没发生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就快被逼到了极致,就要发疯,他清脆地打开保险,警告道:“你们!不许再前进了!” 神秘人压了压手,众人的步伐停下,哪怕只跨了半步,都维持在这个动作,也没有说收回脚更好地站立。 但刑警们依然向麦中喊道,“西荻北三丁目,三十一番七号,请求增援!再说一遍,请求增援!” “这可算不上友好,诸位刑警。” 神秘人抬起手,他旁边的红衣女人说道:“我尽了自己的地主之谊,你们却对我们诸多戒备,我不太能理解你们脑海中的偏见,只能认为是凡知将我们阻隔。” 白马完全听不懂这家伙的话,如果这真的是那个川络歩夢的话,只能说他变化了太多了,“社长对吧,你是否有参与违法活动?” 他掏出一叠坑中尸体的照片,展开在圣台上,“和田堀公园埋下的尸体,是否和你有关。” 他再度掏出冬島新的照片,“这个人,你是否有印象,不久后他就能在医院中醒来,开口说话。” 白马皱了皱眉头,由于面具的遮挡,他根本观察不到川络歩夢脸上的任何表情,唯一知道的就是,其在问话时目光没有躲闪,还拿着手指拨动着照片,似乎在认真地思考。 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声音道:“没有见过。” 白马早已预料到是这个答案,要求道:“那么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要展开搜寻,如果没有发现什么的话,也能侧面证明你的清白。” 神秘人平静地一伸手,有人说道:“请随意。” 他自身则是走向教堂右侧,低下头抬腿从低矮的还有门槛的门中走过。 岚斗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跟了上去,却见教堂外是一片露天的庭池,池水中错落着平台,上面铺着木板土壤,种着花树亦或是摆放着青翠的盆栽。 其间还有一片枯山水,社长便是坐在了那片枯山水的沙石上,看着就挺不舒服。 伊尊凑头困惑道:“这是干什么,禅修?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您能分析下他的心理吗,老师?” 岚斗的心情还停留在不安的慌乱之中,不太想理会学生的话。 白马环顾一圈,命令道:“既然得到了允许,分头去搜查。” 岚斗吃惊地回过头,“白马,我们人手这么少,还分开吗?” 他向不远处的怪异人群瞥了一眼,意味不言自明。 白马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峻的脸上稍微浮现出一点笑意,“我们的支援早已到了,在楼下等待的时候西久他们的队伍便联系了我们,也到了这边。而再有三分钟,大批警员也会赶到。” 岚斗不由得一拳轻轻回锤过去,无奈道:“队长你还真阴能瞒啊。” 这样的说的话,那么之前的慌乱也是装出来的吗,白马故意设下了圈套,但对方没有上钩,或者说不是他们想要的鱼? 只听见“叮”的一声,电梯打开,出现的不仅有露央沙,还有左盼右顾的沐子。 她的第一眼便落在了那两座黝黑的雕像之上,就和她手中正捧着的一模一样。 “我的好学生啊!” 听见一声大喊,沐子吓了一跳,没想到见到她最激动的不是沙酱,竟然是老师,甚至都热泪盈眶地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欸?欸!” 沐子脸庞通红,手足无措。 第三百四十一章 洁白的身份 露央沙一踩岚斗的脚将他和沐子分开,“能不能有点骨气?” 沐子羞愧地低下头道:“你是在骂我吗,沙酱?” 露央沙翻了个白眼,“两者都是。” 沐子随后有些困惑地看向岚斗,毕竟能经常出入杀人现场的侦探,怎么说也不会如此胆小才对,她敏锐地想到:“说起来沙酱向我解释了川络歩夢的事,难道老师您和他有什么仇吗?” 岚斗尴尬地干笑了数声。 露央沙也好奇地看向岚斗,毕竟要是其来uit之前的履历的话,她可是完全不清楚,而安那其主义者的暴乱事件,之前也不是在东京发生的,而是在三鹰市。 沐子本来只是随意一问,但见老师竟然没果断否定,脸于是好奇地愈发贴近,双眸也睁得愈来愈大。 岚斗顶不住,摸了摸鼻子道:“之前就是我帮助三鹰市警方,不,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国家警察把他给抓住的。” “欸?” 露央沙和沐子同时吃惊出声,随后异口同声地道:“那你竟然还敢到这里来?” 岚斗叹息道:“不和你们一起来更危险吧,毕竟他目标是我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露央沙不置可否,盯了一会远处打坐的神秘人,一边沿着池边喷洒着鲁米诺试剂,一边说道:“瞒下这种事情,你还真是没有辜负我对于你一直以来的看法,品德恶劣。” 沐子则是出声解围道:“不过我觉得如果这个川络歩夢真的是那个川络歩夢的话,倒不会把目标放在区区一个老师身上。” 岚斗虽然知道她是在帮自己说话,但也不由得郁闷道:“你怎么说话呢,沐子,什么叫区区,这里可是你的教授!” 他没好气地道:“不过也的确是这样,在七年前三鹰市的事件中,他所打着的是为甘粕事件中的大杉荣复仇的旗号。” 露央沙好奇道:“大杉荣?” 沐子解释道:“在东京大地震期间,被东京宪兵队趁乱杀死的无政府主义者和社会运动家,他和他的妻子伊藤野枝、侄子橘宗,被绞死扔到了公园的井中。” “诶?说起来”她忽的感到了奇妙的巧合,又抬头说道:“不过这都是1923年,甘粕事件的事了。” 露央沙皱眉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沐子支吾了一声,“我想这是因为无政府主义的存在大多都被政府从历史中删除了吧,即便是较为凄惨的死亡也无法留下痕迹。” “从1918年的大米暴动,到21年的劳动联盟,再到大杉荣的死,倒是有很多人意识到了在一个集权且邪恶的政府下被支配,稍有抗争便是被排斥、被镇压的恐怖。” “不过,这里的土壤大概不太适合左派生长,更别说是没有未来、空有愿景的无政府主义了,做大了也只是作为经验怪等待被消灭而已。” 露央沙戳了下沐子,“你闭嘴,什么叫集权且邪恶的政府。” 自从沐子说了公园和井之后,岚斗心中便一直浮现起和田堀公园的事情,皱眉看着远处枯山水上的神秘人,说道:“如果你就是从七年前活下来的川络歩夢的话,你是想干什么呢?” “难道还在执念于理念,还是说复仇?手段显然变得更加隐秘和激进,可为什么要建立一个教会?” 忽的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神秘人将双眸转了过来,无意间用手捏了捏耳垂,但这个小动作却使得岚斗心中一惊,莫大的恐惧使得牙关都打颤起来。 他连忙低下头压低着声音大叫道:“是川络歩夢,他就是那个川络歩夢!” 露央沙好奇道:“他戴着面具,岚斗你是怎么认出的?” “虽然戴着面具,但一些长久的习惯是无法更改的。” 岚斗越是恐惧却越是无法抑制那去打量他的眼神,很想知道是什么使得其戴上了面具,而这时神秘人已经转过了头去。 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不过好像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数个小时过后,数百名警员已经将俱乐部大楼给搜索了个干净,不仅是uit没有在大楼唯一的庭池边发现血迹之类的线索,其他的人亦是一无所获。 露央沙困惑道:“竟然没有,难道不是在这?” “不,不可能。” 岚斗脸上写满了恐惧,抓狂道:“一定是他做的,这些事情,他都是故意的,全部都是给我们看的。” 沐子小心地拍着他的后背,“老师,您冷静一些。” “警视厅可是有着四万训练精良的警官,他能引发什么风波了,再说了,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据点,而且大家都有了防范,他在做些什么已经很难了。” 坊野学揽住岚斗的肩膀,笑道:“就是这样,他们每一个人” 他回头看向默然看着他们的众多会员,尴尬地改口道:“俱乐部的主要组织者,全都会被盯得很死的,这种情况下,我们倒希望是他们,而且还做点什么。” 白马却依然是眉头皱紧,回头望了俱乐部一眼,跨入车内。 他看着部下递过来的,从其他机构调来的文件,“这个川络歩夢,好像不是那个川络歩夢,不,不能这样说,这家伙名字一样,年龄一样,但履历却完全干净。” “普通的家庭,自身是守法公民,游行,结社,非法活动资金之类的法律都没有违反过。” 岚斗急切地探过去身子道:“那这家伙建起俱乐部的资金来自于何处。” 白马翻阅着,读到:“遗产,资助,以及信徒的捐赠。” 露央沙托颌道:“信徒?” 白马眉头深深地皱起,“平爱真理会,理念是创造一个没有压迫、没有阶级、没有愚昧的友爱宗教社区,信徒又被称为众者’,即有相同的纯净理念,亦不可忽视的群体。” 岚斗忽的感觉遮住自己思维的黑幕被撕裂,吃惊道:“原来如此!” 众人都看向他。 岚斗声音颤抖着道:“是重洗派。” “他不是放弃了,而是改换路径,想用重洗派来达成目标,用崇神圣训的概念来取代秩序所必然需要的权威,而那个神明,则是他自己。” “明明是去往相反的方向,他却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第三百四十二章 真理会的谜团 多功能会议厅内,白马将u盘插入电脑,落下的幕布上投影出了关于平爱真理会的更多数据,呈金字塔的形状呈现出了其组织构成。 他起身轻描淡写地说道:“公安部那边的资料。” “公安部?” 岚斗吃惊道:“为什么?” “就算是那群人,也不能对于刑事部长的要求熟视无睹。”白马向幕布上指了指道:“总之,先关心案子吧。” 沐子托着脸颊打量着,喃喃道:“社长川络歩夢,理事平等者,红衣若众三名,天貝笑,天貝白,天貝赤这都是些什么名字” 露央沙耸了耸肩膀,“还有九名灰衣执事,分别是二、三、五、七、十一、十三、十七、十九、二十三,这一共的十四人,大概就是平爱真理会的主要骨干了。” 忽的一个声音响起道:“是质数。” 众人都纷纷转过头去,只见到伊尊有些兴奋地道:“那九个数字,都是质数。” “虽说如此。” 沐子困惑地道:“但是在冬島新日历里出现的,以及电梯的层数,又或者是教堂每一排的座位数的‘26’,却不是质数。” “如果说这个团体偏爱质数的话,却钟爱不是质数的‘26’,这不是很奇怪吗?” 伊尊皱着眉头缓缓坐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岚斗转即问道:“这些组织者是什么成分,是否有参与过七年前在三鹰市的游行?” 白马点了一下触屏,幕布上的金字塔迅速缩小,取而代之的是名字延伸出的折线,以及照片资料。 “这些人的履历就和社长川络歩夢一样干净,仿佛生下来就是这般奇怪的名字,比川络歩夢更出格的是,这些人并没有接受过国民基本教育,似乎是阿伊努人。” 沐子好奇道:“是北海道的原住民阿伊努人吗?” 她忽地意识到什么,一拍手说道:“啊,我弄错了,那个不是什么仿制的非洲木像,而是阿依努雕。” 露央沙终于忍不住困惑,转头看向她,“你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沐子?” “怎么了?” 沐子眨了眨眼睛,“学生啊。” 露央沙揉着眉心,很是怀疑道:“学生会懂这么多吗?” “听多了老人讲的故事,大概会这样?”沐子眨着眼睛道:“故事可是人类精神丰盈的捷径。” 露央沙揪住她的脸颊,“别准备萌混过关。” 岚斗咳嗽了一声,好奇道:“阿依努雕有什么说法吗?” 沐子连忙从露央沙手下挣脱出来,躲至老师身边,“阿伊努人崇拜长尾林鸮,将之视为乡村的守护神,另外,还以熊为图腾,认为熊是神明的化身,带来狩猎上的丰收。” “他们每年会进行熊祭和鲑祭,所制作的木雕也大多是四脚着地的熊口叼着鲑鱼的形象,考虑到故意涂刷的黑色漆料,我想很有可能这是一种恶堕。” 露央沙忽的想到了去琦玉时在狭山丘陵遭遇的事情,绕着岚斗抓沐子的动作怔住。 白马也产生了兴趣,冷峻的面容柔和了一些,他点起一根烟道:“恶堕?详细说说。” 沐子解释道:“先从熊祭说起吧,熊祭是阿伊努人将捕获到的熊仔精心喂养,并视为家人相处相待,一直到1至2岁的2、3月份,举行祭典仪式,将之绑在柱子上,由长老持花箭射杀,然后剥皮肢解,以熊肉设宴欢舞。” 伊尊听得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得道:“好残忍。” “你是不是傻?” 沐子没好气地道:“圈养的猪走的可是同样的程序,而且还没有家庭成员的身份,以及阿伊努人每次狩猎带回来肉中的上等部分的招待。” 伊尊很怕她以拳服人,将手臂招架在脸前说道:“可是上一刻还是家人,下一刻就杀了,你不觉得很不合理吗?我还以为会放生。” 沐子想了想道:“阿伊努人认为是神明以熊的身份下凡,将毛皮和肉赐予他们,而熊祭的过程,也是让神的灵回归神乡,以便下次造访村落。” “考虑到熊作为森林霸主的身份,喂养它需要的不少肉食,以及熊更大后伤人的可能,我觉得这还是很有烟火气息的民俗。” “人在想象自然界,思考自己在自然界中扮演的角色,而不是将自己排斥在生灵万物之外。” 伊尊听完沐子的解释,倒觉得能够接受了很多,问道:“那么恶堕呢?” 沐子捧起从冬島新房间里获得的雕像道:“虽然差异巨大,但我认为这木雕的形象依然是从熊和鲑鱼上转化而来的,首先姿势从四脚着地变成站起,奉献的熊和鲑鱼的形象被螳螂和蜘蛛替代。” “而后者是甘愿被吃,化为子代之卵的物种,比起奉献更像是某种暗侧的牺牲,而且木雕还有可能指的是,吃掉丈夫产卵的另一面。” 伊尊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和沐子骤然便拉开了距离,毫无疑问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露央沙问道:“如果真的是有类似的含义的话,那么平爱真理会是把自己视为牺牲的群体?对谁的牺牲?理念,社长,还是说社会,就像是大杉荣一样。” “我想都不是。” 沐子摇头否定道:“正如老师所说的,不管之前川络歩夢策划了什么,都失败了,而如今的他已经转换了思路,而且更加彻底。” “比起让自己和聚齐的人为了理念牺牲,他选择了挑选他人作为牺牲者。” 坊野学反应过来,吃惊道:“你的意思是” 沐子点头道:“嗯,那些老人。” 伊尊皱眉道:“我还是不太明白,如果是为了那些老人的资产的话,这只能叫做掠夺,怎么能称为牺牲?” 露央沙却忽然出声道:“原来如此。” 她转头说道:“还记得我们得出的,那些老人的子女在其他地方活着的结论吗?” 众人凝神听着。 露央沙用笔在纸上莎莎写了几笔,转过纸面,随后在“幸存者”和“众者”之间划上了等号。 “为什么尸体会被填入不同的坑,因为他们不是被同一个凶手杀死的。” “为什么七个坑会俨然有序,相隔相同的距离,因为凶手潜意识中或许还带着坟墓的观念。” 此刻就算是外围的一些刑警都想通了,但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惊愕地大叫道:“难道说杀死那些老人的是他们自己的子女?” 室内一片寂静。 即便是经验老道的刑警也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恶性案件。 坊野学脸上浮现出怒容,对白马立即说道:“如果能够确定俱乐部会员中杀人犯身份的话,便能借此确定那些无法辨别的尸体的身份,并进一步地挖掘证据。” 岚斗的表情却显得很苦涩,插话道:“俱乐部的会员有一万三千多人,从中找出大约在十人左右的杀人犯,概率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如果这样查的话,可预见我们之后数年都将耗在这项工作上,风险是在太大了。” 白马思索后平静道:“木藏于林,而林养危禽,这或许便是川络歩夢的策略,我们需要缩小调查范围。” “首先,既然都是埋在和田堀公园,很有可能一众凶手都是杉并区人,其次,尸体埋下的时间是在去年冬季,虽然公园的监控没保存那么远,但可以征集一下目击者,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士报告。” “第三,查一下养老金代领的情况,和俱乐部的会员名单做比对。” 他敲了敲桌子,“以小组为单位,行动起来!” “了解!” 响亮地齐声回答之后,刑警们纷纷走了出去。 岚斗头疼地道:“你不会真的把希望放在排查上吧,白马?” “排查是最基本的。” 白马说完这句话后,将烟头在盒内按熄,将袖子卷起到肘弯处扣好,忽地出门离去。 岚斗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看来又是想要一个人做出什么冒险行动了,这么明显,倒是掩饰一下啊。” 他瞥向露央沙,见她没什么反应,无奈道:“你难道不担心吗?” 露央沙看着沐子拿来的雕像,闻声抬头,“我们不会干涉彼此的专断,真正困难时我会向他寻求帮助,我想对他而言也是同理,他并没有向我开口。” “真是” 岚斗抱住头道,“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了。” 沐子捂着嘴小声道:“无情夫妇。” 皱着眉头看着雕像,眼神却飘忽着完全不在雕像上的露央沙骤然又抬起头,捏住沐子的双颊,“你再说?” 沐子蹲了下身子从沙酱的魔掌中摆脱出来,拿起桌上的包看了下手机时间开心道:“晚七点了,兼职工下班了哦,大家,回见,不,再见!” 她将包抱在身前,一脸笑容,面向众人小跃步倒退着,等到脑袋被门撞了一下后,她笑容才消失,踉跄着转过身,然后飞快跑远。 会议室外,坐在椅上的水野昴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身前刮过,再看时已经只能看得到沐子的背影,他慌乱地连忙戴上帽子,举着手上的手铐。 “喂!大姐大!” 第三百四十三章 狼狈的夜风 半小时后的快餐店内。 沐子一边往麦当劳的宣传纸上挤着番茄酱,一边看着对面的青年如同没吃过饱饭一般狼吞虎咽,看得她都有些焦急起来,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液。 她想到之前西久搜出的小袋子,忍了一会还是问道:“呐,为什么要碰觉醒剂?你清楚会判刑的吧?” 水野昴顿时胃口消失了一半,不过将啃了一半的汉堡放下后,还是舔了舔手指,“大姐大为什么要问这种事,也想来点吗?” 沐子眯起眼睛,一拳落在旁边的墙上,顿时重响之后只见铺着的木板上陷进去了一个蛛网般的深坑,靠在一起的沙发都是隐隐震动,前后的客人都站起从沙发背上探过头来。 水野昴看着这一幕,面色呆滞,吞了一口唾液。 他战战兢兢地重新打量沐子,小声道:“我开玩笑的” 沐子收回拳头,“这种事情可不在玩笑范围之内。” 她拈起一根薯条沾了下番茄酱喂过去道:“算了,继续吃吧。” 水野昴犹豫地张开口,咀嚼着薯条的时候陡然痛哭流涕起来,长嚎道:“大姐大——” 沐子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脸色微红,忿忿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你正常一点行不行?” 水野昴嘴边满是酱料,抹着眼泪哭喊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请我吃东西还打我教导我。” “等等,我可没有打你。” 周围的目光愈发奇怪,沐子羞臊到感觉在地球已经无法生存了,她咬牙道:“而且谁说要请客了,你不要自我感动好不好?” 女服务员闻声到来,见到水野昴腕上的手铐,又看了一眼双手捂着脸,尴尬地将头埋在桌上的沐子,勉强地挤着笑容道:“两位客人,你们可不可以小声一点,打扰到其他的客人了。” 水野昴顿时愤懑地站起来,哭喊道:“你就是这么跟我大姐大说话的?” 沐子抱着头,另一只手臂抬指道:“你给我坐下。” “是!” 水野昴瞪着服务员,狠狠坐在了沙发上。 服务员注意到墙上的凹陷,抱着托盘,一边的眉毛已经是微微挑动,“请问,墙壁的损坏,是哪位做的?” 水野昴狂傲地大笑了一声,扬起手臂竖着拇指向沐子带了一下,“怎样?我大姐大干的,你有意见?” “砰——” 水野昴连同沐子被一同扔出麦当劳的门外,门还微微晃动着,服务员在内侧瞥下阴暗鄙视的眼神,转身离去。 沐子默默地趴在地上,身形端直,从空中飞过的包还砸在了她的头顶。 而水野昴则是一路举着双臂试图保持平衡,向后踉跄着,最终还是跌坐在地上。 “八嘎呀路!你们竟然敢对大姐大做这种事!” 水野昴愤而看向沐子道:“大姐大,他们活腻歪了,我们把这快餐店给砸了,不,给他烧了,这群外国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本地的快餐店,都是用的本地的员工啊,你这个笨蛋,不过最重要的是” 沐子双臂撑着地面,缓缓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上过任何一家餐厅的黑名单,直到今天!” 水野昴感到有些不妙,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开始往前跑,然后睁圆眼睛愈跑愈快,身后是已经宛如野兽的怒吼,还有伸他的衣背的手。 骑着自行车的老大爷吃惊地看着一越而过的两人,行人脸色骤变被迫让开道路,饮品或是小吃之类的东西脱手而出,摔在地上。 沐子五指往前抓着,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从衣衫上扫过,顿时她气得大叫了一声,“你给我站住!我以大姐大身份命令你!” 水野昴脚步不停,转眼间已经跑到街尾,往右一拐,神情惊恐,嘴角抽搐道:“不,我认识的大姐大,不会下这种命令。” 沐子喘息着,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吞了口唾液反而倒咳了出来,这家伙比她想象中的能跑多了,至少远在近谷勝之上,而且标准也是出乎意料的灵活。 从樱田门到霞关,到神谷町再到东京塔,沐子连包都扔掉了,还是没能追上水野昴,反而是被拉开了距离到了数米远。 有些人还以为是警察在抓捕在逃罪犯,在一旁拍照喝彩,很可惜沐子脸色晦暗,前倾着身子,双臂像猫跑轮一般甩动着,双腿却似乎很软,“哇呜咳” 而水野昴则是仰着身子,嘴角淌着口水,已经从跑动变成了一步步向前涌动,“啊呃” 两人的身形在夜风中都有些摇晃。 沐子埋着头,双手最后竭力地向前伸着,完全凭借着惯性和信念再向前,5米3米2米1米,而水野昴的余光瞥到了如同缓慢的小行星般靠近的沐子,但他已经眼神呆滞,放弃了思考。 沐子的手推到水野昴的背上,靠着体重将他压倒在地,短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渗透。 尽管周围的人们都拍起手为她欢呼起来,但是她好像忘掉是为什么要追这个家伙的了。 东京塔上,一杯奶茶坠落在地。 大河愣了下,看着那散开滚动的珍珠果,又抬头看着挚友蒼太,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向着塔下望去,只见似乎是一个女孩扑倒了一个男子。 他不由得感慨道:“风气越来越开放了啊,我也想有人这样把我扑倒,这种就像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他挠着头顿了顿又笑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会追人追得那么难看的,大概是个丑女。” 不过挚友的脸色似乎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更加苍白难看了。 大河想到什么,转过头仔细望着,眼睛逐渐睁大,最后脸和手都扑在了玻璃壁上,只见那夜晚亮起的花树下,将男人扑倒的似乎是五百川学姐。 他心脏骤停,都不敢再转过头去看挚友的表情了。 诶?诶!诶!! 什么情况? 不过女生的话,追人追到这个地步,似乎也的确只有五百川学姐干得出来了,只是学姐面对蒼太君的追求却是很羞涩的啊! 大河思考着心底凉了一片,完全是替挚友凉的,果然过多的想象都是错觉,真正的爱恋只会是一目了然,这可怕的单恋。 第三百四十四章 拥挤的拘留所 “大姐大” 感受着背上的重量,水野昴带着哭腔问道:“您为什么要追我?” 沐子坐起在他身上,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大喘了一会才反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跑?” “本能啊” 水野昴哭丧着脸,“您是不是忘了我是珍走族的,被警察驱逐追捕已经是家常菜便饭了,呃手铐硌得我肚子好疼,您能起来吗?” 沐子摇曳着支撑起来,但双腿依然在颤抖着。 水野昴随即也爬起,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追得到双目晕眩无法视物的地步,走了几步砰的一声撞在了树干上,转了几圈又倒在地上,这下真的是起不来了。 沐子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司机帮忙一起把水野昴抬到后座上,她隐隐地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但只觉是幻觉没有回头。 “坐好了吗,客人?” 司机瞥了她一眼缓缓上路,和蔼可亲地说道:“您的朋友还真是醉得厉害,是要送他回家吧,请问地址在哪?” 沐子愣了愣,犹豫着道:“中野警察署” 司机笑容连同动作一同怔住,缓缓转过头,和沐子对视着,然后又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水野昴腕上的手铐,一下子紧张起来。 沐子察觉到车内有些沉重的氛围,笑着摆手道:“不是什么重刑犯啦。” 司机更加紧张了,面色惨白,看着前路打着方向盘一语不发。 到达目的地,将找的零钱通过车窗递给沐子后他便猛踩油门,拖起一道烟尘转眼消逝,颇有电影《的士速递》中主角丹尼尔的风范。 “虽然是个大叔” 沐子呆呆地目送着喃喃道,随即踹了装死的水野昴一脚。 走进警察署说明来意后,值班的警员放下杯面,带她去了拘留室,只见两三叠大小的、铺着榻榻米的房间排成一排,里面虽然狭长但很整洁,有一个小桌,衣物可以挂在白色的墙壁上,而尽头还有厕所、洗脸台以及窗。 “真好啊。” 沐子感叹道:“这里还管饭对吧,警官先生。” 警员目光奇怪地打量着她,警惕道:“这里内外可都过了晚饭的时间点,警视厅的话,应该有加餐的吧。” 沐子鄙夷道:“警视厅?那可是连监狱都不如的地方,死人都能被从盒子里拖出来干活,如果不信的话,您把我关到这里,然后替我去代班怎么样?” 水野昴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不由得插话道:“大姐大,你是不是搞错了,该进去的是我。” 沐子瞪着失足青年,“我可是请你吃了饭还付了计程车的费用,结果连这种事情的顺序你都要和我抢?” 水野昴瞪大眼睛,发现虽然完全不是这回事,他却无法反驳。 警员摇头无语地道:“就算看在同僚的情谊上,我们这里也满员了啊,现在与其说是抓人,不如说是想尽办法把里面的人赶出去。” 沐子脸上写满了困惑,“中野区的治安现在那么差了吗?” 警员摆摆手,“不,撇开那次的纵火案不谈,好得出奇,现在里面关的人大多都根本不是罪犯。”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创可贴,“现在的老人,为了吃牢饭都故意袭警了,他纠缠你要是不理会他的话,就拿出小刀。” “也不是故意想伤害你,只是想留下罪证,甚至是自残,真是让人没有办法了,而且络绎不绝,吃住个三天还要赶出去换另外一批人来。” 警员一掌拍在额上,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另一只手提着一串房间钥匙碰撞得叮铃作响,经过时拘留室里的老人们都缩着,望出来的是紧张不安的眼神。 水野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有激烈的竞争,一时间张大口说不出任何话来。 沐子疑惑道:“不是可以领年金吗?” 警员闲聊着道:“年轻时就职的会社倒闭了就糟糕了,而且大多数普通职员的年金并没有那么高,勉强交了房租,也跟不上物价上涨的幅度,也就是老年破产危机。” “去便利店只是偷饭团三明治的老人越来越多,可见就是糊口也是一件难事,不过没有饭团还有拘留所,反倒成了一条终南捷径。” 沐子想了想道:“说起来总务省去年公布的数据,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口比例已经到289%了。” “是啊。” 警员叹息一声,瞥向沐子道:“所以我也不好对他们说些什么,毕竟这也可能是我的未来,像您这样在警视厅里的骨干倒不需要担心养老。” “不过我身为警察,要是也到了不得不在便利店偷东西来维持生活的一步,还不如留下遗书找个地方结束这一生算了。” 沐子吃惊地看着仿佛在说着随意之语的警员,水野昴在一旁也陷入了沉默。 “嗯,安藤、高司、铃奈。” 警员停下脚步,翻着登记册,随后拿起钥匙,“应该就是这几个房间了。” 忽地他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升起些许歉意拍了下头顶,回头道:“我忘记了,早在一周前的时候这三个人就被放出去了,毕竟房位不够。” “什么!?” 水野昴吃惊地扑到房门前,和房间里秃顶的老人尴尬互视着,很明显这不是他钟爱的主播。 警员拿拇指撇指了水野昴一下,对沐子说道:“恐怕也没有这家伙的位置,你要不再去去别的拘留所。” 沐子感觉要崩溃了,她可不想再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处跑,就为了给失足青年找个窝。 她看向水野昴,想了想取出万能钥匙道:“西久刑警收缴了觉醒剂,不过好像也没有追究你问题的打算,要不你我解开手铐,你干脆反省一下回家去吧。” 警员点点头,感到好笑地道:“没错,就地反省,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水野昴愤懑地扭身避开沐子,“大姐大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沐子也是有些恼火地将他抓住,按在地上强行将手铐解开,“别人早走了我有什么办法,这是不可抗力。” 将手铐放回包里,留下瘫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水野昴,沐子哼了一声和警员转身离去。 将她送至门口的时候,警员忽地问道:“明明生产力在不断提高,却依然有人吃不饱饭,现代社会真的供养不起平民大众吗?年轻时拼命工作、为国家奉献一生的我们年老时都会成为拖累吗?” 沐子看向她,不太明白警员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警员按了下帽檐,“失礼了,我只是觉得您的学历和视野比我高,或许能解答我的这种困惑,是我多言了。” 目视着转身离去的警员,沐子感觉心情莫名地难受,轻声回答道:“我也不明白,应该比我们想得要复杂吧,有什么更深处的原因吧,这种事情” 警员的脚步顿了顿,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身影隐在了闭上的门扉之后。 白马走过川流不息的马路,手在衣袋里不停地扣响着打火机盖,也许是因为骨质传导,那清脆有节律的响声和路上的车笛以及轮胎声不相上下。 他在极近的低处仰头望着大楼,随后用手肘轻轻推开俱乐部的门,侧着身子,透过缝往里面瞥了一眼。 比起白天,晚上这里的人多上了不少,就像是在集会,他们以交错的身位停住,窃窃私语,身上披着墙白色的长袍。 白马松开手肘,使门自然合上。 他转头注意到向这边走来的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将其请进巷子里借了一下服装,随即将长袍附带的兜帽也戴上,再度推开门潜入俱乐部。 随着门在身后合上,一切的喧嚣也被隔在身后,俱乐部内安静无比,他也立即停住了叩动打火机盖的动作。 虽然是从夜中里走进来,白马的视野没有明亮反而是惨白了不少,这都要多亏俱乐部内怪异的装修风格。 数步之后,他的步伐便和人们相差无二,他挺拔的身高也在弓腰下矮了些,不再那么显眼,那锋芒毕露的气质亦是消失不见。 他从容地来到前台前,和其他人一样领了一杯茶,似乎并未引起眼镜男子的注意。 不过这漆黑的茶好像并不是用来喝的,其他人都是举杯沾了沾唇,目的是将双唇染黑。 白马余光瞥着前台桌面上所映出的那个脸色惨白、嘴唇乌黑,还戴着兜帽的男人,已经难以认出自己,反而真的像是某种新人类。 “那人” 前面传来了谈话声,他缓缓靠近了一些,凝神竖耳听着。 “穿着的裙子的款式和我太太一模一样,当时我还惊异了一下,跟了上去,直到三越百货的门口,这时我便知道太太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了” “然后呢?” “我回家的时候,太太还对那件多出的裙子避而不谈,真是可悲啊所以我便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把铲子埋在了仓库的地下” 白马瞳孔逐渐凝固。 “人吗?” “怎么可能是装衣服的盒子,已经发生的事情,再追悔不是很傻吗” “说的也是” 白马没想到他们聊得不过是生活中一些无聊的小事,或许是在外面也认识,心里产生些许不快的同时将目光投到走过来的身影上。 第三百四十五章 玩笑 那竟然是经理平等者,他那肥硕的身体被众人围绕着,缓缓走向前台,已经到了不远处的地方。 白马并没有选择避开,反而是向前走了几步,和其交错而过,转即端着茶盏靠在一边的柱子上。 平等对身边的人挥手笑了笑,来到前台后这些人也自觉地散开,平等转过身,问向眼镜男子,“有犬吠声吗?” 眼镜男子摇了摇头。 “是吗?” 平等转过头环顾一圈,“笑小姐却说我们的那位白马警官出现在了楼下,似乎是不肯放弃啊。” 白马平静地勾了勾帽檐,将侧脸完全挡住,随后偏转过头,做出仿若在交谈的样子,但双唇只是无声而动。 平等没有看到有可疑分子,安心了不少,脸上堆起浓盛的笑容道:“估计是知难而退了吧,我这就和笑小姐去说上一声。”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破碎的、三角截面的钥匙,“不要小瞧那家伙的身手,毫不犹豫地将猴子们全给杀了,脸色都没变一下,那可是相当程度的暴徒。” 眼镜男子收起钥匙,点头道:“我会把门给看好的。” 平等点了下头,摇晃着身子又朝着电梯口去了,白马悄悄地跟了上去,幸而经理的速度并不算快,因此即便他一副聆听的样子在交谈的人群旁时而顿足时而走动,也丝毫不显得突兀。 电梯的门逐渐合上,不过到只有一条窄缝的时候,被插进来的手给定住。 电梯门再度打开,平等惊愕地看着走进来的这个人,不过注意到他那白袍乌唇后倒是轻松了许多,见他站在自己旁边一动不动,并没有去按按钮,问道:“去做祷告?” 白马点了点头。 “夜间祷告啊。”平等微笑着打量着他,从身形来看像是个沉默的工人,“可敬可敬,你有信心通过筛选?” 白马没有回答。 平等感到有些无趣,不过俱乐部里大多都是这样的人,毕竟社长认为真理不在于不间断的言语,而在于沉默中的沉淀。 会做出这种选择的,大概也和社长有相近之处。 电梯门缓缓闭上,白马仰头看了被他打坏的摄像头一眼,又用余光注目向平等,手在打火机盖上摩挲起来,思考读秒。 在电梯离地的悬浮感后,平等刚转过头,腹部便是一痛,他翻着白眼,脸颊上的肥肉抖动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被提起撞在了电梯壁上,闷响中什么冰凉锋利的东西抵至脖颈,钻进来让人战栗的锥痛。 平等脸色都被吓白了,四肢如同青蛙一般贴着后面的电梯壁,努力仰着头向上够着,但还是注意到对他出手的是同电梯的男子。 “我冒犯到你了吗?我收回之前的话,接下来什么也不说好了吧,我们安静平和地相处!” 白马头和脸皆藏在兜帽之下,声音压得很嘶哑,“第一个问题,那把钥匙是干什么用的?” 平等惊恐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每个问题你有三秒的时间反应,回答的时间是十秒,如果不做出回答的话,我的刀尖便会刺进去一寸,你可以试试你喉咙的深度。” 平等震惊到呆住,随后又难以自抑地瞳孔滑到眼底,去看那自己脖子上的凶器,可惜完全被下巴给挡住。 黑屏上,楼层的赤色数字跳到三后。 “啊——” 平等感觉到痛,惨叫一声回过神来,随后脚背上一热。 他大喘着气,恐惧地道:“我的血,滴到脚上了,我的血!” 他连连叫着像在哀求,但白马只是转头看了下楼层。 平等没工夫去擦额上的汗,大张着口呼吸着道:“这个你通过筛选后自然就会知道的” 白马冷声打断道:“简洁点!” “是!” 平等惊慌失措地道:“要用来、咳、打开门” “废话!!”白马问道:“通往什么地方的门。” 平等战战兢兢地答道:“仪式场所的门。” 白马皱起眉头,“为什么仪式场所要设在那?” 平等哭丧着脸道:“不然呢?昨天那阵仗,社长可是早就料到了这里会遭遇搜查。” 白马思索着仪式的内容,但这显然不是能够直接提出的问题,而且他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想。 他平静道:“第二个问题,仪式的地方在哪?” 平等明显地犹豫了,反复看了白马数眼,但白马并没有显出多少慌乱,而是不给平等思考的时间,冷漠地倒数道:“十、九、八、七” “等等!这真的是不能说的事情!你可还不是被选中的人啊!” 平等想抓住他的手臂,但又怕刺激到他,脸色已经恐惧到扭曲起来,“你冷静一点,我怎么说也是理事!社长会杀了我的,也不会饶过你的!” 在赤红的数字跳到九后,匕尖刺进,平等再度惨叫出声,比起肉体上的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恐惧。 他四肢难以抑制地向前拍打踢着,但这都动摇不了那双将他按在壁上、持刀抵着他脖颈的手掌。 但社长的恐怖明显在眼前这个男子之上,而且再加上对于神明一般的社长的崇拜、以及对于理念的坚信不疑,平等紧紧咬着牙,打定主意死都不松口。 白马皱着眉头,回过头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再看向咬紧牙关哆嗦着的平等,感觉到了有些棘手,他还以为这个胆小鬼只要略经恐吓,吐露信息便是顺理成章。 他将匕首又刺入了一些,但换来的只是呜咽和牙缝里窜出的尖叫,转头看到数字跳到了二十,他猛地转过头准备孤注一掷时,却从电梯壁上看到了现在自己犹如恶鬼一般的脸。 冷静将怒火以及焦急都浇灭下去,他松开平等,将匕首在其身上擦了擦收回袖中,平静道:“刚才的只是一个玩笑,想看看胆小如鼠的理事大人有没有向警方出卖社长的可能,理事大人不会介意吧?” 平等瘫软在地上,礼服裤子已经完全湿透了,连他自己都闻到了屎尿难闻的气味,此时也只能僵硬地扯着脸,想骂这个疯子却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筛选 26层已到。 电梯门缓缓打开。 白马将屎尿齐流的平等抛至身后,环顾了教堂一眼。 夜晚的教堂和白日截然相反,那些屹立的尖刺在黒暗里就像是獠牙,座椅间通道的地毯则如肉舌。 不知道是不是被汗水浸透,踩上去的时候竟然发出了渍渍的水声。 椅上错落地坐着人,没有超过双手之数,使得月光披洒之下,这里显得格外空旷。 忽的一个红袍的人拦至他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腰,然后上下搜着,白马并没有把警枪带来,所以并不担心。 摸到袖中匕首的时候,对方的动作顿了顿,但是很快便继续,似乎不以为意,直至搜身结束,转身退回到了电梯边。 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白马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更加将兜帽围深了一些,从那娇小的身形来看,她应该是三若众之一,天貝赤,其职责似乎是和底下的眼镜男子相对,负责教堂的守卫。 很有序的安排,白马回过头,心中对于川络歩夢此人更加忌惮。 尽管公安部和其打过交道,但传过来的信息有没有隐瞒他也不清楚,这次很有可能自己要被顶在前面当枪使了。 但是心中仍有正义的信念,会因同伴的死满腔怒火到失去部分理智,这便是刑警和国警最大的区别,哪怕是因为简单而更加纯粹。 白马绷紧神经,脚步却显得轻松,他找了最后一排的椅上坐下,忽地余光瞥到,旁边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一本书籍。 他盯着看了一会,本欲不管不顾,但其突兀而沉默地这样躺在空荡荡的长椅上,就像是有某种魔力。 他转过头手指轻轻叩着椅板,等着川络歩夢的出现,但黑暗的教堂里就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安静而毫无变化。 一会后白马偏过脸,将书拾起来。 只见书封上刻着“撒诺福音”,翻开深蓝色的封皮,扉页上如是写着,“生活的本质是一场祈祷,弱者向更强者祷告,于屈服中获得安宁。” 白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静静翻阅,只是不知道是印刷还是其他的原因,每逢读的顺畅之时,间或的便有几张白页,这使得本就很难理解的宗教之言无法前后贯通,更加晦涩。 “很有趣不是吗?” 前面一排的独身男子,似乎是转过了一点头,搭话道:“关于每个人主见世界中的本质。” 白马自然乐于交谈,对这里近乎一无所知的自己,主动做什么都会显得很可疑,他放下书问道:“主见世界?” 男子轻声抛出了问题,“你是通过观察他人活在世界之中,还是体验自我活在世界中的呢?” 注意到白马的沉默,男子解释道:“你将他人,是视为要追随融入的群体,还是说,他人是会对你生活、命运施以影响的各异个体?” 白马想了想道:“非要二选一的话,我想应该是前者。” 男子听到他的回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你手边的那本书不太适合你,他的主见世界和你没有相交之处。” 白马不太理解他的判断,认为要么是男子不清楚这本书籍,要么便是因为自己没有读懂其中内容,他将书拿高了一些,“这本书关于社会、群体。” 男子笑道:“恰恰相反。” 他没有转过身,却伸出手臂,向后指了指书道:“群体中的人,是不能清楚地理解屈服的,就像是你指向羊圈里的羊时,绝不会是让其他的羊发现它的处境,而是给羊圈外的狼看。” “被书名所迷惑的人,困恼愠怒于书中内容,但对于其他一些人,却醒目若火,宛如夜中明珠。” 白马明悟道:“藏头诗?” 前面的人点点头,“世上的事大抵如此。” 虽然男子的观点让白马感觉别开生面,但这无法抵消他对于这本书的反感,他举起书道:“这只是消极主义,事情皆有解决之途,我并不认为选择前者是一种错误。” “你说的对,当然不是错误,当然有解决之途。” 男子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确保错误能最后还屹立在‘舞台’上,成为正确。” 忽地教堂一侧的小门轻轻打开,圣夢低头提着衣袍,很是谦卑地从门槛上跨了进来,随即仰着头,银面在月光下流动着诡异的光泽。 散落在座位间的人都抬起头来,包括白马前一排的男子也是如此,停下了和他的低声交谈。 圣夢身后跟着的是红衣若众,以及一些灰色袍子上绣着花纹和数字的人,这倒是完全否定了白马之前的猜测,即灰衣执事就是和田堀公园案的凶手。 很显然对于平爱真理会的社长现在谨慎的行径而言,那样的布置太大胆了。 白马将目光随即转向这些错落坐在教堂椅间的人,再结合理事平等者之前被逼问出的信息,真理会骨干雇佣会员杀人的新可能却明晰了起来。 受雇佣的杀手甚至可能包括刚刚和他聊天的这个人。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男子脸转过一丝角度,嘴角微微扬起。 圣夢没有说话,面具下慈悯的双眸扫过众人,视线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停留,“我的众者。” “出乎了常理,明悟了世间真理的果敢之人。” 幽低的声音是从红衣若众的口里发出,或许就像圣夢自白的那样,他真的无法说话。 红衣若众似乎是发现人数不太对,盯向教堂后排,白马心情紧张地提起。 不过这怀疑在沉默中被上前一步的执事打断,他和拉长的影子一同来到圣台前,将食指竖在乌唇前道:“十七、十九即将行动,二十三的空缺需要填补。” 两个人举起了手,其中包括了白马前面的男子。 他回头笑道:“看来是到我了,新来的朋友。” 白马终于在这一瞬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个似乎年过三五的中年男子,面相沧桑,胡子拉碴,一双狭长的眼睛稍显深邃。 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和乌黑的双唇喧宾夺主,倒把其本身的相貌完全盖过了,不过就从之前亲切搭话的姿态来看,很难认为他是个坏人。 圣台上的执事点了下头,简洁问道:“做好准备了吗?真理的每次浮出,都不容缺失。” 那坐在二排左侧的人,以及白马前排的男子,都是点头回应。 虽然白马心中急迫,很想知道行动的具体时间内容,但现下很显然没有任何提问的机会。 而且名字为十七、十九、二十三的明明都是圣夢附近的执事,让人困惑,一时间找不到关联。 这时换了一身衣服的理事平等重新从电梯里出现,急急地跑过地毯,并在圣夢身边带着恼怒的神色指着白马说着什么,一时间黑暗里的众人都转过身望向了白马。 圣夢按了按手止住平等饱含恶意的话,其身后的一名执事问道:“你是新人?” 白马知道是问自己,点了点头。 红衣若众紧盯住他,“来参加夜间祷告?” 白马再度点头。 “那么上前来吧。” 白马脸庞绷紧,起身向那若众以及圣夢走近,这个时候要是被任何一个人发现端倪,都会将他置于极危险的境地,毕竟这个真理会里里外外写着不正常。 在离圣夢不过数步远的时候,忽地袖声拂动。 白马瞳孔一缩,在那袭来的一片灰影前顿足抬起手臂,将那藏在袖袍下的手掌给挡住,对方的力气不算大,但却充满巧劲,转即便就势一退,并抓住他的手腕,并转着一带。 白马脸色微变,腾足在空中转了半圈,但落地之时对方的手却又袭来,他偏开头,对方的手掌从他脸侧刺过,其厚而结实,就像是芭蕉扇一般。 他仰了下身子,当其手掌一转扫过他鼻尖上方时,响起的是风闷沉的呼声。 武术? 等不及他思考,身子又被带动,这下直接被扬长,犹如面条一般被甩到地上,砰的一声木质的地板都破碎了一片,在寂静的教堂里格外刺耳。 响起的除了平等得意的咯咯笑声外,还有椅子上其他人的轻笑,但之前和白马聊过一会天的男子却笑不出来,握着拳头为他攥着一把汗。 白马全身酸软,撑着地面却有些爬不起来,勉强才是将膝盖抵住地面,往腹下收了一些。 他瞳孔震颤着,难以置信自己精心锻炼的身体竟然会这样不堪一击,但现实的情况却是,各处的关节似乎都在刚才的交锋中被卸开了一般。 那名窜出的灰衣执事见到白马竟然还能爬起来,而且好像没什么事的样子,也有些惊讶,退了几步说道:“用匕首,只要能割下我的一截袖袍,就算通过了筛选。” 白马缓缓站起来,眉头深皱,盯着眼前隐藏着灰袍兜帽里看不清形貌的人,其身高比他要矮上一个头,但是由于他刻意弓着身,所以显得相差无几。 他将匕首反握在手上,之前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只是作为今川白马的话,他并不会因一点未知和挫败便踌躇不定。 第三百四十七章 相融 砰地伴随地板一响白马的身形猛扑靠近,寒光从执事的脸前划过,周围的人都散开,为他们腾出更大的场地。 簌簌一连串破空声后,执事后退的步伐很快便跟不上,“啪”地一声他在半空中骤然格住了白马的手,袖袍都被震得一荡,右脚下的地板更是裂开。 执事脸色微变,将白马的手包握住,这次白马吃了教训没给他机会,向前一顶,不过执事却轻飘飘地松脚退了一段距离落地。 白马再度挥匕,但视野却被陡然射出的灰色匹练隔断,那袖袍如铁一般,打得他喉上生疼。 他退了一步,试图挡住执事或许探来的手,却没能抓住,腹部一连串凹陷的痛感,他被拍得喘不上气来,转即他的脖颈被一拿,恍神之中,他失去平衡在空中转了半圈,再度摔在地上。 见到白马竟然还没昏迷,圣夢仰着脸若有所思,红衣若众无语道:“这是熊啊。” 动手的执事额上也是淌下冷汗,看着这个打倒了却根本没打倒的家伙。 白马没再先想着爬起来,而是咳嗽着拿去匕首去扎执事的赤脚,似乎其这方面并算不上优势,一时间如同踩水一般左右跳步,似乎有些仓皇失措。 只见地板上被钉出一个个破洞,执事后退着避让不及,双手推在白马的肩上试图翻过去,白马目光中锐芒一闪,压抑许久的怒气也在此刻爆发。 他松开匕首,一只手抓住执事的领口,一只手抓住其腹部的衣衫,就像对手一样就势并用上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将之摔至身后。 只见地板砰的一声裂开一道长纹,执事一路如狂风般翻滚过去,伴随着一声重响撞在了雕像之上,喷出一口血抽搐了一下便没再动弹。 众人有些吃惊地看向满身大汗站起来的白马,平等的脸色更是变得一片惨白,当即便不再碎碎低语而是躲在了若众的背后。 白马在起身之前重新戴好了兜帽,声音已经真正变得嘶哑,“这样可以了吗?” 圣夢微微张了张口,红衣若众有些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马被撕破的衣衫间所露出的肌肉,特别是那紧实的腹肌,过了一会才咳嗽着说道:“可以了,你过来吧。” 白马抱着一边的手臂,拖身走至其面前。 “伸出手。” 白马将手伸出来,忽地感到手心一痛,是红袍人取过匕首在他的手上划出一道伤口,同样的她似乎在自己的手心里也划了一道,然后握住他的手。 “这样的话我们便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了,一切的卑鄙、冷漠、离间、丑陋都将在我们的面前无所遁形,我们将追随着真理的脚步,直至聆听最终的福音。” 红衣若众将手在他的手心一抹,重重留下一片血痕,白马则是观察着她,那淡蓝色的眸子,高挑的身材,略丰满的脸蛋,都说明了这个在川络歩夢身边的应该是天貝白,职责是 “二十三的空缺由你填补,刚刚和你交手的执事则是你的联络人,他会告诉你任务的信息,并会供给你的资金开销。” 若众解释道:“遇到情况你也可以借用会员的身份进行遮掩。” 白马低声问道:“你们会叫我去杀人?” 若众笑道:“或许会吧,不过那些都是该死之人。” 白马皱眉道:“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也是?” 若众诧异地看着他,“对于我们而言,他们剥夺了我们的语言和阿依努姓名,禁止我们狩猎捕鱼,让我们无法谋生也在流亡之中失去了记忆和习俗。” “对于你们而言,他们竭尽一生竖立和维护阶级,聚拢起财富,让其他的人都呼吸生活于他们的资产与仁慈,那些谄媚甘愿受他们奴隶的人则成了叫得最欢的娼犬。” 她抬高手止血道:“我们有相同的需求和理念,社长带来的是时间的断点,或许我们曾在历史长河中的某一刻分别,但现在又重新汇到一起一同流动。” 白马冷声道:“但对于那些权贵下手还能够理解,但向那些一般的老人出手” 忽的他感觉到不对,一不小心就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不过似乎其他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有一个执事出声道:“二十三号,你知道狼群吗?” 白马有些困惑,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执事解释道:“在自然界里,老弱的家伙只会分到最微末的口食,即便是狼王最后也会被赶出族群,但在人类的社会,愈老者却占据了愈高的位置、大部分的财富,却屹立不动。” “在无法用暴力更迭秩序的时代,他们会将这些汲取自社会的财富用于满足自己无休止的欲望,譬如对于死亡的挑战,对于年轻肉体的贪恋,对于后进者的打压。” 另一个执事仿佛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取而代之地道:“在监狱里有吃不起饭的可悲老者,在医院里有拿着医保一天检查一次的可笑老者,在大楼里有在发薪日拿着钱将皮靴踩在职员头顶的可恨老者,但他们毫无例外都已经腐朽。” “而腐朽的东西,无论是花亦或是蝉,都该离开枝头,埋进土里谢幕。” 白马半晌失声,过了一会后说道:“这是狼群的做法,不是人类。” 长椅上一个似乎在对着月光看着五指的人说道:“我倒是觉得自然界的一切模式都有其长远的意义,新晋的二十三号。” “像是各国对于国家元首的年龄限制,大多都是在二十五岁,亦或是三十五岁以上,但却对于上限却没有限制,大抵是觉得经验丰富、稳重而有远见的人更为可靠。” “只是一个人年过七十岁后,能拾起的东西将远远低于他会丢掉的东西,当这个人,在现代医学的帮助下活到了九十岁,甚至是一百岁,我便会将这三十年称为国家丢掉的三十年。” “现在最糟糕的莫过于,熬下了一个老人,下一个上去的依然是老人,人类的寿命在进步,社会却在倒退,就像是有一道隐形的防洪坝,把一切宝贵的东西不断拦在高处了。” “既不会造成突破,也不会落下洒给大众。” 第三百四十八章 涉事者的苏醒 天色渐明。 沐子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不由得在床上托起了脸颊。 惬意和漫长,甚至那一丝难以挥散的炎热都是暑假值得期待之处,只是要是真的到来了,还是会有一些不知道干什么的茫然。 不过既然有这种庸人的考虑,还不说先饱饱地续个从日到夜的懒觉再说,将以前缺憾的睡眠全都补足。 她双臂一伸,脸再度埋进软和温暖的枕头里,不顾外面蝉声滔天。 “あの日見渡した渚を、今も思い出すんだ” 忽的电话铃声响起,她默默地伸出一个指头,精准地按上了挂断键。 “砂の上に刻んだ言葉、君の後ろ姿” 铃声续着前音再度响起,就像是她想要续觉一样。 她终归不是那种可以完全无视喧嚣安睡的类型,这持久的铃声比起雨夜的惊雷还要更有摧破力,像是天上正在举行运动会的选手助跑几步忽的掷下一颗铅球,砸在她的心头。 “嗯唔啊啊啊——” 沐子扬起手臂打在床上,抬起脸,“谁啊,真的是!” 忽地看到屏幕上露央沙抱着手臂、冷冷伫立的头像以及10点11分的时间时,她一个冷颤睡意消退,心里也凉了大半,跳起来一路换衣洗口,唯独没去接电话。 只要自己睡过了什么都没发觉,沙酱打电话打到生气这种事情便不可能发生。 她提着裙子,理着额前的头发,淡定地无视了镜中人莫名惊慌的表情。 忽地门外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 沐子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连忙捂住口蹲下身子,结果锁孔竟然开始响动,随后门砰的一下子被踹开,门外立着黑压压的刑事一课的一众刑警。 他们在露央沙的身后,西服整齐,高大的身躯将阳光挡得一丝都没有照进来,审视的眼神凭空便使周围降下了几格温度。 牙膏的泡沫呆呆地从沐子嘴角滑出来,她感觉这将成为她整个夏日的心理阴影,不过这个夏日好像从一开始,就背离了她甜美的计划糟糕至极,她蹑手蹑脚地爬向角落。 露央沙看了下床上仓惶掀开的被子,以及一路凌乱延伸向洗漱间的衣物,挑了挑眉毛。 她拍了拍门算是礼貌宣告,随后转入洗漱间,熟练而精准地将蹲在洗手台下试图装作“看不见我”的沐子给揪了出来,然后提着后衣领拖出门外。 在门口被一众刑警挤开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愣了一下,连忙说道:“那个水上公园,好像说是在今天吧,我和沐子之前就约好了的。” 露央沙回头瞥了她一眼,光村友香,那个常常出没的其他人,“不好意思,她现在是我的。” 注意到对方为难地上前一步,她抱起手臂,冷冷道:“怎么,你有意见?” “嗯!?” 众刑警如同牛鬼蛇神一般哼着瞪向女孩。 光村友香当即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地坐到地上,随后沐子在校舍众人的惊愕目送中被拖入警车,扬长而去。 专案所内。 岚斗吃惊地看着一边的肩带耷拉着、面无人色地被推入房间的沐子,又看到其身后的露央沙,不由得肃然起敬地起身,而后觉得好像不对又坐了下去。 沐子自觉已经无法反抗,走向法医,将他手里要扔掉的饮料罐夺过,然后将口里的泡沫吐了进去,然后一直僵在原地。 坊野学好奇地凑近问道:“怎么了?” 沐子悲哀地转过脸,吐舌道:“感觉已经被腌入味了,舌头。” 她默默地走到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一罐玉米浓汤,后面的坊野学则是没心没肺地大笑出声。 “比起笑,坊野桑,你倒是发现点什么啊,这样的话大家都能轻松不少。” 听到岚斗的催促声,坐到椅上的坊野学不好意思地起身,又开始往外走,“在地下烂了半年的尸体,要找出点什么是很难的啊,不过快了,真的快了。” 岚斗转头注意到沐子的裸足,对自己的学生产生了一丝同情,问向露央沙道:“也没有特别忙,现在不缺人手,而是缺线索,你特意把她给抓过来干什么?” 露央沙感到奇怪地道:“既然没有放假,就需要上班吧?” 沐子愤而大声道:“放假了啊,暑假。” 露央沙无视了沐子,随即说道:“那个大提琴手,蒲美智子醒了,第四搜查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我们等下要过去一趟。” 岚斗皱起了眉头,“和真桑死了,那个琴手却没事吗,世事可真是” 他放下手头杂乱无章的各种情报,揉着眉心,提起手提箱说道:“以你的作风,是要带她去和田堀公园吧,等我一下,我也再去审查一下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思路。” 病院内。 虽然活过了抢救,蒲美智子坐在床头面对警员却是一语不发,她身上缠满了绷带,即便护士问些什么都只有点头和摇头,那苍白的脸色倒是和绷带不分彼此。 站在门口看着的岚斗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转头道:“她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沐子也感觉和预料中的场面相差甚大,喃喃道:“听说白马先生将第一救治时间给了她?这样的话,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啊,她和肇事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露央沙说道:“麻衣正在调查肇事者的身份,可无论是地下车库还是音乐学校的监控都太模糊了,她倒是摸到了铃木来源的租车公司,那里留下了名为谷口翼的签名。”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是关键信息,除此之外知道的很少,不要随意拿出来用。” 沐子问道:“能够确认对方留下的是真名吗?” “对于这点倒是可以肯定。”露央沙解释道:“毕竟其借车时也出示了驾照。” 沐子想了想道:“感觉麻衣姐很有可能遇到和川络歩夢等人类似的情况,身份干净清白,徒劳无果呢。重点反倒不是现存的身份,而是身份之下的身份。” 露央沙点头指向蒲美智子,“所以我们更需要她的证词,从一端开始,按实迷雾。” 她随即拉住进入病房的医生和其协商起来,得到了两个小时的出院许可。 护士们轻柔地将蒲美智子抬到警方准备好的轮椅上,其似乎是注意到即将出去,忽地转头看向墙壁立着的琴袋说道:“我的琴。” 护士笑道:“蒲美女士,只出去一小会,没有人会动你的东西的。” 但蒲美智子摇了摇头。 沐子注意到老师愈发阴沉、似乎马上要发火的脸色,连忙跑过去将琴袋拿上。 琴袋的表面处处点缀着赤色的斑驳血迹,似乎早已渗入了布料内部,入手后她感觉质感也不对,再加上刺出琴袋外的刷着漆的木茬,很明显里面的大提琴早已在事故时便碎掉了。 这样拿着还有什么意义,沐子看向蒲美,但她见到自己拿上琴袋后,脸庞上的神情似乎一下子便安心起来。 “” 沐子感到有些奇怪,和露央沙互视了一眼,随即一行人出了病院,刑警们小心地将之抬上车后和座位系紧,警惕地打量着病院四周。 由于上次的袭击,这次用的是武装护卫车,体型比越野车还要略大一些,车门和玻璃都防暴,要是再有什么改装车辆撞过来,死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驶向和田堀公园的一路上,警车更是呈菱形在四周开道,烈日依然精力充沛,空气在驾驶员的眼中都晒出了晃影。 车后厢依然阴凉,沐子托着脸颊,向着对面的蒲美搭话道:“这把琴对你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蒲美也是抬头看向她,点了点头。 这样缄默的姿态难怪会让第四搜查的众人感到头疼,密室透过窗户落到其脸上的更多的是影而不是光,虽然沐子和她对视着,却感觉对方并没有看着自己。 那神情或许处于怔住和木然之间,却透着一种哀伤的专注。 而且沐子盯着她看,总感觉哪里有些眼熟,忽地取出手机拍了一下照,在网上进行了搜索,结果中出现了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大赛的字样。 她吓了一跳,一下子端坐起来,悄悄撞了下旁边的露央沙。 露央沙转过头来,目光越过沐子手机上的一大批名单,落在金奖的名字上,皱起眉头,瞳孔微缩。 刑警和艺术完全绝缘,不知道这些圈子里发生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就像是坐在家里吃着外卖看着电视的人,也不会突然兴起去翻农水省的报告。 不过古红色的剧场,诺大的舞台,昏暗中一束灯光下,那穿着一袭裙装孤独坐在椅上的大提琴手,真的让人惊艳。 至于眼前轮椅上的人,真亏图片检索引擎能够识别出来。 蒲美偏着头,并未注意到她们的动作,而是顺着光来的地方本能地望向了窗外。 护卫车在公园前停下。 岚斗忽地想道:“白马也在学小提琴吧。” 露央沙摇头道:“如果用这种事情消弭心中怒气的话,还是算了,不是杰出的艺术家都有着良好的品德,徒劳的期待而已。” 第三百四十九章 昨夜复现 “反而是从世人平等的角度,他们不少有着人格上的缺陷。” 她并未掩饰音量,蒲美也听见了,看向露央沙却依然什么也没说。 在蒲美被抬下车后,警员们先一步散开在左右,露央沙推着她进入和田堀公园,“这便是你深夜出现的地方,有什么吸引你之处吗?” 蒲美出声道:“如果是夜里的话,这里能让人平静下来。” 露央沙有些诧异地道:“这里的夜晚是怎样的?” 蒲美沉默了一会,回答道:“沉闷,苦涩,杂乱。” 露央沙确认听到的是这种描述后,不由得困惑地低头打量了蒲美一会,“这样的地方能使人平静?” 不过看着她的表情,露央沙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会把电视机声音在黑暗里开得很大,却根本没有看,只是想耳边有各种人嘈杂的笑骂声的自己。 她皱起了眉头,不再和蒲美进行无谓的聊天,而是问道:“每天晚上,你会在待在哪里?” 蒲美抬眸看向不远处,露央沙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树林外的长椅,但蒲美似乎和常人不同,将她推向现场的时候她的神情却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露央沙皱眉道:“公园里发生的事件,你是清楚的吧,就在你身后,那每夜琴声飘及之处。” 蒲美点了点头。 露央沙感觉已经不能理解这个人了,虽然事实巍然无疑,但其竟然不进行丝毫的狡辩和否认,“那你怎么解释你在这种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这里?” 蒲美低声道:“我很久之前便来这里练琴了,已经形成了习惯,不曾间断。” 这件事情的真伪倒是可以通过各种方法印证,露央沙追问道:“很久之前是指?” 蒲美思索了一会,犹豫道:“很多年前。” 又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家伙,露央沙无语地瞥了沐子一眼,继续看向蒲美道:“十四号的前一周,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树林里出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蒲美犹豫了一会,说道:“我没有看到其他人,也只听到了自己的琴声。” 露央沙紧盯着她,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和每一处细微变化,可以确认的是蒲美似乎没有说谎,但隐隐的又有什么不对。 露央沙眯起眼睛,转换方式,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有其他人的存在?” 蒲美一下子便沉默了。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露央沙冷冷地从上至下逼近道:“你和凶手是认识的,甚至清楚他的每一次出现,让我感到疑惑的是,你真的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吗,譬如受害者的哀嚎,凶手一下下落土的铲声。” 蒲美身体有些颤抖起来,脸色也愈发惨白,她偏开脸去,避开俯身靠近的露央沙,默不作声。 露央沙目光愈发凛冽,抬起蒲美的下巴,声音里也带了许多怒意,“那么你的琴声究竟是为谁而奏,为了受害者,还是凶手,还是说你也是帮凶之一,琴声就是为了将凶手制造出的声音掩盖?” 蒲美强自垂下头去,攥着拳间或失声地叫道:“我我自己” 露央沙冷笑一声,“你自己?那么你明知道凶手的存在和他正在做的事,却熟视无睹,甚至在拉琴,你是在享受?沉浸在这残忍的、他人生命的流逝里?” “不是这样”蒲美想捂住耳朵却做不到,“我只是练琴” “这样的理由,你自己听来不单薄和可笑吗?就我所知的,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练琴。” 露央沙目露不屑,绕着她的轮椅转了一圈,“会这样做的,只有怪物,你是怪物呢,蒲美智子。” “你知道被活埋在土中有多么窒息和绝望吗,那挣扎的苦痛,那光亮被遮挡的深邃黑暗,那土压在身上的重感,和对于凶手的恐惧。” 蒲美咬着唇,“请你不要再说了” 露央沙低下头,仿佛要将自己的瞳孔映进她的眸里,“那是地狱!那是死在地狱了,虫子会爬上皮肤撕咬,钻进鼻孔和耳朵,铲子在上方压实着土面,却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而你就这样漠视着,笑着,在不远处还拉响着诡异的音乐” 蒲美辩解道:“我没有笑” “是怎样呢?” 露央沙看着蒲美,“说起来那些尸体身上所缠的都是如你今日一样的医用绷带,都是些弱小无力反抗的老者,要不去地狱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或许还会向你伸出当时被无视的求救之手。” 蒲美感受到轮椅的颠簸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露央沙推着她竟然是来到了被翻出的尸坑前,脸上顿时毫无血色。 “这些怨魂究竟会不会宽恕你,还是说,会把你也拖向更深的地狱!” 但尖叫声还未发出,她便被从轮椅上推了下去,正面卧扑到了坑中。 她闻着腐臭的气味,感觉坑底的土块都像是人脸,惊恐地侧过一丝脸,却是尘土从高处盖下,很快她的叫声便变得模糊不清,直至被土彻底盖住。 岚斗看着被埋下的蒲美,脸色也很苍白,这就是他害怕某对未婚夫妻的原因了,基本上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露央沙示意刑警开始计时,轻声道:“两分钟。” 沐子同情地蹲在坑边,“这样做的话,要是她承受不住,被吓出什么病怎么办?” 露央沙平静道:“和真桑用性命守护住的情报,就算是死也要挖出来,即便她疯了,我也会负责到底,为她请好心理医生的。” 似乎并没有人反对。 沐子环顾了众刑警,包括是老师的脸色,总感觉和真刑警的死对于uit,以及整个刑事部的影响都很大,虽然和凶犯对抗的刑警本就不可能像民事警察一般平易近人,但也不会如此暴戾。 看来完完全全是被各种原因给逼急了,而且白马先生也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只见似乎是计时到了,刑警们下入坑中,抓住那尘土下挣扎的人影。 第三百五十章 远路 什么都感受不到 蒲美陷进了能咬死人的寂静,她恐惧地挣扎着,窒息地尖叫着,直到数双手抓住她的后背,使得那些泥尘抛洒着离开她的身体时,她才重新感受到世界和生命的复苏。 但她反射般地惊恐挣开刑警,扑向沐子,抱着装着碎琴的袋子痛哭了起来,眼眶里漫出的眼泪在脸上拖出了两道灰白的长痕落到地上,随后又和呕出的咸腥土块和消化物混杂在一起。 死亡面前,果然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沐子不由得想到,理智无情的露央沙将云端的音乐家也拉到了尘土之上。 “感觉怎么样,蒲美桑?” 露央沙戴上手套扫下其绷带上爬动的有些哄臭的尸虫,“现在有记起一点琴声之外的声音了吗?还是说你想再来一次?” “请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蒲美哭喊着远离她向后爬着,但由于伤势的原因很快乏力地倒在地上,被眼前蠕动的尸虫吓得再度尖叫出声。 注意到蒲美身体颤抖着,已经被吓到接近昏阙了,但露央沙却再度走过去。 沐子站起来,提醒道:“沙酱,还记得那21%吗?” 露央沙脚步停住,沉默了一会,向刑警们挥手道:“把她抬回轮椅上吧。” 沐子舒了一口气,好事不能一个人做尽,坏事也不能一个人做尽,这便是家乡习俗中的红脸白脸,她知道这时候是自己发挥光热了。 她如猫般蹑手蹑脚地靠近抽噎不止、身体颤抖的蒲美,取出纸巾替她抹着眼泪。 沐子轻声说道:“因为那守护市民的职责,一名刑警被他的同伴放弃了救护车最先的抢救机会,都是为了你,蒲美小姐。” “无论你是不是掌握关键信息的人,我想被愧疚所折磨的那位队长的决定都不会改变,甚至和真桑存留意识的话,或许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没有人要求他们这样做,只是正义成为了他们的本能。他们不是坏人,但蒲美小姐你不会想站在他们的对立面的。” 蒲美偷瞧着沐子,虽然还没有从惊吓中平复下来,但似乎已经冷静了很多,“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想也是,那么现在认真思索后,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沐子温柔地看着她,语气轻缓地问道:“谷口翼的真名是谁,住在哪里,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蒲美肩膀有些颤抖地道:“我其实并不认识他” 但注意到露央沙的目光越过沐子的肩膀冷冷投过来时,她恐惧地偏开脸补充道:“他是是个突然出现的疯子他一直都想杀我” 忽的沐子理清了一些思路,也能够理解蒲美的表现了,“这么说谷口翼的主要目的或许并不是袭击刑警的车队,只是单纯地将想杀你的想法付诸了行动。”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平爱真理会吗?” 她感到手被握住,随后手心有些发痒,是蒲美在她的手心画下了像是三角形里套着什么的符号,由于动作很轻微,似乎没有任何人发觉。 沐子有些困惑地瞥了她一眼握起了手,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耳边低声响起,“他叫二十三,是一名狂信徒。” 沐子再看向蒲美时,她依然是颤抖着,头埋得比之前更深了,几乎到了双膝之上,但沐子在那指尖滑动时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痛苦。 平爱真理会的狂信徒? 二十三? 灰衣执事中的二十三吗? 沐子皱起了眉头,感觉有些想不通。 那名执事可是登记在公安部的资料里,和那名开车肇事的男子长得南辕北辙,一个矮个子一个高个子,而且那执事目光里透着一股精光,明显是习过武的,她一眼就能分辨开来。 她想了想问道:“你是平爱真理会的一员吗?” 蒲美抱着身子,摇了摇头。 沐子轻声道:“那为什么二十三会想杀你?你既不是可能报道真理会的记者,也不是警察的高层或相关家属,你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嗯名音乐家而已。” 她话语顿了顿补充道:“既不是一员,好像亦不是简单目击者的样子,却对于真理会的事情知之甚多” 蒲美抬起头,双唇微张,似乎被沐子的话语引诱,犹豫着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一切就像是被吞掉了一般归于消寂。 那神情是一种让人心痛的绝望和无助,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人,沐子也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生出同情,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种事。 她无奈地将手里的纸巾递给她,仿佛是逃离一般逃窜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查出真相的。” 她在远处顿住脚步,又吞吞吐吐地喊道:“不过对于蒲美小姐来说,或许你更应该知道的是自己要什么,你也许可以将自己藏入琴声之中,但也仅限于舞台的那个夜晚,而人生则更大” 露央沙抱着双臂,额上青筋微微跳动,看着仓惶的沐子,嘲讽道:“真不愧是我可靠的心理医生,竟然在‘病人’面前逃窜,还夸下这么大的海口。” 沐子尴尬地缩着头:“蒲美、那个人很独特,你靠近一些就知道了,沙酱。我真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也能够感受到吧,老师。” 岚斗皱着眉头,神情严肃,望着远处轮椅上的蒲美智子,“的确如此,就和胡言乱语的沐子一样,不过是和恐怖和头疼相反。” 沐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老师?” 岚斗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停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我也无法认同那近乎审判的做法,对于像露央沙你这样的强大的人,不该贪图捷径。” 露央沙无语地道:“还真高看我啊,那也要分对手是谁,面对真理会那种组织度的对手,我也不想让机会从手中溜走,平白无故地增加难度,造成更大的损失。” 但老师和挚友都反对,她也只能放弃,冷冷瞥了岚斗一眼后转而揪住沐子的脸颊,“现在我左思右想,终于明白过来,我最大的对手很有可能是队友。 沐子吓得一激灵,连忙惊慌道:“等等,沙酱,我们有其他的计划了,真的!” 露央沙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但是另一只手还是原路不变地伸了过去,伴随着一转后,很快便响起沐子凄厉的惨叫。 时至下午,蒲美被送回了医院,虽然医生见状便开始有些恼怒地责难,但显然跟不上二搜的刑警溜走的速度,只剩下四搜的家伙们无奈地灭了烟,得在椅上坐得端正受苦。 沐子带着他们以及双颊通红的印记来到了证物仓库,一脸自豪。 “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该说不愧是我最狡诈奸猾的学生吗?” 岚斗叹息道:“既然谷口翼一直缠着蒲美智子不放,怎么可能不知道、或是没有拨打过她的电话。” “即便其袭击之前早有准备,没有带任何随身物品,大火连衣物都烧了个干净,但信息时代,运营商可不是吃素的。” 沐子好奇地跟在露央沙身后,四顾道:“我还以为在蒲美酱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她的手机便会被翻个遍呢,发现没有人说这件事情,才提出来。” 露央沙目光左右扫视着标签,走在仓库的排排木架之间,终于找到了对应的大纸盒,从中翻出了一个装着染血手机的白色证物袋。 她转头解释道:“很遗憾,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确定公园案和十字路口肇事案的相关性,所有的资料都分为两边进行处理了,蒲美智子的手机虽然被从现场捡起,但与其说被当成是物证,不如说是拿过来增加了一下库存。” “等到忘记这件事情,过了时效清理的时候,可能还会不知不觉地还给她。” 她将讪笑着跟过来的管理仓库的警员赶走,抱着箱子毫不嫌弃地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原地坐下,戴上手套将手机从袋子里取出。 其受到了车祸的影响,屏幕都已经破碎大半,边缘的漆壳也脱落,甚至能够看到电子元件什么的,沉稳如露央沙,此刻在按键开机时也不由得用另一只手祈祷起来。 “拜托了!” 手机反应了很长时间,带着微薄的光亮终于还是舒醒,这光亮在昏暗的仓库内显得格外暖心。 露央沙舒了一口气,开心得都擦拭起了屏幕,随后翻找着手机上的各类软件。 令人感到怪异的是,像line之类的聊天软件蒲美智子是根本没有,自然也说不上各种网络交流,虽然对于警察来说是好事,毕竟关系网一下子少了大半。 沐子将头凑到露央沙的肩上,“沙酱,别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电量都快没有了,还不知道下一次能不能够成功打开。” 露央沙闻言抬眸,被百分之三的电量吓到不行,连忙翻起了通讯录。 岚斗躬下身来,看着屏幕上出现的wayne、richard之类的名字,不由得评价道:“蒲美智子还真是孤僻啊,似乎外国朋友都比身边认识的人多,就算是加起来,似乎还没有十五个。” “再减去父母亲朋,有没有十个人都要另说,还是说这是艺术家的通病?”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业界标杆 沐子对于之前老师的话怀恨在心,反驳道:“我倒觉得这样很好呢,现在大家都在提倡断舍离,即便老师你通讯录里的人很多,但经常联系的可能也没有超过十五个人吧?” “人是为了相交而相识,又不是为了躺在通讯录里做毫无关联的朋友。” 岚斗揉了下沐子的头顶,无语道:“你是不是太小瞧你老师的业务往来了?” “是啊,沐子。” 露央沙没有抬头,只是匆匆地用笔在本子下誊抄着信息,“说起长袖善舞的交际花,黑星象牙圈里的名士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想要晋升教授衔的金宮副教授。” “他和通讯录里的人都是有着亲密而黏稠的交往的,当你在想到人类都有极限的时候,也该意识到人与人有着极大的不同。” 岚斗脸上堆起笑容,随即困惑地皱了皱眉,露央沙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找到了。”露央沙出声道:“虽然不在通讯录里,但如黑道催债一般打得如此频繁的应该就是谷口翼。” 她记下了号码的时候荧屏刚好熄灭。一滴汗珠不由得从她额上滑下,她将电话又复写了一遍撕下小条递给身边的刑警,“去向电信运营商进行查询,有结果了发信息通知我们。” 刚刚在沙酱极限操作的时候,沐子却瞥见除了那个明显饱含恶意的号码外,还有一个经常被挂断的号码。 她起了一点探究心,却又想到以蒲美智子的才能,出席各种音乐会应该是常事,有一两个锲而不舍的追求者好像也很正常。 不过她还是默默在自己的手机上存下号码。 在将手机放回去的时候,露央沙看到了和真的警徽,沉默了一会,伸指抹了一下上面的灰尘,可即便灰尘容易抹除,染上的血迹也无论多大力气也抹消不掉。 她沉默地松开了发白的手指,脸上因获得线索刚刚浮现出的笑容也消褪,一行人走出仓库。 “回忆起接手这起案子的开始,我便一直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岚斗皱眉道:“现在竟然连刑事一课的金徽都不能震慑到他人,还不如便衣行动,开我的车吧。” 露央沙点了点头,有沐子在身边,倒不需要多余的保镖,警视厅内部被真理会渗透的可能不是没有,这样的话还不如就他们三人一组。 坐上车后,原本应该最安全的沐子却感觉有些担心,怀疑道:“老师您的技艺怎么样,有做好和凶徒飙车的准备吗?我们不会被撞死吧?” 岚斗差点被气晕过去,回头道:“你闭嘴,我这可是崭新的奥迪!” 沐子震惊地瞪圆眼睛,“老师你第一时间关心的竟然是车吗?” 注意到后视镜内露央沙也有些难看和略微不安的脸色,岚斗自知失言,咳嗽一声道:“有露央沙在的话应该很安全,毕竟我们和真理会还没有摸出对面的底牌,剑拔弩张地彻底开战。” 露央沙皱眉道:“我可不是人肉令箭。” 当众人从衫并警察署出来,开车在街道上逛了两圈时,刑警们的信息也发了过来。 “手机停止发出信号的时间是在两天前,恰好是在我们去找蒲美智子的同一天,地点在南阿佐谷的电器街周边。” 露央沙看着手机,抬头道:“定位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剩下的要我们拿着照片去找。” 岚斗揉着眉心道:“自己这边的刑警不太确定能用,那便人手有些不够啊,只能找一下外人。” 沐子怀疑地瞥向老师,内心有些不安起来,果然听到他说道:“我跟cedric桑打个电话吧,那个家伙在业界信誉很好,让他参与案件应该没什么问题。” 沐子立刻将上身倾过座位,抓住老师的手臂,“我反对!” “咦?”岚斗余光瞥见旁边一辆车超车而过,生怕被刮到,吓得连忙打着方向盘一减速,这才重新看向沐子道:“为什么?理由?” “虽然我很是瞧不起他,不过东京的野狗最高也就是这种程度了。” 露央沙看着涨红了脸吞吐不出任何话的沐子,无语地抱臂摇了摇头。 岚斗果断地将沐子的手甩开,“那么,反对无效。” 但实际上并没能把那虎爪一般的手给甩掉,他于是故作威严、实则忐忑地咳嗽了两声,沐子这才悻悻松开,趴在椅肩旁听着老师打着电话。 里面隐隐传出修诧异的声音,“南阿佐谷?” 一阵交谈以及包括酬金的讨价还价后,修一如既往干脆地先挂断了电话,岚斗则是鄙夷地扬起嘴角,心想真是便宜。 但这幸福满足的笑容落在沐子眼中,她心情一下子寒风冷彻,冻得肢体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等到岚斗将车停在约定的旧电器街,扶车等人的时候,一阵烟尘伴随着哈雷的轰鸣也从远处直窜而来,然后在路人惊诧的眼神中一个急扫停下,将沙尘扬了岚斗和奥迪q7满脸。 很可惜在这帅气的动作后,修摘下了头盔,顿时捂住嘴的少女们盛满星光的眸子以光速黯淡下去,然后继续拉着男友的手臂走远。 修并未意识到,又或许是忽视了这一幕,依然仰起头翘起小拇指撩了一下头发,然后被满身是灰的岚斗脸色阴沉地将衣襟抓了起来。 露央沙比他人对于修的事迹知道的更多,此刻自然有些啧啧称奇,“许久不见,你又阔绰起来了啊。” “自然。” 修用深沉的声音平静说道:“像我这样出色的男子,走在哪里都低调不起来,这也是件挺难受的事。” 沐子感觉难受的应该是自己,听完脸色都变了,这可怕的混合了欧美廉价贵族感的关西味。 修将头盔挂至后视镜上,“说起来,你们uit还真是光接麻烦的案子,要是以后不设立一个风险审查科,迟早玩完。” 露央沙笑道:“话虽这样说,你不是乖乖地过来了吗?” 修耸了耸肩膀,“有趣的事情,人类总是无法拒绝的。” “和你们刑警为了正义付出生命不同,我是为了魔鬼付出生命,魔鬼每次诱惑我,我都受不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愿景 皎洁弯月高悬。 道路两边的建筑被夜色涂抹为油画一般的朦胧黑影,至于低矮近人的部分,则是在路灯的照耀下蓝白地发亮。 白马皱起眉头,用余光瞥着自破晓后便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影。 但这已经是第二夜了。 西荻北的夏夜并非没有行人,男男女女欢笑着倚在一起散步,经受着晚风吹拂,若不是他紧贴着墙根行走,一身紧实的长袍兜帽的打扮定然早已引人注目。 白马路过路灯边时,深呼吸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太过敏感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却听不到身后那人的,还好凭借刑警敏锐的洞察力,他至少发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不然带着对方回到警视厅里,此刻的猫鼠游戏已然结束。 只是公园长椅上度过的一夜使得他的手臂有些僵冷,他不知道对方站得疲乏了没有,但从他假寐到真的入眠,对方那隐在杉树边伫立的猫头鹰姿态都没有丝毫改变。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失口说的话招致了怀疑,还是说是每个新人都要经受的考察期? 又或者说,真理会的骨干已经明显感受到了不对,此刻正寻觅着机会直接把他做掉? 白马知道自己绷了一整天的精神太紧了,以致于对什么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只是压抑着的愤怒和如步悬崖的处境正随着时间流逝将他的清醒意志燃烧殆尽。 他仿佛能看到头顶的倒计时。 他绕了一圈回到了不起眼的俱乐部小门前,转头借着扫顾行人瞥了一眼那尾随客后,推门而入,无声地踱下楼梯,汇聚起来的人更多了,目光扫过,比前一夜竟然多了约三分之一。 平爱真理会的规模,似乎就在这寻常隐蔽的角落,每一天都以可怕的速度增长,或许很快便会冲出警力能应付的范畴。 白马额上渗出汗水,从一片低声碎语间走过时心情更加沉重,时而回过头去,看向那扇闭上的小门,忽地他的脚步被眼前的黑影顿住。 “你在找我?” 灰袍执事突兀地出现在白马的前面。 白马瞳孔微缩,迟疑了片刻,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嘶哑着声音问道:“任务是什么?” “已经迫不及待了吗?真是性急啊。”执事笑了起来,“但是属于你的时间还没到。” 他长袖抚过大理石台,只见垂下袖子的上端已经托起了两只茶盏,“先喝杯茶吧,随我来,给你看看资料。” 那昙花一现的古怪武术让白马的身体又隐隐作痛起来,他不由得抬了一下肩膀活动筋骨,压下心头的忌惮将茶盏取过,一路跟随着执事转向左侧房间的沙发上坐下。 执事端杯将唇浸入茶中,抬眼顺着白马的目光向后望去,穿过鲸须织成的窗口,注视着大厅里那些似乎在谈事务的纤细人影。 “你也有兴趣吗?” 执事思索道:“耽于享受并不是智者所为,不过你需要的话,世俗的产业我也可以替你置办,只是你很有可能变成一个经手者而已。” 白马举杯平静地道:“看来你对我依然没什么信心。” 执事双袖自然地垂下,兜帽下阴暗的双眼深深地看向他,似乎是因之前的事耿耿于怀,“你那体格的确有让人惊讶之处,但也仅此而已,想要完成任务,重要的要么是一击毙命的能力,要么是精与计算的头脑。” “而再出色的体格,一旦失败逃跑时便会被枪声终结。” 白马不置可否,想起那疏离在椅间的众身影,问道:“一击毙命,其他人都有这样的实力吗?” 执事笑道:“你还没有打听其他人实力的资本,而且探听其他人、甚至泄露自己的身份可都是禁忌,你还是早点习惯将自己隐藏在‘众者’中比较好。” 白马皱眉道:“不清楚彼此的身份,有人冒充怎么办?” “嗯?” 执事古怪地笑了起来,“我不认为有人能活着做到这种事,不过能做到这种事的,让他活着也没有什么差别。” 白马心中一凛。 只见执事从袍内取出一只沉黄色的袋子,前倾身子递给他。 他将那袋扣上的线一圈圈地绕开,期间瞥了执事一眼,然后取出手套戴上,才从中取出了所装事物。 执事不以为忤,说道:“很谨慎,不错,不过在这里没有必要。” “我作为你的联络人,会竭尽所能帮你料理后手。” 白马皱了皱眉,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意思,转了转手里的小刀撕开包裹,拿出来是一叠灰色照片,还有一本比手掌大一些、指头厚的书籍,上面刻着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 漆似乎都还没干,乌黑的油迹都沾染到了手上。 执事解释道:“平爱真理会并不是什么恐怖组织,也不喜欢被人追踪足迹,所以不会做出对于任何事件负责的宣告,所有的目标只会毫无声息的消逝。” “我们将在寂静的夜幕里完成时代的更迭,仅凭双手之力。” 白马并不认为公安部会认可他们的自我评价,不过听到执事的话时还是感到了一股震撼和毛骨悚然。 他瞥向手中的照片,瞳孔微缩,因为上面的人基本上都是警视厅的精英骨干。 “这!?” 执事略微有些戏谑地笑道:“看来你对于这些猎犬并不算陌生,现在你可以改口将他们称为波索尔。” 白马皱起眉头看向他。 “波索尔,俄罗斯猎狼犬。” 执事解释道:“身形流畅,动作敏捷,气质高傲。” 他从袖中伸出双手,“要说在世界的排名的话,要比威尔士柯基要好上很多,被他们黏上的话,倒是一件挺头疼的事,当然我们目前就处于这种困境。” 白马对于犬类也不算一无所知,波索尔和柯基体型相差巨大,根本无法比较,执事的那番话,只是轻蔑地将两国的警察都给骂了进去。 他沉默地翻开一边的书籍,如他所想的那样,内容别有其他。 其中涉及国家要人,包括政治立场鲜明的议员,掌控人事院的人事官,医药等高科产业的社长,以及军工集团的门阀成员,就连防卫省大臣的名字竟然都赫然在列。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这本书以预言的形式,呈现了他们离世之后,国家将会继泡沫时代再次焕发出的勃勃生机。 白马一时间心神战栗不已,“啪”地一声将书本合上, 在他的预想中平爱真理会只是一个有点危险的思潮社团,但没想到这些人想做的事竟然是颠覆这个国家。 虽然议员、文官、财团等等的确有丑陋之处,但又是无可辩驳的国本,动摇他们或许的确能让国家焕然一新,但亦会导致国家不知道滑向何方。 那个胆小如鼠的平等者竟然一开始就在他的面前撒谎了,这群人根本没有想走从上层改变的道路,而是选择了激烈的手段,就像是明治时代的岛田一郎投下《除奸书》一样。 执事微笑着看向他,“怎么样,是不是为这番愿景大为震撼?” 白马勉强抬起惨白的脸色,在昏暗的光影下说不出任何话来,“这些” “这些当然不是你去做。” 执事轻笑出声,意味深长地道:“你也做不到,而且你看到的只是部分,部分而已。” 他指向那一叠照片上的第一张,“伊丹裕,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二课第三系队长,正在追查我们一位虔诚的重要‘众者’,这才是你的目标。”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闪存盘,沿着桌面推过去,“这是资料,包括他的个人习惯和日常行动轨迹,以及可以作为突破口的亲朋,到了你的时间我会通知你,至于在这期间,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让他干净地消失。” 白马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肌肉,并且让被冲散的思想集中起来,才勉强平稳地拿起了闪存盘。 执事将资料分为了两种不同的转交方式,大概是因为纸页更好销毁,因此重要的事情反而被藏在了这本可以贴身放置、亦或是摆进书柜里的书中,而可能被恢复数据的闪存盘,反而可以在外吸引注意力。 但里面的信息,查到了对警方而言却没有什么价值。 这些人! 恐怕早就和公安部交过手,甚至没有落至下风。 他抬头道:“我找帮手可以吗?” 执事闻言有些吃惊,“帮手?我们平爱真理会的兄弟还需要帮手?” 见白马不像是在说笑,他皱起眉头随即道:“随你,只要你不担心其他人面前丢脸,能完成任务的话。” 这暗含劝阻的话并未能将心有盘算的白马劝退,他抬了抬手,将缩着身子站在前台边的青年招了过来。 伊尊穿着简单的t恤和宽松短裤,暗自吞咽着口水一众墙白色袍子的‘众者’间走过,虽然戴上了墨镜,但他走着走着双腿就有些发软,也喘起了大气。 白马警官真是太大胆了,竟然敢什么都没有地就这样混进来,而且其可是刚刚搜查过这里,还是名人,这里近乎所有人都能认清“正义”的那张脸啊。 他感觉自己自从和五百川桑沾染上后,小命就一直有点不够用,要是白马警官被发现,他自己他只能让莫比乌斯带在脑海里一直流动着缓解紧张。 第三百五十三章 帮手 白马注意到伊尊还没有染过唇,将茶递过去,但其却颤抖着没接住,将茶盏摔碎在地上,瓷片四散,漆黑的茶水也填满地板的缝隙流得到处都是。 执事被这清脆的砰声惊醒,转头注意到满脸汗水、动作鬼祟毛躁的伊尊,难以置信地看向白马问道:“他!?你的帮手?” 见到白马很是平静的点头动作,他情绪终于肉眼可见地波动起来,嘲讽道:“你们干脆去组建飞虎队好了。” 白马却很从容地说道:“御手洗伊尊,住友商事常务董事御手洗隆也之子,现在在帝都政经大学攻读数学系修士。” 伊尊被吓得脸色惨白,惊叫道:“白您在干什么!?我的事情这里您竟然” 执事怒意消退,诧异地重新打量起来人来,“在真理的面前,没有什么值得隐瞒。” 他态度一转道:“住友只要品行端直不是太蠢,我可以认可你的帮手。” “而且他一看就知晓人品不错,入会了吗?没入的话便把手续办一下吧,不然的话擅自闯入这种私人场所等同惹火上身。” 伊尊脸色呆滞,“其实不太有人会在第一面就喜欢我,会这样的一般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瞥了白马一眼,“我想想还有事,现在立即就走,不会打扰到你们。” 伊尊向门口匆匆迈步,但忽地不知道被什么绊倒在地,随即抬起头时,只见一道灰影将那摔碎的茶盏瓷片都卷起来,然后齐齐射下,在一片闷声中深深扎进了他前方的地板。 伊尊不由得身体僵住,重新爬回之前的位置,老实地挤出笑容,他想到了另外一个暴力犯,不过这种事情,恐怕五百川桑也做不到。 “很好。” 执事点头道:“是聪慧的好孩子,毕竟能考上帝都政经大学,也不会是什么蠢货。” “俱乐部会员不用缴纳会费,也没有义务,你可以选择进一步加入平爱真理会,也可以不加,最重要的是认同感,你认同这里吗?” 伊尊环顾一圈,看了这些相当可怖、就像是妖怪一般的人一眼,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执事笑道:“那么你便是一员了。” 伊尊吃惊地回过神来,还以为要经受犹太割礼之类的东西了,结果没有事,他不由得问道:“就这么简单?” 执事轻声道:“这里是一个群体,群体会自然有所选择的。” 他起身深深地看了白马一眼,转身离去。 见到灰袍人离开,伊尊连忙扑过去抓住白马,“您疯了吗?” 他苦涩地道:“您说有生命垂危、需要有我的帮忙我才过来的!” 白马冷峻的脸色不为伊尊所动,反问道:“难道我现在不算生命垂危吗?” 伊尊哑口无言,“但您没必要把我也推进火坑,五百川桑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吗?” 白马不由得瞥向他,这个露央沙所说的“三藏法师”有没有情爱不太清楚,但很显然丝毫不以慈悲为怀,“在这件事上你能发挥的作用,比沐子要大很多。” “首先你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真理会的骨干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另外你有个富有的父亲,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第一时间把你给杀了,那太浪费。” 伊尊觉得白马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但是他一点都不想拿性命去实践这一点,叹息道:“但我能给您什么帮助呢?” “很简单。” 白马平静道:“有人跟着我,我在真理会的监视下出不去,需要有人帮我传递信息。” 伊尊无奈道:“您想把我当做信差,也要考虑到我又没这个本事啊,我一不会逃跑二不会格斗,万一被敌人抓住扼住要害,就只能满盘托出跪求甘霖。” 白马盯向他道:“但你的记忆能力超群,听说你把中野区纵火案的资料只用不要十分钟就看完记下了,不是吗?至于格斗我相信你不会,但逃跑躲闪的能力还是有的吧。” “毕竟近谷勝都没能在沐子的追赶下撑到五圈,现在支倉大志的战绩才能勉强和你平齐。” 伊尊心想着究竟是仲見还是五百川发现的,嘴角微微抽搐地道:“那个,白马警官,把我的名字放在他们的后面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听起来我就像是罪犯一样。” 白马一脸地奇怪道:“当然是罪犯,你都已经进入这家俱乐部了,从现在起你要改变对于自己的认知。” 注意到白马的神情,伊尊沉默了一会,一般这样的情况,他大概是被坑了,如果对方不聪明还好,只是是白马的话,应该是爬不出来的那种。 但他还是挣扎着道:“可我是被您叫过来的。” “你是指手机上的记录?” 白马掏出一根烟,但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众人压制下了烟瘾,“你现在再看一看。” 伊尊有些惊慌地将手机掏出来,只见通话记录已经不知何时被删除,消失不见,但手机可一直在他手中,他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向白马,整个脑袋都嗡嗡地在叫。 白马笑道:“手机上没有我联系你的信息,外面路上的监控却拍到了你主动进入的画面,我作为警察的话大家都清楚是卧底,但你的卧底身份要靠谁来证明呢?” 伊尊感觉喉头干渴,“您,白马警官。” “就是如此。” 白马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另外,还请努力完成工作,因为我死了的话,你的清白也别想自证。” “别忘了露央沙,还有和你打打闹闹的沐子,都是很敏锐的人,我想她们应该不会忘记提监控,然后清楚地发现你进入这里的画面。” 太阴险了!好可怕的刑警,这根本和外界所称的“永远正义的白马”根本不一样! 伊尊手脚都感到冰冷地颤抖起来。 似乎是猜出了伊尊在想什么,白马的神情也变化起来,那鄙视的表情仿佛写着“你竟然还信这个”。 “白马警官,这次你恐怕威胁不到我。” 伊尊想着忽地笑道:“我完全可以在传递信息时告诉露央沙她们我的身份。” 白马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不怕被真理会发现埋进坑里,你大可以在传递的信息中多提提自己,好坐实他们的怀疑,不过考虑到我们的安全,我还是建议伊尊桑你采取更安全,更间接的传递方式。” 他想到执事对他说的话,挑了挑眉重复道:“至于怎么做,在这段时间内自己想想吧。” 刚爬起来的自信伊尊绝望地倒在地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 枭 钟表上的时针静静摆动,仿佛恪尽职守的提灯者,既通知拂晓,又庆祝黄昏降临。 枭一直便觉着这有一种灿烂而颓唐的美感,特别是在明晓世上所有的钟表都在不约而同地完成同样精确的事后,它们比向来荒唐而杂乱的人类要静谧亦忠诚许多。 要是世上的人都能成为钟表就好了。 他不禁一直这样想着。 没有分歧,没有剥削,没有让人啼笑非凡的闹剧,也没有让人皱起眉头的丑陋面目,只有那剔透的玻璃外壳下转动的精致零件心脏。 如果能让人类成为这样美丽的存在,即便让他的双手沾上血腥也大概没有关系。 他余光瞥见,映在大楼玻璃上的头发花白、摘开鞘高举起一把长刀的老者,目标总是会这样,犯下诸多错误,譬如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逃跑。 枭在恰当的时机转过身,右手径直握住了那落下的寒光,只听见一声金属的清脆鸣响。 老人脸上的煞气缓缓消退,逐渐变成不可思议,看见刀刃犹如豆腐块一般被砰的捏碎后,他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吃吃道:“你!你” 枭舒展着机械义臂的每一根手指,看着老人脸上多端变化的惊恐表情,以及那布满斑点松弛而又黯淡的皮肤。 可这偌大奢华的住所,价值连城的众多收藏,却竟都是在这丑陋躯壳的支配之下,并被内里浓厚的欲望所浸透。 异位而处,他要是墙上那副《阿里斯康的小路》,能够做些什么的话,都恨不得自焚以证贞洁。 这些害群之马不会懂艺术,只会踩在泥泞中用戴着戒指的手指着那干燥荒野中的绝思构想。 枭将呼吸吐在玻璃上,外面的风朝着高处的灯火通明扑了过来,虽然没有拂起他那灰色的头发,但似乎看清了他那年轻而有些失神的脸庞。 胯间裹着一条浴巾的大川原颤巍巍地丢掉了手中刀柄,转身爬着向后逃窜,可当他起身扑到电梯前猛按了一会按钮后,才发现电梯根本没有电,那显示数字的屏幕都是熄灭的。 “啊!可恶!” 他发疯般大吼了数声,身躯撞在那紧闭的门上,注意到枭从弧形的转角出现,朝他走了过来,他不由惊恐喊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大川原议员先生。” 枭平静地道:“你在晚九点的时候结束了平木商会举办的晚宴,乘坐着一辆黑色的丰田世纪归来,并在三个分别打向直村、折田、三満先生的电话中,定下了替間宮家游说拜访的时间。” “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心满意足的您花费十万円点购了一位名媛的贴身服务,在对方走后睡了约十分钟,然后起床更衣进了浴室。” 他戴着手套的左手端着一杯半满的香槟,递了过去,“我想您会突然出来,大概是想把酒拿到浴室去喝,您现在也可以继续这样去做。” 大川原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面前无所隐瞒,一时间感觉血液都冷得凝固起来,喉咙亦是无比干渴。 他以沙哑的声音径直问道:“你要什么?” 但凡是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望,一定可以把这人打发走的,哪怕他是上帝,应该也是如此。 枭打量着大川原,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我还以为您清楚的,鄙人来此自然是替您体面地结束那已经趋于不堪的生命。” 大川原还未出口的拉拢轰然破碎,因这率直的杀意哆嗦了起来,竭力商量道:“我认识大河先生,如果你是黑道上的人,也该给那位几分面子吧?” “啊,是那个女人找你来的,对不对?还是什么时候,昨天,去年,还是说更久之前的事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这可真是只能说深表抱歉。” 枭慢条斯理而又无奈地道:“吾等之辈既非黑道亦非白道,只为万民碌生生计、国家之欢颜未来而已,要说的话,您可以称我们我‘众者’。” 大川原吓得面无人色,喃喃了几声歇斯底里地喊道:“众者、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绝对没有得罪过这一号人!” “究竟有没有得罪过呢。” 枭平静道:“为了让您在瞑目之后可以坚信未来之美好繁荣,请让我陈列一下您之罪状。” 他竖指道:“一、工程无用,中饱税金。” “二、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三、所持極惡,每残弱襟。” “四、替贼行走,使民无门。” “五、培蓄嫡子,护持奸阀。” 每说一条,大川原的心脏便是猛跳一下,最后说不出任何话来,瘫在地上,长吸着的气像是煅炉的鼓风机声,但却像是破了几个口子,亦或是火力太大,显得残败。 他已经明白自己的结局,同时也明白前面的人是什么疯子了。 枭平静地将香槟杯放置一边的桌上,从口袋里拿出怀表,看着那秒针逐渐划过9点步向12,同时脚步也迈向颤抖不止的大川原,这将是十六号晚上的最后数十秒。 注意到那秒针仿佛滴的一声迈过了门槛,他拿着医用纱布蒙住了大川原的额头,然后金属义肢重重落下,迸溅的血液一下被纱布吸住,没能溅出来。 挣扎着的大川原只是抽搐了一下,便迎来了寂静而快速的死亡。 枭舒了口气一般,脸上露出轻缓的笑容,将大川原的尸体拖向浴室,将其翻面额头落在浴缸壁上,然后缓缓抽出纱布,放开手。 大川原的尸体自然滑落,在浴缸壁上拖出一道血迹。 枭观察了一下,稍微做了一些调整,然后出去拿了那杯半满的香槟,摇晃着手轻柔地摔在了大川原的尸体右边、那湿润的浴室地板上。 然后将大川原的右手手指微微拨开了一些。 虽然议员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惊恐,但或许喝醉了酒的议员先生在摔向浴缸时就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也说不准。 对于一个幸福地走完了一生的老议员,再胡乱猜些什么真的不过是庸人自扰。 连枭看向他离世的姿态,都觉得其他人大概会羡慕。 他无声地出了大楼楼底,安保还在室内看着电视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灰发的年轻男子戴上了帽子,融入了人群。 途径一个似乎和母亲一起出来逛街的少女,她被他人一撞弄掉了手中的饮品,枭手忙脚乱地接住,并腼腆地朝她笑了笑。 少女接过饮品,看着枭那笑容,不由得脸红地呆住,不过她母亲看见这一幕时皱了皱眉头,将她拽走,“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和港区之外的人有多余的交流。” “像这种打扮的,一看就是贱民。” 枭吃惊地看了看自己的外表,没感觉自己和谁格格不入,不过既然有人这么说,那肯定是自己有所冒犯。 他摘了帽子,绅士地向回头的少女点头示意。 不知何时出现在枭身后的执事十七感慨着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啊。” 枭回头道:“什么地方?” 十七叹息道:“各个方面,你的现场越来越完美,我感觉我的存在越来越多余了。” 枭笑道:“再笨拙的人做一件事情多了后,也会熟稔擅长起来。” 十七摇头道:“也要有天分才行,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清楚了,我这道影子的去向。” “你说杀人的天分吗?”枭思索着道:“我觉得应该是救人的天分,如果没有加入真理会的话,我大概会去当一名医生。” 十七笑道:“一项职业是比不上一件使命的,医生可救不了你迄今为止救过的人。” 枭有些失神地道:“但也不用亲手终结他人的生命。” 十七神情稍微沉重了一些,沉默了一会道:“要不向白大人请示休息数月吧,你现在的状态并不好,虽然下手愈发利索干净,动作却愈发温柔了起来。” “要知道医生持刀切割癌组织的时候,或许会有压力,但是却不会有杀人的感触的。” 枭摇头道:“不用,我明白我在做什么,只是有时会想,这样的情形要持续到何日,我想尽快看到社长心中的那一天。” 十七也不再劝,只是过了一会低声道:“我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一前一后,在月光下却只有一道影子,很快都隐在了长袍兜帽中,静静地推开了俱乐部的门。 “啊,那个。” 十七看到了在大厅左侧房间的白马和伊尊,接过茶盏后目光还停留在他们的身上,“第一次任务,新人不要搞砸就好了。” 枭笑了起来,“说起来我第一次似乎很糟糕,你当时都气得跳脚,我却觉得没什么。” “我现在已经心平气和多了。” 十七顿了顿谨慎地补充道:“但要是再发生被警察追数个街区的事情,我可不敢保证。” 他径直喝了一口茶,还舔了舔嘴唇,“越是靠后的选中者,死换的频率的也就越高,特别是二十三。”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三套计划 枭原本准备坐电梯径直上楼去,此刻也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白马,问道:“他也会如此吗?” 十七笃定地道:“大抵是,你没忘掉上个疯子吧?” 他想起来顿感头疼,“天天在教堂里叫嚣我们都是软弱之辈,都是圣夢大人的拖累,正当我想着会有哪位沉不住气把他脖子扭断的时候,他却以找死的方式自己死了。” 他感到口渴地又喝了一口,“而这次好了,是个端端正正的大块头,看起来根本和我们不是一派,真不知道白大人怎么会容许这种人进入,只能猜测那位大人是有自己的考量。” 枭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他凝神说道:“不过那张克己的皮下,或许有一颗狼的心也说不定,祝他好远。” 白马察觉到目光回望过去,只看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登上电梯,而后面的人的灰袍上纹着数字以及诡异的花纹。 十七 夜间祷告并不是每夜都需要参与,这个时候其又上去干什么?很可惜的是他连自己的联络人都不清楚,对于这对窥探自己的人更加是知之甚少。 他从前台的那个眼镜男子那里取了台电脑,回到沙发上插入了u盘。 “白马警官,不会吧?” 伊尊吃惊地缩在他旁边,一脸担心地打量着每个靠近的人,每当有人走过时都一惊一乍,他压低声音道:“您真的要去刺杀您的同僚?” 白马熟稔地敲动着键盘,瞳孔里映着电脑荧屏的方格光块,“严格上意义而言,伊丹裕并不算我的同僚。” “一课负责的都是杀人、强奸等恶性案件,二课则是负责反贪污受贿以及欺诈、伪造货币之类的智能犯,三课则根本管辖的是小偷小摸。” “处于某些特定的原因,即便让我真的把二课的某个家伙杀掉,我也没有丝毫负罪感。” 伊尊脸庞僵硬,嘴角不由得扯动,“您是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白马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在三人的队伍中有哪三种人吗?” 伊尊默默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白马平静道:“做事的大当家,背锅的三当家,总是想谋权篡位顺便拖后腿的二当家,刑事部内只有一课才称得上是必不可少的精英,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伊尊战战兢兢地点头。 名为“靶”的文件夹里,不仅有关于伊丹裕的及其详尽的资料,还有执事二十三列出的几套“自然死亡”方案。 伊尊目光扫动,看得遍体生凉。 “最简单的是在汽车上动手脚,使之在高速路上撞上护墙,但是伊丹裕是第三系队长,也就是搜查重要智能犯、官商勾结的要员,很有可能会招致二课对汽车做详尽的检查。” 白马评价道:“致死率在70%左右,不过被发现的几率差不多也是70%,虽然二课的行动力不足,但这个方案有些小瞧二课的反侦察水准了。” 伊尊吞了口唾液,忍不住问道:“那么这个剧院的呢?伊丹裕每月第二周的周五会携妻子一同去剧院看戏” 注意到白马皱了皱眉头,他问道:“怎么了,白马警官?” 白马沉默了一会,他也有类似的习惯,会和露央沙一起去看音乐会,虽然他的小提琴拉得完全不行,但看别人演奏是一种享受。 他在考虑要不要将将这个兴趣放弃,为了露央沙的安全。 “将剧院的票给几个混混,让他们坐在靠近伊丹裕妻子的位置,毫无疑问他们会调戏并引发一系列的争吵,甚至最后掏出小刀,而自己则在一边伺机出手,造成混乱中目标的死亡。” 白马思索着,评价道:“如果目标是我的话,这个计划毫无威胁,但目标是伊丹裕,二课的人不擅长近身格斗,很有可能在昏暗中被杀,致死率在90%。” “至于被发现的可能,要看计划布置的精密自然程度,不过应该在20%以下。” 伊尊不由得面露惊恐,连刑事部的刑警都防不住,他该怎么办,这岂不是说要是“信差”的事情被发现,他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还得不到任何前兆?每一个身边的人都有可能是杀手? 白马看出了伊尊的想法,沉声安慰道:“放心吧,你没有这种大张旗鼓的价值。” 伊尊颤声道:“您是说他们不会杀我。” 白马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望向他,平静道:“当然,你可是住友商会的董事之子。” 伊尊稍微舒了一口气,没看到见他信了以后白马脸上所浮现出的怪异神色。 “第三个,也是目前看来最复杂也最干净的计划,伊丹裕虽然身体素质不错,但是有心肺疾病,需要长期服用沙丁胺醇进行平喘,但要是过量的话,会造成心动过速。” “如果提前对其用降心率的药物,会使之反复用药,直至支气管痉挛,无法呼吸而死。” 白马若有所思地道:“难点只有一个,想要对二课的刑警暗自用药根本不可能成功,那么也就只剩下将其制服,然后注射,制造出病发而亡的假象。” “这个计划的话,致死率和隐蔽性都在前两者之上,不过估计是执事二十三根本不认为我能完成这个计划,才排在最后的吧,他想的应该是我采用第二个。” 伊尊盯着白马,不太认为他会如此选择,果然便听到他指节在桌上落了落,“所以我选择第三个,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只能快速地获取关注和信任,才能得到更多的内部信息。” 伊尊有些胆战心惊地道:“您真的在思考如何杀死伊丹裕吗?” “是,对真理会的渗透是最重要的事,这种代价并非无法承受,伊丹裕必须要死。” 白马转过头,凝神看着伊尊,“不过他究竟是需要真“死”还是假“死”,就看你这个信差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我?” 伊尊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液,很快想明白了白马的意思。 只是伊丹裕本人都被查成了这个地步,其身边不知道该有多少真理会的眼线,他怎么才能把“白马将来”的消息送到对方手中,并且让对方快速理解接受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 断舍离 嗤啦。 一点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 “你想干什么?” 沐子警惕地盯向峰野修,伸展双臂护住身周的山影,两人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相隔不到半步地对峙着。 “你觉得呢?” 修脸色阴鹜地道:“手机应该防火的吧?” 沐子摇头,“不,会爆炸的。” 忽的电灯亮起。 露央沙抱起手臂看着那两个跪在衣物堆上的家伙,沐子的脸色不再正义凛然,修也不再阴暗,两人看起来甚至有点傻,“别偷懒做无意义的事,给我干活。” “是。” 沐子和修默默低下头,继续整理起了衣物。 而不远处运动着身体的岚斗神情已经近于麻木,试图从衣物堆中分开一条清净的道路,但两边总是有裤子衬衫什么的滑下。 文质彬彬的教授终于忍无可忍,站起吼道:“这家伙是把唐吉坷德的折扣场搬到家里来了吗!有这个钱,干嘛不买几件好好的衣服摆进衣柜里而不是在脚下踩来踩去?” 露央沙提着垃圾袋走出门外,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明亮,她不忘插话道:“你不是副教授吗,岚斗,趁机分析一下他的心理怎么样?” 沐子好奇地看向老师。 只见他似乎真的认真地沉吟了一会,“说不定是囤积癖,就像是啄木鸟喜欢囤积橡子,松鼠囤积坚果,人大概也有相应的危机意识。” “不过也有可能是环境因素,人格问题,亦或是遗传结果,学术上的名称是囤积障碍。” “从表现上,也要分为对囤积后的环境感到痛苦,亦或是想要借拥挤的环境获得安全感的数种类型。” 修抬头望向他,“但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 岚斗顿了顿叹气道:“如果到了这种连家门都进不来的程度,已经可以算是轻型变态了。” 沐子略有些得意地扬起手指道:“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要断舍离啊,老师,断舍离!” 她还瞥了修一眼。 岚斗虽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却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反而是目光越过修落在了墙角的衣柜上。 他靠过去喃喃道:“说起来我们一直在整理地面,这还真的让我有些好奇衣柜里他装的又是什么。” “沐子,来帮把手。” “欸?”沐子将衣物方方正正叠好,小心地瞅了门口一眼,“沙酱可很快就会回来了!” “所以才要趁这点时间啊,动作快点!”岚斗故作威严地道:“教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沐子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嘟哝道:“真正的教授是不会一直念叨强调自己是教授的,老师,您看起来就像小人得志。” 岚斗敲了沐子的后脑勺一下,怒道:“你说什么!” 特别是这跳脚的样子,沐子在心里补充着。 她双手握住了衣柜平行的两个拉手,向外扯动了一下,虽然衣柜整体颤动了一下,衣柜门却纹丝不动。 她感到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用了更大的力气拉扯着,但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和她角力一般,整个衣柜都猛烈摇晃了起来。 岚斗和修的脸上都有些诧异,毕竟沐子的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而塞得满当的衣柜,应该是更难合上而不是更难打开才是。 “你们在干什么?” 质问的声音终于传来,沐子转过头看到了门口出现的露央沙,心里一急,不知不觉地就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出,咔得一下拉手周围木板开裂,然后碎出两个洞口。 但即便这样衣柜门依然没有打开,更糟糕的是衣柜摇晃着朝着三人压下,岚斗和修脸色一变,试图伸臂撑住,但随即便带着从容的笑容跪到了地上,面色僵硬地咬紧了牙齿。 “帮帮把手露央沙” “你们有说什么吗?我听不见。”露央沙将手拢在耳边。 向前伸直双臂的沐子轻巧地从衣柜下滚出,这下岚斗和修手臂一沉,压力更加山大了,随即沐子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抬头看到是露央沙的腿,还有睥睨下的阴沉目光。 她吓得一颤,想要默默滚回去,但却被露央沙抬脚踩住。 “你们不觉得在他人努力干活时偷奸耍滑的人很没有道德吗?就像是怂恿他人纳税自己却偷取税金,亦或是在游戏里明明物资充沛却向队友索求医疗包一样。” “那个”岚斗额上流下冷汗,绞尽脑汁地想道:“这是有理由的沐子说她发现了什么所所以我们来查看这衣柜” “如你所见它的确是沉得不正常” 沐子震惊地望向老师,对于老师的卑鄙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是吗?” 露央沙平静地走过去道:“如果这柜子里的不是潘多拉一般的事物的话,你们还是等着死亡好了。” 虽然放了狠话,但是她还是上去搭了一把手,尽管微薄之力于事无补,直至沐子又加入,众人才费力地将衣柜复原。 不过这期间缺了门把手的两个破洞里,却不停地往外涌着黑色的沙子,一直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这是什么?” 面对修的疑惑,岚斗迟疑着猜道:“碳粉?不,好像不是简单的,这种颗粒,好像是活性炭,要是将整个柜子装满的话,也难怪会有这么重。” 黑沙还在不停往外流着,由于洞口被流出的黑沙堵住,什么也看不见,众人也只能等待着沙子将衣服围绕的榻榻米间积上了厚厚一层。 随着沙流的减缓,甚至绝流,一股腥臭味却飘了出来,众人不由得掩住了口鼻。 沐子拿这柜子没有什么办法,修于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折叠刀,在柜边上摸索着,将刀尖刺进缝隙里格开木板间的胶水,然后一路划下。 只听见咯吱咯吱的让人难受的声响,柜门似乎终于是开始一寸寸松动,然后在修抽出折叠刀,凝视了数秒之后,哄然洞开。 一时间众人都不由得呆住后退了数步。 在那扑出的黑色粉尘之上,竟然浮现出一具瘦骨嶙峋的干尸,绳索绕过其脖子、手腕和脚踝系在柜内的四角,将之以双臂在前的诡异姿态吊在半空,再无掩盖的臭味和房间闷浊的空气混杂在一起,使得众人的头脑都有些昏沉。 “这下真的是” 修不由得仰头感慨道:“大新闻啊。” 而他们之前一直在寻找,却无法精确定位的谷口翼的手机,此刻正握在干尸的手里,似乎还是翻盖机,天线拉得很长。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沐子,沐子低叹一声,过去将手机给拿了出来。 她默默地朝着干尸点了点头,然后拿纸巾擦了擦手机上所沾连的油液和黑沙,只见屏幕竟然还亮着,她翻了一会回头道:“手机内软件被删的很干净,留下的只有一则五分二十三秒的录音,很有可能是给我们的留言,要听吗?” 露央沙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沐子也便将声音调大了一些,按下了播放。 滋滋的电流声过后,一段有些模糊嘶哑的男声响起。 “愚蠢的警察们,找到这里来了吗?” “怎么样,是失望,还是说对我留下的她感到了惊喜,哈哈哈哈!我想我已经见到你们脸上那惊慌失措的神情了,仿佛写着‘这里有具尸体’这样的尖叫。 沉默片刻过后,其高亢的声音却突然低沉下来。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谁,尸体又是谁?赫,不要用这样哀求的眼神看着我,谜底是不会从我的口里说出的,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你们自己去找。” “以为我死了游戏便结束了吗,不,波索尔们,欢迎吧,游戏才刚刚开始!” 声音刚好在最后一秒停下,露央沙皱着眉头,过了一会转头说道:“这算什么,我们在和亡灵战斗?” 岚斗感觉心头冒火,恼怒将眼前可怖景象带来的恐惧都驱散了许多,他评价道:“而且还是个相当大的自恋狂,对于这点我可以立刻且笃定地断言。” 沐子默默地在尸体前前倾着身子,和其双目相对。 忽地沙酱他们的争论,亦或是修时不时的插话,都寂静了下来,此刻并不均匀的碎末浮在空中,就像是飞过灯盏烛火的面包屑,亦或是堆叠起的,或真或假的记忆画面。 她颠簸着一路向后飞退着,穿过空白的世界以及模块堆积起的高楼巷道,直至来到一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她抬头看了一眼。 那人形图标发着幽幽的蓝光,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叮叮的声音,不知道是自行车的铃响还是路口的提示音,亦或是手机交汇的声音。 “等我很久了吗?” “不,刚刚。” 沐子自言自语着,挽起了无面来者的手臂,只有一张嘴似乎在勾起笑着,在那如大福一般的纯净脸庞上丝毫都不显得突兀。 两人穿行马路。 但这条马路却似乎无论无何也延伸不完一般,沐子抬起头,却发现这条路没有尽头,而四周,全是这个十字路口的各色倒影。 就像是凸面镜里一般,亦或者是根本无视任何规则,转头总能看到各种角度,沐子松开来者的手,不知为何从天空坠下,但脚尖触地之时,眼前的依然是和之前相同的画面。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尸语 只是从由南向北,变成了由北向南而行,但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区别。 “等我很久了吗?” 她一怔,抬头幻醒。 “怎么了,沐子?”露央沙摇了摇沐子的手臂,“跟你说话你也不回答?” 她观察着沐子的表情,忽的了然道:“你又擅自做侧写了?” 沐子眨了眨眼睛,手指在背后攥起仰头嘟哝了数声。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露央沙有些恼怒地道:“不是说过你不舒服就不要做么?” 沐子无奈地低头道:“但是要是能尽快破案,帮到沙酱的话” 露央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轻声道:“如果你是用这种方式帮我,我会有负罪感的,你的观察力再加上我的逻辑,这就够了。” “人类是有极限的,我不会要求你以和我同样的方式考虑问题,但是在我请求的时候,绝不希望你以自己来换我的安危荣辱。” “好了,我知道了。”沐子抱着脑袋,此刻要是不打断的话,沙酱又要开始说教起来,那就没完没了,再说自己现在状态很好,即便进行很多次侧写也不会感到疲惫。 岚斗笑呵呵地看着两女私语,随后问道:“所以呢,沐子,你发现了什么?” 修则是在一边拿着風水罗盘風,感到新奇地看着沐子摸着下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平静下来的露央沙听到岚斗的话顿时又怒火冲天,冷声道:“岚斗!你可真是!” 沐子挽住欲走上前的沙酱的手臂,想了想说道:“十字路口可能是关键。” “十字路口?” 沐子点点头,随即有些嫌弃地松开露央沙道:“沙酱的感觉有些不太对。” 她挨了一绣拳后,跌撞着脚步做出了重伤要死的样子,然后朝着修勾了勾手。 修双眼微瞪,指了指自己,一脸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 他感觉到手臂被沐子挽住后挑了挑眉,一脸飘飘然地说道:“事先说明,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知道了、知道了。” 沐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过有些困顿的表情却在好转,“提问,cedric什么先生,如果两个人挽着手臂一起过十字路口红绿灯的话,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你这家伙,不是cedric什么,是sm-cedric!” 修顿时愤懑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强调了多少次,但他还是转念回答道:“就像刚才一样,两个关系很好的女孩子,亦或是夫等等,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我说了我们不可能了吧?” “知道了!”沐子脸转向一边,一推手道:“还请您,cedric什么先生,把结论说完!” “喂,我说,你们uit的家伙一个个真的都很嚣张啊。”修眉头跳动,不爽地横起大拇指道:“夫妻!” 岚斗有些困惑,“为什么能得出婚姻的结论。” 修脸上浮现出无奈,一摊手道:“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和一般路口的不同,在于隐形计时以及四面沉默车群的压力,在这样的紧迫感下,竟然还挽着其他人手臂,丝毫不担心步伐不一致的,往往只有从容的夫妻。”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挑了挑眉道:“当然对于女子而言,还会有展示左手中指上订婚戒指、宣誓主权的考虑,你说是吧,露央沙桑。” 露央沙脸颊一红,落下手臂并将左手捂住,辩解道:“你看错了!” 沐子双目放光,仿佛闻到了什么新闻的味道,果然像cedric什么先生这样的侦探,真的是无孔不入的啊。 修摇头说道:“至于年轻的交往时间尚浅的情侣,在公共场合牵手就已经是他们证明甜蜜的极限了,要是有人想感情没到贸然再进一步的话,多半会被甩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之类的话,并挨上一巴掌。” “顺便一提,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沐子顿时嫌弃地松开了他的手臂,“果然和我想的没错,cedric什么先生一定渣过很多女性吧?” “说到这里我想替朋友问一下。”修越过沐子看向露央沙,“借助红绿灯的吊桥效应来突然提升亲密度难道是很失策的企图,女性这边不会有砰然心动的感觉吗?” 沐子感觉自己好像有被冒犯到,说起来自己的意见应该也挺重要的吧? 露央沙被取笑后原本不想搭理峰野修,但想了想还是言简意赅地回答道:“看脸。” 修若有所思地道:“那么必然不可能是我这边的问题,万里酱的话,看来是自惭形秽了。” 岚斗不由得目瞪口呆地盯了一会修,随即看向沐子道:“十字路口的夫妻,你想说明什么,沐子?” “我想我已经知晓谷口翼先生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为什么要在十字路口撞向和真先生了。” 沐子回头道:“请查一下这数年间东京肇事逃逸的事件,其中肇事的车型为铃木轻型车,而被害者两人,丈夫生还,妻子死亡。” 岚斗一下就想通,手指都有些颤抖,吃惊道:“你是说?” 沐子手指抚在干尸的脸上,转身道:“是的,我想这具干尸应该是谷口翼先生的妻子,仔细看的话,身上的伤痕也不像是人为造成的刀枪伤,而是撞伤。” “那些活性炭既是为了掩盖尸臭,同时也能使尸体处于干燥的环境,不那么快腐烂。” “刚开始被吓了一跳,我想这就是谷口翼先生的目的,让他死于车祸的妻子看看我们这些抓不到肇事者的无能刑警吧。” 岚斗感觉被玩弄的羞耻感还有震撼一下子盈溢于心,脸庞都涨红了起来,虽然谷口翼想不到的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刑警。 露央沙双眸依然紧盯着那长发蓬松、偏着头在绳索下维持着怪异姿态的干尸,对于和真死亡的愤怒还有对于正义未能及时执行的愧疚混杂在一处,使得她拨出电话却一直都说不出话来。 而无人关注的一旁,修默默地将手探入脚边的黑沙,拿出了那一枚之前发觉然后藏下的钻戒,戴在干尸的无名指上。 这意外的情况依然无法干扰她的判断吗? 修皱着眉头有些忌惮地看着沐子,这个人果然是如传闻中、不,比传闻还要妖孽。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未能看清的真相 在露央沙去确认肇事案的时间里,沐子重新环顾了一下房间,只是让她隐隐有些困惑的是,并未能发现和冬島新家中一样代表了献祭的黝黑雕像。 而从两者都和平爱真理会牵连甚深而言,这明明应该是一种必然。 挽臂的干尸,崩塌的黑沙,翻卷的破碎海报,触目可及的杂乱事物,这一切都像是谷口翼心中的镜像,环境能使一个人崩溃,但一个人崩溃时,那身体内溃烂的因子亦会随着飞蝇波及周围。 这样的环境里 沐子盯向似乎被什么给磕碰到的老师,那又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除非 她喃喃道:“有人动过这里。” 岚斗皱着眉头,弯着撞疼到的腿,看向身后,随意接话道:“你是指房东吗?” 沐子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指无关者,有人收拾过这里,在我们来之前带走了所有的线索,这才使得我们整理了一整夜而却徒劳无功。” 修打着哈欠道:“竟然还有这么可恨的人?请务必告诉我是谁,我绝对让他好看。” 沐子转过头,有些不满地道:“你不相信我的话,cedric什么先生?” 修耸了耸肩膀,“要是车祸的猜想证明是真的的话,我就相信你,但这房间都乱成了这样,刚开始门都难以进来,如果换成你是那个人,你又能做些什么。” “说实在的,要是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我们一开始就会注意到。” 沐子小步靠近他,探鼻嗅了嗅。 修感觉麻烦地扑打着双袖,退了数步,紧张道:“干什么?” 沐子哼了一声,“是讨厌的味道呢,cedric什么先生。” 修抹了把头上的汗,嘀咕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像布加拉提一样,要说说谎的味道。” 沐子双目放光,一合手道:“啊,cedric什么先生,就连你这样的人,也喜欢jojo吗?荒木老师真的是天才啊,你说是不是!” “连我这样的人”修嘴角抽动着,“你这家伙,是有多瞧不起我。” 岚斗咳嗽了两声,沐子这才惊醒过来,回想起之前的事,走至老师的身前,只见靠着墙角的地方,果然是一个之前被外套随意遮盖住的矮小书架,和冬島新房间里的类似。 其刷着棕色的漆,靠下的地方还有两个抽屉,风格有些复古,上面的拉环形状有些不规则,让人在意。 她拉开看了看,只见里面放着的是驾照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文件,翻了下似乎并没有什么比较重要,不过就连便利店开的发票都堆积在里面,说不好谷口翼真的是老师所说的囤积癖重度患者。 沐子指尖转而在书脊上抚动着,一排排从左到右,怔了一下又往回寻找着,忽的意识到自己或许因为太在意某些东西反而漏掉了什么。 这种矮小的书架,实际上不会销出很多,空间不够的人或许会选择,但是买了之后往往会后悔。 另外,冬島新将书页翻得发旧,谷口翼这里却是杂乱无章的二手书籍,他的状态也不容许他有心情看书,那么书架的用处就很耐人寻味了。 真正重要的东西,她不仅仅是在这里没有找到,在冬島新那里却也没有。 “找到了。” 忽然的声音使得沐子抬起头,不过说的并不是她心中的事物。 露央沙脸色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悲伤,或许唯有疲惫,“在半年前确实有这样一场发生在涩谷十字路口的车祸,司机也许是没有看到红绿灯,在所有的车辆都停下时一辆铃木突然窜出,直接冲进了斑马线上的人群之中。” “其在撞到人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停下,而是加速撞翻了一队惊慌躲避的自行车骑手,然后撞上了筱岡夫妇,两人当场昏迷,而铃木在逃窜的过程中,从筱岡夫人的身上碾过,导致其不治身亡。” 岚斗吃惊地张大嘴大叫了一声,但从那刻起便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过了一会才确认般地问道:“涩谷暴走事件?” 露央沙点了点头。 修在一旁说道:“就是那起凶手的相貌被不少目击者看到,警方却迟迟没有展开行动,媒体也没用‘嫌疑人’的称呼,只是作为新闻一笔带过的案件吧?” 沐子诧异道:“凶手被看到了吗?” “嗯。” 修若无其事地道:“是一名头发花白、戴着圆眼镜的老者,被人认出好像还曾是政府的高官,某旧省技术院的前院长,人类前沿科学计划的主席,饭塚大貴。” 沐子不由得愣住,随后问道:“这半年没有抓到他吗?” “问我没有用吧?” 修转头看向露央沙挑眉道:“虽然这起案件很严重,但没转移到uit的手中,看样子仲見警视总监大人还是很能明辨是非,对于自己的贤婿十分关爱。” 露央沙指节攥得有些发白,盯向修道:“你什么意思?” 修头耸肩道:“对于豪阀唯唯诺诺,对于庶民则重拳出击,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你们做得这么明显。” 注意到露央沙走了过来,他倒是耍无赖一般直接在黑沙上坐下,“来,打我,如果这能让你在筱岡夫人的面前一展威严的话。” 露央沙脸庞因激动而渐红,脚步顿住,“uit不会放过罪犯,白马也不会,你清楚什么?!死的是和真,一个尽职尽责,完全的无关者!” 修哈哈笑了两声,“当然uit不会,因为这种案件根本不会出现在你们特别搜查本部的案桌上,你们不过是一杆给人们看的虚幻的旗子而已。” 他摊开手道:“所呈现的是精致而脆弱的,需要精心维护让其不淋受暴风暴雨的,可替代人们心中希冀的正义。” 还没等露央沙发作,岚斗便挡在了她身前,快走几步来到了修身前,揪起了他的衣领,有些紧张地低声道:“你这家伙今天犯什么病!?不想赚钱了吗?不想赚钱别把我也拖下水啊!” 他回头看向露央沙解释道:“露央沙,这家伙道歉了,你闻他口里一股酒味,喝了酒胡说八道。” 沐子眨了眨眼睛,据她所知的话,沙酱能够轻易识别人的谎言,也从不轻易妥协,她悄悄地一步步后退着,找了个角落抱膝蹲下。 果然露央沙脸色阴沉,一步步朝修走去,然后高高扬起手掌,清脆地一巴掌扇在了修的脸上。 旁边的岚斗都因为不知所措,被挤出两人之外跌坐在地。 沐子因惊吓颤抖了起来,修被扇向一边的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眼神此刻有些微冷,而露央沙原本如冰般不动声色的脸上,此刻盛满了愠怒。 房间里虽然因窗外渐盛的日光而明亮了起来,但温度却像是在降低,在寂静中犹如冰冷的一潭死水。 “那个我们好像是一队的,没有必要吵架吧。” 沐子想了想还是不顾自身安危地出声,毕竟再这样下去她也没有安危。 露央沙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冷声道:“现在起没有必要再和野狗为伍了,毕竟谷口翼的住所、目的都已经完全清楚了,有这种毫无责任的人存在只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面对露央沙的分割关系,修也没有挽留的意思,摸了下脸颊上的通红浮肿道:“我想也是,像警视厅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拥趸无数,终归有方法自己找到答案。” “欸!欸?你们不要这样啊”沐子吃惊地道:“大家就是因为调查平爱真理会陷入困顿,人手捉襟见肘请求帮助的吧?” “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并不是那个。” 露央沙冷冷瞥向修,“你还没有看明白吗,沐子,这家伙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他接受了谷口翼的委托。” 沐子愣住,感觉大脑已经有些转不过来,当然,地上的老师也是,大概还有其他的忧虑。 修站起身来,比露央沙高出一个头,如果他现在要做些什么的话,谁都暂时阻止不过来,但他目光中的锋芒却收敛,一脸诧异地看向露央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那么这一巴掌是?” 露央沙压抑着眉间的怒火,“替和真刑警还有那两名牺牲的警员。” 她冷声道:“真是拙劣的谎言,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要是有民众认出了肇事者的身份,警方怎么可能不行动?” “反观谷口翼加入真理会,展开袭击,是因为你告诉了他老者、高官之类的特征吧?” 修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心服口服。” 他耸了耸肩膀道:“毕竟当一个绝望的男人带着妻子的遗体几经寻觅介绍出现在你面前,你又怎会不动容?哪怕是为了那历经磨难,甚至被暗地许诺了补偿金都要沉冤得雪的意志。” “虽然他那不得已将妻子作为罪证留在身边的决心、痛苦、自责、悲伤和疯狂,我不太理解,不,也不能说完全不能理解。” 沐子吃惊道:“sm-cedric先生,你和平爱真理会也有关系吗?” “呵,这不是能很好的叫出我的称呼吗?” 修看向沐子,笑道:“嗯,真理会,是个好问题,所以你们现在要把我铐起来带走?” 沐子有些着急地摇头道:“如果你现在能好好否认的话。” 修反问道:“那么你们就会相信我说的话?” 沐子不由得呆住。 “而且堂堂sm-cedric也不会做出出卖雇主那么没品的事。”修轻佻地一笑,“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三百五十九章 巧妙的圈套 “说的不错。” 露央沙从包中取出手铐,咔嚓一声铐上了修自觉背到身后的手,但她却忽的抬头,话音一转道:“但你以为事情都会按你觉得的那样,在你不断置以恶意的妄想中发展吗?” 在修惊诧困惑的表情前,露央沙将手铐的钥匙丢给岚斗,“老师,您带着他去继续追查谷口翼和真理会的联系,我们去逮捕那位前政府高官,饭塚大貴。” “我虽然无法信任他,但可以信任您的吧,老师?” 岚斗呆呆地接过钥匙,更多的不是因为这突然而不可思议的安排,而是因为学生突然尊敬起来的语气,他忽地有些感动。 他就知道露央沙这学生是不擅长表露自己的情绪,但远非没有感情。 露央沙随后扯低了修的身子,修看着那愈发靠近且神情不善的脸,不由得扯着嘴角和尴尬的笑容,紧张地向缩着道:“喂!要亲上了啊!” “你知道我想要向你证明的是什么吗?” 露央沙攥起修的衣领,“你们未能信任,也未尝投入,但即便如此,正义也并非柔弱,未曾虚幻。” 修那勉强的笑容收敛,盯着她放开手、转身离去。 沐子舒了一口气,抱起包小跑着跟了上去,总而言之,今天又是一个风和日丽,世界没有毁灭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独留两人的房间里。 “你是真的把她惹毛了啊,知道法务大臣和警视厅总监的差别在哪里吗?” 岚斗缓缓转头,看向一脸尴尬的修,他眼睛瞪出了血丝,忽然扑上去拳打脚踢怒吼道:“后者实权更多、而且离我们更近啊!” “吃吧。” 沐子看着将豚骨拉面推过来的露央沙,抬头小心看了她一眼,怎么回事,自己还没有安慰,沙酱就感激起自己起来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干饭的速度,她飞快地说了声“我开动了”,便挑筷吸面如水,而且连叉烧都还在。 她困惑地夹起叉烧,试探性地伸给露央沙,还戳了戳她的嘴唇,但托着颊的露央沙面对此等诱惑,都只是摇了摇头。 沐子顿时不再迟疑,享受地浴入汤汁,然后咬满了一大口。 簌簌声中,露央沙见沐子将汤汁都喝了个干净,微笑道:“既然吃了我的面还有叉烧,就该替我办事了吧?” 沐子放下碗,打了个嗝,瞪大眼睛看向沙酱,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露央沙将早就垫在肘下的平板翻了个面,“饭塚大貴,除了是前经济产业省的高级官僚外,还曾获得过国家勋章,为瑞宝章中的勋二等瑞宝重光章。” “退休后,如一般的高级公务员那样,就任大型企业的董事和行业会长,其人脉广阔,再加上曾在政府任职的原因,能够伸手的地方遍布各界。” 沐子虽然吃得很饱了,但还是吞了一口唾液。 一般的高级公务员董事行业会长这些话从沙酱的口里说出来还真是轻描淡写。 露央沙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掩盖一场未被抓获的车祸,亦或者是劝说警方捕而不动,实在是很轻易的事。” “就算是将这种事情公布,即便民众讨厌这种‘上等国民’的特权,但更多的人早已认命,只要是不太伤天害理,或者是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们都能够接受。” “一旦饭塚大貴施力将媒体或贿赂或控制住,到时候发声的只有想往上爬的中高产阶级而已。” 沐子想了想道:“可沙酱你可是说了要逮捕,你父亲仲見拓斗先生也不会同意的吧。” 露央沙笑道:“他恐怕会气死。” 沐子觉得能笑着说出这种话,沙酱还真是大孝女,不过总监大人的肺应该还没那么萎缩,至少一个二等瑞宝章还不行,起码要一等。 那可是警界最高职衔、最高实权者,怎么也要多点排面。 “不过目标是这样的上等国民。” 露央沙平静道:“重点便不在于怎么调拨大批人手搜捕,而在于隐蔽接近、迅速控制,并宣扬出大势已定的局面,好让和他有关联的人迅速断尾。” “也就是说,人手越少越精干越可靠,越好。” 沐子虽然没听懂,不过还是钦佩地看着露央沙,“不愧是沙酱!” “是吧?” 露央沙笑了起来,“所以我拟定了几个人选。” 沐子好奇地道:“都是谁?” 露央沙伸指道:“首先,坐镇中枢、调配全局的人,我,这没有疑问吧?” 沐子点头。 露央沙竖起第二根手指,“其次,宣扬新闻,能让消息大肆传播的人,小湊织映,正好我们都见识到了她无本造谣的能力。” “竟然要找她吗?”沐子一脸吃惊,担忧地道:“我担心我们又会被反咬一口,沙酱,我的名誉可已经很轻薄了。” 露央沙摇头道:“我和岚斗电信诈骗不一样,给钱,给新闻,再加上可以重开网站,我想她会很乐意完成这件事的。” 沐子虽然嘟哝着表示反对,但还是双目放光很感兴趣,想继续听下去。 “然后是定位饭塚大貴的位置,这点很简单。” 露央沙说道:“天才黑客楠部渉。” 她将沐子身前的两只碗叠起来,沐子的目光从她游离到碗上,又从碗游离到她上,“最后是最重要的现场抓捕人员” 沐子想也没想起身拔腿就跑,但露央沙早就将腿伸在她旁边,她顿时扑倒在地上。 而露央沙则是揉着发痛的小腿跳过来,一屁股坐在沐子的身上,“都说了吃了我的,要替我干事的了,不过你放心好了,不只有你,还有麻衣以及理惠姐,而且拓也会在外面策应。” “我都计划好了,你有见到我失败过吗?” 沐子悲伤地叫道:“有!还不止一次!” 露央沙脸颊微红地咳了一声,不过倒不是因为沐子的话,而是因为拉面店里其他人看过来的奇异目光,她佯怒道:“你给我闭嘴!总之这次我的计划绝对天衣无缝!” 第三百六十章 特特丸 “理惠姐你的伤没事了吗?” 被一路拖到黒滝医院的沐子抱腿在椅上,有些担心地看着影子浮动的布帘。 毕竟理惠姐当时的伤势可是十分严重,说是在三途川边走了一遍也不为过,应该没这么快痊愈。 “没事的,我也在想这件事,再这样修养下去身手就要生锈了。” 理惠系着扣带,换上了蓝条纹衫和白色短裤,补充道:“饭塚大貴刚好是个很好的复健目标。” “刚好的目标” 沐子微睁双眸嘟哝道:“真不愧是刑警姐姐啊,和我这样卑微可怜的小孩子想的完全不一样。” 帘子哗地一下被拉开。 理惠没好气地走出,瞥了沐子一眼道:“二十多岁的小孩子?” 随后她在对床病人的艳羡眼神下揭下了手腕上的医用胶布,将双袖高高挽起,其衬衫扎在了黑色的皮带下,一双腿圆润而修长,很引人注目。 没穿警服的理惠姐要有女人味了很多,不过那眼神还是很凶,仿佛下一刻就要沉默地听完辩方论述,然后给其戴上手铐。 沐子不由得缩了缩头,而一旁的拓也则是揉着卷毛,脸上写满了对于搭档归来的欣喜,虽然理惠此刻以手做枪,正对准了他的眉心,似乎在寻找昔日感觉。 不过最让拓也感到愉悦的是,那个浦井不在,他心情很好地提议道:“既然是从特别搜查里成立的特别搜查,叫特特搜怎么样?” 见到众人脸色都沉寂下来,盯着他有些冷场,拓也却丝毫没有自知之明,而是竖起拇指眨了眨眼睛。 沐子一个劲地摇头,“就算是送死我也不要用这样的名字,唯独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让你蒙混过关的,拓也桑。” 理惠也有些无语,“品味太差了。” 但露央沙却托颌思索着,“也不是不行。” 她竖起手指,“特特搜,嗯,那么本部就叫做特特丸。” “哈?”沐子不由得抱起头,“沙酱,这究竟是哪里戳到了你的点了啊!” 露央沙似乎并不准备给沐子反对的机会,径直说道:“那么我们在特特丸上讲解一下计划。” 她带着众人下楼走向停在医院大楼间空场地里的警视厅指挥车,当然是伪装成了面包车的样子,除了驾驶位边的玻璃外都不透光。 后厢是监控和通讯设备,足以容纳六七个人不成问题,对于目前的队伍是奢侈了一些,不过从完成任务的角度也算是必不可少。 驾驶位上的麻衣往窗外随意地抖了抖烟灰,瞪了一脸吃惊地望着她的小孩一会,直到看到众人的身影出现,才转而向他们挥手示意。 露央沙停住脚步,“拓也桑,理惠姐,你们之前或许没有遇到过,我向你们介绍一下。” 她伸手示意道:“这位是二重作麻衣,前暴力分子,现在在替uit工作。” 麻衣似乎对于暴力分子的称谓没有什么反感,还咧着牙似乎在笑,拓也见到沐子在其掌下被揉着头都是左摇右晃、一脸开心的样子,心里的阴影又加深了。 他很是拘谨地点了点头,介绍了自己和其握了握手,一语不发地坐到了车内的最后一排。 呵,uit。 不过明明他不想和uit里的问题分子有太多的关联,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面,麻衣却拿着仿佛审视咸鱼的眼神转头看着他,打量得他毛骨悚然。 拓也不由得怀疑地看向沐子,不知道是不是她在uit里说了自己什么坏话。 沐子在麻衣的身边底气很足,仰头回应以“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的眼神。 露央沙点了点头,虽然大家都不熟识,但是相处还算是友好。 在指挥车逐渐驶上大路融入车流后,沐子笑嘻嘻地挪到麻衣身后,手臂越过椅背环绕着她的脖颈,“麻衣姐,卖给我一点炸药怎么样?” 麻衣诧异地将烟丢出窗外,回望着沐子。 拓也看着愈来愈近的货车尾,心都要猝停了,刚刚从病院出来的理惠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为了能够融入这个新团体,没有说话。 不过就在要撞上的时候,麻衣一摆方向盘,问道:“工业用的还是军用的?” 沐子好奇道:“有什么区别?” 麻衣瞥着她,“嘛,区别很多,不过对于我而言的话,应该是前者便宜,后者很贵,其中一种叫奥克托今即hmx的炸药,更是价如金沙,用于导弹核弹的起爆。” 沐子吃惊地望着她,感觉眼前洞开了一扇宽阔且可怕的大门,里面黄沙滚滚、扑出来的是混杂着血腥气的热浪,让她吞了口唾液,费力地想要立刻关上。 具体表现为她环绕住麻衣姐脖颈的手臂松开,乖巧地坐回到了座位之上。 但麻衣却追问道:“什么事?” 沐子攥着椅皮,紧张地道:“呃我只是过不了多久考试的分数估计就要出了我想着如果成绩不理想的话我就去炸了数据库这样的话大家再考一遍。” “不过我想、大概,应该用不上核弹什么的” 露央沙漠然地回头看向沐子,这样的话她也是要重考一遍的一员,沐子是真的想死。 麻衣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赞叹道:“挺不错的嘛,我年轻。” 她突兀地顿住,然后接着说道:“我以前也有这样的想法,当时那座可恨的大楼就伴随着火浪崩裂上天了,说起来阿拉伯世界真的不错,无论做什么都有恐怖分子出来负责。” 露央沙默默地将脸埋在了两只手上,忽的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角落里莎莎动笔记录的织映,制止道:“不要写,我会给你封口费的。” 织映困惑地抬起头,“只是故事吧?” 麻衣笑着摆手道:“そう、そう、そう!只是故事而已。” 沐子舒了口气,却见到麻衣姐的目光又转过来,“所以你要哪种?” 沐子顿时小脸煞白,身体也颤抖起来,一会后捂着脸道歉道:“我错了,麻衣姐,我只是开玩笑的真的我不想炸学校了” 麻衣盯了她有一会,不爽地咬着指头啧了一声,“真是的,辜负我对你的期待,你明明是可塑之才!” 沐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下大哭出声,“不!我不是!” 织映鄙夷地看着沐子,手中之笔健步如飞,趾高气昂地道:“她不买,我买!” 麻衣心情振奋了一些,“你要什么款式?tnt、rdx、petn?” 织映愣了愣,想了想道:“每个都来一点?” 麻衣竖起拇指道:“混合炸药啊,有前途。” 织映得意地扬眉道:“那是当然,任务结束后交易。” 露央沙目光平静地在麻衣织映二人间来回飘过,在她面前说这种事,胆子是真的大,这俩。 她看着笑出鹅叫的织映还有麻衣,默默摇头,不,只有一个胆大包天之徒,还有一个是真的傻。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戸矢及橋根 大厦之外,人影成群。 穿着制服的警员眯着眼睛、顶着烈日站在台阶上,汗流浃背,而如蚁潮一般的记者则不断地冲击着警戒线,不过倒没有真的涌过,只是问题响个不停。 刚开始警员还应答,对于情况模拟两可一下,但后来干脆是默不作声,噪音、高温,都使得人要晕倒过去,但今年的夏日,好像从蝉鸣开始后意外便一直没有结束,让人心中发冷。 不过警察们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来,其中一些干脆脱了汗湿的衣服,走进大楼内,拧开水龙头,用水淋在头上,并抹了把脸。 “最近有很多人事调动,听说那个uit被一件大案缠住了,白马警官也不知所踪。” “你的消息从哪里来的?” “我的发小。” 旁边的人递了下毛巾,“估计是因为那可怕的侦破实力,被人盯上了吧,说不定那个十字路口的袭击,就是想白马警官去死。” “我也是这么想的,想想就发抖。” “作为警察也发抖?” “不要笑我啊,你这个家伙!连白马警官,那个uit都能抹掉的凶徒,那可是有史以来从未遇见的可怕罪犯了啊!” “” 这些议论的警员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们所等的警视厅警官已经拉起警戒线,迈过阶梯,并从他们身后快步走过,只是听到他们的话语声,瞥了一眼。 搜查二课,特命事项组,戸矢,以及橋根。 橋根小跑了几步跟上去,将冷饮强塞到前辈手里,不由得感慨道:“这就是总部常设uit的负面效果了,万一遇到点什么,全灭事小,人心崩塌可就完了。” 戸矢皱了皱眉,平静道:“即便uit没了,也会有下个uit,人心崩塌了,也会在未来重聚,长远来看,事物不会有什么变化。” “而我们只要不被掀进波澜之中,便不会成为被时代覆灭的零丁碎盏。” 橋根笑道:“这就是前辈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同仇敌忾、积极响应的原因?” 他耸肩道:“我是没有这个资格,但那可是白马警官,不出意外未来的总监大人,能蹭个人情我是一定会去蹭的,还是说您真的就那么不看好白马警部补。” 戸矢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是处事稳健,不然也不会在特命事项组,要是我能推荐你去的话,倒会让你去。” 他喝着那清爽的芒果凉饮,“很可惜我没有任何派别,能被召集也只是课长想攒点功勋,嗯,饮品不错,不过送错人了。” 橋根呵呵笑了起来,别的不说,他还是挺喜欢前辈这个实诚的性格,虽然其没有派别,但也在课系里人缘不错,总而言之,挺值得尊敬。 “今天早上八点报的案,死的是大川原议员,大厦的清洁人员走到浴室时才发现不对。” 他补充说道:“不过堂堂议员竟然没人保护,也是够怪异的。” 戸矢竟然不出数分钟就将凉饮喝光,一甩手将空杯掷到桶里,摇头道:“我们这里又不是韩国,一个议员需要什么保护。” “而且议员需要公开资产,公开的资产里,他怎么好请昂贵的保镖,如果他上升到了要员的地步,倒是有警备部去保护他的安全。” 橋根知道自己勾起了前辈的兴致,狡黠地笑了起来,“但也就是说,议员其实作为目标,还是挺好下手的对吧?” 戸矢话语滞住,脚步也顿住,手停留在电梯按钮上,皱眉陷入了思索。 一路上升来到大厦顶层,四十一层,楼层的业主并不是大川原,但戸矢环顾一圈,看样子也只有大川原在这里居住。 这是一处环形的偌大房间,电梯在最中央,不过只有一部,大厅往左是娱乐场所,如室内高尔夫,泳池,放映室之内,往右是卧室,书房,以及其他个人空间。 除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装饰布置以外,结构倒挺泾渭分明,只是一个特别豪华版的大厦旅店单人间。 现场鉴识的人员比他们来早了一步,此刻正散落在肉眼可见的各处,闪光灯起伏不停。 戸矢看了一眼警员所牵的、在电梯里狂吠的警犬,示意一人一犬都先留在电梯里。 “您是在担心什么吧?前辈?” 橋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这家伙明显不干净啊。” 戸矢否定道:“这些大人物或许活得不干净,但死的并不一定不干净。” 毕竟连物证指示牌都没有放,只是一个劲地拍照,他都有些怀疑这些套在白衣服里的人是不是鉴识人员了,不过大概不关他的事。 在一人的耳语数句后,他迈步走向浴室。 只见颇为漂亮光亮的浴室内,一具男尸正倒在椭圆形的浴缸,也可以称为浴池之前,除了浴池周围一小周木地板外,其他的地方似乎都是纹理漂亮的大理石质。 从男尸腰间的浴巾和干涸的血迹来看,应该发生在昨夜,尸体的手边还碎着一只酒杯,看样子步伐摇曳得不清。 而从水渍和脚印来看,应该议员的酒还没喝完,地板之前还是潮湿的,进入浴室的有两人,一人走到了浴室浴缸前,自然是议员,一人只是在门口止步,应该是受了惊吓的清洁员工。 戸矢上前拨了一下尸体的眼皮,又扫了一眼舌苔,仔细看了一会额上的伤痕和浴缸边上的自然血迹,说道:“意外死亡。” 为了将结论再证实一点,他退出去审视了一下从卧房到浴室的道路。 卧室,大厅,甚至是娱乐室,没有泥土,也没有一丁血点,倒是有被清洁工擦拭过的痕迹,但这便使得现场更加“干净”。 他于是补充道:“过一段时间可以移交给民事那边处理后续了。” 戸矢摇头道:“不是磕到浴缸边上就是溺死,上至议员下至普通人,这样的典型案件出了多少了。多少注意一下生活习惯啊,特别是老人。” 橋根嘿嘿笑道:“可是前辈,泡澡喝酒真的很爽啊。” “别笑。”戸矢眼神一飘,示意了下外面那些鉴识员,“别被当成信号,卷进什么风波里了。” 橋根收敛笑容,戸矢刑警是带了他多年的前辈了,往往一眼不仅能分辨出尸体的情况,还能嗅到其他不同寻常的意味,“您是说他们在做新闻?” 戸矢点头,“哪有不拍尸体,一个劲拍房间布置的,大川原是有名的右翼支持者,听说和黑道还有牵扯,虽然杀人之类的事情好像没有做过,但恐吓之类的牵涉不在少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政敌。” 他目光微抬地示意那黑樱木架上的打刀,啧道:“卧室里还放刀。” 橋根在大川原的尸体边蹲下,看了其惊恐的脸色一眼,“前辈,这属于跌倒时惊慌的范畴吗?” 戸矢回头,耸肩道:“嘛嘛之间。” 橋根脸庞不由得挤动了一下,嘛嘛之间是什么意思,忽的看到被前辈令止的一人一犬,那警犬却不知为什么挣离了项圈,冲了进来,不一会它便咬着一个袋子回来,摇着尾巴围着人撒腿狂欢。 袋子里是暗绿近棕色的植物干品。 橋根不由得摇头调侃道:“没想到我们的议员先生竟然喜欢大麻兑酒喝,这下死得真的不冤。” 他看到前辈走到那刀架处后就一直伫立不动,困惑地走上前去,“怎么了,前辈。” 他低下目光,只见到前辈右手是刀鞘,左手是断刃的刀柄,吃惊道:“您把要审计的财物给弄断了?” 戸矢眉头紧皱,过了一会才沉声道:“不是我,这就是一把断刀插在鞘里。” “咦?” 橋根猜测道:“或许是因为是某位大人物的赠品,所以不好表现出来?亦或者是更换。” 戸矢摇头道:“刀具没有刷漆,是朴木,镡上有名家铭字,怎么可能是低劣品。” “而且作为收藏品,持有者还是大川原议员这样身份的人,什么情况会拿出来用,什么情况下断裂,我根本想象不到。” 橋根若有所思地道:“前辈你以前是剑道选手吧。” 戸矢点了点头。 “不可能、不可能!”橋根摆着手笑了起来,“之前我怂恿前辈您时您不为所动,现在却就为一柄插在刀鞘里的断刀怀疑了起来吗?” 见到戸矢不动声色,橋根那神色也逐渐严肃了起来,回想起大川原头上的伤痕,过了一会低声道:“要检查一下伤口的情况,亦或是血液里酒精的浓度吗?” 戸矢迟疑了一会,还是摇头道:“算了,只是我的一点困惑而已,私自大行其事的话,由于大川原的复杂背景,会引发很大的骚乱,这也违背了课长派我们来的初衷。” 橋根努嘴道:“所以,不管?” 戸矢犹豫着无法做出决定,但眉头愈发地紧皱了。 这时忽的有警员惊讶地喊道:“在墙上的保险柜里发现了大型枪支,应该是大川原议员所有。” 戸矢关于刀的怀疑顿时被更大的问题摧散,恼怒地抬头道:“真是够了,这家伙!” 橋根也神色一变,随即指着戸矢哈哈大笑起来,“恼羞成怒了,前辈,虽然大川原先生不像议员,但确实是个喝了假酒的醉鬼啊,哈哈。” 戸矢转过身,“我有事,去给老同学打个电话,你别跟过来了!” 橋根却不管不顾,快步跟上去乐不可支地喊道:“您这不是落荒而逃了吗,前辈!” 第三百六十二章 跟踪日记 副手和辉看向离开窗边的长官。 其紧皱的愁眉随着电话挂断而舒展开来,脚步似乎也轻松了很多,不紧不慢地回到桌后的座位上转了半圈,回复了往常威严神色。 和辉小心地将手头的事放下,过了会才问道:“老大,是戸矢桑的消息过来了吗?” 増野转过身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平静地道:“意外死亡,真是好令人伤感,我们国家又失去了一名栋梁的议员,实在是” 他手拢在脸上,抹着莫须有的眼泪,咳了一声说道:“和辉桑,把我那瓶零九年的拉菲拿过来。” 和辉嘴角抽了抽,但还是依命从课长的保险柜里将红酒给取出来,开瓶哀悼,一时间课长的办公室内弥散开了浓郁的酒香,毕竟零九年法国西部天气堪佳,各大酒庄的红酒也比起前后年份品质稍好。 增野心情实在是不错,示意下属道:“给你自己也来上一杯。” 和辉有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随后和长官举杯轻碰,红色的酒液摇曳着,浸染了透明的杯壁。 “与国同殇!” “与国同殇” 和辉连忙点头应和着,随后为了让这句话听起来不那么奇怪,为长官补充道:“敬大川原议员。” 他抿了口酒液后,将酒先放到一边,将桌子左侧顶部的报告拿起来,递给增野道:“老大,这是您说了要特别关注的伊丹裕呈递的报告。” 增野脸色严肃了一些,说道:“我没时间去读,跟我说下大概。” “是。” 和辉行礼道:“据伊丹裕警官所言,他已经找到了鉢野大成,也就是大成水利建设会社的法人,其行使贿赂包揽政府工程的重要证据。” “其行贿的主要嫌疑对象,系为国土交通省的事务次官,条宗次郎,以及省厅一应人员。在数年间涉案金额逾千万円,餐厅的包厢,车站长椅,甚至是递过厕所小门的信封,都是交易的方式” 增野前倾了下身子,十指交叉思索着,伊丹裕的调查进度和他预料中的没什么区别,料想也到了收获的日子,但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涉及到了一位事务次官。 那么会不会有大臣及更高事务官的包庇,亦或是调查处理的力度,等等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事。 忽地和辉停顿了一下,翻着文件看向沉默的长官道:“除此之外,伊丹裕警官似乎还发现了鉢野大成与一个宗教团体来往密切。” 增野有些诧异地道:“什么宗教团体,像鉢野大成这样的商人,难道还有什么信仰?” 和辉将报告的一张递至桌上,“我觉得您还是亲自看下为好。” ‘13号夜晚,监视的目标忽然从家宅乘车离开,我以为他终于要和其他嫌疑目标有进一步的联系,驾车跟随,但在监听频道里,我却屡次听到了捐款、水库以及未来之类的描述’ ‘他们之间的对话模糊不清,就像是有一套加密的密语一般,即便全部听完也很难知晓内容,但这很明显不是省厅官僚的行事语气,这让我产生了一些担忧,或许鉢野大成还有其他的秘密’ ‘以上是两年前的记录,2021年7月13号,我再次跟随着鉢野大成从其位于中川的别墅出发,一路从春日部市来到东京,监听频道里再度出现了那种奇怪的谈话,这使得我想起了记录’ ‘原本我认为这与任务并无联系,但交谈中提到了杀人以及升华之类的字样,这让我一下子神经绷紧了起来,途中谈话有过一次噪音和中断,不排除我被鉢野大成发现的可能’ ‘下车后,我小心地尾随着他进入一家餐厅,但推开门,走过沙发的遮挡后,坐在靠窗座位的鉢野大成却不见人影,不过其座位上却侧躺着一个黝黑的、造型有些诡异的雕像’ 增野皱着眉头,伊丹桑生性多疑且小心谨慎,报告往往冗长而琐碎,和那些恨不得三言两语将一件重大案件带过的警察截然相反。 不过这就给了审阅者很大压力,若没有深入了解过他那些事情,多半的时间只能看着他不知所云。 增野此刻便是抬头看向副手,“他在说些什么?” 和辉咳嗽了一声,“我想您肯定是一时还没有记起来。” 他走到长官身前,手指从报告上一路下移,来到了那张黑白的螳螂雕像的照片上。 这下增野的反应就很大了,他“噔”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瞳孔微缩,这是那个白马正在追查的平爱真理会的雕像,只是怎么突然跑到了他们二课的头上。 只是一场行贿受贿案而已,没有死人,也没有非法宗教,不,不对,伊丹裕监听到了“杀人”之类的字眼。 增野敲着纸面,严肃大声地道:“怎么和这种东西牵连上了?” 和辉苦笑了起来,“我想老大,我们这个课意外地查到些什么是很正常的事。” 增野喘息都有些用不上力,伸着颤抖的手指道:“快叫他停下,那是职责之外的事情!” 他眼睛有些红地补充道:“我不想我们二课出什么事故。” 和辉见到老大的姿态,迟疑着道:“那伊丹警官增援的请求怎么办?” “给他人,不,不能给他,他会继续调查的。” 增野掏出手巾抹了把额上的汗,“但这家伙还对于自己的处境一点也不清楚,远在春日部市,不派人去的话,他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管了,现在我们有多少人员闲置?” 和辉回到电脑前查看了一下,尴尬地抬头道:“老大,各系都没有人手闲置,至少没有能腾得出手的警员。” 增野吃惊道:“怎么回事,这群狗崽子不是一向闲的能挤出水的吗?” 和辉感觉脸上已经挤不出得体的笑容,提醒道:“您是不是忘了数月前,因为网络被黑的事情,您发布了整顿风纪的‘敦实、悬命、不懈’三道督令?” “还有这回事?”增野皱眉道:“总之你给我找几个人出来!” 和辉却在原地一动不动。 增野瞪了他一眼,“又不是让你去,快去啊!” 和辉喏喏地走到门口,但还是回头苦涩地道:“我想这种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您的考验,没有警员会承认自己很忙的。” 见到长官就要发火,和辉灵机一动道:“但戸矢和橋根警官不是要休假了吗,派他们去支援怎么样?他们肯定有空。” 增野愣了愣,瞥了一直尽职尽责、比起警察更像文官的和辉一眼,伸指道:“你小子,这个主意倒是出的不错,就是有点没有道德。” 注意到和辉一脸庆幸地走了回来,他又说道:“你干什么?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要说你去说,我刚给他们许诺的休假,你难道有见过警视正出尔反尔?” 和辉长长吸了一口气,勉强笑着回到自己桌边,将文件夹在了腋下,将杯子端起,“我只是拿一下酒。” 增野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副手,鼓励道:“不错,有够优雅。” 他拿起红酒瓶对瓶吹了一口,随后将副手的杯子倒满,“给戸矢桑也带一些去,酒没喝完的话,你就不用回来了。” 和辉僵硬地一步步跨出了门外,无声地将门带上。 而办公室内,增野调了下座椅,如吊床般仰躺了上去,随手拿起报纸扇了扇热风,盖在脸上。 “真好啊,夏日。” 橋根兴趣盎然地看着菜单,虽然老板已经把面端了过来,但他暂时没有动筷的想法。 也忘了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说道:“今年的夏日圣地,排名第一的依然是轻井泽,然后是上高地,富良野也算是不错的地方,不过对于男士而言就差点意思。” 面馆老板看着这个炎炎夏日还一副西装裹紧的常客,用毛巾擦着手笑道:“警察也想着休假去哪吗?” “说什么傻话啊,旦那桑——” 橋根抬头拖长了尾音,也放下了一些遮住脸的菜单道:“警察只是一个职业而已,生活就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的啊。不过关于夏天去哪,旦那桑你有什么推荐吗?” 老板将手扶在台上,仰头思索了很久,就当橋根以为他要有什么高见的时候,他却开口道:“箱根怎么样?” 橋根很是郁闷地盯了他一会,老板也自知失礼,转过头去咳了一声,似乎是继续忙碌了起来。 橋根转过头去,“前辈,你怎么想?” 戸矢瞥了后辈一眼,将眼前凉屉上的荞麦面高高挑起来,浸入酱碟里,直到面尾的四分之一都被酱汁给抱住,说道:“如果不浸到这个长度,吃起来不会有什么味道。” “哈?”橋根盯了会面条,“我说夏日的圣地啊,圣地!” “轻井泽气候凉爽,风景也很好,绿林环绕,不过挑战性的话就差了些意思啊,虽说是夏日,想个凉快点的地方,但是光凉快的话,嗯怎么说也得出点汗,而且要出到淋漓才好,这样才叫过了一个舒爽的夏日,是吧?” 橋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道:“差不多这个尺度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谁的视角,谁的真言 而戸矢则是将浸满酱汁的面条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尽数塞进嘴里,囫囵地咀嚼着下咽,声音模糊不清地说道:“速度也不能慢,不然热了的话,总是要考虑到碗里的那些” 橋根闭上了眼睛,抱臂摇头沉吟道:“但对于我们平时就跑来跑去的人来说,上高地就太艰辛了一些,1500公尺,既要徒步又要爬山,不想在休假的时候还累得够呛啊,我们平时就已经爬过不少‘案情’的高山了” 在橋根说话的期间,戸矢已经将碗里的荞麦面吃完,看起来像是打了一场恶战般狼狈的样子,直喘着气,摸着肚皮。 老板笑了笑,两个自说自话但同时却是在聊天的人,这也算是一道奇景了。 忽的吵闹的小面馆里,又是响亮的“欢迎光临”响起,店员连鞠着躬将客人引进来,老板也是探头看着,一般看客人的面相,他就能猜出其要点些什么。 不过这位客人却让老板睁大了眼睛,感到遇见了罕见对手。 只见这个年轻男子身着一身西服,腋下夹着一沓文件,头发因汗水黏在了额头,右手却高高端着一支高脚杯,里面盛满了红酒。 其以猫步走进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只是这让不断鞠躬、拼命地想要将他尽快领进去的店员差点累死在了地上。 和辉目光扫过,很快便找到了戸矢。 一会之后 “差不多就是这样。” 和辉站在脸色逐渐阴沉的戸矢面前,递过去酒杯道:“课长给您的酒,要” 啪! 戸矢一巴掌把“郁金香”酒杯的花枝部分分离,瑰红的酒液洒了和辉满脸,淌下脖子也染红了体面的短袖衬衣。 橋根不由得吃惊地咬住了自己的四个指头,拉了拉前辈的衣袖,很想提醒他这是二课的二把手。 但前辈似乎觉得不解气,将身前的“碗”都端起来想要泼在“使者”的头顶,不过好像是忘记了吃的是荞麦面而不是拉面,而且橋根和老板都一同将他连忙拉住。 和辉却没说什么,默默地在台前坐下,向老板说道:“来屉荞麦面。” 随后他对戸矢道:“伊丹裕警官现在的情况很危急,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平爱真理会和十字路口的袭击相关,厅内也无法将之从宗教团体定义为暴力组织。” “但这只能说明他们下手隐蔽,毕竟什么事情会是什么人在背后主使我们有目共睹。” “平爱真理会?”橋根想到之前听到的警员们的议论,顿感兴趣地道:“这岂不是一课在对付的对手吗?我们插一脚会很讨人厌的吧?” 和辉解释道:“我们这边只是确保伊丹裕警官的安危,让之对于鉢野大成的调查能够完成,课长应该还有请你们约束伊丹警员的想法在,关于平爱真理会的情报应该都是要交给一课,等到他们分出警员来组织相应调查。” 橋根皱眉道:“这样的话,我们又成了一点事情都不敢担的胆小鬼了!” 和辉苦笑道:“也只能这样,各课各有职责所系。” 橋根一下子兴趣寥寥,转头将荞麦面挑的老高沾起酱汁。 戸矢却在这时问道:“关于那个真理会,我们了解多少?” 和辉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公安部知道的最多,uit应该次之,至于我们的话” 见到戸矢的脸色不好,他生怕其拒绝,连忙道:“不过我们还是知道一些他人都不知晓的情报。” 他得意地指了一下耳朵,既是监听,也是耳目众多的意思。 戸矢起了一点兴趣,看向他。 和辉左右环顾了一眼,但见到橋根还在大快朵颐,只能将文件摊开在食台的桌面上,“所谓的宗教,大多是借着宗教之名,撺掇一些其他的事物,要么是钱,要么是权力,要么是女人,又或者是全都要。” “不过对于平爱真理会的结社社长,川络歩夢来说,理由要复杂的多。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其应该就是曾经在三鹰市打着左翼旗帜暴动的领导者之一,在警察的镇压过程中,其他的两名领导者意外死亡。” 戸矢皱眉道:“意外死亡?” 和辉闪烁其词,“因为暴动人员大多较为年轻,手段激进,相应的镇压手段也激进了一些,总之发生了很多意外,不过随着主要成员被捕,这场暴动最后是烟消云散。” 橋根好奇道:“以公安部那些人的行事方式,竟然把他放出来了?” “死在冲突中和死在牢中,这是两回事,而且由于造成了流血事件,新闻也略有关注。” 和辉解释道:“不过最重要的是,公安部想要从川络歩夢口中找到其是间谍,亦或是收受外国资金的反动分子的事实,但那审讯的结果却和他们想象的有点出入,对方只是一个受到克鲁泡特金思想影响的普通人而已。” 橋根笑道:“所以他再次出现时就不普通了?” 和辉尴尬地道:“大抵如此,其之前的暴动,或者说游行,行事方式还较为古旧,也没有特别集中的目标,再加上还有其他的领导者,谁也不服谁,观念并不不统一。” “从我们刑事二课的角度来看事后,完全是公安部帮助川络歩夢剪除了掣肘,并且洗褪了稚嫩,使得一个稍加引领就无害或者碌碌无为的家伙一下子就可怕了起来。” “我们的猜测是,他大肆煽动了他活下来的‘唯一神性’,用宗教思想将那些对于政治思潮略感迷茫的残众团结了起来,而且扩散开来。“ 戸矢叹息道:“把人打成了恶鬼啊,但这世上,还是人更好对付。” 和辉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公安部大概也意识到了是自己贸然行动引发的后果,再加上川络歩夢已经坐大,他们便不敢将这个窟窿再度掀开。” 他低声道:“坦白来讲,当年的主事者,恐怕这七年间又往上爬了爬,就算退休了,部内也有话事的继承人,这就给了川络歩夢一定的政治筹码,至少公安部将希望寄于uit,一个劲地将之顶在前面,遮掩自己。” “这也是课长为什么希望你们还能约束住伊丹裕警官,别牵扯进这件事情的原因,毕竟谁知道这是最后一个窟窿,还是第二个窟窿!” 第三百六十四章 猜疑 橋根喃喃道:“填窟窿啊” 他转过头,“您最擅长的就是填窟窿了吧,前辈?给一切一个结论,让硝烟争议不得继续扩散。” 戸矢看向兴趣起伏不定、对于麻烦探手探脚的后辈,皱眉强调道:“但不是作为救火队员。” “救火队员也没什么不好,在过去还是挺光荣的职业。” 橋根极尽怂恿之能事,拿手肘碰了碰前辈,笑道:“说起来,伊丹裕警官潜伏的春日部市正是您的家乡吧?刚好可以回去看看。” 戸矢擦了下嘴,平静道:“一个普通的小县城而已,倒也没有特意回去看的必要。” 和辉看着他们,这种趋势似乎不需要他多加劝说了,但见到戸矢拿起桌上的资料和橋根径直就离开了座位,他急忙吞了几口将酱碟往屉上一放,端着竹屉嘴里扯着荞麦面也风风火火地追了出去。 转过身来的老板吃了一惊,但被食台给挡住,只能探出上身大喊道:“我的屉子!” 戸矢听见响动,诧异地回头看向不由分说地钻到车后座位上、随后被烫的哇哇大叫的和辉,问道:“你竟然也要一起去?” 和辉离开皮坐垫,呼了一口气,“有时候离开上司就算是度假了,这点两位能够明白吗?” 橋根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瞥了前辈一眼,“我懂我懂。” 戸矢则是严肃地道:“你是文职吧,身手怎么样?万一发生什么冲突我可无法顾及到你。” “虽然在警察中不算出色,但我在文职中还算是拔尖。” 和辉示意了一下身侧的枪套,“给你们提供一点火力支援还是没有问题的,另外,我想只要我们和伊丹裕警官汇合,四个人,真理会也不至于再对我们动手。” 戸矢扬眉呡下两边嘴角,似乎是赞同,四面窗都落下后,被烧得宛若蒸笼一般的车也发动起来,驶上了道路。 从东京到春日部市,大概是一个小时的车程,橋根打了个盹后,再睁眼已经来到了前辈的家乡。 他回过头去,却见到和辉完全不像自述的那般从容,其身体绷紧,眼睛睁得浑圆,似乎下一刻就要拔枪和从路边窜出来的歹人激情互射。 橋根打了个哈欠伸展双臂,有些想笑,这样下去,在安全的时间里花完了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大概是死的最快的一个。 不过前辈很强,就算是有两个拖累也没有什么大碍。 听说春日部市盛产紫藤,但也不是在窗边随处可见,因岁月而斑驳的围墙,修剪得如同朵朵蓬盖的绿植,黑灰色的住宅瓦顶,电线杆架起的纵横电线,这才是常景。 也许是由于刚下了雨的原因,路面有些湿,而离了居民的住宅区后,远处是90年代或白色或灰色的箱式大楼,在湿润的空气里多了一些迷茫的意味。 但相比东京根本不算拥挤,应该说是间或的广告牌的色彩,还有路边的铺面,却有一种别样的安静。 “我已经跟伊丹裕警官发了信息,他通知在一家名为‘暂憩’的咖啡店汇合。” 和辉说着从后排的座位上站起来,伸指向车前窗道:“应该就是那个。” 等待车子停下后,橋根打开车门挤出身子,看了一眼脚下发出清亮响声的积水和头顶云朵弥布的阴暗天空,“他还有说些什么吗?譬如感谢之类?” “感谢的话,或许只能等到见面才能说吧。” 和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将面馆的屉子给端了出来,有些尴尬看着道:“他提及自己在赶来的途中被人跟踪了,正在竭尽全力甩脱,或许要迟到一段时间。” 戸矢锁好车门,点头道:“可以理解,这是常有的事,请他注意安全。” 三人不再在外面淋那又冒出天空的毛毛细雨,而是匆匆走进咖啡厅里去,不过他们一直等到晚上,伊丹裕才匆匆到来。 这是一个小眼睛,细眉毛,鼻子带点鹰钩的警察,他从街道的另一边踩着水过来,那谨慎四顾的姿态完全透过玻璃映在了三人眼中,三人也帮他留意了一下身后有没有尾巴。 橋根笑道:“看来伊丹桑在本部学习的反跟踪技巧没有遗忘。” “毕竟是常年外勤的人员,至少比我们要熟稔,不然也不可能在几方势力的挤压下周旋这么久。” 戸矢说完起身,向叮铃一声进了咖啡厅、随后径直走向他们座位的伊丹裕伸出了手。 伊丹裕看了一下自己湿透的一身,一时间找不到可以擦手的东西,只得苦笑着和戸矢握住,“失态了,你们可以叫我伊丹,或者直接叫我裕。” 戸矢点点头,介绍道:“戸矢,这是和我一起的橋根,以及课长的副手、和你直接联系的和辉桑。总而言之,先说说情况吧?竟然有人会跟踪二课的警官,这么猖獗?” 伊丹裕解开衬衫顶的一颗扣子,“的确是猖獗,已经不能说是跟踪了,而是明缀了,我暴露后动向就一直在被确认,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我也不敢随便乱跑,以免给我提供情报的人也被发现,在调查能够继续前进之前,我只能向本部求援。” 他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干毛巾擦了擦头,“而且监视的频率似乎在加大,就像是要摸清我的行踪一样,说出来有些赧颜,但我怀疑是对方要对我下手了,” 戸矢皱眉道:“是官僚那边,还是真理会?” 伊丹裕摇头道:“我不能确定。” 他露出复杂的笑容道:“人员太错杂了,春日部这个小市一下子多了许多陌生人,说实话,我觉得你们是本部派来灭我口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我除了前来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戸矢呆住。 一旁的橋根也是听得瞠目结舌,差点把咖啡给喷了出来,这家伙看来已经被折磨地有些神经质,竟然连自己人都不能相信了。 “我猜测各方大概还处于摸清我知道多少的阶段,因此一旦我传递些什么真正重要的情报出去,那么便是死期将至。” 伊丹裕吞着咖啡,眼睛却始终盯着在座的每一个人,那双眼睛里混杂了焦虑、不安、审视等多般色彩,既显得疲惫又显得锐利。 “说起来,你们真的是警视厅二课的戸矢、橋根以及和辉先生吗?” 和辉竖起手掌道:“这点我可以保证。” “不够” 伊丹裕摇着头道:“远远不够。” 橋根烦躁地抓起了头发,“你让我们大老远跑来,还要自己证明自己?” 伊丹裕看了看窗外,右脚像是在地面打着节拍,“我怎么知道真正的三名警官没有在路上被干掉,然后被人穿上‘皮衣’呢,这点他们完全做的出来。” 戸矢皱眉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伊丹裕模糊地道:“我不太清楚。” 和辉连忙说道:“我们来增援的事只有我和课长知道,不会泄密的。伊丹警官,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而且把一切交给我们。” 他伸出手,双眼盯着伊丹裕道:“你应该有把情报整理起来,放在什么地方吧,而且方便携带或者转交。” 伊丹裕眯起眼睛,对于和辉伸出的手却无动于衷,“不会泄密?你指二课?比起能保密,我们二课更像是中空骰子里情报的交易场吧?就连正义,在其中也有一份价格。” 戸矢感到有些不妙,果然伊丹裕忽然站起身。 “方便携带和转交的情报我没有,但是容易藏匿,而且会不知去向的倒似乎有很多。” 他瞥了窗外一眼,匆匆迈开脚步道:“无论你们是什么人,但为了自己的安全以及目的的话,最好也只和我做谨慎的交流,时间或许还很长,或许很短,告辞。” 在伊丹裕离去后,很快有数个戴帽男子伴随着叮铃声和急促的脚步声闯进咖啡厅,一路似乎在查看些什么,数秒后来到戸矢他们的前方,掏出伊丹裕的侧面照片道:“见过这个男人吗?” 戸矢三人都是摇了摇头,橋根更是睁大眼睛嘟起了嘴。 这几个陌生人扫了桌上的三杯咖啡一眼,又看了下旁边的女侍者,见其没有什么反应,向后继续问去,过了一会伴随着一声气急败坏的“后门”之类的喊声,他们彻底消失在了咖啡厅里。 “你太心急了,和辉桑,做的就像是警员的性命还没有情报重要一样。” 橋根十指交叉,托着下巴,“这下建立信任又是一件很难的事了,就如伊丹警官自己所说的,他可能活不到那一天,不过” 他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戸矢,“前辈你还真是厉害啊。” 戸矢没说什么,只是移开用身体盖住的湿透座位,修长右腿也离开桌下,将皮鞋托着的咖啡杯往上一掂,被他用手接住,平稳地放回到了侍者的托盘之上。 “这下真的完蛋了!” 将这一幕完全收入眼中的伊尊惊恐地转过头,看着对面的白马,“您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白马警官!人又多起来了,而且” 白马支肘在桌上,托着一边的侧脸,冷峻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戸矢么,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二课少有的实战精锐,增野会派他出来,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真的吗,伊尊不太确定白马是真的有底还是暂时嘴硬,近距离相处之后,眼前之人早已从“神明”堕格为心机深沉的凡人。 他反问道:“您不觉得事情愈来愈复杂,我们还是离这个旋涡远点看看情况好吗?” 第三百六十五章 劝告 “不,事情越复杂对于我们越有利。”白马抿着咖啡答道:“越困难也是同理,这有利于我们在组织内的晋升。” 伊尊瞪大了眼睛,组织?都已经改口叫组织了! 白马放下手臂,前倾了些身子,“刚刚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搜查二课三系小队长,伊丹裕,一个相当谨慎、几无破绽的男人。” “二课拿到情报后绝对不会给我们,而是拿去和公安部交易。” 伊尊神色僵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在防着背后吗? 白马冷冷道:“但情报只能掌握在我们uit手里!只是想要伊丹裕的命或许不难,可想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却绝非简单。” 他顿了顿说道:“不过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软肋。” 伊尊看着白马,不知觉地想到了露央沙,意识到了什么,“您是说从内部爆破。” 白马笑道:“不错,看来你已经完全转变为了卧底的思路。” 伊尊有些犹豫,“可这样是不是太卑鄙了一些,不太符合我们、呃,您的行事风格?” 白马摇摇头,“这里的是真理会的新晋杀手,又不是警视厅的长官今川白马,会浮出水面的人也只有你,我会有什么芥蒂?” 伊尊并不觉得这是问题所在,话说只有自己浮出水面是什么意思,具体是什么方案? 不过白马转即便起身离开,他连忙也跟了上去,走过时还瞥了被称为戸矢的那些人一眼,不过见到他们齐齐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地转过目光,他吓得一颤连忙加快了脚步。 春日部市的局部地图早已根据真理会的资料打印了出来,重要的是上面用不同标识详解的伊丹裕的活动范围及路线,和每天的一些具体时刻可能出现的地点。 伊尊觉得被人剖析到了这个地步,不死才是天理难容。 领路在前的白马言简意赅地道:“现在目标应付追赶,恐怕无法回家,这便是我们行动的时机。” 虽然白马没有说,但伊尊也知道他的意思应该是快点,连忙答道:“是!” 就在这匆匆的赶路之中,夜色渐沉,不远处的河堤小道上,依稀能看见许多提着便利店袋子、牵着孩子的主妇,回到这片街区大概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伊尊离开眺望的栏边,转过身,此刻的住宅区,没有男女主人,自然是一片沉默。 他在心中嘟哝,竟然连灯光都没有,无论是一层还是二层,都拉着紧密的窗帘,这也和东京大相径庭,更别说旁边没有人影的十字路口,忽然便有孩子带着笑声跑过,吓人一跳。 停下来的白马忽然问道:“伊尊桑,你和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怎么了,白马警官。” 伊尊有些紧张地道:“突然问这种问题,再加上真理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好笑,话说您不都已经把我查的很清白了吗?” 白马摇头道:“人的感情,可不是轻易就能查清的事物。” “你也不需要次次都尊称我警官,叫什么桑就可以了,我可不想你在执事二十三的面前,一不小心就置我于死地。” 虽然知道白马在开玩笑,但是人面色冷峻地开玩笑,非但一点都不好笑,反而还很可怕。 伊尊不由得偏过脸去,不过还是坦诚地道:“我和父母应该说很平淡吧,既不像一些同学家里十分冷漠,或者说到了对峙的状态,也并没有像普通人家里那样其乐融融,相亲相爱。” 白马问道:“不会羡慕吗?后者。” 伊尊回过头:“不会,所谓的理智,便是要以剥离一部分感情为代价,所谓的平和,也是压抑了心里的关切而已。” “不放任自己如同孩子一般宣泄渴求,才能每每不陷入问题而是踏上解决之道,承担起更多的或许是被他人落下的责任” 他顿了顿还是说道:“踏上成熟而孤高的精英之道。” 白马驻足脚步道,“御手洗董事的影响?” 伊尊笑了起来,“与其说是我父亲独有,不如说黑星也在其中,亦或者是国家的高岭,我想我们口中的国民,和其他国家国民的意味,有着微妙的不同。” 白马平静地道:“这倒是。生来被统治者,称为国民,生来引领者,称为精英,两者间存在相应的契约,不过此契约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因为责任并不等于义务。” 伊尊点点头道:“既然您都说到这里了,那么我便要说了。” “国民并非不可替代的,精英才是。只要一日国民并未能有真正自己的思想,那么就需要有人来统治,安那其主义终究有些幼稚,毕竟人们不是想要赶走老爷,而是想要更为和善的贵族。” “若非老爷甩鞭,不知道往哪里去,若非老爷竖起旗帜,便不知道敌友,这样的人大有人在,虽然宗教稍为粗俗,但政治也只是被发明出来让国民听懂的一个词汇而已。” 白马看向他。 伊尊在这可怕的目光下摊开手,无奈地道:“您也不需要这样看着我,我向来是直言不讳。” “真理会的那个人所说的狼,大概是指想要抗拒国民群体选择,想要违背古老契约的个体,但即便他的两脚都离开圈外,朝圈内之羊叫喊的举动也是可笑的。” 白马沉声道:“为什么?” 伊尊耸了耸肩膀,“一方面羊群看他们是狼,尽管羊圈之内或许不尽如意,但一旦出去自己便要面对复杂世界,毫无准备和期待的它们必将死命抗争。” “而对于那些狼而言,即便把这些羊带了出去,最后也只能划出一片新的羊圈,而守在羊圈边上的他们最终将变成新的牧羊犬,对待圈中之羊的契约依然不是依循羊之意愿而是全凭他们喜好。” “世事轮回啊,白马警桑,历史就是这样一寸寸艰难前进的,虽说契约看似松动了不少,但回顾竟然全是狼之努力,因此如果您要试探我想法的话,我对于真理会是有一些同情的。” 他瞥向白马:“但对于似乎有些犹豫的您来说,牧羊犬和狼,我劝您还是选择前者。” “你想太多了。”白马看着围墙门牌上的“伊丹”字样,“你留在外面,见机行事。” 听到这句话后,伊尊只看到了那翻过围墙的最后一抹衣角,然后便不见白马的人影。 第三百六十六章 手中一半 悄无声息地落地。 由于雨后的泥土有些湿润,皮鞋有些陷了下去,不过无伤大雅。 真正存在的问题是庭院里那条耳朵立了起来、由趴变为站起的大黄,白马和它那夜晚里发白的双眼对视着,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过后者却置若罔闻,立马便收了下下颌,似乎是准备开口狂吠起来,直至“砰”的一声,一枚石子砸中了它的眉心,才使得它呜咽一声夜晚重归寂静。 “不识好歹。” 白马在衬衫上擦了擦手,冷冷道。 虽然下雨天穿鞋进入他人住宅多少有些有失礼数,不过白马自认为自己也不算是什么登门造访之客,他踏上檐廊拉开和庭院相对的侧门,大步走入屋中。 屋中布置大抵就是寻常客厅的那些物件,沙发,桌台,电视,不过二课的人向来鬼鬼祟祟,如若鼹鼠,什么地方或许都能别有洞天。 拆分的数据盘,亦或是撕成碎片分藏于不同地方的机密文件,卷纸的夹层可能都暗藏信息,真不知道他们一时忘记上完厕所后会不会听着流水声怔在原地。 不过尽管对于这些仰仗集权手段、玩弄人心的家伙有些嫌恶,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站在对手的角度,二课,特别是其中的外勤精锐的确是难缠到了极致。 在白马心思百转搜查着客厅的时候,却意外地听到了一些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声响,他不由得抬起头,眉头皱起,静静将遥控器之类的东西收回桌上的收纳筒,并放下咬了一半的饼干,悄悄靠近了楼梯。 他侧身向上看了一眼。 但此刻声响已经安静下来,在漆黑中宛若太安静而出现的错觉。 他手按在身侧,这才想起来佩枪已经留在了警视厅,不过上面的是什么人,竟然会还赶在他的前面。 也许是由于伊丹裕的算计,楼梯刻意地采用的是平行的悬空木板,白马也只能压低身子,尽量地不发出吱呀的声响,但他觉得对方一定有了防备。 二楼的左中右三道房门中,左边的房门正虚掩着。 他静静地推了一下,袖中的匕首滑到手心,没急着进去,里面似乎是伊丹夫妇的卧室,尽管没有开灯,但他还是能看清里面被翻过的痕迹。 不过翻得很小心,带着那种纹丝未动的感觉,他此刻已经知道了来者是什么人,而且也闻到了皮手套的味道。 被突然进来的自己堵在里面,想必那位很不好受,而且那拉出的床头柜抽屉,很明显还没来得及整理。 白马留意着身侧走过去,只见抽屉里躺着警徽以及钢笔、回形针之类的杂物,但左边空了一半,他按了按,知道东西被带走,当然,没有完全带走。 因为地上正躺着一则纸条,也许是慌乱抽出时掉落的,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署名是潦草的“十口”。 他回过头去,一双眼睛正在门边看着他,眼睛的主人全身沐浴在黑暗里,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外。 白马平静地盯着他,只是捡起地上的纸条道:“你似乎忘了这个,我也有东西忘在你那,情报要么是零,要么是全部,你说呢?” 椚肋收回脚,也从怀里取出长形的笔记本来。 他双肩一耸,自然地脱掉了披着的雨衣,仿佛在嘲讽地道:“你原可以安然无恙,什么也没看见地离开的,现在你得交出手上的东西,并挨上一顿毒打。” 白马却戴起兜帽,将纸条收入口袋,“我保证你之后依然可以安然无恙,精神上的。”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至忽然一道刺目的车前灯穿透窗帘扫过房间。 下一刻两人便踏过房间扑在了一起,白马挡住他的拳头,猛地抬腿横扫,对方身形在地板上偏移了半尺,却是硬生生抵住。 椚肋感受着腰侧的痛感,以及被握住的拳头,有些诧异地瞥了白马一眼,困惑于这个眼镜男子的格斗式为何和警方有相似之处。 他望着那兜帽下暗晦不清的面容,冷笑一声,一仰头躲过了横扫而过的匕首。 他不断后退着,忽的用脚勾起地上的雨衣,裹在手臂上,缩身再度躲过了一记钉到门上的刺击,忽的落下雨衣缠向白马持匕的手臂。 但白马却出乎他意料的直接弃匕,一拳横甩在他的鼻梁上,使得椚肋仰着头连退了数步,随后他腹上一痛直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之上。 不过椚肋很快反应过来,翻滚着躲过了击碎地板的肘击,并且一甩雨衣将白马的脖颈套住,一连串拉扯使得他的脸迎上自己的拳头,“砰”、“砰”地狠狠落拳,那鼻梁上戴着的伪装眼镜都被打得稀烂,但没有彻底掉落。 白马摇晃着头,被打得满脸血污,一时间都有些神志不清,但他闭着一只眼睛,错开椚肋的拳头,猛地低头撞在了椚肋的额头上。 只听见一声或清脆或沉闷的重响。 两人的手臂都随之有些发抖,椚肋翻向一边试图爬起来,而白马则是半蹲着保持着平衡,甩着头试图使视野清晰一些。 “你这家伙”椚肋咬牙道:“竟然是” “需要我说出你是哪的吗?”白马冷笑着道。 椚肋声音滞住。 “很好。”白马冷声道:“那么我们就都闭嘴。” 椚肋翻身躲过又扑过来的白马,也是喘了口气抹了把鼻血爬了起来,两人再度撞至一起拳脚相击,“砰”、“砰”的闷响不绝于耳,却比之前更加凶猛,仿佛带上了有宿怨一般的狠劲。 白马抵住椚肋的额头大喘着,其抬膝撞得他身形一弓,他咬牙也是猛地勾起数拳如同暴雨一般深深陷进雨衣男子的腹部,两人再度踉跄着分开,身形不再如狼豹般矫健。 不过白马却是在这约定一般的恍神之际,忽的猛冲几步,地板的神经仿佛都被踩得摇曳着,只见他跃起落肘猛打在椚肋的头侧,椚肋脸一偏被打翻在地,牙齿都飞出了几颗,满口的涎血也溢了出来。 椚肋从地上撑起来,攀在床头柜边,模糊的余光瞥着攥拳落来的白马,手抓了几下抓住了柜面上的台灯,然后“砰”地一声猛碎在白马的头顶。 也许是导火索,刚开始两人同时都很小心地控制交手的范围,并没有将家具波及,但现在爬起来后的白马,抱着头踉跄着往房门走去,椚肋都以为他是要走了之时,他却是将衣柜朝着床头柜的方向推翻。 沉重的衣柜一下子轰然砸在椚肋的身上,而且抓在床头柜上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一下子手指被压住,他不由得吞下一声惨叫。 “怎么样?” 白马深喘着道:“你喜欢玩的,啊?” 椚肋抬起的眼睛已经几近充血,他勉强推开一丝衣柜,抽出失去知觉的手指,抓住地上破碎的台灯芯,朝白马冲去,硬顶了数拳踉跄后退了数次后,他嘴角垂着血丝将那台灯芯尖锐的头部刺进了白马的腹部。 不过两人似乎都别有目的。 白马绷紧身子,手从椚肋的腰间抽出了笔记本,而椚肋的另一只手也是从白马的口袋里摸出了纸条,两人身形以与之前摇摇欲坠完全不同的迅猛疾退,一人冲向门外一人冲向房间的窗边。 直到快要完成下一步的动作时,他们才摸了摸身上发现少了些什么,不约而同地回过头。 不过此时似乎已经晚了。 白马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挑起眉头,撞碎窗户身体一声重响落到了汽车顶,他丝毫没有犹豫和迟钝地从凹坑中翻出来,勉强快跑几步撑过墙离去。 忽然从背后响起的破窗声和汽车的震响使得伊尊吓了一跳回过头,他连忙继续之前的谈话道:“就是这样,夫人,我刚才见到有人翻墙进了你们家里,现在还是先报警而不是进去为好。” 伊丹太太脸上的怀疑已经变成吃惊,她手里满载的超市袋子落地,捂住口看着又有一个人爬上二楼的窗口,忽然跃下,一声重响落在汽车之上。 “站住” 椚肋咳着血从汽车顶上滑了下来,嘶哑着声音喊道,但他当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后,看着漆黑的夜色以及庭院里摇晃的树影有些茫然。 他捂着额头,径直地从门口推开两人离开,瞥了一眼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面色严肃向他冲来的巡警,拖拽着步伐头也不回地走着。 之后发现巡警追上了他,并且在旁边更加卖力地猛吹口哨,他猛转过头揽过巡警脖颈将其从车上摔下,夺了自行车骑上,左摇右摆地向远处追去。 伊尊神色逐渐呆滞,紧接着之前喃喃道:“我已经打了报警电话,等下不久就会有警察来” 伊丹太太脸上满是担忧,抓住了他的衣袖,不断躬身道:“多亏由您在这,不然的话” 伊尊看了自己和她身上的血掌印一眼,觉得自己在不在这并没有多大区别,抹了把头上的汗,“我是时候该走了。” 伊丹太太却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话,吓得脸色惨白,挽留道:“请来我们家坐会怎么样,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谢之情。” 伊尊本来想着拒绝,但看着夫人那惊恐的眼睛,便有些说不出口。 第三百六十七章 别样地位 伊丹太太连忙补充道:“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但能否请您在小舍至少待到我丈夫和女儿回来之后,我丈夫想必也想向您当面道谢的。” 伊尊只得被她半请半拽地拖了进去,夫人手害怕地蜷在胸口,一路挪着小步将灯打开,伊尊说了声“打扰了”,脱了鞋四顾着,玄关倒还好,客厅满是可怕的泥脚印。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客厅的桌上还有没喝完的牛奶,以及吃了一半的饼干,伊丹夫人当即被吓得瘫坐在地上,院里的大黄也是耷拉着耳朵呜咽了一声。 “您看见了吗?多亏有您在这,不然的话” 不然家里的冰箱要被清空? 伊尊不由得想,究竟是谁干这种事,也太过分了,毕竟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 伊丹夫人将刚买的菜收回冰箱,似乎心神有些平定下来,看着在榻上坐下的伊尊,也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您饿了吗,不如等下还请赏脸留下来吃晚餐怎么样?” 伊尊感觉自己的地位在十数分钟之内水涨船高,从可疑的门外之贼变成见义勇为之人,再变成堂前贵客,他谦虚道:“哪里哪里这也太” “还请不要推辞。” 太太已然忙碌准备起晚餐起来,伊尊也便顺水推舟,坐姿端正了一些跪坐在榻上,为了缓解不断将目光瞅过来的太太的紧张,他抛出话题道:“您丈夫是做什么的呢?” 太太舒了口气抬起笑脸道:“办公楼里的白领,和建筑相关的工作。” 竟然连家人都不清楚吗?二课还真是可怕。 伊尊不由得如此想着,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那半块饼干推到了一边,摸了摸跑进客厅里来的大黄的头顶,这家伙极其人性化,两只大眼睛里竟然盈满了眼泪。 太太转过头来,有些尴尬地笑道:“说起来还没问及您的名字,怎么称呼您?” “啊。” 伊尊回答道:“我叫御手洗伊尊,随您怎么称呼都好。” 太太笑道:“伊尊桑,您真是勇敢,寻常人在那种情况下都吓得说不出话了,您还能有条不紊地做出各种安排。” 勇敢? 伊尊感觉这个词和自己有些不着边际,不过被沐子各种追杀倒是的确锻炼出了他一定的心理素质,他脸庞因夸赞羞赧地红了大片,却逗得太太轻笑了起来。 她问道:“您也是这片住宅区的人吗?” 伊尊摇头道:“不是,其实我也不是春日部市的人。” 太太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他。 伊尊眼见着那主妇的狐疑又要升起来,连忙解释道:“我是东京的学生,但如您所见,不是放暑假的了嘛,就到周边” 在伊尊的引领下,太太“啊”了一声,随后兴致很浓地道:“我们以前其实也居住在东京,不过由于我丈夫工作的原因,都搬到这里来了。” “包括典子的学校啊,也是转过来了。” 伊尊好奇道:“典子?” 太太笑道:“我没有说过吗,我的女儿,我倒无所谓,但想必她很辛苦的吧,跟着父母搬来搬去。” 忽地声音响起道:“我回来了!” 快步跑进来,惊讶地探头看了一眼客厅,又提起鞋放回去的是一名女孩。 让伊尊感到有些头疼的是,他仿佛看到了高中时代的小湊织映,晒得麦黄的皮肤,扎起的难以言喻、像是岸边芦苇一般的头发。 典子原本准备将包甩到沙发上,但是注意到伊尊的目光后,还是不耐烦地几步走了过来,松手让包落下,随后趴到厨室的台前回头望着,“妈妈,那是怎么回事?” 她耸肩道:“爸爸在外面终于有私生子了吗,不得不从东京追过来的。” 伊尊嘴角不由得抽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猜的挺准。 太太瞪了女儿一眼,“那是客人,你没看到我们家里今天遭贼了吗?” “贼?” 典子吃惊地道:“不会吧。” 她看起来不但没有担心反而有些开心,从包里取出手机道:“哪里哪里?妈妈你的首饰被抢了吗?我要跟真由子和千春说一下,欸?贼!电视台会来采访吗?” 太太生着闷气道:“又不是搞笑艺人来做的人间观察,我正忙着呢,别缠着烦我!” 典子没当回事地跑出去,似乎想拍家的全景,随后似乎是看到窗户和车惊叫了起来,又跑进来道:“谁把爸爸的车砸成那个样子了,他会疯掉的!” 太太举起汤勺,警告道:“你再这样大呼小叫,我就要先疯掉了!” 典子笑了笑,表示自己清楚捂住了嘴,随后跑上楼去,不过没过多久,她便脸色惨白地走了下来,从冰箱里取了果汁,坐到沙发上一语不发。 这副神态多少让伊尊感到有些好奇,白马桑究竟在楼上闹出了什么骚动,不过应该是故意的吧,毕竟本意应该是调查。 在食物的香味愈发诱人,盈满客厅之时,伊丹裕也匆匆回来,他手里提着上班族的公文包,披着一件灰色的外套,衣服皱巴巴的看着挺狼狈,但丝毫没有了警察的气质,也没有咖啡厅里那副紧张警惕的姿态。 直到他颇有些放松高兴地喊了一声“我回来了”,脱了鞋子走过玄关,看到客厅榻上正坐着的陌生少年,他的笑容才一下子消逝,瞳孔也将其盯紧。 他目光在女儿和伊尊之间游离着,摸了摸头发,然后走到伊尊边上,面无表情地向下俯瞰着。 伊尊双手拘谨地撑在腿上,抬起头,倍感尴尬地点了点,心脏则是咯噔咯噔跳着。 太太回过头注意到这一幕笑道:“孩子他爸,这是伊尊桑。” 伊丹裕手重重地按在伊尊肩上,“伊尊桑对吧,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又望向女儿,“典子你也” 不过典子却是皱紧眉头,目光凶横地一怒嘴,伊丹连忙按手道:“没事,典子你就在沙发上也挺好的,看看综艺。” 伊尊只得心情忐忑地起身,跟着伊丹裕走入了庭院。 伊丹此时才注意到自己那失去车形的车,望了许久,喃喃道:“只是一时没有停到车篷下,按理说会被雨淋成这样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圆场 “雨?” 伊尊从拘束中摆脱出来,也暂时忘记了任务,笑着晃头道:“那就要看有没有掺杂冰雹。” “从天气的角度来说,造成这副惨状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事,不过只要您稍微问一下您的太太,就能知道这是人祸,从窗上,嘣!” 伊丹裕抬头看到了二楼破碎的窗户,顿时脸庞绷紧,顾不得旁边的伊尊冲上楼去。 只见到的是满地的血迹,还有破碎的玻璃,倒塌的家具,可以称得上是一片狼藉。 他看了看拉开的抽屉,又迅速地扑到窗边,神色严峻地眺望了一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景。 “都追到这里来了吗?” 伊丹裕不由得喃喃着,深深皱起了眉头,又回头看向呆立在门边的伊尊,若无其事地有道:“这片街区的治安不算好,失窃也是常有的事。” “是吗?”伊尊打开灯道:“可这一地的血怎么解释?” “贼人分配赃物起了什么纠纷?” 伊丹裕如同寻常横遭厄运的上班族一般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只手揽住伊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道:“伊尊桑” 伊尊紧张地问道:“什么事?” “如你所见,我们也是挺普通的人家。” 伊丹裕环顾一圈脸不红心不跳,“按理说你们这个年纪的事我也不该多加干预,不过,竟然到家里来了,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把以后想得太远。” 伊尊愣了愣,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但大概是产生了什么误会,他连忙道:“我” 伊丹裕打断道:“不要急着否认,我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所以都能理解。作为父亲,我可是相当开明,但这不代表我不珍重我的女儿,如果你做了什么事” 他盯着伊尊伸拳道:“哪怕是一点” 伊尊吞了口唾液,实在不能理解这无端的炫耀和恐吓,但还是点了点头。 伊丹裕见到伊尊一副乖巧的样子也满意地露出笑容,再加上楼下“孩子他爸”的喊声响起,便道:“下去一起吃饭吧。” 伊丹家的晚餐是土豆鸡肉咖喱,还有萝卜蔬菜汤。 太太为每个人盛着饭菜,有些狐疑地看向丈夫道:“孩子他爸,你拉着伊尊桑聊了些什么?你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吧?” 伊丹拾起桌上的报纸,展开看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千裕酱,男人之间是存在所谓的一见如故的。谈了些以后工作上的小事,还挺愉快的,对吧,伊尊桑?” 伊尊别无选择,只能默默点头。 “好吧。” 太太喊了一下女儿,随后问道:“孩子他爸,你没有借高利贷什么的吧,怎么会有人闯到家里来?” 典子闻言也是抬头,直勾勾地盯着父亲。 “怎么可能?” 伊丹将脸藏在报纸后,不假思索地否定道:“家里的钱是千裕酱你管着,我们有什么大的开销吗?储蓄还是可观的吧,包括典子上大学的钱。” 太太脸上的忧愁稍微消散了一些,“是这样没错。” 伊丹哈哈大笑起来,乐道:“那我有什么借高利贷的必要,总不至于借个几十万円就为了在酒馆里每天点七八个小菜,你说对吧,伊尊桑?你家长辈也不会做这种无聊的开销吧?” 伊尊抬起头,思索道:“普通的的确不至于,不过喝花酒的开销还是挺大的,不知不觉借下个几十万、几百万都不是不可能。” 太太拉开座椅的动作停住,望向丈夫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伊丹放下报纸,脸色苍白地看向不识时务的伊尊。 伊尊也连忙改口道:“虽说如此,伊丹先生应该没有这个时间吧?” 太太冷不丁地道:“有时候会回来的很晚,也有时睡下了后却半夜出去。” 伊丹连忙向妻子解释道:“公务,纯粹公务而已。” 太太一语不发,显然是不怎么相信,只是吃起了饭。 伊尊好奇问道:“您没有查看伊丹先生的手机吗?既然是客户或者是公司的消息,总会有信息什么的吧?恕我直言,过度的纵容非但不是弥合婚姻的办法,反而会使之不可避免地走向破裂。” 伊丹瞪大眼睛,狠狠地在桌下踢了伊尊一脚,气恼道:“喂!你这小子!你在我家里干什么呢?” 伊尊吃痛地揉着腿,困惑而委屈地道:“不是您让我说点什么的吗?” 伊丹愤而轻锤了下桌子,将头凑过去道:“你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我是什么身份吗?你该做些什么,这还不清楚吗?” 伊尊看着暗示得不能再明显的伊丹,若有所思地道:“您这样说的话,我就完全了解了。” “您是说我不该在您女儿面前揭发您,还是说应该辩解为您没有进行课余活动的欲望,但恕我直言,这可远远称不上您自述的开明,男人应该坦荡一点才对。” 伊丹裕嘴唇微张,盯着那双桃花眼逐渐泛起了杀心。 伊尊也发现了这一点,放下了筷子脸色逐渐变得有些惨白,他没意识到自己有说错什么话,即便有,那也罪不至死,“那个,我吃饱了。” 太太却热情地道:“手艺平平真是抱歉,但不多吃一点吗?” 伊尊摇头道:“很美味,但叨扰许久,我是时候该走了。” 太太拉住他道:“伊尊桑的话,是刚从东京来到这边吧,让典子带着你去熟悉一下春日部市怎么样?” 伊尊看了一眼外面暗沉的天色,感到这个提案有些不可思议,“这么晚?” “是。”太太弯起笑眸道:“我和丈夫就待在家里了,正好有点事情要谈。” 伊尊注意到太太眼睛中那毫无波澜的笑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而旁边的典子也早就将餐盘放进洗碗池里,对他打了一个眼神,匆匆地向外走去。 但伊尊却感觉脚下老树盘根,原来是伊丹半边身子都快滑到了椅子下,而探过来的长腿勾住了他的脚,同时沿着桌面递过来的还有饱含了警告、惊惶以及求助的眼神。 伊尊于是同情地看了伊丹先生一眼,然后坚决地将脚抽出来,向外跑去。 典子回望了家宅一下,瞥向出来的伊尊,“妈妈说之前歹徒闯入房屋的时候,是你保护了她?” “正巧路过。” 伊尊感到有些尴尬地道:“但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我们进屋之前歹徒就已经跑了。” 典子似乎有什么心事,意有所指地问道:“那你看见了吗?” 伊尊困惑道:“什么?” 典子盯了他一会,随后有些不耐烦地道:“二楼抽屉里的警徽!” “啊” 伊尊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看见了?我真搞不懂伊丹先生为什么要说自己在建筑行业上班,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典子脸上写满愁绪,半晌一声不吭了,这让伊尊感到有些难受,一会后他说道:“你不说话。” 典子没好气地道:“因为我在思考。” 伊尊惊讶地睁了下眼睛,竖起食指在空中点了点,似乎在表达赞赏。 典子问道:“你怎么想,如果说平平无奇的上班族父亲忽然似乎是一名警察?” 伊尊想了想道:“感觉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因为被隐瞒了这件事,你有些生气?” 典子犹豫了下说道:“倒也不是生气,其实忽然知道这件事情还是挺有趣的,但是” 伊尊抢答道:“但是你又有些担心父亲的安危。” 典子猛转过头看着这个思维和她完全平行、从不交错的青年,随后叹了口气道:“是有一点担心” 她试探道:“那么伊尊桑,你是哪边的?” 伊尊困惑道:“什么哪边?” 典子解释道:“就是是我这边,还是父亲那边的,既然妈妈说了你是个好人,我多少可以信任你吧?而且,需要提醒你的是,我在春日部市朋友很多,伊尊桑,你也不想过个不愉快的暑假吧?” 这父女还真是一模一样,究竟是准备商谈还是威胁? 伊尊想着无语地道:“我想我是自己这边的,亦或者是东京那边的。” 典子皱眉看了他一会,“那么就是中立?” 她似乎对这个答案还勉强满意,随后说道:“我男友也是东京那边的,本来差不多也准备在这个暑假介绍给我父亲,但是要是他是警察的话,事情就麻烦起来了,他大概会阻挠我们。” “东京的男友?”伊尊吃惊地看着她,这份本事,的确和当年的织映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从春日部到东京可不算近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典子有些骄傲地挺了下胸膛,“毕竟我很好看,可是抢手货,当然有个很棒的男友。” 伊尊上下扫了她一眼,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特别是在继承了伊丹先生的小眼睛后,更是和美人并不沾边,不过这个年龄的青少年嘛,洋溢着超乎常人的自信是理所当然的。 他完全可以理解。 典子转过身来,挑了挑眉道:“你知道珍走族吗?” “珍走族?”伊尊有些困惑地试探道:“难道你说的是暴走族?” 典子皱起眉头,“那是以前的说法,只有野狗才这么叫,你最好不要在人前这么说,如果不想挨打的话。” 伊尊心中无奈,最近遇到的人怎么都这么暴力,一个个的完全都不心平气和。 第三百六十九章 邀请 典子将伊尊带到路灯下的一个十字路口,将口香糖吹出一个大泡,来回嚼着道:“我们一般是在比吕町的伊志之野集合,沿路一直下到鸠谷市,然后再到足立区。” “绕过河到荒川,再到板桥,再到练马,再到衫并,对了我男朋友就住在衫并。” 伊尊不由得吃惊道:“你们要一路去东京,采购吗?” 典子朝他翻了个白眼,“采购是什么鬼?你这家伙是不是瞧不起春日部人?到衫并甚至是品川后,我们东京的同伴也会一路送回练马的。” “等等,我不是很懂。”伊尊揉着头发道:“所以你们整个夜晚都在来来回回?不去趟便利店吗?” 典子无语地道:“你对于采购究竟有什么执念?除非加油,我们不会停下。伙伴就是要在一路上相伴狂飙才对吧,终点又不是目的,过程才是。” 她想了想,抱臂靠在路灯上道:“不在夜晚咆哮,就在夜晚灭亡。” 伊尊嘴角抽动,从扰民和机毁人亡的角度,倒的确是这样,他后退道:“你该不是想把我带进你们的集会吧?我可不是珍走族的一员。” 典子抓住伊尊的衣服,皱眉道:“这么快回去,你想告密?” 伊尊苦笑道:“可是你主动告诉我的,我可没问!” 典子一仰脸,泡泡破掉,糊在她的嘴边,“你的眼神如此问我了。” “哈?” 伊尊目瞪口呆,这算是什么解释。 正当他脑子有些混乱的时候,轰鸣声却从远处响了起来,震动着整片住宅区,而那刺目的灯光也由远转近,很快地伊尊便看到了一名,不,一队,额,应该说是一群衣袍翻滚,骑着摩托冲来的男女。 他们那以红紫色为主,写着“夜露死苦”、“爱死天流”以及“喧嘩上等”的特攻服,飘荡着龙凤鬼神的刺绣,在相互的车灯中鲜艳无比,那各色的染发烫发、叼着烟的姿态亦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车流中分出一骑,直冲向典子,把伊尊吓得面无人色躲在路灯后。但只见扬了一串嗤嗤的烟尘,插着大旗的摩托在典子面前急急停下,车上的寸头青年一脸桀骜不驯的神情跃下,将典子揽入怀中。 伊尊按着自己接受了太多冲击的心脏,他敢保证伊丹裕警官绝对不会喜欢这种不良交往,甚至要是知道的话,很有可能气死在白马桑下手之前。 青年感到奇怪地瞥了伊尊一眼,“这家伙是谁?” 典子抱臂说道:“帮了我家忙的人,带上他吧,好不好,昴酱。” 伊尊面色呆滞,拼命地摇头。 但青年却露出笑容,似乎就喜欢伊尊这种叛逆的风格,一抹鼻子道:“不错的人,上来吧,我的暴风丸坐三个恶人绰绰有余。” 伊尊在众多暴走族的目光和车灯焦聚下,神情和骄傲满足的典子判若两人,惨无人色,“那个,两人的话都有点,三人更是违反交通法的吧?” “哈哈哈” “这家伙是八嘎吗?” 各种吵闹的声音和不善的目光冲来,还有人专门攒响了摩托轰声。 伊尊抹了把头发的汗,不得不让步道:“至少带上头盔” 青年摇头笑道:“戴头盔的珍走族都是鼠辈,再说了,两百公里以上的时速,出事了arai的头盔也只有死路一条,是吧?” 他看向同伴,一群人互视着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震天。 伊尊脸上顿时写满了惊恐,嘴角僵硬得难以扬起,但典子已经将他拽到了摩托座上,随后伴随着轰鸣声摩托陡然直窜起来,一阵推背感将他的头绪撕碎,头发也吹得飞乱。 不过数分,周围的景物已经被完全拉成了直线,他瞪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宛若风箱。 “怎么样,伊尊桑!” 典子伸展开双臂,和众人一起欢呼大喊着,“很爽吧?” 忽的伊尊感觉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喉咙,鼻子随后也呛住,说不上话来,他掐住自己的喉咙猛地咳嗽了数声,飘洒着泪水终于出声问道:“你男朋友叫什么?” 青年一只手离开摩托车手把,竖起大拇指,大声吼道:“水野昴!!带你体验了第一次的男人!呜嚯————” 典子有些困惑地道:“你忽然问我男朋友名字干什么?” 伊尊彻底闭上了眼睛,带着哭腔道:“等到认领遗体的时候,我父母至少能知道肇事者是谁!” 水野昴哈哈大笑道:“很幽默,我很欣赏你,伊尊桑!男人就该在生死之间开玩笑!” 忽的他发现后面没有了声音,旁边的同伴追上一截道:“晕过去了,这家伙。” 分头的车队接完了春日部市的所有成员后,在伊志之野,河边的一块平整绿坪上再度汇合,长旗招展,略作修整,大多都是互相问候,问问境况之类。 其中不仅有青年,也有和白日完全不同的上班族,也有大叔,亦或是有些年纪的女人。 水野昴和典子将伊尊从车上拖下来,往他口里灌着水,伊尊“噗”地一声喷水醒来,随后便腿软地爬到一边狂呕,就像是要把胃袋都吐出来一般。 围观的众人都是哈哈大笑着,仿佛看见了自己第一次的情景,倍感怀念,目光转而寻找着将自己带进珍走族的前辈,不过那些身影大多都是引退消失在了车流之中,而自己也转而从后辈变成了前辈。 “怎么样?我的暴风丸号?” 水野昴热心地道:“攒了钱你也可以配辆自己的摩托,我可以给你做参考。” 他揽住伊尊的肩膀道:“典子也可以把她的朋友介绍给你,那个叫千春的挺漂亮的。” “我可没有答应这种事。”典子哼了一声,不过还是笑道:“等伊尊桑熟练了再说。” “加油啊,新人!” “哈哈,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和之前的取笑所不同的是,此刻一声声鼓励声响起,热心和期许的目光都望了过来,这里面包括了不少靓男靓女,虽然大家都有些特立独行,但毕竟眼神温暖,风格火辣。 仿佛一瞬间人所需要的都在这里,朋友,爱情,前辈,目标,让人知道该做出什么选择 “我拒绝!” 伊尊扶着腿,竖起手掌道。 众人面色呆滞,河岸边青草旗帜拂动,一片沉静,仿佛都没能听清他说的话。 典子僵硬地伸手道:“伊” “我拒绝!!” 伊尊站起身,仰望星空,坚定地打断。 妹子并不值得以生命作为代价。 第三百七十章 名媛 奥永马术俱乐部。 灯光辉煌,宴客满堂。 “目标正在向三点钟区域移动。” 理惠往侧后方瞥了一眼,说道:“似乎和土木安全委员会的会长浦浜拓馬说上了话。” “收到。” 露央沙盯着监控的画面,平静地答道。 而手提包里装着一台相机的麻衣正和饭塚大貴平行行走,不过相比理惠和麻衣的从容,沐子则是缩立在自助餐台的点心塔前,神情写满了紧张和僵硬。 原本只是准备切下一小块,但是颤抖的餐刀猛落而下,将六层的蛋糕竟然一切两半,她受到了惊吓一般左右四顾,还好没有任何人发现。 如果麻衣没有将摄像头对准她几秒的话。 露央沙揉了揉眉心,“沐子,你在干什么?” 沐子将诺大的一块蛋糕盛到盘上,如同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舒了口气。 她装作没有听到耳麦里露央沙问话的样子,抬头凝视着从旋梯上下来的人。 那应该是宴会的举办方,旧华族,前侯爵后代,久保川一支。 最前方的、笑容满面的老者是久保川盛隆,不过在这等重要场合其儿子并没有出场,取而代之跟在其身后的是其孙女,久保川光希,也是这家马术俱乐部的实际拥有者。 她身着浅色裙衫,戴着蕾丝花边的网状手套,头发高高扎起,表情得体。 一时间让人感到有些郁闷的整齐掌声响起。 毕竟鼓掌的都是一应名媛,被身旁的父母送到这里社交,啊不,学习马术。 就像马儿需要奔跑在赛道上相互竞争一样,她们也需要认清彼此之间的地位差距,特别是认清头马后,才能呼吸新鲜空气。 她们脸上保持着看不出讨好之意但实则写满了讨好的微笑,和久保川光希那骄矜的表情相比有些贱格,不过这也是一项必修之课。 沐子倒能表示理解,毕竟如果父亲都在舔对方父亲的皮鞋的话,自己不舔对方的舞鞋怎样也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人类社会最奇妙的事情便在于,精英往往能够清晰地分清阶层,平常大众却自信地觉得人人平等。 但让沐子没想到的是,明明她都已经藏进了旋梯侧面的阴影处,安安静静地享受着观察者的孤高,光希的目光环顾一圈后依然刁钻地看了过来。 她连忙也努了努嘴角,睁大眼睛,挤出一副纯良的讪笑。 光希盯着沐子那起码有三十七处不合理的表情,还有嘴角的奶油,皱起了眉头,转头问向帮她打理俱乐部的副会长,“她是谁?” 佑子瞥了沐子一眼,连忙翻着手上的会员资料,随后有些困惑地道:“好像并不是我们的会员,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来的野丫头,要我把她赶出去吗?” 光希眯起眼睛,戴着手套的手从旋梯扶手上扬起,“不用,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一无所知的濡慕者,看起来还没吃过饱饭的样子。” 佑子捂住嘴轻笑起来,肩头耸动。 沐子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一众名媛都突然盯向了自己,而且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或是仰着头,或是抱着手臂,亦或是捂住了口鼻。 她通过颈带下藏着的通讯器低声道:“沙酱,我看到了好多个你。” “你是想找死吗?” 露央沙恼羞成怒地道:“我可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弱者才会成群来粉饰庸俗。” “就算是这样。”沐子虽然话语强势,但是双腿却在颤抖,“沙酱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建议,我被你的同类盯得好害怕,就像是我要死了一般,天空飘着一大群秃鹫。” “不是你贪吃的话会这样吗?” 露央沙冷冷道:“而且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沐子稍微有些愤懑地道:“我现在能怎么求你啊,尽管身处危境,我五百川沐子多少还是有一点自尊的好吧?” “行啊。” 露央沙抱臂道:“那就看看你的尊严几斤几两。” 麻衣感到好笑地耸了耸肩膀,“两位,请不要在公频里打情骂俏。” 理惠补充道:“我也是同样的提议。” 闲逛在门口处的拓也有些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氛围的确十分凝固,特别是左侧角落的沐子,端着蛋糕碟就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这家伙向来欺软怕硬还胆小如鼠,他倒觉得不解围就是这样继续下去也挺好。 光希终于移开目光,嘴角扬起走下旋梯,被众人簇拥着走向外面,只是闲暇时勾了勾手指,对佑子命令道:“把她也带上。” 随即两个一脸傲慢的名媛便走向了沐子,一脸鄙夷而又礼貌地道:“光希御前请您过去,和我们一同参加流川绘。” 沐子心情又提了起来,好奇道:“流川绘?” 其中一个名媛不耐烦地解释道:“就是骑术表演,想必你也不懂,不过对于像你这样的人而言,能被那位邀请与我等同流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另一个则是好心道:“也不需要你付出什么,闭上嘴巴跟上就好。” 沐子眉头跳动,十指不由得攥起,嘟哝道:“沙酱,我好想打她们一顿。” 露央沙平静道:“如果你还想从这里出去的话,就不要这么做,即便你有三头六臂也是一样。” 两个名媛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充满敌意地道:“你说什么!?” 沐子闪电般地换上了一副笑脸,“我说两位姐姐真是好看,光希大人光辉伟大,寿与天齐” 名媛们哼了一声径直转身带路。 沐子在她们背后吐着舌头呕了一下,但她们迅速地转过头来,表情已经是非同一般的生气,沐子立马做出专心看路的样子,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 露央沙看着沐子逐渐就要消失在麻衣的摄像画面里,指示道:“这个机会正好,你在那边最好引发点什么骚乱,将目光吸引过去,我们也好在这边抓人。” “骚乱啊。” 沐子幽叹一声,“感觉被发现的话很危险,而且我在服从秩序的人中都能算的上是很乖巧的了,为什么不让麻衣姐去做。” 露央沙无奈道:“我原本的计划便是让麻衣引发光希的关注,可你还真是块金子啊,不是吗?” 沐子不清楚这并不是称赞,嘻嘻地笑了两声。 “不要紧吗?让沐子来完成这种事。” 理惠担忧地望向远处道:“要不我也去帮忙吧?” 露央沙摇头道:“这样人手就不够了,无论那边能不能成功进展,抓捕饭塚大貴的行动都要进行。” 沐子往后瞥了一眼。 那主建筑已经快要消失在了视野,取而代之的是前方漆成粉红色的尖顶长房,名媛们把她带进了一个房间,然后扔给了她一套似乎是骑术服装,最后横了她一眼,啪的一声将门合上。 “这是要更衣的意思?” 她自言自语着走到窗边,只见到戴着马术头盔,穿着红色猎装以及紧身白裤的光希正以一双黑皮靴蹬在皮蹬上,翻身上马,然后使之从建筑前向围栏间的宽阔场地踱去。 其腰背挺直,看起来干练而又不缺乏一丝秀气,那匹棕色毛发油亮的骏马,在其身下看起来也挺温驯的样子。 沐子忽地感到有些心慌,如果是只需要在旁边喝彩的话,好像没有换装的必要吧。 她吞了一口唾液,重新看向骑手服。 一会过后。 “换好了吗?”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听起来还是之前的那两个人。 “那个” 沐子尴尬地将手够向身后,但很显然即便柔韧性也拯救不了手臂的长度。 打开门闯进来的两个人吃惊地看着在窗上蜷着手臂,另一只手臂高高伸展的沐子,床单很皱,看样子已经经过了旷日持久的纠缠。 即便沐子此刻有微薄的自尊,此刻也不得不向笑起来、而且喊来更多人围观的名媛求助,随后在众人帮她调整防护背心的时间里,如鸵鸟一般将发烫的脸完全埋进了床上。 “一般人不会连服装都不会换吧?” 之前好心的桜谷彩也不由得鄙夷道:“你还真是天赋异禀。” 沐子抬起头来,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悲伤道:“我朋友也是这么夸我的,果然你们是一丘之貉。” 一众名媛只是怜悯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沐子对于过于贴紧双腿的马裤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悲观一点来说,她感觉自己从刀客一下子变成了踮着脚的迅捷剑客,于是有些异议地问道:“能穿其他的裤子吗?” “如果你不想被磨破大腿的话,最好还是服从安排,庶民。” 沐子难以置信地瞪过去,虽然她一直自认为是庶民,但竟然有人明目张胆地叫她庶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佑子挥散众人,不太能够理解光希大小姐怎么忽然起意把这个人捎上,虽然大致知道是为枯燥的骑术表演增添一点趣味和笑料,不过她认为这个人选应该从俱乐部里低下的会员里出。 像这种连骑术都没有认识学习过的低贱庶民,说实话连成为笑料的资格也没有。 她瞥了那乱糟糟的床一眼,看样子床单也要换掉了,不过还是连床一同扔掉更为简单,刚好可以粉漆一个自己更喜欢的风格。 第三百七十一章 马厩与草料 沐子拢了下短发,将骑术头盔戴上,匆匆也向外走去。 但佑子却抬起一只手臂,拦在了门口,她并不以正眼打量沐子,而是侧身站着问道:“你叫什么?” 沐子好奇地打量了她数眼,这个跟在光希旁边的人,大概会是什么盖世太保之类的货色,为了不被针对,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她老实答道:“五百川沐子。” “五百川?”佑子皱起眉头,“又麻烦又拗口,就叫你泡菜怎么样?” “哈?” 沐子诧异道:“我长得一点也不像韩国人吧?虽然怎么叫我是你的自由,不过只有你叫父母给我起的名字,我才清楚你是在叫我。” 佑子扬了扬脸,“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沐子没有说话。 佑子看着沐子的表情,愈发得意,骄傲地道:“我父亲是银崎重工的社长,母亲是香川县副知事、佑爱助学慈善基金会的会长。” “基金会是以我的名字建立的,以后也会归我管理。” 沐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道:“那的确很厉害。” “厉害?” 佑子不屑地撇下一眼,“你以为是夸赞的词,在我听来不过是污蔑,不过像你这样、根本认识不到体量之差的庶民,也只能想出这样的词了,我倒不会因此怪你。” “不过不管你是偷溜进来的,还是被不长眼的家伙邀请进来的,能够出现在这点,给我抱有感恩之心。” 沐子很是困惑地看着她,不能理解她究竟想做什么,亦或是单纯的扬武扬威。 佑子收回手臂,抢先一步走在前方,沐子探出头,看了看左右,倒是跟在她的身后。 佑子带着沐子进入马厩,“光希御前想要考校你的骑术,特地让我帮你选一匹最好的马,不然的话可称不上公平。” 沐子看着栏中那一匹匹毛发都很好看的马匹,将心里的不快有些抛至身后,她倒没有贸然伸手去摸,不过光是看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 佑子回头问道:“不过你会骑马吗?” 沐子偏着脸想了想,“动物园里的算吗?” 佑子不由得被噎住,一会后才恼怒道:“如果那也算的话,大概动物园里的木马也算了。” 沐子好奇道:“可以算吗?” 她伸指绕了一个圈,“旋转木马。” 佑子不想再理这个庶民,只想拍拍手让人把她给扔出去,但想到光希御前的命令,也只得忍着怒气解释道:“不行。” 她转而说道:“除了一个马术指导,些许兽医外,我们没有聘请其他的工作人员,这里的马都是俱乐部的会员从小养大,所以都很温顺。” 沐子点点头,“我也有照顾过教室里的小动物,所以能够理解。” 佑子闭上眼睛,攥了一会眉毛。 沐子又笑着道:“我觉得人与动物之间也存在某种缘分在,会建构起某种不亚于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每当明显地感受到那些动物能够认出我,并且用不一样的动作表达情感时,我都能忘掉那份身为人的傲慢。” 佑子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冷硬地道:“那还请你意识到不仅人中有三六九等,马中也有纯杂贵贱。” 她伸指指向那木料和漆料都明显不同,神采也比其他马类更加悦目的几匹马道:“那是光希御前的马。” 随后她又指向马厩的末尾,相比于其他的,那匹身形并不浑圆健壮,好点说叫精瘦,“那是昆布的马。” 沐子困惑道:“你们应该不缺吃的吧?没给它喂饱草料吗?” 佑子冷笑一声,神情似笑非笑,“有吗?谁知道呢?不过要是违逆光希御前亦或是拖累俱乐部后腿,毕竟是会中一员,光希御前自然不会对人做什么直接的处罚。” 沐子吃惊地看向佑子。 佑子瞥了沐子一眼,“而且还请你记住,马衔可是人替马戴上的,马想怎么跑,也不由它说了算。像是什么亲密关系,也仅仅存在于它为自己的主人争取荣耀。” 她顿了顿道:“亦或是利益之时。” “不过,光希御前可是全国大赛赛事的冠军。”她嘲讽道:“比起让你的马做点什么,还是你自己下马乞食会更麻利一点。” 沐子好奇道:“所以光希大小姐平时给你们也会喂草料吗?” 佑子话语顿时滞住,脸庞绷至血红,决定等下要沐子好看。 不过沐子也看佑子不爽很久了,此刻心里也是盘算着要不要趁人不注意将她拖进马厩里暴打一顿。 两人都是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沐子想了想道:“你说过我可以一匹最好的马,也就是随意选的意思吧?” “是这样没错。” 佑子嘲笑道:“但你看得懂好坏吗?” “唔,你们俱乐部里的阶级都这样明显了,人如马,马如人,我还看不懂就不是瞎,而是傻了。” 沐子奇怪地看着佑子,走向那最深处、也最豪华的马厩,“我选光希大小姐的马也没关系吧?” 佑子脸色骤变,刚刚还充血的脸此刻突然变得惨白,“等那不在可选范围之内!” 她拽住沐子的手臂,“而且里面没有马了。” 沐子拖着佑子坚定地一路前行,否决道:“谁说没有?这么大两个漂亮的马头探在外面,想不看见也难。” 佑子惊慌道:“你可以选其他的,甚至我的都可以给你骑!” “我从小就被教育一件事。” 沐子笃定地道:“只有看在眼里,拿到手里的东西不会骗人,谁知道你会不会拿其他的马来蒙骗我,而你们光希大小姐的马没有人敢动吧?” “我不会骗你的!” 佑子完全拽不住沐子,一时间都急出了哭腔,“而且光希御前的马都是她亲自喂的,如果是外人骑会很暴躁的。” 沐子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佑子急喊道:“你根本不懂马术,当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沐子哼了一声,这群家伙就会一个劲地看不起人,她接触的动物都很友好,于是她不管不顾地伸手向光希的那匹黑马摸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蛊惑天下 佑子害怕地闭上了眼睛,都做好了叫兽医来将沐子抬走的准备。 但快速转动耳朵的黑马在被沐子抚到脖颈上时陡然温顺下来,喷着鼻息,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跺着脚探颈乱咬。 她重新将眼睛睁开,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你看,它挺友善的。” 沐子耸了耸肩膀,嘟哝道:“至少被我抓住的都是这样。” 佑子惊愕地打量了沐子一会,随后回头看了远处的草场一眼,然后伸手向黑马摸去。 但这匹黑马霎时间便精神起来,刨着地大叫了一声,撅起上唇将牙关完全露出,“铿”地一声探头将空气咬得爆响。 “啊!” 佑子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要不是沐子将马头一下按低,便是要咬中她的手掌。 沐子有些幸灾乐祸地道:“看来这匹马能够分得清人中好坏。” 佑子心有余悸地退开一段距离,沐子将马房的门推开,将黑马给拖了出来,它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但抵抗得并不明显,沐子得以满足地从一旁将它那庞大的身体抱住,靠近它的体温。 “三国黑平常不是这样的。” 佑子为了挽回一点颜面,将马辔和马鞍都搬了过来,脸色红白交杂地辩解道:“肯定是你做了些什么,才” 沐子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你还真有够忘恩负义的。” 她一按马鞍,轻轻在地上一踏便翻身上马,感觉视野一下子便开阔起来,刚刚还被拘束在马厩内,此刻已经能望见那一片青绿交杂的草皮赛道。 赛道似乎是围绕着绿坪建设,其中还设置了诸多弯道和跨栏。 如果在这里的话,的确能够呼吸到田野间那夹杂了草香和动物气息的别样空气,以及找到欧洲贵族一身戎装,驱狗带鹰,在树林间追捕兔狐的活力。 沐子握住彊绳,双腿夹了夹马腹,顿时三国黑便无声地欢呼一声,直接撒开马蹄从马厩里冲出,顿时木地板被踩得咔咔作响,进来牵马的众名媛也被吓得尖叫一片散向两边。 三国黑如狂风般扫过,一路飞奔着,没有走通道,而是扬起前蹄高高飞跃过栏杆,跳入马场。 马背上的颠簸虽然让沐子臀腿发麻,有些许离开地面的不安,不过这种感觉实在刺激,仿佛间比剑术中的博弈还更加有趣,如同自己已经突破了人的极限,在这速度中人马合一。 不过问题依然存在,她一点都不懂骑术,因此她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她骑着马,还是马骑着她,她也就能在三国黑恐吓其他马匹、发出“喔喔”笑声的时候配合地面露微笑。 或许有彰显出她骑者的地位,但那些俱乐部名媛们望过来的眼神已经极为仇视。 “看来你玩得很开心?” 光希骑马踱步过来,瞥了她一眼,注意到沐子身下的三国黑时有些诧异,皱起了眉头,“你选了我的马?” 沐子不太敢乱动彊绳,只能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回道:“不可以吗?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由于三国黑还在乱窜,光希不得不也加快了马步才跟了上去,有意无意地拦在了外围,有些担心沐子将她的马突然拐走,然后一去不回。 她告诫道:“你再这样放任它的话,等下表演赛就没有充足的体力了。” 沐子没时间去管顾额上的冷汗,而且其往往还没有滴下来便被甩飞,她强撑着道:“你对自己养的马没有信心?我就觉得三国黑一定可以的,嗯,一切皆在我的掌握。” “不过表演赛是什么?” 光希狐疑地盯着沐子,她现在有些不太确定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究竟是不是有备而来,心里产生了些许警惕,答道:“俱乐部的主要活动,由我亲自设立的赛事,往常只能由俱乐部的成员参加。” 她仰起脸,略带骄傲地解释道:“因为马色不同,奔跑在赛道上就像流川,所以叫流川绘。” 沐子的新鲜劲早已过去,此刻被三国黑左串右跳晃得有些头晕,神情有些僵硬地道:“那我可以不参加吗?而且我也不是你们俱乐部的。” “呵,你怕了?还是说”光希瞥来一眼,“没必要对我用这种计俩,在骑术上我接受一切挑战,既然你选了我的马,我当然会给你参加的机会。” “另外,流川绘也不是毫无回报,每次的奖金是一百万円,而且在大厅里观看赛事的各贵宾也会开设赌盘,头马的马主可以分得一半的赌盘收益。至于高额的参赛费,我会替你出的。” 沐子感觉后路已经被完全堵死,表情更加僵硬,她俯下身拍了拍三国黑的脖颈和头顶,“三国黑,你怎么看?” 三国黑欢快地原地窜动着四只马蹄。 沐子抬头笃定地道:“三国黑说它今天身体不适。” “这里有兽医。”光希嘴角扬起,睥睨着沐子那苍白的脸色,“如果你身体不适的话,也可以一并看了,不过还有十分钟比赛开始,我希望你能准时地出现在赛道上。” “你也不想我们俱乐部的会员全都等你一个人吧,想想后果” 抛下这句话后,她不给沐子任何解释的机会,骑着马从其身边走开。 “你也听到了吧,三国黑,她竟然觉得我们会做临阵脱逃的鼠辈。” 沐子转而不爽地地道:“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有这种污蔑性的想法的,我觉得她瞧不起我,主要是瞧不起你。” 三国黑停止蹦跶,默默地转头看了沐子一眼。 沐子连忙舒了几口气,继续道:“你想,这种荣耀的赛事她都不骑着你出来,当然是觉得她的御马中就属你最弱,拿你只是为了充数的也不说定。” 三国黑耳朵向后贴着,甩着尾巴,愤懑地扬起前蹄嘶鸣,然后落下踏得马场尘土飞扬。 沐子捂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当然我完全不这么想,你知道我进入马厩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谁吗?” “没错,就是你,我当时想的是,那里不是斯雷普尼尔,就是拉姆雷,或者乌云踏雪也不是毫无可能。” 三国黑虽然似乎听不懂,脸色明显地雀跃起来,即便斗志昂扬也没有乱窜,明显有素质也有内涵了许多。 沐子连忙喘了口气,心想着跟马交流还真是费劲。 佑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脸上多了一道似乎是掌掴的红印,沐子瞥了一眼,倒很识趣地没有问是怎么回事。 “赛场的长度是1600米,而比赛要跑2400米,也就是一圈半。” 佑子低声道:“想要取得一些名次的话,你最好有耐心地跟在领先的赛马身后,等到末脚,也就是后半段开始冲刺时再发力。” “稍微表现得像样一点,即便你骑了她的马,会长也不会为难你,毕竟你也不是我们俱乐部的会员,大家对你的期望值就和猿猴差不多。” 猿猴 沐子心中无语,倒也没有很生气,她想了想道:“但是要是我取得了一些名次的话,在我后面的那些人还有她们养的马都要遭殃的吧?” “你还有心情管这些?明明我好心跟你说这么多” 佑子注意到远处光希瞥来的目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心中的恐惧也混杂上了一丝恼怒,对沐子冷笑道:“我真是疯了!你不被从马背上甩下来就算是庆幸了!” “可如果我拿了第一的话,当然绝对不是为了那一百万円的奖金”沐子咳嗽着强调道:“如果你们的光希大小姐也输给了我,她也就不好为难你们了吧?” 佑子都被气笑了,“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一个连马术都根本不懂的人,第一次骑马,还是在这种中长距离赛跑,就想赢过g2赛事的冠军?” 沐子好奇道:“g2赛事?” 佑子叹了口气,解释道:“从出线,到一胜级、二胜级、三胜级,再到开放赛,g3、g2、g1。” 沐子问道:“所以g1是最高?” 佑子捂住脸道:“不要轻而易举地说出这种话,而且g1中赛事也很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即便赢下了重磅级的赛事,也还有全赢皋月赏、东京优骏、菊花赏三场,亦或是雌马的樱花赏、优骏牝马、秋华赏三场的三冠王。” “如84年的鲁铎象徵,94年的成田拜仁,05年的大震撼,加上11年的黄金巨匠,以及去年的铁鸟翔天,他还是无败三冠。” 一个也没听说过 沐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大概应该和剑道比赛没有什么两样吧,赢则赢,输则输,有些时候需要运气,有些时候则需要豪赌。 她想了想问道:“那么你的水平怎么样?” 佑子低落的心情都写到了脸上,“光希御前参加的赛事会命令我们也全都报名,我还从来没有优胜过,哪怕一场。” 沐子注意到她那复杂的神情,狡黠地笑起来靠近道:“那么其实你是想赢的吧,下克上!而且你好像觉得我来替你下克上也是未曾不可的感觉,虽然不信我能做到。” 佑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沐子带入圈套,惊慌地连忙摆手否认道:“绝对没有!我绝对没有忤逆光希御前,抢夺会长荣耀的想法!” 她吓得脸色惨白,说着还偷偷瞥了光希一眼。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可恶行径 “只差一点就能赢,每次被压在身下你难道甘心吗?”沐子攥拳慷慨激昂地道:“而且这次之后,你也要受到处罚了吧,难道你想你的爱马和‘昆布’的一样,然后你也永远地变成‘昆布’?” 佑子愤懑地伸指大喊道:“可这还不是都怪你!” 名媛们吃惊地看向失态的副会长,三国黑则是转过头,看着沐子这只人类蛊惑天下,胸膛中激昂澎湃,就算是身为织田信长的爱马,当时之景恐怕也不过如此。 沐子伸出手,表情坚毅地道:“成则达,败则两亡,公意欲何为?” 佑子不太能理解这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这可是赛马,结盟有什么用,第二和第三加起来也得不到第一啊。 但她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就算是把希望放在这个新手的身上也好,她握住了这个庶民的手。 一会之后,比赛即将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黑幕,光希竟然是最内侧的赛道,而沐子则是抽到了她的旁边,而佑子是在最外围。 只看见旗子被举起,有人放开闸门,沐子还没反应过来,三国黑便带着她窜了出去,此刻和之前不同,速度更快,她意外地感觉自己竟然有些恐高,害怕被摔下马去,不由得攥紧了彊绳。 光希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嗤笑出声。 这无疑激怒了沐子,她压下心头的害怕,向三国黑喊道:“追上她!咬她屁股!” 三国黑顿时加速窜近,压在光希身下白马的右侧,“咔”地一声向其屁股咬去,这下把光希的御马给吓得够呛,马尾都是一举,脚步也乱了几分,差点把背上的光希给甩了下去。 光希脸庞有些发白地回头道:“你干什么?攻击骑手是犯规行为!” 沐子诧异道:“不行的吗?” 光希愤怒得大声了一些,“这是常识吧?” 沐子摇头道:“我可是庶民,你们贵族的赛马活动,我是一点都不清楚,说到底规矩是什么,还不是由你们说了算。要不你全部给我宣布一遍,这才具有公信力。” 群马窜动如风,蹄声如雷,光希注意到其他的马有逼近的趋势,无法理会沐子胡搅蛮缠的要求,只是匆匆警告道:“这种行为是禁止的,不要再做了。” 沐子乖巧地点点头。 光希将余光收回,专注而兴奋地看着赛道,身体微微抬起,忽的一个东西砸到了她身下雪姬的头顶,黄沙飞溅,雪姬吓得又是一窜。 光希回过头去,只见到沐子在三国黑上危险地摇晃着,右手举着一块捏成球形的土团,闭着一只眼睛似乎在瞄准。 光希气到感觉肺都在冒火,回头怒喊道:“住手!你又在干什么!不准攻击我的马!” 沐子嘟起了嘴,有些不满地将土团落下,将头扭到一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赛马规矩真多。” 光希努力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对庶民发火,但攥着彊绳的手指已经发白。 她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往常这个时候由于马匹和骑术的差距,距离已经拉得很开,但是现在不仅没有把距离拉开,几匹马还有超过她的趋势。 她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几个人,又看了一眼队伍中游的佑子,看来是心情受到了影响,发挥不佳。 光希嘴角转而扬起,做错事了就要受到惩罚,看来副会长的位置,其也逐渐坐不住了。 赛马的最大乐趣不是在于骑马,而是看着身后的人跌宕起伏,满头大汗地追赶,那可笑而丑陋的样子,和她们身下的马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相较而言,人比马还是好用很多,如果她们做个乖孩子的话,倒可以在自己的怜悯下保留那可怜的尊严,让她们得以显现和外面无知庶民的不同。 沐子看着诧异地看着慢下速度、嘴角带笑看着她驾马飞奔至前方的光希,她感觉风的阻力一下子大了很多,而光希似乎是甘居二位。 不可能甘居的吧 大概是觉得在后面安全省力一些,可以盯着她的动向? 沐子伸了个懒腰,虽然这个动作差点让她从马上翻下去,她拍了拍嘴边的哈欠,回头道:“唔,真是无聊,你这就没有力气了吗?” “都怪你不看兽医,结果得了爬行动物的软脚病了吧?” 光希笑容一瞬间消失,目光也锐利起来,怒道:“你说什么!!” “生气也没有用的。” 沐子翻着白眼,颠簸着摊开手道:“这就叫做无能狂怒,我会拿掉冠军的,多谢你的一百万円,实在想不开的话,你就吃我的一点尾灰和草根来弥补损失吧。” 光希咬着牙,但还是克制了下来,“等你拿到了再说这种话。” 沐子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脸面创办这个俱乐部的,身为会长跑在我一个庶民的身后,借力这种事情做的冠冕堂皇。” “不过正是因为无耻,才能次次苟赢的吧?不知道你那个冠军是不是这样子得来的?真是不像话,要么叫你老乌龟怎么样,你的奥永马术俱乐部,也改名叫乌龟马术俱乐部。” 注意到光希忽然涨红的脸色,沐子睁圆眼睛,惊讶得意地道:“不会叫我说中了吧,那个g2的冠军!” 光希再也忍受不了,逐渐地高高蹲伏在马镫之上,让自己的重心和雪姬平行,借助着体重和爆发力强大的马后肢向前涌动,一下子便大幅加快了速度,将沐子超越过去。 沐子并不会这种看上去很危险的技巧,只是兴高采烈地拍拍三国黑让它追上去,不遗余力地竞速,反正她不在乎输赢。 “这是怎么回事?” 久保川盛通通过转播的屏幕,吃惊地看着自己前半场便开始全速奔驰的孙女,一白一黑的两匹马身形在赛场上不断交错,最大也没有拉开两马差。 虽然其他的赛马都被抛至她们身后,但这样的奔跑方式根本不可能长久。 旁边的人问道:“久保川先生,要押谁?” 久保川盛隆盯着那匹黑马,还有在上面晃动着似乎在竭力保持平衡的身影,还是微笑着转头,自信地道:“当然是我的孙女。” 第三百七十四章 骑姿 另一桌赌盘前,理惠吃惊地看着赛马画面中不该出现的人影,余光还瞥见麻衣将赌桌拍得一震,如同熟练的老赌棍一般丝毫没有犹豫地跟着久保川盛隆在久保川光希的身上押上了全部赌金。 她不由得问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说沐子妹妹是可塑之才的吗?” 麻衣如同已经赚到了一般和其他人一起叉腰大笑起来,很敷衍地应付理惠道:“正因为我将心押在了沐子那一边,所以钱要押在另一边,风险平衡。” 理惠只感受到了无情。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虽然沐子的黑马连跨三项栏杆,但她却近乎是倒挂在马背上,面色惨白,看起来并不像是会马术的样子。 至少没有这么新颖的骑姿。 露央沙最先发现端倪,有些紧张地道:“谁去救这个笨蛋一下。” 拓也拿起对讲机回道:“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只能相信她了,那家伙皮糙肉厚,应该能应付一般情况。” 三国黑风驰电掣,和雪姬并驾齐驱地奔过第一道拐弯。 和光希那令人羡慕的骑姿不同,沐子犹如肆意飘摇的海带,只能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还有倒着的视野中傻乎乎的一张张马脸,仿佛都在嘲笑她一样。 这一切都要源于她一时没握紧缰绳,还好双腿机敏有力地紧紧夹着马侧,不然来到眼前的就不是马脸而是踩上来的一方方马蹄,不过她还是觉得十分刺激。 注意到自己将那些名媛远远甩在身后是件挺快乐的事,三国黑真是一匹好马。 唯一的缺点,唔,大概是她现在看不到前方的道路。 光希注意到紧缀在身旁的三国黑,皱起了眉头,三国黑的速度和力量一直在雪姬之上。尽管它有那样一个挂件,雪姬有自己这样的骑手,差距竟然依旧难以拉开。 不过。 她嘴角忽地扬起,目光落在前方16米高的跨栏。 全世界能够跨过此等高度跨栏且登记在册的赛马不过百余,而身形优美矫健的雪姬正是其中之一,三国黑即便她多番训练也从来没有成功过。 而如果无法挑战这等高度的话,那么就只能绕开远路,去选择那15米或者14米的跨栏,这足以让自己给这庶民吃一点她口中的尾灰。 光希意味深长地瞥了沐子一眼,按捺不住地笑出了声,自己会将这样的庶民列为对手简直是个笑话,不过作为玩乐调剂倒是刚好。 眼见着正前方的跨栏已经愈发逼近,在视野中逐渐扩大清晰,但三国黑依然没有变换赛道,她不由得摇头思索。 这一人一马都有够蠢的,话说自己之前怎么会重金买下三国黑这样一头蠢马,果然还是因为自己主人的光辉掩盖了其卑劣之处吗? 她专注精神,调整着重心,雪姬和她早已心神心相通,漂亮地跃起,阳光流转在它那毫无瑕疵的毛皮上,犹如点亮了一块暖玉。 雪姬轻巧落地,毫无停滞和减速地继续奔驰。 “好!” 久保川盛隆一攥手,面露笑容,和同样激动得大喊出声的麻衣惺惺相惜地互视了一眼,周围的人都半识趣半钦佩地鼓起掌来,一时间各种叫好声和热烈掌声在大厅里欢响不息。 “不愧是久保川光希小姐” “是啊是啊” “想必日后取得三冠王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不愧是我相中的好人马,说起来赔率是多少?现在还能加注吗?” 理惠实在难掩郁闷地瞥了麻衣一眼,通过麦说道:“露央沙,我觉得我们队中出了一个叛徒。” 露央沙捂住脸,但双眼还是透过指缝看向监控的屏幕,紧张得有些不敢说话。 赛道上,虽然三国黑见到那熟悉的、写满失败的栏杆后一时间畏惧地降下了速度,但由于沐子没有给出任何指示,只是作为骑手默默驾驭着它,它只好继续向前冲去。 身为马,它为自己的胆怯而羞愧,即便主人看低它没有选择它,它也不能放弃属于自己的光荣,这是自己的草场!它也有自己的骑手! 它打出一个响鼻,歪着头,猛拽着步伐,然后奋力跟在雪姬的身后一个飞跃! 露央沙看着那出乎她意料的完美一跃,还有那仿佛被狂风烈日燃烧的鬃毛,眼睛诧异地在指缝里逐渐睁大。 不过。 “砰!” 三国黑不由得一哆嗦,熟悉的清脆声响令它感到了莫大的惊吓,即便它感觉这次意外的顺畅,并没有撞到栏杆,后腿也平稳地落地。 它不由得回过头,一边的马眼里呈现出了那中间裂了一块的栏杆,它喘了口气,心虚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继续狂奔。 沐子感觉后脑勺很痛,刚才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打了一下,这使得她本就被风吹得发冷的脸颊更加惨白。 不过大概是错觉,没想到三国黑的马屁股一点弹性也没有,下手竟然如此之重。 大厅内的众人双手停留在要鼓掌的姿势,一片沉寂,之后困惑的声音响起来,“这算犯规吗?” “你指骑手以这种姿势,以头撞坏栏杆吗?”有人摇头道:“我想没有这种先例。” “这都不算出局?”麻衣殷切地望向久保川盛隆道:“久保川先生您怎么看?” “既然没有规定的话。”久保川盛隆迟疑道:“应该不算。” 麻衣顿时怒锤赌桌,懊恼地道:“可恶!” 理惠盯着麻衣,抬高袖口道:“露央沙,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聘用一个监军,现场工作小组有人立场动摇,十分可疑,出于尊敬的考虑,我并不指名道姓。” 拓也嘴角抽了抽,回头看了大厅内仅有的理惠、麻衣二人一眼。 光希吃惊地回过头,看着依然追上来的庶民,三国黑竟然跃过16米的跨栏了吗?怎么可能!在自己的手底训练都没有办下的事,怎么可能在庶民的手中办到?而且还在这短短时间内! 她倍感屈辱地咬紧了牙关,催促着雪姬跑快一点,前方还有如林般的16米跨栏,如果说之前只是运气的话,现在也是时候让庶民止步了。 雪姬高高跃起,但三国黑却是胆气横生地死咬着不放,每次落下四蹄都叩地有声,既然这次撞碎了栏杆都没有事,那么应该是可以撞碎。 既然可以撞碎,还怕它个什么。 当那一连串的“砰”、“砰”、“砰”、“砰”的声音响起时,它就当自己听到了什么乐章,为了歌颂它这匹名马的诞生。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 大厅里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即便没有违反规则,这也算是蓄意破坏公物,既然有这种技艺的话,干嘛不好好地坐在马背上,她是想挑衅其他的选手吗?” 理惠不由得出声道:“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她不会骑术的可能?” “呵呵” 理惠招致了一片冷笑,以及仿佛说着“不懂赛马就闭嘴”的白眼。 久保川盛隆也是不满地道:“那名选手虽然有些招摇,但怎么说也是光希的有力对手,阁下是在暗示在下的孙女,骑术俱乐部的会长,也是能力平平吗?” 理惠感觉心情有些梗塞,尴尬地摆手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阁下押的是那名黑马的选手吧?” 久保川盛隆长吸一口气,从容地道:“勿需担心,在下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毕竟老夫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光希如此认真的样子,也想看看她们跑完全程。” 怎么回事 沐子感觉自己的头就像是球拍上的乒乓球一样,时不时地被击起,她从未体会过这么硬的马屁股,就像是实木一样,这不得不说是一次新颖的、意义非凡的经历。 只是视野里的那些马脸都模糊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脑震荡了,意识和身体在逐渐失去联系,而且想要呕吐的冲动从胃里翻滚起来,堵塞在胸膛。 “我的一百万円” 光希转过头,又看到阴魂不散的三国黑,难以置信得都要疯了,毕竟障碍后便是一览无余的平草地,雪姬绝对没有三国黑更快。 再加上听到了沐子索命一般的声音,她实在忍不住怒吼道:“住嘴!” 她急红了眼睛,愈发催动起了马速,抬高了身子,然后便被雪姬从背上甩了下去。 在大厅里一片惊哗声中,无独有偶。 三国黑自信地跨过最后一道栏杆,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沐子表情涣散地被抛到地上,翻滚了数圈。 但三国黑和雪姬都没有意识到骑手已经不见,依然忘我而兴奋地独马奔向终点,迎接它们的胜利,一众无论是押了光希还是沐子的都攥紧信票,表情麻木。 随后才在久保川盛隆的一声惊呼以及麻衣凄惨无比的哀嚎声中,一众人纷纷跑出大厅赶赴马场,就算是对光希的死活毫不关心,久保川先生面前样子总是要做的。 在这不出意外的混乱之中,麻衣化悲伤为力量,瞪着眼睛杀气十足地从背后靠近了饭塚大貴,悄无声息地将他的几个保镖尽数放倒,而理惠则是捋了捋发丝,前去搭话绊住饭塚大貴的道路。 第三百七十五章 盖棺定论 等到大厅里只剩寥寥几人时,理惠忽地取出手铐,将老者的手腕拷住,看了眼表冷静道:“7月18号下午3点41分,涩谷暴走事件嫌疑人饭塚大貴于富士吉田市被逮捕。” 饭塚脸色骤变,吃惊地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被放倒的手下还有那面色不善忽然出现的女人,惊喊道:“你们是警察!?” “才反应过来吗?” 理惠冷笑了一声出示证件,“对于肇事逃窜的人,可不该有看马赛逃窜的余裕,法庭上还等着你的审判,受害者还等着一个公道!” 饭塚并没有选择屈服,而是惊慌地想要逃窜,但是被理惠一腿扫在脸上,随后后背被抓住,手臂也反剪过去,手铐完整地铐上。 他转而怒吼道:“你们知道老夫是谁吗?竟敢如此对我!” “人民警察有知道这些的必要吗?” 理惠冷冷回应了一声,将他提了起来,配合麻衣向门口推去。 在其的大喊呼救声中,大批安保人员赶了过来,被拓也的一副螳螂拳恐吓在了门口,表情各异,进退维谷。 现在久保川先生恰巧不在,也联系不上,他们不确定是不是要和警方发生冲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拼命拖拽着步伐的饭塚大貴从拓也背后经过,被押上了一辆面包车。 随后拓也也后退着,在汽车发动之时跳入车后厢,挤在露央沙身边,朝那些追赶的人们得意地挥了挥手。 直至厢门关上,车内略显黑暗后,饭塚大貴还在高声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省省力气吧,饭塚先生。” 露央沙瞥着这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穿着西服西裤,还握着t形拐试图向理惠杖笞的老者,倒不难想象这是一个肇事逃逸之徒。 人的品德和才干往往没有太大的联系,若没有法律的制约,像这种无德而身具才干之人则更容易窃居上位。 饭塚喘了口气,盯着露央沙道:“你个黄口小儿又是谁?” 露央沙脸色漠然,“虽然不想说这件事,但按照你的交流逻辑,我应该是警视厅警视总监仲見拓斗的女儿,仲見露央沙。” 饭塚脸色骤变,绷得严肃的脸庞勉强地挤出了几分笑容,当然也多了几滴汗,仓惶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露央沙扬眉道:“饭塚先生的意思应该是,像您这样有身份的人,我们抓人前至少应该知会一声,当然也需要征求您的同意,是吧?” 饭塚连忙抬手道:“对、对!” 露央沙冷笑道:“哪里对了,可笑至极!” 饭塚不由得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如果官僚不是用来承载国民的未来,而是葬送国民的未来的话,要你们何用。” 露央沙冷冷道:“要知道公职并不同于其他职业,人们放弃自身的权利和自由来让你们执掌公明,而不是让你们凭此高人一等。” 饭塚吞了口唾液,这缓慢无声的行驶让他感到惊慌,而且那天意外的事故也从脑海之中浮现起来。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一些,嘶哑着声音道:“这太理想了,如果我们不高人一等,如何让人信服,当灾难来临的时候,谁来统御领导国民。” “请容我插一句话。”开着车的麻衣感到好笑地回头道:“饭塚你身为前政府高官肇事逃逸这件事,就已经够灾难性的了。” 露央沙沉默了一会,“的确是理想,国家就是围绕着理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建立的,并借这种虚无的承诺让国民做出牺牲。” 饭塚僵硬地笑道:“所以你应该能理解” 露央沙打断道:“但所有的人的确需要理想这种东西的存在,因为它的确珍贵无比,我宁愿不知道理想什么时候能实现,也不愿意国家的琥珀中存在你这样的蛀虫。” “这世上有灰与黑,但也存在真正的白,而能让幸福和秩序向前涌近的,永远也只有一条艰难而公义的道路!” 饭塚脸色惨白,彻底明白了眼前女子的立场,他哀求道:”这也是总监先生的想法吗?我想和那位大人通一则电话。” 露央沙冷声道:“现在不会有人有时间接你的电话。” 她看向织映,“报道有腹稿了吗?” 织映耸了耸肩膀,将长腿横过走道,双脚叠在对面的长沙发上。 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笔记本,“与其说是有腹稿,不如说已经写好了。” 拓也吃惊地从那修长的腿上抬起目光,“那时我们还没开始抓捕这家伙吧?” 织映鄙夷地道:“新闻稿当然是在新闻发生前写好的,不然怎么赶得上发布时间。” 拓也一脸错愕地站起来,走过去道:“喂,这叫假新闻吧?” 织映有些无语,“至于分的那么清楚吗?新闻又无所谓真假,反正还不是替一边说话,要是市井小报和机关公告有什么区别的话” 她指了下露央沙,“黑星的那家伙就不会雇我来写了。” “听起来有点道理没错” 拓也将笔记本转递给露央沙的时候,自己看了一眼,他现在完全确定这是假新闻,因为什么警方艰苦卓绝的准备工作,缜密的安排,激烈的打斗,除了最后的结果,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他看向织映,怀疑道:“你确定你看了我们的抓捕?” “当然没有。”织映一脸奇怪地补充道:“我在打瞌睡。” 拓也感觉心中有些抓狂,不由得问向露央沙:“这样也可以吗?” 露央沙却是目光扫过稿件,点了点头。 她拍照发给几名认识的媒体主编,让他们先放出风声,然后发给楠部渉,让他过几个小时,等待新闻出来后转成警视厅的公告。 织映好笑地看着发呆的拓也,“她不会回答你的,你看现在的饭塚先生就很明了地一语不发,新闻的目的不在于真相,而在于将事情盖棺定论,达成共识。” 手机的一声叮响后,她看着到账的金额,笑嘻嘻地对露央沙道:“你和教授还是不同嘛,我对于黑星的家伙稍微改观了。我在line上也会转发的,关于粉饰和平这件事,合作愉快。” 第三百七十六章 被遗忘的同伴 这或许是属于她的未来。 在赛程的中点时,佑子明白了沐子结盟的意思。 她那心情忽的动荡起来,就像是盖在自己头顶那黑压压的乌云一下子裂开,逐渐地从那裂缝之间射下了几缕天光。 松风仿佛也能知会主人的变化,一直不敢尽全力的它高高地跃过跨栏,踏着“哒哒”的蹄声从倒地的光希和沐子间朝远处驰去。 佑子低着头,旁若无事地回避着被抛至身后的光希不敢相信的愤怒目光。 这最后的末脚。 松风逐渐加快,汗水似乎从它的毛发下蒸腾起来,流逝得就像是破空声一般愈来愈快,它从马群中脱颖而出,亦带着佑子从一众骑手中脱颖而出。 一匹、两匹、三匹 不断的有骑手无可奈何地被它从身边超过,一时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佑子专注到甚至都感受不到起伏,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注视着前方那渐渐地不再遥不可及的身影。 那漂亮的一白一黑,在前方就像是横亘两方的天地。 但是事在人为。 三国黑猛喘着气,得意地看着旁边逐渐落至身后的雪姬,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慢下来的脚步,于是当一匹可以说素不相识的马从它身边窜过去时,它愣了一下。 马中之辈竟然还有它者如此神勇! 不过很快便不是一匹,而是一群,蹄声雷动。 三国黑虽然做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双睁大的马眼已经诉说了它心情的呆滞,旁边的雪姬感到更加不可接受,它昂着头,竭力迈着腿追赶着,口里发出了嘶鸣。 时间仿佛变得一帧一帧。 松风踏上终点线,然后马身和佑子一同越过,追在其身后的是群颜色各异的马匹,此刻在阳光下真的如若流川,绘在赛道上,那便是流川绘。 远远的一白一黑却被吊在川尾。 不过三国黑在发现自己还是比雪姬更快、超了四个马身跑过终点时,依然得意欢快地扬蹄长啸,雪姬则是心情低落地垂着颈,在越过终点线时止蹄跪在了草地上。 就和远处爬起来,撑着草地肩膀颤抖的光希一样。 “唔,我赢了。” 沐子捂住想呕的口,勉强朝不远处的光希说道:“果然我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啊,三国黑果然是一匹好马。” 光希猛地转头,愤怒地道:“那是我的马!” 沐子有些诧异,“你是指在马厩里的时候,还是在赛场上驰骋的时候?” 光希没有回答,只是感受着身上的疼痛,目光怨毒地盯着沐子,她记住了这张庶民的脸,那苍白的脸色逐渐挤出了笑容,尽管被急急跑下车的贵客们围住,她的视线也笔直不变。 骑在马上的佑子望着纷纷转过身的俱乐部会员们,孤零零地伫立在终点,不过赛道终点的人群散尽之际,竟然还留下了一人,她的父亲。 父亲走过来,笑着拍着她的腿道:“我就知道你有一天一定能做到。” 佑子盯着父亲,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如果不是那个庶民沐子的话,我可能我以后可能依然跑不赢光希。” 父亲却是笑了笑,“赢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一切不在于他人,而在于你自己,胜利的喜悦尝起来怎么样?” 佑子咬了咬唇,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因为胸膛中的抑郁一下子都散尽。 “很畅快。” 她顿了顿补充道:“赛马原来能这样开心。” 沐子匆匆地摘掉头盔爬起来,光希之前的表情写满了危险,明显就是记恨上了她,虽然她是带着俱乐部的所有人一起背叛的,不过再留下来就糟糕了。 只是耳机竟然找不到了,可能是在马背上颠簸的途中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她一下子有些着急起来,吞咽了口口水。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意外,她之前对光希大放厥词的时候绝对会谨慎一点。 她奔跑着进入那座尖顶长房里,换回了自己的衣物,看着往楼下这边回来的众人以及光希抬起的目光,她闪电般地侧身躲在了墙后。 沐子通过颈带下的通讯器紧张道:“我好像是闯祸了,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沙酱你想要的骚乱,你们现在开始抓捕饭塚大貴了吗?” 她转而抱住头,“虽然我也听不到,呜,怎么办,沙酱,我的耳机找不到了,我现在该去哪?” 听到沐子的求救声,开车的麻衣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窗外流动的景色,以及后面追来的喇叭齐鸣的车流,回头说道:“我们好像忘了什么?譬如沐子之类?” 露央沙也听到了沐子的声音,惊醒过来的同时舒了一口气,“她没事吗?而且弄丢了耳机?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联系不上她,撤离就合情合理了。” “重点在这里?”理惠吃惊地道:“快回去接她啊,将久保川盛隆的孙女陷入危境,沐子她会被大卸八块的,再看见她时就只能在水产店里了。” 露央沙摇头道:“但是让久保川盛隆知道闯入他宴会将人逮捕的警察和危害他孙女的人是一伙的,沐子的处境会更加不妙。” 麻衣思索道:“分成两路吧,留一个人下来接应沐子,我们把这些烦人的家伙引开。” 讨论着她们的眼神逐渐瞥向拓也,拓也困惑地揉着卷毛,然后“通”的一声在道路拐弯时被扔下车去,后面的车流疾驰着追赶,并没能看到匍匐在草丛中的拓也。 他揉着屁股,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身处的树林。还好这里手机有信号,不然真是糟糕透了,他拨响了沐子的电话。 八爷的歌声忽然响起,将沐子吓了一跳,连忙将口袋拼命捂住。 但推开每一扇门查看房间的光希依然听到了铃声,回过头来看着立在墙边的女仆,皱眉道:“工作时要关机。” 沐子吓得脸色惨白,不敢抬头,只能忙不迭地点头挂断手机,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在“梦乡”里工作时的提裙礼。 光希脸上怒色稍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环顾着俱乐部的会员们道:“衣服还在,那个庶民肯定还藏在这里,你们没有人包庇她吧?” 她目光落在佑子身上,冷冷道:“我只会请她喝茶而已,毕竟把我的三国黑训练得如此出色。” 佑子一如往常的恭敬语气,“您多虑了,会长,这是您的俱乐部。” “呵。” 光希若无其事地道:“我看是大家的啊,毕竟之前所以人好像玩得都很开心,奋不顾身地冲向终点,和往常相比多了许多干劲,想必是对于即将到来的赛事很有信心才对。” 名媛们顿时惊慌起来,纷纷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会长!” 光希打断道:“十月就有赛事,既然这样的话,全员参加,没有拿到名次的人,处以罚款。” 她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金额多少合适呢,一千万,五百万?” 名媛们脸色骤变,有的则是被吓到懦弱地抽泣起来。 佑子轻声道:“我当然明白会长您为大家着想的严厉之心,但罚金是不是太多了呢,很多人或许暂时拿不出来,毕竟也不能因害怕罚金就缩衣节食,这样也有碍森永马术俱乐部,会长您的颜面。” “说的真好听啊。”光希盯向佑子,“既然佑子你也觉得多了一些,那便定在一百万円吧。” 众人齐齐舒了口气,但光希转即便继续道:“不过佑子你的骑术已经超过我了,那么在督导大家时就要担起责任,没有拿到名次的人,罚金由你代缴吧。” 佑子吃惊地抬起头,瞳孔也因那忽然累积起来更可怕的金额而微缩,而且她刚刚出言帮忙维护的会员们,此刻却因为害怕忤逆光希一个个不敢出声,似乎默认了这种解决方案。 光希微笑着,将手抚在佑子的肩上,靠近她耳边说道:“真是艰巨的责任啊,拿不出的话,就退会怎么样?” 佑子表情和身体都僵住,一语不发。 不远处听到这一切的沐子更是靠紧墙壁,因这可怕的门阀内斗和光希的日常形态吓得身体发抖。 “现在,去领奖吧,一百万円。” 光希平静道:“还有组织大家此次活动的合照,我去换身衣物。” 转身时她手指勾动,准确地点中了墙边的沐子。 沐子现在对于一时情急选穿上女仆服伪装完全后悔了,跟在光希身后的时候都恨不得杀了自己,然后找出那小至丁点的脑子训斥一番。 光希回头瞥了一眼,“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沐子猛地摇头。 光希走进卧室,双手落在衣侧,忽地注意到沐子傻站在门边,说道:“把门带上。” “哦。” 沐子轻声答应,然后睁大了一丝眼睛急忙向外走去。 光希挑眉道:“我指在内侧,你以为我让你跟过来干什么?帮我更衣。” 这种事情,倒是一个人做啊! 沐子恨得撇了撇嘴,哼,大小姐做派,不过求生欲使得脚步倒是很诚实。 一件件的衣服褪下后,光希那皓白的肌肤和傲人的身材渐渐显露出来,当然还有那肩背处的大片淤青。 光希咬紧牙齿,因疼痛而皱眉道:“你没有见到什么人进来吗?在比赛之后。” 沐子默默地摇头。 光希有些困惑地喃喃自语,“俱乐部就这么大,她究竟跑到哪里了?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顶多让她全家破产无处谋生。除非她住进马厩,帮我照顾一辈子的马匹。” 第三百七十七章 马术大小姐的本性 沐子吓得一个激灵。 光希转过一点头,瞥着沐子笑道:“又不是对你做这种事,你害怕什么?说起来你手法这么生疏,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沐子将头埋得愈深,小心而颤抖地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个月前吗,不记得了。” 光希示意道:“帮我解开。” 此刻危险而混乱的情形都快让沐子窒息了,她小心地解开光希后背的内衣扣,看着光希将其脱下,而其之后没有丝毫动弹,只是瞥着她。 沐子也只得帮她把其他的衣物也褪至脚踝,光希抬腿数步走出来,转身有些困惑地支肘托颌看着她。 沐子明白了什么,连忙将脱下的衣物叠好,她感觉自己在女仆的工作上算是无师自通,虽然此间情形相当耻辱,也可以说是她之前恶劣行径的报应。 “我家拖欠你工资了吗?竟然这样敷衍。”光希想了想道:“还是说,你讨厌我本人?” 沐子大气都不敢出,猛地摇头。 光希瞥着沐子通红的耳根挑眉道:“我想也绝对不可能,难道说因为喜欢我,更衣这件事让你紧张了?” 哈? 沐子感觉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的状况,这种性格的人,反而自我观感超高吗?就算是紧张,那也是害怕报复的紧张啊。 “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笨拙而独特的女仆。” 光希前倾下身子,指尖拨过跪坐在地上的沐子的发丝,“还不喜欢说话,这点也很让我兴奋。” 沐子吞了口唾液,双眸呆滞,这是什么情况。 “人若不说话,便不会显得愚蠢,便不会展示出或贫瘠或低俗的本质,叫人失望。” 光希脸上浮现恼怒之色,“就譬如那只将蛋糕吃的满嘴都是,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挑了我的马的,嚷嚷不休的野生动物。” 她按着胸口,“就算是动物,同样吵闹的狗类也远比她高等,野狗得食之后好歹也知晓忠诚于主人,那家伙竟敢撺掇我的仆从忤逆于我。” 她呵呵地又冷笑起来,“但我不会骂她的,骂她等于玷污我的唾液。” 沐子心里不由得犯嘀咕,只是吃拿说了她一点东西而已,这大小姐在外面表现得十分大度,没想到暗地里心眼竟然这么小。 不过知道了这等秘密的自己,感觉安然无恙地出去的可能性又低了一点。 光希注意到沐子的心情似乎说不上好,脸上的怒意化为温柔,指尖也从其发丝间沿背滑下,然后按在沐子的手上,“你也许听得有些不开心,但坏的可并不是我,你应该讨厌那个惹我生气的人才对。” “你说,你究竟是讨厌我,还是讨厌那个人?” 沐子真的要疯了,久保川家究竟给了女仆多少工资,竟然要应付这种大小姐。 她硬着头皮,欲哭无泪地压低了一些声音道:“那个人。” 光希愣了愣,脸上展露灿烂的笑容,她依然抓住沐子的手不放,转身躺进女仆的怀里,头也依靠在其肩上,“当然,我可是久保川光希,你只可能喜欢我。” “虽然你出声了,不过有人告诉过你,你声音很好听吗?就像百灵鸟一样,不,这样的形容太单薄了,或许应该说是草尖上的露珠般清澈的声音。” 她转过头道:“我想听下你说下我的名字,不用那么尊敬也可以,毕竟你也不清楚我究竟有多么伟大,只要像爱人一样倾注你对我的喜欢就好了。” 沐子恨不得抓住自己的脸,然后休眠三四个小时,这精神折磨已经远远超过了茅野教授的实验课。 但她不得不低声道:“久保川光希。” “太生疏了。”光希蹙着眉头,“不够,远远不够。” 沐子咬了一会牙,随后尽量放缓僵硬的语气,“光希” “嗯”光希笑道:“再来一遍,不,三遍。” 沐子不由得哀嚎出声:“啊,神啦” 光希诧异道:“虽然我很伟大,但还是得向你强调一下,我不是神。” 她在沐子的怀里调整了下姿势,笑眯起了眼睛补充道:“但在这间‘宫殿’里,说我是神也没错,毕竟我也无法阻止你们将我视为神明大人,就像我无法阻止你们对我的爱意。” 面包车里的几人听见耳机里不停传来的声音,完全不能理解这在发生的状况,都有些无暇顾及身后的追兵。 拓也则是脸色呆滞,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沐子这家伙究竟在搞些什么?我还需要去救她吗?” 卧室内。 光希微仰起脸,抿起嘴笑道:“我的身体好看吗?是不是很完美?” 她举起手道:“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哦,你想做的吧?” 沐子对于这动弹不得情形已经彻底绝望,当然感到绝望的还有这个控制狂大小姐的本性,“您的会员还在外面” “让她们等着啊。”光希眨了眨眼道:“时间紧迫,你难道不觉得很刺激。” 拓也猛烈地咳嗽起来,再也不能放任这种情形继续下去,连忙拨起了沐子的电话。 八爷的声音再度响起来,此刻沐子眸含泪水,虽然八爷的歌声一直很好听,但从未像此刻犹如天籁。 “真讨厌啊,这个人。” 光希看到沐子伸手去拿手机,不爽地道:“难道他不知道你在工作中吗?” 正当此时外面的敲门声也响起,伴随着“光希御前”的请示声。 光希无奈地大喊一声:“吵死了!” 她从沐子怀里起身时已经恢复了那副骄矜的神色,自己到衣柜了找了浴衣换上,同时将头发用发簪盘起,不过向门时走去前还倾低身子在沐子的耳边轻声道:“等着我。” 听到门“砰”的紧闭之声,沐子如同兔子般跳起来,连忙便跑向窗边,掀起裙摆就想往下跳去,不过这时一众名媛正巧从建筑里出来,还有久保川光希,沐子转身窜向另外一边。 区区两层楼?五层她也跳! 她踏上窗台,扑滚在草地之上,不过痛呼了一声后她便扑向马厩,一番仓惶四顾后找到了三国黑,连鼻涕带眼泪地将其一把抱住。 “吓死我了!救我!三国黑!不过来不及和你说明了,我们快跑!” 第三百七十八章 心事 橋根双指拨开一丝帘缝,监视着伊丹裕家中的动静,忽地听到身后的吸气声,回头看向躺在沙发上、一脸吃惊的前辈。 “涩谷暴走事件的犯人伏法了。”戸矢说道。 “咦,那位吗?”橋根也感到有些意外,“哪位快退休的警官大人去抓的?” 戸矢摇头道:“不是,uit亲自出的手。” 橋根问道:“uit不是在追查真理会吗,怎么突然去关注一件交通案,有些越权吧,前辈?” “从解决单个部门无法承担的案件,也就是uit的职能来说,倒没有越权。”戸矢回答道:“但是还未担起大任就进行这样的行动,白马警部补难免会受到各种猜忌。” 窗外一辆白色的奔驰疾驰过积水,荡起两片水幕,和那从天而落的雨水不同,这水幕倒是切实地将那地面的污浊溅至行人身上,引起怒目。 橋根看着伊丹裕从其住宅里走了出来,连忙扒了两口盘里的拌面,不过跟在伊丹裕后方的竟还有一个年轻人,如果不包括他的女儿的话。 随即手机屏幕一亮,有些犯困的和辉一个激灵从沙发上醒来,看了下收到的信息有些激动地道:“伊丹警官让我们到38号避难所汇合。” “避难所”橋根舔了舔嘴唇上的酱汁回过头,“这也太不吉利了,究竟是谁起的名字?” 戸矢披上外套,原本的夏日却因春日部市的多雨有些偏冷,“就是我们那位喜欢躺在办公室使唤人的课长大人,我都已经快要忘掉他长什么熊样了。” 和辉讪笑了一声,对于两位警官的抱怨无法回应。 一行人急匆匆坐上车,由于担心引发伊丹警官不必要的警惕,再加上知道目的地,便换了条道路径直行去。 避难所是二课为了执行外务的警员遭遇意外时紧急规避而修建的隐秘设施,避难所的档案分开保存,只有二课的课长知晓所有的避难所地点,所以十分安全。 伊丹倒不是为了自己要逃向这种地方,他开车的时候,嘴角虽然含着笑意,但通过车内后视镜瞥着家人的眼神底下却不无担忧。 典子悄悄扯着伊尊的衣袖,对于拉他入伙这件事不言放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你别看那样,大家可真的都是好人,一起玩会非常愉快的。” 伊尊则是注意力全都放在窗外,思索着这是要去哪,该怎样给白马桑通报地点。 让他感到有些迟疑的是,白马昨晚并未回到旅馆房间,他有点担心、却又不太担心他是否是出了什么意外,当然,同样担心的还有自己糟糕的处境。 说实话,做这种欺骗他人善意和信任的卧底工作让他有点不太好受,对方是好人时就更不好受了。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典子气呼呼地一推伊尊的身子。 伊尊回过神来,连忙道:“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 典子瞥了前排的父母一样,手狠狠地揪上伊尊的胳膊,咬牙道:“我说我的生日快到了,就算是生日礼物也好,让你和我一起啊!” 开着车的伊丹裕心中的百般愁绪一下子被女儿的话冲散,猛烈地咳嗽起来回过头来。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遗传了他的性格,女儿竟然在爱情上攻势如此凶猛,但实在是有些冲破了他这个父亲的心理防线,他也只能恶狠狠地盯向伊尊。 伊尊感到有些不妙,说实话居家旅行伊丹家会带上他这样一个外人就已经很奇怪了,他感觉伊丹早已识破了他的身份,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自己。 而他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典子小姐了,他连忙问道:“典子桑你的生日是在几号?虽然关于出去这件玩这件事我还无法下决心,不过我想送你一点生日礼物。” 以防吸引力不够他补充说道:“京都有名的点心屋是我亲戚的老家。” 典子顿时抛开了不快,拍了下伊尊的手臂,笑眯起了眼睛道:“你这不是把要送什么完全说出来了嘛!” 伊尊挠着头,感到有些尴尬,“啊,抱歉、抱歉。” 可不知为什么,明明他已经竭力在和典子打好关系,伊丹先生的目光却愈发凶恶,而伊丹太太则是在一旁轻笑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在伊尊的心惊胆战之中,一行人驾车来到了伊丹口中所谓的乡下葡萄藤度假小屋。 典子看着狭窄道路两边的略显金黄的麦田,溪渠以及戴着遮阳帽悠闲走着的老人人影,不由得撇了撇嘴巴,打听后才知道,小屋所在的地方是片品村。 这里倒也还有小孩,皮肤晒得略黑,成群笑着跑过,然后在汽车的旁边停下,呆呆仰着头看着,然后跟着跑动。 典子不满地道:“真不知道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去看望爷爷奶奶都比来这里好,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拿出手机,果不其然地皱紧了眉头,忿忿道:“信号也没有!这下真是好极了!” 伊丹裕尴尬地笑着,安抚着女儿道:“这里是客户的宅子,这个夏天意外来不了,便托我们照看照看,住宿免费,里面的东西也可以拿了自用。” “既然是客户的请求,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孩子他爸你经常受人家关照。”太太对于片品村的观感并不差,笑道:“偶尔在这种地方待几天也挺不错。” 伊丹裕连忙喜道:“就是说啊!” 见根本没人在乎自己的想法,典子恼火地哼了一声,还没等车完全停好便是推开车门,朝远处跑去。 “典子!” 伊丹夫妇喊了一声,但没见到典子回头,反倒是快在麦田里看不清她身影了,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伊尊。 伊尊只得也下车,朝典子追去。 典子在飘摇的麦浪中,已经跑得很远了,身体拨开两边的麦子朝她追去时,隐隐地似乎听到了麦香中传过来的她的哭泣声。 她为什么而哭泣,自己是完全不清楚。 但是此刻空无一物,带着夏季的悠长在麦田上打着回旋的轻风,倒是十分真切,还有身后那丘陵上升起来的寥寥炊烟。 伊尊不忘使命,往前跑去,差不多追了有数百米远,才看见了在树底下抱腿蜷成一团的典子,她埋着头,泪如雨落。 伊尊感到格外尴尬,在这树下的典子前也感到格外孤独,他想了想也只得说道:“呐,回去吧,你父母在等你,好吗?” “他们才没有在等我!” 典子哭喊了一声,随即瞪向伊尊,“滚开!离我远点!” 伊尊揉着头发,他感到了那种面对织映知道她很痛苦,却完全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的烦躁。 女孩子就是这种不明之物,远不率直,总是把答案写在心里,让人去猜,而这恰恰是他最不擅长的事。 他只会用排除法,但却从没在规定的时间内列举出过正确的答案。 他渴求真切,他也感到痛苦。 两人默默地对峙着,此刻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典子也无处可逃。 伊尊忽的想到了伊丹太太之前的话,试探着问道:“有这样的父母,肯定很辛苦吧?” 典子抬起一点头,用泪眼望着他。 伊尊感觉心情有些激动,继而说道:“他们搬来搬去,自作主张,让你没法像其他人一样有彼此熟悉长大的好友,也让你奔波转学,一次次面对陌生的人。” 典子没有说话,但伊尊感到自己第一次明了了他人心中所想。 一会之后,典子抹着眼泪,“你也能明白?” 伊尊心中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当然,我从前也是跟着父亲的工作跑来跑去,从京都到爱媛县,到大阪再到东京,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和你一样。” 典子埋下脸,更咽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你能原谅他们吗?你觉得他们在乎你吗?” 伊尊也在土壤上,和她相对坐下道:“我父母对我倾注的心血和爱让我没有叛逆的余地,只能一次次接受既定的现实,到了如今,也无所谓原谅不原谅。” “毕竟即便是家人,也很少能有人在料理好自己人生时也料理好家人的人生。” 注意到典子抬起的目光,伊尊有点担心她认为自己站在其父母那一边,将手按在心口补充道:“但我想我这一生,都将寻找安宁。” “我还停留在以前的那个没有长大的男孩,我无法处理所谓的人际交往,无法接受真话以外的事物。你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未来如我一样。” 典子看着伊尊,心里感到了一丝共鸣,可这共鸣无法抵消那迷茫和痛苦,“可如果像伊尊你说的那样,我该怎么做?就让他们一次次忽视我的感受?” 伊尊回答道:“和父母实话实说就好了,进行商谈,哪怕无法成功,但做出了尝试也比把一切憋在心里要舒服多了。你的父母并非听不进去你的意见,即便拥有不了朋友,你也可以拥有更加亲密的家人。” 典子犹豫着总算是止住泪水,随即瞥向伊尊道:“不,我在车队里的朋友挺多的,不怎么需要他们。要是他们听不进去我的话,我就离家出走!” 第三百七十九章 消暑良方 伊尊顿时感到更加头疼,恨不得大喊一声“三思啊,殿下”,不过再说下去恐怕自己就要被典子当成叛徒了,那么仅有的成果都无法保住。 忽的典子抓住他的手,笑起来,“伊尊桑,你果然是个好人,现在我觉得把你介绍给千春也不错了。” 伊尊无奈道:“啊,我又不是为了这个。” 他心中叹息一声,强调道:“而且我可远远算不上什么好人。” 正在修补屋顶的伊丹裕看着女儿牵着伊尊的手有说有笑回来,不由得眼皮一跳,差点脚一滑从屋顶上翻滚下去,最后只能藏在屋脊后发出如猫狂怒时一般的嘶嘶声。 不过这隔空的警告被太太的一声“孩子他爸”打断,透过瓦缝向下看去,太太正在“围炉里”旁抬起头问道:“这个怎么用?” 伊丹裕盯了数秒后,有些难以置信避难所里竟然使用这种原始器材,避核难也不至于这样吧,但此刻他也没有太大的办法,尴尬道:“我也不知道。” 结果走进屋里的伊尊却说道:“啊,这个啊,我恰巧懂一点,交给我吧。” 太太愁眉舒展开,笑道:“不愧是可靠的伊尊桑,比孩子他爸强多了。” 伊丹裕怒而手劈瓦片,这个样子,从各种意义上而言,他都无法放心把自己的妻女交给那可恶的年轻人啊,该不会过几天回来,他成了这个家里的外人。 听见房顶上的重响,伊尊吓得抬起头,“这里是有老鼠吗?听说农家的老鼠有人头那么大,是真的吗?” 太太捂嘴轻笑,“恐怕还要再大一些。” 伊丹裕愤怒地在房顶上拍了数下,但太太却嘟着嘴,丝毫没准备解释,而是道:“你听!” 伊尊心情忐忑,觉得乡野虽然有美好之处,但同时也太可怕了,梁上不是怪物就是肥硕的巨鼠,他费了一番力气生好火,太太则是兴致颇浓地把米淘好,天色也渐沉。 虽然典子觉得生火的过程很无聊,但看伊尊弄得灰头土脸却很好玩,她吃着零食,丝毫不顾被烟熏下来的父亲那“均衡饮食用品”的呼喊。 她同情地道:“伊尊桑你怎么会生火?难道有在野外生存过?果然你的经历要远比我要悲惨。” 伊尊回想着沐子那夜色里别具艳丽的侧脸,无奈地道:“说是野外也没错,不过那段经历还挺不错,不是需要同情的悲惨故事,除了让我对于无神论有些动摇以外。” 太太敏锐地察觉到了伊尊的弱点,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拿手巾擦了擦额上和脖颈的汗,一拍手笑道:“说起夏季消暑的话,除了纳凉的屋檐,蒲扇和西瓜,剩下的就是鬼故事了吧。” 伊尊被太太的笑容和眼神吓得脸色惨白,无论怎么说,这个太太的心态也太年轻了,根本不像是有典子这么大女儿的母亲。 他吞咽着唾液,放下吹火的竹筒,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我出去一下。” 刚脱了鞋往里走的伊丹裕也是立刻转身重新踩上了木屐。 太太笑眯起了眼睛,“我正要讲从井里爬出来的农家女儿把人拖回冰凉井水里的故事,特别是针对夜不归家的游人,两位请便。” 伊丹裕和伊尊都是一个哆嗦身体僵住。 典子虽然感到害怕,但亦感到兴奋,好奇道:“妈妈,快讲一下。” 太太扬起木勺,“我好冷,我好冷每逢夜晚的时候,村子里总是传出这样的呼喊,听起来就像是呻吟又像是求助一般,这声音从每户人家的门前经过,还在窗纸上投下女子盘发和脸庞的侧影。” “如果在其经过前熄灭了火苗,窗纸上就会传来吱吱的声响,一截手指会戳进来,戳出的小洞里,会呈现出一张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面孔,然后是布满血丝的眼睛。” 伊尊和伊丹裕连扑带滚地冲进屋内,并且远离门窗。 “好冷啊!是你们吗?”太太压低声音道:“她会如此向内问道,每家每户。” 伊尊和伊丹裕果决地摇头。 “没有得到肯定后,她便离去了,不过来到一户人家的时候,里面的人却瑟瑟发抖并且传出了哭泣声。” 太太用交叉的十指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吶!看着我的脸啊,呐!是你们吗?” 伊丹裕哇的大叫一声,将头埋进了坐垫之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娶了这样一个枕席相伴的女人。 “一声恐惧的尖叫之后,一个男人被从家里赶了出来。”太太说道:“当他哭着敲打着紧闭的房门之时,湿漉漉的井女逐渐向他的背后走近,咧开嘴道,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为什么要把我抛落在井水里呢,我好冷,好怕!井女如此说着抓住了男人的手指,一根根地从门上抠下来,又从门缝里望了一眼屋里在哭泣的女人,说道,你也和我来吧。” “湿漉漉的黑发从门缝里绵延进去,然后将被子里尖叫着的女人缠住,随着井女抓着男人步入井中,其也被海草一般的发丝纠缠不断地撞在了门上。” “扑通!”太太松开手轻呼道:“井女带着惊恐的男人沉进冰冷刺骨的井水里了,发丝也在空中发出抽茧一般的声音缩回来,带着一截血淋淋的脚拇指。” 伊尊缩在墙边,已经被吓得有出气没进气,而伊丹裕则是彻底没了声响,似乎准备等鬼故事结束。 典子小声问道:“井女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究竟在找谁?” 太太解释道:“据说是在找她的丈夫,其生前是个叫千裕的农家女儿,但婚姻并不幸福,丈夫和其情妇勾结将她投入井中谋害,霸占了她病死的父亲留下来的田产。” 她轻拍着手笑道:“不过结局不错,井女和丈夫双宿双栖,情妇得到了惩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典子表情僵硬,抱住腿,“妈妈你的名字不就叫千裕吗?” 太太偏着头,思索了一会,惊讶地笑道:“呀,这还真是奇怪的巧合。” 伊尊看了彻底圆寂了的伊丹警官一眼,又看了看太太和典子,感觉自己对于这家人需要有新的认识。 第三百八十章 越前国之事 伊尊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锅盖,犹豫着起身靠近道:“其实我这里也有一个较为惊悚的故事。” 典子奇怪地看着伊尊,毕竟他刚才还被吓得一动不动。 “呀,这不是很好吗?” 太太笑道:“快说来听听。” 伊尊在“围炉里”边上坐下,煞有其事地阐述道:“本来本着科学调查的初衷,我长途跋涉到越前国去寻觅几味草药,您们知道的,就是人参、麦冬、车前草之类,虽然算不得珍稀,但也绝非认不得的人寻常可以寻见的。” “其中最要紧的是人参,总有人说岛国本土没有野人参,有的也只是竹节参之类的伪劣,就连圣武天皇也没食过真正的野人参,御药里所用的大多是各方常贡物,亦或是遣唐使漂洋过海购自大唐。” 伊尊理了理嗓子,“当然这都是些杂谈了,但我最想做的两位可以明见,那便是亲眼亲手寻觅,非要证明本土也能生出野生人参这样的宝材不可!” 太太和典子惊讶地鼓了会掌,伊尊说的还挺像模像样的,由不得人不信。 “您们知道,越前国多山林,毒虫走兽什么的更是不足以一一而论,此番进林我自然是早有准备,驱虫的喷雾,抑汗的药剂,还有登山拐以及背包之类” 典子忿忿打断道:“伊尊桑,别绕了!快说下文!” 伊尊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徐徐道:“我这便只身一人,闯入了那又深又厚的越前山林,里面奇木如山,遮云蔽日,藤蔓如网,纵横连绵,就连那枝上的百鸟,似也有不凡,仿佛认得我这个考究者一般。” “但这山林真是超出我想象了,原本如此神异,我料想一开始便能有所收获才对,但迟迟却都未能挖到人参,哪怕是看到一片参叶。” “可我回过神来,却发现我由于对于寻找人参这件事过于着迷,竟在最重要的事上犯了疏漏,那便是我只带了一周的口粮,而此时干粮已经吃尽,我匆忙回头,却发现找不到回去的道路。” 太太惊叫道:“伊尊桑你是遭了森难了。” 伊尊回道:“如果您指的是我即将成为森林里失踪者的一员,有罹落猛兽血口之危,那么的确如此,说实话,我当时的恐惧也充满到了要从毛孔里溢出的程度,希冀着能有人发现我,亦或是百鸟为我指出一条道路。” “不过即便到了此等地步,我依然没忘了要寻找野人参的事。” 典子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他了,无语道:“你还是放一放比较好吧。” 伊尊摇了摇头,“又过了三日还是四日,我也记不太清了,总之是被‘任你百般、我自佁然不动’的山林给闹得精疲力尽,水也快告竭。” “途中我还依着不知道是谁教导的,吃了一些野草,还将一些藤蔓枝条的内芯剥出来,如野人般咔吱咔吱嚼尽,可非但没有填补饥渴,反而闹得傍晚一阵腹痛,将体内仅有的一些体液都捣腾了出来。” 太太担心地望着他,全然忘记了伊尊此刻安然坐在这里。 伊尊竖起手指正色道:“我自此暗自发誓,下辈子再也不如此莽撞了,起码得带两周的口粮,现在只祈求上天给我一条生路,我一定将找到的野人参恭敬献上作为贡品” 典子不由得插话,“问题在于这里吗!?” 伊尊叹息一声接着道:“但我跌跌撞撞,忽的身边的地面竟然带着野草塌陷下去,我竟然又跌入了一个深坑之中,当我摇晃着脑袋昏沉沉地往周围一看时,竟然是一片笔直朝天的、被削得尖锐的竹刺。” “长的有半人高,短的也有手臂长,这不知道谁做的缺德陷阱,要不是我贴着坑壁坠下的话,此刻已经把我扎成了竹签上的烂团子,一命呜呼。” 典子想了想道:“但从结果上而言,上天的确是有求必应,救了你一命吧?” 伊尊点头道:“是的,只是来得太快了些,现在我沦落到了更糟糕的处境,坑壁太高了无从上爬,最重要的是对野山参的坚持难以为继,只能在坑底仰看着那么大点的天空,蜷缩在一边瑟瑟发抖了。” 典子嘟哝道:“活该。” 伊尊喝了口水,“直到半夜,我被不知是梦里还是外面的狼嚎声吓得浑身冒冷汗之时,坑上忽然传来了声响。” “我连忙向上望去,却见到是一头熊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还骂道‘晦气’,我想着身上不曾多长几斤肉真是抱歉,打了个激灵再看时,终于看清不是人,而是个披着熊皮的老汉,他右手边还打着一个灯笼哩!” 太太好奇道:“这是遇上了山林中的猎人了吧?” 伊尊笑道:“正是如此,这陷阱正是他设下的,面对坑底的我,老头站在上面口若悬河地大骂了一通,无非是我怎么不长眼,弄坏了他的陷阱之类。” “我被唾沫星子溅得无处落脚,想抱怨自己差点死于非命又无法插嘴,最后只得缩着肩膀,等他怒气稍微平歇了,再央求他把我拉上去。” “他却毫不动容,似乎要瞪我一整夜直到我饿死在里面,好一个铁石心肠的老头,不过当我讲了我的来意之后,他却陡然肃然起敬,坚持不用绳子,如同恭迎大神般手脚齐用地将我拉了上去。” 典子支着侧脸,没好气地道:“这下好了。” 太太笑道:“毕竟是国家荣誉,你怎么说也算的上是个学者,或者说有为国民,可不能轻易以待。” 伊尊一板正经地道:“正是如此,此等乡野猎户理应没有见过我这般的人物。” 他脸色一转变为笑容,“不过虽然是个生性粗蛮的老汉,其女儿生得却可真好看,明眸皓齿,身形款款,盘起的黑发梳的还是那漂亮的岛田发式,小生的眼睛一下就离不开,心也扑通直跳。” “不是有一段时间说过吗,不美者皆是无礼,反过来看,就算是那老汉,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怎么说也算是为礼法做贡献了。” 太太好奇道:“猎户的家在哪?” 伊尊笑着回道:“半山腰上。” 太太表情奇怪起来,“黑漆漆的荒郊野岭,你遇到了一个猎户,来到其半山腰上的家,女儿还是难得的美人?” 她捂住耳朵,“我不太爱听了。” 典子则是气呼呼地从椅上下来道:“你怎么可以看别的女子?” 伊丹裕虽然还没从坐垫下出来,但也附和道:“就是,看我等下不收拾你这混小子!” 伊尊无奈地解释道:“都说了是以前,几乎是无有记忆,也无从考证的事了,总之我被请进这户人家之中。” “老汉问我道:‘先生吃了吗?’我愧疚得脸色通红,对于我这般考虑周全的人物会忘掉口粮一事实难出口,不过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响声,老汉于是笑着吩咐他那美丽女儿好生服侍我,提了个竹篓便出屋去了。” “那漂亮的女子朝我羞怯地一笑,说着:‘没有什么好米,慢待先生了。’”伊尊一指饭锅,“便也在火堆上煮起了这么一锅米饭。” 典子离饭锅远了一些,又抱起腿来。 伊尊讲道:“我只顾着盯着女子的后颈,从那一圈的衣领口露出来,在灯火下柔和而又白皙,实在好看,随着她侧身跪坐在地上,起起伏伏,我实在不想出什么洋相,但还是瞥着目光吞了数口唾液。” 典子忿忿道:“哪里有什么鬼,我只看到了一只色中恶鬼。” 伊尊一睁桃花眼,理直气壮地回道:“话不能这么说,男人好色是天经地义,就和女子爱美一样,有却不承认,那才是小人行径。” 典子攥起双拳,虽然没有扬起来,但已经是按在了坐垫上。 伊尊瞥着心想,很好,这天下的女子都会动粗了。 他连忙解释,“不过我却也不是光顾着看她了,毕竟饥肠还未填补,食与色都是人间大事。我看向那锅米饭,忽的发现锅盖也有奇异之处,按理说锅盖只要开一个眼就足够,不然要怕那火力不足,亦或是水分流失殆尽。” “但这锅盖竟然布满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孔眼,就像是蒸笼一般,我正好奇要问时,老汉却提着竹篓回来,摘了斗笠挂在一边的墙上,他笑着说道:‘将先生晾在这里,招待不周,这就请先生吃点鄙薄之物。’” “说着老汉将竹篓打开,只见里面竟是一条条的乌蛇,那个扭成一团哟,也许是灯火不足的原因,非要寻觅一番才能找到头尾,一条条都混长,就这样爬动着。” 太太受不了了,脸色发白地道:“够了,伊尊桑。” 伊尊笑道:“真没什么吓人的,您听着就好了,老汉一手往竹篓里抓去,一手掀开锅盖,便将团团的蛇都扔了进去,把锅盖盖上时,锅盖嗡嗡动着,里面发出了嘶嘶的刺耳的尖鸣声。” “和盖了一锅蝉差不多,想让它们快些停止为好,我不禁从那些孔眼里往内瞅着,忽地我看见了一双眼睛,带着蛇儿猛钻了出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山鲜 “我惊得跌坐在地上,都以为要被咬住了,定神看去时,只见锅盖上发出“噗”、“噗”的低声,一只只蛇头钻出来,不一会儿便冒满了锅盖,张着口摇曳着还想往外挤,恐怕是热得不行。” 典子抱紧了身子,害怕地瞪着饭锅似乎想象到了那幅画面。 伊尊喝了口水道:“然后那漂亮女子瞅了一眼,问道:‘可以了吧。’老汉也说道:‘可以了。’两人便一把抓住蛇头,往外有力一拽,只见蛇头带着蛇骨,那椎骨一根根长长地被抽离出来。” “如此蛇骨便完全被剔除在外,蛇肉留到了锅里,如此将所有冒在锅盖上的蛇脸都依法炮制后,老汉便把锅盖掀开,拿筷子一搅,一窝蛇饭就此制成。老汉说道:‘请!’” 典子抱住头不想再听,但还是或害怕或恶心地道:“你吃了吗?” 伊尊回道:“主人家相请,如何能不吃,漆黑的夜里,老人家还专门出去一趟。” 他顿了顿又说道:“况且老汉连凶猛无比的蛇都炮制了,炮制我不是轻而易举,我便胆战心惊地在这父女的注视下将盛好饭的碗端了起来,更何况那猎户女儿眸子水灵灵地望着我,我一个敢于寻找野人参的先生自然不能就此露怯。” “我犹豫了数秒之后,便横下心连吃了数口,超出我意料的是,这蛇饭和泥鳅饭差不多,却是更加好吃,香喷喷的自不用说,更妙的是没有泥腥味,反而是多了一种山鲜的” 典子捂住口,脸色难看地道:“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太太则是好奇地道:“等等,你只是在山林里吃了一顿蛇饭?” 伊尊摇摇头,“并不只是如此,太太,我吃完饭后,便在老汉在安排下在他家暂歇憩了一晚,第二天美美起来时,却透过窗看到那梦中牵挂的女子在引水的竹管边剪着头发。” 他沉默了一下。 太太问道:“怎么了?” 伊尊脸色有些青白,说道:“头发之物本是女儿家的命根,岂能轻易剪下,我正欲如此出去劝说她,并趁机说上几句话打听下芳名。” “但走近之时,却见到那些剪落的发丝落在地上竟然化为了乌黒细长的小蛇,在草丛间簌簌左右摆动着便奔着山林而去了,她似乎听到响动回过头来,我连忙躲到了一边,吓得如若筛糠。” “之后向老汉告别之时,她看起来和寻常美丽女子无异,表情还似有不舍,但我却一刻都不敢停留,匆匆收拾好行礼就连忙离去了。” 注意到室内鸦雀无声,伊尊喝了口水道:“这便是我要讲的蛇女的事,我至始至终也不知道究竟是猎户家的女儿吃蛇吃太多了,身体也变成了蛇的一部分,还是说其本来就是妖怪。” “同样的也不知道我当晚吃进去的是蛇肉还是头发,总而言之回京之后,我把猎户赠与的野人参给专家看,专家却说是朝鲜的野人参,当即我便大病了一场。”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进山林,也不干找野人参之类的事了。” 太太被煮的冒出水来的饭锅给吓了一下,在那扑起的烟尘中,她害怕地将伸手揭向锅盖的伊尊拦住。 “怎么了?” 伊尊奇怪地看向她道:“水加多了一些而已,不掀开盖子漏点气,等下锅翻了就糟糕了。” 太太松开他的手臂,“伊尊桑你还是自己吃柴火饭好了,我想了想,偶尔吃下零食也还不错,典子,给我拿上一点。 典子抱着发抖的身体,脸色愤然而又害怕,低声道:“才不给!真是太好了,一个井女一个蛇女,妈妈还有伊尊桑,你们离我远点,我可不想沾染什么奇怪的细胞。” 伊尊环顾一圈,看着热腾腾喜人的米饭,又看了看敬而远之的太太和典子,感到有些尴尬。 现在如果告诉她们故事是胡诌的,是从夏目漱石的《吾辈乃猫是也》中听来的,恐怕会被暴打一顿吧。 他于是望向和坐垫一同一动不动的伊丹裕,说道:“那伊丹先生,这锅米饭恐怕只能由我们两个人来吃了啊,任务艰巨。” 伊丹裕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他忽的从坐垫下爬出来,看了伊尊的笑容一眼,说道:“我刚刚才发现,换洗的衣服没有带,要回去一趟,你们有什么缺遗的,也可以跟我说。” 典子那恐慌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些惊喜,举手大喊道:“把我的psp给带上,还有房间里的杂志。” 伊丹裕无奈道:“这不就失去度假养心的意义了吗?” 典子顿时愤怒地道:“在荒村听鬼故事算养心吗?妈妈的也就算了,伊尊桑讲的故事连鬼都没有啊!只是讨厌!恶心!可恶!” 面对炸毛的女儿,伊丹裕不敢再管束,也没有去看尴尬地如猫般坐立的伊尊,问道:“千裕呢?” 太太笑道:“蔬菜村子里应该有很多,孩子他爸你可以买点肉类” 她伸指的时候僵硬了一刻,随后强调道:“猪肉之类,也可以带几个手电筒。” 伊尊瞥了太太一眼,太太这是被她自己讲的故事也吓到了吗,果然论夏日恐怖故事,一旦开始了,幸免的就只有讲出最恐怖故事的那个人啊。 眼见着伊丹裕没问他便要走,伊尊挽留道:“伊丹先生,先和我把晚饭解决完再走不好吗?” 伊丹裕戴上帽子,头也不回地道:“我还有事要忙,再见!我离开的时间里,就摆脱你照顾我的太太和小女了。” 随即没过多时,屋外便传来了汽车的发动声。 伊尊转头叹道:“习惯了建筑行业的人还真是闲不下来啊。” 太太看向丈夫离开的方向有些狐疑,自言自语道:“孩子他爸连鬼故事都害怕,应该没有外遇的胆气吧?而且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 伊尊正色道:“这可不好说,论胆气的话,伊丹先生可是相当勇敢,我想没有几个人在他之上。” 典子无语地朝伊尊勾勾手。 伊尊将身体挪过去。 “你干嘛拱我父母间的火?”典子问道:“关于我父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伊尊耸了耸肩,做出一无所知的表情, 不过他有些诧异,他在拱火吗?他还以为自己把事情讲得更明白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线人 “实话说,我现在有些觉得世上的人都是傻瓜了。” 后辈突然窜出来这样一句话,让戸矢有些诧异,他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橋根挠着头,回答道:“就是忽然有感而发。” 戸矢并不知道后辈是不是在说独自离开避难所的伊丹裕,但换做他的话,应该会做同样的事,毕竟谁也不会想把家人卷入进来。 不过既然做了刑警这一行,特别是在二课,结婚前就要慎重了,有时候职责和幸福并无法同时拥抱。 停在转角的汽车轰隆隆地发动,远远缀在了伊丹裕的车后。 伊丹裕并未注意到身后跟着的车辆,而是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表情严峻。 今晚他要和鉢野大成的会计野田賢进行接头。 数年之间,野田賢一直在向他传递情报,不仅包括鉢野大成和交通省事务次官条宗次郎之间的资金流动,还有和诡异宗教团体的往来,其是他最重要的线人,也是最主要的情报来源。 不过尽管一切顺利,今晚也将是最后一次交互了。 他已经向野田賢已经做出了保证,将竭力在部内为其争取减免作为从犯的罪责,并且将鉢野大成抓捕入狱,让其回归平静日常的生活。 伊丹裕此刻心情虽然紧张,但也有放松和愉悦,不仅是终于能和野田賢结束地下关系这件事,还有这件受贿案圆满解决后的漫长假期,他能好好地陪伴家人一段时间了。 他那监听鉢野大成的频道一转播放起了星野源的《恋》,说起来星野源和gakki官宣结婚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像是两月前了,真是厉害啊,大地震。 他以前还以为像gakki、长泽雅美这样的国民级女艺人不会结婚,看来还是他想多了,尽管世界上的阻力再多,水流归川的愿望是不会改变的。 “过好自己的人生啊” 他将手扶在方向盘上,将座位往后调了一些,“真是件简单而又艰难的事。” 汽车离开片品村,一路回到春日部市西北角的偏僻郊野,大成水利建设会社的一处厂址,黑漆漆的夜色里,一个个屹立的长罐头也不知道是何用途,就像是捧腹伫立的巨人。 时间还没到。 伊丹裕关掉音乐,打开车窗,凝望着远处抽起了烟,静静等待着。 视野里成群的劳工像是蚂蚁一般从亮着灯的厂房边冒出来,连摘着手套、聊天拉酒喝的动作都清晰可见,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灯光下这些工人的嘴唇偏乌,像是中了毒一样,但这又不是化学厂。 当然也有可能是长时间的工作使得他们过于疲惫,身体状况集体不佳。 伊丹裕抖了抖烟头,只见站台边,数辆大巴车将工人们载上通往城区的小路,一会后就不见了踪影,而工厂里的灯光也随之彻底熄灭。 每到13号,鉢野大成总是会去东京待一段时间,因此选择在这个时间接头是完全安全的,即便他现在已经暴露。 随着时间过去,工人散尽的沉寂厂子里,逐渐钻出来一个如豹猫般弓着身子的人影,其腋下夹着包,披着西装外套,打着粉色的领结,时髦而又滑稽,是自己等的人没错了。 其似乎没发现停留在远处已久的自己的车,而是等待到十点准时掏出手电筒打向夜空,一闪一灭地重复了三次。 暗号正确,情况并无异常。 伊丹裕将烟熄灭在车里,开门下去,顺手将帽子带上,显得很从容。 尽管月光使得工厂总有一侧在微亮中漫步,但似乎与穿越杂草地翻过工厂围栏的他无关,短短数分钟,他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野田賢,从后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咧牙微微一笑。 “哇唔!” 野田賢下意识地向前一窜,窜不动回头才发现是合作的警察,不由得抱怨道:“他妈的吓死我了!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你真当是猫拿耗子,拿我练手呢?” 伊丹裕丝毫不感到自责,捏了把他的肩道:“谁叫你做了亏心事,刚才那一下,有没有想到什么女鬼?” “呵,你可别吓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野田賢四顾着瘪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我在做好事吗?女鬼也不会为难我吧,老板倒是会让我生不如死。” 伊丹裕将烟递过去。 以往野田賢都是摆摆手拒绝的,今天却是接过,在伊丹裕捧着的火光下探着颈将烟点燃,安然地抽了一口。 伊丹裕笑道:“你不是说老婆不让你抽吗?” “戒了,又抽上了。” 野田賢说道:“这种事情也只需要一个契机,今天契机不错。” 伊丹裕正色问道:“说起来,有没有陌生号码给你打电话?我身份暴露,有人竟然摸到我家里去了,虽然不像是那伙人,但你没接吧?” 野田賢脸上浮现出鄙夷,“就知道你们这些警察靠不住,关键时候总会拖累我们线人,于是早在上周我便把和你常联系的手机与卡异地分埋了。” 伊丹裕好奇道:“这都是从哪学到的套路?你不知道短期通话记录从运营商那里依然可以调出来吗,你埋手机又没有用。” 野田賢一下怔住,“真的假的?” 伊丹裕无语地推着他往里走道:“所以我才说让你少看点谍战片,把脑子搞得都不正常,白瞎了一部手机,不用说肯定找不回了。做我们这行,最好的就是不被怀疑,被怀疑之后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死路一条。” 野田賢脸庞发白,左右四顾了一眼,“你别吓我,我这人胆小。” 他不忘初心地道:“按照剧里的发展,我本来该和你断绝联系,但结果还是按照计划来到了这里,是因为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以及正义,你懂的吧?” 伊丹裕敷衍地点头,“懂、懂!” 他感到有些好笑,“那你知不知道帅气地做出这个选择的配角下一幕往往就要杀青?而不是躺在摇椅上,年老时回忆峥嵘岁月?” 野田賢皱着眉头从包里将手机掏出来,抬头说道:“《樱田门》的下一集还没有播出,不要大放狂言,至少吉武桑在这一集帅得无以伦比。” 伊丹裕心中无语,拍了拍他胸口,“如果《樱田门》是让你我这种颜值来演,你妻子看着你成盒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野田賢不爽地道:“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无趣,老子都已经平淡了半生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着你冒险,你这些年可有说过一句好话?” 伊丹裕却笑起来:“老子?不错哦,气势不错,就从这里开始。” 野田賢高高跳起,一拳落在伊丹裕肩上,其眨着眼睛顿时叫痛。 不过这动作却在厂房里发出了太大的声音,他不由得回头有些惊慌地瞄了一周,有人觉得做间谍的感觉和悬疑的主人公差不多,但实则是鬼片,还起码是泰国那个水准。 白马看着手机里发来的信息,从巷墙边起身,和远处对面的执事对视了一眼,旁边的便利店塑料袋估计就是对方放下的,这份时时刻刻都睁着眼睛的本领真是可怕。 他也没准备客气,从里面取出水和面包吃了起来,身上的绷带和之前服用的药品也是其从药店里买来的,不知道春日部市这一圈范围内有几家药店,倒是可以和便利店的监控做下比对,说不定能够挖出执事的身份。 忽的他发现什么,手拨开食品,袋子底部竟然还躺着一枚车钥匙,起身走出去,只见靠巷口的路边上停着一台灰绿色的越野车,看起来是辆改装旧车,牌照似乎也是假的。 白马若有所思,倒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些真理会的杀手来去无形,肆无忌惮。这些执事就像是宠溺小孩的母亲一般,把一切安排得面面俱到,除了直接参与暗杀这件事。 他抛着钥匙,之后坐进车里将车发动,驱赶流浪汉的巡警还未到来,便是瞪着眼睛看着他上车远去。 他翻了翻口袋,里面只有几千円不到的钱,以及一部除了伊尊外没有联系人的手机,他倒是记得未婚妻和友人们的号码,但事情未到水落石出之时他不准备暴露身份。 也就是说,如果死在外面,死掉的也不会是白马警部补,而是一个无名之辈。 手机上忽的受到了一条陌生信息,恐怕是执事发来的,上面是一个定位。 估计是伊丹警官的,对方竟然停留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看来认为自己很安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监视之中啊。 不过真理会如此强大,甚至在一定方面超过警视厅的情报网,究竟来源于何处。 看到一个身着灰白色长袍的怪人也侧身张望着出现在了厂边,然后钻入进去,躺在汽车皮座上小憩的戸矢三人陡然坐起来,惊疑不定。 “好家伙,一个人吗?这次绝不能让你们得逞!” 还未等刑警搭档组反应些什么,文员和辉便冲下车去,戸矢和橋根见状也只得无奈跟上。 但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灰袍身影依然在山坡上伫立,一动不动,那有些割裂的23的数字蜷皱在风中。 第三百八十三章 赌锁 白马轻轻咳嗽一声。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厂房地面绝对算不上干净,到处遗弃着不规则、轻薄而又带点弧度的金属板,重重叠在一起,且积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就像是被什么锐物从外部扎破了一般的飞船内部。 要没看见那一串串的灰脚印,以及头顶还没完全冷却下来、散发着红芒的灯丝的话,他还可能会误解这里被人废弃。 墙壁上的白漆也略有剥落,他翻了下和日历并排挂在一起的出勤表,总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嗅到了真理会的味道,那种古怪而独特的气质过于明显,将这里已经彻彻底底地腐蚀了个干净。 他以前听公安部提起过一家以玩具为名制造炸弹的厂房,而这里则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但肯定有类似的阴谋。 忽的前面传来响动,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接近了目标,连忙靠在了墙后,旁边是井状栏杆上挂着玻璃碴子的破窗,在伊丹和野田賢的回顾下一览无余。 白马紧张地手心有些冒汗,现在还没到“处决”伊丹的日子,如果正面撞上的话,他会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听见什么了吗?” 伊丹说着向外走去,不过野田賢却漫不经心地回道:“有可能是老鼠什么的,嘛,潮湿的地方,老鼠和蟑螂都不会少。” 伊丹于是在门前止住,觉得大不可能,大概是自己多疑,毕竟要是被鉢野大成及其手下发现,此刻早已涌进门内来了。 如此一想,他更加感到时间紧迫。 桌上的电脑黑入了野田賢办公室的监控,用其取出来的数月前的一段监控给替代,也就是说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墙体滑开显现出的密室有几道锁,野田賢正紧张地输入着几段密码,只听见咔咔的响声,中间嵌合着的圆盘才呈锯齿状地打开,显现出了里面的九个保险柜,如同左轮的子弹一般分布着。 每道轮辐的纵列上,都有三道数字号牌,譬如其中一个便是426。 伊丹裕皱眉道:“这么多?” 野田賢耸了耸肩膀,“你以为呢?埋没文件最好的地方无疑为资料库,再加上老板生性谨慎,从来不让我把文件带回家解决,再加上安装在我头顶的监控,我想了想也只有把你带进来一个办法。” “现在,赌一赌吧,每次外面的锁合上之后,里面的保险柜都会像摇筒里的骰子一样变换位置,而更内侧的三圈数字也会按照不同的转速进行转动。” “最后只有老板知道变幻后的存放资料的柜门是哪一个,并把数字发给我让我打开,而我的卡也只能打开一次门,所以你也只有一次猜测的机会。” 伊丹裕吃惊道:“都到了这里,你让我赌,九分之一的概率,真是见了鬼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计时,随即目光再度从那一串串三位数上扫过,如果从百位数往上排,分别是174,248,353,426,531,682,799,817,965。 有极限的时间下,他感觉脑子有点混乱。 野田賢抬起脖子挂着的银卡,催促道:“快点,要是猜不中的话,我们也不用继续在这里煎熬了,旧有的收获也算有了一个交代。” 伊丹裕抓着头发,汗水从双眼间流下,感觉这些数字都流动了起来,滚成一团,使他想到了数学所支配的痛苦时光。 等等,数学? 不过数学也不是他这个踏入社会已久的警察可以染指的,他拍了个照给女儿发了过去,并配上了加急的字样。 另一边。 典子睁大了眼睛,困惑地看着爸爸发来的图片,她不记得她给自己的psp设了如此重重保险。 “这是什么?”伊尊对于风吹草动绷紧了神经,此刻作为内应称职地立刻凑到了典子身边。 典子想了想道:“可能是他给自己小金库设了密码,却忘记了,不过鬼才知道答案。” 伊尊扫了一眼,却立刻说道:“是353。” 见典子诧异地将脸转过来,为了不被排出人类族群,他解释道:“这一串数字中,只有353是质数。” 典子嘟哝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只有它看起来更亲切呢,没有一点美感。” 收到回信的伊丹裕也不细想,连忙道:“353!353!” 随即他瞪着眼睛看着将银卡往柜门上贴的野田賢,几经漫长的无声后,柜门忽的如同“咔”地轻声打开。 野田賢诧异地回过头,“有两样的嘛,警官,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盯了这么多年的柜门,都没有找到规律。” 伊丹裕得意地抱着后脑勺哈哈大笑道:“这点你都看不出来吗?3!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三口之家啊!” 随即他想着女儿果然如他想象一般聪明,就算把心思全部放在恋爱上了也是如此。 野田賢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随即皱起了眉头,这保险柜是老板的,关这个上线警察的家庭构成什么事。 他看着那以各种序号标识的文件夹,从中抽出和洗钱行贿有关的一份,让他没想到的是,旁边的伊丹裕却伸手将里面的文件夹尽数取出。 “你都没准备留在这里了,还准备跟你老板留情面干什么?”伊丹裕无语地看着这个“乖巧”的会计,“反正拿一份拿几份他都不会放过你吧?” “话虽如此说,但我可只做了承担一份风险的准备。”野田賢恼火地夺过了几份文件,“吊死和分尸可也是不一样的刑罚,你倒拿得畅快,你又无法把功劳分给我。” 伊丹裕和他来回争抢着,连忙劝说道:“正义啊,正义。” 见正义完全无法动摇到他,伊丹裕连忙补充道:“樱田门!” 野田賢这才算是偃旗息鼓,但他理了理领带却是正色道:“行业皆有禁忌,做法皆有底线,违背了原则的我们怕是没有好结果的。” 伊丹裕将文件扫描到自己的电脑上,又抽出拷贝盘,和野田賢迈着五分钟的时间节点出门而去,回答道:“嘛,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也不会比那些遵循原则而死掉的家伙更难看。” 第三百八十四章 营救 白马留意着伊丹裕将情报盘收入上衣内侧,跟在他们身后。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工厂伴随着“噔”、“噔”的开关声大亮起来,前方忽的有那种手提式的探照大灯扫过。 他连忙裹紧袍子,躲坐到墙边下,随即听见脚步声更是翻进厂房内。 “怎么回事?”伊丹裕吃惊道:“你不是说工厂没有人了么!” 野田賢不知道回答什么是好,喃喃四顾:“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探照灯的刺目灯光将两人所处的位置打成一大片光斑,两人也不得不抬起手遮挡眼睛,那些手持着探照灯的人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而其中一马当先的是一个中年长脸男子,正笑着转着手上的戒指。 他轻声道:“这不是逮住了么,厂子里的老鼠。” 一片声音响起:“没想到竟然是野田会计。”“熊心吃了豹子胆”“竟敢出卖我们。”“把他和那只野狗一起埋了。” 野田賢看清了老板的脸,脑海里哐当一声,面色亦是一片惨白。 伊丹裕顾不得思考,一把抓住线人的手臂,转过身低喊道:“快跑!” 野田賢的脚步磕磕绊绊,但在伊丹裕的拽动下也不算慢,只是当他们钻入岔道之时,却看到岔道的尽头,窗户边、房间内,甚至是滴着水滴的热水机边,都聚起人来。 伊丹裕瞳孔微睁,趁鉢野大成还未追来,连忙迈着飞快的双腿再度回头转向另外一条道路,但没有哪条路是没人的。如此五次三番后,他们又被逼回了最终的原地,四面八方都已经是人影。 汗水淋漓地滴落在地上,伊丹裕和野田賢背靠着背,紧张地不断调整方向捕捉着所有异动。 “野田桑,就像你之前所说的一样。” 鉢野大成表情虽然是笑着的,但细小的双眼却因被脸上的肉挤得内陷,显得目光阴冷,“行业皆有禁忌,打理钱的会计就相当于是人的管家,就相当于看门户的狗。” “出卖主人就已经不对,引狼入室则是更加十恶不赦。” 野田賢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做过无数次被老板抓住的噩梦,但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真的会发生。 鉢野大成想了想,伸出十指,但双手的中指到尾指都是蜷缩着,“你们点钱的话,一般最常用哪两根手指,应该是拇指以及食指吧?” 他打了个眼色,身边几人突然冲上去将野田賢拖拽到地上,而另一群人则是将伊丹裕按住,并给他的双眼蒙上了黑布。 一片黑暗之中,忽的伊丹裕听到了像是地板开裂一般的咔嚓声响还有野田凄厉的惨叫,他身体不由得激灵了一下。 随即又是一下。 他愤怒地挣扎起来,蹬着双腿喊道:“野田,你没事吧?” 但无论重复多少遍,都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是视野中涌满了那大同小异的乌唇人面容,让他念念不忘。 随后野田賢的哀嚎声愈发变小,他感觉口齿被人捏开,随后灌进一圈苦涩的液体,他的意识也昏沉起来。 不过似乎发生了什么打斗,到处都是吵闹的声音。 戸矢飞奔跃入窗间,一脚就将那攥住伊丹裕的人踢翻在地,一手还掏着证件:“警察!不许动!” 但这里的人似乎并不畏惧警察威严,如潮水般冲上前来。 戸矢面色一冷,松了松十指,退了一步却是攥住一拳打在来者的脸上,重重的“砰”、“砰”拳击声中,他变幻着脚步,而身边围上来的人则是捂着脸惨叫着倒了一片。 见到还有人不识趣地扑过来,戸矢抬起长腿一个横扫,“啪”地一下便将那家伙打得踉跄几圈撞抱到墙上。 但也有人趁机抱紧了他的腿,亦或是一棍棒打在他的背脊,戸矢感到身子一沉,回头时却是脑门也挨了一下,动作顿时艰难起来。 不过这时后辈也冲了进来,大喝一声将那拿棒偷袭的人扑翻,再加上还有紧张地掏出枪来、和欲上前的人僵持住的和辉警官,危险的局势一时间好转。 但如果算上那源源不断赶来的人影,很难说会不会突然又恶化。 这时只听见一阵口口相传的私语声,头破血流、摆着架势的戸矢发现身前的人逐渐后退,他绷紧脸也没准备追击。 这些家伙有的显而易见有皮肤病,无论心理还是身体都算不上健康,和他们纠缠很明显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们将倒地的人也连扛带抬地带走,不过十数分钟,这条厂房靠窗走廊上的人便是消散得干干净净,就像是刚才只是一场梦一样,不过那仇恨的眼神还历历在目,令戸矢既感到迷茫又感到有些心悸。 一时间对于宗教问题感到毫不在意的他也不由得在心中重新审视起了真理会的成色,因为如此进退有度,这绝对不是寻常商人养出的手下。 戸矢侧着身,往窗外审视了一番撤退的道路,挥着手命令道:“快把伊丹警官扶起来!我们快走!” “野田野田”伊丹裕却身体坠在地上,口齿不清地一直在发出声响。 戸矢皱眉道:“他在说些什么?” “嘛,听不太清。”橋根挠着头,和和辉一人一只胳膊将伊丹裕给扶起来,“可能是指和他接头的那个人?不过此时敌我人数相差悬殊,也只有等地方警察赶到后,再行营救了。” 三人带着昏迷的伊丹裕连忙向外跑去,还好工人们去而复返时没有闭上大门,他们得以不太艰难地逃出工厂,结果坐上汽车的时候,却发现轮胎竟然被人扎破。 顿时连修养和年龄都较为年长的戸矢都不由得暴躁地问候起鉢野大成的爹娘,他们不敢停留在原地,而是蹒跚跨越穷郊僻野。 进到办公室的鉢野大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落下帘子发出冷笑,“真以为哪里都是自个家的地盘,任他们撒野,那个叛徒呢?先收拾他。” 守在门外的众人将血淋淋的野田賢给拖了出来。 鉢野大成转了转戒指,似乎是看见野田比预想中要凄惨的样子心情舒转了一些,“说起来这蠢货也算不上是叛徒,也不知道他出卖了多少事情,如果只是第一层还好说,嗯,毕竟我立下了这么多功劳,笑小姐应该不会降低我的评价的。” 见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他随意摆手道:“处理掉吧,打扫干净,别让人闻出味道。” 众人点头带着野田賢消失。 鉢野大成到桌前检查了下监控录像,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转念一想,他们都进到这里来了,竟然没有打那些文件的主意属实奇怪。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挪动桌上的雕像打开暗室,随后打开保险箱,不多时他便看着那其中空荡荡的一个柜子,惊得脸色煞白。 转即鉢野大成的咆哮声就从办公室里传出来,“追上他们!快!” 白马眯起眼睛打量了匆匆跑出的工人们一眼,这些人反复无常到了都让人感到困惑。 乘着大巴去而复返是不是因为跟着自己的二十三将情报传给了那个商人,而现在失态地追出去又有什么秘密。 他没准备出去和鉢野大成相认,然后确认对方在组织中的地位,毕竟自己有更大的计划,不该因这些小目标偏移亦或是承担哪怕一丝的怀疑。 他等到人都走尽后,才小心地挪动着手脚从墙角高处下来,抖擞了下灰尘平静离去。 自从涩谷暴走事件的犯人被抓住之后,整个东京似乎都是暗潮涌动,但是事情仿佛反倒陷入了平静。 来自上层的压力让警视厅一众警官很不好受,但与此同时又有期待他们破解埋尸案的殷勤鼓励,这两者是同一批人,大概就和他们感到棘手一样,大人物们关于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感到了棘手。 但总监向上的回复却很简单,毕竟要是家里也有腥味的话,放猫去抓也无法保证整齐地滚入猫腹中的只有老鼠,说不定还有高挂在墙上的几串鱼块。 比起警政界或合作或不合作的风向,社会上的舆论更加哗然。 饭塚大貴和袭警的犯人有某种因果这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毕竟那干尸从筱岡家里搬出的时候,就连一直按着闪光灯的众记者都是大为吃惊。 也没人说给其罩上一层文明布,也只能由围观的家长们亲自捂上了孩子的双眼。 关于正义与不义,幸福与不幸,亦或是高贵及低贱,都被复杂的现状混杂成了一团,并不再像以往沉淀得泾渭分明,让人困惑,似乎天气隐隐预示着什么就要到来。 被带出时,修瞥到那些皱着眉头的主妇,笑道:“人类社会就像是粪桶。” 岚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怎么说?” “所有人,或上或下排出的粪便不断下落,逐渐都沉淀在了最底部。如此的生态里,人们索求的既不是公平也不是正义,只是不被上面落下的粪便砸到,亦不被底下的气味熏到而已。” 修话语顿了顿,“仔细一想的话,我有时也会为我的冲动感到沮丧,因为即便正义偶然得到伸张,大部分人的肤浅和盲目也不会改变。” 第三百八十五章 啤酒小会 岚斗盯着发牢骚的修道:“你不会以为你稍一表现后悔,我就会把你的手铐解开了吧,你个黑白通吃的家伙!” 修无奈地看着底下的警车,耸了耸肩膀,“被你发现了?” 岚斗并没准备把修押下去,毕竟查案子修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相反将其扭送进拘留所或者监狱之类的地方,其却总能出来,无需质疑,这家伙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两人注视着在警车离去后,从面包车上下来的露央沙等人。 岚斗忽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鱼的生活?” 修诧异道:“鱼?” 岚斗转过身,双臂搭在栏杆上,凝视着修,“鱼这东西,如果水质很差,含氧量也稀缺,便会像傻了一般,呆着一动不动。所以我们经常说鱼又傻又呆,而且还短视。” “但如果把它放进干净富氧的水里,它便会一下子鲜活起来,摆着尾巴从你手掌里窜出去,甩你一脸水。” “人和鱼一样,都是会窒息的,目光不长远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挡住,譬如眼前不得停歇的生活。但你胆敢把他们放到更高的阶层试试看?他们会竭尽所能抓住周围的一切,不让自己再坠回原来的地位。” 修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岚斗双眼深处笑了笑。 “你们在说什么?”露央沙有些好奇拖着沐子走上楼梯,问道:“几天不见,老师你有发现什么线索吗?我现在有点怀疑筱岡并不是一人作案了。” 岚斗转头微笑道:“为什么?” 露央沙一脸思索,“就算是他是一人租车并完成改装,一人将他的妻子保存起来,但怎么说有些东西也不是光有想法就能办到,还要考虑到途径,以及难易度。” “由于专注于他的暴行,我们之前忘记了那在音乐教室和他一伙的人,我们需要调查他们与筱岡之间有没有紧密的联系。如果他没有处理干净的话,就是我们的机会。” 修眨了眨眼睛,“你们还是真准备死咬着不放啊。” 露央沙转头道:“碍到你的事了么,不过还是考虑一下我们破案之后,你的将来比较好。” “呀,不是。”修笑嘻嘻地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道:“我正准备从良配合你们的工作,完完全全地交待呢。” 岚斗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别管他,这家伙穷途末路了,技术科从筱岡的手机里恢复了很多数据,其中便包括通讯录以及聊天软件上的通话记录之类。”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了筱岡大概是真理会中的杀手,所有人对他的称呼都是二十三。” 露央沙脚步一下子停住,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二十三?二十三不是执事吗?而且那些人作为真理会的管理层可从来没有变过,这段时间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也并无异动。” “这就说来话长了。”岚斗提议道:“总之在你们不在的时间内我们略有收获,找家餐厅边吃边说吧。” 对于老师的这个提议,沐子当然是精神了起来,举双手赞成。 新宿,元气鳗鱼饭店。 鳗鱼饭被盛在漆器的长盒子里,还有小菜和茶,看起来十分不错。 和露央沙在一起的时候,她倒是经常来吃,毕竟如果和一个人相处时间长了,饮食习惯也会被带偏。 众人一起点了些炸串,和啤酒混杂在一起的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 “大中午就喝酒吗?”织映放下手中玩个不停的手机,鄙夷地看了众人一眼,不过嘴角却扬起,“很坏,我喜欢。” 露央沙无语地道:“在暑假喝喝酒怎么就坏了,在场的人也不算完全有公职。” 拓也刚把酒杯举起来,脸上的笑容便僵住,所以,他是要被开除了吗? 而他对面的理惠也是将脸捂住。 “干杯!” 众人欢呼一声,澄黄色的酒液在酒杯里摇晃着,随着他们微微起身清脆碰杯后溢出了一点。 沐子舒爽地大吞了一口,其实她一直觉得啤酒的口感很古怪,既不像饮料也不像酒液,不过作为不算太闲暇时的饮品,倒是能和友人一起喝得开心尽兴的很好选择。 更别说配上鸡肉串,以及在炎热的夏季。 拓也却忽然说道:“等下结账的时候,aa可以吗?” 高兴聊天的众人不由得僵住。 理惠前倾过身子瞪着他,低声道:“喂,别在这个时候说啊,太毁气氛了,而且都是你的后辈!” 见到除了织映哼了一声外没有人说些什么,拓也笑道:“十分感谢,嘛,这个月有点吃紧。” 不过这却使得沐子有些好奇了起来,从干饭中抬起头来,“说起来,拓也桑你可是在一课,薪资应该不低吧?我怎么感觉你每月都很紧张,时刻游离在吃土的边缘?” 拓也无语道:“这个问题你问过吧?” “是吗?”沐子放下饭盒抱了一会头,随即抬头呆呆道:“想不起来了,我记性很差的。” 拓也不爽地一放酒杯,“每次一个问题要和你解释三百遍!真的、真的让人火大!” 沐子不服气地回斥:“可拓也桑你每次说什么也不改,能够犯六百次的一些毛病也很讨厌吧?” 理惠有些惊讶地插话:“你们私下有经常见面吗?” 沐子拨开拓也的筷子,从他手下夺得炸串,“嘛,也没有经常,完全是这个人单方面地来骚扰我,让我” 忽的她感觉额上一冷,注意到拓也警告的目光后立马闭上了嘴。 这停顿过于忽然,理惠支着脸颊,望向这边的眼神十分狐疑,而为了不陷入什么旋涡,麻衣双手撑在榻上,身子往后仰了一些。 理惠目光在沐子和拓也之间移动了一会,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困惑,“你们之间什么时候关系变好的?” 沐子顿时愤慨道:“谁和这个家伙关系变好,完全是因为” 修惊异地看着一枚炸鸡丸子破空而过,使得她当即捂住喉咙应声倒地。 不过虽然当事人无法回答,露央沙却停下筷子,适时地挑眉补充道:“就在理惠姐你住院的时候。” 织映兴奋地悄悄拿起手机,不由分说地拍了几张照片,心想着好像是有什么新闻。 第三百八十六章 绳 “欸?”理惠更加吃惊,嘟哝道:“你们关系发展的阻碍难道是我吗?这可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露央沙轻笑道:“呵呵,谁知道呢。” 沐子颤抖的手在桌上挪移着,抓住啤酒杯把,灌着酒液好不容易把鸡肉丸子给咽下去,涨红着脸不悦道:“沙酱,你就不要再使坏了。” “那可不行。”修反驳道:“不使坏的话,人生可是少了许多趣味。” 沐子恶狠狠地回道:“囚犯不许说话!” 修耍赖皮说:“啊,这也不可,说话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就像是鸟儿要翔天,鱼儿要潜水一样,毕竟人既没有翅膀又没有鳍尾,要是再封上这张口的话,不仅城镇要死气沉沉,天下更要大乱。” 沐子听得愁皱起了眉头,捂住耳朵道:“妖怪难道还有互通有无的本领,鬼敷灯也能木铃铛附体。” 露央沙回忆起营救沙耶加的行动,不由得感到有趣。 关于暴走犯的后续,她和峰野修倒没有什么矛盾厌恶,纯粹的只是身份想法不同而已,所以也没准备真的以扰乱调查给其定罪。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鳗鱼饭,忽地想到最近一批曝光的新闻,标识来自爱知县的鳗鱼实则是产自中國,生鲜批发商大量造假伪造产地,欺骗消费者以求将成本降至三分之一至四分之一,而获益的餐饮老板也是普遍心知肚明。 再加上之前的三菱造假,以及经济产业省对于企业外部调查的屡次施压,现在的人仿佛都是由利益绑在一条绳上,而不是由良知亦或是人情。 教师、教师协会及文部科学省,农民、农协及农林水产省,看似各方利益都得到了代表,国民与政府之间高度统一,所有的资金都能回溯到最为庞大的机关。 实则是国家权力被架空,各域分疆而治,不过只到这个地步也只是高度自治而已,要是削弱的官权分散惠及上升了民权倒也不坏,但结果并不是如此。 鸡犬相闻、无为而治的和谐景象没有出现,反而是将各路有意掘食且沾沾自喜的豺狗都喂饱了起来,这是否能说明人性本恶倒不清楚,但可以预见的是,事情变糟之时,没有人能够出来承担责任。 既然没有人能够承担责任,就不可能有任何改进,事情将持续恶化至再迟钝的人也无法忍受为止,然后便是轮回,即便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人出来,摒弃前弊,施行专政,从共和走向专制,然后再共和,也是轮回。 不过中國的鳗鱼的确比岛国自产的更好吃,更宽更长也更肥美,毕竟岛国附近的鳗鲡一度都被捕捞到快濒危了,想也想得到回流被养殖的鱼苗是什么水准。 但听说中國企业出口的产品标准却远高于内地,就以农业来说,人工除草除虫,田间工具消毒,但销向国内,却是农残超标、假冒伪劣,奶制品的保质期似乎也比国外长至三倍。 不知道是否真假,只能说骗见识浅薄但淳朴善良的同乡人好像是各国的常识,但是由于对于外国的防备和敌意,通过严格指标的外国进口产品都不会太坏,如此纵观,可以说是一道奇景了。 露央沙看着觥筹交错的好友们,看到他们的笑颜心里也不由得欢欣起来,再度举杯,随后呡了口酒液喃喃自语道:“宽下心来的话,倒也没有多糟糕的事,也远没有到不可过的地步。” “要是实在担心的话,给自己买份保险足矣。” 在露央沙随心乱想的时间里,众人已经是尽兴喝得醉醺醺的了。 沐子脸颊通红,扑倒下来抓住露央沙的衣袖,口齿不清地道:“沙沙酱你说什么?” 露央沙鄙视地看着这个家伙一副醉容,说道:“我说你这个样子可真难看。” 沐子听清后顿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爬过露央沙身后钻进理惠的怀里,“理惠姐!沙酱沙酱她说我难看!” 理惠抚着她的头安慰着她,摇晃着身子正色道:“嘛,比较而言的话,沙酱她也没说假话嘛。” “什么?理惠姐你也学沙酱欺负人。”沐子哭得更大声了。 拓也下巴搭在手背上,指间的烟都烧到了胡子上,他却没一点感觉,看样子也是醉的不清。 他笑着评价道:“沙酱还有白马的话,就是太好面子了,所以性格远没有看上去那般不近人情,时刻把自己放在别人的目光下,这哪里是人干的事?” “一味这样子的话,迟早有一天觉得辛苦,变成像总监大人那样睥睨苍生的大人物。” “是啊!”麻衣长笑了一声,转头道:“不过你们不知道的吧,呐,沙酱小时候的样子。绷紧了脸,叉着腰,活像个小大人,但是稍微捉弄一下子就要炸毛,可见人的性格在小时候是有端倪的,有一次啊” 露央沙咬着银牙,终于忍受不了这群醉鬼,捶桌打断道:“麻衣!” “就是这样。”麻衣打了个嗝,随即仰倒在榻上,有些幽怨起来,“说起来这群小鬼都长大了,我怎么还没嫁出去!” 她大喊道:“随便来个人,快娶了我吧!” 听到吵闹声望过来的别桌男士纷纷脸红地转过头去,女士们也是捂嘴偷笑,至于这桌的人早就醉了,自然更没有羞耻可言。 只有沐子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来,“麻衣姐你究竟多少岁了?” 忽的乌云盖顶,沐子战栗地看着忽然支棱起来,阴沉着脸走至面前的麻衣,她的头又被向下猛按回到了理惠姐的腿上。 麻衣转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恢复笑颜,摇晃着酒瓶,并且来到长桌另一边一臂勾住修一臂勾住拓也的肩膀,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呼着酒气。 露央沙再看时修和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坐起来,看样子是酒醒了大半。 早这样不就好了?一群人一口一个沙酱的,真是讨厌。 至于为什么岚斗没有受到波及,大概是因为麻衣信奉的”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观念。 不过岚斗并不知道这一点,警醒咳嗽道:“休息的差不多了,谈谈案子吧。” 众人都端坐起来。 “露央沙你之前说到的和筱岡一起闯入音乐教室的那些人,实际上我和credic桑已经抓住了其中的几个,并在警员的帮助下完成了审讯。” 修不满地打断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能叫错名字,是sm-cedric!” “真有够麻烦!好吧,多亏cedric临阵倒戈,我知道了那几个人日常的工作身份,在家底都被查出来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平爱真理会的信徒。” 露央沙托颌点头:“这倒不出乎我的意料,在对音乐学校的调查中,也发现校长每年都有收到一笔来历不明的捐赠金,十分可疑,或许我们深入下去,能查清蒲美智子和真理会的联系。” 沐子听到蒲美智子的名字,甩甩头一个激灵。 岚斗却紧接着说:“这倒很难讲。因为无论怎样审问,那些流氓似的人物并不承认他们是受真理会的指使,反而坚持声称对蒲美智子的监视是他们的自发行动,并称其为祸源。” 理惠摇头道:“凭什么每次都是女性被冠以这个名词,倒是让男性偶尔也来分担一下啊。” 岚斗耸了下肩,“其实男人也有其他的,怪物,恶鬼,织田信长,不过这就扯远了。” 修有些吃惊:“织田信长什么时候也成了负面名词了吗?” 沐子在一旁插嘴道:“对于本愿寺一向宗的和尚来说,大抵的确是闻之魂变的负面名词。” 岚斗没有理他们俩,继续说道:“我们也的确没有从他们那里找出受真理会指使的证据,反倒是小偷小摸的证据找出了不少,再加上寻衅滋事罪,已经把他们关进拘留所里了。” “这条路很明显走不通,真理会的‘若众’对于会中行动的了解太少了,就算是提供便利,他们也往往不知道内情,就和情报机构一样,下级人员的消息是阻隔的。” “最好的结果便是我们通过筱岡带出一串,直连到真理会高层,但是他死的太早了,不过我们通过复原数据知道的是,一名执事经常给他提供各种重要帮助,并传达饭塚大貴的动向,很有可能是他的上线。” 露央沙身子绷紧了一些,凝神问道:“他叫什么?” 岚斗用酒水在桌上画下割裂状的数字:“二十三。” 众人有些吃惊:“他也叫二十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修却是忽然探前上身,笑道:“你们知道乱波吗?” 露央沙有些怀疑地看向他:“你该不是指的忍者吧?你老家在哪里,伊贺?甲贺?” 修对于露央沙的玩笑不以为意,继续道:“忍、志能便、斥候、忍者,在不同时代有不一样的名字,当然我不是说那些真理会的家伙出身是忍者,只是行事和我了解到的那一脉有所相似之处。” “虽然忍者有四条戒律,其中便包括守口如瓶以及不能泄露身份,但忍者被活捉也是常事,因此在刺杀某些重要目标时,除了执行任务的‘爪狐’外,其身后还会跟一人,名为‘夜鹰’。” 第三百八十七章 指向 岚斗不由得叹气道:“什么事情被你一扯上关系,总会玄乎起来。” 修耸着肩解释:“我只是类比一下,你们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后面还要跟上一人?对于一人就可完成的任务,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正有这样的疑惑。”岚斗不得不点头。 修于是得意地笑了起来,“就像你们说的上下线,平常的时候‘夜鹰’当然是给‘爪狐’分配任务,并且为他们提供情报和资源,不过到了要刺杀之时,其便会紧跟在‘爪狐’身后。” “一旦有失败而‘爪狐’无法撤离的风险”他挥手道:“杀!” “一旦‘爪狐’有背叛的风险,杀!” “一旦‘爪狐’的意志稍有动摇,杀!” “即便这三者都无法实现,‘爪狐’活着被抓住亦或是投敌了,他亦可以转身向主人通报已经发生的事实,使得主人不会被已经投敌的‘爪狐’玩弄于股掌之中。” 长桌边上的众人都听得有些呆了。 修继而又说道:“除此之外,‘爪狐’和‘夜鹰’实为两位一体,久经考验的忠诚的‘爪狐’,会在将来变成新的‘夜鹰’。” 露央沙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二十三既是筱岡,亦是另外一人,不过筱岡应该是自己开车坠下桥,自杀身亡的吧。” 修这时反倒不回答了,笑着伸筷,艰难地夹断一块鳗鱼肉,将其探入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嘛,谁知道呢?” 岚斗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修:“筱岡曾经去过春日部市,和那里的一家公司,大成水利建设会社有过联系。而二课在调查一桩受贿案时,也发现了其与真理会还相关。这些你知道多少?” 看着修将手上的手铐摇晃得很明显,他不得不掏出钥匙将之解开。 修活动了下手腕,如同吃到了腥味的狐狸一般眉毛笑得飞扬,“你看,你们还是有需要到我的地方,保持友好关系不好吗?而且,委托金也必不可少哦。” “这家伙”岚斗额头青筋跳动。 露央沙深深看了修一眼,站起身来,众人也纷纷结账离去。 重新登上伪装面包车里时,露央沙对于依然跟在身后的织映感到有些诧异,“你确定还要同行吗?” 织映摇晃了下手中的青绿小本:“不是挺有意思的吗,可以给我积累不少素材。” “但你左右也没写真话吧,现在也是,将来也是。”沐子有些无语地道。 “真假可在须臾之间,就看看的人能不能找到趣味。”织映把包往腰上一挎道:“再说了,暑假很无聊,伊尊桑也不见人影,不知道被你们拐到哪里去了。” 露央沙翻了个白眼,“这可真是只会血口喷人,像那样年少多金的公子,很容易经不住外面的诱惑的吧,别说是你,就算是沐子,他说不定也早就看厌了。” “关我什么事。”沐子嘟哝着攥起拳:“不过他最好别来打扰我暑假的好心情,从哪个草丛里钻出到我面前,不然我非打死他不可。” 满载的面包车在峰野修的带领下驶向春日部市。 吃着西瓜的伊尊不知道为什么鼻翼一动,打了个阿嚏,靠近檐廊外的长长青草上趴着一只蚂蚱,顿时被惊动跳入丛中不见。 典子蹙眉摆摆手,“你干什么?好脏!” 伊尊:“” 竟然因这点小事就做出嫌弃的姿态来,如果说是身边是一名男伴的话,两人或许已经在为谁打的喷嚏多而比赛、哈哈大笑了,该说果然是女人、 他嚼着甘甜的瓜肉,在温热的日光下想到,有人说古希腊的哲学家第欧根尼为了躲避他的妻子钻入了桶中,多半这只是个误传,但即便不是因为他的妻子,恐怕也是因为那外面像女人一样虚荣的世道。 典子看了会云,忽地注意到伊尊那阴恻恻的目光,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她本能地知道伊尊大概是在心里编排着她的坏话,于是冷冷地瞪着他。 伊尊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转即便想到,好像也有哲学家说过,男人也应该怕女人,毕竟刚柔并济,才不会使得家庭纷乱,社会失和。 那些自认为可以凭借现有的优势高人一等的,必将得不到超过一人份的快乐,也明白不过来另一个视角的妙处,人性中美好的部分平等地分给了男女,只是残酷的自然选择带来了高下。 而那些将性别也带入功用主义的人,不是资本家,却也是在通往资本家的思想上策马狂奔。 脑海中的思想绕回了一圈,伊尊忽然怔住。 他才想起来,他不是住友商会的董事之子吗,好像即便高兴一点策马狂奔也没有什么不对,再说了,活着本就需要一定的罪恶呀! 伊尊重新看向典子。 典子却丝毫不知道他的胡思乱想,也没准备和他纠缠,只是皱眉问道:“呐,我父亲怎么还没有回来,他不是只是回去取些东西吗?这都过去几天了吧?” 伊尊将手机掏出来,给她看道:“伊丹先生倒是和我发了消息,说他又被客户拉去应酬了,要不了几天,让你们不要担心。” “你觉得这样的理由可能骗的了我吗?”典子将上身倾近,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伊尊道:“什么样的警察才有向家人都隐瞒身份的必要?我父亲他是不是在执行很危险的任务?” 伊尊被逼问得满头大汗,丝毫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替伊丹先生辩解,话说伊丹先生为什么把消息发给他,让他受这份罪。 不过典子转即便叹了口气,托颊道:“问你也是白问。” 伊尊舒了口气,但看着典子那难掩担忧落寞的神情,还是心中一动,向白马桑发去了“情况怎么样,伊丹先生还好吗?”的讯息。 不过十数秒,白马的消息便回过来,“情况有些混乱,我很快就能把他解决掉,不用担心。” 伊尊目光扫过,惊得双手一颤,使得手机几度抛落,在半空中滚动了数圈。 他原本准备发过去“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想了想还是逐字删掉,但愿伊丹先生能够明白自己的暗示,毕竟被真理会盯上了,现在也只有白马桑能给他一线生机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搜捕 数天之前。 空旷的教堂外。 “圣夢”正站在大厦的边缘,看着那似乎触之可及的炽亮车流,风似乎吹不动他那袍子,自然也承载不住他的目光,在其眼底垂身婉转地低咽起来。 后方从池间的木板桥上走过来一个红衣的身影,似乎感到羞愧地合手垂下头,“十三号资料库失窃了。” 她随后又说:“春日的‘财使’及‘众者’去追赶,却没能将秘密讨回来,能否请您允许动用“伏波”,以将这次错误可能引发的后果扼杀在摇篮。” “圣夢”什么也没说,似乎即便是这样的事也无法让他动容。 不过红衣人谦卑地匍匐到了地面上,然后托袍起身,后退离去。 随即从上至下,整座俱乐部都有些喧闹起来,因为每次有红衣若众从电梯门间出现,便意味着人员的流动,行动的组织,和重大冲突的产生。 不过即便是像枭这样闲暇地在大厅喝着小酒的存在,如果不清楚出来的是哪位若众的话,也难以知晓行动的具体方向。 “出事了吗?” 枭摸着自己的脖颈,若有所思地道:“最近的事态愈来愈多,果然像是沉船这样庞大的事物,想从水面上浮出来就要遭受一定阻力。” 十七少有地听到枭讲出如此沉重的话,不过相比于枭那语气中的不安,他的心中则是波澜不惊,“如果是会长的话,必然能为我们在海面上拂出容身之地。” “为此需要做的,只是承受住分娩时的流血和阵痛。” 他伸出红舌,一边舔着漆黑的茶水,一边看着那鲸须帘后的数人。 不过那茶水,逐渐地化为一片许多人正在狼狈躲藏的夜色。 “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枪?” 橋根一向是喜欢大呼小叫,但是此刻的表情也在震惊中扭曲了起来,他一手抓着破烂的衣物,一手在农家栅栏的破洞中抬着枪口,脑海中如同在倒带一般来回放着那撕破夜空的枪响和火光。 他看着那些人,带着矿工的灯帽,一手提着探照灯一手拿着撬棍,还有些藏在人群中如若毒蛇的存在,拿着手枪。 伊丹裕早已醒来,被戸矢捂着口喘息着,事实上戸矢的谨慎是多此一举,在春日部市潜藏了多年的伊丹裕十分清楚什么时候该怎样回避。 战斗的事情不是他的长处,但论如何生存下去并攥取资料,两个身手敏捷的同僚加起来都没有他内行。 在那些人涌过这片坡野、从篱笆边走过的时候,最近也不过只有三米的距离,但夜色天然地为众警官披上了一层罩衣,使得他们没有被发现。 戸矢还是第一次作为警察由衷地体会到在夜色下行走的好处,等到那些搜人来都寂静无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家伙们远去后,他不由得喃喃:“以往都是我追人,现在却换做别人追我,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您能这样说,是有突破出去的自信,可我们要是被抓住了铁定被撕成碎片,刚才都吓了个半死。”和辉在一旁叹息着,他汗流浃背地一下仰头靠在篱笆上,很显然是精疲力尽。 伊丹裕却出声:“不要放松,他们往往会再来一遍。” 众警官连忙噤声。 只见过了一会,身影回来后灯光才亮起,让人防不胜防。 橋根心惊胆战着,和前辈一起出过无数次警也没有遇到过如此场面,听起来很好笑,但他现在真的很担心自己身上的汗臭味飘过去被那些人闻到。 和刚开始气势汹汹的沉默追赶不同,此时每当探照灯扫过时,便有喊声:“我知道你们就在这,出来吧。”“甚至我都看到你们的衣角和靴子了。”“你们是警察我们才追上来的,要把事情好好解释清楚” 连戸矢都有些动摇了,不过伊丹裕却将他的手按住,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眼睛里还闪烁着对于野田賢生死未卜的怒火和痛苦。 戸矢也不敢大声呼吸,干脆是闭上眼睛,将被喊声扰乱的心神安定下来。 不过也许是笃定他们跑不了多远,这些人在这片坡野上足足搜寻了有数个小时之久,不过戸矢他们的位置却刚巧处于那些人的中心,在他们拿着灯光向远处照的时候做了一次灯下黑。 折腾了几番之后,那最后搜寻的队伍也在夜色中消寂,拯救四名警官的似乎是姗姗来迟的春日部市本地警队的警车笛声。 向伊丹裕确认那些人不会去而复返后,橋根以近乎小孩子撒泼的方式将积郁的屈闷都发泄了出来,他拿自己破烂的黑西装甩打在草地上,惊得远处的一只羊嚼着草呆站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发出“咩咩”的叫声。 他朝羊吼了一声,使得后者终于后知后觉地扬着四蹄吓跑,“他们还想怎样?我们可是警察!追我们屁股,真他妈的嚣张!” “只有白天穿上警服你才是警察。”伊丹裕感受着口腔里弥散的苦麻,忽的觉得关于晚上的记忆有些模糊起来,他晃着发痛的头,“在晚上因没被看清制服而被失手打死的警察不在少数,利益重大时就更难说了。” “终归是大鱼吃小鱼的游戏,警察只是其中有序的一环而已。” 戸矢倒不能再认同伊丹警官的话了,虽然其观点有些阴暗,他瞥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拿颤抖的手指敲着手机屏幕的和辉,“你在干什么?和辉桑?” 和辉抬起惨白的脸,声音也是如敲键声断断续续,“向课长报告” 戸矢不由得感到好笑,这些大人物身边的年轻人就是辛苦,不过将其下放着经历个这样的事件几次,恐怕也别想让其能重新回去做文员了。 他同情地伸手将和辉给拉起来,向伊丹说道:“现在你总该能信任我们了吧?伊丹警官,要不是我们你这次就生死难料了。” “请原谅我的多疑,你们要是能再早点来就好了。”伊丹叹息一声,和戸矢重重将手握在一起。 橋根也是回过头来,不过他有些困惑,“还是说不过去,伊丹桑,你进去的时候,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不然那些人没必要后退一波然后再冲上来。” 戸矢也是愣了一下,表情严肃起来看向伊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掌握的该是多重要的东西,对方才会如此兴师动众?至少不是一个工程行贿解释的通。 伊丹却摸着额头,觉得自己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此刻又说不上来。 他最终疑惑地回问道:“有吗?” 橋根瞪大了眼睛,“进去接头的是你又不是我们,你问我?” 他眯起眼睛,烦躁地道:“啊,我知道了,你还是不信任我们。” 虽然戸矢没有说话,但他看着故作茫然的伊丹,心里的想法却和后辈一样。不过他终究还是沉下气来,打断了伊丹否定的话,“不管怎样,我们先回市里修整。” 千辛万苦回到市里之后,四个大男人随便找了家旅舍在前台办理入住。 当招待员说信用卡不能用时,橋根恼火地将刮花的卡在柜台边缘狠狠摩擦敲打了数下,当然是在招待员的视线之外,然后讪笑着又递了回去,这次倒是能用了。 “砰”的一声橋根扑倒在双人房的松软大床之上,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只订了一间,而和辉则是在窗边,紧张地看着窗外沿墙滑坐下去,垂着头像是没了气。 反观伊丹裕,似乎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还有心情和力气走进洗浴间,不一会便响起哗哗水声。 “这是我出过的最糟糕的一次外勤。” 橋根抱怨道:“前辈,用你那敏锐的嗅觉,推断一下那些人身后究竟站着的是谁?” 戸矢擦着皮靴,平静地道:“邪教而已,就像是之前的奥姆真理教,以及现在的幸福科学教,亦或是创价学会。” 橋根有些吃惊:“创价学会也被前辈列为了邪教吗?” 他左右四顾了一眼,“您还真敢说啊,也不担心隔墙有耳,其后面可是有公明党。” 戸矢瞥向浴室,“政党也只是一种更正派的宗教而已,只要人之间无法实现平等,就必然需要宗教、政党之类的东西来创造一套基于社会现存不平等度可实现的理念并维持秩序。” “像是幸福科学教那种一人攥取大多数财富权力的领袖,放到国民教育程度较高的高等发达国家肯定会惹人厌,但放到印度那种地方说不定会很亲民,总而言之,这次恐怕会很麻烦。” 橋根抓着头发,苦恼道:“从前辈您口里说出来的麻烦那可是真、天大的麻烦了啊!” 他忽地灵机一动,顺着前辈目光也看向了那淋浴室间的衣物,轻声道:“虽然伊丹警官还不信任我们,不肯将东西转交给我们,但是要是我们早点把东西转移回厅里的话。” “就可以避免和真理会发生正面冲突。”戸矢将鞋尖擦得铮亮,眼睛却一直抬着,对于后辈瞥来的眼神不乏怂恿。 “那个,我说,你们想干什么?”和辉干笑着看向起身的橋根,随后紧赶着又补充道:“这样有些不太好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摩肩接踵 戸矢挑了挑眉,“你是很迂腐的人吗,和辉桑,有时候危急关头,可是需要临机应变。” 只是三人想左想右,唯独忽略了旅馆并不怎么隔音,而伊丹裕进浴室后并没第一时间洗澡,而是紧贴上了浴室帘子。 此时他直起身来,走出浴室,和走来的橋根迎面撞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衣服拿进了浴室之内,笑道:“说起来忘了用手机给家人报个平安。” 橋根尴尬地将手探在半空,在后方前辈审视灾难一般的眼神中转过身去,丧气地又倒回了床上。 和辉还在此时插话道:“你看!” 伊丹裕皱着眉头,搜索着自己的衣物,随后在一个熟悉的内口袋里找到了数据盘,只是看着这普通的黑色塑料壳的小物件,他却全然忘了其是如何得来,里面又装的是什么。 他冲洗了下身体后躺进浴缸里,右手却始终举于水面之上,把玩着数据盘。 他需要一台电脑。 但是要是回家里的话,就太危险了,说不定那里正有人在蹲伏着他,但如果是去漫画咖啡厅的话,在同行的三名警察看来,目的又太过于明显。 实际上伊丹裕现在自己都有些困惑,这份不知为何物的情报究竟要送至谁的手中。 他强撑着困意,目光左右寻觅,从浴缸里爬起来,看到了也许是上一名客人留下来的半个饭团。 外面传来敲门声。 打瞌睡的戸矢三人都是惊醒,小心翼翼地各自警戒后,开门后才发现是推着餐车送餐的侍者,不知不觉地竟然就到了中午,而回过头见到伊丹裕正在床上睡得酣熟。 白马往里面瞥了一眼,问道:“要用餐吗?” 橋根打了个哈欠,拿着现钱赤脚出门,靠在门边上道:“请来四份。” “番茄酸奶意面配肉汤可以吗?” “素了点,不过都行吧。”橋根将钱递过去,让开道路,让白马端着餐盘进门。 白马打量着几人的状态,特别是戸矢还精神奕奕,顿时就打消了做些什么的打算,不过他还是问道:“客人们你们入住的急,房间还没经过打扫,可否让我看上一眼,看需不需要更替一些日用品。” 橋根正准备回绝,和辉却叹气道:“看吧,也不知道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白马礼貌地点头,四处查看了一下,同时观察着几名警官的反应,从一些习惯动作可以看出,几人倒没有特别警惕,这可以说明二十三让他可以顺便取一下的东西基本还在伊丹裕的身上。 他从容地离开,却发现转角亦是推过来了一辆餐车,他还未躲藏,对方却先一步仓惶避开,倒拉回去避开了关门的橋根的视线。 他想到那个拿了纸条的家伙,嘴角微微扬起,看来这次也是他抢先一步。 伊丹裕睡醒之后,联系上了春日部市的警员,坚持要趁着天亮回到工厂找一下野田賢,戸矢多般劝阻无用,也只好跟着他一起去。 但重新回到工厂之时,里面已经不见人影,这时的人影不是指的没有人在,而是仿佛在夜间和他们对峙的那些人都消失了。 这里只剩下忙碌的普通工人,偶尔会拿目光瞅一眼他们。 至于这种作态是不是装模作样,当戸矢皱眉寻觅着稍微眼熟的面孔时,却一个也没有发现,这让他的心情惊疑不定,人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如若幻觉。 “您有凭证吗?如果没有什么证据的话,我们贸然搜查这里倒会变得很麻烦。” 见戸矢没有什么反应,当地的巡查部长抬了一下腰上的皮带,环顾说:“这里是鉢野老板的产业,您大概没有听说过,但他可是当地知名的企业家,和不少上流人物都有来往。” “不用我提醒您吧,譬如议员、商会成员之类总而言之,您在听我说话吗?” 巡查部长的话语声一下子顿住,戸矢这才反应过来,问道:“可以确保所有人都在这里吗?” “呀”巡查部长为难地看着,忽地注意到墙上的出勤表,“诺,您看这里写着在,桃原、江守、野田三人缺勤,如果有人胆敢袭击您们这些从东京下来的警官的话,肯定是藏着不肯露面的了,要不要去调查下他们为好。” 橋根则说:“哪里是几个人,汽车也被他们给弄坏了,你们知道昨天的事件有多恶劣吗?” 巡查部长偏开头,神情似乎有些不当回事,“朝我们发火也没用啊,我们辖区治安一向很好的,白天都几近无事,倒不是说我怀疑您们说的话” 橋根恼火地将其衣领揪起吼道:“你这不分明就是怀疑我们!?” 巡查部长也不回话,只是眼神在几位警官身上逡巡着,特别是注意到戸矢用白布缠了一圈的脑袋,感到有些好笑,嘴角扬起。 戸矢拦住要发火的橋根,意味深长地看了巡查部长及其属下一眼,他已经琢磨出味了,这些地方警员的态度暧昧不明,强行让他们配合已然是不可能。 果然巡查部长紧接着便将责难抛向伊丹裕:“说起来您怎么可以在深夜工厂关门之时,没和工厂的管理层做任何沟通便独自闯进来呢?这样闹得我想为您出面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伊丹裕面色惨白,转过身来,只是重复道:“野田賢在哪?” 巡查部长身后的一名警员忍不住出声:“他今天没有来上班。” “究竟你们是大成水利建设会社的工人还是他们是?”伊丹裕目光冰冷扫过,看向那出来的工厂负责人,“告诉鉢野大成,他胆敢对野田桑动些什么,我绝对会让他付出代价!” “如果他想要回什么,带着野田桑来单独找我。” 工厂负责人是个一般身高的中年男子,此刻只是双手垂合着,一副恭谨的样子笑道:“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些什么,但我会向老板转达的。” 伊丹裕将焦虑和担心都吞回心中,回道:“最好如此。” 他一路垂着头,迈着快步出厂,终于忍不住怒发冲冠,重重扬起一脚踢在车门上,“可恶——” “砰”的一声,巡查部长擦着头上的汗,连忙跑过去将警车护住。 第三百九十章 寿宴 回去之后,伊丹裕收到了鉢野大成的宴会邀请函,日期在白夜交替的数天后,也就是在伊尊在给白马发信息的当天。 同时被邀请的还有春日部市的诸多上流人士,几位警官料想鉢野大概不敢在这种场合公然做出些什么,于是出现在了宴会现场。 宴会也不是举办无名,而是鉢野老爷子鉢野悠翔的七十岁寿宴。 只见一排排的长桌旁,坐客满席。而朝北方向绘着山水云鹤的屏风前,正有能乐师在表演能剧,他们构踞在舞台上,在清唳般的鼓笛声中,手持红边团扇忽的踊跃而起。 剧目大概是《漫野》,所述乃是一个被丈夫抛弃而后又经历战乱的女子逃进寺庙,期间遇到了一个老和尚,一名书生,一只狐狸,在交谈中放下了轻生的念头,看到了来春的樱野重获新生。 “浓云连绵黑水掩面入此寺中,不辨” 如若诵经一般的唱呐,将掺杂了些许妖怪异事的人间杂谈娓娓道来。 “啊,真是受不了,这种场合。” 橋根却感觉格格不入,他双手撑在榻上,叼着牙签抱怨着:“你们看,那些女人脸上的假笑,比那面具还要可怖,好像不笑一下的话,便不是大和抚子一样。这种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是最让人讨厌的了!” 注意到前辈只是端着酒杯端详着那远处的鉢野父子默不作声,橋根又拖长了尾音道:“你也说点什么啊,前辈!” 不过这几句话却被橋根口中的那些盛装贵妇们收入眼中,虽然被诋毁她们也没有露出怒意,只是眼皮微低,上唇微微噘起,露出了似乎是轻蔑而冷淡的笑。 “啊!这种!就是这种!” 橋根恼火地指过去,扯着戸矢的袖子,“你看!你快看啊!前辈!” 不过当戸矢转过脸来时,那些贵妇却像是京剧大师一样换了脸,很是温柔地向戸矢点头行礼,就像是带孩子的家长互相打招呼一般,戸矢也是欠身致歉。 这使得橋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背叛,转而一语不发。 “虽说是正式场合,但也不用把能剧搬出来吧,说真的,nhk的大河剧就是我此生能接受的极限了。”和辉很是热络地给伊丹斟酒,两人也算是聊的来。 “这些话你留到十年后或许就不一样了。”伊丹看着酒液盈起点点头,随后有些困惑地扬起脸道:“不过大河,那不是电视剧吗?” 和辉一脸坦然,“是啊,我的极限,不过这些年大河剧收视率连年低谷,剧本不行,却想着让偶像参演来找补回来,还架空历史,有点变味。” “饱受批评怀疑到了被叱令停拍的地步,也就是nhk不肯放手了,对于我左右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伊丹唏嘘道:“时代在变化嘛,现在真的是有一种不知道会往哪里去的感觉,nhk也是在摸索着探寻人们口味的去向吧?” “信息时代,人们是变得虚无了吗?” 和辉却笑道:“嘛,或许只是在不定地沉浮吧,不过跃出水面的刹那,看到自己爱豆在剧中出现的那一刻真是太棒了!哪怕” 他长吸了口气,再度斟酒:“强烈向您推荐啊,松冈茉优,真的是个好女孩。” 伊丹警觉起来推开酒杯,伸筷夹了一块刺身平静道:“我永远喜欢长泽雅美。” “” 和辉感到尴尬地抬起目光,忽地发现鉢野大成竟然在朝这边走来,而旁边的伊丹也注意到,轻松的神情立时变得沉重而暗积阴郁,眼神也逐渐锐利。 此刻的鉢野大成穿着一身宽松的和服,其上绣着宛若真田家家徽一般的钱币图案,再加上那略粗的腰围以及手里摇晃的折扇,看起来可是相当富贵。 他此刻也是笑容满面,看来是在这场寿宴上和宾客相处地相当开心,他身后跟着两名高出一头的男子,看样子不像是企业家,而是其的从属,虎背熊腰,面相凶狠。 “伊丹先生,家父的寿宴筹办得怎么样?” “鱼不错。”伊丹冷淡道。 “哈哈。” 鉢野大成挽腿在伊丹对面坐下,“既然您对我没有成见,那我可得斗胆说下您了,您不请自来到了春日部市后,如同鼹鼠一般四处打探,这可让人很难喜欢的起来。” 伊丹脸庞绷紧,“这本就是警察的工作。而且警察要是亲近到了能让你这样的人都喜欢上了,离革职甚至是取消建制的那一天都不远了。” “说的也没错。”鉢野大成觑着伊丹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感到有趣地道:“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请柬上不是有写吗,慈父寿辰7月23日,恭请列位贵客大驾光临。” “正是如此。”鉢野发出一声诡异的轻笑,“所以请您千万卖我一个面子,今天不要谈论什么严肃的事务,也不要将这里当成解决冲突的谈判场地,单单让您自己尽兴怎么样,我这边也会识趣地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伊丹怔住,虽然他和鉢野照面的次数不算多,但这估计是其最好说话的一次,或许是真的很想要回他手中的情报? 他心里一下子生出无限期待,按捺住激动问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野田桑在哪?” “您同意的话一切就好办了。” 鉢野晃着折扇笑着起身,而他身后的两个男人却走到伊丹身后说道:“伊丹先生,请跟我来。” 不过戸矢三名警官立时便站起来,使得这种挟持的氛围稍稍减弱,像形成了反包围。 伊丹环顾了一圈,最后看了鉢野一眼,跟着两名男人向走廊走去。 在伊丹离开的另一边,刚巧露央沙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进来。 他们日夜兼程地赶到了春日部市,本来一直是和和睦睦、相处融洽,结果吃早餐的时候,就因为玉子烧的口味不一样,却引发了一场恐怖的冲突。 “自古以来,玉子烧都是放砂糖的吧?放其他的什么,简直是枉顾体统,就说是邪教异端也不为过,那种不用想也知道会奇奇怪怪的东西,真的吃的下去吗?” “哈?玉子烧就一定要放砂糖是谁规定的,在高天原,天照大神规定的吗?难道天丛云剑,八尺勾琼玉,八咫镜的旁边,还有一项‘此乃必放砂糖之玉子烧也’?” “你知道隐性法条吗,那就是大家普遍的认知,法典的基础,大家从小到大吃的都是砂糖之玉子烧,其他的玉子烧,既不被允许,也不被存在,要想出圈的话,就起个其他的名字好了,玉子烧这块是不可玷污之地!” 织映忍了许久,但金钱和雇主在此时似乎也没有玉子烧的口味重要,她破口大骂道:“你是暴君吗?如果有不承认出汁玉子烧的国家的话,本姑娘就退国!” “吾辈也是一样。”拓也摇头道:“我承认甜玉子烧的确很好吃,就像炸鸡块和可乐饼一样,但是不淋上酱油的话,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什么!!”这次露央沙和织映都是炸毛地回过头。 沐子捂住耳朵,默默地蹲了下去。 旁边的麻衣姐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竖起拇指说:“实际上我是加蛋黄酱的那派。” “出现了!” 露央沙那副一本正经的神情出现了极大的动摇,她惊恐地抱着手臂,看了会拓也又看了会麻衣,“无论什么都淋酱油的人和无论什么都挤蛋黄酱的家伙,最大的异端!” 织映脸上有些变色,她捂住口,因为一想到往玉子烧上还要挤蛋黄酱,黏糊糊的,那种想象的味道叠加起来真的能让人食欲尽失,想要呕吐。 修想了想,觉得这个时候一言不发也有些不太合适,“你们对于泡汤之后,加盐和沙拉酱的吃法怎么看?实际上真的别具风味。” 忽地场面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一脸冷漠地盯着他。 “呃当我没说。”他走至角落踹了花瓶一脚,“果然我的伟大时代还没有到来吗?可恶!” “恕我直言,屑先生,这样的时代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岚斗推着双手,示意其离花瓶远一点,一边小心地打量着侍者们的表情,一边口吐芬芳。 而众人再度开始了争吵,当发现势均力敌谁都难以占到上风后,目光四处寻觅,然后一双双手臂将蹲着的沐子给揪了起来,抓着她摇晃道:“呐!沐子!你怎么看!你站在哪一边?” 沐子一脸生无可恋,硬要说的话,她哪种都可以吃,只要能吃得下去,不过这种答复恐怕会被众人给愤怒撕碎吧,所以不说也罢。 就当这边已经快打起来之时,忽的一声枪响传进厅堂,鼎沸的人声一下子沉寂,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偏西北的方向,有的站起身,有的桌上酒杯翻倒,酒液洒到衣襟上了都浑然不知。 不过鉢野大成却是在榻上微笑着,吃着鲜美的刺身,宽大的左手摩挲着戒指,旁边的重要宾客见到他都不以为意,心中顿时安定,重新谈着生意欢笑起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疯魔 “走!快去看看!” 修和岚斗互视了一眼,一马当先,而拓也和理惠紧随其后,而麻衣如果没有叫她她是不会动的,其余的人谨慎地从人群中走过,探头朝走廊看去。 “怎么做,沙酱。”沐子问道。 露央沙分配道:“让麻衣在在这里看着鉢野吧,以防这是他声东击西,织映你也待在这里,万一发生什么危险我们可没余力顾及到你。” “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织映试图趁他们不备冲过去,但防线根本难以突破,生气得直跺脚,“你不也没有自保能力吗?” “唔,我会保护好沙酱的。”沐子在一边出声。 露央沙一掌推在织映的额头,“就是如此。” 织映踉跄了几步,不爽地啧了一声,再想动弹时肩膀已经被麻衣给死死揽住,众人也不见踪影。 空旷的房间内,伊丹裕面色阴沉地低着头,而他右臂高高扬起,正是发出枪响的那一把手枪。 而他的面前,就像是天地五行一样,墙上五根长长的绳子正分别拖拽着一截事物,全都被血浸透,看样子是两只皮靴、两截袖袍,以及野田賢那天所戴的粉色领带。 “喂!” 橋根听到枪响的时候下意识地抱头蹲下,此刻见到竟然是伊丹开的枪,不由得拉了拉他,”你想干什么?这里可都是一般市民!“ 伊丹裕听不见他的话,几夜都没有休息好的眼睛里此刻泛满了血丝,看着面带笑意的两个领路男人。 两人并不认为伊丹敢在这种地方动手,笑道:“就是这里了,伊丹先生,对老板给您的答复还满意吗?” 戸矢稍微猜到发生了什么,神色冷峻,劝伊丹道:“冷静下来放下枪,然后采集证据,伊丹警官,我们可以一同用正确的办法好好处理此事的。” 伊丹沉默屹立了一会,将手里的手提箱甩出去,随后转头看向戸矢等人说道:“那里面是行贿案以及大成水利建设会社违法活动的证据。” “喂!”橋根呆呆地看着手提箱落地,不太能够理解伊丹想干什么。 而戸矢和和辉早已从旁窜去,手脚麻利地上去争抢,但是由于抛出的距离,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到了那两个鉢野手下的手中,他们笑嘻嘻地将手提箱抱起。 砰! 又是一声突然的枪响,戸矢和和辉顿时趴在地上,那两个鉢野的手下也是吓得身体一颤,抬起手提箱挡住头脸。 只见那手提箱中间嵌着一枚子弹,还冒着烟,而伊丹平举着手臂,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一步步向前走去。 “喂,你们跑啊!抢夺到了警方重要证物,还不跑吗?” 橋根感觉伊丹已经疯了,他现在也要疯了,抱住头抬起脸,只见那两个鉢野手下吓得如若筛糠,瞪着浑圆的眼角看了伊丹数秒,然后猛地转身逃窜。 “把东西放下!你们会没命的!” 橋根听到是前辈的声音,他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动,只见伊丹走入那两人窜入的走廊,再度端直了手臂。 他将心神提起,只听又是砰的一声,那两个手下吓得都要软倒在了墙壁上,缩着头相互搀扶着前行,而追过去的前辈一扑却没有将他们扑到。 伊丹警官似乎没准备射中他们,但并非没有杀心,他或许只是想让那两个人逃至绝望而已。 橋根已经不知道现在是制止同僚还是去追情报重要了,他茫然地看向前辈,前辈也给了他答案,他们跑向另一边,希望能绕一圈从前面将逃跑的两人堵住。 屋宅里的曲折走廊仿若没有止境,旁边的纸门都紧闭着,伊丹眼里只剩下了那逃跑的两个人,等着他们将自己引向鉢野大成。 相伴数年,即便是动物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 那个人早已把自己当成是了好友,而且将性命托付给了自己,要是自己辛苦数年得到的情报能够换回那个人一命的话,他是真的会换的,哪怕违背警察的原则。 毕竟没什么比野田桑能回家看老婆重要,没什么比他们两个再在一起抽一次烟更重要。 他眼眶里默默滚出泪来。 “砰!” 又是一声枪响,逃跑的两人吓得往前一滚,但还是紧抓着手提箱不放,他们向后胆战心惊地瞥上一眼,只见到那黑漆漆的枪口再度抬起。 “砰!” 头顶的纸门裂开一个大洞,焦热的风从头顶流了下来,两人手脚一颤,连哭带吼地爬起来,再度跑动。 他不是没有预料过这种情况,但是从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他就是这样,再糟糕的情况也会怀以买彩票的心情。 他能感受到野田桑也是一样,两人都怀以极其乐观的心态,即便做的不是什么算的上好的事,达成了也不会像一课那样使得周围的天空明显变得晴朗。 黄白来往,私相授受,和杀人不一样,是被社会仿若默许的常事,反倒是打扰的人会经常让人觉得不知好歹,大概是每个人的心中都做过行贿受贿的梦,亦或是行过类似的事。 他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好了。 乐观一点? 他抬起枪。 “砰!” 虽然没有打中,但似乎是从手提箱上溅开的散弹亦或是火花溅到了其中一人手上,其当即就打着滚鬼哭狼嚎起来,好像别人害了他性命一样。 伊丹的嘴角扬起嗤笑。 说实话,看着人在面前狼狈挣扎、滚成一团的丑陋姿态却能发笑的他,让自己都感到了厌恶,这样的家伙连人都称不上,更别说警察。 但心底这股真切的快意又是怎么回事,他想要抿起嘴角,嘴角却愈发地扬起。 为了让他们跑起来,他又开了一枪。 只见到那两个人又有了力气飞跑起来,就像是原野上的兔子,咻的一声,真的是咻的一声在狭谷间闪转腾跃,恐怕就算是前方是婚礼,那也莫过于它们能拿出的最大速度了。 真好。 就这样过去,好将这手提箱交到其主人的手里。 那时,这手里的枪能发挥一下它真正的用处,他也能学一下一课的家伙们,野田桑也能安心、以人的身份有尊严地离去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混战 “到此为止了,伊丹!” 戸矢气喘吁吁地拦在那两个鉢野手下的前方,他那一双惊人的长腿在此刻的竞速中发挥了优势,尽管他脸上大汗淋漓。 而他的后辈橋根也是踉跄着窜出来,扶住膝盖声援道:“啊呼前辈说得对” 可伊丹眼中却完全没有两名警官的身影,他脸色麻木地转过目光,枪口向那逃窜家伙们的头顶上处、却亦是戸矢的胸口移去。 橋根感觉到不妙,连忙扑身向前,在火光迸现之前将前辈扑倒。 “别管他了,前辈他、伊丹警官已经完全疯了!” 戸矢从地上爬起来,仍然无法下将同僚击倒的决心,如果从他们的手中这样做了,那才是彻底的悲剧!但必须要阻止他!阻止他!还有任务! 各怀心绪之际,却有一道黑影窜出,忽地将那不停逃窜的二人从旁撞翻,夺了手提箱就跑,这意想不到的情况让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哈?!” 橋根也不知道自己是大喊还是大喝出声,但转眼便见到那家伙撞穿了前方的纸门,似乎直冲到一处宴客的分厅中去了。 吵闹的人声与餐具轻碰声混在一起涌出,缤纷热闹的画面也将纸门的破口和他的双眼填满。 橋根来不及和前辈多说些什么,紧盯着被那抢夺了手提箱的身影便追了进去。 似乎并没有到餐点,人流并不是安分坐着,而是来来往往,人群的组成也不像是那表演能剧的大厅一般黑白两色,而是五行八作。 那穿着袍子的身影先是屈膝一个滑铲,从夫妇牵着的手下滑过,然后是从侍者的盘中取了一杯酒,并带得侍者转了半圈,然后将酒往空中一扔,那跳着弗拉门戈的舞者发现手臂不够长,从桌上扑倒下来。 而那身影从其身上跃过,转眼便不见。 橋根顾盼着头急急追过去,却先是将那新婚的夫人扑倒,挨了一巴掌后踉跄上前,一头顶在了侍者的屁股上,这使得患有痔疮的侍者扔掉托盘双臂颤立发出一声惨叫。 舞者看着惨叫着冲来的侍者,脸色骤白,刚想爬起却又被踩倒,而随着侍者被绊扑在桌前,橋根则是在外国友人的一片“哦!”声中一脸埋进桌上他们庆祝生日的蛋糕。 性急就是干不好大事,戸矢摇了摇头,从后辈身边走过。 这种人多的情况不好掏枪,不过环顾一圈后,他可以确定的是,这点时间并不够夺包贼从这片接近两百平米的宴客厅里逃离出去。 但是究竟是什么人,在他们二课和鉢野大成之间,还有第三方?还是说事务次官条宗次郎从东京那边也派了人来? 真是不能再混乱了。 但就当戸矢的这种想法萌生的时候,持枪的伊丹裕追着那两个鉢野的手下也冲了进来,在那两人的躲闪中,“砰”的一声,桌上的酒杯被射碎。 伊丹裕疯狂的身影将所有客人都从欢乐中惊醒,抱头一颤,纷纷尖叫起来,亦或是四散着涌向各处的门,但他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脸色。 或许在知道野田賢的下场之后,亦或是在鉢野大成接受正法之前,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戸矢左右四顾,这时候当然要将人们的安危放到其他一切之上,但若是这样的话,手提箱可就要随着人流一起跑了。 不过想要跟着人们一起溜掉的还有那两个人,他们此刻也不再想着拿手提箱回去向老板请功了,不过伊丹裕却死死盯着他们,很快门上也冒出子弹孔。 人潮又开始往回流动,将不甘嚎叫的两个家伙也卷了回去。 这糟糕无比的情况,戸矢只能掏出警证大喊道:“我们是警察,正在缉拿要犯,大家不用担心。” 有人指向伊丹问道:“那人也是吗?” 戸矢很想否认,但这种情况下也只得点了点头,好在找不到目标的伊丹裕此刻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疯狂举动。 而将脸从蛋糕里抬起来的橋根也是顺势将每个出口的门都拿灯架卡住,侧处纸门的破洞前,站着伊丹,而另一侧的纸门,则是站着戸矢。 现在,是解开谜题的时候了,无论谁拿了包,都无从逃脱。 宴客厅里细数之下有三十桌,每桌大概六七人,伊丹漠然的目光从每人脸上扫过,他只是在寻觅那两个鉢野的手下,而擦了把脸上奶油的橋根,才是走至宴客厅中间位置寻找着抢包的逃犯。 但刚才事发过于突然,橋根根本没有看清那夺包人的面目,只记得其穿着一身灰白的长袍,他留意着每个人的衣领。 宴客厅内除了还在演奏的乐团外,可以说是寂静无声,人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 伊丹俯下身,掀起桌布查看着桌底。 橋根礼貌地问及客人们的身份,以及有没有一同前来的同伴,在这种规格较高的宴会,当然很少有人会单身前往。 逐渐的一桌一桌被排除,白马额上也开始渗出汗水。 这不仅是因为橋根的身影愈来愈近,还因为一整桌的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毕竟这家人的小儿子正被他抱在怀里,他占据的也正是原本这个小孩的座位。 台上还有一个提琴手,也目光得意地望着白马,咔咔用力地握着琴弓拉着提琴,旁边的乐队成员却也是盯着他,毕竟肖邦的夜曲愈发激昂起来,都快变成了命运交响曲,整个乐队不得不跟着他在这令人不安的处境里嘶吼。 “你!”橋根喊道。 椚肋一愣。 “没错,你!” 橋根耳膜都快被轰破,不满地转头看着椚肋,“这可是别人的寿宴,你能不能弹点喜气点、积极向上的东西,别搞得跟犯罪现场一样。” 椚肋茫然地看向其他乐队的成员,其中一名高额宽唇,像是法国人的男士高低耸了下肩膀,和其他人示意过后欢快地拉起了练习曲。 这下椚肋可就跟不上了,似乎乐队的成员也不想让他跟上,拿出了仓鼠在轮子里飞转的手速。 他不得不一边满头大汗地装模作样,一边在欢快的音乐中偷瞅着橋根,但却被对方发现,连忙偏脸向一边。 橋根偏了偏头,眯起眼睛,狐疑地向椚肋走近,而且细看之下,这家伙脸上还有伤痕,绝非良善市民,更别说音乐家。 白马嘴角逐渐扬起,就差为那个弄巧成拙的家伙发出偷笑。 但因为橋根竟然转过方向走向他,并且手隐隐扶向腰间,椚肋急得停下演奏,抬起琴弓一指向白马道:“该死的蠢货!你要找的那家伙在那!” 橋根转过头,只见刚才白马所在的位置只剩一个小孩,转即却是一把小提琴砸在了他的头顶,主场不由得颤着手心疼地高昂了一声。 椚肋向着侧门的方向逃去,但后面头穿在琴身中央的橋根则是怒吼着直追,“你这混蛋!把手提箱给我交出来!” 而另一边的白马却也是被戸矢给拦住。 戸矢张着双臂,打量着遮头掩面的白马,困惑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白马没想到会和最麻烦的戸矢迎面对上,故意沙哑声音嘲讽般地笑道:“你梦见被谁一拳打下擂台的时候?” 戸矢神色一冷,双拳举至身前,“梦和现实都是反的,希望等下你断牙的时候也能笑出声。” 趁着椚肋取出卡在门间的灯架的时候,橋根抓住他后背的衣服,但椚肋转身便是甩拳过来,橋根一仰身躲过拳风,随即后退数步,一跃躲过从地面扫过的腿。 “喂喂喂喂!” 他恼怒地嘟哝着,但由于脖子上还顶着一大个提琴,实在难以保持平衡,一下子跌倒在地,而落向他后脑的脚将他连琴带人劈在地上。 椚肋抬起脚,看着一动不动的橋根,料想他已经再难动弹,转身摇晃了下门,重新去扯出那灯架。 橋根迷糊了一会,在前辈的喊声中转醒过来,他看着眼前晃动着的身子,忽的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取出牙间咬的牙签,悄悄掀起椚肋的裤腿,狠狠从下至上戳进了其的小腿肉里。 椚肋顿时猛跳起来,发出了一声凄惨至极的惨叫,他转过头看着一脸得意、翻跃起来的橋根,想要伸手去够腿但最终只是咬了一截袖口。 他吼了一声,跳着一边的脚猛地数下挥拳上前,橋根左右数下格挡,腿也将椚肋的膝踢给别住,并且一缩腿又踢在了其被扎了牙签的右腿上。 椚肋嘶了口凉气,右腿上所有的肉都是战栗地一颤,他咬着牙关,感觉嘴里的牙齿都有些左右不对称起来。 随后他脱下雨衣,在双手间扯成一条粗短的绳索。 橋根困惑地挑了挑眉,看着对方那十指仿若神经质一般在衣索两端松弹,忽地他眼前黑影一闪,左脸颊便是一辣。 “好家伙,竟然拿雨衣抽人。” 橋根抹了下嘴角的血迹,“我可还从来没和你这样的匪徒交过手,新鲜!” 他眉目认真起来,对方脚步连动,那衣索呼啸着从空中甩过数下,硬生生地被使出了双节棍一般的风采,即便是抽到膝盖却也是火辣辣的一痛。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完整的交手 不过橋根有种直觉,要是贴身交手的话,说不定还会更吃亏一些。 他换了下姿势,拉开了一些姿势,口里嗦着气。 椚肋晃了晃脑袋,恶狠狠地瞪着橋根咧嘴道:“你自找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扑了上去。橋根试着用拳硬接了那衣索一下,差点攥起的十指都被直接抽开,他咬牙一腿将椚肋给踢开,但椚肋却是趁机将橋根的脚踝给缠住。 他抬头邪魅一笑,随后一脚踢在橋根的腿弯,橋根顿时屈膝跌倒在地,但他却是一撑地面,另一腿用力蹬在椚肋的腹部,两人顿时分开。 椚肋踉跄着撞在圆桌之上,整个桌子都从中裂开,可见质量属实不行。 按理说他应该揉下肚子,但却是扶了下头,因为那根还插在腿里的牙签把他搞得有点神经错乱,而且他的右腿此刻亦是直打颤,都有站不住的倾向。 他决计快些把这个对手解决掉。 白马和戸矢的对打则要干净的多,只听见“啪”、“啪”的拳掌腿的交击声,连旁边流过的一张张餐桌都很少波及,反倒是手臂和裤腿上多了不少泥印。 戸矢有些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影,感觉熟悉的错觉愈发挥之不去。 是同流派的吗,还是说 白马自然不会给戸矢许多思考的时间,真要让他猜出自己身份,自己的付出也可以说是宣告结束。 匕首从袖中滑落到手上。 “这可是你先拿的。” 戸矢挑了挑眉,退了数步,一腿劈在桌上,并在旁边宾客震惊的眼神中将一截桌腿捡起,随手甩了甩。 “之前我以为箱子在那个人身上,现在看来应该是在你的身上,你藏到哪了?” 白马目光在其武器上逡巡着,冷声道:“你猜?” 戸矢摇了摇头,严肃地道:“最好还是你告诉我,我不喜欢诉诸武力。” 白马甩了个圈将匕首反握,抬起手臂,不以为然地道:“暴力机关不喜欢武力的话,可是要完。” 戸矢脚步微动,手中之“剑”如闪电般劈下,但却“砰”的一声被白马给格挡住。 白马迅速近身,虽然他那高大的身材在“剑”下行走总有种弓身的诡异感觉,但给了戸矢强大的压迫力,戸矢感觉过来的真不是什么拿着匕首的狐獾,而是一头熊。 他脚步变幻,侧剑一个横扫,白马虽然及时退避,但脸上依然被划出了一道血痕,看来在真正的剑客手里,什么东西都和利器没有什么差别。 白马谨慎了一些,看着那熟悉的中段构,试图性地退了一步,但对方立时便跟进了半步。 在这对峙之时,撞门声忽地响起。 只见那门一震一震的,灯架也在拉手之间向上跃动,然后终于一折,然后扭向一边滑落,门也被破开。 但破开的却是两道门。 一边冲进了沐子等人,而另一边则是冲进来了宴会厅的安保人员,但怎么看都和那些真理会的家伙有所相似,望向几名警官的眼神也似有不善。 伊丹裕看见他们的身后站着鉢野大成,完全没顾及身后戸矢“伊丹警官”的呼喊,便冲了过去,似乎安保人员也没有阻拦,任由其通过。 而他们则是一至冲向“扰乱会场”的几人。 白马一边瞥着奔跑离去的伊丹,一边看着随着人群疏散,错拿了手提包离开的之前同桌的中年男子,嘴角不由得扬起。 不过在注意到露央沙等人注目过来时,脸色转即一僵。 沐子怔了怔,挥手喊道:“师兄?” 白马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只希望沐子不要在这种时候发挥其那诡异的嗅觉,却见到对峙的戸矢脸上泛出复杂的神情,“小师妹” 拓也环顾一圈,有些无语也有些无奈地道:“这也能遇到同门?不过看看情况,不要胡乱认亲啊!” 但沐子已经惊喜地跑了过去,一把扑在戸矢的背上。 戸矢感觉脖子被勒住,身体也多了沉重的负担,他努力地才将身形扳正,调整呼吸看着眼前的白马,嘴边却是勉强向沐子劝告道:“你先下去,师兄正在出勤警方任务。” 沐子往上够了够,将头凑到他脸边,惊奇地指了下自己道:“好巧啊,师兄!我也是呀!” 戸矢如果还有手的话,都恨不得将脸捂住,毕竟但凡小师妹,总是流派中最受宠的一个,因此不用指望她能听进去自己的话,也不用指望她不胡闹。 沐子打量着师兄对面的鬼鬼祟祟之徒,攥拳助威道:“师兄,一剑干掉他!让他知道我们呜哇嗷呜流的厉害!” 戸矢罕见地眼皮跳了跳,“你是不是连我们流派的名号都忘了,而且我说了,你先下来。你不下来,师兄我怎么对敌?” “不会吧?连师兄你也要嫌弃我。” 沐子幽怨地准备松手,但转念却把他脖颈抱得更紧了,“沐子很轻的。” 戸矢抓狂地一攥“剑”,勉强转头笑道:“这不是轻或重的问题,沐子你当然很轻,但人类体重基础也有百斤,又不是猫或鸟儿,玛玛哈哈什么的。” “哼!说到底还是嫌我重。” 戸矢仰起头,感觉自己被话痨后辈磨炼出的幽潭心境已经快要崩坏了。 咻! 戸矢仓惶退步,连忙抬“剑”招架住白马的匕首,但并没能完全招架住,原本借助武器长度直接攻击本体才是上策,但是由于动作迟钝,连番交手之中,桌腿之剑被一寸寸削短。 戸矢满头大汗地交手,唯恐眼前的凶徒伤到小师妹,一时间既捉襟见肘又如怀璧玉,即便是对敌经验丰富的他也快是脑海一片空白。 众人看得脸色呆滞,任谁在背后有这样一个东西,都没法好好发挥的吧。 不过当戸矢被逼到险境之时,白马却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在安保人员的掩护下向后退去,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沐子四顾了下黑压压的打手,从师兄的背上下来,嘟哝道:“师兄,你这么多年不回道场练习,身手退步的好明显啊。” 戸矢却是如释负重、如哭带笑地嗯了一声。 露央沙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向后躲到了众人的中央,不一会就听到了一片噼里啪啦的犹如爆竹的声响。 第三百九十四章 师兄的劝告 虽然赶来的安保人员有二十人之多,但在这一小队的面前多少还是有些不够看,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里,陆续冲向修等人的家伙们便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你们是二课?” 岚斗虽然没有参与动手,但还是很精神地理了理衣襟向戸矢走去,“您恐怕就是戸矢警官吧,我是接到你们的联络后前来的金宮岚斗。” 戸矢和传闻中的名侦探还是第一次见面,握住他的手,并且按住沐子的肩膀将她拉了过来,鞠躬道:“久闻大名,在下便是戸矢,门下师妹在您足下多受照顾了。” “哪里哪里。” 岚斗多少有点不适应这过于规矩的礼仪,再加上沐子抬着眼睛偷瞄着他,让他感到更加腼腆。他咳嗽了数声,托着戸矢的手臂让其直起身来,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怎么没看见您的搭档,橋根警官?” 橋根? 刚才的情形过于紧张,戸矢一下也把自己的后辈给忘掉了,这时一看,才发现倒在地上的人里却也有一个黑色西装的身影。 他快步跑过去将其扶起,一看果然是后辈,橋根还保有微弱的意识,挤动了下浮肿的脸庞,只是抬手往东侧的出口一指,便是偏头昏迷过去。 “喂!橋根,你没事吧!” 戸矢紧张地大吼了数声,连拍了下橋根的脸庞,但后者却不曾醒来。 “可恶,他缠人的家伙可是一流的啊,竟然把他都给打倒了,究竟是什么家伙!” 修蹲下检查了吓橋根的伤势,安抚道:“以我多年挨打的经验,他应该恢复的过来的,把他安心地交给岚斗吧,我们继续去追人。” 岚斗抓住修的后背,跳着眉头道:“我说你,怎么就给别人分配起工作起来了?” 但注意到戸矢望过来的征询目光,他也只得无奈道:“交给我好了。” 一行人顺着宴客厅里的痕迹向外追去,但是让人为难的是,点点血迹是指向后花园的方向,但是脚印却是指向客房休息区。 “分头行动吧。”露央沙看向众人道:“虽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暂且配合二课的行动是第一要务,戸矢先生,谁是你们的主要目标。” 戸矢蹲下去,捻了捻地上的灰尘,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抢包的那家伙应该是在二楼的杂货间审视情况,然后才抓住机会突然出现的。 他伸手向右一指。 露央哈思忖道:“那我们这边派谁协助您的行动比较好,拓也和理惠都是神枪手,而野狗先生在格斗这块还算强悍,您带两个人走也可以,我想对方在争斗之后,大概也是穷途末路了。” “喂喂!野狗先生是什么说法,在说我吗?我吗?我已经重新发达了啊!”修插头愤懑喊道。 不过正当戸矢思索着露央沙给出的选项,目光挑选同伴之时,沐子却是将他的胳膊一把揽住,“我和师兄一起就可以了。” 露央沙眯起眼睛,“你不是说要保护好我的吗?” 沐子心虚地躲到师兄背后,“嘛,沙酱你的话,反正每天都可以看见” 眼见着露央沙难以置信地盯着沐子,有理智之堤塌倒的倾向,理惠连忙推着她的后背往前,“好吧,就这样,你们注意安全。” 戸矢则是收回伸出的手,将喉咙口的哀叹吞咽下去,看着笑嘻嘻仰头望着他的沐子露出复杂而宠溺的表情。 他们转向一边,走在木质长廊之上。 “老师现在怎么样?” “他老人家身体还算不错,不过不再授徒了,偶尔会跟我们讲解下心法上的疑惑什么的,旁余时间不是钻研茶道就是在院子里垂钓,流派现在是由大师兄在打理。” “嗯,是吗,老师的确是早已到了隐退的年纪。”戸矢瞥了沐子一眼,“大阪的小東西对抗赛,恭喜。” “啊真是羞耻,在师兄听来有些好笑吧,参加这种比赛。”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唔,嘿嘿,撒谎哄我的话,听起来就很不错。” “连私人聚会也要去揣上一脚,从小时候欺负到现在,你也是时候该放过他们了。” “欸?假话是这个吗,那师兄你想说的真话是什么?” 戸矢顿了顿脚步,随后和那照进廊间的阳光一同温煦地看向小师妹,“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喜欢便好。” 沐子望着师兄的那张宽厚的脸,一时间目光发呆,连心都有些融化起来。 她低下通红的脸庞,嘟哝道:“除开父母和老师,再没人对我这么好了,我现在都还嫁不出去,怎么想都是师兄你们的错。” 戸矢呵呵笑了数声,将手拢在袖中,“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又不喜欢,从以前起小师妹你就忙着单恋了,听起来好像现在也差不多。” 露馅了!沐子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听师兄的话,毕竟单恋这个词过于悲哀,但她对一些地方感到奇怪,问道:“我最近也许是受欢迎了一些,但那都是在‘梦乡’工作之后的事,以前又土又傻的我哪可能有人喜欢。” 戸矢平静地道:“人这生物,从出生到入土,也没有可以谈得上真正成熟的时候,小师妹你要是想融入社会中的形形色色来获得爱情,不过是追着你心中的一缕希望。” “世间之人的道路和命运,即便是从一个原点开始,也是向四面八方发散出去,并没有平行路,你朝着自己的方向埋头努力,虽然既辛苦又让人感动,终归却是南辕北辙。” “就像你想跳到别人的路上,也会有人让你不能理解地想跳到你的路上,因此这世上每有一份被爱的幸福,就有一份爱人的痛苦。” “而你选择的单恋,却是爱人的方式中,最痛苦也最极端的方式,不仅捂住了他人被爱的幸福,就连自己被爱的可能也被杜绝了。” 沐子嘟起嘴,有些不满地道:“说了这么多,师兄你自己不也没有结婚吗?” 戸矢笑了笑,“只要我想妥协,随时可以结婚,就像是你想妥协,随时可以找到恋人一样。” “一人一辈子可只会有三场桃花运,这看样子是第二场了。别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那时即便有一起赏樱的人,也没了赏樱的心情。” 沐子抿嘴皱眉,脸上的表情挤成一团,拍打着戸矢的手臂道:“坏师兄!又开始不说好话,没人要就没人要,单恋就单恋,要你管!” 她想了想有些希冀地抬头道:“师兄,我说可能啊,要是我最后也没人要的话,你愿意娶我吗?你想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对吧?” 戸矢回复倒是很快,转头从容地摇了摇,目光澄澈没有一丝隐瞒。 “啊——” 沐子松开手臂抱住头,大叫一声惊恐地看着师兄,犹如至今才发现什么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随后她不肯放弃地问道:“其他师兄呢,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呃呃,还有大师兄,那么多师兄,总有一个愿意娶我的吧?” 戸矢怜悯地看着小师妹,“大师兄不是早就结婚了吗?大嫂那边也很强势,我劝你还是不要走至最后一步,你也不想大师兄放弃你,按着你的头让你向大嫂道歉吧?” 沐子脸庞如被闪电照亮了一般刷地惨白。 戸矢仰起头,“大家逐渐地都找到自己的归宿了啊,说起来,优美那家伙,你们” 沐子脸颊微红,喏喏低头道:“优美也有喜欢的人了。” 戸矢摸了摸沐子的头,“优美离开去黑星的时候,或许就早已迫不及待了吧。她也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你也不要把恩情当成恋情,是时候成熟一点,走上正轨了。” “师兄的前面一句话,很伤人。”沐子说道。 “哪句?” “优美” 戸矢笑了笑,“小师妹你的手攥得太紧了。” “那是因为、因为” 戸矢怜惜地将她的肩膀揽住,“我们都明白,但其他人并不明白,固然世上有些苦痛让人难以承受,但执着于过去的人永远也无法获得幸福。” “别再单恋了,做好真正迎接恋情的准备,尝试着将自己补全怎么样?” 沐子低头“嗯”了一声。 戸矢心中略微感到了一点欣慰,为了让这位小师妹不再下沉,老师当年还曾动过将流派传给她的念头,毕竟沐子是个非常注重责任和承诺的人,一旦答应了,即便是为了维系流派,她也必须勉强振作起来。 当然无论是老师以承诺束缚,还是小师妹的母亲将一切的过错怪于剑道,是不是正确的答案,大家心中都有结论。 而小师妹能够经过几次试错,会在什么时候消亡,也成了大家回瞥向身后的那沉重目光的缘由。 不过今天见到小师妹,他却感到她改变了,不知怎么众人合力也没办到的事,却在黑星短短数月实现了,究竟是因为疗养所的治疗,还是因为和优美重聚,亦或是说别的什么 但不管拯救她的那缕光是什么,小师妹能够重新往上走,他真的很开心。 不管用时多久,只要这样一直下去,她一定能够重新拥抱人生。 第三百九十五章 毒与生 白马隐隐听见脚步声,将半指长的一截针管丢入马桶内,并冲入下水道。 他拨了下表,静静地读秒,而眼前则是脸庞惨白,但捂着喉咙又逐渐将脸上涨红的伊丹裕,他努力窜动着膝盖,顶开门向外爬去,而被白马扔远,正躺在地毯上的则是他的喷剂小瓶。 “呼啊呃哈呼” 他眼睛逐渐瞪大,眼缝边流出像浊液一般的东西,脸庞上的血管也是尽数突起起来。 每半米都相当艰难。 伊丹裕没有想到在鉢野大成身边还有这种高手保护着他,被野田桑死去的愤怒冲昏头脑的他也忘记了自己并不是个专长在于战斗的警察,但或许最重要的是,那夜鉢野大成放过了自己,让自己产生了对方并不想杀警察的误解。 现在看来,并不是不想杀,只是时机没到,亦或是地点和方式不对。 他猛地前扑,将那小瓶给抓到了手中摇晃了数下,背也直垂下去。 但就当他求生的本能要使得他要按下药剂往嘴里狂喷时,却回头看向眼镜男子,注意到了那戏谑的目光。 极为警惕的伊丹裕一下子就惊醒,或许刚刚扎在他脖子上的并不是致命的药剂,此刻手里救命的药剂才是,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例。 保加利亚的毒雨伞,莫斯科的钋茶,亦或是位于泰晤士河旁边的一场骚乱,一切像是随性而为却是经过了精心策划,为历史凸起的地方掩饰平和,让幽魂只能到地府去哭诉无情对于无脑的所作所为。 但他不确定不喷药的话自己会不会死,也许对方只是想看他的挣扎姿态,那针管里的就是毒药也说不定。 他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对方却什么也没露出来,表情既冷酷而又无情,活生生的杀手表情,即便自己挺过了药性,对方也会换其他的方式不让自己活下来。 现在呼救也喊不出口,他死期已定。 好在女儿的生日礼物他已经寄了出去,那叮当作响的音乐盒中藏着揭发鉢野大成的数据盘,就当这群人对手提箱哄抢不已的时候,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 他这一生,对于自己的职责没有丝毫地亏欠,唯一亏欠的只有自己的家人,以及像野田桑这样的线人。 伊丹裕挪动着手指,瞳孔忽大忽小地喘息着,他的妻女至今仍不知道他做着警察,以为他是办公楼里的文员,人类的七宗罪,他犯下了多少。 没能替野田桑报仇,但如果就这样下地狱的话,能陪他缓解下寂寥也不错。 口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来,伊丹裕急喘着手将小瓶攥得皱瘪,没有按下纯靠一股情报人员的毅力在和那盲目的求生欲找死死对抗,即便要死,他也不要选择敌人留给他的死法,哪怕造成一点麻烦也好。 眼镜男子平静地在他面前的椅上坐下,摘下手套,露出修长的手,似乎在等着他死掉的那一刻。 不! 不能这样想! 伊丹裕不知怎地想到了伊尊发来的那条“请务必在24号之前归来,不然后果无法估量”的信息,他得活下来,不然那混小子说不定会和典子做些什么,不,应该是典子对那小子做些什么。 说不定就因为没能回去庆祝她的生日,典子一气之下将混小子生米做成熟饭,谁知道典子的生日竟然和鉢野父亲的寿辰是同一天。 无论怎么说,只是一件生日礼物回去是不够的。 他得活下来! 哪怕尝试一下,设法! 他还想和家人一起好好地度过一次漫长的假期,他不想连遗书都没有,只有尸体对家人沉默地道歉! 伊丹裕余光瞥着那眼镜男子,手指颤抖着控制着力道,往嘴里喷了一下,用呼吸将药剂带入肺中。 忽的血液**一般的坏感消退了一些,即便还在痛苦却升起了一丝愉悦,每一个细胞都督促着他继续这样做下去。 他的确也这样做了,不过却是喷在舌下,努力地想象着梅子,让口腔里产生的**将药剂带出去,成为从嘴角两边流出的涎液。 他不停地喷着,偶尔掺杂一下进去,尽量使得演技逼真,随后也将身体艰难地翻转过来,抓着喉咙做出无法呼吸的样子,瞥着眼镜男子皱了一下眉头,适时地松手完全倒地。 而让他感到庆幸和激动的是,那脚步声离房门愈来愈近,但却伴随着一道女声——“师兄?是这边吗?”,又逐渐走远了。 白马心中有些无语,他倒看出沐子配合他行动的用意了,就是有些弄巧成拙,他既然留下了脚印,当然就是为了方便追觅并发现。 他看向伊丹裕,那副绝望扭曲可怕的神情,让他有些怀疑其是不是真的死了,他重新戴上手套,走上前去检查了下呼吸,心底不由得降下了一些沉重和阴霾。 为了将整个真理会收落入网,这是必要的事,忍不住眼前的牺牲的话,会在将来遭到更大的痛苦。 白马努力说服着自己,将试探的冲动打消,脸上也显现出一副满意的表情,他动作轻便地推开门离去,和戸矢和沐子背对着背。 戸矢却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那有些熟悉的背影瞳孔一缩,喊道:“喂!你!” 白马却没顾及身后的喊声,而是加快了脚步。 房间里的伊丹裕默默地躺在地毯之上,既没有呼吸又没有心跳,两种降低心率的药物已经使得他的心率降至了真正的危险线上。 但轻响声中,房间通风口的栏盖却被托开,如壁虎般滑下了一个灰袍男子,他袍上绘着割裂的数字,23。 他环顾了房间一圈,调整了一下白马坐过的椅子的位置,抚平了一下坐垫,并用一根金属棒吸走了残留的温度。 他最终落目于伊丹裕,那张陌生的脸逐渐地贴近,感听了一下其的心跳和呼吸。 伊丹裕什么也不敢想,眼睛也不敢动一下,即便意识仿佛真的就要死去,也不能让心中产生半分焦急。 但二十三的检查没有就此结束,倒不是不相信白马,只是不相信死人,除非它真的死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针,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将针尖逐渐落向于伊丹裕的眼白。 第三百九十六章 帘开 “叫你站住了!” 戸矢神色严肃地奔跑过去,而白马听到背后剧烈的脚步声也开始奔跑起来,两人在客房边的走廊上疾驰而过,墙壁上的水墨画都是咔咔地摇晃作响。 “这次绝不会让你逃掉!” 戸矢长腿忽地在墙上连踏,在转角之处,横身猛扑出去,手刀砍向白马的脖颈。 白马感觉到了掌风,回过身来,抬臂将那手刀招架住,但随即便被戸矢一膝盖给磕飞出去,直滚了三五米才停下。 戸矢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随手抽出墙边圆柱盒子里的雨伞,一下一下地叩在地面向白马走去,审视道:“果然是你,手提箱在什么地方,交出来的话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呵呵呵” 一串阴沉笑声从地面轻浮起来,伴随着支撑起来的男人背影,“手提箱?我可不记得拿过那种东西,话说现在从东京过来的警察,都是可以随随便便用这种方式打招呼,然后将人盘问的吗?” 戸矢瞥着他,“那么,这位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家里有几口人,都交待之后,我带你回警局问话,这样的处置方式你看如何。” 白马将手探进怀里,“我名为山家大輝,这是我的名片” 但骤然间转过来的却是一丝闪烁的寒芒,戸矢向后跃开,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 两只匕首都是在空中抛着一转,握在了白马的手中,他还抽空向上推了一下有些滑落的假眼镜,然后双臂交叠在身前,姿态就像是张开獠牙的猛兽。 至于另一边,雨伞在戸矢手中旋转着,犹如图案模糊不清的风轮,将他的衣摆吹得有些飞舞。 沐子吃惊地看着气场全开的师兄,而前方那个灰白袍子的似乎是真理会成员的男人,却有可能是沙酱的未婚夫,uit的队长今川白马。 她抱住了脑袋,理解不了此刻的状况,也不知道该帮谁。 反倒是师兄喊了一声:“小师妹,退后。” 刹那间戸矢和白马便抵至了一处,雨伞的油布被撕开,匕刃在那裸露出的铁骨上磨出一串火花。 这火花时而抛洒在空中,时而在两人身边闪烁,只听见无数声清脆的交响,如同鸟鸣飞出钢林。 这种实力。 这种实力 戸矢愈发皱紧了眉头,虽然这份力量掌握在罪犯的手中让他十分不快,可这交手却让他心中再度荡起了一片熟悉感,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蒙在数层保鲜膜里的荞麦面一般。 他瞳孔微扩,见到白马再度突刺而来。 他以极其精细的姿态摆动伞尖,脚步和身形几乎没有多少动弹,就将对方逼退,不过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后果也不是一星半点。 刚刚碎掉的墙皮在走廊里簌簌地落下来,同样静下来的还有灰尘,唯一清晰起来的是呼吸声。 沐子紧张地看着这一幕,白马的情况她不知道,但是师兄却是将心律和动作在融合,进入天人合一,那将是 “帘开!” 一声大喝之后,白马便发觉戸矢忽然跳身逼近眼前,而那铁伞的踪迹转了半圈,分明是从左处袭来,但却好似无从追觅。 他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依稀间他好像听到了柴木在利斧下分开的声音,但又好像是老婆婆的白发飘忽落地,却又像是珠帘坠落,后面的女子露出柔美面容。 下一刻他却重新回到了这片走廊,却是看着仰头在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的自己。 再下一刻,他坠入体内,拦腰而断的痛苦闪彻他的每一个感官,甚至连那颠簸在地上都只能旁添一点震感,倒是那扑起、争先恐后地钻入鼻孔的灰尘十分呛鼻。 戸矢瞥着那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身影,心想着自己好像是预判过度了,他习惯性地收剑入侧,那些骨条早已崩裂落地,此刻握在掌中的的确也只余一支笔直的伞心。 他回头走向小师妹,看到她那捂嘴有些惊讶的神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同时好似有什么东西射至了背上,刺进了肉里,针锥般的一痛,他脚步亦是一下踉跄。 他仓促间回过头,只见半脸是血的白马朝他扑了过来,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但转即便被砰的一拳重击在了腹部,然后被重重甩至墙上。 只听见一声骇人的声响。 戸矢咳出一口血,从墙上滑坠至地,背上的匕首好似扎得更深了一些,他觉得搞不好进了肺部。 他振作了下力气,仓促滚向一边,碎石打在他的脸上,他这时才看清那眼镜男子的身形,那魁梧健硕、浴血的身躯,果然他之前的感觉没有错,这就是头熊,一头蛮兽。 只是竟然有人能接下那一式还能站起来,这是发生在常识之外的事,如果拿的是真刀的话但也违背了他逮捕的初衷。 此时攻守互易,戸矢连连翻滚,而白马则是挂着半副镜框,眯着眼睛追赶着,廊间的青翠摆盆都被撞碎,卵石滑向四处,洒得到处都是。 着急情况追过去看的沐子一下子被绊翻在地。 不过始作俑者的白马也不好受,他抹了下血保持着平衡,他看着前方站起起来,重新恢复成中段式的戸矢,两人犹如站在棋盘之上,稍有动作、抬腿下脚都十分谨慎。 “那不是你真正的脸吧。” 戸矢身体绷紧,脚下短时间便积了一小片血泊,干净的血液正映着窗外被栏杆束住的天空,屋檐边上是鲜红的柿子,不过却隐在血里,反倒是陪衬的枝条那幽绿浓郁得分明。 他打量着敌手又说道:“说起来我们警视厅里也有一个和你类似的家伙,真不知道他和你打起来会是什么样。” 白马知道戸矢的心底已经起了怀疑,只是冷淡地回道:“他不会是我的对手。” “真是狂傲。” 戸矢似乎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便摇头笑了起来,随即喃喃道:“应该不是,没有理由。” 两人便没有再进行任何谈话。 汗水混杂着血水,滴在寂静廊间的地板之上,然后泛进戸矢耳中,那是如若僧都一般的声响。 他们这一流派,八百万神灵皆在身侧,总会将一切呈现于心。 他骤然间伏低身子朝敌手冲去,脚尖点地,犹如在池水上淌过一般,动作竟然快若鸿雁。 白马将从地上所抓的卵石向戸矢尽数掷去,但只见寒芒闪烁,不过一息两息之间,墙壁和天花板上便是一阵啪啪的雨打芭蕉的声响。 那激射如风、藏在石流之间的匕首,也被清脆一声击打回来,重新回归到白马的手中。 白马神色更加严肃了一些,即便他体格很好,也不想因为小心大意被戸矢的招式再挨上一下,不过他也不认为戸矢手中那仅剩的宛若枯柴的东西,如今还能对他造成伤害。 他目光微仰,手臂和匕首也抬起了一些。 就在这数息之间分出胜负! 但就在戸矢落在他前面还有一跨步距离之时,忽的其如鸟喙入水般身形一坠,那双相当笔直修长的长腿以一种突兀的变态叠曲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白马感到惊愕地双腿一痛,身体离地,看着那本要贯穿他身体的伞心从他面部上方贯穿过去,而他要刺入戸矢胸口的匕首,却也是从其肩旁扎过。 两人的攻击都空了。 戸矢在地上翻滚一圈,回头却吃惊地发现原本应该安全地在走廊另一边的小师妹,却在此刻拖着一把伞笔直地扑倒在罪犯的身旁,他的心脏都一下都停止了跳动。 摔在河滩上的感觉绝不好受,沐子捂着通红的额头,抬头和凶神恶煞的男子对视着,脸色骤变地惊喊道:“啊呀!师兄救命!” 而在这一声喊声之后,某罪犯男子也不负众望地将她捞着脖子抓起来,用匕首给挟持住。 白马紧盯着戸矢,要不是二课派来的是戸矢,今天绝对不会这样麻烦,不过还好沐子灵机一动,使得他也从打斗中冷静了下来。 只是看样子一直想要冷静逮捕罪犯的对面却是无法冷静了。 戸矢一时间无法去想这是怎么会发生的,而是眼睛一瞬便瞪红,脚步也前逼道:“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我以戸矢真一的名义,保证你抬出去的时候死无全尸!!” “啊!师兄!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威胁罪犯的话啊。”沐子呜呜着眼泪从眼眶里泛滥出来,双腿在半空中挣扎着,“我还只有十七岁,我不想死啊” 戸矢听见小师妹的哭声,还看见那张哭花的脸一下子揪心到了痛苦的地步,他连忙放缓了语气,轻声安慰道:“师妹,你别哭啊,师兄会救你出来的,不过你清醒一点,你已经二” 沐子脸色一黑,在白马胳膊下的挣扎停止了一瞬,抓住一块石头就朝师兄扔去,将他的话语打断。 戸矢反射性地一偏头,便将石子轻巧躲过,看着小师妹继续嚎啕大哭,但他感觉今天她举止多少有点奇怪,只是哪里奇怪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毕竟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看向对面高大的眼镜男子冷冷道:“你把她放下,我放你走。” 第三百九十七章 黑白 白马并不会相信戸矢会放他走,毕竟其双眼通红咬牙切齿,恐怕自己将沐子放开走几步的时间戸矢便会冲上来,而且死追自己到底。 他挟持着沐子缓缓后退,以毫不妥协的语气说道:“你和我保持距离,我就不伤害她,毕竟我根本不认识这家伙,和你我的恩怨无关。不过相反的话,你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沐子猛点着头,“对啊,师兄,你搭档死了还可以换一个,但小师妹永远只有我一个啊!” 戸矢忧心之余,却是抬手纠正道:“这个小师妹你不清楚,远非如此,搭档出事了的话,再换磨合方方面面、特别是信任就很难了,反倒是小师妹你的话,如果有事,优美师妹顺利继位倒是很简单。” 见到沐子脸色发白地盯着他,一下子犹如被拔毛的土拨鼠一般哭嚎出声,倒恢复了往日的一般状态,而不是学京都女子一般嘤嘤哭泣,他一下子感觉心底舒坦了了很多。 当然问题也是有的,他捂住发疼的头连忙解释道:“师兄的错!师兄说错话了,事实完全不会是这样。即便你死了,也是大家心中永远的小师妹,优美那家伙要篡位决计不可能。” 沐子怀疑地抽噎了下问道:“真的吗?” 戸矢将脸偏向一边,点头道:“真的。” “师兄你把脸转过来!” “好了,转了。” “不是瞅一眼,完完全全地转过来!” “这样。” “不许看脚底!” 白马感觉在这对同门面前完全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但莫名地有些火大,他这个挟持犯看样子完全没被放在眼里。 他在沐子的脖子边拿匕首比划了一下,“你们聊完了没有?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交谈。” 顿时两人的话语声都止住,只是戸矢那眼神愈发凶狠了一些,似乎在观察着他,将他的面部轮廓完全刻到心底一般。 无所谓了。 他只是不想再一天结束两个同僚的性命,就算是牺牲,也过于浓重了一些。 他一路向外退着,而他眼角中的余光中也瞥到了二十三的身影,其正坐在一辆小型轿车的驾驶位,看着这边。 “你想一直退到哪里去?我不可能一直做妥协,让你把她给带走。” 戸矢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保持着他认为合适的距离道:“不如我给你安排一辆车,亦或是一架直升飞机,你可以提你想要的要求。” “你们给的东西?”白马感到有些好笑,“半途中便被你们追踪给截下来吗,我可没有那么傻。你放心好了,我会把她安全放掉的,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山家大輝说到做到。” 沐子不由得好奇地仰起头,疑惑这究竟是不是白马先生,为什么要换山家大輝这样一个土气的名字,是为了误导师兄追查的方向吗? 戸矢忍气吞声,抬手止住了警员们围上去的动作,看着眼镜男子一步一个动作,跨过栏杆来到了马路的内侧,然后其将沐子放开。 他目光一亮,当即便喊着众警员一同拥追了上去,但是白马却是快跑一阵后进了二十三的车内,顿时轿车开足马力,一霎便扬起烟尘冲远,只抛下了白马在车窗边一个戏谑的眼神。 戸矢跟着轿车竟然怒吼着追了一段距离,不过很快就倒在了烟尘里。 白马收回目光,收起笑容看向执事,“东西拿回来了吗?” 二十三松开左手,向车窗外扔出了一片细碎的灰烬,“嗯,这些已经是所有了,你这次做的很好,不仅完成了使命,还挽回了损失,诸位大人一定会对你的表现相当满意,” 开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忽的在路边停下,而其身后的车流中也出来了一辆车停下,司机谦恭地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白马跟着二十三换上了那另一辆车,如此重复数次之后,别说可能追来的警察找不找的到他们,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踪迹了。 他眉头逐渐紧皱,发觉自己对于真理会依然是知之甚少。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愉快?”执事敏锐地看向白马问道。 白马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还是问道:“目标伊丹裕并不属于理念中需要铲除的行列,其既不昏聩无能,亦不自私自利,不是时代的腐朽物,相反作为警察尽职尽责。” “而鉢野大成,在我眼中更像是权势涛天的恶人,是应该铲除的存在,我们却让他的父亲好好地过完了七十大寿。” 执事听完问题沉默了一会,随后道:“我本来不想对你提及这些,但既然你主动提起了,我便解释一下。” “伊丹裕,二课的出色警探之一,对于工作恪尽职守,在个人作风上也无可挑剔,谁也无法否认这是一个高尚的人,但他在这次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差点给我们造成了重大损失。” “而鉢野大成,其家族盘踞春日部市已久,大成水利建设会社也是代代相传的家族企业,依靠着财势和权力,他不算无恶不作,也算作威作福,但他却主动找到了我们,给我们提供各种各种亟需的物资、便利以及人脉网。” “从个人而言,伊丹裕这样的人远比鉢野大成这样的人珍贵,但对社会而言,伊丹裕的价值与鉢野大成的价值相比不值一提,而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我们常常不得不跟所谓的坏人合作,却偶尔将麻烦的好人扼杀在阴暗之下。” 他顿了顿道:“你也该习惯这种事情。” 白马抬头道:“你不觉得这不对?” 执事摇摇头,“我当然觉得不对,我可以断言这是错误的。” “那么” “但事情不是光正确可以达成的,这是由人性的不纯粹性决定,也是由并不完美的环境决定。”执事瞥向他,“你以为警视厅里那位‘永远正义的白马’,他就完全正义吗?” 白马心中一惊,但发现执事只是无心之语后偏开头去,此时他不知为何想到了拓也,喃喃道:“我以为我们不一样。” 执事平静地回答:“夜色并不妨碍你仰头看到那皓白的明月。” “反而说圣夢大人将这般任务分拨下来,更说明祂有认真思虑过我们的未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杰出人士 分道的另一行人在筑山庭式的诺大庭院里搜寻。 山石花树被高高垣摒拢住,枝上翩影落于溪上,流经桥下,不过血迹却是在道路边上的花瓣处便不见踪影。 为了引开露央沙那暗自生气的情绪,理惠试探道:“既然是同一流派的师兄,沐子能在大阪赛事中获得优胜,恐怕那名二课的警官会更加厉害吧。” 露央沙果然冷冷回道:“特命事项组是二课中精锐中的精锐,不过由于并不关心升迁变动,几乎是个和政治绝缘的小队,所以名声不显,但有他们出手的案件罕有失败。” 理惠感觉她心情莫名地更糟糕了一些,哈哈笑着连忙绕过这个话题:“不过对于我们这边会轻松很多吧,如果筱岡和鉢野大成达成了什么交易,一定可以轻松地查出来。” 露央沙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不过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却是一下滴在她的脸上。她愣了下抬手擦拭,看着指尖沾染的殷红血迹,抬头惊讶道:“他在假山上!” “那家伙属什么的,猴子吗?”拓也抱怨了一句,拢起袖子。 不过修已经兴致勃勃地先攀爬上去,透过山体上那风化一般的孔洞看着椚肋那逃窜的身影,其似乎有些伤势,动作并不算灵便。 修在假山间跳跃跨步,而拓也仰头跟随着椚肋的身影在假山下奔跑着,似乎想从前面将其堵住,他一度掏枪,但犹豫于好像完全没达到需要开枪的那条红线,也只能通过劝说的方式手动拘捕。 “你是什么来历?平爱真理会的成员吗,停下!你的伤势很严重,再逃窜下去可能就危及你的生命了。” 椚肋置若罔闻,脸上满是窃喜,一副帝王企鹅般的姿态将手提箱紧紧抱在怀中。 他这次变换了策略,采取了螳螂捕蝉的方式,白马那狸猫换太子的打算并没有把他瞒住,此刻伊丹裕辛苦数年的成果落到了他的手中。 完美! 至于身后追来的普通警察们,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他也不会被人称为 椚肋数步跑向假山的山巅,往外猛地一跃,看似离地数米之高相当危险,但他却是抓住了大树的枝条,虽然剧烈地摇晃了数下,但拽着将脚够上去后,他成功地稳住。 他嘲笑般地看了还在大喊着警告的拓也一眼,双手双**替挪动,爬向树干,而树干的另一边的枝头,则探过了围住庭院的垣摒。 “喔!这家伙可真不是盖的。”修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液,向下朝露央沙喊道:“能打倒一名警官还跑出这么远,说不定是条大鱼,我帮你抓住他,之前的事情就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露央沙奔跑中点了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如桑树蚕虫一般的椚肋,“拿到他和那箱子里的东西,你利用我的事我就可以不计较了,小心一点,他想翻墙跑。” 椚肋心中一惊,动作更快了数分。 “嘿嘿,放心。这种事情可不会让他得逞。”修哟嚯一声,也从假山上高高跃起,一下子挂在了树枝之上,一时间只见叶影雨落,但枝条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响。 椚肋吃惊地回望着。 修那张丧气的脸上泛出了狞笑,靠着双手身形左摇右晃地飞速向椚肋靠近,动作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简直就像是天生的猿猴。 椚肋一时间被吓得汗毛倒竖,下面还传来了女刑警加油的叫喊,露央沙则是一脚踹在树上,做着微薄的努力。 椚肋愈发努力地向前窜着,但和身后追赶者的距离却在飞速地缩短,他心生狠意,将手提箱一把先给扔过墙,然后勉强从树上站了起来,将雨衣拢在手上,目坏恶意地看着过来的修。 看着那吊在树枝上移动过来的双手,他骤然间抬腿狠狠踩去。 “啪”的一声伴随着愈发清脆的咔啦声响,修千钧一发之际缩回了手,虽然没被踩住但也是被吓了一跳,“喂!兄弟!你忽然间想干什么?” 椚肋嘴角扬起看向修,“你不是喜欢追吗?你说呢?” 他保持平衡在枝上,那双皮靴顿时啪啪啪啪向前踩动,虽然没能抓到手指,但他气势高涨地犹如斗牛一般,拿鞋底在枝上碾了碾。 修身处险境,低头看了眼地面脸色有些惨白,“你知道什么吗,好兄弟?我暂时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和平相处” 他话音未落,枝条与树连接的地方崩裂出一截木茬,他和椚肋都是随着枝条向下坠去。 修什么也顾不上连忙向前窜动,而椚肋也是脸色一变向后连退,不过当枝条再度抬起与地面平齐的时候,刚才的他进他退的一幕再度上演。 “啊——” 树上之人惊慌乱叫着,拓也则是有些幸灾乐祸地仰起头道:“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好一场树上探戈。” 不过在露央沙的督促眼神中,修并没有一直和椚肋僵持下去,在其再度踩来时,他猛地往上拉引身体,脚在另一边将树枝给抱住,他则是撑着腰将身体弓在半空中,松开双手得意地望向椚肋。 椚肋吃惊而疑惑地看着他,随后注意到了其挂在枝头的双脚,转而气急败坏地转身踩去,不过这时修却抓住机会,探起上身将其脚踝给抓住。 “可恶的臭蚂蚱!”椚肋骂了一句不明所以的俚语,绊倒在枝头,弹着腿忽地发现自己才像是那只蚂蚱,更加恼火。 他用雨衣在枝条下束过,随即双腿一个旋踢甩在修的脸上,修猝不及防,差点一下子被踢下枝头。 修晃了晃脸,只见到椚肋似乎是又想跑,顿时在枝条上以脚为支点向前一甩,再度用手将椚肋给抓住,从枝条上也拽了下来,顿时两人进行了一番腿脚与拳击之间的搏斗。 椚肋一下下地重重踢在修的手臂之上,不过他也并不好受,被修重击到时腿肚就是一阵抽搐,时刻不忘提醒他肉里还有一根牙签。 两三回合后,两人扭打在一起,缠斗已经变成你死我活。 忽的“咔嚓”一声,枝条断裂的征兆终于显现,直接向地面下坠了一半,而无法用脚刹车的修也是被甩下来直滚到地上。 至于椚肋则是相当令人吃惊,他竟然敏锐地在这断裂之前,便是松手挂到了树干之上,然后用雨衣一甩挂在了另一边的枝头。 “呵,混蛋们,再见!你们将永远记住这一天,因为你们差一点就抓住了” 他顿了顿,邪魅一笑回头道:“某不可透露身份的杰出人士。” 抛下这句话后,他便以雨衣为吊索飞快地向垣摒外滑去。 不过在他离开枝头,如猫般在风中自由地伸展四肢之时,拓也却早在垣摒边举着一个大型捕蝉网严阵以待,一下将其在半空中捞住。 庆幸的是,长杆剧烈颤抖了下并没有断,而网大而结实,椚肋如同婴儿一般茫然地蜷在网袋里。 片刻后他便被倒在庭院的地上,被几个人按住,然后双手被戴上了手铐。 一阵搜索,众人竟然在其衣服内找到了一些证件。 露央沙漠然地展开证件,瞥着那被按住头的椚肋,“某不可透露身份的杰出人士,椚肋右一郎,公安总务课,职位,不明,职衔,不明。”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到头来我们uit得到的信息总是最少,你们总是喜欢自己干自己的事,但是现在人赃并获,我自己都替你、当然还有你的课长尴尬。” 一众人吃惊而又不敢置信地看向椚肋,不知道该不该将其继续按住。 椚肋则是屈辱地面朝地面,眼角好像是泛出了泪光,身体颤抖着,“我竟然我椚肋竟然会被普通警察给抓住” 他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抬头道:“不,我是进鉢野家来偷点东西的小偷,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露央沙俯低身子,凝视着他道:“你应该认识我吧?” 椚肋偏开脸,尴尬道:“不完全不认识我身上有非法进出海关的危险战略物品。啊,真是没有办法,既被抓住又被发现这种事情了,我现在应该要被你们扭送到公安去了” 拓也诧异地看着那搜出的一管白色粉末,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危险品?” 椚肋严肃道:“新型生化武器,炭疽粉末。” 顿时爬起来的修和拓也拉开了一大段距离,拓也则是从五根手指捏住试管,变成了两根手指捏住,表情抽搐。 露央沙眯起眼睛,和满头大汗的椚肋对视着,相当怀疑,“所以作为公安人员,你就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身上,就装在试管里,没有做任何可靠的防护措施?” 椚肋勉强扬起嘴角,动了下指头,“再度申明一下,我不是什么椚肋右一郎,你们看到的是我做的假证件,我是恐怖分子。我们恐怖分子都是不怕死的,当然不做任何防护。” 露央沙抱起手臂,伸指指向试管,“里面不会是洗衣粉吧?” “当然不是,你们想什么呢,真好笑” 椚肋看到拓也竟然去拧试管盖,惊慌地连忙道:“别打开,这一小管就足够将几百人都感染了!而且这周围可都是参加寿宴的名流。”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台面上下 拓也被吓了一跳,不得不半信半疑地停下。 “所以你为了参加一场寿宴,伪造了国家警察的假证件。” 露央沙走动着,猛地回头:“为了逃脱妨碍公务罪,主动承认了严重的危害国家安全罪。” 椚肋挤出笑容,眼睛瞪大,耸了耸肩膀:“我是恐怖分子。谁知道恐怖分子都在想些什么,你还说对吧。” 露央沙冷笑一声,掏出手机道:“但我可以直接联系你的课长,鉴定你这椚肋右一郎的身份和证件是否属实。” 椚肋额上流下冷汗,只能看着她拨出电话。 但一会过后,露央沙陷入了沉默。 拓也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 “总务课课长说椚肋右一郎此人并不存在。”露央沙回答道。 她面若冰霜地放下电话,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椚肋,“是我小瞧你们的脸皮了,你的课长说过三天来领你。” “哈哈。”椚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笑道:“不能这样说,仲見大小姐,我们的脸面可就是国” “嗯?”露央沙扬了扬眉。 椚肋咳嗽数声,“恐怖分子的脸面。” “别这样不开心。”从墙上翻回来的修看着众人将椚肋给扯起来,提着手提箱笑道:“至少人给抓到,关键的物证也给追回来了。” 露央沙看了一眼手提箱,有些好奇,但脸上也多少浮现出一点欢欣。 没过多久他们便回到了岚斗照顾橋根的地方,和戸矢、沐子会和,沐子笑嘻嘻地便跑了过来,但被露央沙撑着额头抵住。 她脸偏向一边,轻哼道:“真是可耻的背叛,所以你和你的师兄有什么收获,我们这边是将被盗走的物品追回了,当然还有歹徒。” 戸矢叹息一声,现实的情况让他可说不出口。 不过沐子却愉快地道:“沙酱,我们让罪犯顺利地跑掉了哦!” 露央沙用余光瞥了一圈,伸手捏住沐子的两颊,“所以你在开心些什么?” “当然是” 沐子惊讶地看着她,随后意识到什么在众人的注目下惊慌起来:“就是就是” 然后她果断选择了闭嘴。 “请不要责怪小师妹,没能将罪犯捉拿归案,全是我一人的失职。”戸矢懊恼地摇头,随即不解道:“但是手提箱竟然在你们那边的话,我们这边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忽的宴客厅一静。 不仅是打量着警察们的寿宴宾客停下窃窃私语,而在一众倒地的保安人员之间的戸矢、露央沙等人也是停止交谈,因为人们让开的道路间,鉢野大成走了出来。 “你现在不逃还敢出现在这?” 橋根有些惊讶,不过接受了包扎的他却从地面爬了起来,得意地拿过手提箱道:“鉢野大成,你指使他人袭击警员,而且这巷子里装满了你的罪证。” 鉢野大成依然穿着那身富贵的铜钱和服,有些惊慌地摆手道:“袭击警官的事,我怎么敢做,这些勇敢的保安听到枪声才过来的,没想到和诸位警官冲突上了,您们将他们打倒在地了也好,我正想说明这只是一场误会。” 橋根瞪着眼睛看着从容解释的鉢野,责问的后话一时梗住,但他转即便笑道:“任你狡辩这件事好了,但这箱子里的东西,应该足够你坐一辈子牢。” 鉢野大成瞥向手提箱,“我有些困惑您为什么这样说?春日部市的朋友可都清楚我鉢野大成是个与人为善的人,从来不曾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恶事。” “你以为他们敢庇护你吗?” 橋根目光从在场的那些权贵的脸上扫过,嘴角扬起,将手提箱给打开,“在你犯下重罪,证据确凿无从狡辩的时候!” 众人的眼神一下诡异了起来。 鉢野大成也摊开双手,诧异地微笑道:“您所说的罪证,是一只空箱子吗?” 随着他左右看了看,众上流人士也是乐得哈哈大笑,那死寂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 “空箱子?” 困惑的不仅是橋根,警探小队的众人都围了上去,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提箱,就连个纸屑都没有。 露央沙先是看向戸矢,随即盯向修,但修却是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哈哈,我明白了。” 鉢野大成鼓掌道:“这只是一个玩笑对吧,在鄙人父亲的寿宴上,诸位警官精心准备了一个玩笑,来增添一点欢乐的气氛。” 人们顿时围着警探小队鼓起掌来,除了年长的戸矢勉强挤出了一点笑意,也陪着鼓掌,化解纷争,其他年轻的警察侦探们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脸上是要沉出水一般的冰冷。 鉢野大成转过身,背对警探小队,环顾场中一圈说道:“尽快我很想将诸位警官带来的愉快继续下去,但作为这里的主人,我鉢野大成必须向各位通知一个不幸的消息,下人们刚刚在客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露央沙平复了下呼吸,凝神看向鉢野大成,不知道他又在搞些什么鬼。 他表情略显悲伤,在一片哗然中又抬手补充道:“只是一场意外。但我的父亲虽然福泽连绵,却有人是寿限已至,何尝不让人唏嘘。” 他像是死者亲属一般接受着一声声同情和哀悼,然后目光若无其事地落到身后的那群警探身上,脸上浮现出愧疚伸出手。 “我正要找你们,列位警官,你们绝对想不到死的是谁,他还那样年轻气壮,富有活力。但无论如何得请你们料理接下来的一切,因为这实在是我一介普通民众承受不住的悲伤。” 戸矢表情愈发困惑,问道:“死者是谁。” 鉢野大成拿出手巾擦拭了下眼角,“是伊丹裕先生。” 戸矢如同被雷电劈中,心中由于过于吃惊变得一片空荡。 橋根则是不敢相信地抬头道:“你说什么?” 随即他便踉跄着揪住了鉢野大成的衣领,“你干的!?” 鉢野严肃地朝橋根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身为宴请伊丹裕先生的东道主,我承认我有失察的责任,但谁也不会想到在这种欢快的寿宴,伊丹先生会突发恶疾。” 戸矢恍神过来,依然不肯相信,“你亲眼看见的?” 鉢野摇头道:“我可一直在陪几位贵客喝酒,哪里能亲眼看见,不过伊丹先生的尸体,此刻还躺在那间客房的地板上,几位过去稍加检查,肯定能比我这样的普通民众更加清楚。” 见他说的这般煞有其事,戸矢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带路!” 当重新回到客房区,看到鉢野推开那扇门时,他脸色变作惨白,虽然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但他不禁想到那个走廊上的背影。 不过当真的看到昏暗房间里躺在地毯上的伊丹警官时,他又打消了之前的想法,因为房间里十分整齐,并没有看到打斗。 而且走近一些,他也没在伊丹警官的身上看到明显的伤痕。 “伊丹警官!醒醒!伊丹警官。”橋根从一旁冲上去,摇晃着地上的尸体。 戸矢立时将激动的后辈给拦住,声音冷静但发颤地道:“不要破坏现场。” 他望向岚斗,他清楚这名名侦探、或者说教授对于现场有出色的嗅觉,如果有什么异常的话,其一定能发现出来。 岚斗也读懂戸矢的眼神,上前在房间四处检查着,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蹲在伊丹身侧,看了眼其手里的药瓶,“伊丹警官生前有什么疾病吗?” “我并不清楚。”戸矢忽地看到和辉,此时他也出现在了门口,就是不知道他之前到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我可以解答。” 和辉擦着头上的汗液道:“伊丹警官是有一些心肺疾病的,随身需要携带药瓶,时不时地需要喷吸。” 露央沙瞥了和辉上下一眼,他皮鞋往地毯上带了一些泥土进来,“治疗的药剂有副作用吗?” 和辉苦笑着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个文员,不是什么医学博士。” 他快走了几步,仔细看着伊丹的脸,吃惊道:“真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第四百章 倾述的葬礼 细雨朦胧。 撑起的伞连绵成了一条黑色的溪流,一直到了礼堂之前,伊丹太太和典子的抽泣声,夹在在僧侣的诵经声之间,伊尊感觉湿气将皮肤都浸透,让他无论坐到哪里都有些发冷。 人很多,将礼堂已经坐满,基本上都是二课的警察,有熟识的,亦有关系并不怎么密切的,此刻都前来吊唁。 “伊尊桑” 典子抹着眼泪,忽地泣不成声,扑进他的怀里,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他很难体会到典子的心情,即便知道了她失去了父亲,那战栗的颤抖从她身上传到自己身上也是一样。 右侧的讲台后,警视厅二课课长,增野警视正正沉声说着悼词,今天似乎来了很多大人物,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伊丹先生的死有些蹊跷,用这种方式竖立威严,表达决心。 而随着悼词念下去,伊丹先生的一件件功绩跃然眼前,似乎其所做的奉献直到炬火熄灭的这一刻才惊讶了荒野,但伊丹太太始终垂着头,抱着丈夫的遗像。 在这一刻他觉得了铲除真理会是亟需必行之事,但下一刻,在那让人烦闷的单调声音停止后,他又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这一切是如此空洞。 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众人要在一具尸体面前大张旗鼓,大费钱财,并因此放弃一天时间来到此地。 无法和逝者交流,也无法安慰逝者的亲属,葬礼或许会使她们更加劳累,加重她们的痛苦,在这寂然而嘈杂的葬礼上,没人能放声大笑,也没人能放声大哭,唯有仪式延续着徒然的挽留。 无奈却必须接受,便是如此,但是他把伊丹先生害死的吗?白马桑究竟在做些什么,他也是谋杀犯之一吗? 想到这里他的手也有些颤抖,而典子则是愈发抓紧了他的衣服,泪水不停地流下,滴在两人脚间的地毯上。 沐子一行人却也在场中。 比起岚斗、拓也的一脸愁容,麻衣和织映的随意,理惠的正色,修的四处跑动,露央沙和沐子在座位上显得极不自在,沐子低着头身体仿佛要缩到椅子里,而露央沙则是将身体绷紧。 “我们要去焚香致哀,或者说献花吗?”拓也问道。 “我们还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没帮上什么忙,还是别做多余的事了。”露央沙则是如此回道。 听到这句话后,本来想去凭吊一下的拓也不得不重新坐下来,不过这样也好,挤出香典的钱对他而言多少有点费劲。 “我想去见一下伊丹先生。” 沐子低语着,却没有人听到,心思拂动的众人大多是回过头去,看着将进大堂口的人甩着伞上的雨水。 陆续有人起身,很快轮到了伊尊,与典子分别的他站起身来,脚步相当沉重地走向台上的棺椁,有些不敢看伊丹先生的面容。 他将手中的花放向伊丹警官的头侧。 不过他的手指却似乎被一阵温暖的气息吹中,伊尊汗毛有些竖了起来,如果是通过大堂的冷风他还能够理解他愈发地加快动作。 但那吐息不是一下,而是两下,三下不要没完没了啊,他流着热汗,害怕因为不敬而被惦记上,更加不敢将花匆匆撂下,但由于好奇,他多少往棺内瞥了一眼。 伊丹警官的脸却偏向他的方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鼓嘴卖力地向他的手指上吐着气,就差舔上去了,那副面容经过了入殓师化妆也没能安详,反而是极其狰狞。 伊尊吓得十指一张,倒吸了一口凉气,“哦,jesus!” 伊丹裕舒了口气,幽怨道:“可算是注意到了,虽然典子的生日我没能到场,但你小子没干什么吧?” 见到伊尊似乎是在发呆,他撞了撞棺椁内壁发出沉亮的声响,“喂!回话!” “就为了这点事吗?” 伊尊都快哭了出来,他左右四顾了一眼,发现其他人都没注意这边,他颤抖着道:“就为了这点事您回到人间的吗?我区区御手洗伊尊何德何能?您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又要排队了。” 伊丹愣住,恼火地骂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快给我拿点吃的来,我没被药死,但现在已经快被饿死了。” 很可惜伊尊并未能听完他说的话,便两眼一翻,直勾勾地向后昏倒在地上,连扔掉木鱼的和尚们扑上去都没能把他接住。 伊丹裕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小子的心理素质这么差,但一众人依然是没注意到他,倏而便将可称为希望的伊尊抬远。 喂!来个人啊!哪怕是给个饭团也好! 但他却无法大喊出声,他可不想被真理会的人给发现,再拿那长针刺进眼球来试探生死,说实话当时真是千钧一刻,他都不敢相信被那东西刺进眼睛又拔出来后,他现在的视力却依然没有事。 他得找个值得信任的人,但伊尊倒地之后,他就只能找千裕还有典子了,可他不想把家人牵涉进来,况且连伊尊都承受不住这种惊吓,他也不知道家人能不能承受的住。 伊丹多希望此刻有个熟人,但出外勤这么多年,又搬到了春日部市,再熟的朋友也早已变得生疏、不再知根知底起来。 而且这棺材做的真是毫无舒坦可言,世上就没有那种舒适到让人能够不由自主地想躺进去的棺材吗! 眼见着一个个人来到棺椁前,说着他记不清,亦或是根本不知道的一些趣事或是无聊的事,他们潸然泪下,不少同僚还说出了自己外遇的事,向他祈求保佑不被妻子发现。 “喂,伊丹桑,喜欢上男人的这种事,你是怎么想的呢?果然只有像你这样英勇殉职的警察,才能理解我这种攀登高山的心情吧?” 谁管你啊!不可理喻啊!伊丹瞪大了眼睛,身前又换了人影。 “十分对不起,伊丹警官,我在给您的香典里放的是假币。”说出这话的是一个高中小男生,还穿着学校制服,正不住地点头哈腰。 哈?他以为自己不会逮捕他吗? 如同读到了他的心声一般,高中男生说道:“您现在是逮捕不了我,但请您千万息怒,其实我也不认识您,只是见到这里有葬礼就进来了。” 这样的话他的怒气怎么可能平息的下去!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没有礼貌的吗? 高中男生叹息一声,“我母亲和父亲分开了之后,带着我和继父生活在了一起,但对方是个嗜酒的男人,母亲也在陪酒店工作不管我,无论是晚饭还是买饭的零花钱都没有。” “不过好在这里有免费的寿司,多亏了每天的葬礼才把我养活下去,别看我这样,我是很知道感恩的,伊丹警官,我为你念一段往生咒作为寿司的报答怎么样,拜托您了!” 伊丹沉默着,既然是这样的话,倒随便他好了,反正不接受诵经估计寿司其依然会吃,说不好还会外带。 随后一段经文声响起。 在高中男生后,是一个上班族取代了他的位置。 伊丹正准备听听其要说些什么,反正他这里已经快成了神父的告解室,但等待了一会没听到任何声响,瞥过去余光才发现这个人站立着打起了瞌睡,闭着眼睛垂着脑袋睡得相当香甜,但香可还握在手中。 时间逐渐过去,就连伊丹都为他有些担心起来,忽的香头燃烧的灰烬落在了他的手上,将他烫醒过来,他连忙将香插到坛上,躬身一鞠没说任何话就走了。 欸?这谁? 一人人起身,很快便轮到了沐子,她心情有些沉重地走上前去,她现在有些怀疑是白马桑杀了伊丹警官,但她不知道该不该跟沙酱说,而且她又没有任何证据。 但无论白马桑有什么计划,杀人总归是不对的吧,而且还是其的一名同僚,这次的事件是怎么回事,她是愈来愈搞不清楚了。 她偷偷瞅着棺椁里的伊丹裕的面容,从表情就看得出来这位警官死前有多么痛苦,她低声道:“伊丹裕先生,我有点后悔了,我的原则是保护好我身边的人,但这样究竟是为了我的朋友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也说不清。” “我有时也会希望像您这样保护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但是我又觉得自己做不到这种事,我很渺小,保护所有人是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去说的,而我只是一个弱者,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害怕的弱者。” 沐子顿了顿,忽的觉得有些羞耻,她不想对其他人说心里话,就算是死人也不应该。 她看着伊丹裕,见他完全没有什么反应才安下心来。 她继而说道:“但是我看到了您的妻女,她们那无助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我觉得至少像您这样牺牲的人不该拥有这种结局,为此我愿意舍弃我那狭隘的原则,至少让您知道谋害您的凶手是谁。” “他是不是身材高大,力气很大,神色冷峻,动作利爽?” 伊丹裕犯困的精神一下子抖擞,他有些吃惊地转过头看着这名看起来有些像少女的女子,本来他只是当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的胡言乱语,但每一个特征都能和那灰白袍的身影对上。 他怀疑眼前之人真的知道些什么。 “我想您一定会吃惊的,我也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应该是好人,但他的身份其实是” 沐子话音停住,她呆呆地看着转过头、表情还仿佛在督促的伊丹裕,又抬头看了眼那礼堂花坛间那巨幅遗照,低下头时伊丹裕已经重新把头给转正,但这种程度是蒙蔽不了她的。 第四百零一章 幸事与不幸 那被情绪所干扰的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她偏了偏头,上前靠近了几步,垂下脸紧盯着毫无声息但是满脸冷汗的伊丹警官,随后道:“恕我直言,您是不是还活着?” 伊丹脸上的汗愈渗愈多。 沐子拍了拍双颊,困惑道:“错觉吗?” 但就当伊丹裕抬眼小心地打量她时,她却猛地将目光落下,再度和他四眸相对,“抓住你了。” 伊丹裕表情僵硬,他竟然中计了,在一个小丫头手上。 “这样是不对的哦,伊丹先生,大家都在为您伤心,您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呢?” 沐子抚着胸口舒了一口气,但转即便有些生气,“虽然我以前也装病什么的来获取关心,但装死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吧?还是说您就喜欢躺在棺材里来偷听别人的心里话?” 伊丹裕尴尬地开口道:“又不是我要求你们说的,是你们主动讲的。” “果然活着!” 沐子愤懑了一声,随后又将脸逼近道:“您说什么!您不知道有些话是专门给死人说,而活人不能够听的吗?” “譬如杀害我的凶手?”伊丹问道。 “什么凶手?”沐子装作完全不清楚地捂着耳朵,随后岔开话题:“总而言之,您这样做非常没有道德,非常不绅士,而且将为您带来灾祸。” 伊丹忽的觉得这个女孩有点有趣起来,问道:“什么灾祸?” 沐子笃定地捻了捻双指,“如实交代,是因为那可怕的香典钱让您动了装死的念头吧?” 伊丹还没想到这里,忽地从和真理会的斗争和个人生死中跳脱出来,十分担心地道:“先别说这个,葬礼究竟花了多少?” 沐子轻哼一声,随即化身小财迷、算盘手拨着手指道:“平均的话大家都是两百万円,不过伊丹先生您的办的很隆重啊。” 她环顾一圈,“住持十五万円,三个小和尚十五万円,守夜三万,法号十万,可能还会更高一些,再加上四十万左右的饮食费,香典返,人工费棺椁、祭坛、干冰、灵车、接送费、香槟” “哈?”伊丹瞪大眼睛,气道:“你们在我的葬礼上还开了香槟?” 沐子捂住嘴,脸红道:“不好意思,说顺口了,不过我感觉的话,应该是要花四五百万円。” “四、四五百万” 伊丹喃喃着,感觉头脑有些晕眩,要不是自己正躺在棺材里的话,就要气倒在棺材里了。 “不过这不是您需要担心的事,您知道您的礼金,啊不,香典钱收了多少吗?”沐子转而又气愤道。 伊丹思索着自己银行的存折,想着自己要真死了千裕母女俩该怎么办,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付沐子:“多少?” “来的大多是你的警察同僚,他们觉得是你的兄弟手足,呈递的可都是三万、五万円呢!至于你的课长,觉得对你有所失职,给的是十万円!” 伊丹吃了一惊,狐疑道:“别人给多少钱,你怎么那么清楚?” “因为大家饱含着悲伤之情,怀着要让你的家属过好的心情商量过啊!”沐子双手扶在棺椁上,上身探着都将伊丹的头完全盖住,愤怒道:“而且我也有出钱,整整一万円啊!” 她转而揪住伊丹的衣领,使劲摇晃着,“给我吐出来,你这只可恶的、诈死的狸猫!” “那个,你冷静一点。” 伊丹满头大汗地想着道:“来了多少人?” “有四百多人呢。”沐子不想表现得太异常,转而趴在棺椁边恶狠狠地盯住他,“所以香典钱恐怕有两千万円。” “两、两千万!” 伊丹瞠目结舌,心情大落大起,此刻是被巨大的幸福给击中,如果能死的话,他都想多死几次了。 他手抽不出来,但脸上依然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感谢警队栽培” “所以说那些人的钱你可以骗,但是把我的钱还给我啊。”沐子抽噎起来,抹了下微红的鼻尖,“我可是穷人。” 伊丹神情一正,“嘛,既然你都已经把钱给交了,和我说也没用啊,在宴席上敞开肚子多吃一点吧。” 沐子难以置信地抹着眼泪,“你都已经赚了两千万了,却一万円都不肯还给我?” 伊丹轻咳数声,“原则上我是很想还给你的,我也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是有那么一句谚语吗,投进许愿池里的钱币,是不可能回来的,用拉丁语来讲则是” 沐子啪的一声拍在棺椁边打断了他的说辞,含泪抛话道:“你会遭报应的。” 她抬臂挡着哭花的脸转身离去。 典子被沐子的情绪所感染,又感觉想哭起来,她向母亲千裕问道:“妈妈,那个女孩是我们家的亲戚吗?” 千裕注视了一会沐子的背影,没有分辨出来,但既然能哭得那么伤心,恐怕是因为丈夫生前对她做了什么好事吧,她于是也便点了点头。 “喂!你放心吃的时候给我也带点啊!” 可惜沐子此刻已经走远,现在也只能算是亡羊补牢,伊丹裕感到有些遗憾,但是得知香典钱收了两千万円,一时间饥饿感都谈不上是事了。 “两千万、两千万!” 他编着小曲,一时间感到斗志昂扬,他觉得此刻伊尊应该醒来了,转而手指连动,在大腿处的手机打出一行字来,“给我带点吃的。顺便一提,香典钱竟然收了两千万円。” 忽的下面很快地冒出一串回复。 伊尊:“我也在吃惊啊,虽然伊丹先生您无恙真是太好了,但是香典钱收了这么多的话,您又没有死,这下伊丹家不死个人很难收场的吧?” 伊丹愣了下,转而愤怒而飞快地打道:“你个臭小子在说些什么?” 但伊尊的回复同样迅速,“您忘记了吗,给出香典钱的可是您警视厅的优秀同僚啊,万一他们发现被您骗了香典钱,恐怕一怒之下有一万种不被警察发现的方法真正送您上西天的吧。” 伊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吞了口唾液打道:“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伊尊发了个摇头的无奈表情,“就算能逃过您全部同僚的眼睛,您也是要被送往火葬场火化的,早就预约好了,您的人间时间不多了。” 伊丹表情彻底僵硬,十指拿出了最快的速度:“你小子、你小子快想办法!” 但伊尊的头像一灰,光速下线。 第四百零二章 证明一下 “南无” 呢喃般的诵经声依然不断,不过已经逐渐微弱下来,落在木鱼上的铜磬骤雨之声也变成了滴水一般清朗的音响,可见随着天色渐晚,坊主先生也有些犯困。 那时不时微垂的光亮脑门将从室顶落下来的灯光奇迹般地反射至堂前的伊丹遗照之上,使得那看上去有些勉强的笑容成了哭一般的表情,仿佛在大日如来之光下,有幽魂眷世。 “您放心,令君伊丹警官死得大气,死得慷慨,接下来的事,我们也会一路照顾到底。” 增野搭着伊丹太太的手郑重承诺着,他随即取出名片双手呈递过去,“如果您或者女儿遇到了什么困难,还请一定来找我商谈,鄙人増野大輔,也能尽些微薄之力。” “实在实在是劳您费心了,我从来不知道阿裕他从未告诉过我”千裕泣不成声。 “这真是。”增野神色沉重,退开数步深深鞠躬下去:“无言可以辩解,没能将伊丹好好归还,实在抱歉。” 千裕惊慌地连忙将眼前的威严男子扶起道:“请您千万不要这样” 棺椁内的伊丹感到愈发不安,身体都有些发痒,听说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时,脖子上也有差不多的感受,“给我一杯热酒吧,这样我就弄不清哪里是我的血了”,其对牧师如此说道。 等等。 他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虽然眼见着众人要将他已死当成事实,让事态继续糟糕下去,但就这么跳出来对真理会哈哈大笑说“没想到吧,在下伊丹裕还活着”也不可取。 真的是走到悬崖上了,说到底现在他究竟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他都不清楚了。 但凡上天能给点契机,让大家觉得:“啊,不必如此悲伤,说不定伊丹他没有死,他只是在或死未死之间,佛陀还没有决定好是否收他走,就像是薛定谔盒子里的那只猫的命运一般。” “即便他在某一刻突然大叫一声活过来,我们也不该感到奇怪。” 不、这不可能。 而且。 如果自己处于不死这个态的话,净收入的一千五百万可就变成了负五百万,银行卡怎么办,典子的大学费用怎么办,而且这次没死成将来还要再办一次葬礼,何其恐怖的事,到时候钱还是要他出。 呼啊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脸侧堆起的快要埋住头的鲜花,还是因为不坦荡的只肯显示他的脸的棺盖,亦或是说是其他,伊丹裕汗如雨下。 痒感消逝之后,他感到自己忽然间又热到喘不过气来,恨不得能凭空多出两只手掐住自己的喉咙。 然后他便可以合理地在这有着明亮灯光的葬礼礼堂,这最显眼之处摆着的棺椁,还有这夏日的极热地狱里合理地吐着舌头发出“啊、啊”的叫喊。 不对,现在可不是大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时候,快想想解决办法,天啦,老天,多少也请帮帮忙吧。 “沙酱、沙酱!” 沐子抽噎着一路回到露央沙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袖,“棺材里的家伙他、他把我的钱给骗走了,还有你的香典钱。” 露央沙有些无语地转过头,“沐子,人不能小气到这个地步,有些钱是必须要给的,不能因为他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话,你就觉得不值。” “打比方的话,税务官不也经常一声不吭地就把你的钱给拿走了吗,但你不可能不缴税吧。” 沐子放下手臂,一双泪眼呆呆地看着露央沙,觉得她说的有些不明觉厉,“但是,他要是再办一次葬礼怎么办,我还得再交一次钱吗?” 露央沙无奈地取出手绢,擦拭着沐子的泪水,安慰道:“人活着就得纳税,又不是说一天两天的事。” 她猛地晃了下头,意识到自己完全被沐子给带偏了,她困惑地看着沐子,不知道其究竟在开什么玩笑还是日常地犯傻。 她抓住沐子的肩膀,叹气严肃地道:“听好了,沐子,人只能死一次。” 众人都是目光诡异地看着沐子,岚斗拿勺子搅拌着杯中的咖啡,隔着那飘起的浓雾有些后悔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学生。 沐子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有些生气地反驳道:“胡说!” 露央沙抱住头蹲了下去,痛苦地道:“谁来救救这个孩子,她昨天还好好的” “说起来人究竟能死几次,倒的确需要辩证一点来看。” 拓也挑着眉毛,乐不可支地道:“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人能死到一次以上。” 沐子目光亮起,转过头却发觉帮腔的竟然是拓也,脸上浮现出了纠结和警惕的神情。 “你在开些什么玩笑。”织映看向拓也。 拓也摇了摇头:“呀,我还真没有开玩笑。” 织映冷哼一声,较真地道:“那你说谁,点名道姓的,我倒要翻一翻,这种故事我都编不出来。” 拓也戏谑地瞥了她一眼,轻吐道:“耶稣。” “什么?”织映感觉自己没听清。 拓也于是耸了耸肩膀,竖起食指往上指了指,“全名是耶稣·本·约瑟,基督徒的上帝,传说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第三天他又复生了。” “所以理论上来说,他完全可以再死一次,这样说有些不敬,严格而言,应该是多少次都可以。” 众人面色呆滞。 “哈!” 织映气得瞪大眼睛,“你究竟把什么搬出来了啊,那我说释迦摩尼、安拉、宙斯、奥丁亦或是九柱神是不是都可以了?” 拓也翘起腿,仰在座位上,摇头道:“非也,你说的这些,要么在人间没有化身,要么是上去后没下来过,亦或是没死过。” “但耶稣可是历史人物,先是木匠,后是传教士,说着‘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然后被罗马士兵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织映有些抓狂,“但是复活这事是神话,起码也是宗教吧?” 拓也摊开手,“证明一下。” “哈?” “证明一下他没有复活这件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又不是那个年代的耶撒路冷人,怎么证明?”织映愤而道。 “所以说喏。” “所以说什么?你倒是证明一下他复活了啊,历史上的。” 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露央沙***调解道:“等一下,织映,他是被告,所以拓也并不需要证明耶稣复活了,反而是你需要拿出耶稣没有复活的证据。” “啊——”织映抓着头发,在拓也得意的目光下狠狠跺了下地面。 沐子听得有些发愣,但她很确定拓也不是在帮她,分明地是在取笑她。 她涨红着脸,羞恼伸指大叫道:“让我们理清楚一点,我没说那个棺椁里躺的是耶稣好吗?” 修想了想从包里取出風水罗盘,眯着眼睛神经兮兮地道:“你去告诉他还是我去告诉他。” 众人齐齐摇头叹气了一声,理惠更是捂住了脸。 沐子将修的罗盘夺过,怒发冲冠地道:“不需要你的罗盘,我这就向你们证明那只可恶的骗子还活着!” 她转即一步踏在地面,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罗盘向棺椁掷去。 顿时礼堂中的众警察们齐齐吸气,争先恐后地试图伸手将那盘旋而去的危险品给抓住,不让其打扰到同僚的亡灵。 但是先发出惨叫却是修,他一边惨叫一边奔跑,“那可是我香港师父的遗物!你不需要也别把它扔出去啊!” 只听见一声声清脆的仿佛是骨头开裂的声响,那黄铜風水罗盘在一个个捂着手跌倒的警官间穿梭而过,飞速直窜向棺椁。 “咄!” 眼见着唱喏了一声的和尚也没把其定住,最后追赶的修也失足跌倒在地上,这凶器似乎是砸穿棺椁势不可挡。 但最后时刻,一个人却是英勇地站了出来,拦在了罗盘和棺椁之间。 是伊尊,他悲伤地伸展开双臂。 但数米一闪而至,罗盘却没有撞在他的躯干前,而是一击狠狠落在他的下巴上,顿时众人瞪大的眼睛之中,伊尊离地向后飞起,然后缓缓落地。 “大幸” “不,应该说多亏有” “伊尊桑!你没事吧!”典子急急朝伊尊跑去。 众人舒了口气,连忙擦了下头上涌出的汗水,转身看向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地上哀嚎遍野的警官以及疯狂转着指针的罗盘也表示此段遭遇难以忘怀。 沐子发现计划没有成功,以及众人瞪来的阴沉眼神,忽的觉得那送出去的一万円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不安地弄着手指,然后转身便跑。 “抓住她!” “究竟是谁把这家伙带进来的!” 露央沙、拓也一干人等默默地滑低了身子,将身影藏在了椅背之后,只见到一群人黑压压地从身边冲过去,偶尔有人觉得可疑回头瞥了一眼,但也没有停下。 “她究竟在干些什么?”理惠叹息一声,“这下就是被血祭也没人救得了她了。” 织映脸庞惨白地埋怨道:“你们黑星的家伙就是没有教养,到哪里都能闯祸,到了别人葬礼上也不收敛一点。” 露央沙瞥着她那日常裸露的长腿,“穿短裙参加葬礼的家伙没资格这么说。” 第四百零三章 伊尊的计划 “不过啊” 麻衣忽的出声道:“那个伊丹搞不好真的还活着。” “进行情报工作的人,不是都喜欢玩假死那一套吗?说不定伊丹裕之前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状况,靠假死来逃过一劫。” 拓也觉得这个危险分子是想产生更大的混乱,制止苗头道:“这种事情可不要胡乱猜测,这可是葬礼,死者为大,尸体和棺椁岂能乱动。” “呀,也不是随便猜的。”麻衣摸了摸肚子,“当年我没办法逃脱追杀的时候,就是卧藏在同伴们的尸体堆里,到我时他们也没过多检查,朝我背后开了两枪就走了。” 见到众人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挠着头哈哈大笑道:“我开玩笑的啦,别当真。” 拓也的神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扭着屁股,悄悄将座位离得麻衣更远了一些。 麻衣环顾一圈,觉得应该挽回点什么,“哈哈,伊丹大概不是这么回事,沐子神经过敏了吧,大概。我有一个朋友,因为被一发rpg震晕了脑袋,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拿着机枪转过身就朝向大家扫射,大概就和沐子刚刚类似,哈哈” 注意到他们没有任何回应,她愣住,随后吐了口烟道:“啊,刚刚也是玩笑,玩笑。” 露央沙捂住一边的脸,“你快住嘴吧,麻衣。” 经过那番变动,和尚的诵经声也算是彻底停止,工作人员将众人引至一边的旁厅,那里已经准备了各色料理,斋戒料理已经不再普遍,取而代之的是寿司和一些冷碟。 众人热闹地聊起天来,毕竟之后还要进行守夜,一直到第二天的告别式后将伊丹桑的棺椁送往火葬场,露央沙文雅地吃了点东西,却是皱眉想着麻衣的话,以及这几起事件之间的关系,当然还有白马 忽的身边作为一响,原本是沐子的地方伊尊砰然落座。 露央沙转头道:“你来干什么,左拥右抱的好色之徒。” 伊尊有些无奈,“我怎么就变成好色之徒了呢,仲見桑,她们就这样地扑过来,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别人推倒在地吧,那多不近人情。” 修忽的抱着罗盘从桌底下钻出来,盯着伊尊那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脸道:“虽然不认识,但我相当讨厌这家伙。” 伊尊叹了口气,“嘛,同性的这种讨厌我也早已习惯,不过偶尔参加联谊的话,倒可以维持不错的关系。” “联!谊!” 修震惊地瞪大眼睛,十指蜷曲,转即便将伊尊给一把抱住,“我刚刚的看法有些偏颇,我转念一想,现在起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了!” 织映有些无语地道:“搞不懂你们男人,就算是所有女孩的关心都在伊尊桑的身上也可以吗?” 修一甩头发,摆了摆食指笑道:“这样其实更好,等到这位伊尊桑抛下一大堆失意且醉酒的女孩后,我便可以挑一个几个带回家了。” 织映抱起手臂厌恶道:“太差劲了!你快说点什么啊,伊尊桑。” 伊尊捻了捻耳垂,“嘛,其实经常参加联谊的女生酒量也没有那么小,大概只会在中意的男生面前醉倒吧,那醉容也许还是离席后补出的妆容。” “就我个人的观点而言,联谊上的猎手远多于猎物,而猎物在被掠夺后也会报复性地变成猎手,总而言之,正经人不会经常去那种场合的。说实话,那里的无论男女都让我感到可怕。” 露央沙瞥着伊尊,“你这番话倒是有点像高僧了。” 伊尊笑道:“哪里哪里。” 露央沙无语道:“我可没有在夸你,别打诳语了,你来干什么?” 伊尊犹豫了一会,苦笑道:“其实是要请诸位帮我在守夜的期间,把伊丹先生的棺椁给偷出去。” “噗!” 一众人都将嘴里的食物给喷了出来,就连吃的很和缓的露央沙也被噎住,仰着脸按着胸口,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唯有没有什么剧烈反应的只有织映了,她攥着衣服,小心地问道:“伊尊桑,你是想要用典子小姐父亲的尸体,要挟她和你在一起吗?” “噗!” 众人再度喷出声,露央沙赤白着脸,捂住口不让橙汁流出嘴角。 伊尊表情呆滞,不得不说织映每次的思路都让他大开眼界,也让他对于这个世界更加恐惧。 他断然否定道:“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织映,典子是有男朋友的,而且在我眼中,再怎么说,也是太太更有魅力。” “啪”的一声似乎是盘子碎掉的声音。 伊尊回过头,看到的却是端着点心过来的典子,她脸色有些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 他忽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在他人的眼中可能会很糟糕,连忙起身道:“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典子。” 但典子已然转身跑远,而且桌上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对。 他犹豫道:“这种情况,我应该追吗?” 露央沙目光游离在典子和织映之间,漠然道:“你追和不追结局都是一样的,变态。” “我想也是如此,那就先把事情说明好了。” 伊尊利爽地便在众人更加诡异的眼神中重新坐下,“也许你们清楚,伊丹先生在离开之前把妻女都托付给了我” “不,我们不知道。”露央沙支着偏向一边的脸打断道:“别拿你的常识来横向度量我们的常识。” 只听到轻微一声,织映脸上失去任何神采地从椅上滑落,坐在地上。 修挑了下眉,理着衣襟走过去,回来重新坐到座位上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经过一番动荡,此刻理惠的思想也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她抬起埋着的头道:“所以你偷走伊丹先生的棺椁,是为了把他彻底地消灭掉,不让他活过来,好霸占他的妻女是吗?” 伊尊打了个冷颤,原来比起写小报的织映,警察的思维更加刁钻,“我都说了,完全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伊丹先生除了妻女,还将一件秘密托付给了我,那便是鉢野大成诸人的犯罪资料。” “但他没有说他究竟放在了何处,我想谜底在他临终时应该写在了身上,所以才想着让你们偷掉棺椁,查看一番。” 露央沙有些讶异地抬头看着他,正色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向伊丹的遗属说明缘由进行查看。” “因为不能让消息传出去” 伊尊绞尽脑汁地编着理由,忽地灵光一亮,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你也不想让真理会发现什么端倪,像伊丹先生这样的惨剧再度发生吧?” 第四百零四章 空堂异动 “伊丹警官真的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千真万确。”面对露央沙的怀疑,伊尊信誓旦旦地答着,他顺势补充道:“要是我们能找到,说不定就能扳回在宴会上的一局,给鉢野大成定罪。” 这怂恿使得众人都有些心动,互视了一眼。 拓也想了想,“但偷掉棺椁的话,具体却应该怎么做?那么大一个东西,要是不见了想不发现也难,而且啊,伊丹警官的遗体后续依然需要下葬,终归还是让家属知情为好。” 伊尊回答道:“太太和典子的话交给我来解释好了,不会产生什么问题的。” “至于怎么偷掉棺椁而不被发现,换一个大家觉得怎么样?用什么都没有的空棺进行替换,棺盖一旦合上,其他人也不会轻易再打开查看。” “啊,这个主意不错。”修用冰袋消着脸上的红肿,赞叹道:“我刚好认识制作棺材的人,等下我去看一眼,半夜叫他做副一模一样的送来,应该不会使其他人升起疑心。” 露央沙有些无语地道:“你们两个干脆结为狐狗兄弟好了,正经的办法不想,对于这种胡闹般的办法却这么上心。” 她随后嘀咕着:“但想拿到伊丹警官留下来的东西,借此从鉢野大成的身上撕出真理会的突破口的话,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直在竖起耳朵聆听着众人谈话的理惠见大家好像真的下了这种决定,也只能支肘捂着耳朵哀叹:“真的假的!吃着伊丹先生的宴席想着这种事,你们小心遭报应啊。” “啊不。” 伊尊干笑着道:“得知我们没有做这种事情,泉下有知的伊丹先生才会抱憾终身的。” 众人奇怪地盯着他,不过精神却是振奋了起来,连忙扒了几口饭,等待着深夜降临。 守夜的款待过后,左右的人都已告辞散尽,只剩増野大輔盘坐在礼堂门口,右手端着酒叠,那张粗糙的脸上正浮现出哀伤的神色,双眼深深凝望着庭院的树影。 “他怎么在这,像是守门的大将一样?” “大概是自诩为二课的长辈,要和直系亲属一般轮班通宵。” “但这样不就不好办了吗,我们该怎么过去。” 众人探着头打量着那警视正,忽地听到莎莎的声响,转头见到是在灌丛中弯下腰的露央沙,她拿着几颗鹅卵石重新站了起来,伸指往旁边摇了摇。 拓也一行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偷笑着绕向另外一边,但脚步还没有落定,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破空声还有惨叫。 “谁!谁扔的石头!” 增野当即大喊着站了起来,他捂着额头,痛得发出了嘶声,但周围全是一片黑蒙蒙的庭院夜色,即便他将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四顾,但依然没发现可疑人影。 也许是不明事理、爱恶作剧的孩子,此刻不知道躲到了哪棵树后。 他将酒叠举至嘴边,饮了口酒怒骂道:“好小子,别让我抓到你,不然我让你父母把你屁股打开花,呵!” 增野如枭雄般盘顾冷哼,但他刚准备屈膝坐下,一只石子又至,精准地砸到了他的脑门。 “啊——” 他踉跄着仰倒在了门槛上,顿时一堆袜脚从他身上脸上踩了过去,但他爬起来回身四顾的时候,却只见到空荡荡的礼堂,并没见到任何人影。 他冷笑着:“我増野大輔守的灵堂竟然也有蟊贼敢闯?” 增野抬步向礼堂内走去,但身后破空声又至,砰的一声石子砸在了他的脑后。 他顿时怒不可遏地拿脚在木板上跺了一阵,抱着头道:“谁!给老子出来!玩闹也要有个限度。” 但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反倒是身后异响,回头只见到礼堂两边白色帷帐飘动,而且最前方的紫布台上长棺亦动了动,随后传出了一串孩童般的轻笑。 增野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他瞪大眼睛,在礼堂口侧身而立,一只眼睛盯向礼堂内,一只眼睛盯向庭院里,这样可确保他不会被偷袭。 但喝下去的酒液从他额头上细密地渗了出来,他也暗自吞了口唾液。 在石子再度砸到柱上,以及长棺发出声响的时候,他恐吓般地往地上一踏,随之这片地方静了静,但数秒过后,那诡异的异动再度发生。 增野已经完全酒醒了,不知道是被夜风吹得还是其他原因,他脸上一片煞白,转而大喊道:“伊丹!你想好了伊丹!你就算死了,也是我二课的鬼,我可是你尊敬的课长啊!” 露央沙感到有些好笑,从树旁偏着头,又是一颗石子扔了过去。 只听到石子落在柱上的啪的愤怒声响,增野的心神也是一跳,他大喝了一声“放肆”后,却哭丧着脸,举起酒瓶道:“喂,伊丹桑,你是看见了我喝酒,嘴馋了是吧。” “不用再吵了,我都懂的。”他将酒液盛满酒碟,洒在庭院里,“嚯,喝吧!你我同饮。” 但换来的却是如雷雨般飞来的一颗颗石子,增野怒吼着“不要再胡闹了”,却在被砸了一通后,将酒瓶和酒碟都往地上一扔,护着脸躲到了柱子后。 只是在后面的噼啪声响中,眼前礼堂里的情景却更恐怖,那棺木猛烈地摇晃了起来,隔着那烛火看着甚是吓人。 增野瞪大眼睛,四肢都颤抖着,嘴里只剩愈发剧烈的喘息声,随后他舒醒过来,连忙惊喊道:“和辉!快来!和辉!” “怎么了,长官?” 和辉一路奔跑着,随声而至,但是在他到来之后,一切异动早已安定。 增野抹了把汗,难以置信地回想着之前的一幕,余悸未消地抓着和辉的手臂说道:“伊丹桑还在这。” 和辉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棺材,“您是指伊丹警官还没有死吗?这不可能,很多人都已经亲手检验过,伊丹警官已死无疑。” “不,我指他的鬼魂。”增野将和辉的手臂愈发攥紧,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他刚才就找我讨酒喝。” 和辉落在上司身上的目光逐渐奇怪起来,笑道:“哈哈,这怎么可能,老大您应该是悲伤过度以致出现了幻觉。伊丹先生死前和我在一起,就算是讨酒喝也是找我才对。” “说的是啊,应该找你。”增野笃定地抓了抓和辉的衣服,满眼期盼,随即困惑而呆滞地又转过身,“我可没做过什么恶事啊,本警视正一向清白的很。” 和辉握拳在口处咳嗽数声,挺直腰杆汇报道:“您忘记了吗,您动不动没收警员的假期,好像伊丹警官想要移交任务调回东京也被您驳回了。” “而且由于担心增派太多伊丹警官会擅自行事,导致戸矢、橋根都到来后,我们在暗地里依然被春日部市的本地势力所制,这也间接造成了伊丹警官的死亡。” 增野瞪大眼睛回过头,小声道:“我都知道,你这家伙,不是让你在这种时候提醒我,蠢货!” 他随即问道:“你不是说伊丹桑他是病发死的吗?” “确实是找不出任何被害的证据。”和辉叹息道:“但死亡的时间和地点,属实可疑。” 增野瞥着和辉,“但想重新找人调查鉢野大成和条宗次郎的勾结,谈何容易。” 倏而一颗石子再度飞来,这次是砸在了和辉的头上,他惊讶地摸了下头喊道:“什么人!” 但忽地身后一声巨响,他转过头去,却见到棺椁竟然倒翻坠地,而里面的遗体一路滚落出来,最后面朝着这边停住,那落下的手并未能将其眼神挡住。 不知道是因为腐化还是生气的原因,其竟然满脸都是水液,简直就像是沐浴在瀑布下一般,再加上那狰狞的死前的表情,简直没有更可怖的尸体了。 “伊、伊丹警官” 和辉僵直着身体“嗬”了一声后,吓得瘫软到地上。 增野更是说不出话来,和副官拥至一处,抬着颤抖的手指指着伊丹。 盯着两大上司,伊丹心情已经是要崩溃了,如果假死的事情暴露,他恐怕是连这礼堂的门都走不出去,还有那混小子找的都是什么人啊,办事怎么能这么不靠谱。 不过一个想法忽然窜到他的心头,祸兮福所倚,在场的都是可靠的人,假如说他现在活过来可不可行? 真的是啊,好像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就说棺木的颠簸,把他的魂魄颠簸了回来。 坛上之香寂静地燃烧着,祭台上花团锦簇间,数个人悄悄将头冒起,查看着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 “我有什么办法,谁知道棺材那么重,力气不够嘛。” “这下好了,别说伊丹警官的家属会不会原谅我们,伊丹先生的在天之灵是肯定不会原谅我们的了。” 几双眼睛都盯着那离得极近的两人一尸,然后人头走着之字型向上游动着,很快过祭台的两侧,在后面重新会和,不过不少人是抱着头,要么是捂着脸。 修不嫌事大地笑道:“既然发生了意外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想想看怎么解决,伊尊可以拖着那边,但放任不管的话,这两个人肯定回去通知伊丹警官的妻女的。” 麻衣抚着下巴,认真地道:“要不我去把那两个家伙干脆利落地干掉,这样子就没人能知道我们做的事了。” 第四百零五章 伏魔 “别乱说了!”理惠震惊道:“他们可是警察,我们也是警察啊。” 拓也唔了一声,“二重作桑并不是,她是匪徒,说出这种话也无可厚非。” 麻衣嘿嘿笑了数声,将拓也的肩膀揽住,“怎么这么清楚我,你是想追求我吗?” 岚斗知道以上肯定都是麻衣的真实想法,默默地拉远了一点距离,不过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如果干掉的话,尸体你准备怎么办?” 麻衣咧出灿烂的笑容,“丢在棺材里,和伊丹一起烧掉就好了。” “你还真是深思熟虑。” “哈哈,不算不算。” 理惠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嗔怒道:“你们能不能正经一点,现在的情形可真的很危急啊!无论做些什么都好,把伊丹警官和棺材搬回原位啊。” 忽地呢喃的声音响起,众人互视了一眼再度游走着,顶着花瓣在祭坛间冒头,那声音愈发清晰了一些,却不像是从远处二人的口里发出来。 “水水水” 伊丹裕死死盯着两名上司,双唇微动道:“给我水” 增野脸色青白,一根根血管都从皮下鼓了起来,他那几乎全变成眼白的双眼里充着血丝,而和辉则是如毛虫一般向外爬动着,但是被老大给揪住了脚踝。 和辉带着哭腔回头道:“老大,我错怪你了,我们快撤啊!叫个和尚,不,名坊主来,这不是我们警察能够对付的事件。” “你说的道理,我相当清楚。”增野深深地点头道:“但我现在的腿动不了。” 伊丹裕动了动手指,将手臂抬了起来,指向屋顶。 看见这一幕,理惠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叫,纵然众人连忙扑上去捂住她的口,也没能阻止其出声,拓也则是神色僵硬地将双手合握,“哦,jesus!” “什么声音!” 和辉仓惶四顾道:“老大,刚才是不是有女鬼的叫声!” 增野脸上连眉毛都没有动弹,仅有汗水落下,“不,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我和伊丹桑乃是世代连理的兄弟,一同为警视厅效力,他断不可能因往日的一点龃龉,就在此刻害我。” “那您把我的脚放开啊!”和辉挣扎着也哭喊了起来,声音都变得嘶哑,“求你了,老大——” 另一边的修哆嗦着,神经兮兮地对众人道:“刚才、听见了吗?恶鬼的哭嚎。肯定是有什么鬼魂进入伊丹警官的身体作祟了。” 他看着那具举起一只手臂的尸体,从事灵异咨询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凶险的事件,简直就像是师傅所说的“粽子”一样。 他手颤抖着从包里取出那只幸免的風水罗盘,拜道:“师傅的英魂在上,还请保佑徒儿的性命无事,徒儿一定为您烧十斤,不,一百斤的叉烧肉!” “叉烧肉?”增野隐约听见这样的声响,惊讶道:“叉烧肉是什么?喂,和辉桑,我的爱弟想吃叉烧肉,快去为他取来。” 和辉拖着增野端坐的身体往外爬,恐惧得泪汗皆如雨下,嘴唇哆嗦着道:“老大,你真是糊涂啊,这里哪里有什么叉烧肉,唯一的肉就是我们啊。” 织映竖着耳朵,转即一脸惊恐地抱紧身子,“刚才那伊丹,那尸体是不是说要吃了我们?” 拓也面色麻木,看着那尸体直起上身,从怀里缓缓取出两条十字架的项链,然后撞在一起发出叮叮的声响,喃道:“神说,天国近了,你们应该悔改。” “所以应当回想你是从哪里坠落的,并要悔改,行起初所行的事。你若不悔改,我就临到你那里,把你的灯台从原处挪去” 而修则是又叫了一声师父后,在包里翻找,随后左手持着風水罗盘,右手持着三清法铃,一半正色一半恐慌地摇晃着发出了铃铃声响。 他自己则是叨道:“今以奉道信弟子峰野修幸蒙慈尊教导,为资道亡灵荐度,下界春日部市嵩光灵堂亡过伊丹裕府君看诵,太上诸品仙转” “老大,那是什么声音?”和辉震惊地回望着,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只听到了叮铃的声响。 他看了看双眼空洞,已经完全自暴自弃并泛出蜜汁微笑的警视正,眼见着逃不出去,转而拖着老大进入礼堂中,将左侧台上的木鱼和铜磬抓在手中,躲在台后连忙敲了起来。 但那怪异的仿佛有回音般的叮铃声还有人声实在可怕,他喘息着思索了一会也念道:“若未来世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 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这边十字架与圣经之声愈响,然后那边的木鱼和地藏菩萨本愿经声便愈大,再传过去,三清铃声和道经声也高涨起来。 谁都紧闭着眼,生怕一落下就被吞噬。 “喂!织映酱,快帮我伏魔!此妖功力忒深,竟然有我师傅相助还将它压不下去!” 修搬起了救兵,而见到对方声势忽然高涨,和辉也连忙找上了老大,而修则是劝服了理惠,顿时各种声音更加热烈。 伊丹裕踉跄着终于站起来,鼓起勇气开口倒是成功了,只是上司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现状,不说上司,好像傻小子找来的那批人亦是。 不过只要解释一下就好了,但是这三面回响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嘈杂吵闹,比起早上坊主的诵经声还要刺耳十倍不止,再加上几天没有吃任何食物和水,他忽地感到脑海中昏昏沉沉。 他摇晃了数下,忽地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而无论是什么声音都在这一刹那停止,一双双眼睛打量着那复又躺在地上的尸体。 修拿袖子擦了擦汗,和织映击了下掌道:“全靠师父!多谢师父!幸亏我也没有辜负这一身所学。” 拓也则是看向搭档,沉默了一会后将十字架递过去道:“送给你,你要吗?” 不过最为高兴的则是和辉,他惊喜地喊道:“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老大!我们做到了!不过您可千万别在克扣警员假期了。” “下下次一定。”增野战栗着双腿站起来,走向伊丹裕。 和辉惊得连连招手:“您干什么?老大!回来啊!” “不,你也快过来。”增野稳健地喘息道:“和老子一起把伊丹警官好生地搬回棺材里,然后拿钉子把棺材板钉上。” 第四百零六章 一线转机 众人默默地看着榔头和棺木叮咚作响,那数寸长的钉子一下下地没入棺木,二课的两大长官既像是作恶事的小偷一般左盼右顾,又像是英勇的英雄一般面怀使命。 “嘛,这样倒是更省事了,等下搬的时候不会再滑出来。”麻衣笑着说道。 “你认真的吗,发生了这种事情还要把其搬走?还是听我的,无论如何把他火化掉吧!” 麻衣和岚斗争论不休,不过在增野和和辉互相搀扶着蹒跚走后,礼堂外修的朋友送来了赶制的棺木。 开着汽车将棺木送过来的是个面庞有些黝黑的大叔,戴着工人一般的鸭舌帽,正和修打着一串意义不明的手势,两人放声大笑。 “说真的,要换的话还要快一点,好不容易这段时间无人值守。” 修回头望了一眼,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他一下便明了了是怎么回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夜晚的凉意逐渐消退,皆因天边的红轮逐渐升起,其边缘像是蒸着一圈游荡的浓雾,泼下来的光芒从地平线的另一边过来,将城市一寸寸照亮。 很快便来到了下午一点,人们排成两行,皆是来送伊丹警官最后一程,让众警员感到可气的是,鉢野大成竟然也在此刻出现,站在远处摇着扇子瞥着灵车驶过。 露央沙感觉身后一紧,回头发现是躲至她身后的沐子,“你昨天都到哪里去了?发生了好多事” “没时间说这些了,沙酱。”沐子感到委屈地道:“那些恶棍追了我一夜。” 露央沙无语地瞥着她:“你是指二课的警员们吗?他们倒是挺恪尽职守的,就是没把你追到有些可惜。” 忽的人群被几个气喘吁吁的警员给分开,他们扶着膝盖,瞪红的双眼如同在搜寻着什么一般,远处的下坡上还有几个仰头喝着红牛奔跑的,不过转即便是失足如风滚草一般和罐子一同落下坡去。 露央沙悄悄竖指在身前,往身后一指。 那几名警员意外地扬了下眉,随后恭谨地点头向她走去,躲在露央沙影子阴凉处的沐子还一无所觉,片刻后便被抓住双臂架了起来。 沐子愤懑地挣扎着:“沙酱!你竟然出卖我!” 但烈日下两名警员的手臂堪比钢箍一般纹丝不动。 “这叫大义灭亲。”露央沙拍了她的头顶一下,“伊丹警官就要归天了,这最后的时间,你最好老实一点。” “可伊丹先生真的没有死啊,这棺材是要下葬还是火化呀?”沐子问道。 “火化。”露央沙想到昨天拓也等人信誓旦旦诉说的经历,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怀疑沐子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警告道:“我不许你继续再说了。” “天啦!” 沐子震惊地看着那去向已定的棺椁,还是不由得朝远处喊道:“我原谅你了,狸猫先生!但你再装死的话,可就要真的化为虚无了啊!虽然有两千万!” 露央沙奇怪道:“什么两千万?” 伊丹裕的意识从混沌中舒醒,他的身体随着棺木左右摇晃,鲜花将他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且视野里一片黑暗,连从缝里漏出的一线光线都没有。 逐渐的身下似乎有些发烫,似乎是什么燃烧了起来。 他思绪模糊了一瞬,但下一刻便敏捷地想到了火葬。 不会吧,他没死在真理会手里,却要死在自己人的手里?都怪他优柔寡断,现在大事不好了!但他连敲打棺木的力气都凑不出来。 啊!!! 棺木被推入焚化炉,过了半个小时后,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将太太和典子引进焚化室,推车上热气腾腾的是一片灰烬,但是和想象中的相比少得可怜。 典子禁不住抱住母亲又哭了起来,“爸爸爸爸就这么点吗?” “这应该是您父亲的脚趾骨啊咧,小腿骨啊咧,膝盖骨啊咧啊咧啊咧?” 工作人员拿特制的长筷找着遗骨,但是竟然连一块都没有找到,他吓得瞪大眼睛,脊背发凉,不能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主管!主管!” 闻声而来的主管看了一眼推车上的情况,也是瞪大了眼睛,但相比年轻人他镇定很多,“因骨质疏松烧得如此干净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好好地装进坛子里吧。” 他转身向太太和典子致歉道:“节哀。” “白天倒是很安静。” 修神色严肃地敲着被钉子钉死的棺材,用自制的符火燎着棺材的底部。 织映在旁边健笔如飞,似乎对于修的灵能已经深信不疑,并想要记录下来,她好奇道:“这样便可以制止它再作乱了吗?” 修自信地道:“当然,只要点出七星连珠。” 伊尊嘴角扯了扯,他自然是听说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并不准备解释这一场误会,过于麻烦。 “把棺木打开吧。”露央沙指挥道。 众人合力将棺盖撬开,见到圆睁着眼睛、流着口水望着他们的伊丹裕,顿时惊叫着惊慌四散。 “你不是说解决了吗,屑先生!”织映朝修喊道。 “越来越无礼了啊,你们的称呼!可怎么会这样,不该这样的啊!难道说昨天的法事反而激发了他的潜能。”修抓着头发转身便跑,但是被麻衣给绊倒在地上。 麻衣无语地看向众人道:“不过是僵尸而已,不知道你们怕些什么,现在可都是二十一世纪了,一切的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看我进行物理超度。” “等等!” 露央沙想到沐子的话,在麻衣拳峰落下之前探了下伊丹警官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真的存在,她转头吃惊地道:“他是真的还活着,三藏你是早知道这件事吗?” 伊尊无奈道:“我叫御手洗,不叫三藏。我是中途才知道伊丹先生活着,也受了很大惊吓,比心而言,我怕我将实情说出来,反倒不能取信于你们。” 露央沙俯耳听着伊丹的呢喃,振奋道:“三藏你做的很好,伊丹警官想喝水,给他拿点水来。” 拓也将十字项链从水面下提起来,同时递过去了水杯,尴尬地问道:“圣水要吗?” 一会过后,伊丹流着泪捧着饭团狼吞虎咽,那苍白的脸庞逐渐有了些许血色,此刻才能算成是真正的复活。 “警视厅总监的女儿,仲見大小姐?” 伊丹吃惊地看着露央沙,伊尊则是在一旁点了点头,“在你的葬礼上认识的,我想应该可以信任她,便将伊丹先生你的事告知她了。” 众人目光诡谲地看着撒谎不打草稿的伊尊,猜测着他在事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倒的确是如此。”伊丹摸着后脑勺,感激涕零地向露央沙鞠躬道:“这次承蒙您搭救了” 忽地他的话语顿住,呆呆地盯着露央沙伸向他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露央沙眯着眼睛咬牙道:“原来沐子说的都是真的,你个骗子,把香典钱还给我。” 众人闻声愣了下,随之都不善地上前围在了棺边,俯瞰下了阴冷的目光。 伊丹感觉这凉意实在过于消暑,左右环顾着干笑道:“各位,就算我现在想还,可钱还在我太太手里,这样吧,等到我真死的时候,大家不用出席第二次怎么样?” 岚斗瞥向修,“你真是没落了呢,竟然有人能骗到你的头上,还明目张胆地不准备还钱。” “看来这位伊丹先生是把我们都当成了善男信女。”修咧着一口白牙,皮笑肉不笑地道。 麻衣搓着拳头,冷笑道:“我早就说了幽灵需要物理超度。” 织映坐在棺材边,举笔提议道:“拍一些伊丹先生饱受折磨然后变成厉鬼的视频,制成光碟附在恐怖小说上肯定能大卖。” 众人将头聚在一起私密讨论着,时不时地回望向伊丹发出诡笑。 伊丹吞了口唾液,“那个其实刚刚我想清楚了,香典钱怎么可能不退,我伊丹裕可不是这种不正派的人!” 忽的两只手飞来将他的脸颊揪住,沐子愤怒地扑在伊丹的身上:“所以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啊,我要死了,真的。”伊丹有气无力地说着,不过并不是因为沐子的摇晃,而是得财复失比杀了他还难受。 露央沙抱住沐子的腰,将手舞足蹈的她从伊丹身上拖开,安慰道:“好了,沐子,伊丹警官的身上还有比性命更有价值的东西。” 她并没有替两面撒谎的伊尊遮掩的打算,径直问道:“伊尊说你告诉了他一件秘密,事关鉢野大成的罪证,现在在哪里?” 伊丹奇怪地看了伊尊一眼,也没有多想,点头道:“他大概是想你们帮我才这么说的吧,不过我之前的确留下了后手,在给我女儿的生日礼物音乐盒里,有手提箱内文件的备份盘。” “干的好,伊丹警官!没有枉费我们救你!” 露央沙喜悦地大叫了一声,随即转身向远处跑去,不过跑了几步她便停了下来,脸红着咳嗽了几声,“拓也桑,你和理惠姐去取吧。” “哈哈,少有地见你这么不镇定。”拓也取笑着,不过在露央沙的目光下笑声很快消失。 露央沙展臂将跟上去的修和伊尊都拦下,目光锐利地道:“你们两个现在还是和我们以及伊丹警官待在一起吧,在东西取来之前。” 第四百零七章 阻挠 修笑了一声,乖巧地回到原位站住,“没想到我依然是怀疑对象,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 “不,完全一样。”露央沙平静地回道:“我们的约定是你将资料拿回来,但你却给我了一个空的手提箱,至于伊尊,你现在是哪一边我们还不清楚。” 伊丹将面色尴尬的伊尊揽住,毫无所觉地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当然和我是一边。” 沐子哼了一声,“那就是坏人!” 露央沙无奈地拍了下沐子的额头,“别捣乱。” 拓也他们已经开车走了,她也走至伊丹的身边,拨起他耳后的头发,“你说有人将药剂注入到了你脖颈处,这的确相当狡诈。除非有所预料地将头发剃干净,否则即便尸检也很难能发现针孔。” “凶手看样子不仅想要你去死,还想要你死的悄无声息,只是这和在鉢野本人的宴会上动手有些说不通,太张扬了。” 伊丹看向露央沙的目光夹杂了些许佩服,早听说过总监的女儿能力过人,没想到这么快便找到了疑点。 “的确有些不合情理。”他思索后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我在宴会上的失控行为逼得他们仓促间下了动手的决定。” “这也不可能,伊丹警官,你是在几天前收到请柬的对吧?” “是的。” “但我从某些地方得知的情报,平爱真理会喜欢在质数天杀人,也就是说,你在23号死在鉢野大成的宴会上,大概率是之前就被安排好了的事。” “那么是鉢野大成想要借我的死立威?让春日部市那些大人物对他打消疑虑,建立更深的信任。” “这或许是鉢野大成想要达到的成效,可给一直潜藏着的真理会带来了不必要的风险,我不明白他们在这件事上如此配合鉢野的动机。” 修微笑道:“原来如此,毕竟伊丹警官的死使得二课上下同仇敌忾,更是连课长都出席了葬礼,这绝对不是行动隐秘的平爱真理会想看到的景象。” “不过,对伊丹警官下手的凶手究竟是谁,这也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露央沙眯起眼睛看向修,准备出口的话吞回了肚中,麻衣笑呵呵地翘腿在一旁,而织映用笔敲着嘴唇,至于伊尊则是悄悄走向远处。 感觉场中气氛分外诡谲的沐子眨了眨眼睛,准备朝木铃铛大喝一声的动作也停下,因为她忽地发现伊丹警官却盯着自己。 欸? 靠近伊丹的家宅处,正停下那辆小队众人用来代步的面包车,俯瞰着像是一长条法棍面包。 理惠走向家门口敲了敲,而拓也则是下了车后便停留在车门处,看似随意的左右四顾,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像是那种diy模型里的小人一般。 执事将目光从窗帘处移开,看向沙发上正熟睡的白马,似乎是感应到目光,其刹那间便醒来睁开眼睛。 执事拢着灰袍在茶桌前坐下,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有我在这,你没必要时刻保持警惕。” 白马笑了笑,“我生来便是如此,一旦周围有一点声响,就无法入眠。” 执事扬眉偏了偏头,“好习惯。” 白马掀开身上的毯子,翻了下手机,若无其事地说问道:“那天我进伊丹裕的住宅,撞见的那人不是我们这边的吧?” 执事没有抬头,只是呡着茶:“如果你想知道他身份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从实力上来看,他对你并不构成威胁,充其量来说只是一点麻烦。” “我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好手了,或许你的名次应该比现在拥有的要远高一些。” 白马说道:“我对于他的身份也不感兴趣,只想分清敌友。” 执事却呵呵轻笑了起来,“敌友吗?实际上对于我们真理会来说,没有什么真正的敌人,变荡的时局中,有人会站到我们的对立面,却忽然又会站到我们这边。” “椚肋是你的竞争者,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白马皱着眉头,喃喃道:“各为其主” 执事脸色恢复平静,“今天晚上你将会单独面见白大人,准备一下。” 白马吃惊之下,声音都微变:“准备什么?” “看你这笨拙样子。” 执事摇头道:“当然是思考这次完成任务企望什么奖赏,这本与我无关,非要我向你言明。” 白马舒了口气,但还是困惑问道:“我该要些什么?” “你这人无欲无求的吗?” 执事有些无语,“当阿拉丁擦亮神灯的时候,可不会向灯神说出这种话。” 他抬头瞥着白马,却发现其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思绪,无奈地道:“我真是服了,一般来说,你有三个选择。” “第一,钱,赏金或多或少,大概是在一百万円,换算成美金的话差不多是一万,和暗网上杀手的报酬相当,不过你还会有其他的所得。” “第二,人,男人或者女人皆可,你可以从会中选数名忠实信徒作为你的手下,这样你完成任务的难易和风险都会降低很多,亦或是培养他们进入各行各业亦或是做生意,给你提供各类后勤支持。” “第三,地位,如你所知,现在你的名次在众人中位列最末,你可以尝试提升你的名次,来获得更高的视角,离诸位大人更近,很多有野心或是狂热的家伙便是想着一路攀爬。” “不过我需要告诉你的是,名次愈高的人物,其积蓄可想而知的会更加深厚,也许还没等你攒齐三次任务提出挑战,得知消息的上位者的手下就先一步让你死于非命。” 白马无奈地看向他,“好像你每次都喜欢把最合理的选项放在中间。” 执事不置可否,“我奉行的是中庸之道。” 白马挑了挑眉,“但我们可是一个相当激进的组织,你有想过为什么你负责我这个新手吗?” 执事顿时气得差点一口茶水喷出,赶人道:“面见的事项之后再说,你现在去稍微阻挠那取东西的两人一下。” 白马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才回头道:“只是阻挠吗?现在他们已经进屋有一会了吧?” 执事神色平淡,“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把他们打得抱头鼠窜。” 第四百零八章 破颜之拳 “在哪呢,唔” 理惠在伊丹家中翻找着,从抽屉到桌上的杂物堆,不过既然伊丹警官是送给他女儿的话,她目光转而落于沙发上典子的提包上,拉链还没有合上,里面果然安静地躺着一个深褐色的心形音乐盒。 打开摇了摇发条之后,那小舞池上的白裙小人在钢琴曲——《瓦妮莎的微笑》中翩翩舞动。 她不自觉地想到了虎太郎,愣在原地,等到音乐声忽然停下时才清醒。 如果伊丹警官真的殉职的话,这将是他给女儿最后的礼物,这澄澈的音乐声中,伊丹警官是想传达什么?收到礼物的典子又是什么感受呢? 理惠甩开心底的思绪,转而将音乐盒端至眼前仔细检查着,盒底也看过,摇晃之后也没有异响,拉开中部的抽屉,也是空无一物。 她困惑地皱紧眉头,忽的想到什么,手指往拉开一半的抽屉中探去,果然摸到了什么硬物,其黏在轻薄舞池的背面,就像是人贴在天花板上一般。 略经用力后,抽屉里落出一声轻响,是一个黑色u盘,上面还粘连着干掉的糯米,似乎是黏剂。 竟然心思如此巧妙,她心中不由得对于伊丹警官盈满了钦佩。 不过这时却忽的迸裂出一声破窗的巨响。 理惠连忙将u盘收进口袋,转头见到是拓也翻滚在玻璃渣上,而一个身形高大的灰白袍戴着兜帽的人正从庭院内走来,无视着拓也摇晃的枪口。 “你是什么人?我们是警察!” “呵呵,明知故问。” 理惠掏出证件的举动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倒是那陌生人忽地猛冲了过来,一脚将刚刚支撑起来、还未站稳的拓也踢进了客厅里。 “唔哇” 拓也咳出一口血水,撞到椅子上才勉强停下。 白马不好说自己的这一腿究竟有多少私怨,不过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将拓也暴揍一顿是件很刺激有趣的事,他嘴角扬起,招了招手道:“你们回到这里是来找些什么的吧?交出来。” “胡说八道”拓也再度支撑起来,目光阴鹜,“我们警察的进行什么行为和你这等歹徒毫无关系。” “那我可就要说声非常抱歉了。” 白马再度扑了过去,却被拓也一个翻滚躲开,不过他察觉到从侧面闪烁过来的寒光,也是翻身滚过了台面,只听见数声枪响,悬挂在墙面上的厨勺闪烁起火花叮当作响。 “理惠,你先走。” 拓也看向开枪的理惠,冷静地道:“这家伙交给我来对付。” “可以吗,拓也?” 理惠依然有些担心他,枪口指着厨房区的台面上方。 “快走!!”拓也再度催促了一声。 理惠顿时不再迟疑,向门口的方向退去,“那你自己小心点,听到枪声出警的速度应该很快,坚持住!” 白马试图抬头,但是台面上再度闪烁起一串火花,留下弹坑的坑洼,再抬头看时,已经不见理惠的身影,住宅外传出面包车的发动声,随即连汽车声也不见。 他直起身来,从刀架上握起一把菜刀,“你们这对搭档还真是默契啊,不过将经年累月的同伴就这么抛下,是不是多少有些无情?” 拓也早已将手枪重新拾回手中,被重创的身体也稍微能动了一些,冷笑着回答道:“就凭你这种歹徒所说的话,也想挑拨离间?” 白马转了下刀,“喔呵,这么敏感的话,你们不如结婚好了。” 拓也将枪口对准他,“这不是你该置喙的事,给大爷闭嘴。” 在白马身形动作的刹那,空中也是响起“砰!”、“砰!”、“砰!”接连三枪,让拓也感到意外的是,对方好像十分了解他一般,弓身身子之形前进完全躲开了他的枪路。 只见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再开枪已是来不及,他额上不由得淌下冷汗。 白马将尖刀化为一道寒光挥下,顿时传来了丝帛被撕裂的响声,不过拓也关键时候却是将要害避开,只在腹腰边被撕开了一道血痕。 不过白马并没准备此时停下,他接连踏步,手中尖刀连连挥动,拓也惊险的躲避着,眼见着喉咙就要被划中时,又是一声枪响,白马跃步退开,只见地板上一个弹孔冒着白烟。 “这种程度” 白马没给拓也喘息之机又扑了上去,一下,又是一下,空中溅着血珠,“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啊!” 拓也愈发捉襟见肘,他并不算很擅长格斗,再加上和对方体格差距太大,最关键的是开头三枪竟然一枪都没中,使得他现在几乎处于绝境。 仓惶躲避很快就到了无从可退的地步,他喘息着,那刀尖一下停在了他的喉咙口,忽的坠下,转而无数拳影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他身体战栗着,腹部却再遭打击,他呕着血水瞪大眼睛,整个身子都蜷曲了起来。 但一腿扫在他的脸侧,他再度横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客厅的长桌之上,使得其轰然一折两断。 不远处凝视着这一幕的执事嘴角抽搐,他只是让二十三号去阻挠一下,可没准备让他把人打死,那可是一课的刑警,本来死了个二课的伊丹裕就已经足够结下了大梁。 “喂?!你这家伙怎么搞的,这么不经打?” 白马平静地走过去,将倒地不起、只剩喉头在耸动的拓也给踹了一圈,沿途的玻璃碎片在他靴底发出啪滋一般的碎成渣的声响,而再度抬腿时,拓也的身体也是发出了血肉摇动的声音,毕竟成年男性身体内的六成都是水分。 他余光瞥着其一动不动、松开枪柄的手,意识到其似乎是准备破釜一击。 他如常的抬起腿,却是在最后一刻偏开头,砰的一声天花板上多出一个冒烟的弹孔,拓也难以置信地支撑着眼皮,肿胀流血的眼睛只能睁至一半。 “怎么” “很奇怪吗?” 白马落脚踩在他的臂弯,在其惨叫声中狠狠碾动了两下,戏谑而佯怒地道:“我早已看穿了你那拙劣的把戏,只要不让你端好枪,你什么都不是。” “说起来你究竟是干什么的,不会是负责后勤的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能打的警察。” “可可恶”拓也咬着牙声音微弱地道,他恶狠狠地盯着这陌生的眼镜男子,却感到相当熟悉,只是他浑身已经痛得提不起一点力气,更别说反抗,只能看着其放声哈哈大笑。 “嘛,不过我也不是不知道,总有些只会在办公室里喝茶的废材,就像你这可怜的家伙一样。” 白马将拓也手边的手枪给踢远了一些,转而抬脚将他的脸给踩住,拓也的脸清脆地贴在了地面之上,他难以置信地想要将脖子抬起,却抬不起来。 白马瞥着拓也,“就算是被人养来看门户的家犬,却连一点血气都没有了,只知道庸碌度日,真是可悲。” 他忽的俯身将手枪给捡了起来,从高处将枪口对准了拓也的后脑勺,睥睨下阴冷的目光,“反正你活着也没有一点价值,竟然不知所谓地试图阻止我,不如死掉好了。” 执事急的咳嗽了数声,但白马似乎并没有听到,手指勾向扳机。 拓也眨了眨模糊的、一片鲜红的视野,仿佛再度忆起了那倒地的警员,那站在血泊中的浦井,抓住那踩在自己脸侧的脚踝死死咬紧了牙关,“啊!!你这个混蛋——” “结束了。”面对拓也愤怒的吼声,白马只是叩响了扳机。 砰! 不过由于闯进房屋的纷乱脚步声,白马抬了下头,那冒烟的弹孔没有出现在拓也的脑后,而是在旁边的地板上。 “呵,算你运气好。” 他匆匆瞥下一眼,便丢枪冲入庭院、翻过围墙,还没跟着前辈们进房的巡警吃惊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穿着袍子的可疑人影,抬起手臂惊叫道:“又是你!可恶!把自行车还给我!” 他挥舞着警棍追了过去,却见到白马上了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一会后就消失了所有踪迹。 “做的太过火了。” 执事无语地瞥了嘴角扬起、脸上似乎带着快意的白马一眼,“你怎么能明目张胆地把警察打成那样。” 白马回望着他,“奇了,我还以为把他们打得抱头鼠窜是你的指令。” 执事闻言脸上堆满了郁闷,捂住额头道:“算了,我们也要回东京了,省得你留在春日部市,天天上火。” 晚十一点。 凄蓝的月光下,白墙的底部,普通至极的小门进进出出。 在旅舍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的白马推门走进,对于这里已经是有些熟悉,前台沏茶的年轻男子似乎也记清了他的新形象,微笑着点头示意。 “来一杯吗?” 白马微微点了点,倚在了大理石质的前台旁,侧身打量着俱乐部里熙熙攘攘的人影,但他们要么坐在沙发上,要么站在柱边,要么在帘后的房间内交谈,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听到茶液被倾倒的声音停下,他才回过头重新看着这梳着背头、格外优雅的年轻人,端杯道:“说起来,这茶究竟是什么,真的能喝吗?” 第四百零九章 苦味 “我只听说过红茶,还从未喝过黑茶。” 年轻人抬起头说:“好像每位新来的大人都会问一次,是红是黑,真的如此重要吗?” 白马的眉头随着茶杯向上扬了扬,“随你怎么说,不过你不解释的话休想我入口。” 年轻人清爽地笑了起来,一遍遍滤着茶液,“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的话。” 他顿了顿道:“茶液的主料是某种树汁,虽然不甚美味,但可以消除疲劳,您知道人会做梦吧?” “做梦?” “对,人的睡眠有一定的周期,就像是树的年轮一样,只有以这个周期的整数倍进行休息,才能达到休养的效果。”年轻人饶有兴致地道:“大多数人的基数都是接近十五分钟,这也便是达芬奇睡眠法有用的原因。” 白马思索了一会,达芬奇睡眠法?他好像从露央沙那里听说过,是一种每工作4小时睡15分钟的多相睡眠法,不过达芬奇的生年是从1452年至1519年,这个博学者一直就是历史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年轻人拿茶勺在杯中进行搅拌,那茶液仿佛是抓着茶勺不放一般,看上去便是十分粘稠,“当人进入睡眠,沉入潜意识海,将记忆清洗,身体也在进行着修复。” “不过,究竟是什么组成了人类的开关,那些效用非凡的事情,特别是那从潜意识海中飘飞出的灵感,能否变得可控,即能否让人醒着做梦,这是我相当感兴趣的事。” 白马有些困惑地道:“醒着做梦?” 年轻人似乎毫不准备藏私,笑道:“安静的空间,不善于变化的陆离世界,合适的药物,行走于虚实之间的交谈,或许能帮助我们欺骗自我,发掘潜能。” 他那纤长的手指将茶壶高高提起,轻声道:“当然也可以说成是欺骗那个暗中掌控我们的存在。找到他,那真正的自我,那个维系这样一具巧妙的躯体、每个人深处都有的、如同神灵一般的复杂自我。” “升腾上去,来到那沉睡闭眸的神灵面前,像是杰克一样随便偷点东西,对于我们都会大有所获。” 白马听得有些费解,不过他大致理解了,眼前之人似乎在暗示,这杯茶液便是那合适的药物,至于这俱乐部,或许也暗藏着神秘的布局。 只见到胖乎乎的平等自落地的电梯内出来,他停止了和年轻人的闲谈,而其也是微笑着,自如地为每一个进门者倒着茶液。 平等一眼便发现了立在台旁的白马,那在电梯里被匕首顶着脖颈的寒意再度升至全身,让他再走一步都相当艰难。 可恶,这家伙竟然没有死! 这样混蛋可怕的家伙竟然还活的好好的,甚至要得到白大人的奖赏! 他心中怨怼无比,但传递消息是他必行无法逃避的工作,他勉强地在苍白的脸色上挤出一副笑容,合着手,实际上是不安地搓着走向白马。 白马则是用左眼瞥着平等,等着其走近。 他试探性地舔了舔茶液,唇舌立时都变成了一片黑色,停留在舌尖的唯有一片苦浊,不过在他喝了一口之后,却意外的发现在苦浊之后,竟然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甘甜清爽,让人微醺。 就像是蜂蜜淌在搅碎的树叶里,然后添入清晨后的味道,可这玩意看上去黑得如此深邃,只浅浅点了点唇的人,想必一生只能记起厌恶那苦浊。 “哟,平等理事大人。” 当茶液深入喉咙,完全落底没有任何下落之后,他感到了一阵恍惚,却是相当清澈的恍惚,即便灯光所及的微亮之地,也被染成一片灰白色的色彩。 真是奇异的事,即便他最清醒的时候,思路也没有现在冷静清晰,以及灵敏。 面对二十三号暗含奚落的招呼,平等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更别说对方那眼缝里透出的是翱翔在天空的老鹰打量草原上老鼠的光泽。 “呀,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平等讪笑着拜了两下手,随后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您如此干脆利落地完成了第一次任务,真是叫平等惊叹汗颜啊,这下您的号位彻底稳固了。” 白马谑笑着看着平等,自己刚才不过流转过了一阵将其吃干抹净的想法而已,他便吓成这样,明明沏茶的年轻人都是远比其要深不可测的存在,不知道圣夢为何会选择平等这等胆小如鼠作为理事。 平等不想站在这里和二十三号聊天,他向执事也点了点头后便立即转过身,在前引路道:“白大人已经等候您有一会了,我想具体的东西执事应该向您说过了。” “还请您不要向对我那样对白大人有所冒犯,不然的话” 白马瞥着恭谨和畏惧里藏着奸笑的平等,虽然其话是那样说,但实际上却是怂恿着自己做点什么,好致自己于死地。不过自己和执事的上方是天貝白,其他人的上方也是吗。 电梯上被平等那肥大手指按亮的是16层。 他有些意外地道:“不去26?” 身后的执事出声解释道:“26是日常议事,亦或是你想去祷告,面见圣夢大人时去的地方,16层才是白大人的私人住所。” 白马吃惊道:“整整一层?就她一个人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平等忍不住道:“我的住所在第22层,还不是一整层。” 忽的他看到白马瞥过来的目光,脸色顿时惨白,猛地捂住嘴,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竟然把自己的住所层数都说出去了,要是他来找自己就完了。 白马对于平等在想什么是一清二楚,咧开黑齿笑道:“看来平等理事大人相当好客,我一定会时不时地应邀拜访的。” 平等惊慌地摆手道:“不,我可没有邀请” 不过在二十三号那凶煞可怕的目光下,他将自己想说的话吞回了肚中。 “又是偶数吗?”白马没有避讳地喃喃道:“简直像是密码一样,让人想不明白。” 后面的执事闻言轻笑了一声。 第四百一十章 天貝白 脚下的动荡忽然停下,电梯门往两侧缓缓打开。 显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幽暗的走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两边装饰的是立成人形的守卫盔甲,那钢泽在夜光珠的照拂下上下闪耀着,尽显威严。 忽的“铮”的一声,闪烁着寒光的斧刃在半空中突然落下,白马刹那间便反应过来,退了一步。 那斧头贴着靴尖深深劈进了地板,却只是因为一只黑猫跳到了甲手上,此刻它还以悠闲无辜的步姿踩着斧柄踱至地毯上,转头看了三人一眼。 那一对直勾勾的黄眼睛仿佛天然地不怀好意。 也许是听到了响动,黑暗里传来问询声。 “来了吗?” 虽然没有见到人,平等依然和蔼地堆笑行礼,“是的,二十三号在这里了。” “辛苦您了,理事。” “哪里哪里,请允许我就此告退。” 说完这句话后,平等便是忙不迭地退入电梯,临走时扭开头也没准备和白马再叙旧一下,很快人影被合上的“墙壁”彻底遮挡住。 白马和执事追着黑猫的步伐,里面非但没有明亮反而更加幽暗,也许是因为从墙角生长起来、蔓延到头顶的藤叶,它们将夜明珠的光亮也遮蔽的一分不见。 这种情况下,狭窄的通道反倒成了不会迷失的好处,当然还有那一对时不时望回来,明亮在黑暗中的眼睛。 再明亮起来时已是快迈进一个厅堂,两侧的屋形窗户正透着月光,照亮了地上的碎三角斑斓地板,而抬起目光的话,可以看见一个红袍人正端着颜料盘,在她身前的赤裸之人上涂画。 红袍人当然便是天貝白,上次白马和其相见的时候还是两人温热的血液相融,其拿刀毫不犹豫在她自己的手心也拉开一道血痕的姿态让他事后还吃惊了好久。 执事低头道:“白大人。” 而白马也是跟着行了一礼。 “别这么多礼节,今天又不是审判的日子。”白轻笑着,没转过身,而是抬了下胳膊招呼两人过来。 白马和执事在光影间一路前行,直至来到她的身边,而此时白马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正在被天貝白涂画的的确是个赤裸的男子,这让他的心底微微有了些异样。 奇怪的兴趣。 白偏着头,右脚也向后提着,脚尖时不时地点在地面上,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半成品问道:“我画的怎么样?” “依属下之见。” 那赤裸的画布男子令人意想不到地启唇抢先说道:“您画得相当不错,堪称完美。” “你闭嘴!谁让你开口说话了?” 白恼怒地拿画笔在空中点了点,“我问的是二十三号。嗯,二十三号,你觉得怎么样?” 白马打量着这月光下的人体彩绘,尽量无视着那画幅上冒出的两只白眼珠,白也没有催促,时间也就此一分分过去。 但就算他思索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找到任何可以评点的亮眼之处,各种色彩混杂在一起,只能依稀看出似乎是某种鸟类,硬要说的话或许是孔雀。 执事审视了一会,和他完全一个想法地说道:“您的孔雀画的很传神,简直就像是鸟之王者一般。” 但面对执事的褒扬,白的脸色却一下子阴沉下去。 白马敏锐地捕捉到其神色变化,准备出口的话也吞回去不得不重新思索。 阿依努族人 他抬了抬眼镜,脸上扬起从容的笑容,点头道:“如我想的不差,您画得其实是长尾林鸮吧,这种盘旋在天空,犹如守护神一般的神采,对于我教而言和白小姐您相当搭配呢。” 执事脸色骤变,上前扯了扯白马的衣角,小声道:“你睁眼说什么瞎话,那明明就是孔雀,不,泥雀才对,你小心马屁拍在驴屁上。” 白的淡蓝色双眸刚刚如绣球花一般明亮起来,但听到执事的私语她又绷紧了脸,双臂气得微微抖动。 白马依然是微笑着,没理会执事,还抬起一只手指道:“乍一看的话或许会误会成其他的事物,但却是因为用俗眼来看,所以体会不到那画布背后的一片真心。” “在我的心中,这便是长尾林鸮,其美丽威严无人能及。” 执事擦了擦眼睛,重新看了那画幅一眼,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这么难看古怪的画也能夸上天吗,他原本以为老实巴交的这家伙竟然内里如此奸诈而不要脸,而且他很怀疑这副说辞,是刚刚从茶里给偷来的,这身材如熊的家伙哪里配有这种感悟。 摘掉兜帽的白露出了姣好的面容,那脸颊似乎也因夸赞而微红,“二十三号的话你果然能够懂我” 她将调色板和画笔都放回画布男子的手中,瞥了执事一眼,“我也知道,我画技不佳,需要勤加练习。” 执事脸上淌下冷汗,仓惶地抬起双臂:“不,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呃其实我想说来着,我看着也像长尾” “够了!” 白轻喝一声转过身,“你下去吧,二十三号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我我我其实、真的看的像林鸮” 执事欲哭无泪,见到白大人那生气的背影,最后只好不甘道:“是” 他低头躬身,一路磨着牙倒退了出去。 白似乎怒气消退,拖袍向前走着,侧身坐在了那长桌之上,月光洗礼而下,比起那画,她之美艳威严的确名副其实,白马打量着如此思索。 白从桌面上拾起羽毛笔,在那墨水瓶里点了点,而另一只手中则是羊皮纸,她弯着笑眸说道:“任务的具体情况,老执事已经向我报告过了,任务完成度的话,a,威慑力,a,善后,a-,综合评价,a。” 她在羊皮纸上添了数笔,抬眸道:“第一次做成这样很不错了,我很看好你,二十三号,你很有天分。你想要什么奖励?” 她微微仰起下巴,羽毛笔的绒毛从那锁骨摇晃到唇边,那笑靥似乎也在暗示些什么,“或许只要不超出我能力范围之外。” 白马对自己的联络人感到些许同情。老执事?在这个组织里面,老估计是骂人最狠的词语了吧,甚至都能看到一丛刀光剑影。 不过他并没有因天貝白随口的话产生什么想法,比起有风险不清的前路,执事的确尽责给出了有价值稳妥的建议,当然已经拉近的关系也不能放过,不然对方心生反感就得不偿失。 “白小姐能否赐给我几名得力的手下?要是再执行更复杂的任务,多遇到几名椚肋那样的人,我就要捉襟见肘。” 白收起了有些轻佻的神色,赞赏道:“不错,很有远见的考量,独帆之舟难以行远。” 她看向那画布男子,后者则是走入了厅堂之后的一个房间,不一会便推着一叠高至脖颈的文件出来,走至她的身边。 白随手抽出一份文件,说道:“这里都是可以作为你手下的人,其中也会有各样的评级。橙色的是a级,金色的是b级,紫色的是c级,蓝色的是d级,绿色的是e级。” “e级你可以选择四人,d级则是三人,c级则是两人,而关于各个专长则是有更详尽的分类,你自己看吧。” 白马吃惊于真理会显露出的底蕴,点了点头。 “芝間,搬把椅子给二十三号。” 画布男子将文件推至白马身边,给他从墙边搬了一把好似是贵族餐桌边的华丽红椅。 白马倾身致谢,坐在椅子上翻看起了资料起来,而白则是叠手托着下巴,双眸有神地凝视着他,时间以小时为单位流逝,每当白马感到困倦的时候,那芝間便会端上茶盏。 ‘紺田xx,d,会社高管,擅长计算机和文件处理但性格内向,不能指望他能利用起什么人脉,计算机技术也远没到黑客的地步’ ‘上手x,e,大河组的混混,不怕死,执行力强,手里有着枪械这种人本身就是麻烦,不是麻烦迟早也会给主人惹出麻烦,能看住这种人的也就只有黑道,因为黑道规矩森严。’ ‘天谷由美,c,知名偶像、演员,长相甜美,人缘好,粉丝无数这倒是个相当有利用价值的对象,如果遇到人渣的话更是会被挥霍至死,只是他是警察。’ “是枝xx,e” 他皱着眉头,放下文件,此刻纸堆已经从他的右侧全部来到了左侧。评级这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天貝白在做的,相当准确,想必鉢野大成也有相当不错的评级,甚至让真理会都放弃了部分正义。 如果陷入这种冷静,的确能将人间化为算法,只是月光在这里不会流动,想必日光也透不进来。 白忽的轻声道:“二十三号,你好像非常苦恼。是感觉很鸡肋吗?还是和信念不合呢?” 白马抬起头,“这里面只有c、d、e三级的人物资料,想必我也被评定过了吧。” 白微笑着:“能够察觉到这种事,你还真是相当敏锐,你是觉得愤怒、不甘,或者说不喜欢吗?” “并没有不甘。” 白马平静地道:“总不能让比我还出色的人屈居在我的手下,不喜欢倒是有一点,人是不可被衡量的。” “什么样的人?” “并不是什么样的人,而是每个人的未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出乎意料的人选 “每个人的未来、吗?”白笑眯起了眼看着有趣的二十三号,“可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你既觉得评级一事有失正义,又在心中认真衡量过了这些人的价值,并对自己被低估有所不满。” 白马倏而抬头望向这手持羽毛笔的女人,哑口无言。 “你反对的不是有一套评判标准,而是我的评判标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也无所谓,二十三号,也许你想反抗评判标准,却又无法反抗,不得不适应却又对所有的标准都不感到满意,这都无所谓,二十三号。” 白并没有生气,而是阐述道:“你心里藏着野兽,二十三号。我们心里其实都藏着野兽。只是如果不能撞翻篱笆的话,那便要化作水流过去,这方是智者所为。” “如果你深信所有人的未来的话,你应该对这一堆资料得意大笑才对,因为你可以用一次任务换到四个c,不,说不定是五个a也说不定,一切都要靠我们的双手去创造不是吗?” 白马吃惊地道:“白小姐” 白微笑道:“其实我的想法和你相似,我认为每个人都是前途无量,只需灌溉,便可绽放。” 白马抽出资料道:“所以我可以拿四个c吗?” 白抿下嘴角,气鼓鼓地回着:“不行。” 好险。 白马笑着垂下眼睑,他差点被敌人的话语给说动,几乎忘了伊丹警官的遭遇,鉢野现在的富贵,以及自己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这只是个说的好听,实际上和正义无关的组织,他所处的警视厅,那些同僚才是在维护正义。 他推开手,拒绝了芝間再递来的茶杯。 白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意外的目光落在抽出的文件上,“如果你决定了培养手下的话,这里倒是有一份或许合适。” 白马从芝間手中接过了那一份边缘被染为淡紫色的资料,翻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左上角的照片是一个有着一双垂泪眼,秀发修长,我见犹怜的女子。 白注意到他的表情和停顿,好奇道:“怎么,二十三号你见过?” 由于想知道更多事情,白马无法撒谎,他抬起头:“嗯,在病院里有一面之缘。” 白笑道:“你还真喜欢住院啊,竟然在病院里认识人,不过我想你也知道,这个本藤绢香情况不一样,她是怀孕住院。” 白马相当困惑,“可一个孕妇,有什么价值,而且评级还是c。” “是吗?这是你知道的讯息。” 白若有所思地道:“可能从一场大灾难中活下来,我觉得她或许是无价之宝,才推荐给你,而且只要你帮她解决掉父母方面的一些小麻烦,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白马皱起眉,瞳孔微缩,“大灾难?”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庞大组织的事了,和我们这样的平和之地不同,那就是个火药桶,不要去碰。” 白严肃地警告了一句,转而便笑道:“谜一样的事件,谜一样的女人,谜一样的未来。二十三号,有兴趣吗?这个本藤绢香。” 白马抬起头:“她加入了真理会?” 白笑着点了点头。 “我要了。” 白马将之前便搁置的一份资料也抽出,“还有这个天谷由美。” “尽是女人啊。” 白蹙了下眉头,不过转即又展露笑颜,“我们这边会通知她们,安排接触的事项就交给执事吧,虽然她们都是自愿为会里做出贡献,但还请你善待她们,勿忘我们的前路。” 那只黑猫不止何时溜到了白的腿上,也是朝着白马“喵”了一声。 白马在心中叹了口气,那股清明的感觉俶尔远逝,取而代之的便只有沉重,他道谢行礼的时候,芝間照白的命令来到他身前送他,当然除了颜料之外,其还是赤身裸体。 **与黑猫。 天貝白。 注意到白马的表情,引路的芝間笑道:“白大人很有魅力吧?” “的确如此。” 白马瞥着芝間,“甚至能让人心底的信念都产生动摇,产生一瞬跟随她的念头,这点而言,和圣夢大人有些相似,而又有些不同。”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白小姐大概是个好人。” 芝間抱起手臂,将从下巴上滴答答落下的颜料都接住,玩笑道:“不用大概,如果大人您知道其他的那两位大人是什么样子的话,对白大人的印象就该变成圣人了。” 白马试探着:“另两位大人?” 芝間咳嗽了两声,绕开话题道:“其实大人,这一层还留有您们各位大人的房间,不过还请不要上来住,这样会有一些困扰。” 白马调侃道:“你不乐意?” 芝間脸上涨红,不过看上去似乎是羞愧以及气愤,“我怎么敢有这样逾越的想法,或许产生了一些误会,但白大人不是您今天看到、然后想象的那样。” 白马瞥着他,不知道他以为自己想象的是那样,不过自己倒是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无语道:“可既然不让上来住,你告诉我干什么?” 芝間急忙解释道:“大人您可以让自己的手下上来住,直到您将来获得自己的楼层将他们接走,各位大人都是如此安排的。” 白马明白过来,这样倒方便了自己吩咐手下做事,也可以加强和白的联系。只是获得自己的楼层,那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完成多少次任务后的事情了。 告别白的住所,在电梯里一路下坠回到大厅,只是他很快便迎来了站在茶台边的执事的当头怒骂。 “你个叛徒!” 年轻人依然微笑着倒着茶,“发生了什么了吗?” 执事指着白马,神情极其恼怒地道:“你敢相信,就是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家伙,竟然背刺我、踩着我的脸向白大人溜须拍马。” 年轻人复又打量了下白马,笑道:“呀,这就是执事大人您的不对了,我可从来没觉得这位大人老实过,小瞧别人总是付出代价的啊。” 白马心情好了一些,戏谑地瞥了执事一眼,“就是如此。” “什么!?” 执事有些炸毛,但为了作为前辈的颜面,还是将怒气压攒下来,将茶水当着酒喝。 但随后他还是忍不住道:“白大人给了你什么奖赏。” 白马将资料沿桌面推过去。 “手下啊,不错不错。”执事怒气消弭了一些,笑眯眯地看着资料,“没想到你是如此的好色之徒,不过在看穿你那老实的诈骗外表后,我再看到什么恶劣品质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他郁闷地嘟哝着:“本藤绢香啊,白大人很喜欢的,竟然都舍得给你。” 年轻人倒没有看过去一眼,只是听到名字扬了扬眉,若无其事地说道:“说起来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有其他的大人想要没有要到。” 执事吃惊地抬起头,拿宽袖将资料埋住,左右四顾了一眼,转而向白马问道:“白大人就没给我什么奖励吗,哪怕是点添头?” 白马呵呵了一声,道:“白大人倒是表扬你了。” 执事顿时期待地问道:“什么?” 白马忍住脸上的笑意,轻吐道:“老执事。” 执事表情顿时僵住。 不过年轻人却是笑出了声,“本藤绢香,老执事,大事不妙啊,两位,不过再喝点茶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结婚还是子弹 “这样的话就完成了吧。”沐子盯着露央沙身前的电脑屏幕,只见文件迅速地上传,很快便来到了100%,弹出完成的字样,“没想到纠缠了这么长时间的事件结束得如此轻松,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可一点都不轻松。” 伊丹想到了野田賢,脸色沉重地道:“这里面可是付出了一条人命。” “总而言之。”露央沙合上笔记本电脑,“之后的事情交给你们二课就好了,相信你的老大自然会完成后续的搜查和追捕。” “你们不参与进来吗?” “这其中并没有真理会的消息吧?” “话虽如此,那保险箱里” “就算是伊丹警官你说的保险箱里的其他文件确实存在,现在恐怕也早被真理会的人转移走了。” 露央沙叹了口气,抬头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来到春日部市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对于我们来说徒劳无功,或许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也说不定。” 她瞥着修。 修连连摆手,辩解道:“我怎么敢有这种想法,二进宫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呵,是怎样呢?真相。” 露央沙显然对于修并不信任,她沉默了一会,转头道:“回东京吧,沐子你不是想去水上公园的吗?现在去怎么样?” “欸?”沐子有些吃惊,“那么不查案子了吗?” “别忘了我们可是有两名队员都在住院,再勉强前行是没办法的吧,而且真理会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事,现在唯有静待世事的变化。” 露央沙顿了顿,展露微笑道:“在此之前,先陪你好好地度过这个暑假吧?” 沐子瞧着露央沙的神情,发现她好像是认真的后,一下子跳起欢呼起来。 织映则是在一边轻哼着嘟哝道:“擅自地把人叫来,又擅自地解散,真不负责任。” “可我怎么办?” 伊丹裕心中白茫茫的,指了下自己,“我现在究竟该死还是该活着?我妻子和女儿恐怕都已经领到我的骨灰了吧,这样子根本没法回家的啊。” 露央沙抱起双臂,一脸事不关己:“你跟我说干什么?你自己犯下的罪孽,当然是自己去求助自己的课长,还有参加自己葬礼的同僚啊。” 伊丹吃惊道:“难道您向课长传递文件的时候,没有言明我还活着吗?” “对我来说没有这种必要,我只说了这是殉职的伊丹警官留下来的最后资料,你的课长还在电话另一头哭得相当伤心呢,还有酒塞被启开的声音,看样子是为了压住悲伤不得不开了瓶红酒。” “怎么这样!您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变成死人,这样我警籍都会被注销的啊!” 露央沙踢开抱腿过来的伊丹裕,冷冷的语气颇有几分降暑的作用,“与其说是警籍被注销,你的人生不都已经在这世上被注销了吗,一度,很长时间,以及永远。” “和你再扯上关系会相当麻烦的吧,有问题的话去找你的贤婿。” 沐子气鼓鼓地道:“对啊、对啊!” 伊丹望向一旁看戏的伊尊。 伊尊愣住,又看了沐子一眼,不解道:“贤婿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件事情伊尊先生您已经完全知道了吗?” 露央沙鄙夷地摊开手:“就以你的表现,纸包不住火的吧。” 伊丹心中亦是无语,这傻小子,都已经被女儿带进家里来了,还以为能瞒过他这个岳父吗,真是天真。 伊尊紧张起来,觉得有些不太妙,既然伊丹警官已经知道了,现在是想逼问和女儿交往的珍走族的下落,然后将其撕碎吗? 可他对水野昴那些人的印象不算太坏,那些人对他也很友好,就这样出卖的话啊!为什么仲見桑都已经准备停止追查了,他还要陷入这种里外不是人的局面。 “啊咧?”麻衣笑出虎牙,从背后将伊尊给扑住,“这是什么情况,谈婚论嫁吗?真好啊,丧事之后是喜事,生死平乐。” 织映脸庞惨白起来,蹲下捂住耳朵道:“不要!我不要听!” 一时间礼堂周围相当寂静,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伊尊和伊丹对视着,倒是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过来问了下棺木还要不要后,将之愉快地抬走。 借着这气氛流露出的空隙,伊尊试探道:“您是怎么看的呢,对于这段关系?实际上,或许也可能不是什么很大的坏事。” “什么叫不是什么坏事?”伊丹相当不爽,“我女儿才上高中啊,你多少岁了,伊尊桑?” “欸?” 这和他多少岁有什么关系,是在套话吗?伊尊想到水野昴那副社会青年的样子,恨不得将头给抱住,无论怎么说其肯定是比自己大的,他也只好把自己的年龄说出去,“我二十四岁。” “相差悬殊啊,悬殊!”伊丹瞪着眼睛逼近,喷着口水喊道。 伊尊规规矩矩地跪坐着,双手扶在腿上,汗如雨下,“是是的,我很清楚这一点。” 伊丹想到自己养了十数年的宝贝女儿就要被这家伙给拐走,无论他看不看得上眼一时间都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拿指头戳着伊尊的额头,“是在交往吧?” “呀,其实也有可能只是朋友,朋友一起出去玩嘛,玩的有些过分,但也不一定是交往”在伊丹的锐利目光下伊尊挤出的笑容和支吾的话语很快维持不住,他低下头,“是。” “怎么会这样”织映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跑过去抓住伊尊的衣服,“是我的错吧,你告诉我,这都是我的错才会这样,伊尊桑。” “无可救药的女人。”露央沙怜悯地瞥下目光。 麻衣掩泪道:“别这样说,多可怜啊,十几年前的时候我也是如此,其实能被男人骗也是一种幸福啊,等到你们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就会发现” 沐子震惊地扭过头,“从各种角度听起来都很糟糕啊,请不要再说了,麻衣姐。” 在众人的吵闹声中,伊丹叹了口气,也算是冷静下来,所谓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趁自己在女儿面前还有点威信探知这个青年的真心才是正理。 “不单只是想交往吧?” 他盯向伊尊道:“难道你没有想过之后的事。” “欸?之后?”伊尊瞪大眼睛。 “我说结婚的事啊!”伊丹怒道:“难道你是想这么敷衍过去吗?玩弄我女儿感情的话,我可不会置之不理!!” 伊尊吓得后仰了下身子,大脑飞快转动,典子有想到这一步吗,不会吧,水野昴有想到要和典子结婚吗,还是不会吧,可目前看来,如果他们没有这个打算的话,却是自己要被现场血祭。 他干笑着挠头道:“啊、您是说结婚吗?当然,当然都考虑过,但是具体怎么样还是要视情况来看,不要想得太远,这不是伊尊先生您的原话吗?” 伊丹抱着双臂盯着伊尊,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小子相当躲闪啊。” 他取出手枪和一个红色小方盒,重重拍在两者间的榻榻米上,“你选吧!” 伊尊一下子坐得端直,汗毛尽竖,双眼瞪得仿佛要贴上那手枪。 哈? 什么情况?什么二选一? 为什么伊丹警官还会有手枪,难道说放进棺材的时候那些警察还将其配枪放进了棺材里?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没有公德啊! 他抬头看向面色阴沉的伊丹警官,手指颤抖地向那小方盒子探去,打开后,一道耀眼的光芒闪出来,这分明竟然是一枚钻戒。 他忽的明白了伊丹是什么意思,呼吸都快停止了,他僵硬地缓缓转过头,“谁买的?” 露央沙眼神睥睨而下,“我买的。” 伊尊感到口干舌燥,“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露央沙将沐子的手握住,挑了挑眉,意味不言自明,沐子倒是奇怪地在旁边“咦”了一声。 “不要顾左言他了,伊尊桑,快些做决定吧。” 伊丹冷冷道:“左还是右,结婚还是子弹。” 伊尊想要站起来逃窜,但被怒喝了一声腿软地又瘫坐到地上,更何况其他人还把周围的路堵住,笑容咧到了嘴角,如同恶魔一般。 “这、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没法做决定的吧?”他震惊而慌乱地四顾着,“而且为什么要找上我。” “你一个人决定就可以了,我需要看到你的决心。”伊丹冷哼了一声,手指一下下地装填着澄黄色的子弹,“顺便一提,不做选择的话,结局也是死亡。” “我的决心?!可这和我神啊,为什么要给我这种遭遇。”伊尊崩溃地抓住自己的头,一下下撞着地面,忽地那保险被拨开的声音使他一下惊醒,他立马跳起道:“我选戒指!” 砰! 弹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伊尊战战兢兢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那箱子上的冒烟弹孔,他肩上搭上了一只大手,随之而来的还有伊丹裕的哈哈大笑:“很明智的决定啊,典子那孩子从小缺乏管教,交给你这么负责的年轻人我作为父母其实也安心了啊。” 伊尊缩着肩头,如哭般勉强笑着,被其一路拉起来走向一边。 不过众人都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四百一十三章 幸福 伊丹裕眯着眼睛,犹豫了一会问道:“你给我说句实话,那个过了吗?” “什么那个?” “你不要让我说的太明白。” “可伊丹先生你不说明白我怎么清楚?” “你这蠢货,就是h啊!” 伊尊脸庞刷的通红,脑海里一下子出现了诸多情景,随后摇晃着脑袋感到不可思议地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清楚。” 伊丹脸色再度一沉,手臂一抬勒紧了伊尊的脖颈,使其几乎是脚尖踮在地上了,“你再给我好好想想!” “就算您这么说,您不觉得您今天的问题都太奇怪了吗?”伊丹脸色发白地吐着舌头,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不过以那种和自己全无关系的肉食系风格,那两个人大概很混乱吧。 他连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做了应该做了” “咳!” 扑通。 “织映酱,你没事吧?”沐子将吐血倒地的织映给扶起来,可惜其瞳孔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分身为人类的色彩,沐子顿时摇晃着她悲伤地大喊:“醒醒啊!织映酱!这个世界没有你,该正直成什么样子啊!” “喂!你这根本不算是在安慰吧。”修摇着头靠过来:“还是把她快交给我,我人称妇科圣手。” 沐子看着眼放绿光、狞笑着伸手的修,一脸惊恐地将织映护在了身后,随后传来了重物被过肩摔摔在地上发出的惨叫。 伊丹并没有被那凄厉叫声给干扰,因为他的身心此刻如遭雷殛,怎么可能,他那纯洁的女儿,典子,竟然被眼前这个小子 他平复下来的心情再度激荡起来,他猛地攥住了伊丹的衣领,连鼻涕带眼泪地流了满面,“你个混蛋可恶” “这又算什么,您一定是因为这次的案件经历了太多打击,我建议您去看精神科,强烈建议。” “多少次?” “什么?” “我问你做了多少次啊,混蛋!” “一次?”见到伊丹的神色狰狞恐怖起来,伊尊连忙又改口道:“很多次?记不清了?” 他终于被伊丹警官松开,不过对方却是无力地扑倒在了地上。 伊尊环顾了一圈,却看到了大家齐齐投来的蔑视眼神,“你们干嘛这么看我?” “竟然在一个父亲面前恬不可耻地说出这种话” “太差劲了。” “人渣!” “是人渣没有错了呢。” 伊尊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情况,但他愈发地感觉到地球上快无法生存,忽地什么抓住了他的脚踝,使得他吓得就要跳起来,低头才发现是伸出手的伊丹警官,其满脸泪水地道:“请对我的女儿好一点,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一片寂静之中,其经受不住打击脸再度埋到了地上。 “这便是父爱吧,呀呀,真让人感动。” “谁说不是呢,竟然肯对那样一个人渣下跪恳求,换我肯定做不出来,但为了女儿的幸福” “果然这种无私的付出,也只能在父母的身上看到了吧。” “啊咧?你刚刚扔掉了什么?” “御手洗碰过的袖子。” “脏了呢。” “是啊,脏了。” 伊尊看着越走越远、登上特特丸的众人,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你们是不是忘掉了什么,回东京带上我啊,喂!” 他伸出双手奔跑起来,但是没有一个人回顾,仿佛世上不存在御手洗伊尊这一号人一般,特特丸很快奔驰起来,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沐子在车上后才反应过来,“啊!我们把织映酱给落下了。” “不挺好的的吗?” 露央沙平静地道:“说不定她就想埋在那家伙身边。” “这样说有点坏啊,沙酱。”沐子起身看着车窗后如同丧尸一般追着的伊尊,凝望了一会便将这件事忘掉了,喜滋滋地滑回到座位上发起了讯息。 露央沙将余光瞥过去,嘴角微撇地道:“光村友香吗?” “是啊,之前约好了的。”沐子头也不抬地道:“现在要去水上公园,当然要问下她要不要去。不过不仅是友香酱,还有雲林院酱,优美酱,千鹤酱” “不要念了!”露央沙听得头大,捂住耳朵大喊一声。 “你不觉得吗?沙酱,都邀请的话,大概会很热闹的吧。”沐子好奇地道。 露央沙脸上满是“黑线”,这些家伙全部是些麻烦人物,好像只有光村友香是一般人,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加入进来的话,她好不容易收拾心情,和沐子的水上之旅算什么。 修转过头来,颇感兴趣地道:“听起来就好像美女很多的样子,我也可以去吗?” “欸?” 沐子偏了偏头,“可以的吧,毕竟优美大概也会把剑道部部员带来的吧,啊,还有‘天使之所’的大家,以及友香酱的友人” 修兴奋起来,拍着手道:“不错啊、不错啊!” 沐子掰着手指默默计算,忽的意识到什么愣愣地抬起头,“我们是不是买团票比较好。” “是的。”开车的麻衣举起手,“算上大姐姐我一个,这天气热得我流了一身汗,不想回公寓洗澡了。” “麻衣姐你的目的是这个吗?”沐子有些无语地道:“水上公园可不是澡堂。” 岚斗从副驾驶上回过目光,注意到众人间生闷气的露央沙,提醒道:“姑且不论前景如何,现在有只坛子快炸了哦。” 露央沙以凶狠的眼神瞪向岚斗,其默默地缩了回去,不过露央沙转即便被沐子给抱住,她抬起灿烂的笑容,“不知不觉的,我在东京竟然有了这么多朋友,都是因为沙酱哦,沐子现在感到好幸福!” 露央沙脸颊微红,偏开头去,“放开,好热。” “不放。” “放开。” “不放!” 众人微笑着看着这一幕,毕竟很少见到露央沙满脸通红的场景,不过一会后她便出声道:“再不放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嘿嘿,没用的哦,沙酱你怎么可能会打我。” 众人脸色一变,看着那高高扬起的手刀,以及埋在露央沙怀里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地沐子,齐齐转过了头去。 嘣! “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好说话的园长 数小时后,甘城水上乐园。 人已经陆陆续续地齐聚,撑着伞围坐在花坛边,修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换上了花t恤,此刻正一只手撑在额头上,如蜜蜂般盘旋着,发着名片,时不时地便能听到:“有我优雅麗人事务所,名誉担当sm——cedric——在!什么委托都不在话下。” “友香酱,我们还是坐到那里去吧。” “是啊是啊。” “这家伙牙白的哦。” “诶?等等!我可以帮忙提行李,还有涂防晒霜” “千鹤来不了啊,真是遗憾,她的病还没有好吗?”沐子嘟哝着,随后将手机放回包里,拍着脸颊让自己振奋起来,看向小拱窗里的售票员。 “下一位。” 沐子走上前去,将字条推过去,“您好,我买下团体票。” “团体票?”戴着鸭舌帽、穿着绿色工作服的售票员愣了愣,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请将园长先生找来。 售货员盯了沐子有一会,只见她愈发地埋下了头去,后面排着长队的人都是不耐催促着。 沐子不安地扯了扯露央沙的衣袖,“这样真的有用吗,沙酱。” 露央沙瞥向她,“谁叫你一下便喊这么多人来,还没有预购票劵,夏季的水上乐园,可是高峰期的埼京线,众院选举前的议员丑闻!” “可是” “放心吧,游乐园的服务态度一向都很好。” 沐子再抬起头时看到的已经是和蔼可亲的老园长,他困惑地问道:“请问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露央沙将警徽藏在手心示出来,一本正经地道:“我们怀疑有不法分子在这里进行交易,现在要以便衣的身份进去搜查,还请您予以方便。” “欸?”老园长震惊地瞪大眼睛,擦了擦头上的汗四顾着。 “还请您不要东张西望,保持镇定。” 老园长将腰板立时挺直,带着颤音道:“是!” 露央沙补充道:“现在以团体票的形式放我们进去。” 老园长连忙出了小屋,将她们领到一边的专用通道,“团体票?难道说还有很多警察要来吗?” 沐子回头看了一眼,“三十人吧,大概。” “三十人!?”老园长眼睛瞪得更大,紧张地凑近小声道:“难道说是什么相当不得了的罪犯吗?炸弹!?” “这就不是您该知道的事情了,请不要告诉工作人员,游乐园的一切按日常运转。”露央沙压了压帽檐,用严肃冷峻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老园长转过头,和那个接字条、正奇怪地看向这边的年轻人对视着,吞了口唾液,摸着光秃秃的头顶。 “沐子在招手了,过去吧。” 优美哟吼了一声,招呼着部员,光村友香她们也是跟在了后面,贴紧在一起,警惕地看着旁边的峰野修。 老园长注意到这些短袖短裙、笑容灿烂的年轻人,敬佩地道:“各位的打扮都意外地真实呢。” 露央沙面不改色,“毕竟要融入这里,不能让嫌疑人发现。” 等到众人都快进去的时候,轻喘声才伴随着木屐声惊慌响起,“等等我啊,大家!” 雲林院依然穿着一身繁美的花服,挥舞着粉臂正跑过来,那白皙的脸上淌着热汗,肩上还搭着一把油纸伞,正和发丝一同因奔跑而飘扬起来。 他们倒是停住脚步,不过游客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什么!” “天守阁里的公主殿下吗?难道说要和我们这些庶民一起玩吗?” “好漂亮” 游客们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拍照起来,闪光灯亮起一片,老园长有些担心地看向露央沙:“这样没事吗?” “没事。”露央沙若无其事地点头道:“一切皆在掌握。” 雲林院气喘吁吁地在沐子面前停下,扶膝抬起脸道:“抱歉啊,沐子,来迟了一点,不过还好赶到了。其他人现在要陪客人走不开,等下过来可以吗?” 老园长迷惑地转过头,“客人?” 露央沙冷静地抱臂道:“在警视厅里,客人是要审讯的嫌疑人的意思。” “啊,真是亲民啊。”老园长心中的敬佩更加深刻。 “可以是可以,但这种事情电话里说就可以了,你该不是把自己的客人赶走了吧?”沐子将手巾递给雲林院,怀疑地逼近道:“而且是故意的。” “啊欸?没有没有这回事,嗯,该想个什么借口嚯啦,难道说沐子你忘了吗,我没有手机的啊。” 叮铃铃~ 雲林院脸颊一片霞红,她惊慌地将巾着袋给捂住,眸子则是望向别处,“诶,哪里的铃声。” 沐子示意了下拨出的号码,“你怀里的吧,而且就是我送你的那部。” 雲林院默默地放弃挣扎,只做出一副请从轻发落的表情。 老园长再度转过头,“赶走客人?” 露央沙点了点头,“在警视厅,有时我们会欲擒故纵,将嫌疑人给放走,来牵长线钓大鱼。” 只是还有意想不到的人也跟着雲林院来了。 “哟,不用客气,各位兄弟,今天这个女人掏钱。”雅人往沐子一指,只见后面手插在口袋里,弓着背迈着外八步伐走过来的,分明是第一次来时就把她堵在小巷里抢劫的那几个原班不良。 沐子瞪大了眼睛,“不,我没有请你吧?” 雅人笑了笑,痞里痞气地忽然揽住她的肩膀,“我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请这个字吗?” 沐子打开他的手:“别胡说了!” 雅人却借势从她身边过去,走进游乐园里,扬起手头也不回地道:“那么,拜托你了。” 其他几人也是随意地挤过,将沐子撞得如三辊闸般原地转了数圈,他们兴奋道:“呀,不愧是雅人,只要一声令下,总有女人心甘情愿地替你掏钱。” “喂,雅人的女人,老子要喝乌龙茶,你去买一趟,饮料钱也一起付了吧。”刺猬头也是抛话道。 “你们这家伙对五百川学姐指手画脚些什么!?” 大河连忙将愤怒得扑上前的挚友给拦住,“冷静啊,蒼太!” 现在谁占理还看不清楚,不过五百川学姐的人际关系确实有够混乱,再加上那天晚上追赶的男子,可怕啊,五百川学姐。 大河看向沐子,看到的已经是一个脚踩阴影的红衣魔头正抬手侧着脸,“喔嚯嚯”地阴险大笑。 “你说谁是他的女人!想喝乌龙茶自己去买啊!”沐子回头愤怒地喊着,但这些家伙已经钻进园里的游客间,不见了人影。 老园长瞠目结舌:“这几个也是警察吗?” 露央沙也累于解释,但指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后还是道:“不,作为诱饵的嫌疑人,要靠他们来找到违法分子。” 沐子不由得看向露央沙,到了这步都还能圆回来,沙酱还真是厉害啊。 她计算了下人数,从钱包里掏出钱递给老园长。 “既然是公务,不用了。”老园长推辞着。 但沐子感到心情愈发沉重,这可怕的负罪感,她双手再度推过去,鞠躬道:“还请您务必收下!不然我就自刎在这里!” 优美震惊地按住沐子的肩,“呃,不至于吧,沐子。” “呀,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啊。” 老园长无可奈何地将入场费接过,摸着光脑袋笑道:“既然来到了甘城水上乐园,还请玩得愉快。” 看着老园长缓缓走远,露央沙轻声道:“暴露了呢。” 沐子羞耻地蹲下道:“是啊。” 忽地她感到头顶阴凉了一些,抬头发现是雲林院笑嘻嘻地将纸伞给遮了过来,还投下安慰的目光。 “嘛。”沐子顿时再度复活了一般站起来,“我仔细想了想,对自己苛责并不是一件好事,大家得和和睦睦、彼此谅解地活着才行。” “嗯。”露央沙点头道:“的确像是一般人渣事后会说的话。” “喂,沙酱,出主意的不是你吗?”沐子羞恼地踮脚道:“而且也是你撒的谎吧?” 露央沙手拨过黑亮的长发,向后扬了一下,冷冷道:“啊呀,我不过是帮你收拾烂摊子而已,竟然想把责任全部归在我的身上,真不负责任。” “可是你突然想来水上乐园玩。” “我不是和你一起排队了吗,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要如何解决这样的窘境,让大家在太阳下晒死吗?” “欸?可是因为你突然说,才没有任何准备。而且之前我要去玩时,也是被你强行拉走了吧?” “要提到那么久远的事吗?那么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放我鸽子” “不久远吧!我说的还是本月,你却真的是好久以前了,沙酱你总是这样,蛮不讲理!” “这还是第一次我被人说蛮不讲理,说别人蛮不讲理的人才是真的蛮不讲理!” “这样是犯规的吧,反弹!” “幼稚!” 众人默默地看着前面一路争吵的露央沙和沐子,雲林院不由得担忧道:“没问题吗,那两个人。” “safe的吧!” 麻衣摆着手笑着,“关系要好的两个人吵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像是抢劫银行失败了的匪徒,面临绝境会互相开火,等到一同被关进牢里后又能和好如初。” 岚斗嘴角抽动,“麻衣你的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生动。” 他看了看乐园的指示图,“那么我们现在分头进更衣间去吧,等下在那滑梯的边上汇合。” “了解、了解!”麻衣很是愉快地挥臂道。 第四百一十五章 更衣间的笨蛋 剑道部的男女部员也分开,不过与其说是分开,好像剑道部就只有优美一个女生,“哟,小子们,好好装扮起来,等下在泳池里,要好好展现我们剑道部的风采。” “呃,我又开始后悔入部了。”佐生面色麻木地看着那小巧的背影。 其他人也是叹息:“女贼头吗?要不这次回去,我们提议改部名,换成肌肉改造部怎么样。” 将生无语地看着他们,转过身道:“那也要等到你们谁打得过五百川桑才行,不然她又会把她拉来,忘记了第一次的时候,是怎么洗剑道服护具和打扫厕所的吗?老实一点吧。” “可恶——” “都说了,不要搞得像第一次有此遭遇一样。” 沐子脚步顿在衣柜前的时候,忽然脑海空白,忘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了,转头看向露央沙,其也是没有说话忽地停了下来,盯着自己。 露央沙伸出手,淡淡道:“护肤霜借我。” “哦。” 沐子呆呆地将东西放至她的手心,随后脱起了衣物。 友香将泳裙提到腰上,吃惊地回过头,这就结束了吗? 她看着沐子那白皙光滑的肩背,啊,真是让人羡慕。 “有什么事吗?友香酱。”沐子察觉到目光,转过身来。 “啊,不,没有事。” 友香笑着摆手,不过过了一会还是凑过来问道:“沐子你皮肤那么白,是怎么做到的?” 沐子眉头扬起,“唔,你真的想知道么?” 友香猛地点头,而露央沙在一边投过来了哀悯的神色。 “这可是一个相当艰巨、需要恒心的任务啊,你真的真的想要知道吗?” “嗯嗯。”友香捧住沐子的手,双目放光。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啊。” 沐子双腿跨开,一脸严肃地道:“秘诀就是杜绝一切不良社交活动,抱着只要天色不降,就永不出室外的决心,即便意外落入了阳光的魔掌,也要走在墙根的阴影里” 一片寂静。 众人都是默默地看着沐子,友香神情僵住:“总感觉,这好像不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友香默默看向露央沙,发现露央沙的肌肤亦是雪白,脸上神采顿时恢复了一些,她问道:“仲見小姐呢?有什么” “我说。”露央沙冷冷打断道:“都是同校的同学,为什么要对我用敬称?” 友香对视了一会后畏缩地偏开头,低声道:“不知不觉就” “而且也不看着我的眼睛。” 露央沙转回头,将换下的衣物放回衣柜里,“之前很多教授也是如此,当然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爽,只是感觉很奇怪。” 这冰冷的低语下。 “呜”友香如同遭受了校园暴力一般,眼泪一下害怕地盈了出来。 沐子看着有些低沉的露央沙,向友香她们解释道:“别看沙酱一直是副冷冰冰的口气,表情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其实是个相当好的人哦。” 露央沙将柜门重重合上,瞥过凶狠的目光道:“别做多余的事。” 顿时友香众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连声道着对不起。 “啊,从性格上来讲。”麻衣感到有趣地将露央沙揽住,“我家露央沙酱的确是有缺陷的啊,不过内心却是个很热情的孩子。” “连你也!”露央沙羞恼地推着麻衣,但却推不太动,她整个压在了自己身上,“不需要你们做这种事。” “这怎么行,你自己不是已经表示出困扰了吗?”麻衣笑道:“那就趁这个机会一口气把事情解释清楚,消除误会啊。” 沐子一拍手高兴地道:“是啊,是啊,沙酱令人生畏这点我很清楚,但是友香你们又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警视厅总监,怎么会怕成这样。” 友香瞳孔微缩,几人一齐尖叫退至了十数米开外。 “欸!?” “竟然是警视厅吗?” “果然我总有一种被审问的感觉。” 沐子意外地转过头,呆呆看向露央沙,“好像更糟了。” 露央沙叹了口气,平静地道:“所以我都说了,别做多余的事。” 不过过了一小会,友香她们却是转而主动靠近道:“警视厅是那个警视厅吗?” 露央沙回瞥过一丝目光,没好气地道:“东京还有哪个警视厅。” “仲見桑你父亲抓过罪犯吗?” 露央沙摇了摇头,“至少现在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翘着腿看着报纸。” “那么,帅气吗?” “什么?”露央沙吃惊地回过头。 “薪资一定很高的吧?” “怪不得我看见过有轿车接送。” “真好啊,露央沙酱。”雲林院凑头过来,笑道:“大家的戒心消除了呢。” “多出新的问题了吧。”露央沙看着友香她们望过来的端详大小姐一般的眼神,检查了下系紧的衣带,无奈道:“我出去了。” 沐子困惑道:“沙酱她是生气了吗?” “应该不是,生气的样子你应该了解的吧。” “的确,生气了的话沙酱不会掩饰,会酝酿着致命一击的。”沐子回想着过往情形。 不过思考中的她忽然被麻衣扑在了长椅之上,麻衣咧着虎牙举着两只爪子:“沐子你比看上去的要有料很多啊!” 沐子愣了愣,转即挣扎着,“麻衣姐你干什么?简直和大叔一样!” “呵呵、呵呵!”麻衣露出了病态的笑容:“麻衣姐我啊,就是大叔啊,没有要的、要孤独老去的大叔。不像你们,穿着漂亮的泳衣,将凶器摇晃来去。” “是想勾引谁吧,凭借你们那年轻傲人的身材,真是有趣啊!有趣!” 沐子看着那逐渐可怕的表情,心中也害怕起来,“没有这样的事,麻衣姐你冷静一点。” “呵呵,还想狡辩,那这***是怎么回事。”麻衣将上衣中间给抓住提起,沐子吓得连忙将她的手腕给抓住,“别扯啊,麻衣姐,扯断了就没法穿了。” 麻衣眼神阴险起来,嘟起嘴:“没法穿了、说什么没法穿了!这不是正好吗,裸着出去杀伤力更大哦。” 沐子脸庞一瞬惨白,惊恐地看着失控的麻衣姐,尖叫着护着自己的泳衣,“麻衣姐你就知道欺负我!” 这时忽的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沐子和麻衣都停下看过去,是雲林院。 雲林院感觉到不妙捂住小口。 但麻衣却环顾一圈,狂笑起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友香被堵在了衣柜边上,战栗着转过身,“欸?我也是吗?” 顿时惊叫声此起彼伏,等在门口的露央沙听见奔跑声、各种落地声以及碰撞声,平静地小口喝着桃汁,“笨蛋。”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人鱼出水 “喔!” 麻衣举起双臂愉快地大喊着:“超大波人体弹来袭了哦!” 她转即抬起腿,将一个个瑟瑟发抖的后辈给踹了下去,工作人员在旁边苦笑着,看着客人们尖叫着从近四十米高的滑梯上飞流而下。 眼见着那晶莹的水液飞扬在烈日下绽出闪耀的光泽,还有些许光圈,但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池水还是泪水,然后是“扑通”、“扑通”扬起的一片片水花。 修按下墨镜,看着那从水面上钻出来的一条条美好躯体,顿时觉得这个夏季是如此灿烂,今天又是他峰野修被美女所环绕的日子。 他顿时从躺椅上翻滚下来,随后手如尖锥,双臂前后摆动,三步做一步地从人工沙滩上向水池飞快跨跑,“我来了哦,girls们!” 他旋转着,在空中摘掉了眼镜,然后划过一道弧线如飞鱼般扎进了水池里。 友香她们还未舒缓过来便被扬起的浪花又扑了一脸。 “咳咳” “那个,该怎么说呢。”友香的友人,梨花头的明菜将手捂在嘴边,神色复杂地道:“变态桑的动作总是很帅,但脸总是让人大失所望。” 友香似乎水性很好,正在四顾着寻找同伴,顺口吐槽道:“变态就不用加桑了吧。” “谁?谁在叫我?” 修一扬手,将旁边的小孩从充气的马骑具上推了下去,在其哭声中得意地上马道:“你们的白马王子就在这里,谁要玩猜拳脱衣游戏?” “才不玩呢。”友香她们泼起水洒向大笑着靠近的修,“你快把东西还给人家啊!” 男孩的母亲正安抚孩子,望过来的目光相当阴沉。 “真好啊,我也想和漂亮学姐那样打情骂俏。”大河坐在沙滩巾上,凝视着远处对挚友说道:“你也是在找五百川学姐吧,蒼太。” 他转过头,忽地发现左侧空空的,不由得吃惊道:“啊咧,蒼太,人呢?” “那是什么?” “咦?” 游客们都是看向一处,只见那里不断的产生着水花,还不断地旋转着方位,他们连忙抬起手臂侧身躲避,有个孩子还高声道:“有鲸鱼!!爸爸,把你的海神之叉取来!” 顿时那位将孩子背在肩上父亲脸色微红,左右四顾了一眼,“不是什么鲸鱼,而且爸爸也不是海神,别乱讲话。” “很不妙的吧。” 优美和将生一低一高地站在一起,不过就算是优美,那水面也只齐着她的胸口,他们望着那水涡却无法接近,“她怎么像是永动机一样。” 露央沙倒是有心解救,喊道:“停下,沐子!” 不过她靠近了三波都被水浪击退,转而恼怒地往中心泼起水来,虽然是火上浇油,看上去却像是蚍蜉撼树。 沐子隐约倒是有听到一些声响,但脑海里还停留着那被麻衣姐推下、从滑梯上坠落的一格格过程,她拍打着水面,却忽地感觉手脚都是一轻。 出水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泼水过去,却发现不是可怕的麻衣姐,而是后辈蒼太,他并没有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这一下,头发和眉毛往下滴着水珠。 蒼太苦笑着道:“五百川前辈,果然还是讨厌我的吗?” 沐子愣了下,随后察觉到那托着腰间和腿弯的手,脸庞刷的一下通红,嘴唇也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倒是咳出了几口水。 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这清爽的脸、年下和公主抱,实在是太犯规了啊! 她捂住口,不太想让自己看上去和抱着枕头睡醒了一样,但由于那从肌肤上传过来的掌心体温,还有那男生独特的气息,她感觉心脏扑通直跳,身体更是好烫。 “不想回答吗?嘛,算了。” 蒼太心情有些低落,神情也是黯淡,他不再想问告白没有答复的事,还有过去的男人,那天晚上的男人,今天的男人,说到底他都有些迷茫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五百川学姐。 究竟是因为她那飒爽的身姿,还是因为是自己触不可及的人呢,明明对方已经婉拒了,自己却还纠缠不放,在她眼中一定相当难看吧。 在众人发呆的目光中,蒼太将沐子抱至沙滩边上轻轻放下,“下次还请小心一些,五百川前辈。” 沐子怯怯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远,不过周围一个孩子奇怪地看着这边:“这里的水深难道不只有一点五米吗,爸爸?这个姐姐难道比梵天丸还要矮吗?” 她身体一僵,脸色再度蹿红。 “不要乱说话,梵天丸,那个大姐姐看上去是溺水者,实际上是胸有成竹的赢家,但好孩子一定不要想着成为这种卑鄙的大人啊。”孩子父亲一本正经地说道。 “咳——” 沐子不顾形象地彻底将肚子里的水喷出,愤而跳起指向那个父亲道:“谁卑鄙了,你都在教些孩子什么啊!” “她恼羞成怒了。”那个父亲从容地按住孩子的腿,“知道你妈妈生气了我们该怎么做吗?” 孩子点头哇地大喊道:“快跑!” 眼见着两人飞快消失,明显是训练有素,沐子也只得忍气吞声地重新回到水池,露央沙还拿来了一个小孩用的泳圈,数下推在她的胸口,默默嘲讽。 露央沙一袭黑裙,黑发高高盘起,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她向下瞥着目光,一脸冷傲贵气十足,至于旁边的雲林院,浅青的连体裙配着扎起的双马尾,她银铃般地笑着,双手拨在水面上,“嘿”、“嘿”地扬起浪花。 “爸爸,那个姐姐好像庶民。” 沐子愤怒回过头道:“原来你们还没有走吗!” “啊呀,沐子,这么开心的假日,而且还在水上公园,动不动生气可不好。”露央沙环顾一圈,似乎有什么想法般地提议道:“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来玩些游戏怎么样。” “赞成!”雲林院高高举起一只手臂,欢呼道。 “不论说什么你都会赞成的吧?”沐子好奇地摸着雲林院那不知从哪找来的毛茸茸的猫耳头饰,问道:“是水上排球吗?” “是又不是。” 露央沙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双臂交叉,“普通的水上排球就没有意思了吧,刚好现在人这么多,条件满足了呢,我将之命名为水上骑马战。” “呀。”沐子理着湿透的短发,有些困惑地道:“感觉属性相当不合呢,沙酱你是想成立海军陆战队吗?” 露央沙抬起泳圈敲向沐子的头顶,“别打岔!” 雲林院也抬起手开心地指向沐子附和道:“是的!” 沐子空手接住泳圈,在头顶一厘米的地方将其合住,无语地看向雲林院:“雲林院碳的话,不该是我这边的吗?” 雲林院手指点向樱唇,笑道:“投敌了哦。” “很卑鄙啊,沙酱,策反我的队友。”沐子怀疑道:“而且主动提起玩的情况也不一般,是有什么阴谋吧。” “这样揣度别人,还真是不礼貌。” 露央沙轻哼着道:“我只是想做个大家都能参与进来的活动而已,既然你怀疑我的居心的话,听听大家的话、也就是民意怎么样。” 优美和将生互视了一眼,划开水面地过来,“水上骑马战吗?听起来还不错。”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围过来,议论道:“可以的啊,骑马战。”“说不定会很有意思。”“这样的话,就要分组了呢,还需要大将。” 注意到众人兴高采烈讨论的笑颜,露央沙得意地向沐子微扬了下脸道:“怎么样?” “可恶明明水上排球就很好了,用水装好气球。”沐子郁闷地环顾了一圈,喊道:“你们不要被魔女蛊惑了心智了哦。” 露央沙白皙的食指一抬,“蛊惑心智的魔女,是反对大家意愿、顽固的你才对!” 她随即收回手托着下颌,思索道:“不过水气球的主意不错,可以采纳,那么更名为水上骑马气球战。” “啊愈来愈混乱了。”沐子捏了捏绑好的丸子,确定发带没松后才安心下来,“那么规则是什么?” 露央沙如同带领法国骑士冲锋的圣女贞德般一挥臂,“就和骑马战一样,当然有充当战马将人托出水面,以及在战马肩上作战的骑士。” “两人为一组,所有人再分成红白两队进行对抗,和陆地上的骑马战相较,骑士落水时就算是失败,而两军各有一名大将,正确的办法是拱卫着自己的大将,并保证对方的大将更早落水。” “原来如此。”将生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也就是说防御的同时进攻对吧。” 佐生竖起大拇指,接话道:“不愧是将生,眼神犀利!毕竟大将只有一人,防御起来相当棘手,不过进攻的话倒可以放手一搏。” 竟然还讨论起来了 沐子默默地望着这群忽然干劲满满的家伙,难道说上次的剑道赛还没有把他们的精力发泄完全吗。 明菜四顾着,忽的发现了身材健硕、长相帅气的将生,目光奕奕,以蜂鸟的频率扯着友香的衣袖。 友香很快明白了友人想干什么,无奈地以提问的形式表达加入的意愿道:“可水气球是用来做什么的?” “近身肉搏的话会很难看,说不定还会被园方禁止。” 露央沙解释道:“所以骑士要以投掷水气球作为攻击方式。”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发带归属 修乐呵呵地摊开手道:“但气球的攻击性不够,这样下去僵持不定的话会很难办啊,规定战马可以近身袭击怎么样,反正也不是人类,野蛮点也无所谓。” “无所谓,就这样吧。”露央沙笑道:“反正我是骑士。” “你们两个的言论很危险啊!战马也是人,是人扮的啊,沙酱你不知不觉地就露出和credic一样漆黑的内心了啊!” 沐子震惊地看向在空中击了一下掌的沙酱和修,“而且credic先生,你的目标绝对是衣物吧。” 修耸了耸肩膀,将湿透的头发向上一抹:“嘛,战争的话,衣物有所损伤在所难免,真正的战士是不会因为区区衣服这种小事停止战斗的,而且,身体都在水下,也看不见。” “看得见啊!绝对看得见的啊!”沐子身体侧向一边,护住胸口,面色通红地道:“而且你现在抹发膏是为了不让头发垂下来遮挡视线吧,卑鄙的credic先生!” 众人顿时齐齐看向叉着腰、一条短裤满脸笑容的修,明菜嫌弃地缩肩道:“我绝对不要和这个人一组。” “顺便一提。” 露央沙拿出藏在背后的竹签道:“按照个人意愿分组的话会造成社交意义上的各种麻烦,所以一切由抽签强制决定,至于我作为活动的主办方,当仁不让地应该是白方的大将。” 她注意到众人有些困惑,勉为其难地补充道:“正义永远是洁白之色。” “赞成!拥戴!喔吼!”修双手拢在嘴边,唱赞着。 “说什么白色,支持你的可只有这个人渣哦,沙酱。”沐子一指修。 露央沙脸上毫无愧色,平静地道:“人渣也是人力,最重要的是有选票。” 她取出白带系在额头,同时也托起了红带,“所以站在我对立面的愚昧的沐子哟,尽早抉择一下带领你们走向败局、被正义所支配的三无领袖吧。” “你这是什么游戏开局、却话里行间都在鄙夷勇者的语气啊。” 沐子愤而扑夺红带,“准备等下向我求饶吧,沙酱,让你看看什么是智力无法弥补的绝对力量差距。” 露央沙紧张地没能将红带抓住,转而故作镇定地偏头道:“你刚刚好像承认了什么不堪的事实,不过无所谓了,你们谁做主将结局都是一样。” “关于这个,我有异议,师父。”佐生举手道:“我觉得师父您就这样把大将的位置抢下太狡猾了!” 一众身材厚实、五官淳朴的剑道部前辈却也是纷纷抱臂点头。 “你们是想造反吗?”沐子郁闷地将红带一握,“对面那样一个暴君都没人说什么。” 剑道部部员们半举起双手,连连摇头。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像师父您这样的强者做战马,骑士的机动性一定很强吧。” “说不定我们一下就能占据主动,将师父你痛恨的对手一下打败啊,说到底,我们只能依靠像师父您这样的强者啊!“ “真的吗?”沐子望向一边,脸色微红。 “真的真的。” 她扭捏着将目光偷瞅回来,却忽地发现这群家伙的目光全部下落在自己的身体上,还笑流出了口水,“这不是假的吗!!” 她愤而将泳圈掷过去,其中一个应声倒出一串水花。 “啊。” 忽地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雲林院,惊呼一声扑着水花去到沐子那边,露央沙吃惊道:“你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雲林院转过身,扬起双臂笑道:“我又投敌了哦。” 露央沙眉头跳动,“你啊,快回来我还能原谅你,你难道不知道身为武士投敌是相当可耻的事,而且会打击我们这边的士气!” 雲林院困惑地点着唇,“可雲林院不是武士啊。” “哟咿哟咿。” 沐子转而得意地捏着雲林院的绒耳朵,“看来你已经很清楚对面是不义之师了嘛,跟着本帅才有前途可言。” “关于这个,五百川酱。” 雲林院转而眨着水灵的眼睛,举起手道:“能不能让我当大将。” “什么?”沐子笑容僵硬。 雲林院踮起脚,在沐子的耳边启唇蛊惑一般轻呼道:“唔,我说啊,能不能让雲林院来当大将,快把红带给雲林院,把红带给雲林院” 沐子转而将雲林院真实的耳朵揪住,她顿时惊慌了起来:“当然,我当上大将,会把五百川酱你安排成阵前小卒,真的满足你痛打露央沙酱的心愿的。” “你这家伙也黑得很彻底啊!”沐子恼道。 “可大家都想我当主将的吧?沐子你也要学会听大家的心声啊!” “总感觉这句话在哪里似曾相识。” 雲林院双手合握,楚楚动人地望向众人期待道:“你们会保护好我的吧,大家!” 众人愣了愣,片刻后不论男女都是兴奋地高和出声,就连和这场活动完全无关的游客都是如此。 “太卑鄙了,太卑鄙了,雲林院碳!” 趁沐子震惊之余,雲林院手疾眼快地将红带从其手心给抽出来,随而护在怀里,半跳半跑地逃到剑道部众人身边,坐到单膝跪下的佐生恭敬横起的手臂,随之是被抬至肩上。 佐生一脸坚毅地破水而出,雲林院也已是将红带在手臂上系好,高兴地晃着双腿大叫了一声。 沐子呆住很有一会,随后道:“你们就对雲林院没有欲望吗?” 众人笑着解释着:“呀,雲林院殿下太纯洁了,感觉做不出那样没有道德的事。”“太美好了,不能亵渎的吧。”“对于殿下,必须要保持忠诚的啊。” 沐子指向自己,“那你们把我当成什么?” 部员们互视一眼,纷纷哼着小调转过头去,倒是佐生哈哈大笑着,挠着后脑勺道:“师父你大概就像是h杂志里可以撕下用的,用完后可以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的东西吧?” 顿时场面一片寂静,连沆瀣一气的部员们停止了哼声,惊恐地回头看向佐生,和之拉开了距离,佐生看着师父攥着双拳、幽暗黑沉的脸色,“欸”了数声,笑声也变得断断续续。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优美,“部长,我难道一时失去理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最恶劣了啊。” 优美叹了口气,“你还是做好三日之内被扬成灰烬的准备吧。”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公主与暴君 蒼太叹息道:“前辈,不要对学姐说这么恶劣的话啊。” “那个,一不小心。”佐生耷拉着双臂,一脸做错事想要逃窜的表情。 蒼太摊开手心,示意着手里的竹签道:“我抽到的是骑士,如果学姐你抽到马的话,就互换,我来当你的马就好了。” 露央沙瞥了一眼,“长签啊,的确是骑士。” 沐子抬起脸,那幽暗逐渐消退,连同眸子一同再度明亮起来,但在众人的睽睽目光下,她很快感到了不好意思,双手捂住了通红的脸。 “可以的吧,主办方?”蒼太看向露央沙。 露央沙打量了众人一眼,“自愿的话,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游戏的前提是大家都能玩得开心。” 将生稳重地拍了下手,微笑着打岔道:“既然如此,各位快些各自抽签列阵吧,公主和暴君的对垒啊,真是值得期待。” “谁是暴君啊!” 露央沙恼火地朝将生喊着,随后向沐子抱怨道:“那是沐子你的朋友吗,真是无礼。” 沐子双眸紧盯着水面上映出的自己,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和身体都清凉下来,“欸?針谷君吗,应该算是朋友的朋友,但不是有那句话吗,我附庸的附庸可不是我的附庸。” 她忽地看到那随着波纹淌过来的蒼太的身影,一下子紧张起来。 蒼太转过身扶膝弯下身子,温和地道:“上来吧,五百川学姐。” “我其实有点重的。” “不要紧。” “那个,要怎样做才好。” “普通的就行。” 沐子心扑通跳着,将双臂小心地环过蒼太的脖颈,随后蒼太双手揽起了她的腿弯。 “这不是很轻吗?”蒼太的脸庞也有些红,他站起来盯着前方道:“五百川学姐轻的就像是羽毛一样。” “真的?” “嗯,让人抓不住的羽毛。” “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会让人感到没有实感呢,我感觉自己现在在做梦,只希望一直这样下去,不要醒来就好了。”蒼太顿了顿忽地说道:“五百川学姐真的是很温柔善良、让人仰慕的前辈,我能够从心里感受到。” “欸?为什么要说这种话,突然” “只是如果学姐并不喜欢我,只需要说‘我并没有将蒼太君作为恋爱对象来看待’就好了,想要靠近你,伸手了却依然无法靠近你,让我感到十分痛苦。” 沐子感到抬住腿弯的手攥紧了一些,随后又放松,蒼太的头微低着,在后背她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也将手攥紧了一些,抬头解释道:“没有这样的事哦!” 蒼太君仰起脸,舒了口气,终于心中的希冀即便碎掉也比一直悬在空中要好,“那么” 沐子感受到蒼太的心情,意识到他误解了自己的话,惊慌地连忙打断道:“我是说我没有不将蒼太当做恋爱对象来看待。” “学姐你不用安额?” 蒼太愣住,回过头看到的是因羞赧而通红的学姐的脸,她咬着唇,几乎要将自己的双肩都捏碎了,绑着丸子头比以往要更加清甜可爱。 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学姐刚才说了些什么,是直呼了他的名字吗? 但两人目光相汇的一刻都是偏开头去,谁都无法继续说话,或者说先开口,只有淌过池面时响起的几乎要掩住心跳的清脆水声,各色的气球在池水上抛射来去。 很明显游戏已经开始,两边已然打了起来,不过也有还没有上马的。 “为什么是我啊,这不公平。” 明菜泪汪汪地拽住友香,手指则是指着仰天狂笑的修,“我说过了吧,我绝对不要和这个人一组!” 友香缩着头,躲避着那飞来飞去的水气球,无语道:“就是因为开始说那样的话,结果被神明给恶作剧了吧,不过只要找到愿意和你换的人就可以了。” “对啊!”明菜脸上流露出希望,不过随着她目光望及,众人皆是扭头退避,她忽的意识到一个问题,抽到变态桑那种下下签,根本没有人愿意跟她换的啊! 希望瞬间变成绝望,忽的一个水气球还飞过来爆了她满脸的水花,当她想就这样倒下去时,修将她背支撑住,“你怎么了,不要倒下啊,战马!” “让我死好了,竟然还想骑在我上面,你还有人性吗?” “嗯”修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从修长的平原到美好山峦,“不得不承认,且引以为傲的是,我兽性的成分好像多一点,来,快蹲下吧,不服从命运安排的人,下辈子可是会转生成为牲畜哦。” “卑鄙!变态!人渣!” 友香默默地后退着,友人的遭遇实在太惨,让她感到有些同情。不过她的搭档是一名可靠的男性,剑道部的,此刻正竖起大拇指咧出明朗的笑容,那山般的身躯、坚实的后背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她行礼笑道:“接下来请多多关照。” “哈哈,我这边才是,扎古号就靠你了啊,掷弹手。” 好像很有干劲的样子,不过,扎古号? 友香困惑地偏了偏头。 “左军,右军,从两面包抄过去!快!活捉那个敢于反抗本帝的女贼!” 露央沙高喊着,她手里挥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写着其徐如风的军扇,她比以往看起来要兴奋许多,至少冰美人的称号此刻不再合适,那烈日下的脸庞上带着红晕。 白军众人回喝了一声“哟咿!”,兴致也很高,在水里勉强奔跑着,呈一道扇形包围过去。 “说雲林院是女贼也太过分了吧?” 绘花的扇面打开,贴着金箔银箔的扇纸闪闪发光,绚烂无比,雲林院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狡黠明亮的眼睛,“大家,**是禁止的哦!反抗暴君,为了爱与和平,冲啊!” “哦哦哦!” 红方气势顿时也是高涨,将包围过来的白军抵住,底下的人推攘或是别着腿脚,如同摔跤一般,两边都陆续有人扑通落水。 上面的骑士也是纷纷不甘落后,离得近的就是拿水球互相凶猛地拍到对方脸上,一时间咳嗽声和气球爆炸声不断。 “你这阴险的家伙,这是投掷武器不是近身武器啊!”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偷袭我吗?吃我一球!” “混蛋!” 忽的还在后方准备支援的红方众人感到头顶一暗,抬头只见水气球竟然如同箭雨一般出现在了头顶,然后抛落而下,化为一片爆开的水海,雲林院尖叫一声,被淋了满身的水。 她小心地睁开眼看时,只见刚才那一下让骑士们损失惨重,战线隐隐地都有维持不住的趋势,而一大片水气球再度从白军的阵中升起。 雲林院缩着身子,连眼睛也不敢露了,舞扇将整张脸都挡住。 “砰、砰、砰、砰、砰、砰、砰!”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带着哭腔埋头道,忽的她注意到心爱的扇子也湿哒哒地破了几个洞,“啊,我的扇子。” “前线告急!” “情危!速救!” 由于众人离得很近,传递战报倒不需要烽火亦或是加鞭快马,只要回头喊就可以了。 佐生也是焦急地道:“不要管扇子了,大将!大家的军心不稳,快想对策!” “对策” 雲林院一合扇子,向露央沙喊道:“暴君!妖女!你不讲规矩,竟然使用妖术!” 露央沙轻笑一声,鄙夷道:“打不过了就说这种话,你自己行军布阵一点章法都没有。还没有发现吗,池子虽然很大,但中间有很多游客,阵型根本排不开,像你那样一波波等着上和傻子无异。” “只需要一队武士堵住缺口就可以了,后面的火铳队才是真正的输出。”她又挥了下军扇:“后勤组跟上!加快水气球制造和运输的速度,让这些叛贼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火力!” 雲林院迷茫地拍了拍佐生的头,“战马桑,你听懂了吗?” 佐生谦虚地笑道:“一点点。” 但只见更加汹涌的水气球再度飞起在了空中,遮云蔽日,两人都是脸色骤白,雲林院吓身体颤抖,捂住耳朵哭喊道:“救命啊!卑鄙的暴君要欺负雲林院了啊!!” “爸爸,公主好可怜,快救公主!” “没问题,儿子!” 那个神出鬼没的父亲挡在了雲林院面前,而男孩则是一掌拍在气球上,尽管爆开的水流将他冲倒,但他落水的时候依然是一脸坚毅。 “梵天丸!”父亲将他从水里捞起悲痛地喊道,雲林院也是靠过去,温柔而悲伤地用手捧起男孩冰冷的脸。 男孩勉强睁开模糊的视野,抬起小手握住了雲林院的小拇指,“公主姐姐一定不可以被坏人打败哦约定了哦” “嗯,约定了,姐姐一定会努力的。” 雲林院抹着泪水将男孩从父亲怀中接过,随后抬起食指指向露央沙再度娇喝道:“妖女!” 露央沙看着对方那仿佛要绽放出光辉的圣母玛利亚一般的姿态,无语道:“无论怎么看,你才是突然使用魔法的那一个吧,很卑鄙呢。” “不过。这可弥补不了战术水平上的差距,你的骑士已经快要崩溃了吧,身为你的手下要面临如此绝境,还真是可怜。” 第四百一十九章 奇兵 “一点都不可怜!为雲林院殿下战死是我们的荣幸!”红方的众人纷纷激昂地发出高喊,“冲啊,兄弟们,哪怕死也要换掉一个!” “大家”雲林院感动得接过一个水气球,朝露央沙掷去,“接招吧,魔女!” 露央沙将水球躲过,冷哼一声,“顽强的家伙们,还真是麻烦。” 她忽的嘴角扬起,抬扇道:“不过,就在你维持正面战线的时候,我已经将骑兵布置到你的后方了啊!” 忽地雲林院听到身后厮杀声响起,吃惊地回过头,只见一众人狞笑着跨水过来,而她身边近乎一名骑士都不剩了,而且对方为首的还是那邪恶无比的sm-cedric先生。 她缩回手惊呼道:“怎么会?什么时候?” “就在我命令左右两军包抄的时候啊,借助他们挡住的视野,骑手便可从后面悄悄绕过去。”露央沙微扬下巴,睥睨道:“你以为我会把意图完全喊出来吗?真是天真。” “你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不过你现在投降,回来当我的宠物的话,我还可以免除鞭刑的哦。” 雲林院惊慌地来回看着,前线的骑士们已经发现了不对,想回来解救公主,但是对方一下子加大了攻势,再加上人手经过损伤已经不足,都被近身缠住,只能凭空发出一声声高喊。 “雲林院不太懂啊,但我们是要输了吗。”她喃喃道。 佐生注意到雲林院提溜转着的眼睛和伸出的手,震惊道:“不要心动啊,公主殿下,臣等可是还欲死战!” “对,就是这样。” 露央沙得意的笑容愈盛,“来,到我这边来。” 忽地雲林院探上前、就要离开佐生肩上的动作顿住,因为露央沙布置的奇兵被另一只奇兵给挡住了,不过与其说是奇兵,不如说是预料之外的事件。 修吃惊地看着这些围过来的、叠成骑士状的游客,他脸上的笑容变为吃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菜则是在他身下喘着气,一脸生无可恋,不过让她打起精神来的是忽然出现在前面的将生,这个身材好且帅气的男人平静地亦是充当着战马的角色,而他肩上则是大笑着的圆脸女孩。 “这里是不会让你们通过的。”优美兴奋地道:“就由我们来保护公主!” “说什么我们”修看向优美两人以外的家伙无语道:“你们是谁” 这些聚拢过来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此刻无一不是抬着双手拿出了干劲,“应召过来保护公主殿下的路人!”“见到那么美丽的公主受伤,没有人能置之不理吧!” “还请千万置之不理,而且践行自己路人的身份啊!” 修有些抓狂,而且他还注意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年版夫妇组合,老爷子扛着人的身体还在发抖,上面的老婆婆则是双手用力推出,气球飘过来碰在他脸上,就是做了这个简单的动作还差点翻了下去。 “有什么不好的,sm-cedric先生。”雲林院展露笑靥,举起右臂欢呼着,“大家一起来玩,游戏才会开心嘛!” 修郁闷道:“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这样说!” 他转头望向露央沙喊道:“怎么办,暴君陛下,这下我们要身处叛军反抗的海洋了。” 露央沙环顾一圈,见到那些原本在好奇观望的游客全部围了过来,似乎自主地加入了游戏,也被这意想不到的情形给震惊到,准确而言,应该是被雲林院的号召力给震惊到。 不过好在自己这边似乎也有人加入,这个看脸的社会还真是可悲。 她冷哼一声,举起军扇道:“不过是负隅顽抗的蝼蚁而已,全军冲锋!迅速地击垮他们!” 周围还传出了“女王陛下万岁!”的呼喊,不过对面也有“守护公主殿下”的声音响起,一时间还算平和安静的池水间人声鼎沸,而且陷入了相当可怕的**。 各色的骑士交锋在一起,如果不高喊口号的话根本难分敌我,就连露央沙指挥了几句后也默默将军扇放下,根本分不清楚形式。 完全是大混战! “进攻啊!将生!”优美对于这种情形高兴无比,已经完全忘记了水气球的事,和修双手抵住互相推攘着。 将生看着穿着泳装、矮上数头的陌生女孩,无奈道:“这种情况你让我怎样进攻?” “扒她衣服,踹她小腿,办法很多,你应该都懂的吧?” “不错。”修赞同道:“不过踹小腿这种伤害到身体的事情就太过分了,扒衣服的话更正直,值得提倡。” 明菜难以置信地抬头道:“变态桑,你究竟是哪边的啊!” 优美哈哈笑着:“变态的话,当然是变态那边。” “真是不幸。”将生平静地向明菜道:“我女友如你所见也是一个变态。” “女友?”明菜一下子呆住,反复打量着豪迈地狂笑的优美,怎么会 “所以我决定。”将生托着优美的脚,向上不断上抬道:“说不定把他们两个一起解决掉,我们两个反倒会轻松一点。” “喂!你想干什么?将生!” 优美感觉身体有些不稳,不羁的笑声停住,意识到自己处境后默默地看向一脸惊慌的修,他想松开手却被她抓着不放。 通过无声的眼神交流,修也停止了挣扎,露出了解脱的贤者笑容,明显优美是不会做出大公无私的事情,松手让自己落水的,哪怕不松手,她落水也是一会后的事。 扑通一声。 优美扑着修摔落进水中,将生则是平静地拍了下手,如同完成了什么漂亮的工作。 “咕。” 优美冒头钻出水面,气鼓鼓地看向将生,“太过分了啊,将生,哪有把女朋友往水里摔的,天下中是优美我的可只此一家啊。” 将生将她拉起来,“不是有那个人在底下垫着吗?我想你不会有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那个人的心情。”修也是钻出来,看着两人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的赢了游戏,却输了人生吧,我忽然感觉索然无味。” “哈哈。”优美笑着:“不过说索然无味,没谁比的上那两个家伙吧?” 将生望向远处,修也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吵闹的人群之间,蒼太背着沐子躲避着水球,姿势不对且不说,两人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求胜欲,沐子也不知道是发呆还是睡着,将头靠在了蒼太的肩上。 阳光洒在两人湿漉的发上,修感觉好像闻到了夏日独有的汽水味。 他托颌思索着:“不过,说不定也挺有意思的吧?” 第四百二十章 惩罚 结果还是 岚斗端着一杯橙汁,在不远处看着狂笑的学生,以及在她面前匍匐的一众人影,其间便有绑在沙滩柱子上的公主。即便有众多游客乱入,一度形成对暴君的包围网,但谁能想到公主开心地就跌下了马去。 “要怎样处理你们好呢?” 露央沙在雲林院的旁边摇晃着火把,“果然还是烧掉最好了,让大家都清楚反抗我是什么下场。” 岚斗有些无语,那就不是圣母玛利亚,而是圣女贞德了啊。还有那鹰犬一般得意地走过便踩人一脚的修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有兴奋地叫着饶命,眼神瞟向露央沙的。 这也太沙滩boy了吧。 雲林院一扬脸,露出一副义无反顾的姿态洒下泪水:“放放马过来吧,暴君!” 不过她目光却如同飞虫一般跟着那炬火,语气转而弱弱地问道:“不过,这都是游戏吧,露央沙酱。” “虽说是游戏,但战败方没有任何惩罚不就没有意思了吗?” 露央沙白皙的食指摆动,“作为败者要认清输掉的事实,在惶恐中好好地听天由命。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 岚斗捂住脸,真是糟糕啊,这个样子的露央沙,不过她能敞开心扉玩得这么开心,也真是非常少见。 “原谅我吧,露央沙酱”雲林院楚楚可怜地求饶道:“雲林院不想变成土耳其烤肉。” “这话对土耳其人有些失礼啊,公主殿下,虽然的确会很像的。”佐生抬起头。 “喂,那边的,让你抬头了吗?” 修趾高气扬地跑过来,将佐生给按了下去,忽的旁边的人也抬起身子朝佐生指责道:“竟然幸灾乐祸,说到底我们会输,都是因为你这家伙吧?” 其他地方也有人出声:“你身为战马竟然把公主殿下给摔了下来,明明离赢只有一步之遥了。” “怪我吗!”佐生指着自己,吃惊道:“我虽然是‘战马’,但不是那种活蹦乱跳的真的战马啊,当时暴君桑被围住了,公主她把手放到眉上远眺,太开心了才自己摔下去的。” “那也是你的错!你身为近侍却看护不周。” “我究竟是战马还是近侍啊,一个人没法干两件事吧!” 露央沙眉毛微恼地跳着,插话道:“都说了我不叫暴君,而是仲見露央沙!” “连这种小事都干不好的话,有什么资格成为公主的战马。” “你们也没多厉害吧,要是快点将暴君桑给打败的话,就不会有这种意外了。” 修同情地摊开手,看着被无视、气得双肩发抖的露央沙,“暴君陛下,现在你总该理解我的感受了吧。” 露央沙飞快地回过头,冷冷瞥了修一眼。 不休的争论之中,战败互相指责的众人忽地在一刻统一了阵营,向修道:“好了,决定了,如果能够把战马桑挂上去,把美丽的公主殿下换下来的话,我们都会很感激,心悦诚服的。” 佐生震惊地大喊道:“你们!” “很有意思啊,我最喜欢看内讧了,这是一致的决定吗?”修饶有兴致地道:“公主也是吗?对于战马桑代替自己受罪可以接受吗?” “公主殿下不可能答应的!”佐生愤而挣扎求生道:“我可是最先投效她,她最心爱的战马啊!” 雲林院愣了愣,停住抹着眼泪的动作,举手问道:“请问,下一个报名战马的有吗?” “我!”“我愿意!”“看看我这体格,公主!”“请选我吧,公主!” 众人都是相当兴奋,男女的响应声都不绝于耳。 “大家”雲林院泪眼朦胧,随即便展露笑靥道:“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真是太好了,差不多该把前任战马桑挂上来了吧,sm-cedric先生。” 修无言以对,露央沙且不论,这家伙也是黑得很离谱啊。 “啊——你们这群卑鄙的家伙!” 佐生惊恐地大叫着,起身还未跑远就被几个人跃身扑住,然后被绳索套着挂到了木柱上,被解救下来的雲林院则是乖巧地扑进了露央沙的怀里,还回头眨着眼睛。 优美盘腿坐起来,鼓掌笑着:“暴君和公主在一起了,邪恶的战马君要被祭天,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不只是战马君。” 露央沙冷冷一指修道:“还有我们的变态桑,就让他们两人的牺牲换来我们两国和平的未来,我觉得这是不错的提案。” 哗的一声,又一根柱子立起,峰野修也被挂起。 “喂” 修挣扎了下,却发现绳子缠得相当之紧,几乎勒进了肉里,他僵硬地抬头看向刚才还在并肩作战的同伴们,“你们就这样对待你们的亲卫队长?” 众人目光蔑视,神情激愤地回道:“早就看你不爽了!”“仗着女王大人狐假虎威”“而且我们可是暴虐,混进来你这一个变态算是怎么回事。” 佐生也悲伤地看向修道:“虽说有人一起上路还算不错,但竟然是和你一起被献祭,遗臭万年之后,会有人为我平反,知晓我战马的功绩吗?” “喂!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就不要互相嫌弃了啊。” “也对,变态桑,就让我们互相看对方最后一眼吧。” 露央沙忽地说道:“恐怕这也做不到。” 随着她声音落下,佐生和修感觉头顶冰凉凉的一重,绿油油的西瓜被放了上去。 “不要动哦,西瓜落地,人头落地。” “喂!这才算是真的牙白啊,你们玩真的吗?”修惊恐地大叫着,眼睛往上瞪着。 “说到夏天,怎么能不吃在沙滩上劈开的西瓜。” “不对吧!劈西瓜完全不是这么玩的吧,应该放旁边才对吧?” “是放旁边了啊。” “嗯?可我们顶着” “真愚昧啊,这都没有看出来吗,不是好好地放到你们两个彼此的脑袋上了吗?” 佐生和修的身体仿佛不约而同地被电流窜过,如若筛糠。 “真好啊,我也想吃西瓜。” 雲林院合手开心地道:“剑道部的大家请努力劈出漂亮的形状哦。” 剑道部众人热身般地挥了挥棒球棍,表示得令。 “你们要干什么?住手啊!而且蒙眼睛为什么要蒙我们的眼睛?” “好了,听我命令,从三到一,一!” “啪——” 鲜红的汁液抛洒在空中。 “好甜啊,西瓜。”回来的沐子朝果肉咬下去,好奇地望着太阳伞下悠闲地躺着的众人,“这么多人份的西瓜,应该很贵的吧,难道说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各种各样吧,大家玩累了也需要一点犒劳。”露央沙让出旁边的位置,“逃匿了这么久,骑士君呢?” “逃匿什么的,哪有,只是被人群冲散了而已。” 沐子捏了捏丸子,坐到沙滩巾上补涂着防晒霜道:“蒼太君的话,去厕所了。” 涂到肩膀上的时候,她余光忽地发现后面撅着屁股趴着、连同沙堆都是一片通红的两个人,手一抖道:“呜哇,这是什么情况?犯罪现场?” 露央沙将形状奇怪的西瓜捧过来,沐子不能理解地接过,只听见她郑重地说道:“这是他们的遗物。” “欸!?” 沐子盯了会西瓜,默默地放到了一边,将防晒霜递过去道:“后背的话,沙酱你帮我涂吧?” “好的哟。” 沐子头枕着双臂,趴在沙滩巾上,看着天边昏黄的夕阳,周围那些小朵蓬松的云,就像是啤酒面上的泡沫,“夕阳真美啊,沙酱。” “说起来老师之前一个劲地把案子塞给我们,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次。不过努力后、流下汗水后看到的夕阳,总是让人很感动。” “你说的老师现在可就在旁边。” “啊!竟然在涂防晒霜的时候偷看,老师你不感到羞愧吗?”沐子转过头,嘟起嘴道。 “法官会判我无罪的,我只是过来的时机有些不对。” 岚斗有些诧异于沐子说话时的语气,不过还是将棕色的信封递了过去,笑道:“来,猜猜这是什么?” 沐子支起脸颊,目视着颇有些厚度的信封,有些狐疑地道:“首先确认一点,里面的不是拿羊羹,大家没有一起合伙捉弄我吧。” “不必要的警惕心都这么高了吗?”露央沙无语道:“而且羊羹?你对于羊羹有什么执念?” “最近电视上的综艺,有狸猫拿装着羊羹的信封骗人呢。” “哪个艺人?”露央沙好奇道。 沐子话语顿住,起身将信封接过,闭着眼睛凭着意念感受了一会,然后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瞄了下信封口。 她目光放光起来,随后抽出一张,“啊啊,真的啊,我甚是想念您呢,福泽谕吉桑。” 岚斗笑道:“十天的话,一天一万二千円,差不多刚好是十二万。” 沐子抬起头好奇道:“可我没有真的工作到十二小时。” “那只是白马的玩笑而已,你把警视厅当成了什么地方。”露央沙强调道:“结算的时候,会好好地根据劳动给出你的报酬的。” 沐子看着夕阳下的钞票,感到有些感动,“除了强迫有些不满以外,白马先生是个好上司呢。” 露央沙笑道:“他是个以行动表达心意的人,所以经常会言不由衷。”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夕阳的光影线 沐子忽地转头看向在旁边跟着笑的老师,“和白马先生相比,老师你之前经常在周末喊我出来,即便我和朋友在一起也是一样,我的劳务费呢?” 岚斗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尴尬地转头望向一边。 “怎么不说话了,老师。” 沐子偏了偏头,逼问道:“您该不会一开始就没有付我报酬的想法吧,明明占用了我无数个周末,卡拉ok的时候,商场的时候,游乐园的时候,电影院的时候,早上七点,下午两点,晚上六点,凌晨一点。” 岚斗汗如雨下,尴尬地挠着脸转头向一边,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吗,都有些不记得了,“那是课外活动,那什么,你作为我学生的义务劳动,我当然也有好好教导你成才的想法。” 沐子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可沙酱都有报酬,你有好好给她,哪怕是几百円的小硬币。” “你说什么?” 沐子摇头“嗯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露央沙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夕阳的光线被沙滩伞给遮住,光影窸窣地分为了两边,岚斗似乎依然是在想着对策岔开话题,沐子则是在阴影里抱着腿,盯着自己那沾染了些许沙粒的赤足。 忽地沐子展露笑容抬起头道:“刚才我们说什么来着,啊,是我拿到了兼职的薪水。怎么办呢,是不是要请大家吃饭,不过水上乐园内部的餐馆太贵了,出去吃可以吗?” 修的脸不知何时出现了脚边,“只要愿意请客,时间地点请随意。” 沐子嫌弃地一缩臂,“cedic桑,原来你还没死啊。” “有人要请客吗,是谁是谁?” “晚饭不用掏钱了,真心太棒了!” “啊,原来是师父啊。” 众人或慵懒或兴奋地围了过来,有些倦怠闲静的沙滩上再度热闹起来,商讨着晚饭要吃什么的话题,雲林院大喊道:“猪排饭!” 顿时一群人附和道:“猪排饭万岁!” “太大意了哦!” 只听见一声大喊,人群忽的惊慌分开,沐子听见扑过来的声音,胆怯地一缩头伸出手,却是刚好将飞来的排球给接住,那充足的冲击力使得她的身体都往后摇晃了一下。 不远处身材高挑颜值出众的麻衣姐抱着双臂,不爽地啧了一声。 “麻衣姐,你是想谋财害命吗?” “如果能做到的话就好了,没做到的话还请当做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刚才我的头差点都‘砰’地一下被打飞了啊。”沐子望着远处,只见远处是支起的网,看样子麻衣姐排球已经玩了有一会,“而且还是和那群人。” 麻衣回头看向雅人一行人,不怎么在意地道:“你们有过节吗?之前看上去关系还不错。雅人桑啊,还到处宣扬你是他的女友。” “完全没有的事,那家伙就是个笨蛋。” 沐子头疼地道:“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且他的原话不是这样,肯定说我是他的女友之一吧。” 麻衣吃惊道:“这你都能猜到,你还说不清楚他想什么?在我看来超有默契的啊。” “不是这样,笨蛋的行为普遍有某种共性,所以我大概能够猜到一点。” 沐子摆着手,忽地发现从这个方向看上去,没有将雅人他们挡住的麻衣姐的位置相当融洽而奇妙。她眸子里映着夕阳的余晖,目光在麻衣姐和雅人他们之间来回飘荡。 麻衣愣住回望了下,随后微恼地从地面抓起了一把沙子,“你这家伙别跑,沐子。” 但沐子已然跑出去,倒是喝着饮品的露央沙挨了一脸的沙子,脸色难以置信的同时黑了下去。 “喔哦。” 麻衣一扭身躲过了露央沙横挥过的棒球棍,尴尬地举手解释道:“露央沙,刚才那是不可抗力。” “去向阎王解释吧!” 露央沙双手高举起球棒,再度落下,不过不仅没有劈中人,然而自身被惯性带得扑在地上,侧身爬起来时,黑裙和脸上已经满是沙子。 之前倒地的时候,身后还传来了噗嗤的窃笑声,而且不是一道。 她冷冷回望过去,只见众人面色都是沉重严肃,只有雲林院捂着口,双眸弯成了月牙,不停地漏出笑声。即便随着她拖着棒球棍愈发地走近,雲林院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起来,但那笑声依然无法停止。 从这种信号来看,的确不是雲林院的错,这的确是只有死亡才能停止的笑声。 很快沙滩上追赶的身影变成了两对。 “关系真好啊。”修叹气道:“要是我和助手的关系也能这么好就好了。” 岚斗诧异地道:“你竟然还有助手的吗?” 修点上烟,“当然,优雅麗人事务所里两个人,我和我的助手,有时也会有其他人来帮忙。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她的关系势同水火了啊。” 岚斗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的字样,“她?” 修叹了口气,望向岚斗:“你也能够明白的吧,我的处境?” 岚斗鄙夷地道:“别把你这种门外汉和我相提并论,我的上下关系可是处理得相当融洽,没有任何矛盾,更别说势同水火,这也证明了我这个教授的水平。” “是吗?” 修同样鄙夷地看着岚斗,“你就这样孤单一人,度过一生吧。” 岚斗恼火地道:“什么?” “她的原话。” 修耸了耸肩膀,“就这样将生日蛋糕摔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夺门而出,至今都没有回来。” 岚斗起了兴趣,满面笑容地问道:“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一点小事。” “生日算不上小事吧,谁的生日?” “总而言之。”修双手撑在沙地上,望向天空道:“由于助手不在的缘故,我才接下你们那麻烦的委托,一个人的话,总是各种不方便的啊。” “一直不知不觉地依靠某个人,然后突然失去了的话,会极其不适应。”他转过头道:“啊,不过,像岚斗你这样没和人建立过深厚羁绊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也说不定。” “别把人给看扁了!”岚斗皱眉道:“不就是羁绊,我当然也有。” 修诧异地望向他,岚斗严肃地道:“教授的职位。为了能登上教授的宝座,我可是做好了一生悬命的觉悟。” “啊。”修捂住脸,为自己一瞬间的诧异感到后悔,“果然如此。” 岚斗瞥下目光,“你不也是一样?普通的家伙不会去追求的吧,那最低87%的委托完成率,为了信誉,你现在也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吧?” 修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没有信誉的话,我不过是路边的一条野狗,但是如果为了信誉便可以无视逃避一些” 他将烟按熄在沙子里,自嘲般叹道:“现在看来,我还真是最差劲的一条人渣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 再聚小酒馆 明黄色的灯笼被竹竿挑起高高悬挂着,和余晖就要消失的黯淡天空交相映衬。 身着古朴繁目和服的男子在店口就要进去时往这边看了一眼,沐子顿时开心地挥手道:“啊,二階堂先生!” “沐子。” 二階堂停住,双手拢进袖里笑道:“这是带了朋友过来?不过这么多客人的话,悠太桑那边又要说三道四的哦。” 他环顾了下,礼貌地微微点头,众人也是纷纷回礼,有人吃惊地道:“好漂亮的眼睛。” “您认识的吧?这是沙酱,其他的人也都是我的朋友,啊,不过这些身材高大可怕的家伙是优美的剑道部部员。” “介绍也太敷衍了,师父。” “不是部员,也该是朋友才对吧?” 面对剑道部众人的抗议,沐子回瞥一眼道:“不是部员,也是后辈。” 二階堂微笑道:“还真是严格的前辈啊。” “不错。”沐子伸手按在胸口相当得意。 二階堂看向露央沙,“今天也是一直和沐子在一起吗?” 露央沙点头道:“二階堂先生的话,暑假是在忙些什么呢?” “假期的话,悠闲地在酒馆里喝点小酒吧,这一家到那一家。” 二階堂手蜷成杯状举了举,瞥着露央沙意识到了她想问些什么,想了想从袖中里取出一本淡绿色封皮的书来。 众人好奇地探头过去,只听见他说道:“要说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我最近买了一本自传,作者是小滝創。” 众人于是看着那本只有手掌大小、却在厚度上出奇的书,糟糕的是封面底图是彩绘肖像,这不可能符合出版商的口味,所以那肖像大概率是小滝創本人。 岚斗接过反复看了看,“明显有美化的痕迹啊,但一言难尽依然还是一言难尽” 二階堂乐道:“的确如此。” “完全没听说过的名字,自传很有意思吗?”友香看着那一本正经地略作忧愁的大叔面容,好奇抬头道。 “不,人很有意思。” “啊。”露央沙无奈地揉着眉心,“二階堂先生平常也和沐子一样跳脱吗?” 二階堂沉吟了一会,“离婚后带着自己的孩子二婚,意外回家时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和对方的女儿睡在了一个房间,苦恼着和母亲商讨时,却发现母亲亦是新婚,结婚对象是自己的初中同学。” “还没来得及怒不可遏,那名初中同学却意外被害死亡,而且在死前刚中了彩票一亿円。” 他看向陷入呆滞的众人征询道:“要是有这种人生经历的话,普通的人也不会普通,再无趣的人也会有趣起来的吧。” “等等,我现在脑袋有些混乱。” 沐子将头给抱住,“首先那睡到一起了是什么情况?” 修见惯了风雨,相当冷静地摩挲着短须,“也就是说异父异母的兄妹在新婚家人都不知情的情况发生了关系对吧?” 他竖起拇指,“没有血缘关系,大丈夫!安全上垒。” “不,一点也不大丈夫的吧?” 沐子震惊道:“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伦理已经乱套了啊!” “伦理啊。”优美十指交叉,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严肃神情,“所谓伦理就是用来打破的吧,异父异母的兄妹还算好多了,如果看看av唔” 将生用手臂箍住优美的嘴,平静地道:“你们继续。” “喂!别挡在路上啊!可恶!”忽的一个歪歪倒倒的醉汉过来将众人给撞开,还恼怒地看了全员一眼,迈进了店里。 “什么态度啊!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 众人一拥而上连忙把扔鞋踢腿的麻衣给抱住,“嘛、嘛,冷静,我们也有不对,店门口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露央沙盯了那背影有一会,忽然说道:“福尔沐子,注意到了吗?” 沐子愣了愣,按了下并不存在的贝雷帽檐,偏头道:“那好像就是老师所说的会一言难尽的小滝創吧?” 岚斗否定道:“我之前说了一言难尽不错,但是看了真容之后,请允许我更正为不堪回首。真是难以想象啊,这样的男人都能迅速地一婚二婚,真不知道那些整天相亲却结不了婚的家伙在干什么。” 忽的其后脑勺一声重响倒在地上。 众人都是偏开头睁圆着眼睛走进了店里去,凶手未明。 悠太意外地看着一个个人掀开帘子出现,笑容愈盛,这就是那回事吧,终于手艺传开、他这个店长要大火,真没想到会是今天啊,会不会有电视台采访呢忽的沐子也突然出现。 她心虚地将目光偏向一边,“哟,悠太。” 悠太笑容迅速消逝,“啊”、“啊”地抓着头发口里发出悲鸣,然后不只是一声悲鸣。 沐子先声夺人地哼道:“你有什么不满吗?我可是给你带了客人来哦,作为老板你应该满心喜悦地道谢,而且对我这个贵客服侍地更加上心才对。” 悠太抬起幽怨的眼神,一语不发,随后才将酒杯放到盘上道:“那你还真是喜欢带人过来啊,这次是多少,我看看,四十人。” “四十?” 怎么又多了一些,沐子诧异地回过头,发现队尾多了“天使之所”里的几个姐姐,正不好意思地笑着往这边招着手,虽然没有及时到水上乐园,但看样子赶上了酒会。 啊,不对,说不定她们更喜欢酒会才匆匆赶来才对,就像关羽一样,说着“留此酒席一月,待我排下日程,待会来饮”。 “你完全是故意的吧,每次挑我出新菜挑战未来的时机” 悠太啰嗦地抱怨着,忽地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有听我说话吧,贵客酱。” 沐子回过神来,但又是忘了前七秒的记忆,向悠太问道:“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啊!就是这种态度,气死人了,这种态度!”悠太愤怒地挥舞着手臂,但却被女服务员给拦住,她皱眉压低声音道:“态度奇怪的是店长您才对!大家可都看着啊,这样下去我们店迟早会倒闭的,快向客人道歉啊!” “对啊,美咲姐,你也多说说他。” 沐子气势一下子高涨起来,怒气汹汹地道:“上次还不给我吃的,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店长。” 她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往桌上一拍,“不吃了,我们走!” 悠太冷笑数声,翻着白眼以古怪转调的声音道:“请快点,秒速五千米,求之不得。” 露央沙瞥了下起身走到店口又震惊地回来的众人,又转头看着纹丝不动的沐子,无视着这一切,默默翻起了菜单。 “还真是奇怪的老板啊。” “怎么能这么嚣张。” “其他的客人们怎么不说他点什么?看样子这应该是常态吧?”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客人们要么是把头埋着,满脸冷汗,要么是如二階堂那般笑着看着这一幕,饮着酒习以为常。美咲忽地将托盘拍在桌上,皱眉正色道:“店长!” “好了,我知道了。” 悠太走到沐子的桌前,无奈地磨着牙躬身道歉道:“言辞不当是我的错,十分抱歉。” “哼?” 沐子支着脸,噘嘴望向一边道:“我记得正确的道歉方式应该是五体投地,把地板都叩出响声才对。” “你这家伙”悠太攥着拳头。 “啊,美咲姐,他竟然还恐吓我。” 沐子一缩身子,伸指道:“太可怕了,谁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个店长不能要了,把他关在厨房当做机器使用就好了。” “虽说悠太君有错在先,但只馋身子的你听起来也像个人渣呢。”优美无奈地拍着空荡荡的肚皮道:“吵闹还没有结束吗,两位。” 沐子轻哼一声,“只要他磕地板就可以结束了。都是悠太的错,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也不是一定需要他的身体,要是切腹后能以幽灵的形式继续在厨房工作,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她摊开手道:“不是有那句话吗,有的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依旧还活着。” “呀——” 沐子的话槽点太多,一时间优美无言以对,倒是露央沙骤然抬头道:“恶魔啊,你。” 友香目光飘移了一会,倒是捕捉到什么,犹豫道:“那个难道说沐子和店长桑以前就认识吗。” “认识的哦。”见到两人脸各偏向一边生着闷气,优美负起责任来解释道:“同一所高中的同学,两个人还啊!” 优美惨叫一声,揉着小腿诧异地看着沐子,随即笑出了一副桥本环奈版神乐的表情,“啊咧?啊咧咧咧咧咧?” 雲林院上半身压上桌子,激动道:“还怎么了?” “两个人啊。” 优美笑了一会,注意到沐子那通红的耳根和躲闪兼警告的眼神,顿了顿道:“在家政课上互相送过便当。” “学姐和这个店长桑互相送过便当?有点微妙啊。” 大河瞪大眼睛,随即想到什么转头道:“不过家政课上的话,特别是搭档的话,是吧?蒼太。” 蒼太吞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地点头。 “而且!” 众人吃惊地看着优美,“而且?” 优美忍着桌底下的芝加哥长款打字机,坏笑着道:“还一起做过值日生,图书馆管理员,文化祭的男女委员,班上养的宠物也是由他们两个人共同照料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优美的原罪 大河感觉事情逐渐有些不妙,不,应该说是相当不妙,他绞尽脑汁地道:“但这一般是投票,班上的同学和老师决定的?两个人不是自愿的吧。” 优美愣了愣,诧异地回想道:“好像是。欸?说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大河抹了把汗,和挚友互视着一笑。 “啊。”优美忽地又展露笑容,不过这次没有出口就被打断,她一声重响仰倒在地上,翻滚着惨叫得惨无人寰,“啊、碎掉了!碎掉了!我的膝盖!” 剑道部众人担心地围住满脸泪水急喘着气的优美,“突然怎么了,没事吧,部长!” 悠太瞥了优美一眼,长叹气道:“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不仅是沐子,优美从那时起就是相当不靠谱的前辈,像是把男女生的室内鞋互换,亦或是把数学老师的假发混进食堂的海带篮子里。” “以及将数学老师的眼镜镜片摘掉,黏到镜架上,做成了翻盖式,将数学老师的讲义换成了高年级的,导致大家迷茫地听了一周相当艰深的数学课,甚至有人请假了自闭在家。” 露央沙瞥向优美,“我收回前面的发言,你才是真正的恶魔呢,不过数学老师究竟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为什么你要总盯着他。” 优美双手一合十,在空中拍出脆响,含泪道:“我都清楚的,都是我的错,所以,求求悠太君你别说了!” 剑道部的部员捂住脸道:“部长你还真是劣迹斑斑啊,说起来,装作甜美阳光系女生将我们蛊惑入部,这也是部长你干的的吧?” 大河思索了一会,看向悠太道:“我忽的有了一个猜想,为什么这样的部长竟然平安地度过了高中,没有被退学。” 悠太点头道:“你的想法没有错,因为优美将这一切全部推到了沐子的身上。” “那么那些值日、管理员、文化祭委员的工作?” 悠太回答道:“都是数学老师的惩罚。” 众人齐齐将鄙视的眼神投向了优美,优美默默地爬到了墙边,扶住了地板。 “其实也没那么过分吧。” 沐子诧异地道:“这些是可以积累经验的工作对吧,能让人更好地成长起来。” 她脸上绽放着光芒道:“是有责任感的人才能承担起来的职务。” 众人迷惑地看着沐子,露央沙若有所思地道:“让我猜测一下,沐子你是转学生吧?” 沐子有些吃惊地道:“沙酱你怎么知道的?” 众人陷入沉默,蒼太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五百川学姐,其实那些工作”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露央沙打断道:“重点在于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沐子瞥向优美,刚张嘴还没出声,众人便举起手:“不用说了。” 他们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着怒意齐声道:“前辈桑!” 优美如同后背中箭了一般趴到地上。 沐子奇怪地瞥了众人还有优美一眼,转头看向悠太道:“你还不准备五体伏地吗,店长?” 悠太捂住脸叹息了一声,“和你这个家伙生气也是白费力气,快点点单吧,看看想吃点什么。” “想用食物把我搪塞过去吗?” 沐子不满地道:“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悠太打断道:“今天有水饺。” “我五百川沐子最喜欢的事,就是对自以为是的家伙说欸?” 沐子得意的姿势停下,怔怔地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水饺。” “没有说。” “明明说了!”沐子抓住他的衣袖,双目放光地回头道:“大家替我做证啊!” 众人齐齐捂住了脸。 “那么是什么馅的?” “腊肉。” “哦,猪肉白菜。” “你这是怎么听错的,是耳蜗都消失了吗?腊肉啊,拜托朋友给我顺带做了一点。” “唔,羊肉水饺,加芹菜?不能加芹菜的吧!” 悠太忍无可忍,以穿透整个小酒馆的音量喊道:“腊肉! “什么!!?”沐子震惊地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你是怎么弄到的?好厉害,不,悠太君,你今天厉害地都让我感到有些害怕啊!” 悠太一指沐子向众人问道:“现在我可以打她了吗?” “请便。”众人回道。 不过美咲将悠太给拦住,说着“暴力是不好的”将他推向了后厨。 露央沙将之前的一幕收入眼中,对于那腊肉水饺也产生了相当的好奇,不过之前麻婆豆腐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凝神目光继续在菜单上搜索,忽的她听到了旁边的哒哒声。 她转过头,发现是口水从紧抿住唇的沐子嘴角流出来,滴在桌面上。 她绝望地一扶额,至于有那么馋吗,还好其他人似乎还没发现,她假做起身拿茶杯,用手巾擦了擦沐子的嘴角,而这家伙一点都没意识到,正对着后厨望眼欲穿。 露央沙于是捂住沐子的嘴,一掌拍在她的后背。 “噗——” 露央沙感受着力透绢背的湿度,不能要了啊,这手巾,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自己的手也剁掉。 不过沐子总算是惊醒过来,抹了抹嘴,“你是想杀了我吗,沙酱!” 她顿了顿流着口水道:“然后霸占我的腊肉水饺。” 露央沙摇了摇头,这家伙没救了,已经疯了。 不过说如果可以通过食欲掌控一个人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被沐子给掌控了,毕竟好像只要她不在,自己的生活水平就直线下降,无论冰箱再丰盈,她也只能靠各种包装制品谋生。 原来如此,这倒可以说明为什么即便店主性格如此特别,也要坚持在这里吃饭的原因,如果想得恐怖一点,或许悠太从高中开始就掌控了沐子的味蕾。 “你从刚才开始就发呆在想些什么,沙酱?” 沐子推了推露央沙的身子奇怪道:“如果你那么想吃腊肉水饺的话,我也是可以分给你的哦。” “不,并没有那么想吃。” 露央沙瞥向她道:“腊肉水饺,店长,和我的话,你只能要一样,你选择哪一个?” “真的只能选一个吗?” “嗯。” 沐子犹豫了一会,呆呆地凝视着露央沙道:“腊肉沙酱。” “完全没有了啊,你的理智。” 露央沙一手刀落在沐子的额头上,“而且说法好恐怖,给我闭嘴。” 第四百二十四章 福尔沐子时间 “给我这个。” “猪排盖饭,拜托了。” “这个咖喱的辣度,3大概是什么程度呢?” 众人陆续地点单,美咲焦头烂额地来来去去,记了满满几页纸后,笑道:“请稍等一会,饭菜等下就上。” 不过她转身离去时,众人实际上都能听到她的舒气声。 厨房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炸肉的滋滋声,吨汤声,亦或是什么的爆炒声都随着香味扑散了出来,众人感到身体都在惬意中变得慵懒,吵闹也随之平歇。 “你看那个人” 露央沙扯了扯沐子的袖子,目光所瞥的方向是那个之前和众人稍起冲突的醉汉。不过现在应该叫酒鬼更为合适,只见进店没过多长时间,他桌上已是三个空瓶,周围的地板上也是湿了一大片。 沐子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又瞥了一眼厨房,知道这么多人的饭菜不可能一下子做好,于是双手合十,笑道:“福尔沐子时间,沙酱,为什么小滝創先生会出现在这家小酒馆,又为什么会醉成这样?” “考验我么?” 露央沙起了一点兴致,更加仔细地观察了一会,“这家酒馆虽然位于繁华的新宿,但相当偏僻,就从对于脾气古怪的店长不置一词来说,想必前来的都是常客。” “但是我们也是常客之一,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这又说明有相当大的可能小滝創是第一次前来。但一个醉汉,怎么能走进一家清醒的人都找不到的酒馆。” 雲林院凑头过来,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了,因为这里是矩物之间吧?” 沐子困惑地转过头:“矩物之间?” “一项怪谈。”露央沙解释道:“特定的时间,特定方式,特定的人才能找到进入的地点,和神隐的说法不同的是,进去的人仍然可以出来,而且会被加以梦游一般再度前去的意念。” “陆续被记载在一九二一年蔦見琉生的《地方冢记事》,以及一九八七年井伊凛太郎的《杂草疑径》,说起来二階堂先生的无执照医疗站倒有类似的感觉,” 沐子担心地道:“沙酱你不是想抓捕二階堂先生吧,他可是个好人。” “就算我想要抓他,也得我找的到证据才行,理惠姐多次尝试故地重游,都没有再到达过。” 露央沙瞥着不远处那独酌独饮的男子,“究竟是怪谈,还是说,什么障眼法。” 她随即恍神过来,将雲林院给抓住,啪啪两掌,“都怪你打岔,忽然说起什么怪谈,就算那个无执照医疗站是,小滝創也远远谈不上。” “门槛太高了吧。”沐子伸出食指道:“我倒是觉得小滝創先生的经历很离奇的。” 雲林院呜着跑远。 “存在无法解开的谜题才叫怪谈,小滝創的谜题都可以解开。” 露央沙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平行摆好道:“首先,出现在这家酒馆很明显是二階堂先生的原因,二階堂先生说人有趣,而不是书有趣,这说明两人大概是熟识的。” “而两人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店外,小滝創很有可能是醉酒后纠缠着二階堂先生不放,或许是有事情想要找他商讨。” 沐子“哦、哦”地点了下头。 “以之前的结论作为前提,便能解答下一个疑问,是什么事态让小滝創醉酒,而且要求助于一个认识应该不算久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亲人。” 露央沙托颌平静地道:“线索在于小滝創的故事中” 修在另一边笑着:“是那异父异母的兄妹的事吧,的确很难办啊,究竟是给自己的儿子幸福,还是握住自己的幸福,亦或是没羞没臊地一起幸福生活呢” 砰! 悠太的木桌再度开裂,修的脸埋进了桌里。 露央沙拍了拍手,冷冷睥睨着道:“不要再打断我的话了。” 她转头道:“线索便在于那张一亿円的彩票,如果我猜测的不错的话,那一亿円此刻大概已经被小滝創和他的母亲给花掉了一部分,甚至那书可能就靠着这笔奖金才得以自费出版。” “但事后发现,那名意外死亡的同学是他杀,如果你是刑警,你第一时间会怀疑谁?” 沐子呵呵笑着:“当然是我们的小滝創先生,还有他的母亲大人。” 她若有所思地嘟哝道:“不过这样看来,沙酱,这么蹊跷的时间点,这么充足的动机,人很有可能真的是他们杀的吧?” “不是我杀的啊!!” 忽的耳边一声怒吼把沐子吓得差点从坐垫上跳起,转头只见酒鬼先生,啊不,小滝創先生好像是听到了她们的推理内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们身边。 但见到众人都是一脸警惕和怀疑,他转即扑跪到地上,嚎啕大哭着爬过来道:“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说着说着满溢的酒水带着喉头耸动的动作从他口里冒了出来。 沐子预知到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脸色骤变,抬指大喊道:“小滝創先生,停!住口!不然我要报警了!罪罪名是杀人还还有骚扰女性!” 提起警察还是起到了一点效用,即便小滝創似乎不算太清醒,但此刻也是瞪大眼睛闭上嘴,无意识地将那些东西又吞咽了下去。 目睹了这一过程细节的沐子也重新跌回到坐垫上,表情相当复杂。 忽的香味靠近,美咲笑眯眯地端着托盘过来,一份份地放着,靠近沐子时道:“来了哦,客人您的腊肉水饺。” 沐子默默地瞥了碗里一眼,虽然那面皮的香气让人感觉很怀念,还有那包裹着什么的充盈度,她以前会戳破一个让馅和肉香流到汤里去,但这个时候突然没有了什么胃口。 美咲抱起空托盘,没有急于去端其他人的餐点,而是看向沐子。每次看这个客人用餐都是一种享受,那种好吃的心情写到了脸上,让看的人都感到幸福起来。 但她等了一会,沐子却只是盯着汤面,她微笑道:“来,吃吧,不要在意我。” 沐子抬头看了美咲姐一眼,随后听到了不明的响动回过头,只见到是小滝創重复着之前动作产生的吞咽声。 “美咲姐,怎样向警方举报这里有嫌疑人呢?” 美咲顺着目光转过头,狐疑地看向小滝創,“很简单,只需要拿出手机,拨打110即可。” 沐子默默掏出手机,注意到小滝創连摆着的手和渴望温暖信赖的眼神,往远处一指道:“撤出我两万公里以外。” 岚斗无语道:“那就到外太空了吧。” “不啊,还有大气层呢,老师,我可没有那么残忍。”沐子摇着头:“不会有把小滝創先生当做太空垃圾扔掉的想法的。” 小滝創倍受打击,在众人的目光下爬起来走向了卫生间。 沐子表情明朗起来,愉快地拿起筷子,却见到刚才一数十二个的水饺此刻只剩下了八个,她眯起眼睛转过头,只见左边的露央沙脸色微红、捂着口咳嗽着,而右边的雲林院则是腮帮鼓胀,流着泪不停的往嘴里灌水。 她默默地再度掏出手机,飞快拨起号码,不过还没拔出时被露央沙和雲林院抓住手臂、协力扑倒了,手机也飞到了一边。 “放开我,你们两个水饺小偷!” “咳咳咳咳” “不是我,沐子,真的是水饺自己跑到我嘴里来的。” 众人有些好奇地看了扭成一团的三人一眼,随即看向沐子那碗无人看守的水饺,不就是一份晚餐而已,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和众人的偷瞄不同,优美则是端着碗从容地走到沐子座位旁边,居高临下地将筷子插进了汤水。 “啊——” 有些担心地抬高身子,却果然发现这一幕的沐子不由得发出源自心底的惨叫:“住手!优美!” “唔”优美夹起一个放入口中,咀嚼着望着高处,含糊不清地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吃,但你那么护食让我又很想吃吃看,怎么说呢,味道很独特。” “可以了吧!满意了吧!根本不会和你口味的啊,太浪费了,此仇不共戴天!!” “吃一个就不共戴天了吗?”优美略经思考,吞下后再度将筷子插入汤水,又夹了一个放入口中,“嘛,吃两个好像也不会更严重。” “呜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观察着优美脸上的表情,只见她说道:“嗯,还是没尝明白味道。” 不过“啪”的一声。 她的筷子被修的筷子给拦住,修微笑着道:“嘛,笨蛋无论吃多少个也尝不明白的,不如让我来试吃一下,为大家说下感想。” 他利落地挑出一个优雅地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点头道:“沐子说的好像也没有错,好像的确会不和我们的口味,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吃起来怎么会感觉这么好吃呢?” “你说了不和没说一样吗?”岚斗白了修一样,余光紧张地瞥着挣扎着大叫的沐子,脸上流露出兴奋地伸筷向那碗中去,明明白白胖胖的,但咬破薄厚适中的面皮后,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浓郁味道。 他目光一亮,“的确味道有点奇怪,有点辣,但肉味很充足,那干干的是蔬菜吗,嗯,风味绝伦。” 第四百二十五章 饕餮的下场 “你们是禽兽吗?快住手啊!” 顿时场中安静了一刻,数不清双筷子一同刺入碗中,面碗都是摇晃了一下,溢出了不少汤水,眨眼间不知道是谁获得了头筹,但众人下一刻都回到了座位,只剩下几个人不甘心地拿筷子搅着汤水,四顾瞪着。 “呜你们怎么能这么做我又没有吃你们的东西” 沐子拖着被露央沙和雲林院抱住的沉重身体,艰难爬回座位。当撑起身子,看到那一碗面汤后,她瞪大眼睛,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最过分的是,由于刚才被那几个家伙搅动,破碎的面皮还在汤水里来回飘荡着,这比空荡荡、只有干净的汤水更加让人难受。 “想吃的话自己点啊。” 沐子深呼吸了数口气,鄙夷地看了众人一眼,抹掉泪水,“就算是本姑娘赏你们的好了,美咲姐,再来一份。” “那个” 美咲抱着托盘看向别处,“店长好像没有食材了,刚刚那是最后一份。” “最后一份是什么意思?”沐子迷茫地抬起头问道。 “这都听不懂吗?字面意思。” 悠太颠着勺没好气地喊道:“朋友过年的时候给我留了一点,用到现在,你以为还剩下多少。说起来这东西不好定价,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菜单上。” 沐子战栗着端起面碗,泪珠一滴滴地落在碗里,“可我一个都没有吃到。” “呵。” 悠太嘴角高提,炒饭和火焰都是高高扬起,“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对了,面皮还是有的,而且有很多,要不你把面汤拿过来我给你下点?” “这种时候。”优美吞了口唾液看向看不清表情的沐子,“不能再刺激她的吧,悠太君” 悠太耸了耸肩膀,“是你们吃的,我又没吃,难不成她还能把我店拆了吗?” “嘛”修神情僵硬地偏了偏头,“这个” 沐子默默地走到大河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外一指。 大河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前辈,明白了什么,吞了口唾液起身鞠了一躬,带着挚友走了出去。虽然他好像也是动筷的人之一,但多谢学姐的不杀之恩。 帘子缓缓合上。 “那个,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山崎太太家的猫还没找回来,今天的酒席我就先撤了。” 修匆匆起身向外快步走去,但却听见一声闷喝,眼前竟然不知何时出现了沐子的背影,随后他就像慢回放一般看见自己的双臂抬起,但一道甩出弧度的腿影已经高踢在他的胸口。 在剧痛之中,他走马灯一般地回顾了自己所有丑恶的过往,双眼中的画面在他吞下那个水饺时彻底凝固了,就像是在提醒他下辈子不要这么做一样。 他侧过目光,啊,大家,さようなら “砰!” 众人呆呆地看着修仰头喷出一片血雾,抛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重重仰摔在地上,甚至能够听到什么骨头错位的声响。 “喂,可没人告诉我吃个饺子这么严重啊。” “我都是被蛊惑的啊,这种时候,罪魁祸首不该出来承担其责任吗?” 话音未落,桌底下的优美被那可怕的身影抓住脚踝倒抽了出来,只听见滋啦啦的难受声音,是部长的指甲在榻榻米上划出的平行线。 “我错了,沐子,我只是好奇是什么味道,真的没有想去偷吃。”优美绝望哭喊抠着喉咙道:“要不我吐出来还给你!啊啊啊啊——” 只见那道身影转着圈,而优美的头发上下飘荡着,声音变得像是对着风扇呼喊一般带了电波,然后在松手的刹那,她带着笑容御风出去。 “啪!” 电视上主持人的声音温柔清晰地道:“专家表明,这颗有可能撞击地球的小行星相对速度为257公里每秒,产生的冲击能量甚至超过8000枚沙皇炸弹的威力,其被命名为aj289” 那拥挤的墙面一震,写着菜式的木牌抖擞着纷纷落下,至于从墙面摔到地上的优美,则是蜷着身子手脚不住地颤抖起来。 “等等,沐子,我可是你的教授,考虑一下你的学分,你那光辉灿烂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有一句话其实我一直没有说,主要是怕你既骄傲自满,像你这样前途无量、天才绝世的年轻” “砰!” “这是” 将生看着那在大堂灯光下并排扬起的双腿,以及岚斗翻着白眼歪头向一边的表情,瞠目结舌地喃喃道:“德式拱桥摔” 他看着向他过来、从走变跑的身影,紧张地握住手里的铁勺,但转即便将勺子扔掉,举起了双手,下一刻他便带着劲风横飞了出去。 “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沐子,你这样子好可怕!” 雲林院含泪往后面爬窜着:“雲林院知道错了,我赔给你,啊,对了,我做了平安符,还有香袋,一起送给你吧?我们和好吧,呐” 里面又是一声重响。 大河听得心肝直颤,双眼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夜色,刚才还有惊慌的叫声以及推桌倒椅的声响,然后是剧烈碰撞和脚步声,最近的一次,他感觉有人似乎是冲到了门帘另一边。 但逐渐的一切响动都慢慢地平息下去,连哀嚎都归于了寂静,这种寂静实在是让人不安,虽然只是传言,但好像有人说五百川学姐一个人冲进老窝,荡平了一个黑道组。 不过这种超脱常理的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发生,只能说未知实在是制造出太多恐惧了,但是 他转头看向脸色也有些苍白的挚友,“那个,你就没有动摇一下吗?虽然未来大都是不可估量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婚后该怎么办?” 忽地佐生感到脖颈一紧。 蒼太仰头思索了一会,转头看向大河之时,却发现旁边空荡荡的,反而是布帘在来回飘动。 他有些困惑地将帘子掀起一角,只见店内一片狼藉,到处点缀着斑驳的血迹,躺叠着的身躯之间,隐约可见一个坐在桌前的背影,她从火锅里高高挑起一长条牛肉卷,哼着歌曲。 “五百川学姐,你心情变好了吗?” 沐子回过头,双眸笑得如类弯月,“嗯嗯。” “太好了。” 蒼太看了躺在脚边的挚友一眼,默默地从人堆的间隙间走过、或是直接从身上跨过去,“那个牛肉锅我记得好像是将生前辈的吧?” “大家都吃撑到躺下了,不会介意的。”沐子将牛肉卷塞入口中,含糊不清地道:“你也快来一起吃吧,浪费食物可就不好了。” “说的也是呢,那我就不客气了五百川学姐,那个炸猪排你能帮我递一下吗?” 第四百二十六章 委托 “我回来了。” 小滝創终于是将钥匙插进锁孔,跌跌撞撞进门时却又被柜子给磕到,“啊,疼疼疼” 他跳着腿拿手摸索着墙边,“怎么会这么黑,陽介,你在家吗?把灯开开啊!” 他过了玄关,将灯打开,房间顿时明亮,不过沙发上的两个人却是盯着他,陽介自然是裸着的,春奈的女儿美奈子也是将床单抱在胸前。 小滝創感觉心神再度受到了冲击,一时间瞪大眼睛,酒也醒了大半。 “喂,父亲,你看哪里呢?”陽介恼怒地挡在美奈子身前。 “啊抱歉” 小滝創尴尬地转过头去,话说现在应该是他说抱歉的时候吗,但情形如此混乱,已经无法再用他那微薄的常理衡量了。 明明两家人相遇介绍的时候,关系是那样的和睦,为什么现在会啊不,要这么说的话,现在两家人成了一家人,更和睦了。 他勉强提起一点父亲的威严喝道:“别在沙发上做这种事!唉,你母亲呢?要是她也看见了该怎么想。” “阿姨出差去了。”儿子羞恼地瞪着他,“父亲你也说了今晚不会回来,在朋友家过夜的吧。” “呃,我说过这种话吗?” 小滝創错愕着,好像他的确订了旅馆,不过由于喝醉不知不觉地顺路回家了。可那也不能稍微他不在家的一点空隙就这该是有多急切,年轻人啊 “是爸爸的错。”美奈子突然开口道。 美奈子竟然改口叫他爸爸了,小滝創感觉心中既是喜悦又是悲凉,因为陽介可还叫着春奈阿姨,他不知道这爸爸究竟是哪重意味。他干笑着说了声抱歉,终于是抵御不住这现状转身落荒而逃。 “我今天还是找其” 他话音未落,公寓的门就砰地一声被拉合上。 小滝創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寓,手里倒有有钱,但是前路在霓虹灯中一片渺茫。他不知道走了多少距离,终于按捺不住仰天吼了一声:“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随即又伏在花坛边吐了起来,倒是不远处声音响起,“哈,酒鬼先生,你不是回家去了吗?” 小滝創勉强地转过头,看见是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他盯着中间的短发女孩,僵硬道:“人造人18号” 沐子倒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众人辗转于数家酒馆,此刻已经是第四轮了,风使得啤酒好似从身体里蒸发出来,在夏季的夜里相当清爽,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路上的行人也大多是如此,在新宿繁华的商业街目光迷离,三五成群勾搭着肩膀,不知道笑些什么来来去去。 “哟吼!” 麻衣朝着路边大喊了一声,惊得那翘尾顾盼的花猫一下子窜远,她转而搭住露央沙的肩膀,“怎么样,露央沙,你爸没有放你出来这么玩过吧?” 露央沙嫌弃地偏了偏头,但脸颊也是一片驼红,“离我远点!二重作!” “叫什么二重作,还真是生分哪。”麻衣戳着她的脸颊,不满地嘟起嘴道:“明明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 “说什么胡话。” 露央沙微微打了个酒嗝认真道:“是你出生时我抱过你才对,你忘记了吗,当时我抱你时不小心失手,结果你没事,医生护士们都称赞你身体好呢。” 麻衣愣了愣,随即将脸埋进她怀里大哭起来:“谁说没事的,明明摔坏了脑子。” 露央沙无奈地摸着她的头顶安慰道:“摔坏了就摔坏了吧,反正你那和鱼脑一般丁点的脑子发育起来也用处不大。别哭了了啊,这么小就爱哭鼻子,真是的。” 一旁的雲林院踏着正步双臂花袖高高甩起,忽地灿烂地笑着举起手喊道:“再来一杯!” “看清楚了。” 岚斗侧着身子,扭着腰,双手合握住举在右侧,“棒球应当是这样打的,你看那巨人队打得像话吗,就是因为没有我的指导,才输给了三个跛子队。” 修摩挲着胡茬若有所思,“的确的确,你说的很专业,秧kee桑你怎么看?” “八嘎呀路!叫谁秧kee呢,老子是黑帮!注意点分寸啊,雅库扎!” 雅人瞪着眼睛踉跄着步伐,抬着手指道:“而且无论怎么看,那都是高鲁夫才对吧!” 修同样是点头,恍然大悟着一锤手:“原来如此。” 大河瞥着众生乱象,正当他觉得那混混还算清醒之时,雅人抱着刺猬头猛亲了起来,“说了是老子的女人就是老子的女人,再他妈敢反抗,没你好果子吃!” 两个男人互啃的情形实在是难以入目,大河默默收回目光,只见到剑道部的前辈们在地上拽着部长的双腿哭喊着:“你变回去吧,部长!变回初恋的样子!” 大河捂住双眼,“已经到极限了吧,大家摄入酒精的量。” “看样子似乎还要过个两三家,毕竟酒会是要喝到全员趴下为止。” 蒼太目光瞥向那些从容轻笑着的漂亮大姐姐们,叹息道:“但那群人是根本喝不倒的吧?” 沐子点了点头,感到钦佩地道:“果然赴会豪杰名不虚传。” “哈?”大河感觉自己是永远不可能明白学姐思路的了。 忽地小滝創如同奇行种一般冲入众人之间,一个翻滚跪下向沐子的腿抱去,但下一刻便带着脆响倒飞而出。沐子双臂平举、顺着踢出的腿势摇晃着转了一圈,期待地睁大眼睛。 虽然她也有些酒醉,但反应可没有迟钝,反而是相当兴奋,“唔,你想干什么,酒鬼先生?” 她忽地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精巧可爱的挂饰放在手心举起道:“难道说你在觊觎我千辛万苦摇到的青蛙gulaa君吗?” 蒼太无奈地笑着,自从在扭蛋机前一发入魂后,她好像逢人就要拿出来炫耀一下。 小滝創挨了沐子的全力一击,竟然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后又爬了起来,那张印着鞋印、肿胀的脸上流着泪水,他再度爬过来悲痛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请收留我吧,无论出多少钱都可以” “嘁、嘁、嘁。”沐子摆着食指,微笑着道:“你是想让我放松戒备,然后偷袭我吧。” 蒼太瞥着两人,无语道:“不,我觉得他好像是认真的。” “怎么可能!” 沐子瞪大眼睛,“没人能抵御住gulaa君的诱惑,他一定是有更深的企图!难道说是想潜入我家,把我所有的收藏都一扫而空?啊,酒鬼先生,竟然会有这样卑劣的、穷凶极恶的想法,你是恶魔!” “是啊。”蒼太叹了口气,“但比起收藏,学姐你先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不过我倒也没有担心你会答” “好吧!” 蒼太表情僵硬住,缓缓转过头。 只见沐子看着身前土下座的小滝創,抬指一脸大义地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祈求了,我就网开一面让你看看我的收藏好了,不过只许看不许碰哦。” 她嘿嘿笑着:“不过我锁在玻璃柜里在,不输入5387的密码的话,你想碰也碰不到。” “全部听到了哦,学姐。”蒼太加重尾音道。 “啊!”沐子惊慌地捂住口,不过又舒了口气小声道:“还好是蒼太君你听到了,这样的话,酒鬼先生就不可能再听到了。” “为什么?” 蒼太痛苦地按着额头,“难道说这份讯息还是一人份的吗?” 沐子点了点头。 “别点头啊!” 其他的人也意识到了骚乱,去向下一家酒馆的脚步停下,雅人不耐烦地朝小滝創吼道:“你是混哪条道上的?再他吗地缠着,老子把你沉到东京湾里去!” “别管闲事,混混桑。”被众人拉住的沐子挣扎道:“酒鬼先生要去看我的收藏。” 雅人闻声注意到沐子愣了愣,又转过头看了眼满脸草莓、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鼻子的刺猬头,脸色骤变,高高跳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小滝創看着围过来的众人,慌得四顾辩解道:“我付钱,多少钱我都付!” “付钱就更过分了吧,你把我们家沐子当成什么人了?”露央沙忿忿地投下目光,然后将沐子给抱住,“沐子是我的一个人的,谁都不许碰。” “那不付比较好?”小滝創试探道。 “什么?混蛋!你想白嫖!”麻衣带着卷舌,一下提着衣领将小滝創从地上揪了起来,不过她目光打量着:“体格不错嘛,有没有成为姐姐实习男友的想法。” 小滝創打了个激灵,“我孩子都有了” 麻衣愣了下,转而又病态地笑起来:“我不介意的,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资格。” 她目光逐渐变得阴冷,将小滝創提近了一些,“还是说你敢介意我。” “今天多少号来着,明天转正,后天同居,大后天给亲朋发请柬、在教堂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小滝創彻底酒醒。 他战栗着环顾了一圈,忽地发现这群人中似乎挑不出多少个可以商谈的正常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喝了多少酒。 “其实我是想出钱雇佣一队保镖,顺便让我住到家中额,保护我的安全就行了。你们既然是二階堂先生的朋友,又看起来很能打的样子,所以想要拜托你们。” “雇佣委托” 修忽地目光一亮,撞开麻衣,将小滝創给接入手中,“佣金多少?” 小滝創不懂行情,试探道:“一千万” 他见众人没有表情,连忙改口道:“两千万你们觉得怎么样?” 第四百二十七章 修的日常操作 修瞪大眼睛,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是相当相当大的一条肥鱼。 他止住想要插嘴的众人,一边眉毛挑起,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踌躇道:“看你的样子,是有人想找你的麻烦吧,这倒算是小事,但刑警却也在查你。” 小滝創心虚地低下头。 修将脸靠近着,笑容愈发灿烂,“无论你去找哪个事务所,他们都不会想在公家眼中留下坏印象啊,你怎么想?既然是和熟人认识的人,信誉这方面我们倒可以为你担保,但是风险这方面,就要在佣金上” 他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众人嘴角微微抽搐,担保信誉?他们不是被雇佣的一边吗?这个奸商。 小滝創打量着众人,心里犹豫着有些舍不得,两千万在他看来已经是天文数字了,这些人竟然还狮子大张口,但要是他命保不住的话,剩下多少钱都不是他的。 他一咬牙,攥着的拳张开道:“一口价,五千万!接还是不接!?” 众人吸了口凉气,修也是面目呆滞了一瞬,然后迅速握住小滝創的手指,深情地道:“爸爸!” 小滝創身体一抖,看着修那年轻的面容,面如死灰地道:“不会吧,你别搞错,我这边已经够乱的了” “不,不是您想的那样。” 修在一众嫌弃的目光下激昂愤慨地**道:“从今天起您就是我干爸爸,纵使我万刀加身,纵使敌人千军万马,也没谁妄图能伤到您分毫。” 小滝創感到这寒夜中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有钱就是好啊,连干儿子都有了,他泪眼朦胧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称呼多少有点” “的确对您这五千万、咳咳,小滝先生来说有些降格,我认您为干爷爷怎么样,您以后可以叫我小修。”修摸着后脑勺一脸实诚本分地道。 “这也有点” “别再推辞了,今天您不叫我一声干孙子就是看不起我!” 沐子无语地道:“向远处对此一无所知的家人道歉啊,小修你个带孝子。” 修呵呵眯起眼笑着:“不用,我们一家人都挺识时务的,话说给尊贵vip客户的称呼你怎么擅自就叫上了。” “有其子必有其父,倒也在我意料之中,小修。”露央沙也是平静地在一边道。 “喂!” “今天你刷牙了吗,小修。”“给我去便利店带点东西来,小修。”“你看那条狗真是毛发俊美,小修。” “” 修沉默了一会,决定无视这帮人,转而掏出名片对小滝創道:“干爷爷,您打听一下就知道,我sm-cedric的名号在东京这块地说一不二,一旦出手罕有失败。” 他伸指一指身后,“而您再打听一下也能知道,这帮人就是累赘,不,说他们是累赘完全是对累赘这个词的侮辱,他们就是行走的麻烦。说实话有我一个人保护您就够了,不止是保护,我一定把干爷爷您服侍得服服帖帖。” 岚斗冲过来把他衣领揪起,愤怒道:“你这混蛋竟然过河拆桥想要单干!还能要点脸吗?” 修淡然地转过头:“干爷爷,您可要想好了,这些家伙朋比为奸,无恶不作,瞒心昧己,欺世盗名。随便挑出一个,身上的问题或许都比您这次摊上的事要严重,而且和这些家伙扯上关系的人,历来都是非死即伤。” 雅人脸色阴冷,“你这家伙,上次就有吃独食的想法啊,把大家都得罪干净了,你还想在道上混吗。” 修倨傲地瞥着雅人,笑话,等他捞完这一笔,这就拍马回家养老。 小滝創却不相信修的话,尴尬地道:“小修,我觉得还是人多些比较好。” 他一指沐子,“而且那个女孩无论如何是要带上的。” 沐子愣了楞,缩回手将饰品藏进包里,“酒鬼先生你竟然还惦记着我的收藏吗?请你放弃吧,除了gulaa君其他的收藏无论四十万円以下多少我都是不会卖的。” 修无语地道:“还叫我带孝子,你的节操也不过如此。干爷爷,这家伙除了能打以外可就没有一点用处。” “能打就很好了,能打就相当不错了啊!” 小滝創激动地道:“保镖不能打还当什么保镖。” “那也得看什么时代。”修解释着:“现在可是动能、能量武器的时代,再能打的保镖也就是远处多补几枪的事,就算是超级赛亚人也扛不住烈性炸弹。” 小滝創冷静了一下,觉得修的话没有错,他看向这群人:“有会使用枪械,也有枪支许可的吗?” 只见修一众混混和友香都将手举了起来,露央沙冷冷瞥向举起手的岚斗,岚斗心虚地将手放下了一半。 小滝創不由得呆住,转而问道:“那么会制造和拆炸弹的?” 麻衣将手举起。 “大家还真是人才济济啊。没有问题,我都包了,” 小滝創一下子兴奋起来,将忧愁害怕什么都丢到了九霄云外,猛地深鞠躬道:“小滝創的命就拜托诸位了。” “等等,我们这边忽然发现对彼此缺乏了解,你先在旁边等一会。” “好的。”小滝創乖巧地道。 沐子将雅人拽到一边,“你怎么可能会有枪支许可?” 雅人脸上显露鄙夷,“黑帮有枪支许可这不是常识吗?” “我见你个鬼的常识!”沐子愤懑道:“又不是你们老大的许可,小滝創先生说的也不是那个,他指的是政府的持枪许可证啊!” “呵,女人,大惊小怪地做什么。”雅人将沐子肩膀揽住,散漫地道:“等到我老大当上首相的时候,他的许可不就是持枪许可证了吗?” “真是好有道理,我真是服了呢!你们老大只是在吹牛,你听不出来吗?你是笨蛋吗?你该不会现在身上就带着枪吧?” “嘘,没带,别乱摸。喂!住手!” “没带这是什么!?” 除了麻衣一众人在对修进行殴打外,明菜也是看向陌生的友香,声音颤抖地道:“为什么,为什么友香酱你会把手举起来?” 友香尴尬地十指交叉,目光瞥向一边道:“有猎枪证也是很普通的事吧。” 明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身白裙的友人,“不普通啊”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颤抖着双手从上往下比了比,“至少对于友香酱你来说一点都不普通啊” 其他两个友人也是神色复杂,心情就像是大家一起去小酒馆点了几碗茶泡饭,但忽然有一人开口要加油加浓的超浓郁版拉面,这种背叛的严重程度,已经赶得上紧急事态**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交叉推理 “你们商量好了吗?”小滝創征询道。 “嘛,总体算是达成了一致。”麻衣将满脸残败的修扔到了地上,“不过你就别惦记到沐子家去了,那是学生宿舍,我多少还是有一两处用来住的地方的。” 小滝創小心地道:“我能不能提个额外要求?” “那是最终条件了吗?”麻衣瞪向他道:“干脆一点,我很讨厌拖泥带水的雇主以及犹豫不决的男人,两者加在一起时更是会难以抑制地泛起杀心。” 小滝創在麻衣那毫不遮掩的凶狠目光下瑟瑟发抖,连忙解释道:“要是我消失不见,我的母亲可能也会有危险,我希望你们能够一起保护。” “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即便找不到你和你的母亲,对方也有可能找到你的儿女,亦或是太太。” 露央沙冷静地在一边道:“面对麻烦一味逃避是没有用的,你想我们保护你多久,一周?一个月?半年?最好的办法是主动出击。 “是什么人在找你麻烦,你有头绪吗?” 小滝創摇了摇头。 露央沙追问道:“对方是否是冲着奖金来的,你清楚吗?” 小滝創依然是摇了摇头。 露央沙转身便走:“没救了啊,这家伙。” “有救!多少还请抢救一下!拜托了!”小滝創大喊着扑过去,抱住露央沙的腿,承受着嫌弃的踩踏。 沐子仰头思索了一会,“不过,沙酱,或许这就是小滝創无法求助于警方的缘故吧,因为他完全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就算报警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只会被当成胡话。暂且先听他说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样?” 露央沙终于将小滝創给踢开,抱臂嘟哝着:“你还真是好心,那我们的酒会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沐子睁大了一丝眼睛,靠近露央沙的脸,只见沙酱脸红地偏过了头去,她好像酒量很差而又喜欢上了喝酒,此刻正在努力藏掖。 这便是大小姐放纵的后果吗,真是可怕。 沐子嘿嘿笑着将沙酱的脸颊揉搓变形,却没有遭到任何反抗,一时间有些乐不思蜀。 岚斗无语地看了两个学生一眼,伸手按着小滝創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对于连同其母亲一起保护的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 小滝創欣喜道:“这样的话,我先带你们去我母亲的公寓。” 一行人乘坐电车来到了中野区一座气派的九层公寓,放眼望去楼体成蓝色,是石上旗下的产业。乘着电梯来到六楼、按响门铃后,开门的是个打扮得很时髦的老妇人,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衣服,脖上还系着丝巾。 她注意到小滝創背后的众人,抓着门的手都有些发抖,惊慌地捂口道:“你被抓住了吗?滝酱。” 她看向众人战栗地掏着钱包,“你们要多少钱才肯放过他,现金、银行卡通通都给你们” 众人有些无语,也没准备解释,而是看着小滝創。 “妈,我都说了多少次,我都已经是结二道婚、有两个孩子的人了,不要再用滝酱来喊我。” “欸?为什么?滝酱就是滝酱啊!” 小滝創按回老妇人的手,推着她的肩膀进门,后面的人也陆续进了房间打量着,公寓装修很好,房间也是宽敞整洁,一只长毛犬正趴在客厅的桌底旁,看着正讲着荤段子的电视。 “呀。” 老妇人匆匆跑过去,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房间一下变得安静无比。 修从阳台回来,说道:“徒步两百米便是站台,附近也有公园,风景理应是不错的,晚上也很安静。” “关心这些做什么,你难道是转行做房产销售了吗?”露央沙揉着眉心相当无语。 修耸了耸肩膀:“嘛,侦探这行,就是要各方面都懂一点,不说发现常人难以发现的细节,也至少要做到不被人蒙蔽,忽略常识性的线索。” “难道说你这么快就发现了什么?”摸着大狗的沐子抬起头,好奇问道。 修看向小滝創,“您母亲的财力不错吧?” 岚斗翻了个白眼,“就这点在场的人可都能看出来,并不需要侦探。” “当然不止这个,我还推断出干爷爷的母亲是投资人。”修得意地眨眨眼睛。 沐子嘟哝道:“这下超级加辈了。” 小滝創却相当吃惊,连忙问道:“小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2ldk的户型之贵不用我多说,而且是钢筋混凝土造,石上旗下的产业。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的话,这里每月的管理费也要4万円以上,至于房产税每年大概也要35万円左右。” 修瞥向沐子,“当然,这只能说明财力雄厚,无法简单做出投资人的论断。不过如果再加上这只大型犬,老人一般不会饲养中大型犬,毕竟成人都要一定技巧才能拉住,万一发生什么事故太过危险。” 沐子忿忿地鼓起嘴,“我感觉credic桑你在冒犯我,但我没有证据。” 修刚呵呵笑了两声,就被麻衣一脚踢在脚踝、拿住右臂。他转过头,脸上冷汗簌簌直下。 “叛徒是没有人权的,讨伐他不需要证据啊,沐子。”麻衣狞笑着将右臂往上一引。 “啊——” 修悲怆地一声惨叫,撅着屁股倒在地上,沐子则是一推长毛犬,“狗狗,快上!” 顿时趴伏着的长毛犬立起四足欢快地跑向修,在他脸上狂舔起来。 “住手!不,住口!” 黏糊糊的口水糊了满脸,修的反抗毫无用处,他愤而骂了一声,“落井下石,你还有没有人性?” 长毛犬似乎听懂了,立直腿抬起下巴轻吠了一声。 沐子蹲在不远处,托着脸笑嘻嘻地道:“credic桑,狗狗就是狗狗,没有人性的哦。” 露央沙捂住脸,“他骂的还是你啊,沐子。” 沐子愣住,气愤地道:“为什么你总要和我过不去,狗狗,再上!” “汪!” 修脸色变得惨白,连爬带跑的,被长毛犬一路追赶还不忘高声解释道:“而且从您母亲的衣着也可以看出来,您母亲是个心态年轻大胆的人,或许是那投资者的精神保持到了现在吧?” “啊呀,说得人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老妇人笑着捧住了脸。 “光从饲养的犬类,以及衣着习惯来看有点牵强。” 露央沙将目光从逃窜的修上收回来,转而向老妇人看去,“cedric,你没说的我就帮你说了吧,最主要的证据应该是开门时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唾手可得的现金和储蓄上面,然而自己大多数的钱恐怕全部投资在了股票。” “正所谓狡猾的投资者呢,是不是,女士?” 众人吃惊地看向老妇人,老妇人神情却没什么变化,连连摆手道:“我完全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我只是一个老人,有的只是一点储蓄和年金而已,哪里搞得懂什么股票。” 小滝創有点尴尬地挠着脸,“妈,彩票的事情他们都清楚了。” “啊呀,滝酱,可那笔钱不是全部让你拿着了吗?”老妇人看向小滝創。 小滝創愣了愣,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他们是我雇来的保镖。” “在哪?” “呃”小滝創望向众人,“我该说是酒馆还是大街上?” 众人心中无语,忽然觉得小滝創好像相当不靠谱,老妇人也是叹了口气,“滝酱” “听起来的确是有让人费解之处,不过是二階堂先生让你来的吧?说找到我们就有办法。” 露央沙平静地推理道:“所以你才在酒馆门口故意撞了我们一下,你那时根本没醉到那般地步,在我和沐子谈起你的事后,你也果断地离席过来制造交集。不过最后沐子怕你吐到她身上,出言威胁你才没有得逞。” 众人吃了一惊,看向那其貌不扬、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小滝創。 “大家这是在说什么呢。” 小滝創有些惊慌地连连摆手道:“那些完全都是意外啊!” “是吗?” 露央沙窥着他的神色,以及他那和老妇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摆手动作,不怒反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连续两面都看错一个人,很有趣啊,不论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你会不会太多疑了一点,露央沙桑。”芽衣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其他人也是一脸困惑,毕竟一切事情的发生的确很自然,并不像是巧合。 露央沙轻笑了一声,望向沐子:“到你的回合了,福尔沐子。” 沐子将跑回来的长毛犬抱回怀中,思索道:“沙酱你是能够看破别人谎言的吧?” 露央沙点头道:“刚开始没有发觉,但现在看来,这两个人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谎言。” “唔,我没有沙酱那样的本领,倒没发现小滝創先生和阿姨有什么异常。” 沐子抬起头,“不过以沙酱你的观点作为基准的话,很多事情就能够解答了,无论是阿姨的新婚,小滝創先生的二婚,甚至是小滝創先生的儿子的事。” “而那自传看起来很傻,但或许就是在卖傻,驱动力或许也不是虚荣心,而是为了扬名。小滝創先生或许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这样的话针对他的人就不好让他直接消失掉,看起来像是自保的一种手段。” 小滝創表情僵硬地道:“怎么会” “那么你出自传的初衷是什么呢?”沐子反问道。 第四百二十九章 小金 “这真是难为情就是你说的” “那么便不好解释了,一旦能够找到动机,人的行为都会变得合理。”沐子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道:“小滝創先生是那种天分独到,说起谎来天衣无缝的那种人吗?” “还是说是笨拙,平常,却意外的运气很好,遇事便能逢凶化吉的那种人呢?” 小滝創环顾一圈,尴尬地道:“我倒不觉得我笨拙啊,不过如果你要我选的话,我肯定是后者。” 注意到场中气氛有些凝固,修连忙拍了拍手打断道:“好!到此结束!无论客户家里有多少钱,是怎样的人和我们都毫无关系。” “你们可还真是一点都不专业啊,既然接受了委托,那就别在工作之外去打探客户的隐私!” 露央沙手从发间拨过,一扬长发,“我和教授可没说要接受委托。” 岚斗吃惊地转过头:“啊?” 露央沙平静道:“在这里就该划清界限,我们即便是查案也是公务,怎么可能收取佣金和私人事务所一起行动。而且委托人的身份也不明,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停职事小,公信力损伤的责任谁来承担。” “是说的是啊。”岚斗挠着头,尴尬地笑着:“是要停职的啊。” 露央沙掏出证件,冷冷地瞥向小滝創。 “警警警警警警察”小滝創吓得目瞪口呆,跌坐到地上。 “二階堂先生大概是知道我的身份,你呢,小滝創,是想把我当成双刃剑来用吗?不怕伤手吗?” “我完全不清楚,不过既然您是警察的话,是不是可以” “就算是同一部门,刑警也不会相互干涉。”露央沙瞥向修,“这次我们只会作为旁观者在一旁监督某个不良事务所的不良人士的委托。” 小滝創看向修,他摊了摊手,表示对于露央沙的决定无可奈何。 老妇人似乎根本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笑呵呵地走过去将露央沙的手握住,“小姑娘真是个好警察呢,不过要是我们母子遇到危险的话,还是会出手相救的吧?” 露央沙将手抽出,脸红地抱臂转向一边道:“没有这回事,这桩事件就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也说不定。” 老妇人捂嘴笑着:“嗬嗬,言不由心,真是可爱。” 沐子偏了偏头,不愧是人生经验丰富的长辈啊,阿姨一下子就将沙酱收进了紫金葫芦里,把气氛缓和了下来。 “来,事情大概我已经清楚了,大家都不是什么坏人。既然来帮滝酱,都请坐下喝口茶吧。”老妇人指了下远处,喊道:“小金。” 长毛犬一去一回,嘴里多叼了一个袋子,看样子里面装的是红茶礼盒。 沐子双眼放光,顿时缠着老妇人问道:“阿姨,小金的话有兄弟姐妹或者孩子吗?” “干什么啊,这可是雇主的母亲大人。”修揪住她的后衣领,“不要问些奇怪的问题,你这家伙。” “没事的。” 老妇人高兴地笑着,摸着将前爪搭在她膝盖上的长毛犬的头,偏头向沐子问道:“它很聪明,对吧?” 沐子如小虎扑鼠般猛地点头,“它能听懂我的话,而且很亲人,我还以为所有的动物都不喜欢我。” 老妇人从小金口里接过袋子,朝露央沙拜托道:“帮我烧壶开水可以吗?” 露央沙轻哼一声走远。 “动物是靠嗅觉来辨别敌友的,甚至通过腺体发出的气味来判断你的情绪。” 老妇人往茶碗里舀着茶叶,想到:“所以动物不喜欢你,大概是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沐子恍然大悟,攥拳激动地道:“原来如此,但什么味道动物喜欢呢?” 雲林院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背后,笑嘻嘻地将皓白的手臂伸过去,“这种!” 不过随着手臂上“啪”地多出一道红印,她惨叫着缩回手臂。 面对两人的打闹,老妇人呵呵笑着,对沐子道:“狗的话和其他的动物不一样,对主人的爱能类于人的亲人之爱,这种爱能克服生理上的排斥。” “你想要养宠物的话,可以更多地考虑犬类,但小金已经老了,生不了了,虽然我叫她小金。” 老妇人捂住口,发出“嗬嗬”的魔性笑声。 “妈,你这样的话我都开不了口了。”小滝創无奈地坐在一旁道。 老妇人摆了摆手,“真讨厌啊,我可不想听你讲俊酱的事。” “欸?俊酱是?” 沐子好奇地道:“难道说他是死在这里吗?” “是啊。”老妇人抹起了眼泪。 注意到众人稍变的脸色,小滝創连忙解释道:“是归是,但不是在这间房间,而是公寓的顶层。” “你还没有解释”沐子话说了一半,看着他。 小滝創叹了口气道:“其全名是満井俊,我的初中同学満井俊。” “果然是” 修脸色奇怪地瞥向沐子,“你认识?” “不认识啊。” “那你果然什么?” 沐子偏了偏头,“呀,就是想着果然死了人,我还以为二階堂先生是逗我们的呢。” 老妇人忽地严肃地道:“俊酱的死可不是玩笑!” 沐子心虚地一缩脖子,“是的,对不起。” “倒也不需要道歉。” 老妇人似乎更悲伤了,更咽道:“俊酱他啊,多可怜啊,也没有自己的家人。” 优美试探道:“那么也就是说” 老妇人点了点头,“他唯一的亲人就是作为新婚妻子的我,其他的都过世了。” 众人脸色复杂,有种心中滔滔江水却不知从何理起的感觉,胸里闷得慌,转头看向小滝創时,他也是失去了色彩满脸的麻木。 “可这就很奇怪了。” 麻衣插话道:“原本最有可能对你们不满,进而做出什么过分举动的便是満井俊的家人,因为存在奖金财产分配的问题,但満井俊竟然没有家人。” 她盘腿坐在垫上,抠着脚底板的同时脸上还带着狐疑的笑容,“说不好是你们知道消息的亲朋好友想对进行敲诈,犯人就藏在你们的家族之中。” 沐子咳了两声,“麻衣姐,注意形象。” 麻衣一吸鼻子扭过头,“管他的!反正我也嫁不出去了!” “有我们在这里,小滝先生你和母亲已经基本安全了,比起找出是谁想加害你们,不如先查清満井俊的死因。” 沐子接过话道:“如果我想的不错的话,异常情况都是从満井俊的变动开始的吧,无论是中了彩票,还是身亡,他应该才是问题的关键。” 第四百三十章 楼顶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小滝創连忙应声:“既然委托了你们,我自然是什么都听你们的。” “不愧是五千万先生,有魄力!”优美竖起大拇指。 众人的谈话声被开水的沸腾声打断,露央沙将水壶取过来。她正坐在客厅的长桌前、老妇人的对面,两人沏茶的动作几乎一致,蒸腾着雾气的水液温了杯后,屡次冲泡使得茶叶舒展,茶汤也变得红亮。 老妇人惊讶道:“小姑娘的家世应该很好吧。” 露央沙舀了勺蜂蜜添在红茶里,给沐子递去,目光却是瞥着老妇人:“差不多和您一样,我之前听小滝先生说您叫阳子,不过结婚前的本名叫什么呢?” 老妇人问道:“这和案情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露央沙重复着冷冷轻笑:“目前看来是没有关系。” 老妇人和蔼地笑道:“那么请恕我无可奉告。” 众人诧异地看着说着听不懂的话的两人,红茶也几乎是不分上下,口齿留香。 一番商量之后,沐子等人在小滝創的引路下坐着电梯一路来到最高层。 笔直走道的尽头,有一个向上的楼梯,那里一扇看起来很牢固的门正挂着一把铁锁,钥匙孔形状有些奇特,像是菱形。 不过转即小滝創便把那钥匙拿了出来,在衣服上擦了擦灰,将锁打开。门拉开的时候吱呀呀的,风霎时间倒灌而入,就像是情人的手一般,狂暴中又带着几分徐人。 沐子在一边凝视着,忽然开口问道:“这样的钥匙只有小滝先生你有吗?” “啊,不,这里的住户每家都有一把,管理员先生发的。”小滝創解释了一句,将门拉到一边,众人从他身旁穿过,来到顶层。 “该说不愧是高级公寓吗?啊呀,真是立派。” 岚斗为所看到的一幕啧啧称叹着,这里竟然铺满了漂亮的方格状木地板,上面则是用团团花簇道道木架点缀起了一片具有希腊风情的花园。 中间有一片被灯映亮的空地,十数把椅子围着三张精致的圆桌。 修瞟过一眼,抚颌道:“早知道就把红茶拿上来喝了,可惜的是椅子只有十三把。” “这是因为由于户型、房价以及管理费种种原因,这里只有十三家住户。”小滝創自豪地介绍道。 “看嘛,阿姨果然很有钱不是吗?”优美双手划了一圈,“毕竟住这种地方,楼顶还有独立花园。” “欸?十三家住户?” 沐子却感到十分疑惑,“那么管理员没有位置吗?明明钥匙是他给你们的。” 小滝創走到那靠左侧的椅子后,落手扶在上面道:“有一家住户开居民会的时候总是缺席,管理员先生会坐她的位置。” 那椅背上有银线织就的新芽状图案,在深邃的椅背上显得很显眼,特别是有小滝創站在后面映衬时,就像是被管家亦或是父亲扶着椅背的淑女,看起来空无一人却仿佛早有人落座。 沐子感到奇怪地转过头,发现这并不是个例,每把椅子上都有图案。 还没等小滝創解释,她便意识道:“aries,白羊座。这图案是白羊座的星图,公羊之角,高高扬起的尾巴,骄傲的狮子这里全都是黄道星座的星图。” 小滝創惊讶地望向她,“是的,这里售卖楼房的人对于搬进来的住户有很奇怪的要求,每一间房只租卖给对应星座的住户。” “竟然还有这种事,是在鼓捣占卜之类的东西吗?”麻衣问道。 “嘛,问估计也问不出来,只要别像泰国那样养小鬼。星座啊倒是在我的认识范畴之外了。” 修取出罗盘,见到其一动不动,尴尬道:“有人是想要财运,亦或是家族旺势,亦或是爱情,人可望而不可企及之物有很多,想达到必然会被吸引至常理之外的渠道。” “所以credic先生你就盆满钵满了吧?”沐子轻哼一声靠近,摇晃着他的衣服,“呐,赚了多少?多少?” 修一甩袖子,义正言辞地道:“都说了这是业务外了,住口!” “底线是这渠道不在法律之外。” 露央沙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不知何时也来到顶层,而且是利落地走到顶层的边缘,这里只有不到小腿高的木栏防护,俯瞰下去的话,仿佛能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作响。 她瞥着木栏上的磨痕,问道:“満井俊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吗” 小滝創从修和沐子间的争吵恍神过来,连忙走上去回答:“是的。” “死因并不是坠楼吧,地上好像没有勾勒人体的白线。”她瞥向小滝創。 小滝創更快地点头,这帮人还真是可怕,什么事情他还没说就知道了,和怪物一样。 他抛开各种杂念,回忆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当时警方给出的判断似乎是吊死,绳索勒住了脖子,而且颈椎也被吊断了。” 露央沙仿佛看见了惊呼着坠下楼、因窒息而面庞通红的満井俊,他双手抓着颈部的绳子想要挣脱出来,然而在绳子被拉直的一刻,随着咔嚓一声他身体一弹,再度落下后停在半空,身体转动着再无声息。 死法似乎已经清楚,但事情只掀开了一角。 她转头问道:“绳子一端呈环状套在満井俊的脖子上的话,另一端是系在什么地方?” 小滝創感到奇怪地指着木栏:“难道不是在这里吗?当时我们上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里的绳结。” “并不是在这里。” 露央沙用指节敲了敲木栏,其发出了轻亮的脆响,“这种木头根本承受不住能将一个人吊死的势能,想必来检查的刑警也发现了这点,所以做出了他杀的判断。” 她注意到小滝創的神色,起身道:“怎么,你们认为他是自杀吗?一个刚中了一亿円彩票的人会自杀?” 小滝創连连摆手,“不是这样,就在你站的地方満井有留下遗书。好像他被诊断出四期癌症还是什么的,真是可惜啊,明明中了大奖生命却所剩无几。” 他顿了顿道:“您别这样看着我,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露央沙收敛神色,恢复成如冰般的表情,追问道:“癌症?” “是的,医生的诊断书和遗书并排放在了一起,现在应该是在警方放的手里,您可以去求证。” “不够。” “什么?” “我说诊断书的分量不够。”露央沙平静地道:“如果小滝先生你面对満井俊的处境,会先自杀吗?还是先花奖金呢?” “呃大概先花点,但是自杀的可能是有的吧?”小滝創试探着问道。 “会自杀也是在挥霍无度,空虚而又得知自己无法获救的最后。” 露央沙转身走了数步,“但面对重病第一时间放弃的,往往是那些没钱治病的人。绝望和自杀说起来简单,但从不允许一点变数,不然的话,人的心说不定就会活过来。” 她回过头,目光冷峻,“只要心活过来,肉体的死亡就很难了。绳子之前缠过了这里。” 这话的转折过快,小滝創没反应过来,又呆问了一声:“什么?” 露央沙停下的地方是一座马西亚斯的受刑像,灰白雕像中的人物双手高举,仿佛被吊在半空中一般。她指尖划过自己的脖颈,平静地道:“凶手将马西亚斯的头作为滑轮,吊起了另一边的満井俊。” 友香也被吸引过来,目光微动好奇地道:“作为滑轮是什么意思?” “先等一等。” 露央沙看向岚斗,岚斗小跑着上前,取出随身携带的镊子和小袋,搬了把椅子靠近那雕像搜索着,一会兴奋地道:“你的猜测没有错,这里有残留的纤维。” “喂!喂!”修不满地大喊着跑过来:“接受委托的应该是我们吧?” 露央沙抱起手臂瞥着他,“没谁说不是,但我们作为监督者有义务不让被遗漏的证据落入你这样的私人事务所手中,不然或许你会卖掉或者多留给我们一件勒索案。” “还是说,你有什么异议?” 修如焉了的茄子一般停住脚步,憋屈道:“没有。” “沙酱威武!”沐子兴奋地拍手道。 修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沐子的头顶,“蠢货!你现在是我们这边的,都怪你刚才打岔,现在让她给抢先了!” “别睡不着觉怨枕头啊!”沐子愤愤地抱住头,“沙酱能发现的证据credic先生你又不一定能注意到,你个嗯、嗯业余侦探!” “你说什么!?” “这种时候,就算看在钱的份上,也请别内讧了,两位。”麻衣放着凶狠的目光,揽住了修的肩膀,“而且沐子是我们uit的人,不许你这样的外人来欺负她。” 露央沙点头道:“不错。” 沐子得意地叉腰道:“听明白了吧,本姑娘是有人罩着的。” 修绝望地捂住脸:“和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可能完成的了委托呢。” 另一边,明菜等人搬着麻绳过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将绳索来回抛过马西亚斯脖颈的友香。 她正笑着对小滝創道:“为了查清处満井俊的死因,请您当一次人体模型怎么样?” 修吓得从麻衣的手臂间往下一钻,连忙闪至脸色发白的小滝創面前,伸臂道:“别动我的五千万!” 友香不满地嘟哝了一声,顺手将编好的绳套环上了修的脖颈,“那就请小修你上吧。如果真是用雕像杀人的话,这样奇妙的杀人手法,我真是相当期待见证。” 露央沙感到奇怪地瞥了友香一眼。 第四百三十一章 嫌犯的可能性 “等等、喂!等等” 修被众人推着上前,扭头看着“万丈深渊”脸色被吓得煞白,“你们是开玩笑的吧?这种事情请拿真的模型来实验啊,万一凶手和你们想的不一样,出了什么差错我怎么办?” “请放心吧,小修。”友香信誓旦旦地道:“我打的是活结。” “你是真想我死对吧!!而且质检了吗?这绳子!” “credic先生你不就是最好、最让人放心的质检员吗?”沐子幸灾乐祸地挥手道别。 “咻”的一声,修被推了下去,见证了这一幕的小滝創被吓趴在地,随即连忙爬上前,见到了挂在墙体边的修才舒了一口气,“你怎么也不吱一声?” 修哭丧着脸:“都深夜了,大声惨叫会算扰民的吧?” 小滝創心中油然生出敬佩,“不愧是小修,真是敬业。” “主要是这里有警察,送警的话没什么流程,很快的。” 露央沙好奇地看着雕像边以一己之力拽着绳索的友香,她那袖下不显壮的白皙手臂变得线条分明,“吊起满肚坏点子的cedric的感觉怎么样?” “有一种征服感,就像是在小船上钓着鲨鱼。” 友香微笑了一下,随后喊道:“c先生,我要一节节地放开了。” 听到修的回答声,她逐渐地让手中绳索向前滑动,露央沙也是转过目光,看着缓缓坠落着的修,立刻便想到了什么:“凶手或许不仅是想将満井俊给吊死,或许更关键的是吊死在某个楼层。” “恶作剧?还是说警告?” 沐子轻呼一声,一拍手道:“所以才需要滑轮吗?” 岚斗看着压在栏杆上摩擦的绳索,补充道:“对于凶手来说,最后将绳结系在栏杆上来掩盖现场多少是一个败笔,但是这是不得已为之吧,为了用另一种方式来解释掩盖磨痕。” “为什么他不尝试系在其他的地方呢?不被发现是他杀不是更好吗?”沐子好奇道。 “那样看起来就不像是自杀了,只有杀人现场会精心设计,自杀往往会情绪化而仓促。” 岚斗解释道:“看起来应该是个聪明而又不算太聪明的凶手,至少在杀人这件事上称不上是专业。” “那是老师你见过太多穷凶极恶的人,眼界太高了吧。” 沐子往下俯瞰着,“如果是沙酱所猜想的那样,凶手或许提前便丈量过绳子的长度,但无论是行凶还是行凶之前的测试,都需要有一个条件,那便是通往顶楼的钥匙。” “而这也就意味着,杀害満井俊的人是这栋楼里的住户亦或是管理员。” 小滝創吃了一惊,“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住户!?怎么会” “啊,先别忙着担心他人。” 沐子转过头,手指在空中点了点道:“小滝創先生你也在符合条件的人之中哦,倒不如说,你现在的嫌疑最大。” 小滝創呆呆地看着她,见状似乎是又要嚎啕起来。 “不是你杀的,好了!我知道了。” 沐子捂住耳朵,飞快打断了小滝創的施法,问道:“credic桑下去的方向,分别是哪几家住户?” “等等。”小滝創往回跑去,似乎是去取什么去了。 岚斗感兴趣地看向自己的学生,“你真觉得他不是凶手?” “不,一点都不相信。”沐子偏了偏头。 岚斗笑着抹了下她的鼻尖,“这么狡诈,不愧是我的学生。” 沐子躲闪开,强作平静地继续说道:“不过问题在于小滝先生究竟是主犯还是帮凶,从我们的实验可以看出,将満井俊吊下楼实际上是个很吃力的计划。” “刚刚是优美将修给踹下去的,而友香则是在有点距离的雕像处拉着绳索,这明显需要至少两个人协力才能完成,而且拽着绳子的人还必须有相当的力量。” “而要想应对人坠落时的冲击力、达到瞬间拉断颈椎的效果的话,友香是拉不住的。” 露央沙若有所思地道:“那么两人中起码要有一个男性,譬如小滝創先生。以及帮凶,可能是将绳索套上満井俊脖颈并将之推下去的阳子。” “来了!” 小滝創高喊着重新出现在了顶楼,手里挥舞着一个小册,他感觉众人的目光有些不对停下了脚步,诧异道:“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众人神色动作各异,都是偏开头去。 “这是居民会的名册。”小滝創翻找着说道:“小修下去的地方,分别是803的住户中牟田望,603的住户松並纯,503的住户石林蒼空,203的住户振津一家。” 露央沙走过去,瞥了他一眼将小册取过,只见小册上竟然写了每个住户成员的基本信息,除了居住需注意的各种的事项外,还有每周要开一次居民会的要求。 “好详细啊。” 沐子凑过来,“这是管理员先生做的吧?” “是的。”小滝創点头道:“虽然说让大家好好相处,但是却是个让人头疼的男人。” 沐子读到:“602,小滝阳子,小滝創。” 小滝創幽怨地盖手道:“你还是在怀疑我对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小滝創先生你难道就不想早点洗清嫌疑吗?前后可是都有刑警。” 沐子将他的手腕往中间一靠,“要是迟迟找不到决定性证据,刑警桑失去耐心的话,说不定哪一天,诺!” 小滝創吓得脸色一白。 “为了找小滝創先生你的替罪羊,我们天亮后去问问同一层的松並纯女士怎么样?” 沐子看着小册道:“纱南姐刚才在顶层,也就是九层电梯口的时候,捡到了碎布条,图案很鲜艳独特,不像是流通在市面上的那种,看,松並纯女士的职业,服装设计师。” 露央沙抬起头,只见一个漂亮的长发女子朝她招手笑了笑,是和雲林院一起的那群人之一。 忽地修的方向传来了喊声,“好像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喂,你们谁有手电筒。” “谁会带那种东西。”麻衣无语地道:“你不是有手机吗?凑合用吧。” 修一手抓着绳子,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成手电筒模式,照出的光透过夜晚暗色的阳台玻璃将里面照亮,只见隐隐地似乎可以看见,里面客厅里躺着一个人,其身体底下是一片血泊。 第四百三十二章 凶案现场 “喂!这可真的是大事不妙!” 修吓得手舞足蹈起来,而波动顺着绳索震颤上去,拽着绳子另一头的友香也受到了惊吓,“别乱动,c,你是真的想死吗?” 她拽着绳子将修给拉了起来,挣扎上楼沿的修还没取掉脖子上的吊环,便急喘着气道:“五楼,出事了。” 一行人闻言急匆匆地跑下去。 小滝創敲着503的房门,“石林先生,你还好吗?石林先生?” 一会后他转过头,无奈道:“完全没有人回答呢。” 麻衣耳朵动了动,感到不可思议地道:“你们听到了吗?里面有响动。” “你们让开。”她拨开众人,退了几步,忽的侧身猛然加速一个靠山撞怼在了门身上,砰的一声门锁的地方崩掉,门直接轰然洞开。 里面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众人也只能脱鞋摸索着前行,忽地为首的麻衣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低头一看似乎是什么暗红的液体。 沐子打开灯,呜哇地叫了一声,因为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是流淌至靠近玄关的血迹,更加可怕的是客厅里满是血脚印,朝向不同,如同杂乱无章的笔迹一般将“试卷”填满。 他们抬起目光,随之也看到了那被一条毛毯裹住身体的中年男人,小滝創看清那人的相貌后,嘴唇发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跌坐在地高高地尖叫了一阵。 公寓大楼的灯光从五层向两边扩散开来,时不时地传出门被打开,亦或是跑下楼梯的声音。 “这么晚了干什么啊,大吵大闹的!” 504的房门打开,探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子的半身,她是偏长的鹅蛋脸型,穿着一身朴素的睡衣,以颇带责备的语气向众人呵斥道。 在门缝间,她的腿边,还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探头探脑的身影。 明菜捂住尖叫的口尴尬地看向她,随后往里面一指道:“死人了,你们这里的住户。” 女人吃惊地将门一闭,随后似乎能听到门链被打开,以及“你在家里待一会,妈妈很快就回来”的声响,再度开门后,女人拿着钥匙挤了出来。 一阵脚步声后,露央沙瞥着新出现的504的住户,古牧美纪。 古牧看到客厅里的尸体后,不出众人意外地尖叫着瘫软到了地上。 “有点奇怪。” 修皱着眉头向尸体指道:“之前是有一把匕首插在胸口上的,而且尸体也没被毯子裹住。” “credic桑的意思是这场谋杀是刚刚才发生的,或许凶手还没来得及离开现场吗?”沐子好奇地道。 众人一时间低声议论起来,表情各异地看向客厅周围紧闭的三道门。 修和麻衣互视了一眼,分别扑向两边将两道门给打开,沐子无奈地看向躲在她后面的优美,“优美酱,你可是部长啊,勇敢一点。” “不行不行”优美早抱着头蹲下了,身体发着抖,“沐子你竟然又把我拐到案发现场来了。” “这不是案发现场,而是爱啊!” “什么?”众人都是吃惊地看向沐子。 沐子信誓旦旦地重复道:“是爱啊!!” 露央沙拉了拉胶皮手套,有些无语,“别以为你说些奇怪的话就能把紧张的气氛蒙混过去,快些干活。” “哦。”沐子缩头应了一声。 “砰”的一声,麻衣将那最后一扇门给推开,只见一道黑影从窗口骤然消失,她急忙追了过去在窗口四顾着,但已经是不见踪影。 “跑掉了吗?”岚斗打开灯后急急跑过来,从她身后探过头,随后指着那离窗沿不远的、楼壁上竖直的排水管道:“应该是从那里跑掉的。” “我去追!” 岚斗将性急的麻衣给拉住,“算了,追不上的,对方既然敢在被小修发现后还停留现场,肯定是对逃掉有充足的信心” 他说话之间,公寓里的其他住户也涌进客厅,表情各异。 “你怎么了,空碳。” 忽然一个人扑到尸体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不过转即便被露央沙眯起眼睛拉起,冷声道:“不要破坏现场。你是谁?和死者有什么关系?” 虽然被露央沙给抓住,但她落身的欲望还是很明显,“明明昨天还在一起好好吃饭了的对了,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沐子偏着头,奇怪道:“他已经死掉了哦。” 露央沙打量着这突然冲过来的人上下,此人扎着丸子头,脸型娇巧,短短的斜刘海下是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可爱无比,但又显得有些古怪。 要说为什么的话,被阻拦之后,她抬头盯着自己,不是那种常人会使用的含蓄的打量,而是不加掩饰地只盯着对方的眼睛。 “不认识的人忽然出现了,好可怕!” 奈绪挣袖摆脱露央沙的手,仿佛刚才不是她突然扑过来一般飞快地退了数步,“你阻拦我和空碳,有什么居心吗?” 小滝創在一边介绍道:“这是201的住户,上尾奈绪。” “小滝先生!”奈绪抬起发抖的手指,“你为何和这些可疑人士在一起,难道难道不说明一下吗?” “啊呀,这个说明起来可就相当的麻烦。”小滝創尴尬地偏过头去。 “真过分,我和沙酱可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沐子注意到尸体破皮的下唇,握住其下颌往下轻拉,将其嘴给打开,发现那两排整齐的牙齿上缺了一颗。 她抬头看向奈绪问道:“既然平时你和石林先生关系不错,应该知道他是否是装过假牙什么的吧?” “竟然开始向我搭话了,好可怕!” 奈绪又退了数步,垂着袖子将脸捧住,“而且竟然在别人名字后加酱什么的,真是不害臊。” 沐子起身抓向奈绪,“加‘碳’的家伙没资格这样说吧!” “啊——快管管你家的野兽啊,小滝先生!” 两人一追一逃的,就在客厅里绕圈奔跑了起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肩上挂着旅行包、脚踩黑色长靴,头发棱角分明的年轻男子也是望向客厅里露央沙问道,从众人的站位来看,她应该是管事的。 不过却是修扬起双臂,翩翩跑过,“啊,请看这里!” 他以相当熟练的速度给每个住户都塞了一张名片,“鄙人忝为优雅麗人事务所的名誉担当,sm-cedric,现在被小滝創先生雇佣充当贴身保镖。” “诸位如果有什么歹意的话,见到我们这么多人还请放弃,不过如果也感觉有人身安危的话,请放心大胆地来找我,” “无聊!”年轻男子将名片甩掉,转身走出门外,只抛话道:“小滝先生你找这么一帮可疑人士来做保镖,也真是昏头了。” 小滝創和修尴尬地互视了一眼,介绍道:“刚刚那是301的住户,江角佑真。” “真是难以置信,明明有人死了,竟然就这么走了。” 看起来是对夫妻的人在门口如此说道,妻子还小声跺脚朝江角“喂”了一声,不过被丈夫连忙制止,他轻声道:“那个人好像一直就是这样独来独往的吧,是不是做什么可疑生意的啊。” “孩子他爸你不要这样说啊,好可怕。” “不怕不怕,我会保护孩子妈妈你的。” “真的吗?” 丈夫嘟起嘴,双手按着妻子的肩膀哄道:“当然是真的,我振津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小滝創伸手道:“如大家所见,203相当恩爱的振津夫妇。” 听见小滝的声音,振津太太又“喂”了一声,瞪大眼睛看向小滝創道:“你找来的都是什么人啊!这里可是又死人了啊!肯定是他们杀的,杀人犯!” 露央沙冷冷瞥过去,振津太太一下子便感到了凉意,闭嘴缩回了丈夫的怀里。 “杀人犯?満井俊死的时候我们还不在这吧,要猜测的话也是我们指责你们这里是杀人公寓才对!” “欸?杀人公寓!?” 住户们皆是一愣,脸庞发白,面面相觑。 露央沙摘掉手套,向小滝創问道:“小滝先生,満井俊死的时间是?” “三天以前。” “也就是说,在第一起凶杀案发生后,只相隔三天,再度有人遇害。” 露央沙环顾着众人,“毫无疑问,这栋楼里的住户藏着杀人犯,不过是一名,两名,三名,还是更多就不好说了。” “请你们滚出去!” 振津太太身体发抖地大喊道。 “像这种发言。”露央沙朝振津太太挑了挑眉,“就很像嫌疑人,恐怕是想把我们赶跑后再度作案吧。” 见众人目光忘来,振津先生连忙将妻子挡在身后,“直子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可不好说,总而言之大家先报警吧。” “请让我来吧。” 看起来很有正义感的中老年男子站了出来,他身型高大,不过面相很老实,带点佝偻,他很快便拿出手机拨打起来。 一会后电话接通,他不住地点头:“是,十二宫公寓对麻烦您了” 在其打电话的期间,小滝創介绍道:“这位是鉢嶺一樹,是居民会的会长,我们都称其为樹先生,他以前在国有企业工作,现在退休在家,对了,404号。” 众人瞥向樹先生,听到小滝转而介绍:“而那边不怎么爱说话的情侣则是武岡早织小姐和她的男友,他们和樹先生住在同一层,402。” “我听得头都要晕了啊。”沐子停下追赶奈绪扶膝抱怨道:“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记得住,嫌疑人桑能跳出来自证一下吗?这样下去凶手的宝座要不保了哦。” “没有这样的嫌疑人吧?”露央沙叹息着捂住脸。 忽地空气一静,唰唰的带着衣衫声和脚步声住户群惊恐散开,看着那中间那笑着举起手的青年,振津太太捂住那有些尖的面腮再度颤抖着发出惊叫:“哇!!真的出现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住户的秘密 青年穿着一身青色的t恤及黑裤,个子有些高,手臂也很长。在气氛凝固了数秒之后,他忽的一拍手哈哈大笑起来:“骗到你们了吗?玩笑啦、玩笑!” “谁会开这样的玩笑啊!别过来,你离我远一点。” 不仅是振津太太的反应过激,其他的住户也是他走的方向纷纷躲避。 青年摸着脑袋茫然四顾:“啊咧?难道说我搞砸了吗?” “这个人是内村博,之前一直在‘阿迈瑞肯’居住,最近才搬回来,所以完全不会读空气。”小滝創做出ok的手势道:“不过霓虹语方面,沟通没有问题。” 尽管小滝創如此说了,但修还是摆出一副专业的姿态游荡了上去,满脸笑容地伸手道:“youの霓虹语很上手嘛,i、am、sm-cedric!优雅麗人***panyのceo!” “啊,痛痛痛!” 仿佛两国领导人会面一般,修将内村博的手甩得直飞起来。 沐子鄙夷地道:“credic桑你的英语也不错嘛。” 修在一脸茫然的内村博面前扶额忧伤而又得意地摇了摇头,“没办法,专业形象的一部分,霓虹侦探也要积极走向国际化。” 他撅起嘴看向振津太太,“就是这样,大家多体谅一下内村桑嘛。‘阿迈瑞肯’那边经常嘣、嘣、嘣、嘣的,死人可是相当常见的哦。来,大家握手言和。” 振津太太却是尖叫一声:“别拿你那碰了杀人犯的手碰我!” 岚斗完成了卧室的搜索,回到客厅道:“似乎被翻箱倒柜过,值钱的东西都被席卷一空了,凶手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财物。” 优美有些意外,问道:“可按照小滝先生说的情况和这公寓的规格,住在这里的人不该都是非富即贵、不缺钱的吗?” 住户们都没有说话,有人还将目光躲闪开,生怕被点名道姓了一般,譬如振津太太。她丈夫苦笑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也被扯了扯衣服制止了。 早织左右看了看,在寂静中出声道:“其实也不一定很富有。” 她按着胸口道:“我的话就是学生,没有什么积蓄,不过楼主以很低廉的价格把房子租给我了。好像只要达到什么标准,住进来好像就能得到各种优惠,我记得似乎是这样。” 她笑着偏了下头,像是回忆,又像是缓和语气。 “是星座吧。” 沐子凑近过去,追问道:“早织桑是什么星座呢?” “欸?” 早织没想到她会突然贴得这么近,也没想到她会直呼自己的名字,倒也没后退,不过脸退避地微仰了一下,眨着眼睛局促地点头道:“我吗?我是白羊座。” “所以经常不参加居民会的就是你吗!?”沐子震惊地抬起手指,回头道:“沙酱,我破案了啊!” “是的。” 早织羞愧地握住双手,躬身道:“非常抱歉。” 不过露央沙眉头却猛跳着,她一把将沐子给抓住,“你再走马观花、或者是大嚷大叫打断我思路的话,我就把你冻进冰淇淋打造的极地里去。” 沐子弱弱地点头,随后小声嘟哝道:“其实这样我还蛮期待的。” 走出一段距离的露央沙立时瞪回来,沐子双手将嘴巴捂住,然后蹲下。 “有谁还知道死掉的石林先生的信息吗?” 面对露央沙的提问,奈绪挥袖道:“那个,尸体牙齿上缺的东西,大概是金牙。” 她小跑着靠近露央沙,“尸体生前向我炫耀过,那是在匈牙利做的牙科手术,好像他还在上面镶嵌了钻石,一克拉的样子。” “是的。”振津太太忽地出声道:“经常能看见石林先生张口时有什么在闪闪发光。” “一克拉?” 露央沙皱起眉头,看向修:“一克拉的钻石能镶嵌在一颗牙上吗?” “大概做不到,一克拉国际尺寸的直径是65mm,有点勉强。”修回答着。 奈绪踮脚对露央沙笑道:“多少克拉没关系的,反正那个男人生前就是个爱吹牛的人,听说他最近好像又要破产了的样子。” “居民手册上写的是社长。”露央沙皱起眉头,侧身向一边说道。 奈绪飞快地转头看向小滝創:“欸?小滝先生你竟然把这种东西都给他们看了吗?” 在住户们的注目下,小滝尴尬地挠着头,语气像是道歉:“一不小心,就” 露央沙环顾着,感觉住户们像是集体隐藏了什么,她若有所思地试探道:“小滝先生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如果你们有没告诉刑警的难堪细节,我认为等下告诉他才是正确的判断。” “呀,怎么会!” 奈绪眯起眼,摆摆袖子笑道:“大家都是幸福的住户,怎么会有难堪的事情对吧?” 却几乎没有听到应和声,只有一片勉强的笑脸。 早织攥起手,恳请道:“奈绪小姐,请不要再往下说了。” “为什么?” 奈绪偏了偏头,“明明她已经完全知道了不是吗?或许连规则的事情都清楚了。” 一旁想要出声的小滝創被麻衣笑着从后捂住了口。 “规则?”露央沙皱起眉头。 “欸?你不是知道吗?” “我是知道,但不清楚你现在说的是哪一条。” 奈绪双袖一合,“就是入住的大家必须是勃勃向上、幸福的人才可以啊,十二个星座的幸福的人生活在一起,就可以为所有的人带来好运。” 她高高抬起袖子,“就像是武岡小姐,就是东京大学的学生,振津先生和振津太太是相当恩爱的夫妻,我当然也是生活得很幸福的不过要是有谁出了问题的话,就需要大家一起协力把他赶走了,再迎接同样星座的新人进来。” 她笑道:“所以说,満井先生,还有石林先生,是不是破产的事情暴露了,被谁杀死的啊。” 露央沙,以及无论是不是住户的众人都吃惊地盯着她。 奈绪忽地捂住耳朵,“啊,好害怕,大家的目光也好可怕,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她低下身子从众人间冲出去,“不过我现在依然感到很幸福,大家、大家千万千万不要来杀我!” 第四百三十四章 姗姗来迟的刑警 “等等!” 露央沙还没来得及制止奈绪,其便已经消失不见,她只得叹气道:“算了,既然已经出面过,那倒是无所谓,凶手刚才是从卧室逃走的,也就是说。” 她环顾着在场的住户,“听到尖叫声出现在这儿的,都不是石林先生遇害案的犯人,小滝先生,有哪些住户还没有出现?” “呃我看看,还有704的荒居先生、803的中牟田望先生、901的楼主真夕子女士,我想他们大概是因为楼层高所以没有听到吧,而且也没有邻居能通知他们”小滝創翻着居民手册。 “肯定是这样!”振津太太一脸惊恐地蜷手捂着口,还跺了下脚,“竟然怀疑我们住户里有凶手,多么可怕的女人!” 露央沙仰着脸,无视了住户的排斥情绪,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打断小滝創道:“你漏掉了603的松並纯,其他人姑且不论,603就在503的正上方,我们底下制造的这么大的响动她也没有听到吗?” “这倒是。” 内村博往上指了指,“霓虹的隔音很差劲,我搬到这里来后,经常听到楼上似乎有什么碰撞翻倒的声响。我就会想,没事吧?上面。” 他问道:“所以从上面应该也能听到下面的声音吧?” 一身白色针织衫搭着米色高腰褶裙的女大学生早织再度一脸羞愧地躬身,“是我的错,非常抱歉。” “啊,说起这件事。” 古牧转过头在众住户中寻觅着,目光停留在鉢嶺一樹的身上,“我家楼下是樹先生您和您太太对吧,每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就开始吵的不行,您是违反规定养了宠物什么的吗?” “我家莲酱可是要做功课,但这样别说功课,睡觉都受影响了!” 樹先生将电话放回口袋,呆呆地盯了会古牧,又注意到周边人的目光,连忙严肃而又带点惊慌地摆手道:“不,没有这回事。” 忽地旁边一个声音响起,“jesus,竟然十一点还让孩子做作业,霓虹的父母真是恶鬼。” 内村博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音量,甚至依旧笑着,古牧那眼镜后的眼睛瞬间瞪大转向他:“内村先生,我怎么教育我的孩子关你什么事?” 内村博摇了摇头,以教训的口吻道:“在‘阿迈瑞肯’孩子可是八九点就该睡了,睡前应该是玩下乐器、由父母读下故事书,你的教育方式完全不对啊,古牧女士。” 这突然的冒犯在紧张的气氛下使得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古牧眼见着彻底被惹火了,一步步狠狠走向内村。 内村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双手举起,额上淌着汗道:“宽恕,古牧女士,上帝一直教导我们宽恕!” 见到古牧在面前停下,高扬着头眼睛瞪得比猴子还圆,似乎单单是想用目光杀死他,并没有将手伸向衣内,他脸上一下子显露出庆幸,划着十字并抹了把汗,“感谢上帝,我差点忘了,霓虹没有枪支。” 还好电话铃声在这时忽然响起,窒息的氛围也被打断。 古牧转而从包里掏着手机,向一樹抱怨道:“樹先生!你不是居民会会长吗?管管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教会他入乡随俗?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人给谋杀的。” 内村吃惊地道:“谋杀!?” “是。” 古牧扭过头,拿手机顶了顶内村的胸口,双目泛着危险的光泽,“霓虹虽然没有枪支,但是是有谋杀的,这是人们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的处决方式。” “另外。”她嘴角扯了扯,“这里没有什么安徒生的故事书,但宫泽贤治的暗黑童话却是有的,要不下次我读给你听吧。” 在内村被吓得身体发抖、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时,古牧走出门外接起了电话。 一樹笑着拍了拍内村的肩膀,“没事,适应着好好相处吧,古牧女士只是在吓唬你。” “真的吗?但我看她看起来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内村抱着身子,“霓虹好可怕,我想回‘阿迈瑞肯’。” 他抬起头却意外地看着振津太太小步靠了过来,她余光暗瞅着外面的古牧,“那个是那个啊,古牧女士在广播台工作,工作就是在深夜接听来电,或者是读宫泽贤治的童话。” “这样啊。”内村舒了口气,“刚才有一瞬间,我还以为她真的想杀了我呢。” 振津太太瞥着似乎在电话里争吵些什么、情绪很激动的古牧,捂口小声道:“不过我也相当不喜欢她,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对吧?明明经常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还整天谈着什么教育教育。” 忽地古牧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从门口转头看了过来。 振津太太立时直起身子,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回丈夫一边。 古牧也打完电话回到客厅内,但只是匆匆朝露央沙抬了抬手指道:“我现在要走了,你们把这里处理好吧,别让莲酱看到。” 露央沙皱起眉头,“这里可是发生了命案,你难道不关心凶手在哪吗?而且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你雇佣的清洁工?” 古牧却不以为然,“有什么事情就问会长樹先生吧,他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露央沙捂了下脸,余光看着古牧离去,不耐地道:“还有人知道有关石林先生和犯人的信息线索吗?” 但众人很快找出各种借口陆续离去,最后早织也是不好意思地躬了下身,和男友一起走了。 麻衣一把将也跟着要出去的小滝創给捞住,“小滝先生,你到哪里去?” “当然是” “你忘了吗?你可是我们的雇主。” “啊,是,我是雇主。”小滝創尴尬地回来,挠着头道:“抱歉,不知不觉就” “雲林院,你在记些什么?”沐子好奇地探头在高处。 “这是十三家住户的简易表格。” 雲林院在“天使之所”宣传本上的空白处整齐地书写着。 【201,上尾奈绪203,振津一家 301,江角佑真302,内村博 402,武岡早织404,鉢嶺一樹 503,石林蒼空(死亡,刀具)504,古牧美纪,莲 602,小滝阳子,小滝創,満井俊(死亡,绳索)603,松並纯(缺席) 704,荒居(缺席) 803,中牟田望(缺席) 901,真夕子(缺席)】 “啊,的确不错。”沐子赞叹道。 “如果有什么新发现的东西的话,我们可以往上继续增添上去,别看我这样,也在为委托金做出自己的贡献哦。” 雲林院嘿嘿笑着然后打了个哈欠,“不过雲林院现在困了,得去补觉了。” “啊,等等,雲林院,那是石林先生的卧室,可不是睡觉的地方。”但沐子的喊声丝毫未能阻止雲林院。 只听见一声蓬松的轻响,她扑倒在了卧室的大床之上。 “可怕啊,可怕啊” 带着喃喃的声音,却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拖拉着出现在了门口,他一手抓在门边,仰着身子,好像在和无形的敌人做着搏斗。 看到大厅里横躺着的尸体的时候,他更是惊叫一声,将手指咬在了口里,“这不是上次死人的公寓吗?幽灵!幽灵作祟!” “我的盐呢?” 他哆嗦着从衣服内取出一瓶白色粉末,然后向身上各处摇洒起来,喊着:“退避、退避!” 露央沙打量着这个胖身材、刑警打扮的中年男人,转而低头读了下表道:“距离案发报警之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这就是你的行动效率?” “你是哪个警察署的,警号是多少?” 沐子感觉有人、准确的说是有刑警先生要倒霉了,但胖胖的、偏矮的刑警先生似乎还若无所觉,如同应对一般市民的质疑一般报上了自己的编号。 等他转过头看到抱臂的露央沙,以及岚斗时,脸色骤变,抓着两边的门框一屁股跌坐在了碎木板上。 “您、您、您是” 露央沙伸指在唇间,冷冷道:“内部事务内部解决,现在执行你的公务。但很不幸的是,由于你的姗姗来迟,住户们都已经回去了,你自己敲门去获取资料。” “嘛嘛” 沐子插到两人之间,“不要对刑警先生这么冷淡嘛,沙酱,刑警先生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而且还有一家老小,对吧,刑警先生。” 她向第一观感很好的胖刑警打着眼色,见他没有反应再度眨了眨眼睛。 胖刑警连忙伸手摸索了脸一圈,还理了理发型衣襟站起来鞠躬道:“是的,刚才路上碰见了一个小偷来迟了,我一定将功赎罪!” 他低着的脸转了转,看向好心的短发女孩小声道:“我还没结婚怎么办,父母倒是在乡下,没和我一起住。” 沐子也是低下头,紧张地小声道:“你也太失败了吧,刑警先生,这个年龄了你怎么还能没结婚呢!” “这有什么办法,相亲的都是要车要房的,东京房价又那么高,一不留神就到了这个年纪了” “什么一不留神,你可认真一点,这是大叔你自己的人生啊,拿出一生悬命的觉悟啊!” “啊,话虽如此说,你搞不好过几年就明白了。” 胖刑警拿手肘撞了撞沐子,“一生悬命地单身也是一种觉悟。” 沐子嫌弃地一缩身子,推开他道:“哈?住口吧,大叔!” 被一直无视的露央沙目光愈发危险,被不可理喻的住户积攒的情绪也到了火山喷发的界点,额上的青筋都是开始跳动,“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啪”地一声卷成一束的雲林院小册落在沐子的头上,她应声倒地。 第四百三十五章 C的猖狂 胖刑警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也要挨上一下梗直了脖子,不过预想中的打击并没有来临,反而是露央沙将雲林院整理的表格和观察问话得到的笔记都拍在了他的怀中,她瞥下一眼,“把手去包扎一下。” 胖刑警立刻挺背行礼道:“是!” 他阅览着手中的东西,感动之余舒了一口气,随即走进客厅环顾道:“我是犀川警察署的刑警飛岡武蔵,还请大家配合工作,谁是报案人?” 一樹举起了手,上前连忙道:“公寓里再度发生这种事,都是我作为会长没有担好职责,维护好和睦的邻里关系,真是有愧” “这些话就不用多说了。” 胖刑警打断道:“你刚刚说是因为没有把大家的关系维护好,是因为你觉得犯人是这栋楼里的住户吗?” 一樹呆了下,眼珠转了转,双手紧贴着裤腿再度躬身道:“不不,没有这回事。” 他见刑警似乎有些不信,抬起上身直直看过去,加重语气大声道:“唯独这栋楼里善良幸福的大家不可能是罪犯,我内心深处是如此坚信的!” 胖刑警抬起手臂,挡着喷来的唾沫,“好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之前见面时我就想了,樹先生你还真是真面目的人啊。” 一樹愣了下,再度大声否定道:“真面目什么的,没有这回事!我只是普通地承担自己的职责而已。” 胖刑警无奈地退了一步,转头看向尸体,“这里倒是已经记载过了,死者是石林蒼空,一家地板公司的社长,目击时间是10:45分,这没有问题吧?” 尽管露央沙就在身后盯着,他还是忍不住偏开脸,“血竟然都干了,超可怕!” 他缓缓地蹲下去,鼓足勇气回头盯着尸体的脸,双手合十摆了摆念了几句往生极乐之类的话,然后将颤着手将石林的眼皮合上。 “死因,我看看,写着的是刀具,大概就是水果刀之类的东西。” 他起身看了下旁边桌上的水果篮,随后又凝住目光,拿衣服隔着将水果篮摇晃了一下,“用的还是死者家里的刀具,看样子是带走了,这可真是相当嚣张。” 露央沙从身后走向他,好奇道:“我不会干涉你办案,不过用的是死者家里的刀具,你是怎么知道的?厨房我检查过,并没有刀具的缺失。” 胖刑警转过身,“篮子里水果的皮上有凌乱的割痕,死者大概平时把水果刀直接放在篮子里。” “我进门时就大概清楚了,随意摆放的照片,沙发脚边的头发灰尘,仿佛在炫耀些什么的和客厅家具并不相称的大屏电视,死者平时的生活一定很潦草,说不定还很能无意间得罪人。” “这种人在谋杀案里占得比例偏多,我经手的冲动杀人的受害者中每三起便有两起是这样。” 露央沙挑了挑眉,“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越是其貌不扬的家伙或许越发厉害。” 胖刑警哈哈笑着:“仲見大小姐,我们地方刑警可都是有着自己的特技的。” 露央沙问道:“怎么说?” “一般什么都不懂,只能靠跑来跑去用勤奋破案的新人,被我们称之为‘跑烂腿’。然后虽然熟悉了办案,但是没有天分,只会一个劲讲经验道理的人便被我们称为‘天上飘’。” “天上飘?” 胖刑警往上面指了指,笑道:“因为没有东西嘛,所以整天在天上飘。至于我的话,同事都叫我‘毒蛇藏’。” “毒蛇呢?” 胖刑警将右手弓起,往前窜了窜又收回,仿佛从牙缝里嘶着声漏话道:“平时都藏在草丛里,等到猎物出洞时才忽然扑出、一击毙命的毒蛇——‘毒蛇藏’。” 露央沙饶有兴致地抱臂看向他,“如果你解决了这桩案子,当然是包括之前満井俊的案子后,有没有兴趣来本部的uit工作。” 沐子挺喜欢这个幽默的大叔的,连忙双臂如拱门般合在高处,趴在地上比着口型道:“哦卡内也会涨的哦,哦卡内” 胖刑警立时一并脚,不过行礼在耳边的已经换成了ok的手势。 “虽然不太好打扰你们的招募仪式。” 修忍无可忍地往下一指道:“但现在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东京无论哪里都不可能是你的地盘,屑先生,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要和我们分享?”露央沙瞥着他。 “当然!” 修示意着手巾上躺着的一条彩色石头手链,“我在还没被卷起的地毯下发现了这件女性饰品。” 麻衣困惑道:“所以这能说明什么?” 修脸上显露出些微的鄙夷,不过由于对于麻衣的害怕不敢太声张,“我一直在想,取走凶器很好理解,毕竟凶器上可能有不利证据,但为什么凶手要费心把尸体用地毯裹起来。” “刚开始我以为是她想把尸体拖走,但没来得及,不过观察了下这里的地形后,我发现这不可能。那么她或许是发现了自己遗失的东西,翻着地毯在找这串手链。” 岚斗精神一振,伸出手道:“只要拿到鉴定科,比对一下这里住户的指纹,大概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修将手臂缩回来,“不用那么麻烦,不像磨磨蹭蹭的你们一样,我现在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众人震惊地看向他。 修一脸得意地道:“我估计你们没有注意到,这手链并不是一条,而是两条,虽然凶手重新出现时摘掉了另一只手上的手链,但掩盖不住手腕处的白印。” 见到众人依然是一脸懵懂,修的神情愈发得意,手搭在额上叹息道:“没有我sm-cedric你们该怎么办啊,这不是完全被凶手给玩弄在掌骨之中吗。” “现在还想不起来吗?是谁在是邻居的古牧女士后第一个出现,又是谁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尸体上,你们该不会以为她真的是和死者感情很好吧?” “甚至在发现东西找回无望后,她留下了什么话来摆脱关系?” 露央沙回想起来,难以置信地道:“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沐子也是吃惊道:“奈绪!!” “所以说,谁才是业余的侦探,谁才是专业的侦探?” 修耸了耸肩膀,“虽然你们的诽谤我毫不介意,但可别忘了我那最低87%的年委托率不会作假。” 众人都被他气势所摄,只有麻衣有些费解地道:“你说完后,我倒是都想明白了,但是凶手分明从窗边跳了下去,怎么可能那么快地藏好凶器,换好衣服,然后来到门边出现?” 修扬了扬眉,将手巾一拢帅气道:“我会把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谜题也解决掉的,不过你们就倾尽所能地在旁边做些无用功,观赏我解决掉案件好了,啊哈哈哈哈哈!” 在这相当狷狂的笑声下,众人脸色通通一黑。 第四百三十六章 视频 一缕阳光浮上窗檐,照在灰蓝方格纹布的床单上。 “呵,真好。” 露央沙缓缓睁开眼睛,将搭在胸上的沐子的手给挪开,并在她揉了揉时拿枕头摔在了她的头顶,顿时嘴角淌出一小段口水的沐子便支棱着坐了起来,眼神茫然头发凌乱。 “宿醉后的第一天竟然是在受害者的卧室度过,而且客厅地板的血迹还没有清洗过,空气里还能闻到血腥味,真是好极了。”冷冷的声音如此回荡着。 “不要那么苛刻嘛,露央沙酱。”友香揉了揉眼睛起身道:“我们这么多人,光是小滝先生那里可睡不下。而且我还从来没有睡过死人的房间,真是太有趣了。” 沐子愣了下神,随即推了下睡得比她还沉的雲林院,她却攥着床单纹丝不动,嘴里还念叨着“晴人、晴人”之类的声响,大概是在惦记着她的狸猫。 “你在干些什么?明菜。”友香问道。 “我开了摄像,把手机放在了衣柜里。”明菜一脸紧张地查看着昨晚的收获,毕竟她的神经可不像友香那样大条,脸色都因不算好的睡眠而略显苍白。 要不是能分到一份委托金的话,她和其他两个女生现在早就回家了,所以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下辈子她再也不接受这种诱惑了。 友香梳着头发困惑地道:“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可能会有幽灵啊!石林先生可是含怨而死的,谁知道他的灵体会不会在我们昨晚睡觉时徘徊在我们的床边。” 顿时尖叫声绵延成一片,首当其冲的沐子还没有完全开机,萝莉坐般的姿势在床单上,宛若捂着耳朵的露央沙身前的一道防洪坝。 “冷静,下士们。” 麻衣打着哈欠将尖叫之人的嘴捂住,随后又夺过了明菜的手机,点开播放道:“让我们先看看拍到了什么。” 随着关灯之后,画面便是漆黑一片,能够看到刚开始众人还睡得较为规整、区域分明,不过很快被子便滑向一边,有人的睡衣上扬、肚皮露了出来,甚至是露央沙嫌热,将沐子一直推到了床下,不过后者奇迹般地又闭着眼睛爬了回来。 “没什么好看的。” 露央沙脸颊微红,从上盖下的手将屏幕给遮住,不过在五倍速的播放之下,指缝间却极快地飘过了一个黑影。 “等等,这是什么?” 露央沙瞳孔微缩,按下了暂停,倒退回去,被捂住嘴的两个“下士”也是屏住了呼吸。画面停留在黑影鬼鬼祟祟地跨进门时再度播放,只见这个家伙来到卧室的各处翻找起来。 “难道说是奈绪?她来找回手链!?” “不,并不是她,她没有这么高,身材也不对。” 这个家伙小心地打开了衣柜,不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放置在高处、埋在散乱衣堆里的摄像头的幽光,虽然光线有些偏暗,但众人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他焦急地喘着气,长靴在地板上蹭出轻响,那头棱角分明头发下方藏着的一双上斜眼时不时紧张地回瞅向熟睡的众人,他是301的住户,江角佑真。 “真没想到啊!”麻衣震惊地一把将手机举起,“我还觉得他是个帅哥的,竟然做这种事。” 明菜怅然所失地叹了口气:“不是幽灵。” “喂,你们看啊。”友香感到有趣地喊着。 只见视频里的江角佑真似乎是找到了什么,随着破帛般的清脆声响,他将什么东西揉成团塞进口中,咀嚼了一会喉头耸动将其完全吞了下去,随后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 “天啦,那是什么,他真的吞下去了!真够变态的!”明菜感到恶心地捂住口。 露央沙则是迅速地开始在衣柜边翻箱倒柜地查看,但按理说经过昨天岚斗和“毒蛇藏”的双重搜寻,这里不该留下什么被深夜造访的东西才对。 她皱起眉头,将一些看起来很厚重的大衣扔到床上,摸索着有没有什么夹层。 “露央沙酱,我感觉并不在那。” 友香在一边说道:“以摄像头的位置,以及江角佑真的身高,他大概是蹲着的,而石林蒼空是地板公司的社长,那么” 她那双手在地板上摸索着用力一拉,衣柜脚下的一条长地板高高翘起,显露出的空心夹层里塞了什么东西,像是一个棕黄色软书脊的记事本。 露央沙惊叹地看向她,友香却微笑着止住了她要出口的话,将记事本抽出递给她道:“我只是换位思考了一下。” 露央沙翻看着记事本上石林潦草的笔迹,一会后抬头道:“石林似乎是在逃税,将仓库‘丢失’的货物大单售卖,除此之外还做些中介的事情,以及向资金周转不畅的小企业主放高利贷。” “听起来不像是个好人。”沐子终于是伸了个懒腰彻底舒醒过来,转过头问道:“可这和江角佑真有什么关系?” “你原来在听啊。” 露央沙瞥了她一眼,指了指记事本中一张似乎是被撕走了什么的残缺纸页,“这上面被撕走的或许就是江角佑真的名字,他也找石林借过钱。” 她顿了顿道:“如果让警方找到这个记事本,发现上面的债务人中竟然有和石林住在同一座公寓的他的名字,事情会对他相当不利。” “原来如此。” 沐子思索着:“可是这种事情不该事前做吗?事后如此惊慌地前来消除证据,是不是反而可以打消江角先生的嫌疑。” 露央沙摇了摇头,“这就不好说了,凶手昨天是仓惶逃窜的,或许杀死石林后消除债务这件事没来得及做。” “而且你不觉得昨天在众人面前漠然离开的江角和视频中的他判若两人?有可能是觉得我们的出现在意料之外,担心藏匿的很好的记事本被发现,临时变动了计划。” “而且一个如果对债主毫无恶意的人,为什么会有他家的钥匙,要知道我们昨天晚上可是将门窗都锁好了。” 雲林院也许是被众人的议论给吵醒了,慵懒地举起手道:“还有那个旅行包。” “我觉得江角先生挂在肩上的大旅行包很奇怪,那里绝对可以塞下准备的一整套衣物,他逃脱并换上没有血迹的衣服后,便急匆匆地回到客厅,给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 “对了,还有那双雨靴,只有关注过天气预报说的晚上小雨的人,才会在晴天准备雨靴。” 麻衣毫无仪态地侧躺着,玩着沐子的衣链疑惑道:“奈绪以及江角吗?还有疑似谋害了満井俊的雇主小滝母子这栋楼的住户是怎么回事。” 明菜左右看了看,觉得也该做些什么,“呃我之前出去了一趟,发现刑警桑和小修正在向住户询问昨晚的不在场证明,不过他们似乎被奈绪小姐给缠住了,陷入了困境。” 沐子好奇道:“缠住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真正的嫌犯,又有谁会爽快地供认不讳。” 露央沙平静地道:“不用去管他们,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们一个个地去确定或是排除嫌疑,首先是603的松並纯。” 不一会她们便重新来到了六楼,按响了603的房铃。不过许久后都没有人回应,麻衣转而用拳峰敲起来,房门都是震颤着落着灰尘。 小滝創似乎是听到了响动,从602出来,试探着询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麻衣瞥了小滝創一眼,手上更加用力。里面这才传出一个恼怒的声音,“这里不需要报纸!” 门砰然打开,开门的是个穿着斑点上衣配着紧身牛仔裤的女人,她眼角有了些鱼尾纹,但简约年轻的打扮却将这一切掩盖得很好,而且声音虽然生气依然小声,眉头蹙着五官依然柔和。 她被门外这么多人给惊住,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我们不是来推销报纸,而是来推销凶杀案的。” 露央沙冷冷道:“昨天503的住户石林蒼空在家中被刺死了,就在你的楼下。几乎所有住户都听到响动出现,你却缺席了,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有人石林先生他死了吗?” 松並纯震惊地捂住口,退了几步,“你们是刑警?” 沐子将露央沙送给她的安卡十字架晃了晃道:“不,我们是私家侦探,你可以叫我福尔沐子。现在不请我们进去,了解下情报吗?这样对于陷入杀人旋涡中的松並女士你也有好处。” “杀人旋涡!?” 松並纯凝视了众人一会,还是将门链取下、放这些可疑的人进来了,因为同为住户的小滝創也跟在她们身后。 沐子进门后有些好奇地回望着,“好像大家都有使用门链,这座公寓难道说让你们感到很不安全吗?” “没有这回事。” 松並纯慌张地理了下头发,垂下的双手合握住,“只是毕竟发生了那种” “嗯,満井俊先生的死,但难道你不认为他是自杀?毕竟他有留下遗书以及诊断书。” 松並纯并没有回答,而是紧张地看着小滝創。 沐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滝先生说大家都觉得是自杀,所以我想来简单地求证一下。” 松並纯点了点头。 沐子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而是说道:“松並女士,你之前用问题来回答了我的问题,在10:45分左右的时候,你在家吗?” 松並纯再度看向了小滝創。 沐子感到有些奇怪:“我一直在问松並女士你问题,你为什么要打量小滝先生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不配合的住户 松並纯只得回答道:“我在设计新的夏季服装。” “不愧是服装设计师。”沐子赞叹道:“能给我们看一下吗?” 松並纯将大厅旁边的一扇小门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排衣服,长桌上有缝纫机和各式布料,她解释道:“这是个隔音室,而且缝纫机一旦打开的话,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沐子用手机在外面放起了音乐,调到了最大音量,将门关上后,的确声音近乎消失不见。如果缝纫机再打开的话,即便下面发生的是一场谋杀,也无法传来任何响动。 “看样子松並女士你的嫌疑的确可以解除了,虽说找到犯人是刑警的工作,但我想公寓,至少这一层更加安全对于小滝先生和松並女士你都有好处吧。” 沐子望向舒了口气的松並纯笑着伸出手道:“有时间晚上、譬如十点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 松並纯握住了她的手,但却是歉意地笑了笑:“这个,要是早一点就好了,我睡眠不太好,十点钟的时候往往已经睡了。” 忽地走出门外的露央沙关掉了音乐,冷冷回望过来,场中亦是一片寂静,松並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片惨白。 沐子微笑道:“松並女士,昨晚十点后您不是在继续设计服装吗,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松並纯迅速地抽回手,目光游离向一边,声音颤抖地道:“我昨天工作得迟了一点。” 沐子目光重新落回到缝纫机台上,“之前我看了一眼您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最近保存的时间是在4天前的晚上21:23,这条裙子无论是图案还是完成度都和设计图完全一样,没有丝毫进展。” “也就是说您的工作早在満井俊先生遇害的当天就停滞住了,昨天晚上难道是开着缝纫机在制作皇帝的新衣吗?” 松並纯脸色苍白,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沐子瞥着松並纯:“请允许我做一项合理的推断,您在几天前的晚上,正准备回屋睡觉的时候,却听到了阳台上的响动” 松並纯脸色愈发惨白下去。 “您感到奇怪便拉开了帘子,意外地看到了満井俊被吊死在外面的身影,您当时吓得不行,寝食难安,不过我所好奇的是,您看到的是已经在空中静止不动的満井俊先生,还是在空中抽搐的満井俊先生” “亦或是似乎被人吊着,缓缓往下坠的満井俊先生” 松並纯脸上变作了极惊恐的神情,捂住耳朵大叫一声,见着她后退,沐子再度将她的手抓住,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或许是第三种。” “或许您还想尝试着上楼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却因目睹了凶手的面孔受到了惊吓,仓惶的躲避亦或是逃跑的过程中被电梯夹到了裙子,随后被撕下了一截布条。” 沐子上下打量着,“不过那布条的图案和您现在穿的简约服装很不相称,也不像是您正在设计的样衣,我能看看您的衣柜吗?” “不行!!”松並纯在沐子的手中挣扎着,扭头看向卧室,但是露央沙已经先一步来到卧室里,双手将衣柜的门一下拉开。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露央沙翻了翻,并没有找到和那碎布条匹配的衣服,虽然相当时髦花哨的洋服倒是看见了不少。 露央沙合上衣柜,朝沐子摇了摇头。 沐子困惑地看向相当不镇定的松並纯,按理说她应该完全击破了其防线才对,其现在的害怕表现也不像作伪,但为什么理应存在的东西会不翼而飞呢? 还是说她的推理在哪里出了错误。 “啊咧,我没有邀请过两位吧!纠缠不放的男士可是会让人讨厌的哦。” 奈绪一双桃花眼在脸上瞪圆,双手也用力推着,将试图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上一眼的修和胖刑警的脸遮住。由于两方僵持着,门链一直发出令人不太舒服的响声。 “奈绪小姐。”修嘴被推得歪向一边,但还是呵呵笑着:“都这个时间点了,你不用上班去吗?还是说家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奈绪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但嘴上还是嘟着笑容,偏了偏头:“我现在的确要去工作了,两位能不这样黏人吗?” 明明没有人回答,她却又抬高了一点声音说道:“啊,是的,这样的话我会非常感谢。” 趁两人愣神之际,奈绪忽地将门一合,“砰”地一声夹得两人抽出脚哇哇惨叫起来,门也重重合上。 但不过眨眼的功夫,穿着一身浅色长裙的奈绪却突然开门冲出,并迅速地将钥匙对准了锁眼插入转动几圈锁住。注意到身后起身的两人,她背靠在门上微微抬起双臂,喘了口气朝两人咧嘴礼貌性地嘿嘿一笑。 然后她忽的提着布袋,迈着飞快的小步转进走廊奔跑,准确地说是逃窜起来。 “这女的有点东西啊!” 修嗦着一声声凉气,只能凭空朝奈绪伸出手,单脚跳着却有些有心无力,他拍了下一瘸一拐地追上去的胖刑警,“分头行动,我去坐电梯。” “喂!奈绪小姐!停下!” 胖刑警费力地追着,严肃地看着抿唇时不时地回过头的奈绪,他还从来没遇见过这么不配合的市民,毕竟对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列为了嫌犯。 忽地她的身形消失在了转角,胖刑警一个跨步追上去,看到扑向眼前的楼梯时产生了相当糟糕的想法——完了。 楼梯上顿时犹如滚下了一个酒桶,奈绪侧过身子,微睁了下眼睛,武藏便不可阻止地直飞下去。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层,修连忙冲了出去四顾寻找追逃的两人身影,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忽的他感觉双腿一痛、飞向了云端,然后倍感熟悉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视野模糊之中,他看到了奈绪从楼梯上下来从身边跑过,连忙抓住了她的脚踝,不过迎接他的是一片刺激性的喷雾,修转即便松开手,捂住双眼惨叫起来,犹如清洁工的长拖把一般在大厅高频滚动。 而脚步声自然是逐渐消失,奈绪也不见了踪影。 第四百三十八章 白日复活的幽灵 “竟然让她给跑掉了。” 修有些丧气地爬了起来,“要是能在她那开门的功夫,突破进去看看就好了,话说精诚合作的刑警桑,你什么时候能申请到搜捕令?” “虽然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串手链不足以说服我的上司,而且我们也没看到另外的一串。要是能发现凶器的话倒是能利爽得多。”胖刑警喘着气,将遍体鳞伤的身体给抬了起来。 修掏出手册,在上尾奈绪的名字后面添上了“逃逸,嫌犯”一行字。 他抬头说道:“一番调查下来,在石林先生遇害的时间段,203的振津一家自称在家里看电视,而包括孩子关于电视节目内容的描述都一致,应该没有错。” 胖刑警点了点头,也是翻着自己的记事本道:“301的江角佑,在案发的时间里刚巧回到公寓,听到响动通过楼梯上来,但之前一人去酒馆喝酒的情报,无法得到证实。” “302的内村博,我不认为他有凶手的嫌疑啊,这个人刚刚回国,对于公寓的住户都不熟悉,应该也没有什么人际纠葛才对。至于402的早织及其男友,案发时也是在家,不过你还记得之前问话时的情况吧?” 修摩挲着下巴,“她是眼睛受了什么伤吗,戴着眼罩。” “昨天晚上没有人出去,看她的神情我觉得意外受伤的可能性倒不大,是她男友吧,看起来是彬彬礼貌的青年,没想到有一定的暴力倾向。”胖刑警拿笔头点着纸面,“不过早织酱的态度倒一直很配合啊,在这公寓里算是难得的了。” “竟然叫起酱了吗?” 修鄙视地拿胳膊肘戳了戳他,“不要把感情带到案件中啊,刑警桑。” “暴露了吗?”胖刑警哈哈笑着,挠头问道:“不过电视剧里也是常有的吧,案件里的漂亮女性感受到了办案刑警的独到魅力,醒悟过来和渣男分手,和刑警携手走向happy-end。” 修看了眼他头顶半数在风中飘摇的头发,很想提醒其不是阿部宽,不过还是继续道:“404的鉢嶺一樹也是在家里,他和他的太太可以彼此做证,但由于亲属关系,倒是没有什么效力。” “至于503的隔壁,504的古牧女士,倒是可以完成谋杀最快的一个,不过由于我们目击了凶手逃逸,从她穿过向503聚拢的众人回到房间的难度来看,她反倒是现有住户中嫌疑最小的一个。” “剩下的便是行踪不明的704,803,901三家以及管理员吗?不过据早织酱证明,在案发之前,管理员倒是在她家做客,暂时划除嫌疑。” 胖刑警瞪向他,“你不是也叫我的早织酱为早织酱吗?” 修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顾左言他:“啊,704的混蛋荒居,803的混蛋中牟,901的混蛋真夕子,还不露面吗,倒是让我见上一面啊!” 忽地胖刑警琐碎的抱怨声停住,修愣了下转过头,顺着其目光看去,发现了一抹被感应门合在外面的身影,其戴着墨镜檐帽,身上是格子衫和看起来很高级的白色西装长裤。 “咦?这里有这个住户吗?” 修拿着从早织那要到的另一份居民手册翻看着,忽地发现这人和704的荒居有些吻合,毕竟照片上的他除了这副打扮外,还有裹住脖子下巴的围巾。 “喂!” 他当即便冲了出去,那男人没听到喊声和脚步声时还若无所觉,但回过头见到冲向他的自己后,眼睛一下子瞪圆,转而开始莫名逃窜起来。 “又来?!”修愤懑地大喊一声。 男人步伐虽然外八但是训练有素地飞快,他推开了几个路人仓惶四顾着,然后钻进了一条巷落里,随后藏在垃圾桶的后面贴着巷墙瑟瑟发抖。 修由于人群的遮挡没有看清,径直冲过巷口,追进了旁边的大楼。 不过正当男人探着头、觉得幸运地甩脱之时,却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下意识回望过去,却看到了一个矮胖的身影。 两人却哆嗦着身子都是“啊——”地尖叫了起来,声音近乎要刺破云霄。 “发生什么了?” 修一个滑步,踏起一溜烟从大楼折返巷口,只见到逃窜的男子和胖刑警各自抱头在一旁,大致都是嘟哝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完全让人不能理解啊,这副状况。” 修无语地摊开手走过去,“你们公寓里的都是宇宙人吗?见人就跑,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不过刑警桑,你也跟着他起什么哄!” 胖刑警却是惊恐地挪着屁股后退,取出盐罐拼命地洒在自己的身上:“鬼!撞鬼了!好可怕,可怕死了!” “你可是刑警啊,即便碰到真鬼了也拿出点胆气啊,哪怕是吼一声壮胆呢。” 修嘟哝着将男人给揪起来,“喂!你究竟是何方人物!” 男人墨镜耷拉了下去,露出一副讨好的苦涩笑容。 “喂,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修盯着他反复打量,随后拿起手册吃惊地道:“啊,你这家伙怎么长得好像死掉的満井俊?不过你倒是有胡子。” 修伸手一撕,结果胡子轻而易举地被撕了下来,他顿时跳脚惊叫了一声:“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他意识到什么感到后背一凉,吓得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转即他颤抖着掏出風水罗盘念起了道经。 不过男人却在他眼中起身越站越高,惊喜地自言自语道:“没错,我是満井俊!哈哈,我从现在开始是満井俊!” 胖刑警艰难地爬向修,惊恐地摇着他身子道:“喂!你怎么帮他把前世记忆也回想起来了!” 修吞了口唾液,手臂颤抖着,“没办法,我有时候灵力会意想不到地高强。趁这个机会,你不问问他杀害他的凶手是谁吗?” 胖刑警僵硬地转过头,“満井俊先生,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这种事情本人怎么会清楚!” 男人态度恶劣地吼道:“去问刑警啊,八嘎呀路!” 胖刑警将脸转向墙,撒盐呜咽着道:“被凶了!被鬼凶了!” “什么嘛,只是两个奇怪的家伙。”男人重新戴好墨镜,见没人再跟来后小跑着窜入人群,消失不见。 两人失魂落魄地从巷子里起来,回到公寓。 “呵,屑先生,那微不足道的小谜题解决了吗,怎么一脸恍惚的样子。”露央沙回到走廊时注意到两人,一如既往地毒舌着。 她将那乌亮的长发向耳后一扬,“不过这倒也不关我的事,我只需要继续做我的无用功就好了,屑侦探会负起责任在三日之内将案件解开的吧。” 修和胖刑警对视了一眼,汗水淋漓而下,艰难地道:“三日?” “做不到吗?”露央哈瞥着他。 “当然做”修一梗脖子后却咧出牙齿:“做得到!你们这群gfo就等着瞻仰本侦探的风采就好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露央沙疑惑地停住脚步,“gfo?” 修得意地扬起下巴,卖弄道:“good-for-nothing,泛指废物。” 露央沙眼神一瞬变得阴沉无比,一直盯着修,直到503的房门缓缓而重重地合上。 “喂!要是完不成怎么办,你怎么还突然撂下这么重的话?”胖刑警难以置信地看向修。 修抹着鼻子,扑进胖刑警怀里哭丧着脸道:“人家压力太大了嘛,顺着气氛一不小心就说出口了,不管怎么说,还有三天好活,总比被那个女人看低要好。” “唉。”胖刑警拍着他的肩膀,“我倒觉得偶尔被人看低一下挺重要的啊,三天!三天要怎么办啊,三天!” “山到车前必有路。” “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吧,你都慌到开始语无伦次了啊!” 走进门内的露央沙却没有像两人想象的那样怒火喷发,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在客厅的长桌上玩着uno的一众人影捂住了脸。 “喝吧,喝吧,有你的啊,沐子!” 众人起哄地鼓着掌,见证着沐子将一整个扎啤杯的酒液不做休息地咽了进去,她嘴角还淌开了酒花。 “嗝~” 沐子眨了眨眼睛,随后一脚踩在桌子上,得意地双指夹着卡牌摇了摇,翻了个面是多色的功能牌,她掷在桌面上道:“加四!受死吧,麻衣姐。” 麻衣正懒散地侧躺在长桌的右端,挠了挠屁股的手伸进袋子里抓了把薯片,将之嚼得酥脆有声,“想算计我这个前辈可没那么容易,我可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开始玩这个游戏。” “无情、无义、无信任,正是uno这个游戏的要诀。” 她纤长的手指将牌从手牌堆里高高提起,“我早知道你要背叛我,所以也预留了一张一直没有用,再加四。” 上井食指竖在嘴边,配合着那中分的直爽长发极为对称,她思索道:“看来大家都将功能牌攒到了手里,沐子酱又点燃了引线,只能这样做了,加四。” 随后亦是。 “加四!” “加四!” 她们的目光一致转向了店里的公主,手指颤抖、脸庞苍白的雲林院。 “开玩笑的吧,怎么会有这么多加四。” “因为人很多啊,所以多混了几副,欸,说起来是几副来着。”上井仰着脖子喝着啤酒,脸颊带着微醺的红晕,随后舒畅地“哈”了一声。 “这里的酒都快被你们喝光了,回去工作啊!”雲林院忿忿道。 “白天又没有客人,晚上再去应付一下。”不知谁的手指在牌堆上转着,“又没有很过分吧,你生什么气,多少张?” “二十张!!雲林院绝对是要受惩罚的那个了吧?” “不就是喝酒吗,你的长处。” “多有失仪态!” 雲林院认真地双手往榻上一放,倾前身子说着,不过她转即意识到什么,回过头“啊”了一声。 第四百三十九章 露央沙的绝杀 但她那意外扫过桌面的长袖并未能将桌上的酒杯拂倒,她的下家,端坐着的友香,正微笑着且有力地将杯子按住,“这么不小心可不行哦,雲林院碳。” 雲林院那灿烂的表情一沉,抿起嘴看向朝她俏皮吐着舌头的几名前辈,就是她们把这个方法用得太过了,阳台上都已经躺了十几副湿透的牌,现在还有谁会上当啊! 她伸手默默地向牌堆摸去。 要是能有什么在一瞬间大家都注意不到的情况下把牌桌毁灭掉就好了,譬如暗物质湮灭什么的。 仿佛回应她的期待一般,一双白皙的手将牌桌高高掀起,顿时纸牌如花雨般飞散。 “啊——” “看看你做了什么,沙酱!好不容易能让这群卑鄙的家伙惩罚性地喝酒了!” “哼!”雲林院拢起袖子,那姬发式边上的两缕长鬓跳了跳,“这么玩下去,输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优美则是将齿间的曲奇棒折下一半,扔向对面,随后把盒子里的也抓了出来,“不许趁乱偷功能牌!之前也作弊了吧,去死吧,你们这群混蛋!” “够了!” 一声轻喝将混乱的场面凝固住。 露央沙居高临下,忍无可忍地看着这群翘着屁股减捡牌、亦或是乱丢东西的家伙,咬牙道:“这可是石林先生的家,给我对死者多点敬意啊,你们这群gfo。” 沐子将怀里的一堆酒杯安稳地放至榻上,抬起头:“gfo是什么意思?奇怪啊,沙酱你的说话方式什么时候开始也和credic桑一样了?” 露央沙脸颊红起来,但这羞意很快被愤怒填覆,她如同秦始皇执鞭般向下一指冷声道:“good-for-nothing,泛指废物!” 明菜被这怒叱惊醒,终于回想起委托的事情羞愧地僵在了原地,埋着头解释道:“那个、那个因为露央沙桑你去买酸奶去了,而且石林先生的冰箱存货实在太多,我们不知不觉就” 其他人却很安静,望向彼此的眼神还在无声地互相指责。 麻衣嚼着薯片看了会较真的露央沙,忽地脑海中电光一闪,一锤手道:“啊,废物啊,好像有谁用这个词描述过我,当然是露央沙你以外的,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 注意到众人望向她,她解释道:“别这样看我啊,我也有过那种时代啊。就是,a君,我这道题不会做,呐,教教我吧;b君,我行李箱提不动,能帮我提下吗:c君,我后背的衣链拉不到啊,能进更衣室帮我拉下吗。这种时代。” “欸”沐子意外地道:“我还以为麻衣姐你一直是个硬汉的形象啊。” “硬汉是什么鬼!” 麻衣将沐子揽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笑骂着,忽地回忆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脸色阴沉下来,“沙特的大学意外的还挺难的,那群穿着长袍的家伙没事就对你指指点点,让人火大。” “考试要靠美貌给蒙混过去,生活要靠美貌给蒙混过去,就连古兰经也要靠美貌给蒙混过去”她磨着牙忽地又摩挲起了下巴,“但要是就那么gfo下去的话,我说不定会继续受人欢迎直至结婚的吧。” “现在想想,gfo简直太棒了啊,轻松,愉快,舍弃掉那没有多少用处的自尊。” 众人陷入了沉思。 忽的明菜想到什么,摆手道:“不不不,这也不是具有普适性的规律,麻衣姐你说的这些是要建立在颜值的基础上啊。不太好看的女生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桥上掉进了河里,a君们也会犹豫一下,或许再互视一眼再下去救人吧?” “啊,虽然很残酷,但的确是事实呢。” 麻衣感慨道:“数秒之差人可能就已经淹死了啊,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看到进化论,也就是说,只有好看的人能不断地活下来吧。” 沐子无语地吐槽着:“不,麻衣姐你这种不断的把人从桥上推下去的猜想就挺离谱的。” 雲林院笑着展开舞扇遮住半边脸道:“说不定c君把沐子酱救上来后还会一脸嫌弃,如若在地上踩了香蕉皮、亦或是买的炸鸡便当里没放炸鸡的表情。” 沐子眯起眼睛看向雲林院,“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可爱,并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这种话就会得到原谅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优美微仰起脸,一寸寸嚼着曲起棒,“只要颜值符合标准的话,男生们似乎都是愿意事后吃后悔药的,甚至幻灭之后都会把当时的期待存在脑海。” “所以那看心灵的说法大概是假的吧?” “不,这个倒是真的。”上井轻笑着,在身前画出一道弧度,“只是他们看的不是你的心灵,而是欧派。” “是谁说的来着,啊,对,山倉先生,他说欧派是女人心灵的窗户,他只需要一眼就可以透过衣物看出一个女人的心胸有多宽广,至理名言呢。” 沐子嫌弃地抱住身子,但还是好奇道:“真的吗?我是指胸有多大就代表心胸多宽广。” “不!这是纯粹的变态吧?”明菜有些抓狂,“赶快离这样的家伙远一点啊。” 上井举起酒杯摇了摇,“这倒不用,反正账单也是男人心灵的窗户,特别是在酒后。” “腐朽了啊,你们已经完全腐朽了啊。”明菜绝望地捂住脸。 “可是” 雲林院低了下头道:“大家到底是看脸多一点还是看胸多一点?欧派这方面的话” 麻衣看向她,名为公主也确为公主,忽地笑出了眼泪,“一定有办法可以挽救的,都让姐姐我感动起来了啊,这一贫如洗。” “雲林院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雲林院攥紧手,但过了一会强作镇定地捧起橙汁饮了口道:“不过天照大神有说过,不会欣赏雲林院的人都会堕入牲畜道的。” “你终于以美丽可爱的长相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可怕的话了啊,我还想会是什么时候,没想到会是今天。” 沐子吃惊地看向雲林院,不过随即再度忿忿地回头看向又玩起她衣服的麻衣,“而且我之前就在想,麻衣姐你上辈子一定是大叔吧?” 友香也是点头笑道:“虽然至今未婚,但是经验丰富。” 忽的“砰”的一声,桌上忽的多了两个深坑,不过又是一声,麻衣的脸也埋在了桌面里,露央沙气呼呼地道:“适可而止啊!一群没有男友的家伙纠结什么欧派的事情,给我去查案。” 所有的一切没有这句话更有效了,众人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眼中也失去了高光。 第四百四十章 莽撞 “明明是假期。”沐子喃喃道:“明明是假期的说。” 说着她屁股上还被踹了一脚,她向前踉跄了数步回过头,只见沙酱目光阴沉,简直像是可恶的监工。 露央沙冷冷道:“现有的线索基本上已经耗尽,想要再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便只能挖掘受害者的人际关系。” “人际关系” 沐子倍感头疼,“可我们不是尝试过了吗,这栋公寓的住户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们的吧。” 露央沙点点头,“虽然如此,但还是有一个突破口,也是这栋公寓里仅有的利益无关者。” 沐子抬起头好奇道:“你是指楼主真夕子女士吗?” 露央沙一掌拍在她的额头,嗔怪道:“你究竟喝了多少酒!这里的利益无关者,当然是指的管理员。他的工作只是管理这里的日常事务,和住户们的纠葛无关。” “是这样吗?” 沐子捂着额头,深表怀疑,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管理员的确是个不错的目标,毕竟居民会的名册就是其制作的。 一行人乘坐着电梯来到一楼的管理员室,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没人,好像门也没有锁。 沐子礼貌性地敲了两下后便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布置相当简单,两张靠墙满是杂物的长桌,一张椅子,相对的墙角堆放着如扫帚纸箱之类的东西。 不过,更引起她关心的是悬挂在侧墙上的备用钥匙。 她走近了数步,盯着那悬挂方式略有不同的503钥匙喃喃道:“原来如此,而且好好地还回来了啊,江角先生。不过经常不在岗位的管理员,不会遭到投诉的吗?” “被人抓现行当然是不行的。”一个男声忽地响起道:“不过及时回来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沐子回过头,见到一个比想象中年轻的男子正从众人间穿过来。他一般身材,留着刘海,笑容似乎很阳光,此刻正一圈圈地转着钥匙环,其中一把菱形的钥匙总是和其他钥匙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沐子好奇道:“这也不叫抓现行吗?” 管理员耸了耸肩膀:“由于我和住户们的关系不错,稍微出点小差错大家也会原谅我的。” “对于偷懒倒是供认不讳?” “毕竟这是件相当无聊的工作。” “杀人公寓的管理员,不见得很无聊吧?”友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您刚才是从楼梯上下来的?几楼?” 管理员抱怨道:“六楼。能不能停下问问题,让我喝口水。” 友香问道:“电梯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当然没有问题,只是锻炼腿脚。” 众人将怀疑的目光瞥向他,又不是老头头老太太,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需求。 “说起来。” 管理员无奈地挤进屋内,将长桌前的椅子转了一圈坐在了上面,支着手肘瞥着众人道:“刚才松並女士找我去,对于你们进行了投诉,说你们对她进行了恐吓。” “顺便一提,人员的出入管理也是我的工作,如果有半数以上的住户都反感你们的存在的话,就算我再想偷闲,也不得不强制请你们离开了。” “恐吓?有吗?”优美将脸转向一边思索着:“好像的确是有人对她说了不说实话便小心幽灵报复之类的话。” “就是你啊!” 沐子将其脸扳正,转即看向管理员问道:“不止松並纯吧,投诉的住户还有谁?” 管理员笑着道:“我有些记不清了,要不你们提醒我一下。” 沐子暗骂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野口英世”顺着桌面推了过去,管理员笑吟吟地接过道:“还有振津太太。” “振津太太可不值一千円。” 沐子将脸逼近,盯着他的双眼道:“管理员桑你也不想因为骗了别人的钱,晚上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打闷棍吧?那样的话,不仅是记忆力更差,甚至是会失忆的。” 管理员尴尬地环顾一圈,捂嘴咳嗽了数声:“其实还有江角桑、樹先生、荒居先生以及中牟先生。” “这不是已经六家,也就是半数,相当危险了吗?” 沐子震惊地道:“而且那荒居以及中牟田望是怎么回事,我们连面都没有碰过。” 管理员耸了下肩膀:“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们又不是刑警,却擅自做着刑警的工作,会招致反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露央沙冷声道:“住在同一层公寓的満井俊和石林先生死掉,其他的人却无动于衷、甚至是不愿调查,这才是真正过分的事吧?” 管理员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禁不住地扬起,“他们那是自作自受。” 沐子吃惊地看向他,双手一拍桌子:“这么说的话,难道満井亦或是石林先生是管理员你杀掉的吗?” 管理员愣了愣:“就算我真的是杀人犯,你这这么直白的问法是怎么回事?” “唔,你要是坦诚自己是杀人犯的话,我绝对会相信你的,贪财的管理员先生,毕竟石林先生的财物现在还下场不明。”沐子真诚地道。 “我才不需要这种相信!” 管理员没好气地瞪起了眼睛,“案发时间段我都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那个负责案件的刑警知道,你们完全可以去问。” “哦。”沐子点点头,“这样倒也可以解释得通,因为没有嫌疑,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受害者的坏话。” “你这家伙” 管理员被气得不行,“我可没有必要专门去说死者的坏话,说起来満井和石林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们比我还清楚吗?” “満井那家伙就不用说了,想傍富婆的小白脸,至于石林社长,到处放高利贷也就算了,竟然敢放给江角那家伙。” 沐子眯起眼问道:“江角有什么问题?” 管理员忽地话语顿住,那气忿的表情也消失,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沐子抿起嘴,再度抽出一张“野口英世”递过去,“这是最后一张了,你差不多够了!” “你想让我出卖点信息,总得拿什么安慰我的良心,这样的交易不过分吧。” 管理员笑呵呵地接过钞票,清了清嗓子说道:“每次我从三楼走过的时候,总是能闻到一股来历不明的臭味,这臭味便来源于301。” “当然是出于责任心,我打开了他的垃圾袋,结果瞥见了一些黏缠成一团的黑色头发,散发出的臭味和门内传出的是一致的,不过由于臭味太浓烈了,我便没有继续检查。” 露央沙吃惊道:“没有检查就算了,你竟然没有报警?” “只是头发而已。” 管理员奇怪地看向露央沙,“江角那家伙平时看起来就很阴暗的,说不定只是将前女友的头发珍藏起来了。” 他摆摆手,指桑骂槐地道:“要是小题大做,有人把这高档公寓楼擅自评点为杀人公寓就不好了吧,给住户们的和睦相处、我的工作都会带来影响。” 露央沙冷冷地看向他,随后从墙上取下301的钥匙。 “你干什么!”管理员吃惊地立时从椅上站起来。 “当然是去看看江角佑真的家里究竟藏了些什么。”露央沙抛下这句话后便径直向外走去。 沐子若有所思地抓住管理员的衣服,“就以检查气味的缘由,一起去看看怎么样?收了两千円的管理员先生。” 管理员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威胁,脸色一时赤一时白地变化着,随后声音颤抖地道:“那我亏大了啊,起码要三千円,不,听说小滝創以高额佣金雇佣的你们?” “不愧是消息灵通的管理员先生。”沐子偏了偏头,“如果你能提供足够有价值的信息的话,事后也给你一份分成怎么样?贿赂这件事我们也不会说出去。” 管理员再度展露笑容,伸出手:“一言为定。” “你怎么跟变色龙一样。” 沐子嘟哝着如同特务接头一般和他交叉拍了三下手然后握住。 一行人来到301的房门前,管理员鬼头鬼脑地左右看了看紧张道:“江角一般十点半左右才会回家,趁没有人快点!” 开门前露央沙有些奇怪地往旁边的302瞥了一眼,那重金属摇滚乐声完全透到了走廊上,也真亏内村博能够厚着脸皮指责武岡早织,他这边造成的影响明显更加吵闹吧。 她转动了钥匙。 恶臭透过打开的门缝一下子浓烈起来,仿佛有某种实质一般存在于阴暗的走道,一行人不由得捂住鼻子,只见大厅那一面的窗帘完全被拉住,各处的窗户也没有一扇打开。 厨房倒是有使用的迹象,但难以想象人能在这种气味下做饭进食。 明菜彻底幻灭了一般重复喃喃着:“明明是帅哥” 露央沙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寻觅着着气味的来源,好像是来源于卧室,她走过去按了下门把手,却发出了咔咔的响声,明明其已经外出了,卧室的门却被紧紧锁住。 公寓门口。 江角佑真脸色阴沉地挂断电话,抬头看了一眼大楼便冲进去爬着楼梯向上狂跑起来,但满头大汗地来到三楼的走廊处时,看到的却是已经被打开的他家的房门。 他瞳孔不由得缩小,脚步也放慢,一步步地走至302的房门之前,透过玄关看着众人背影。手摸向了长形的手提包。 众人发觉身后光线好似一暗,转过头和突然出现、急喘着气的江角佑真对视上,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难以置信和惊恐,毕竟那被打开的卧室的床上,床单上一具腐烂的尸体正呈现于注视之下。 第四百四十一章 江角的真面目 “滋——滋——” 看着那尖牙间闪烁起的电芒,麻衣吃惊道:“小心!他有电击枪!” 明菜几人尖叫着躲到友香的身后,友香也是将柜上的台灯抓了起来,一脸紧张。 “你们这都是做了些什么” 江角面沉如水,那白色的眼球凸出了血丝,电击枪在他手中也再度做响,“竟然竟然让你们给看到了,管理员,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管理员坐靠在墙边,脸色仓惶而惨白,双臂张开抱着窗帘拼命摇头。 “砰!”的一声。 江角将门给带上了。 只听见一阵急跑的脚步声,优美惊恐地拨打着电话的动作也随之停下,电流窜过她的全身,手机从她那颤抖的掌心跌坠到地上弹跳着,屏幕上才拨出了两个号码。 “喝!” 友香大喊着将台灯摔在江角的头顶,在破碎的声音中其顿时头破血流,但身体却强撑着未动。江角抬起头,电击枪在下一秒刺到了友香的小腹上,她颤抖了一会也是重重跌倒在地。 “你们全都得闭嘴” 江角冷厉地低声道:“谁也不能知道我和千香的事情” “发生什么了?”沐子和露央沙接连从卧室出来,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露央沙不由得看向管理员恼怒道:“你不是说他晚上才回来吗?” 管理员尴尬地道:“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意外情况。” “千香?是那具尸体的名字吗?” 沐子若有所思地抬起脸:“难道说江角先生你是某种程度的控制狂,杀死了你的前女友。” “他竟然也能有前女友吗?”管理员吃惊地出声。 “这不是你之前说的吗?” “之前我那是假设。” 沐子注意到在地上抽搐的优美和扑向自己的江角佑真,表情也变得些生气起来,“那种东西对我可没有用,江角先生。” 在他扑至身前的一刹,她抬腿踢在了他的手腕,那闪烁着电芒的电击枪顿时带着“滋——滋——”声高高飞起。 剧痛中江角捂住手腕,但余光却瞥见一道影子挂着狂风扫来,一瞬的眩晕后他的脸便重重地撞至了地板上,不远处还滚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 “比想象中的要弱啊” 意识模糊地听到了这样一句评价,江角不甘地继续伸手向身边的旅行包探去,但却带着一声轰破的脆响,沐子的腿笔直落下踏裂了地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震惊地瞪大了瞳孔。 “再有小动作的话,出事的就不是地板了哦,江角先生。而且你是怎么想的,我们这这么多人,你第一反应应该是赶快逃跑才对吧。” 沐子将他的旅行包提起来,好奇地往里面看去,只见里面竟然是各种各样的刀具和钳器,底下则是装着液体的瓶瓶罐罐,“唔,好难闻的气味,这是氨水吗?” 露央沙走近,挥散了一些气味轻嗅道:“甲醛的气味,应该是福尔马林。或许是他从医院偷来用来抑制尸体腐烂的。” 她瞥下目光看着眼神依然凶狠的江角,“能够长期偷到这种东西,难道说你是医生吗?” “都给我去死!”江角忽然暴躁地狂吼起来,“都给我去死!!” 他忽地咧开牙齿朝沐子的脚踝咬去,沐子避开后,他连滚带跑地爬起来,但不是冲向玄关逃跑,而是冲进了厨房区域,握起了两把尖刀。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回事!”沐子看着他那瞪红的眼睛都感到了一些惊吓,不过江角所没有注意到的是,麻衣悄无声息地接近在了他的身后,然后平底锅重重落下。 一声清脆的声音后,江角向前倒在了地上,这回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觉得我们通知一下刑警先生比较好,告诉他这里又死了人。”友香已经恢复过来,重新拨起了电话,“但他恐怕又要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友香的玩笑将凝固不安的气氛微微冲散,在确认报警之后,众人用皮带将江角的双手给绑上,把窗帘和窗也通通打开,顿时感觉那窒息的感觉也消失了许多。 “管理员先生,在満井俊先生之前还有其他的女性住户消失或死亡过吗?”沐子问向管理员。 “嘛,这我就不知道了。” 管理员支撑着发软的双腿,勉强挤出一副轻松的表情道:“我负责这个公寓其实也是不久前的事。” 麻衣看着他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打趣道:“说不定那就是上一任管理员呢。” 管理员脸色一瞬惨白,尖声道:“不要再吓我了!” “没趣。”麻衣耸了耸肩膀,还踢了地上的江角佑真一脚,"岚斗还在602吗?他最擅长现场调查,这个时候还不下来。” “不,他早就回去了。” 露央沙一脸冷漠,“毕竟他觉得没有薪资。” 麻衣一捂脸道:“不愧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友香注意到沐子不见,走向卧室,那平躺着的尸体有些惨不忍睹,就像是被晒化了一般,床单上都停留着污渍。 “你也觉得有点奇怪吧,友香。” 沐子凝视着尸体道:“既然可以弄到福尔马林的话,他完全可以把尸体浸泡在浴缸里,那样也不会说让人察觉到异常,被很快发现。” “而眼前这样的防腐,做了就像和没做一样。” 友香看了会尸体,笑道:“或许他就喜欢这样呢。” “什么意思?” 友香偏了偏头,“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癖好。不过那里不是更可疑吗?” 她抬手指向尸体头下的枕头,其右侧破出了一个窟窿,冒出的棉花和旁边的布料都带着些微的血迹。 沐子若有所思地道:“这是什么意思?尸体的额头上并没有刀伤。” 忽的门外的脚步声和吵闹声响起。 “完蛋了!又、又死人啦!喂,自从你们来到这里后这里就一直在死人啊!” 胖刑警擦着头上的汗,“你们是想把我累死吗,我连去买盒杯面的时间都没有!” 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雲林院张开指缝,看见了胖刑警顿时扑过去,哭喊道:“刑警先生!” “哇!” 胖刑警吓得一缩身子,将盐不要钱地洒过去:“什么东西!可怕!太可怕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房间调查 雲林院被洒了一身的盐,顿时便是咸得咳嗽了起来,随后还呛出了眼泪。 胖刑警捏着鼻子从她身旁走过去,来到众人的面前,也瞥见了卧室里的尸体和被绑着在地上的江角,“搞什么啊,这家伙,竟然把尸体藏在卧室里,这该是有多变态!” “呜!太可怕了,沐子小姐,帮我把它眼睛合上。” “才不要呢。” “你是需要盐罐吗,给你。” “就算给我通用货币也不会干啊,多恶心,要做你自己做。” 在两人的交谈声中,修也是跟着进来,环顾了下后不爽地啧了一声,“看来这公寓不止有一个杀人犯,事情愈发复杂起来了啊。” “何以见得?”露央沙抱臂问着。 “这家伙杀人后把尸体藏了起来,但満井和石林的尸体却留在了原地,一个是杀人后不想让人发现,一个是杀人后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当然,石林的情况还不清楚。” “你觉得石林不是江角杀的?” “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嫌疑人是201的上尾奈绪,话说我基本都已经可以肯定杀人凶手就是她了。” “你难道找到凶手逃脱然后出现在门边的方法了吗?在我看来那根本不可能,即便有千条万条吻合,有一条难以衔接那就是弄错了方向。” “真是固执啊。”修转而道:“不过你们倒是提醒了我一点,倒可以拿备用钥匙到她家去看看,只要能够找到凶器,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管理员无法当做没听到地跳了出来,脸色严肃地制止道:“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来第二次了,如果您想承担偷盗钥匙且私闯民宅的后果,请便!而那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会代表住户请你离开这。” “明明只是个管理员而已。” 修嘟哝着也只能把想法打消,转即在房间里打探起来,不多时不知他手里便捏起了一张名片,念叨道:“早良大学附属医院消化内科医生江角佑真,原来是个医生啊,怪不得能住这样的公寓。” “这家伙看起来究竟哪里幸福了,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仅空虚而且阴暗啊。那个楼主真夕子难道是在牢房亦或是街头那些看上去就不对劲的人里挑住户的吗?” 他是在都对胖刑警说,但其却拿着电话在通话中,并有些暴躁地道:“对!上次那个公寓,不要让我再说出来啊叫你们来干什么,当然是取下那什么样本,去比对死者的身份啊。” “对,把尸体也搬走,真是太可怕了,尸检?这样子还能尸检吗?总之你们看着来吧,什么叫做我是刑警!瞧不起人吗,混蛋,八嘎呀路!” “砰”的一声手机被摔在地上,胖刑警咬牙道:“我那可恶的后辈” 沐子正拿镊子夹起尸体那塌糯的嘴唇,露出的牙齿有些发黑,不过并没有石林先生丢失的那颗镶钻金牙,但是想想也对,尸体这种情况,要补牙的话怎么能只拔一颗牙齿。 所以说谋害石林先生的凶手目的果然还是为了钱吗?但有钱医生江角找石林借高利贷的缘由是什么呢,她都有些糊涂了。 她走向修,瞥了其手中的名片一眼,随后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着那待输入的密码一栏,四处踱着脚步翻了下墙上某处被圈红的日历,随后在键盘上敲下“chika625”。 一次通过,桌面的背景映现眼前。 她审视着上面的各个图标,倒映着荧光的瞳孔最终停留在那名为“love”的文件夹上,点进去后发现是用日期命名的一个个子文件夹,不过昨天的似乎没有,她打开了前天的文件夹,只见里面是时长为两个小时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卧室的门开着,江角似乎是在客厅里搭起了三脚架之类的东西进行摆拍,至于内容视频里的江角裸着身子扑在床上,似乎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了时而男声时而女声的兴奋叫喊。 那喊声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滑腻声音混杂在一起,甚至还有什么东西在镜头里溅下了床单地板。事后江角仔细而迷恋地抬起胳膊和腿,不忘清洗他和那具尸体的每个角落,就像是恋人用毛巾互相擦拭一般。 沐子一瞬失神,而后面凑头看着的明菜踉跄着捂住嘴,但还是无法忍住呕吐在了地上。 她起身走向厕所,而其他人也被视频的声音吸引至电脑前,顿时客厅里传出了大小不一的各种响动。众人瞠目结舌,感觉眼睛被画面给刺伤,急急跑向厕所,步了沐子的后尘。 露央沙仰着身子,震惊地从牙缝里挤出话道:“**癖” “原来如此。” 修强撑着苍白的脸色,一下把视频给关掉,“怪不得之前我就觉得这家伙的脸色和表情看上去都有些不太正常,听说有**癖的人性格极端冷酷,肤色体味也会和尸体相近。” “恕我直言。”露央沙勉强做了下礼貌的铺垫,“屑先生你现在的脸色也和尸体差不多。” “那是因为” 修还未说完,便捂住嘴也跑向了厕所。 露央沙忍着嫌恶,继续沐子的工作翻找着,不过在文件夹里倒没有再发现什么收获,她转而调查起了浏览记录,忽地查出江角在一个网站上大批量购买福尔马林、硼酸盐、聚醚醇、季铵盐、染色剂以及其他功能用品的记录。 那么那些药剂便并不是他从医院偷盗,而是从不良渠道上购买的。而这个有大量用户聚集的兴趣网站出货方便,但似乎药剂售价也相当高昂,到了医生也难以长期负担的地步,江角近期几笔购买几乎都是使用信用卡。 这倒是解释了江角为什么会和石林有金钱往来,也说明了江角现在应该是相当缺钱。 忽的外面警笛的声音响起,从阳台外也传来了刹车的声音,不多时便有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现场调查人员上来,前面还走着一个西装崭新的年轻人。 “藏前辈,你那尸体恐惧症没事了?” “谁说没事了?”胖刑警将擦了汗的手巾怼在出现的后辈怀里,咬着牙一脸惊恐地道:“完全要更严重了!” 他抓着后辈的手臂转过身介绍道:“这是我后辈,椛山健吾,大家叫他小吾就可以了。” “那是你擅自叫的,不要把其他人也带上啊。” 健吾不爽地环顾了室内一圈,脸上的不快逐渐变成笑容,很有礼貌地到处点头道:“多莫、多莫” 他拿手肘支了下胖刑警的身子,嘴角扬起,目光也有神地道:“怎么不早点把我喊过来,一个人太狡猾了吧,这里相当多的美人啊。” “啊!你这家伙!又把眼睛黏在别人身上。”胖刑警着急地挡在他身前,却完全挡不住,因为健吾弯下身子将头探在他胳膊处的缝隙里,还笑着朝众人挥了挥手。 露央沙不由得瞥了其一眼,中野区的杀人犯和刑警都是这么有特点的吗? 忽的健吾注意到从厕所出来的沐子,笑着喊道:“你是这里的清洁工吧?等下把这现场,对了,还有仲見大小姐抱怨过的503都给好好清理一下。” 忽的他眼前一个模糊,感到腹部一痛便喷着血飞了出去,滚停时趴在地上晃了晃脑袋。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藏前辈,这栋公寓或许是真的闹鬼!” “这家伙真是没有教养。”胖刑警惊恐地看着沐子,将电脑抱起,另一只手则是拖起了走廊上的后辈,“我这就把他提回去好好教训一下,对了,侦探,之后的情报我会通过手机发给你的。” 修依然在调查人员嫌弃的眼神中和他们不分彼此地查勘着现场寻常线索,听到胖刑警的话举起了一只手算是回应。 露央沙指向地上的江角,“这家伙你是不是忘了拘捕了?” 胖刑警啊了一声,“叫搬尸体的人连同他一起搬到警署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了电梯里,露央沙本欲制止,但想了想还是盯着电梯的门合上。 “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去那江角工作的大学医院看看吧,沙酱。”沐子忽的说道。 露央沙不由得感到奇怪地看向她,“怎么了,之前不是还不情愿的吗,突然积极了起来。” 沐子摇了摇头,“之前只是石林先生安详离去了吧?但现在知道公寓里有江角先生这种家伙在,我会睡不着觉的,特别他还进过我们的房间,难道沙酱你不感到可怕吗?” 露央沙才想到这回事,脸色一下变得极为惨白,“这混蛋,除此之外,503也需要重新换把锁。” 一行人搭了数辆车向早良大学驶去。 早良大学历来以医学闻名,经常传出什么罕见病例找到治疗办法、亦或是艰难的癌组织切除术式成功了的报导。这样的医院,当然是前来看病的病人源源不绝,以致于很多名医需要提前很长时间预约。 众人倒不知道江角属不属于名医之列,不过都出现了卧室里发现尸体这种无可辩驳的事,想必院长也不会冒风险替其遮掩。 在她们找到院长的时候,这个灰白头发,裹着白大褂打领带的老者在露央沙面前倒是相当干脆地交出了江角佑真的所有资料,甚至请她们带话回去,让其自写辞呈。 第四百四十三章 阶段 “好歹是工作到现在的雇员,真是无情啊。”出去到走廊上,沐子不禁嘟哝道。 露央沙摇了摇头:”院长这边其实已经可以说是仁至义尽。自己辞职的话,还可以编借口去其他医院,被开除履历可就做不了假了,而且就算是自己辞职,也只有调查初期没出结果的时候才存在选择。” “这样啊。”沐子仰起脸道:“我又觉得有些不快了,江角可是做了那样的事。” 露央沙无语地伸手握住她的嘴。 聊着天她们便不知觉地被带到了江角的办公室,引路的员工介绍着刚刚打开门从里面出来的护士道:“这是和江角医生一起工作的綾藤桑,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问她。” 说完他便径直走了,留下众人和綾藤面面相觑。 她齐刘海下的一双杏眼明亮,白裙裹着的身材高挑而窈窕,都说医生肯定会对身边的护士出手,但江角却忽视了身边这样一位美人反而迷**体,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寂静停滞的氛围中,綾藤率先开口道:“是不是江角医生出了什么事?” 露央沙打量着她,“你看上去好像并不惊讶。” “那个人我之前就觉得要出事的。” 綾藤平静地将门拉开,示意着道:“那里就是江角医生的东西了,不过没有多少,都是一些杂物。” 沐子将目光扫过去,房间左侧是一张单人床,右边则是放着电脑的长桌,上面还有着座机、笔筒、杂志之类的东西,以及一个橄榄绿的方形小箱。 “那个江角医生并不让其他人碰。”綾藤出声道。 沐子目光一亮,“你这样说,不是更加让我想打开看看了吗?” 而且小箱里似乎有什么在作响。只是在她打开箱扣后,一条青绿的蛇却忽的张开獠牙直窜了出来,差点咬在了她的手背。 沐子惊叫一声,众人也是见风就倒,一起退到了墙边,和那从小箱子里爬出窜动的毒蛇对峙着。 “我有提醒过吧,不要乱碰江角医生的东西!” 听到响声信子一下转而吐向了綾藤,不过她大喊的同时已经举起椅子高高摔在桌上,顿时一声重响后蛇身飞到了墙上,已是血肉模糊不再动弹。 “开玩笑的吧?正常人谁会把这种蛇放在这里!”明菜捂住耳朵,脸色相当惨白,她都开始思考为了那委托金这辈子值不值得了。 綾藤确认了下蛇的死讯,解释道:“这应该是他从野外抓来的,之前他就喜欢把活物闷死在箱子里,然后再以解剖的说法解释。不过我有一次见到他用蛇皮**,总而言之是个无可救药的医生。” 她轻描淡写地将墙边的蛇身用手提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我对于护士的固有印象开始改观了。” 沐子压下心头的余悸,重新看向箱内,戴上手套拨了拨里面的杂物,本来没有怎么在意,却从中掉出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字样——赤羽千香。 她瞳孔一缩,抬起头:“綾藤桑,你知道江角医生有前女友什么的吗?” “前女友?” 綾藤一脸奇怪地靠在椅边,“你为什么这么问。江角医生一般八点钟上班,五点钟下班,偶尔会加班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便不知去向,我也不会打听医生的私人事务。” 沐子盯着她,“但是日常相处的医生情感生活上的波动,你还是能大致猜到吧,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会不会比你出色,难道你不会好奇吗?” “对啊。”明菜神色复杂地道:“知道一切之前,江角医生姑且还是个帅哥,作为医生薪资又很高。” 綾藤沉默了一会,忽地扶着一边的手臂笑了起来。 露央沙皱起眉头:“有什么好笑的。” 綾藤脸偏向一边,“倒的确能够感觉他的变化,一个月前到现在,似乎心情和往常比更加愉悦,也会好相处很多。我也猜过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不过这一点完全不可能。” 沐子追问道:“为什么?” “之前有一次,我在这里找到了一本杂志,有可能是患者留下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医生,我拿去找他询问。不过他的反应却很不快,说他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綾藤拉开帘子,从抽屉里将一本成人杂志取出来,笑着展示给众人看:“就是这本,身材激爆的” “我们看得到,不用特意念出来。”沐子双手推在身前,偏开红透的脸打断了她的话。 綾藤翻着杂志,饶有兴致地道:“真的不看吗?里面还有护士装。” 沐子如同被呛到了一般咳嗽着,问道:“江角医生有解释些什么吗?呃呃就是关于自己对于小黄书无动于衷的事。” “好像江角医生的原话是这样吧?” 綾藤微微仰起头,学着江角的语气道:“我对于这种有颜色和温度的没有兴趣,想要勾引我的话,先变成尸体再说,你能自愿变成尸体吗?你能做到待在我身边永不离开吗?” “像你们这些活着的,根本无法和永恒相提并论。” 露央沙忽地意识到什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綾藤愣了愣,回忆道:“是半年以前,还是一年以前,我记不太清了。” “你可以确定这是在其出现变化前发生的事吗?” “这点倒是可以保证。” 沐子困惑地看向露央沙,“沙酱,你为什么在意这个。” 露央沙并没有准备在綾藤的面前说这件事,而是将她们拉了出去,綾藤忽地叫住沐子,“那个是属于办公室的东西,能够留下吗?” 沐子迟疑地瞥了这个只有名字的牌子一眼,綾藤讶异地捂住口:“难道说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那个很重要?” “倒也没有。” 沐子将牌子递回给她,顺手将门也合上。 露央沙面色严肃地低声道:“dsm-5,也就是美国精神医学会制定的《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中,**癖被分为十个子类,虽然各具特点,但就像是曾经讨论过的跟踪狂一样,**癖也会变得危险。” “从与假装死亡的活人性爱,到幻想与死者交往,到抚尸,恋物,肢解尸体,尝试与尸体性交,更喜欢和尸体性交,以及最后的” 优美好奇问道:“最后的?” 露央沙平复了下呼吸,冷冷道:“在人死前幻想其尸体而产生性欲望,为了获取尸体而杀人奸尸!” 第四百四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访客 天色渐晚。 两个老人走近了这棟九层楼高的公寓,在暮日西沉的余晖下,它就像是突兀在林中一棵与众不同的树,那抹蓝色像是毒飞蛾的薄翼一般,缥缈在一片煌红。 感应门打开后,回荡在空旷的一层大厅的拍球声音传出,些微有些刺耳。 这看起来没人照看的小男孩一个人在玩着皮球,是因为公寓里没有和他年龄相近的孩子吗?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也没显出孤单。 穿着花褂短裤的中岛将古牧莲反复打量,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孙子,伸手喊了一声将其给招了过来,“来,问你个事,这里住过一个叫満井俊的男人吗?对了,和他在一起的人叫小滝創。” 莲好奇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老爷爷,点了点头。 “他们家门牌号多少?”中岛又问道。 “602。” 莲回答的声音在空气中很是清脆,他孩子心性,直勾勾地盯着两人那不算短的花白头发,觉得就像是顶着一圈棉花糖。 “哟咿哟咿,好孩子,继续去玩吧,这是爷爷给你的零花钱。” 中岛揉了揉莲的头发,在他手心塞了几枚硬币,转头看向身边身材健实一些、眯着三角眼也显得凶狠一些的信原,重复道:“602。” 信原并没有着急往前走动,而是抽起一根烟,缓缓打量着正前方尽头的电梯和侧方的楼梯,他转过头,楼梯旁是公告板和信箱,而公告板正对面则是管理员室。 里面的年轻男子将那交靠着的鞋底正对着玻璃窗外,正仰着头在椅子上打盹,门并没有关紧,留着一丝缝,从这缝里还传出了一阵阵祥和的鼾声。 “真悠闲啊。”中岛感慨着,随后拜托信原道:“等下下手轻点,没有必要的事就没必要做了。以后你我说不定就要找这样的地方养老,有无忧无虑的年轻人还有孩子。” 信原瞥回目光,“租金呢?我说中岛桑,你还真想找个人间天堂?而且这次要是没办好,我们还是别想着养老了,找个地方直接入土。” 中岛却丝毫没严肃起来,呵呵笑着:“土里也成啊,一了百了。高档公寓,独栋,还安静,这不尽是优点?说不定我俩还能继续做会邻居,你还能摘把身上长的豆芽菜,敲着棺椁串门。” 信原思索了一会,在中岛的描述下,他竟然觉得还算不错。不过在他们这个年龄,如果对活着没有什么执念的话,的确也没有什么担心,“你不埋在你家墓园吗?” “不,随便找个地方就成了,免得给他们添麻烦。”中岛回答着,两人就这样闲淡地聊着天,走向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一个戴着口罩的蓝布衣服男人似乎正站在那数字板前,下面正拆出了电线,他拿着工具在拨动,此刻感到意外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出现的两名老者。 随后他反应很快地将螺丝起子似的东西收回了衣袖里,说道:“非常抱歉,我刚刚在检修,是两位吗?” 中岛感觉其语气有些生硬,就像是刻意在餐馆说出“欢迎光临,几位”之类的话来表明身份一般,而且其衣服前也没挂着什么工作人员的牌子。 不过规范与否和他倒是没什么关系,他道了声:“辛苦了!” 随后中岛便和信原一起走向楼梯,信原还回过头狐疑地打量着,男人也许是承受不住这目光,犹豫了会在背后将他们叫住。 “上楼的话还请进来吧,虽然在检修,但运行还是没问题的,比爬楼梯要方便。” 一下子待修的电梯里闯入了三个人,忽然有拥挤的错觉。 这固然因为两名老者穿的长袖薄外套有些扩大了体型,却也因为男人的工作服罩着身体上下,似乎尺码还大了一些,显得很臃肿。 “真亏你能体会到这一点,不错的年轻人,是年轻人吗?”中岛热络地搭着话,但由于口罩看不清他的脸,也只能做出猜测。 “啊呀。”男人仿佛在笑着,微弓着背不好意思地道:“经常有人说我看上去比实际要年轻。” “那是件大好事啊,现在一不留神就老了,无论是外表还是心态,时间那晃过真是一眨眼的事啊。” 男人对于中岛的话似乎有些共鸣,问道:“您去几楼。” “六楼。对了,602的住户是小滝先生和他的母亲对吧?” 男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恍神过来连忙摇头道:“呃我对于这里的事不是太清楚,小隆先生?是叫小隆先生的吗,好像六楼是有这么一家” 由于他的谎言还有之后的掩饰太过拙劣,中岛都没好意思打断他,只是陷入了沉默。 沉默中男人却感觉到了压力,似乎是觉得刚才自己的解释做的不算好,又开口道:“不过没想到闲在家也这么难受啊,人上了年纪总是找点兴趣?” 信原皱起眉头:“你不是在维修电梯吗?这都几点了,工作还是很忙碌的吧?” “啊,是是。”不止是因为信原的声音带点厉色,男人身体一僵,结巴地解释道:“我是我是说退休以后,考虑退休以后的事。” 信原注意力转移开,半是抱怨半是叹息地道:“我俩还没有退休呢。” “这个年龄?”男人吃惊地瞪大眼睛,之后却让人意想不到地焦急开口道:“不错啊,在哪里工作?” 信原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外套的两边抖擞了下精神,走出了电梯,不一会,缓缓闭上的电梯门又将他们隔开。 似乎没有多少住户在家,一路上来都非常寂静,原本的担忧从信原心底消失,而且他仰头看了看,走廊上也没有安装摄像头什么的。 他大踏步走向602的房门,卷袖到手腕示意中岛靠向另一边,用手叩着602的房门,随后则是岔开双腿、双手抱在腹下挺腰站得笔直。 “谁啊?有门铃的啊。” 隐隐约约传出这样一个中年男子的回应声,于是信原又按了下门铃。 不过602内,一大桌人正围在桌边玩着大富翁。由于老太太的性格很随和,喜欢热闹,再加上房间的面积并不算小,所以把沙发地铺都算上的话,小滝創倒是勉强安排好了住宿。 安全感倒是有了,不过个人空间算是彻底消无,但随着众人待得时间长了关系好起来,小滝創倒觉得和家里多了几个人没什么两样。 “小滝你这家伙,快去开门啊!” 雅人将骰子握在手心,催促着小滝創。 “暂停!你们会等我的的,会等我的吧?”小滝創贪恋地刚起身,眼睛还没有离桌,就听到了骰子滚动的声音,原来是雅人再度掷出了6点的一面,简直就像是作弊一样。 “这不是完全没有等我嘛!!” 刺猬头感到不爽地推了他一下,将抱怨的小滝創连打带踹地赶向门边。随即听到众人的惊呼声,刺猬头回头吃惊地看向呵呵笑着、格外从容的老太太,骂道:“你这个老太婆,又攥得盆满钵满了啊!” 一边的佐生则是完全相反的运势,捂着脸含泪道:“这也就算了,掷骰子的动作还格外优雅。” “你要破产了啊,佐生。” 优美瞥着佐生那和此刻的心灵一样厚度的纸堆,将钱压过去道:“要不我借给你一点,30%的月利息。” “百分之三十!?”不止佐生,众人都抬起了震惊的脸色,“部长你是魔鬼吗?话说五百川学姐,还有仲見小姐她们去哪了?” “好像是因为受到惊吓,她们一起去购物去了。” 优美如同老赌棍一般将骰子拢在高举的手心摇动着,还念叨道:“大发横财!大发横财!” 然后便把自己掷进了监狱,盘着腿支着手肘一脸郁闷。 将生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是哪天开始和优美交往的了,但事实很明显,他是被她那一时的可爱给迷住了眼睛,那在日常生活中不到百分之一的可爱。 在她抱住自己的手臂顺手从钱堆里偷钱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忍无可忍地揪住了她的脸颊。 “该不是系着窗帘跑了吧? 中岛都开始等得有些不耐烦,怀疑起了里面的动向,提议道:“要不踹门进去。” 信原此刻却显得很冷静,说着:“这里可是六楼,没地方跑,而且我们也没和他碰过面,他不可能发现端倪。” “铃声烦死了,快去!” 刺猬头再度驱赶起了小滝創,直到忽地行情大绿,其才惨叫一声,将手里的票劵都抛飞在了空中,失魂落魄地朝门口走去,将门打开。 信原眯了下眼睛,一拳攥紧顺着洞开的门缝朝小滝創的脸打去,另一只手则是捂向其的嘴。不过他目光越过小滝創的肩膀瞥见客厅里的许多人影后,瞳孔一缩拳头又缩回,并向门边的中岛打了一个手势。 中岛也不再藏在门后,而是出面凑头往内看着,露出厚蔼的笑容,“你好,是小滝先生吗。我们刚搬来不久,来拜访一下。” “辛苦你们了。”小滝吃惊地看着这两个老头,“不愧是老者,礼仪真周到啊,难道说是挨家挨户地都打了招呼吗?” “是有这样的准备,但是是从上往下。” 中岛尴尬地搓着手:“两手空空真不好意思,但也忘记了准备伴手礼什么的,之后正式搬进来后会再拜访的。” 小滝此刻倒是将游戏的事情抛至身后,倚着门边就这样聊起天来,时不时地发出笑声。 第四百四十五章 算盘 “不用,不用,这公寓的用户间挺冷漠的,说起交集就只有居民会了。说起来,中岛老先生,你们说不定要代替石林先生的位置,不过也有可能是江角那家伙,都不好说。你们有想好搬进哪一户吗,这里空房挺多的。” “603有人吗?既然是有缘,做个邻居也能互相照应。” “哈哈,说的没错,不过603已经有人在住了,松並女士。601的话倒是没人,要不我帮你们找楼主问下。顺便一提,中岛老先生您的星座是什么?是双子或是射手吗?” 中岛愣了愣,“我倒不是,不过” 在小滝神色有些沉下来,似乎都要赶人的时候,信原皱着眉头插话道:“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玩这些赶时髦的西方东西,老夫倒是双子座。”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应该是石林先生的位置上要有新人了。”小滝創高兴地自顾自说着让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过由于这样,小滝創却也没注意到,在他仰起头大笑的时候,两人望向他的目光格外锐利。 老太太听到说话声,仰了下身子探头看着门口两个像是孪生兄弟的老头,高声道:“赶时髦可不只是年轻人的权利,两位。” 顺着声音望过去,中岛笑道:“啊,原来屋里还有这样一位风貌不减的美人,最近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但却总感觉像是以前什么时候见过面一样。” 信原漠然地瞥了眼中岛,知道他开始动起什么歪点子了,不过只要有效,怎么做都行。 小滝創看了会中岛,又看了会母亲,嘴角微微抽搐,难道说他母亲真的有什么吸引人的魅力,怎么人无论老少络绎不绝。 “哈哈。” 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倒,“说不定真的见过呢。这座公寓就是有将人聚集起来的魔力。創酱,快请两位老柿子进屋来吧。” 小滝創困惑回头道:“老柿子?” “啊呀。” 老太太捂着嘴忽地矜持了起来,“就是那个啊,柿子越老越甜。” 这完全是老头老太间才能开的玩笑,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倒是中岛听得有些愉快,呵呵笑着脱鞋到玄关里来,“那么老柿子便是要进来了。” 不过信原进了屋,发觉大厅里的人数脸色愈发难看,这么多人在的话,那件东西的安全和下落就愈发难以保证。他内心都焦灼起来,像是火在烧一般。 因此他看向旁边悠闲的中岛,不由得有些来气。而且这大厅里热闹的笑骂声,还有骰子滚动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开赌场。不过看清楚是大富翁后,给他的心神带来了更大的冲击。 中岛环顾一圈:“没想到大家都在这,难道是今天就是居民会?” “这中岛老先生您想岔了,居民会在明天,这些人都是我的忘年交。” 小滝創试图用快语速把这个问题蒙混过去,老太太却是揭穿道:“滝酱,对客人一见面就说谎可不太礼貌。两位,这些是犬子请来的保镖,因为之前有收到了恐吓信,所以变得像是胆小鬼一样。” “恐吓信?”中岛露出吃惊的表情,“没有报警吗?” “啊,这个。” 小滝創尴尬地笑着,他自然不好说出自己是巨额奖金的受益人,正在被警方给追查的事。 “这样可不行啊,年轻人就是喜欢好面子,但该报警的时候就该报警。”中岛一脸严肃、用长辈的语气道。 大富翁的游戏停下,众人盯向小滝創。 小滝創也发现自己无路可退,迟疑着道:“警察其实也很忙” 老太太打断道:“警察先生倒也在这里,很胖的一位警察先生,所以这个公寓现在可是前所未有的安全,两位可以安心入住,啊哈哈哈哈!” 她捂着嘴,笑得左摇右晃,也愈发高声。 众人都有些无语地看向老太太,不知道她是在继续之前的玩笑还是存心欺骗。这公寓里可是短时间内就出了两起命案,变态且不说,直至今日或许还藏着杀人犯。 “是叫満井俊的吧?” 在一片忽然的寂静中,信原逼问道:“我在新闻上有看到,十二宫公寓的事件报导,警方还在追查真凶。” 小滝創顿时盯着二人,紧张地道:“两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知道得还真清楚。” “不好意思,信原桑他有些性急,让我把话说完。” 中岛想了想便道:“我们手头有些紧张,所以想着出了事件的公寓房租应该会便宜一点。当然我们不是说这公寓不好,就是因为这里看起来不错,又能低价入住,才会有赚到的感觉。” 小滝創舒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还说怎么会有人听说了命案还来住,该是什么麻烦的家伙。不过房租的话,即便没有事件,也很好和楼主商量的,毕竟那个人不在乎钱财。” 蒼太看着那两名和颜悦色的老者,神色复杂,忍不住出声道:“一般的还好,但对于这座公寓的话,房租倒真的是次要,两位老先生还是多少再考虑一下为好” “就先聊到这。”老太太笑着打断道:“两位来尝尝我亲手沏的茶吧?和老柿子的甜度或许可会不分高下。” 中岛瞥了一眼朝他吠着的的小金,笑道:“那就麻烦了。” 百货商场内。 沐子感觉有些走累了,双手撑在沙发上,侧着身子看着试着新衣出来的露央沙。 不得不说沙酱的身材真的无可挑剔,再加上那气质,什么类型的衣服都能驾驭得很出色,至于雲林院则是完全不同了,她能把所有衣服都穿出绚烂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江角那集狰狞、冷酷和疯狂为一体的脸也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更关心的是,江角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没有将綾藤护士作为目标,如果是为了不暴露选择更远的陌生人的话,岂不是说公寓里发生的一切也和他没有关系。 一切就像是网一般理不清地缠成一团,但其缠得越近,她便越有将其解开的欲望,她虽然觉得此刻自己那狂喜一般的兴奋有些不道德,但是却抑制不了它,就像是有时会泛起的无法控制的道德感是同理。 她很想从这种不良关系中摆脱出来,却又害怕一觉醒来,对改变的自己感到陌生。 忽的一通电话打来,沐子知道了公寓里将有新住户的事,心脏却跳得更快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桃源乡 “哇酷哇酷。” 露央沙听到声音愣了下,将帘子微微拉开,探出头看了眼倒在沙发上、晃动着双腿的沐子。 一边微笑整理着衣架的店员穿着一身裹紧身体的裙装西服,露出三角形的白色领口,看起来既时尚又得体。最关键的是,她为了不造成困扰,刻意背对着那孩子气的客人。 但露央沙却替沐子感到脸红,招手道:“干什么呢?快过来!” “不要。” 沐子翻滚了一圈,“我是天空飘散下来的蒲公英种子,现在寄居到沙发上了。而这样仅凭自己的双腿无法动弹,只能依靠沙发君来带我进行人类所谓的步行。” “沙酱在呼唤我呢,不能太懒惰哦,请至少配合地动一下啊,沙发君。” “噗。”得体的店员终于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呼出了轻笑。 露央沙叹息了一声,一边抓着帘子一边扶着额头,换上了“温柔些”的口气,“三秒的时间,如果你再不过来,我就过去把沙发君和它上面寄生的菌类一起人道毁灭。” 沐子身体一僵,迅速地从沙发上坐起,小手在腿边晃着,慌张地便向露央沙快步走去。 露央沙这才展露笑容,“我刚刚找到了一条应该很适合你的裙子,快来试试看。” “哦。” 沐子嘟哝着接替她将帘子拉上,看着她手臂间挽着的红色连衣裙,其比自己那枫红的剑道服颜色要深一些,却更加柔和,而且在灯光下透着一种高级布料的质感。 她比出手势道:“你是不是太高看我的钱包了,沙酱。” “别说那么多了,快换上。” 露央沙挑了挑眉,扒着沐子的衣服,分分钟便把其如绵羊般剥了个精光,并看着其瑟瑟发抖。 “别那么乱来,多难为情啊。” 露央沙无视了沐子的话,托颌上下打量,困惑道:“我之前就有些好奇了,是因为剑道训练的关系,所以缠着布带吗?” “是啊。” “但是会很不舒服吧?” “习惯了倒还好,毕竟很妨碍动作,而且和师兄们一起训练时也会感到不好意思。” “那没训练的时候呢?” “已经成了习惯。” 露央沙手里卷着抽掉的布条,虽然接受了她的解释,但却因沐子那相当难为情、似乎要钻动地缝里的滚烫表情感到很愉快。 她偏了偏头道:“这才叫做坦诚相见对吧?” “还给我!”沐子伸高双手叫了声没得到回应,也只能缩回手护住胸,屈辱地点了点头。 她目光从沙酱那修长的双腿上一路抬起,重新回到其脸上那骄傲得意的神情,默默嘟哝道:“沙酱今天的s细胞又发作了。” 露央沙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沐子无辜地看向一边,“什么也没说。” 她在那如俯瞰的鹰隼般的目光下将裙子换上,有些怀疑沙酱是把她当成了人偶,不过沙酱小时候应该不会坐在粉红房间里“咿咿”笑着给人偶换衣服吧,很大可能已经是抱着书本走来走去,还会冷冷地回头看上客人一眼。 露央沙并没有察觉到沐子心里有些失礼的想法和腹俳,而是双目奕奕有神地趴在沐子肩膀上看着镜中的她。 沐子还没穿好鞋子,是微低着身子看向镜中,所以靠墙倾斜的镜子里映出的清澈女孩亦是向前好奇地向前俯瞰着,那双还未套进高跟鞋里的脚就像是软糯的白糕一般,脚趾还微蜷着。 那身红裙在她身上恰好合适,将那身耀眼的白皙肌肤包裹了起来,裙边如牵牛花般有些轻飘飘的感觉,从那打着蝴蝶结的黑色腰带上却开始曲线毕露。 她的笑容看起来比起以往要真诚,松弛吊带边的白皙肩膀也圆润得可爱,或许是酒会的原因吧,露央沙不禁想着。 “沙酱,你在干什么?”沐子感到肩上的凉意,好奇地回头看向露央沙。 “稍微抹点霜。” 露央沙一边抹着,一边看着镜中的映像,相当认真的样子,“说不定打扮得成熟一点,也意外地适合呢,我以前都没发现这一点。” “所以说,沙酱你脑袋里都是装的些什么啊?过分认真了,完全背离了我们只是试衣服的初衷了!” 露央沙却不管不顾,捏住她的双颊,“来,做出一副坏女人的表情。” “怎么可能做的出来啊。”沐子“呸”、“呸”了两声,试图挣脱她的魔掌,忽的想到什么狡黠偷笑着,“要不沙酱你先示范一下。” 露央沙却拿指尖固定住她的嘴角,“不错,笑得再放肆一点。” 沐子看着镜子里那摆弄着自己的身影,撅起嘴道:“沙酱,你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恶魔哦,还是没穿好衣服的恶魔。” 露央沙哼了声向后坐到软座上,忽地道:“你已经完全忘了刚见面时我说的话了吧?” “你是指那句弗洛伊德的名言?”沐子好奇地转过头。 露央沙仰起头,“啊,凡人皆无法保守秘密吗,不过要再往后。” “我不会做那么愚蠢的推断?” “你记得还真清楚啊,明明有时只有区区六秒还是七秒的记忆。”露央沙忽地耳根透红了。 “啊咧,啊咧?”沐子坏笑着:“沙发君告诉我,人类在想起以前不太成熟的言论时,会有一种自我毁灭的羞耻感。难道说沙酱你现在就是这样吗?特别被呵斥的直人桑现在已经迈向了成人的阶梯。” 忽地沐子的双颊及嘴被握住,世界一下子在她惊恐的眼神中安静了。 “你忘了吗?” 露央沙抬起头,却似乎很平静,眼睛也很澄澈,“我去找你交朋友的时候,许下了要帮你打扮起来的承诺,在我想要体验你的臆想的时候,也做下了要将你变得幸福起来的约定。” 她低声道:“因为那个时候,我和你都是孤身一人。” 就像是有水滴清冽地落到地上后,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话音在空气中扩散开的波纹。 沐子怔了怔,舒醒过来后才发现有真的水滴,那是露央沙的泪水,那透明的泪水流经她的面庞,落在如镜一般的更衣室地板上。 “不,我怎么可能忘记。” 她呆呆地将手按在心口,“你伸出手,自报了姓名,孤乃仲見露央沙,你就是这样说的。” 露央沙困惑道:“我有用‘孤’这种称谓吗?” 沐子重重点头,“有用的,有用的,而且看向我的是下等虫子一般的眼神。” 露央沙紧紧盯着从说谎支支吾吾到逐渐说谎面不改色的沐子,要不是她对于自己做过的事过目不忘,说不定还会相信其对于历史的篡改。 不过她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争辩,犹豫着道:“虽然做下了这样的约定,但受到更多关照的只是我而已,我的生活,我和父亲的关系,我和直人的和解我只是光顾着让自己幸福,这样太卑鄙了。” 沐子摇了摇头,“可沙酱你也帮我完成了很多我一个人根本办不到的事,帮我走出了自卑,走出了自己的狭窄角落,体验了很多事情,也有了很多朋友。” 她一脸认真,如同在酝酿什么很有哲理的话突然道:“虽然你觉得自己得到了更多的幸福,但我才是觉得,你温暖了我的世界,沙酱。” “是你让我觉得,啊,原来这个世界不是那么的坏,而且就算是多么的坏,也不妨碍找到珍视的人,珍视自己的人,生活在桃源乡里。” 露央沙怔怔地看着她,忽地起身将她给一把抱住。 “喂!里面的两个人,肉麻的话都传出来了哦。”明菜的声音忽地响起来。 露央沙脸庞忽地蹿红,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想自我毁灭,但沐子更加不遑多让,两人迅速地分开,胡乱找着话题说了起来。 一会后,她们才脸色通红、装作若无其事地拿着衣服走出了帘外,身子也各侧向一边。 露央沙看向已经买好衣服的众人,语气强硬地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 “是吗?” 明菜一副怀疑的目光,对于这种不肯承认的行为更加鄙夷,“两个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的人,会在一件试衣间里换衣服呢。” 露央沙回顾了一下,看着那一排换衣室以及店员看遍世事的微笑神情,脸色更红地道:“那那是因为没有多余的试衣间了”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抱臂冷淡道:“而且可以省出公共空间不是很好吗?甚至可以称之为一种美德。” “算了。”明菜郁闷地看向忽然让人眼前一亮的沐子,忿忿道:“叛徒。” “欸?” 沐子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明菜酱?” 明菜环顾着停下脚步的路人,又瞪向试图走过来的几名青年,将他们吓退。 她一瞬捂住脸,泪水狂涌而出,“这样的话,在两个神明旁边平凡的背景板不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吗?可恶!” “那个,客人。” 店员苦笑着将手稍举着有些为难地道:“您在这里哭的话” 明菜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呜”了一声,抛洒着泪水转而跑远。而露央沙则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背影,取出钱包付了账单。 “欢迎下次光临!”店员深躬身下去。 第四百四十七章 无人缺席的居民会 忽的。 沐子目光落在一直都很从容的店员身上,精神一下有些恍惚,惊喜地道:“沙酱,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让凶手露出马脚了,这是拆线团。” 露央沙困惑地也瞥了店员一眼,“线团?” “没错。” 沐子拉着她往外高兴地飞奔,“只要把线头找到,剩下的就能顺畅地扯出,啊,水落石出。我之前的想法太独立了,因为我们不是一直查着单个的案件吗?” 她转过身,颇有些手足失措。 “但这是一个杀人公寓,每家住户之间是有联系的,每个人的行动都会对接下来的事情产生影响,而这影响也会进一步产生新的影响,事情有可能不是有预谋的。我们只是缺乏信息,很多不合理的事情或许在暗地里合理。” 她激动地一合手:“嚯啦!杀人,教唆杀人,借刀杀人,秘密,就像是自然涨伏的潮汐一般!” 一般的人恐怕会完全不知道沐子在说些什么,露央沙却和她心有灵犀,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就像是潮汐的产生是因为天体引力,那一系列动荡看似难以捉摸,其背后也是有幕后推手,也就是线头。” “我们与其在缺乏信息、且住户毫不配合的情况下去寻找杀死満井俊亦或是石林的凶手,不如从全局的角度考虑谁可能是最后的获益者。” “这样看来,我们对于公寓的楼主真夕子一直没有关注,的确有些缺失了。但是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沐子点头道:“明天就是居民会,所有的公寓住户都会参加,我想从那时开始打断凶手的从容。” 她凑头在露央沙的耳边轻语了两句。 露央沙吃惊地看着她:“坏女人。” “坏沙酱,不许这样说我!”沐子抗议道。 翌日的天气相当清朗。 顶楼之上,亦有微风吹拂,花香被聚拢在这暖和的空间里,和下午茶的香味混合在了一起。那些精致的椅子上和以往一样依然是座无虚席。 奈绪在座位上倾前了身子。她双手倒是放在腿上,不过那双眼睛既水灵又睁得很圆,和嘟起的嘴巴一样都带着笑意,“我说没事吧,大家!都到这种情况了,还有心思开居民会吗?” “啪!”一樹忽地站起,认真而愤怒地拍了下桌子,语气加重地道:“就是因为这种情况,才更加有必要开居民会!” “会长!” 奈绪吃惊地一捧脸,随后迎着他摊开袖子,仿佛在上空描绘着什么,“那正义感都快溢出来了哟!” “真的是非常抱歉!” 一樹似乎为自己的举动懊悔不已,鞠躬后坐下,有些不安地揉着自己的手背。 振津太太将身子倾向内村博小声说道:“听说就是因为这过度的正义感啊,樹先生才被提前退休的。” 内村博“诶”了一声,只见一樹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话,转过头来盯了他们很有一会,但是嘴唇耸动着最终也没有辩解出什么。 早织小心地环顾了大家一圈,声音温柔而小声地道:“我觉得樹先生的想法居民会还是很有必要的,可以和住在一栋楼的大家碰面该怎么说呢” 她稍微只是做出倾向地偏了下头,“感觉稍微有点安慰,在这种情况下” 一樹感动地望向早织,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高兴。 听到早织的声音,在手机上忙些什么的古牧意外地抬起头,“早织小姐,你竟然来参加居民会了啊,那么管理员呢?” “哟西!” 管理员笑呵呵地从一旁举手道啊:“在这里。” “那不是江角先生的位置吗?”古牧脸色上更加吃惊,“江角先生呢?” 端庄坐着的老太太捂嘴“嗬嗬”高声笑起来:“古牧桑可真有趣呐!” 振津太太倾前了下身子,隔着桌子严肃地对小滝阳子道:“老太太,我并不觉得古牧女士刚刚是在开玩笑。” 说完她还有些烦躁地“咦呃”了一声,将头扭向了一边。 老太太怔了怔,看向古牧:“啊呀,难道说古牧桑你还不知道江角先生被警方带走了吗?” “带走?” 古牧这才放下依然在工作状态的手机,瞪大眼睛,“带走是什么意思?” “通常意义上,说的清楚一点,我们称之为逮捕。”在桌子另一端的有些干瘦、头却微大的男人忽的开口,语气有些不满,“那家伙毕竟是杀人犯。” 古牧吓得身体一颤,手缩到嘴边,尖声道:“杀人犯是什么意思?” “你这家伙不是播音员吗?就这点理解能力?”男人回以一个白眼。 “中牟先生!!” 一樹忽地又站起来,瞪着他道:“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吧,对于这里的住户,对于住在这里的大家,这家伙,那家伙,混蛋,还有老太婆,这之类的称呼通通都不能用。” 他向下按着双手,“名字后要好好地加上桑才对!” 中牟一只手臂向后搭在椅背上,瞥着他无语道:“你这家伙不是一下子把所有的词都流畅地说了一遍吗?” 一樹也意识到,瞪大眼睛,吃惊地用双手捂住口。 中牟的身体又转为靠前,转了下耳朵,拿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说起来,警察都在他家里发现了尸体了啊,这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他手撑着一边的脸,眼睛却望向别处道:“嘛,听说死的还是个不知道哪里的女人。” “真的吗,好可怕!中牟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振津太太征询没得到答复,随后哆嗦着身子,离内村博又远了一点,瞅着其道:“说不定就是把女人骗进屋里,然后杀掉了吧。” “哈。”内村博干笑着挠头道:“我倒没有江角先生那么帅啊,而且也不会请振津太太你这样的中年女人到我家里去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振津太太脸上显出难以置信,忽然转而道:“你看这个家伙多失礼啊,樹先生。” “嘛嘛,大家都冷静一些。” 管理员忽地笑着起身道:“江角先生的事先放到一边,毕竟他已经被警方逮捕,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今天主要是迎接我们十二宫公寓的新成员,经过早上真夕子女士的面试,信原老先生要住进来了,多么可喜可贺啊,大家鼓掌欢迎。”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变化的票意 虽然说着可喜可贺,却根本没有一个人鼓掌,这被花园所围绕的独立之地浮现出了压抑的气氛。 从首张桌子到第三张桌子的末位,所有人都拿目光打量着站起来一语不发的信原。 “那个说点什么啊。” 管理员也感到有些尴尬,朝信原试探地道:“信原老先生?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信原,平时叫我信原就可以了。” 回答的声音相当干脆利落,透着一股松枝的遒劲,乍一听好像说了什么,却意外地发现什么都没有说。 管理员见他目光投向了自己,也只得请他坐下去道:“哈哈,差不多就是这样,信原先生住在601,大家没有事的话可以多多往来。” “和信原桑一起的还有一位老先生吧,很热情的那个。”中牟瞅着信原,实则是在向管理员问道:“他怎么没有来?” 管理员见楼主没有说话,便伸手道:“啊,只有信原先生是双子座,也就是接替石林先生。” “不能违反rule吗?” 中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将脸转向一边,余光看着那蒙着黑色面纱、苍老的手指上还戴着各色宝石戒指的瘦削身影——真夕子女士。 “说起来所谓的规则究竟是什么?”信原单刀直入地问道:“我对于満井俊的死因有些好奇,你们是因为规则杀了他的吗?” “什么叫我们杀的!”振津太太惊叫起来,指着信原道:“这个人说话还真是可怕!” “比起询问别人,先报上自己的来历才是礼仪吧,信原先生。”奈绪挪前了身子,探着头笑着道,“明明知道这里是杀人公寓,为什么还要住进来呢。” 信原有些不从容地侧开目光:“因为租金很便宜。” “租金很便宜也就是说,我们的资产在缩水啊!”振津太太如同发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早知道就不急急搬进来了,明明说会一路上涨的!是难得的住所和资产!真夕子女士,你说过这种话吧?” 真夕子那面纱拂动,似乎是看向了这边,但从容的声音传出来道:“如果这里没有人骗了我的话,事情的确是会这样。幸福的人生活在一起,和睦地相处互帮互助的话,理应拥有光明的未来。” “占卜也是如此显示的吧,阳子女士。” 老太太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大家应该有一个磨合的过程,就像是挂在枝头的虫蛹,最后不也是在参天大树上破茧成蝶了吗?” “在这样宁静美好,雅致的地方,即便是不那么幸福的人都能慢慢幸福起来的吧。” 一樹不由得隔桌看向早织,只见她点着头、嘴角似乎是扬起了一点笑颜,就像是初雪融化后露出的新芽一般,让人感动。 他一时间看得呆了,那严肃的面容也不由得舒缓下来。不过恍神后他立刻收拢回正题,看着手上的详细列好的单子道:“卫生的议题结束,迎接新住户的议题结束,然后是那些非居民的议题。” 一樹的表情和声音都很认真,“案件就交给刑警去办,作为居民会的会长,我觉得是那些人的乱暴行为引起了居民间完全没有必要的互相猜疑。” 他往下按了按手,似乎想证明些什么四顾着询问道:“在他们没有来之前,大家虽然偶尔对彼此有些误解,但整体来说还是挺和睦的吧?” “这倒是。”中牟双臂叠到桌上,摇了摇头道:“我对于生活在这里可没有什么不满,振津太太你估摸也是一样?” 振津太太愣了愣,镇定下来,似乎是想到了过往不错的情形。花园藤蔓环绕的一面木墙上也贴着过去大家参与到活动里、在摊位前挤成一团的照片。 她不由得瞥过去,就连那冷漠的、独来独往的江角也举着水,一脸笑容。 振津太太于是缩着双臂,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管理员发觉气氛开始逐渐柔和好转,也见机地指着古牧脚边花瓣橙红、基部金黄的漂亮盆栽说道:“说起来,这植物是什么来着,还是石林先生买的啊。” 古牧转过头看向那盆栽,犹豫着笑道:“他说他是从哪里带回来的,非洲?” “啊,是那个尽顾着吹牛的大叔对吧。”内村博也是想起什么叫了一声,“说起来他还很大方地帮我照顾过摊位,那天夏日祭的女孩们真是令人目不暇接呢。” “所以人家帮过你,结果你却光顾着去看女人了吗,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松並纯那紧张绷起的身躯放松下来,那神情逐渐转至无奈。 内村博丝毫没有自觉和愧疚地挠着头,解释道:“呀,‘阿迈瑞肯’的姑娘都太奔放了,霓虹的女孩就很羞赧,很可爱。” 管理员逗乐地一比手指,“不愧是内村君!” 大家都是哄笑了起来。 不过奈绪却奇异地看了众人一眼,“那个” 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她指着那漂亮的盆栽道:“这是嘉兰百合,产地真的是在非洲。” 众人些微感到有些尴尬,热烈的氛围犹如被泼上了一盆意义不明、凉度也不明的冷水,不过一樹终于再次有了说话的机会,转而对老太太尊敬地问道:“那些像是侦探一样的人是被您老人家邀请来的对吧?” 老太太和蔼地点点头,笑道:“是滝酱做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不过那些人都是些热情的好孩子哦,在俊酱死后,不是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恐吓信吗?有他们陪着,我也能安心不少。” “话虽如此。” 中牟抱起手臂摇头叹道:“他们似乎是准备是赖着不走了啊,非要把什么都查清不可,石林先生的503也被他们给占据了。” 众人表情各异,陷入了一片沉默。 早织犹豫着小声说道:“但是” 她侧头看着众人,十指紧张地交握在一起,“有他们在的话,不是能更快地找出凶手吗?江角先生的房间里,确实也是有尸体的对吧?” “每个人房间里都有点什么的吧?” 中牟瞥了会长一眼,一樹也是抬起头一怔。他转过头转而说道:“像是没做的家务,空荡荡的冰箱,一些自己的兴趣爱好,**的道具虽然江角先生的确不对,但随随便便就闯进家里来,还是让人头疼的啊!” “你在说些什么啊!”振津太太愤懑地音量转低道:“真是不知廉耻。” 中牟一下醒悟,笑着道:“你没有吗,**的道具?振津先生在这方面不太行的吧?” 振津太太抱着耳朵转向一边,但眼睛却睁得浑圆,“我真是听不下去了!” 其他人脸上虽有不可思议,但也带着打听到了隔壁邻居私密的笑容。 “中牟桑!” 却是桌子一震,一樹再度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站起了身,桌上的红茶都倒向一边,汩汩流动着。他脸上既带着愤怒又是严肃:“这里可是有年轻人在,不要讨论有违道德的事情!” “啊,我知道了,年轻人?”中牟掏了下耳朵看了有些迷茫的早织一眼,“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要那么认真嘛,樹先生。” 一樹认为自己应该是平息了事态,果断地道:“那么开始居民投票,同意要求那些人离开这座公寓的人请举手!” 他个人便是很快地将左手端直地举起起来。 上尾奈绪也是微笑着将手举起,然后是振津太太,服装设计师松並纯,以及803的中牟田望。 一樹感到意外地看向管理员,这和他之前说的可不一样,怎么支持的人数越来越少了。不过对方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毕竟动员之后大家应该会团结一致才对。 管理员思索后恍悟过来:“江角先生已经被警方给逮捕了,奈绪小姐倒是加入了进来,不过荒居先生,你怎么不反对他们的存在了?” 荒居依然是戴着檐帽、墨镜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就像是出现在机场的演员或是穿行在沙漠的神秘商人一样,此刻听到问话也仅仅是点了点头,没做任何回答。 但他遮掩下的表情可是相当紧张。 管理员只得无奈地转回头看向一樹,“十一人五票,还缺关键的一票啊。” 一樹皱紧了眉头,看向内村博:“内村桑,这可是决定居民命运的重大事件,你不准备投票吗?” 内村一脸无所谓,头枕着曲起的双臂道:“嘛,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一樹望向古牧和新加入的住户信原,却也是类似的理由,至于老太太小滝阳子是不可能支持的,剩下可以争取的就只有早织和荒居,但荒居的态度和不想开口的意愿都很明显。 他看向早织。 早织注意到目光,带着歉意地点了点头:“抱歉呐,会长。我果然还算是觉得,有他们在查出凶手会快一些,而且飛岡刑警先生不是也在和那名侦探合作办案吗?我觉得大家的疑虑好像没有必要,他们不是坏人,或者说乱来的人。” “你懂些什么!?” 松並纯忽地发了疯一般尖叫起来,“那些人可是闯到我家里去了啊!” 早织征询似地反问着:“难道说松並女士您的家里有些什么吗?” 第四百四十九章 早织之死 “这个和那个没有关系吧!” 松並纯嘶声大喊着站起来,发泄似地将桌上茶盏、樹先生分发的文件等等全都推下了桌边。在清脆的碎响后,澄红的茶液四溢。 “你怎么突然这个样子,冷静一下啊。”中牟起身抓着松並的手臂,半是安慰半是埋怨地道。 其他人则是有些意外地看向早织,她脸上浮现出难受的神情,但也没有像以往一样躬身道歉。 一樹皱紧眉头,咳嗽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收回来:“那么投票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暂且不管那些人在公寓里的行为,接下来需要讨论的是夏日祭典我们公寓的主题”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纷纷起身下楼而去。 内村博却是快走几步赶上了前面的早织,用余光示意着身后的那些人,“早织小姐,你也感觉到身后的那些人在隐藏些什么吧?” 早织小心地摇了摇头,也看了下后面的住户们却是温柔道:“我没有这种感觉。” 内村博皱起眉头,“那你为什么要袒护住户外的那群人?” 早织驻下脚步,“我在大学里是学工程的,只是单纯地觉得那样做更有效率。” “但是谋杀什么的呢?”内村博感到心底发凉地抱着身子,“那些人完全可能谋杀的吧?” “你是指古牧女士吗?” 早织笑了起来,“内村桑你放心好了,她真的只是开玩笑,并不会杀你的。” “谁知道这种事!”内村博压抑着声音,但却是紧张地喊道:“石林先生死之前,可也说过有人扬言要杀他!” 早织瞳孔微缩,抱着书本问道:“他有说过是谁吗?” 内村博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见到早织一下子绊倒,从高处不知道怎么落下了一道绳环,将她的脖颈抓住,然后吊在空中飞快地一路向下滑去。 只见那天花板上不知何时被人布置了缆绳,吊索正在上面“呲呲”地竟擦出了一串火花。 “早织小姐!” 内村只来得及震惊地喊了数声,便听到了书本从她手中摔落滚下楼梯的声响,她在空中挣扎着那具柔软的身躯,徒劳地发出难受的声音,几次伸出手却都没能抓到绳索。 内村反应很快,越过狭小楼梯间设置的绊绳,拿出超乎想象的速度追赶上去,却是一只鞋子从她的脚上脱落砸在他的头顶。 至于等到那刺耳的声音断裂之时,一切却也已经停止,只见那倾斜的缆绳的另一端,连接着的是901真夕子的房门前,而此时早织的身体早已在那门前、脚悬着地只有几尺高的地方一动不动。 那绳索不知是什么材质,似乎是勒进了她脖颈里,鲜血染红了衣裙直流下来,从她那裸着的左足尖一滴滴落在地上。 此时挤成一团仓惶跟过来的住户们都是看得呆了,都忘了尖叫,也许是失去了任何话语,只能以惊恐的表情看着内村将早织从那绳环上举下来,但其上身无力地垂下,如同没有脊椎一般折过了他的肩膀。 一时间内村也跌坐在地,什么也没有说。 “怎么了?” 露央沙和沐子她们急急地从楼梯旁冲出来,“刚刚好像有男人的尖叫声,还有很大的响动。” “那是内村的。”振津太太向内村一指后,后知后觉地看着早织垂下的黑发尖叫起来。 一时间尖锐的声音摇晃在众人的脑袋里,使他们再度想起了那吊索带着人如火车般消逝的声音。 “哇” 古牧躬着身子呕吐的时候,忽地瞥见了走廊尽头的男孩身影,连忙抬起头大叫道:“莲!不要看!快走!” 抱着球的小男孩一瞬跑远。 “不该取下来吧。”中牟失神地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保留现场,不然的话警方怀疑到了我们身上怎么办?我们刚刚还在一起,肯定是有嫌疑的。” 振津太太恍然清醒过来,也意识到了他话中的意思,看向居民会会长一樹,但他此时却表情怔住高高站着,真的是宛若树一般了。 内村拍打着早织沾染着血迹的脸颊,正准备对其做人工呼吸,却被沐子推开,她转而做着这一切,又做着心肺复苏。随后她沮丧地抬起脸道:“不行了,我感觉不到一点心跳,快打救护车的电话。” “救护车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老太太急慌地从小包里掏出手机,手机却在乱颤的指间跌到地上,众人的反应也是差不多凌乱,一时间有数道的拨号声响起来。体内大量分泌的激素使得他们的面色赤红,汗水落得就像是身处热带雨林一般。 露央沙半蹲着地上,平静地侧头回望着。只见那狭小的、像是合照台子上的楼梯口,奈绪瞪大了眼睛,拿袖子捂住口,鼻端流出了通红的、看上去温热的鼻血。 同样表情有些奇怪的还有松並纯,其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游离,荒居则是“哇、哇”地大叫着竟然转身跑回楼顶。 至于她们所怀疑的楼主真夕子,黑色面纱蒙住了她的面部,但她似乎显得很冷静,从之前开始,便什么话也没有说出,什么事也没有做。 就和她们想的那样,就连老年人遇到惊吓时的颤抖都没有。露央沙转头看了沐子一眼,沐子也是朝她点了点头。 雲林院蹙着黛眉,伸展双臂驱赶着围过来的人道:“别再过来了、别影响了抢救!刑警还有救护车一会就到!” 奈绪却抹了下鼻血,恍若未闻地依然靠近,“没有必要,早织桑已经死了吧?” 面对众人瞪向她的目光,她退了一步惊讶道:“大家的眼神好可怕!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啊,不是就和之前的石林先生死得一样彻底吗?” 露央沙冷声道:“奈绪桑,你没有同情心的吗?” “我当然很同情经历了这些的早织桑,但是死的人又不可能活过来。”奈绪没有多少感情地说着这些话,反驳道:“而不让我们过来,你们不也是围在她旁边吗。啊,难道说你们意外地和早织酱关系很好?” 连中牟都有些看不下去,绷着脸将奈绪拉回她的卧室,她摆着手臂一脸无辜地挣扎道:“等等!我还没有和内村桑说上话。” 第四百五十章 忽然通告 内村博不明所以地抬头瞥了被拖走的奈绪一眼,但空气里浓稠的血腥味以及从双手上哒哒落到地上的声音再度让他双手哆嗦起来。 “早织小姐被人给杀了,就在我的面前,谋杀!呃——我刚刚还和她说着我还想” 古牧抱着一边的手臂,看着神情恍惚自言自语些什么的内村博,走过去道:“你没事吧,内村桑,刚刚你还真勇敢啊。之前的事我对你有些改观了。” 但内村却是惊恐地盯了她一瞬便转身跑远,他如阵风一般,连走廊间离开的中牟、奈绪都被他“砰”的一下撞倒在地。 “都在搞些什么!一个个地都”中牟徒劳地在地上蹬了下双脚,脸上升腾满了抱怨。奈绪就像完全忘记发生了什么、追向外婆的小红帽般爬了起来,双目放光扬起右手呼喊道:“等等我,内村桑!” 见陆续的有人从杀人现场离开了,古牧也是侧着身子,从901房门前血泊的边缘挤过,“莲酱一定被吓到了,我去照顾下他。” 但振津太太却忽地弓着身子抬起头来,像是崩溃了一般将她抓住,尖声道:“难道你又要逃吗?我绝不允许!凭什么就你可以每次什么也不做” “你在干什么?放开手!振津太太!” 古牧被吓到了,扬起包狠狠打在其的手臂上,但她却是将一双眼睛可怕地睁着,那手腕上的肌腱都因用力呈线状凸出了起来,与之同时肩膀却是害怕地抖着。 忽地铃声不挑时候地再度从包里响起,古牧注意到众人厌弃的表情瞳孔微缩,吞咽着唾液身子也僵住。 “又是工作吗?把它关掉!”振津太太将脸偏着凑近,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 古牧却是将身子转向墙,拼命地拽着衣服:“我做不到!!” “那我替你来关!” 振津太太一下放开古牧,趁她踉跄的时候把她的包给抓住,不讲理地便“滋”地一声扯开了拉链。可古牧竟没有趁此机会丢包逃跑,而是突然生出全部的力气和其扭打起来,她从其手中夺回手机,左右看了看忽然下定决心一把将其摔在地上。 啪! 手机撞至地面弹跳起来,就连外壳都是碎出少许,这清脆的声音将振津太太吓了一跳,反倒使得魔怔的她清醒出来。她慢慢将那被深深勒出几道抓痕的皮包给松开,转而羞愧地左右道:“不是我做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那地上翻盖手机的小格荧屏非但没有因摔击而熄灭,反而是接通传出了一声“滴”声。 失真了一般的声音响起,有人用这古怪的加工后的声音在另一头说道: 【古牧美纪小姐,你想做的我已经帮你做到了,现在需要的是你展现你的诚意。你也是这么想的吧,莲君?】 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来:“妈妈,不可以说谎哦。” 【换句话说,莲君。】 不过依然是。 “妈妈,不可以说谎哦。” 古牧一下子瘫软到地上,身体颤抖着,捂住口眼泪一下子没有堤坝般地涌了出来。 电话陡然挂断,那电视机的花屏杂音也刹那消寂,只剩长长扩散出的“滴——”声。 “这是什么情况,古牧女士,什么叫做你想做的他已经做到了?你想做什么?”松並纯吃惊地质问道。 一樹喘了一大口气,往下按了按双手道:“等等,给古牧女士解释的时间。” 他随即转过头,双眼里泛起凝固的光泽,又像是目光纠缠着死死不放一般,“你相当讨厌早织小姐、甚至要把她这样年轻的生命夺走吗?” “会长,这可远远不是当私事解决的时候!” 中牟连爬带滚地跑回来,也不顾男女之别揪起古牧的衣服,“这都是你干的吧!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吧!振津太太,看到没有!我们的怀疑是有价值的!” 振津太太有人助威胆气也状了一些,刚好看到上楼来的丈夫,连忙喊道:“孩子他爸,快把这个杀人犯给控制住。” 振津先生看上去虽然是个普通至极的上班族,但此刻扯了扯领带和袖子,也是鼓起勇气上来一个飞跃将中牟给扑倒。古牧看着眼前滚成一团的两人,退靠到墙边站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啊,孩子他爸!不是中牟桑,而是那个女人!”振津太太着急地跺了下脚,“那个女人买凶杀了早织小姐,就在刚刚。” 振津先生这才注意到一旁以及头顶的惨状,捂住喉咙腮帮鼓起,被中牟蹬向一边后,边爬边呕吐了起来,还向后面摇着手。 “咦呃!真是没用!” 不过有这么多人在这,即便古牧想离开也离开不了,她哭喊着试图将众人推走:“放开我,莲酱!快回来!妈妈在这!” “你在想些什么!”修恼火地道:“买凶杀人是怎么回事?今天你不说清楚是绝对不可能让你跑的。” 沐子看向终于赶来的修,“credic桑,和你在一起的胖刑警呢?” “他从一大早开始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研究那电脑入迷了,真是缺乏时间观念。”修烦躁地应付着,注意力全在古牧的身上。 “怪不得电话打不通。请你好好调查一下吧,救护车马上就到,我们先把早织小姐带到楼下去。这里住户的大家,麻烦你们也保护一下现场。” 沐子的喊声使得一樹回过头来,虽然他被众人劝架一般向后拉着早已失去了往常的冷静,眼睛也瞪得如同铜铃一般,但还是习惯性地作为居民会长点了点头。 “这公寓是被诅咒了吗?” 隐隐只听见这最后一道声音,电梯的门便将住户们的身影完全挡住,沐子她们也被封闭在电梯之内,逐渐下沉。 数字九辗转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着,一下子纷杂地出声:“这和预想中的情况可不一样,竟然说是古牧女士买凶杀了早织小姐,可是” 沐子也是低下头看向怀里仰头倒着的武岡早织,“可以了,早织酱。” 那如同死去了一般的早织却将眼睛睁开,紧张地道:“我没有被看穿吧?” “唰的一下,真的是很完美、漂亮的机关。”雲林院钦佩地合了下手。 早织则羞赧起来,“这不算什么,只是用了一个滑轮装置绕过高差而已,而且半夜的时候也有趁大家都睡着时排练过。” 露央沙靠着电梯壁揉着眉心,眼神的意思很明显——解释一下。 沐子感觉早织对于扮演尸体这件事过于投入了,于是没清楚后续的状况,无奈地道:“除了机关以外,早织酱你对于时机的掌握还有演技都很出色。但应该说演技太出色了吗?现在的情况是,你为什么还活着会让人费解了。” 注意到早织一脸茫然的神情,她问道:“你和古牧女士曾有过什么过节吗?” 早织摇了摇头。 “难道说是凶手的障眼法,亦或者说只是一个玩笑?只是从她的表现上看并不像。” 沐子自言自语着,微仰起头,“假如说凶手说的全部都是真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是住户们误会了,古牧想杀的人并不是早织酱你,而是前面死掉的石林亦或是満井俊。” “比起这些,我有些不太明白。” 早织带着歉意出声打断,又不好意思从沐子腿上支起身来,神情认真地问道:“你们想要查清案件,有很多选择,为什么要找我配合演这样一幕呢?” 露央沙将手巾递过去,解释道:“因为在这些住户之中,只有你是真切地想要找到凶手,对于我们的询问一直相当配合,回答也很诚实。” 早织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将脖子上的护颈环以及破裂的血袋都取下。她拿手有些疑惑地沾了下那血液:“这是真血吧。” “用颜料或是假血的话太容易被看穿了,毕竟其他人离你的距离也很近。”沐子将贴着止血带的胳膊伸出来,一脸悲怆壮烈地道:“所以血袋里抽的是我的血,而且还是500ml。” 一众人不明所以地鼓了下掌,倒是露央沙冷淡地道:“献血有利身心健康。” “太残忍了,这可是六分之一的我啊,沙酱!而且你干嘛不用你的血,而且你有护士资格证吗?” “并没有必要,法医说你身体很好。” 听到露央沙的回答,沐子双眼呆滞,随后摇起了她的身体,不过一下便被打开手扔到了一边。 露央沙平静地转向早织道:“这些天你不能再出现在公寓了,我们会将你藏起来,将这件‘谋杀案’融入到公寓楼里一系列的案件里去。” “如果幕后的推手是根据居民们的反应来进行行动的话,这一案件足以扰乱他的安排,将他置于和一般旁观者同样缺乏信息、且被我们观察的境地。” 早织点了下头,“暑假的话,我也没有事,能够帮到你们以及公寓里的大家也能出下力。不过你们要将我藏到哪?” “并没有准备藏很远哦,早织酱。” 沐子笑道:“等到抓住凶手可以一锤定音的时候,还需要你出面的。” 她看着逐渐打开的电梯,示意早织继续躺下去,以免被其他人发现,“虽然说胖刑警早已不见,不过这位美女刑警会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一章 话语的果实 理惠转过身,无语地看着电梯里出来的一帮人,调侃道:“你们终于不是调查凶杀案件,而是制造凶杀案件了吗?” 她揪住沐子的脸颊,“还有你这样越来越甜的嘴,也让我很不安呢。” “反对暴力!反对暴力!”沐子呼喊着。 “辛苦你了。”露央沙朝理惠点点头。 理惠叹气道:“倒也还好。” “我指照顾拓也,他的情况怎么样?” “皮外伤倒是不算糟糕,但他好像是将把他打伤的人狠狠记恨上了啊,说要报一脚之仇。”理惠注意到仰起头捂额的露央沙,奇怪道:“你怎么了。” “你们这对搭档轮番倒下可不行。”露央沙转移话题道。 “选择了警察受伤自然是常有的事,而且之前他照顾我,我也刚好可以把人情还过来。” “理惠姐你这样想,拓也桑可是会在病床上笑开花的!小心他一病不起!”沐子眨着眼睛。 “人小鬼大。” 理惠拍了她的头笑骂一声,随后表情严肃起来,“过来时我去了警察署一趟,本来是准备沟通下案件的事情,但飛岡武蔵的同事却说没看到他的人影。” 露央沙皱起了眉头。 “同样不见踪迹的还有他的搭档,也就是你们说的椛山健吾。”理惠补充道。 “两个办理案件的警员都同时失踪了吗?不,现在说是失踪有些为时尚早。” 露央沙思索着:“也有可能是从电脑中查出了什么新的线索,到别的地方去调查了,早知如此,该让渉黑入他们的手机,给他们装个定位了。” “沙酱,你的想法可是相当危险啊。”沐子不由得吐槽道。 “不,我真的是在后悔。” 露央沙示意着跑下救护车的医疗人员将早织给搬上担架,对他们稍微出示了下警视厅的证件,让他们更改目的地。 她回过头看着在阳光下和其他的高级公寓别无二致的大楼,眯起眼道:“接下来就看那个‘他’或‘她’怎么接招了。” 除开顶楼的花园,在公寓的地下一层也有间雨天备用的会议室。 “说!” 修如同逼问狗仔一般一拍桌子,衣衫抖擞着倾身向前盯着古牧:“那个给你留言的人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古牧美纪焦虑地看向身后的门,“你们看见莲酱了吗?” “呀,没有。” 修愣住挠了下头,那副严肃的神情立时不见,回头也看着门那边道:“虽然你们说他就在公寓里玩,但是上来的时候,我也没碰见他。” 只见古牧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惨白,他也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安慰道:“不一定是被电话里的人带走了,中牟先生还有振津先生他们,公寓里的住户都在帮忙找。” “总而言之拐走之类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将小孩拐走来要挟什么的” 振津太太却是比着手势,试探问道:“你这个侦探的意思是,凶手有可能杀人,却不会拐走小孩吗?” 修忽然发现不太对,但此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见古牧脸上愈发绝望无光,他顿时有些生气地道:“振津女士!这话说的也太不恰当了!” “莲君当然是无辜的,但这个女人呢!?”振津太太并没有感到愧疚,而是语气更加尖酸憎恶,“平时她就不怎么管莲君,都是公寓里的大家在照看,结果她竟然和人一起要害我们” 她瞪大眼睛加大声音道:“你能够接受吗!” 古牧一副焦灼的、已经哭出来的样子,摇着头道:“我并没有想害任何人” 松並纯脸上虽然写着怀疑,但声音依然很柔和,“连恶意也没有吗?” 古牧身体一僵,结巴道:“恶恶意” 她缩头侧向一边,双腿也并拢着放着手,“我也没有恶意。” “这不是说了一个相当明显的谎吗?” 修瞥着她,“古牧女士你虽然并不关心公寓里的事,忙碌于工作,但就是在忙碌之中,怨恨了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些人也说不定。” 他将身子撑在桌上靠过去:“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怨恨的人是谁,是満井俊先生,还是石林先生,亦或是说早织小姐,你想杀却无法去杀,凶手帮你杀掉的人究竟是谁?” 会议室忽的变得一片寂静,余下的人都盯着古牧,在这里的并不是公寓每家住户的代表,而是大大小小都在。振津太太捂着一男一女双胞胎的耳朵,由于古牧的前车之鉴,她已经害怕把孩子单独留在房间里。 公寓里有杀人凶手这件事是如此沉重而又清晰地浮现在每个人眼前,这可远远不是玩狼人杀时的紧张刺激,在这种危险的境况下,没谁愿意当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等待着夜晚的人,特别是平民。 正因如此,那复杂的、看不出心中所想的目光全部聚拢到古牧身上时,她只感受到了浓郁的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压力。 见她不说话,修皱着眉头加了一把火道:“凶手是那个打电话的人,古牧女士,你没有必要替他人的罪责掩盖,就算警察来查案也不会追究到你的身上。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些什么,大家可都指望着你了。” “是因为害怕那个吧。” 松並纯忽地轻声道:“教唆杀人。教唆杀人的人和主犯是同等罪责。” 众人都是了然地点点头,或是小声嗟叹。 修抬头翻了个白眼,他已经对于公寓里的这些住户无语了,就算是事实,也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古牧看向松並纯,小心翼翼地抬头问道:“如果警察查不到其他人的话,真的会怀疑我吗?” “你对于被害人有恶意,杀人的嫌疑当然是最大的。”松並纯紧盯着她再度说道。 “喂!” 修怒吼了一声,“教唆杀人什么的都先丢掉一边好了,这里可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死了啊!你们难道就不担心轮到自己吗?” 古牧却是表情有些空洞地道:“我没关系的,只要莲酱没有事情就好了。莲酱在他的手里,如果我什么也不做的话,他会把莲君放回来的吧。” 她似乎是找到了一条出路,既像是迷茫又像是笃信地看向众人求证道:“呐,对吧?” “凶手应该没有对莲君做些什么的理由,他只是想你做些什么吧?”小滝創如此反问道。 修冷厉地瞥向小滝創:“趁人迷茫之时将之一步步引向深渊,这才是真正的教唆杀人!” 小滝創却是环顾道:“可我们也该想想莲君的处境啊,当然没人想再有人死去,但要是孩子收到伤害就更糟糕了吧?我说大家,一起想个稳妥的办法吧?” “如果是大家一起合力的话,一定能做到些什么的吧?你觉得呢,会长!” 一樹怔了下抬起头,似乎是感觉自己终于受重视起来,认真地看着每一个人:“我还是相信住在这里的大家都是善良而幸福的,绝对不可能做出谋杀这种事。” “只要大家互帮互助,譬如聚集在一起,或者互相照看的话,肯定能把这个难关度过去。” 修听完他的话,又看了下众人的表情,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无力和绝望,他重重坐倒在椅上,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什么他能够做的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随着夏天飘飞的思想 自从那陌生的失真来电之后,公寓忽然地平静下来,或许真的是樹先生的做法有点用处,让至少两人结伴而行,这样凶手便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至少公寓的住户都是这样想的。 在这段悠闲的时间里,被雇佣来的一行业余“侦探”自然也是平静地消磨着夏日时光。 “查案可不能急,credic桑,虽然我和沙酱一直都很迅速就是了。” 沐子趴在榻榻米上看着漫画,咬在口里的雪糕融化出一片凉甜,她的小腿晃动着,眼前从宿舍取来的电扇,那吹起的风可以透过她扬起的发丝之间,直抚摩到她的脚掌心里去。 “这种时候,就是和凶手比拼耐心的时候了,就像是斗兽场上的斗牛士和公牛,谁稍有疏忽亦或是怜悯,便是一场自身完全无法承受的惨败。”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修恼怒地道。 “那么是因为没吃雪糕的原因吗?”沐子尽力伸着手臂,指尖都颤抖着,总算在不挪动身体的情况下将那白色的方盒给抓过来,打开盒子只见里面琳琅满目。 她犹豫着取出一根道:“来根卡兹卡兹大王怎么样?等价炼金术,快献出你的心脏。” “什么?!” “啊,这里面真的装过心脏,而且是猪的心脏。” “哈?鬼才信啊,你这家伙完全是在骂我吧?拐弯抹角地骂我吧!?” 露央沙瞥了他们一眼,将膝头的书放下来,“你们两个!太吵了!” “不好意思!”修挠着头一脸讪笑,面对露央沙时时常是知错就改。 沐子向上翻了个白眼,感觉被亏待了一般将那白腾腾升起的凉雾捂住,继续沉浸进了漫画之中,至于凶手的事情,自然是被她暂时抛之云外。 说是抛之云外有些过分,但却也是事实,她一般仅能关注于眼前的活动,无论是磨难还是享受。 “明菜酱,你以后一定能成为贤妻良母的。” 优美“乌拉拉”地对着风扇鼓出颤声捣乱,她闲着无聊,留神了一圈注意到停不下来的明菜:“你把这里打扫得相当整洁了啊,不过杀人现场也有这样的必要吗?” “毕竟要在这里过夜。”明菜一脸哭般的笑容解释着,她不知道是接受了现状还是崩溃了,眼神带着迷离,“我们帮他打扫干净了屋子,石林先生的幽灵多少也能感到到开心。” “明菜酱你这样在意幽灵吗?”友香有些意外,“人死后不一定有灵魂的吧。” “欸?” 明菜吃惊之余用力过度,冰箱上格的门合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重响,“我们不是朋友吗,难道友香酱你不信吗?” “哟西!”麻衣忽地由躺转坐,一本正经地拍了下手:“闲来无事,来统计一下吧,在场的人中究竟有多少人相信幽灵。” 明菜紧张地率先举起手,她袖子滑下去露出手臂,再加上双足微微内八地站着,简直就像是古代受惊了的侍女一样。 随后和友香在一起的另外两个友人也是举起手,倒使得她讶异地捂住口左右看了一下。 “公主殿下呢?” 麻衣以一副坏笑着的神情看向雲林院,“想想幽灵会加害于你” 她忽然哇了一声如巫婆般高举起双爪,窜过去道:“我好恨、我好恨啊!” 雲林院只是闪了一下,漾开舞扇从中间隔住,眨着眼睛道:“橘姐有说过,像我们这样生活的人上一世大概都是水鬼。也许是鬼会同情鬼的缘故,只要样子不太可怕的话,雲林院倒不会觉得可恶或可憎,只会觉得可怜。” 麻衣感觉碰了一鼻子灰,见到上井她们轻笑着的那副表情倍感郁闷,她瞥了眼优美。 “我怕鬼的!” 优美指着自己的鼻子,重重点头道:“我相当怕鬼!” “呀。”麻衣挠着头,“你这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也让人感到挺无趣的。” “麻衣姐,幽灵可是好宽泛的哦。” 沐子回瞥过一眼道:“你说的幽灵,究竟是指地缚灵、浮游灵、守护灵以及祖灵等虚体,就是会从人的身体里穿来穿去,呜哇呜哇的吓你,亦或是在头顶点个电灯的那一类” 明菜瞪大眼睛,摆摆手打断道:“不不不,那个飘来飘去的很好理解,但没谁会在头顶点电灯吧,就算是守护灵也不会啊,除非是那个名科学家——爱迪生的亡魂。” “说起爱迪生。”优美似乎是玩累了,口干舌燥地倒在沐子和电风扇之间,有些茫然地道:“我好像把经常出现在表情包里的那个人当成是爱迪生了,结果之前接受采访的时候staff还可恶地笑了起来。” “采访吗?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记不清了,不过那个人,就是那个头发有些凌乱,白发向后乱飘着,像是科学怪人一般的家伙,时不时地还吐下舌头。” “吐舌头ayato吗?” “我前面的设定呢?” “呀,说不定投胎了呢,老人的幽灵变成了ayato碳。” “隔着一百年吗?在地府里待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吧?”上井笑道。 众人叽叽呱呱又说了不少答案,连真正的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都齐力搬了出来,很可惜优美还是连摇着头说着不对。于是她们不得已叹道:“所以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简直是一个谜。” “啊,你说的那个人是爱因斯坦。”麻衣忽地出声道。 众人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只见她把手机给转了过来,指尖敲着那一行搜索引擎里的字样道:“只要在这里输入描述的关键词就可以了。” “怎么能是爱因斯坦呢!” 在灯笼的薄纸被揭开的刹那,众人都感觉有些不能接受,反驳道:“还是发明了电灯的爱迪生做出这样的动作更可爱一些。” 麻衣又搜索着,再度举起手机道:“你们说的爱迪生,是这个生着宽长的圆脸,坐起来像是政治家的胖子哦。” 众人注目过去后彻底感到幻灭,失去兴致地陷入沉默。 “你们。” 露央沙忽地再度抬起头,出声道:“你们从刚才开始就对爱迪生和爱因斯坦先生很失礼啊。” “对于一个人的评价应该是贡献,而不是外貌。” 可是她的话完全被众人给忽视。优美捂起嘴,乐不可支地道:“这么胖,竟然只有一米六,真好笑。血型是o型啊,很有营养。” 露央沙额上的青筋微微挺出来。 随着众人搜出了更多内容:“爱迪生和爱因斯坦就在同一个时代吗,感觉有点错乱。两个人的关系还相当不好,爱因斯坦没能完成爱迪生的智力问卷,爱迪生嘲笑爱因斯坦,爱迪生让他的儿子不要走上爱因斯坦那云一般缥缈的道路。” “哇,这个叫爱迪生的人性格好恶劣啊。” “我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不能拿来做表情包了。” “消息属实吗?”露央沙忽地怒气止住,有些好奇地也凑头过去,竟然完全是同流合污了。 “有点年代感了,就和泰坦尼克号一样,所以不太清楚,但写这个的人无疑是偏向爱因斯坦的吧,毕竟将爱迪生描述得像个大恶人一样。”明菜划着屏幕,不知不觉地将麻衣挤到后面。 露央沙饶有兴致地嘟哝道:“毕竟爱因斯坦相比起来偏理想主义,理想主义者总是能让人感觉可爱一些。” “有这样的事吗?” “嗯,毕竟他们听上去像是弱势群体,本来也是弱势群体,这个名词若是学术上谈起来还有些浪漫憧憬,浸进现世里却只剩悲壮了。” 露央沙顿了顿道:“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但拿出刚好听到的话来形容,他们像是绝望得拖人去死的水鬼。” 雲林院将扇子拢成一束,忽然敲向露央沙的额头。 “想打架吗?” 露央沙冷冷道:“奉陪到底。” 两个人顿时在众人的呆滞神情中扑成一团,而有人还拿出手机进行拍照,说是有人稍微有些谦逊了,唯一局外的其实只有沐子,她沉迷在漫画和风声之中,一点都没有动弹。 “等等!我们之前不是在讨论幽灵的问题吗?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麻衣作为调解人插进气喘吁吁的两人之间,特别是一手撑着似乎准备使用头槌的雲林院,露央沙倒是及时地收手,侧身抱臂在一旁冷哼着,似乎保留了几分体面。 “哈哈。”修有些幸灾乐祸,“她们是为幽灵而打起来的,这样说也可以。而且还好听一些嘛。” 明菜蜷起指节咳了一声,“回到之前的话,地缚灵、浮游灵不知不觉地幽灵竟然有这么多种类吗?” 她思索着,“地缚灵是伴随着锁链,出现在学校、医院、公寓的,浮游灵则是戴着天冠穿着白衣服,在走廊天花板上回荡的。” “祖灵是保佑着后代的祖先,而守护灵则是随着占卜兴起的说法吧,也有人说守护灵也可能是外国人,像是马可波罗都会出现。” 麻衣见露央沙和雲林院没有再争斗的迹象,便盘腿坐下兴奋地道:“有的,有的,我就很希望我的守护灵是个拿着火绳枪的外国人,遇到我怨恨的人自己无法解决时,他便能帮我一枪毙命。” 众人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不要因为不想被警察抓住,就把你的贪恋承担到守护灵的肩头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 幽灵与咒术协会 “不过,听说” 优美神秘地对众人招手,示意她们围过来一圈然后道:“那个钉草人的诅咒能够成功,或许就是请求守护灵做的。现在好像还有咒术师协会,只要给钱就能帮你诅咒怨恨的对象。” 明菜捂住口,睁大眼睛:“咒术师协会,真的假的啊。” “问问其中的一员怎么样?”露央沙将修从门口给堵回去,“你不跑动我还不知道,你还接这种生意。” “哈?你在说什么?风好大!”修大声叫着,试图装傻充楞。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任何表现?” 露央沙微仰起脸,鄙夷地瞥着他:“蛇道鼠道你不是都有掺和一脚吗?峰野咒术师!” 修尴尬地偏开头,“没有的事,我好歹是事务所的名誉担当,多少是有点原则的。而且这种事情谁会用真名,再怎么说也是” “咒术师c吗?” 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使得修愣住,众人也看向端立得文静的友香。 “我之前便总觉得小修的声音在哪里听过。” 友香点点头:“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几个月前接待我的咒术师。” “可为什么会去”明菜泪汪汪地道:“友香你竟然想诅咒什么人!是我吗?我哪里做错了吗?” 友香摇摇头:“明菜你想到哪里去了,小修他们的咒术协会不仅可以下咒,还可以祈福,我就是希望一个秘密永远不要被人发现而已。” 明菜舒了口气:“难道是猎枪证的事?” 友香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一边,十指交叉道:“差不多吧。” 明菜略有些不满地盯着她:“可友香你竟然有这么多的秘密啊,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 友香将脸转回来,带着歉意地道:“因为大家知道了也不会开心,我只想大家看到那个更好的我,是我太自私了吗?” “哪里、哪里”明菜注意到她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反而是摆着手慌乱起来,“这样的想法大家都会有的,也很普通啦。” “只是我还是希望明菜你能尽可能地把什么事情都分享给我。我们几个是要做一辈子的朋友,是无话不谈地对吧?” 忽的明菜的脸被露央沙给握住,她脸色阴沉,“难以想象就是你这个家伙之前说我们肉麻!” “我错了!还请放过我!”明菜求生欲望高涨地道。 露央沙将明菜丢掉转而揪住了又想逃跑的修的后衣领:“所以咒术协会是怎么回事?” “好吧,我承认行了吧,但这只是一个副业而已,不违法吧?”修摊开手无奈道:“你不是唯物主义者吗,特别还是实用主义。” 露央沙盯着他:“呵,如果你承认咒术没有用的话,那你就是欺诈,如果你承认它有用的话,那你便侵犯了人权。” 修捻着手指,尴尬道:“那么在有用和没用之间呢?网站上写得明明白白,根据每个咒术师的灵力不一,加上天气之类的环境各种波动,以及受术者的不同,会呈现出不可预料的结果。” 露央沙不屑道:“只是让人心甘愿被利用的使用说明吧。说真的,你想在这条灰色的道路上走多久,难道是要一直走下去?” “可谈不上利用,露央沙桑你不需要的东西或许别人需要,我可也付出了一定程度的劳动和心理负担。” 修耸了耸肩膀,求救性地看向根本不记得出现过的友香,“友香酱,你觉得我怎么样,做的还是不错的吧?” 友香微笑着点头:“我相信是c先生帮我保守住了秘密。” 沐子回头瞥了一眼,继续看起了漫画。 露央沙只得将修放开,明菜她们却是在修承认了之后一下子兴奋地围到了其身边,“小修,你真的看得见幽灵吗?诅咒什么的究竟是怎样做的呢?” 修一下子得意起来,从怀里掏出第一次没能发出去的名片,明菜她们犹豫着面面相觑了一会,但出于好奇心还是收下了。 “问题一个一个来。” 修撩了下额前的头发,“首先我能不能看得见幽灵,好问题!这当然是肯定的,咒术协会的咒术师大多都是主持祭祀的神主,所以灵感毋庸置疑。” “至于诅咒的话。” 他忽的停住看了众人一圈,在空气中用手神经兮兮地摸索着道:“首先要选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然后准备一个草人,将你要诅咒之人的名字以及生辰的字条填入其中,亦或是用墨汁写在草人的额头亦或是背面。” 女孩们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害怕而又感到刺激地抱成一团,“之后呢,c先生。” “然后需要的是五寸长的钉子。” 修拿手比了比,“时间选在丑时,也就是一点到三点,这是仪式最好的时候。身穿白衣,涂抹白粉和红唇,胸前挂着铜镜,脚踏木屐,向御神木祈颂之后,便用钉子朝御神木上的草人钉去。” “一般这个过程需要持续四天,或是十四天,不可间断,风雨无阻,无论是中途停下亦或是被其他人发现,都会遭到反噬。” “反噬了会怎么样?”女孩们好奇问道。 “当然是所诅咒的怨力,重病,失恋,失业,火灾,运势颓蔽,一切都会成百倍成千倍地反噬到施术者的身上。” 修煞有其事地道:“不过这也要看你祈愿所向的是什么媒介,如果是我说的御神木,那么偏正面的咒愿会更强,譬如想和谁结婚,升学,亦或是职场之类的愿望都会更加顺利,惩罚也会稍轻。” “但要是不是向有正职的神明,而是向付丧神,雪精,亡灵,甚至是罗刹,更大意地是向恶渊以及人类形的妖怪祈愿的话,那就相当危险了。” “被反噬的后果自不用说,就算是成功了,伤人也会付出代价。” 露央沙托着脸颊,脸色冷漠,“你说的人类型的妖怪是你自己吗?” 修呵呵笑着,并没有介意露央沙的话,“我只是一个代为祈愿的咒术师而已,可没有替别人完成咒愿的能力。” 他把明菜她们吓得脸色煞白后不忘推销道:“不过你们发现了没有,请专业人士来替你做法就没有上述的诸多弊端,即便是仪式失败了,承受代价的也不会是你自己。” “可谓是安全、便利、高效”他忽地将脸逼近,睁大了额眼睛:“怎么样,心动了没有?心动了就赶快行动起来吧,现在还有友情价!附送除灵马杀鸡服务!” 但“啪”、“啪”的声音响起,迎接他的却是尖叫声和脸上红肿起来的掌印。 修郁闷地摸了下鼻头。 第四百五十四章 猎犬本能 “看来你们是指望不住了,我出去逛逛。” 伴着修的声音飘落门被带上,沐子依然趴在榻榻米上看着漫画,似乎对于身后的事一无所知也并不关注。 修出门后表情一下便急切起来,脚步声也带上了焦躁,他就像是故意在山谷里大吼的野兽一般,重重地警告似的回荡在走廊里。 他的表情也很明显,眉头皱缩脸庞绷紧,眼神即便是扫过门牌号都很锐利,一副别惹我的表情。 自从那场失败的临时会议之后,公寓里的住户进出之际倒依然会向他打招呼,只是接踵而至的便是和结伴者间的窃窃私语,小滝創也开始明晰地和他若即若离。 露央沙的话让他有些动摇,他开始思索究竟是追索那唾手可得的五千万円还是走出灰色地带,在接受委托的时候,道德的界限总是由他来估量,可这一次,落到了别人的手中。 酒精再加上金钱的后果。 但即便是动摇也不是容易的事,这棟公寓里的住户手拉着手,仿佛即便是落水了也要一起去死,或者说,在意识到办案刑警失踪的中野警察署面前,他们依然保留着一丝幻想。 他倒是注意到了哪些人蹬着腿在极力求生,那些人看起来既悲哀、可怜又可恶到让人狂怒,就像是一串细线上吊着的已经落水的蚂蚱,任由另一头的人提着线,从容地看着波纹荡开的水池,想松手时就松手。 沐子说的倒是没有错,一切的确只是时间问题,和凶手比耐心,注意更多人落水。但这对于没有被诱惑的她们已经做到最好,但接受了诱惑的自己却是良心不安,他甚至希望凶手聪明一点,不要再挑起凶案,安享这暂时的和平。 各种杂念混在心头,修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犹豫再三后,他下了楼来到404的房门面前,按响了门铃。 一樹开门后脸上的笑容迅速消逝,他警惕地打量着修:“这件事情不用再谈了,居民会的事是大家一致的决定。” 在其将要合上门时修连忙扒住门边,讪笑着道:“不能谈谈吗?我完全能理解樹先生您那保护大家的想法了,不过对于公寓外的凶手您怎么看?” 一樹怔住,只是睁大了些眼睛。 修忽地发现其前几天还是半灰的头发此刻已经尽数灰霭,仿佛一瞬间跨过了花甲之年的界限。不仅是八字纹更加明显,那曾经平整的皮肤也是略显松弛。 看来公寓里接连发生的事件深刻地影响到了鉢嶺一樹,需要袒护其他住户的责任或是罪孽似乎快把其给压垮了,如果话题和时机寻觅得巧妙的话,或许会有可乘之机。 果然一樹反应迟缓地问道:“公寓外的?” 修搓了搓手,一副无害的表情:“您不是相信案件不是这里的住户所为吗?那么我们来找下公寓外的犯人怎么样。” 一樹眉头皱紧,又要关上门,修连忙扒住门边,“好好听我说!” “就以早织小姐的意外来说,在走上楼梯时,很明显是没有看见杀人装置,但在下楼的时候却出现了,这说明什么?” 修自问自答地道:“这说明是趁着居民会的时间,凶手将装置布置好的,而这时住户们全部在顶楼的花园开会,这不正好说明了住户的大家都是无辜的吗?” 见到一樹有些动摇,他加了把力道:“还有那通电话,也是在住户们全都在场的情况下,有人挟持着莲君从外拨打的,这一切都是证明有人深藏着的有利证据。” 一樹忽地惊恐地大喊道:“我和你的话已经结束了!” 修却是皱紧眉头,以比他更大的音量吼道:“樹先生!” “您不是想要想保护公寓里的大家吗?您难道不是一个正直的人吗!但现在?实话说吧,您根本不相信公寓里的住户,您只是在逃避!连踏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等到警察和记者成批地涌入这里的时候,那时候您想保护的一切全都会毁灭!或许我等到那时再找到您比较好!?” 一樹被他的气势所摄,一时间满脸大汗地向后跌坐到了地上,“出去!出去!” 鉢嶺太太似乎也听到了声音,平静走向门边瞥了修一眼,似乎是要将门合上。一樹却突然改口道:“请他进来吧。” 太太同情而爱怜地看了丈夫一眼,“瞧你这老顽固,终于开窍了吗?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去做,我去给你们倒杯酒,好好聊聊吧。” 在修进门后,一樹紧张地探出头左右看了眼走廊,然后将门合上。 修此时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双手合握着,向内按下了一根手指。他回过头,只见到一樹一脸忐忑地走向他:“我让你进来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清楚。”修点头示意道:“我现在完全是和您在一边,您现在也是在我这一边,让我们看看我们能完成些什么事情。” “你的那些同伴,她们和你想的一样吗?” 一樹凑近脸,一副什么都想看明白的紧张样子,“她们长住在了石林桑的家里,逮捕了江角桑,想要为难松並女士,现在又想逼迫古牧女士,莲会怎么样她们也不管。” 他手指重重地一落:“这栋公寓里的住户,我们大家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可是紧密的家人!” 修谨慎地询问道:“那奈绪小姐说的话呢?一旦有谁不幸福就要将其赶出去。” “所以你们这不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胡来吗?” 一樹认真地挥舞着手:“那个幸福的规则,不是让大家讨厌谁便将他赶出去,而是在他有困难的时候帮他度过难关,这个规则,不是想要限制住谁,而是给大家一种警示和鼓励” 修诧异地看着忽然泪流满脸的一樹,他到现在才哭出来也算是不错了,只是这个解释有些勉强,无论怎么看都是樹先生个人的理解。 而这时鉢嶺太太也是拿着酒杯走过来,叹了口气向丈夫递上手巾。 “证明几位被害者不是被公寓里的住户杀的,我有几点需要确认。” 修问道:“首先是満井俊,我对于他了解不多,会长你应该是接触过他,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樹有些怀疑他问这个的目的,正色道:“你不会想问我他究竟是不是小白脸吧?” “该怎么说呢?” 修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拿起酒杯道:“和小滝創桑是同学的人,也没有年轻到可以成为小白脸,不过相比老太太却能够这样形容。” 他抿着酒液:“不过她完全可以找更年轻一点的。” 鉢嶺太太笑了起来,一樹回过头像是瞪了妻子一眼。 一樹随后道:“我可以完全告诉你,这样的说法是无稽之谈。” 修在心里摇了下头,有点怀疑是不是对他人不利的评价无论是否恰到,在鉢嶺一樹的眼里都是无稽之谈。 “你应该知道那一亿円彩票奖金的事,那可就是満井先生的资产,虽说一亿円相比于老太太完全不算什么,但是经济层面上也不会存在不良关系。” 一樹想到什么语气里多了些自信,“而且,満井先生即便中奖之后也没有离阳子老太太而去。” “是因为那份诊断书的原因吗?”修问道。 一樹一拍桌子,脸色严肃起来:“这样诽谤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您说的对!这个话题就此停止。”修收回话,打探道:“您之前说的一亿円奖金不算什么是什么意思?阳子老太太相当富裕吗?” 一樹似乎忌讳谈论其他人的财产,但在修的紧盯下还是点了点头,他不肯再安心回答修的问题,而是着急问道:“之前你说的公寓外的凶手,是怎么回事?” 修心里早有一套腹案:“阳子老太太的财产,这其实就是我想要说的!” “凶手的目的是金钱,是勒索老太太,満井俊先生的死,威胁信,这些都行不通后,他换了另一套方法。” 一樹紧张地道:“你难道是指?” 修将身体挪近了一些,私语道:“新搬进来的两人。他们一搬来就搬到了602的隔壁601,而且说会挨家拜访,但在我打听之后,发现他们首先拜访的只有小滝一家,而且一开始便试图赢得老太太的好感,被邀请进去喝茶了。” “这也太大胆了!”一樹叫出声。 “还有更大胆的想法在后面呢。” 修说道:“您有注意到吗?即便是在这样的大热天,那两位老先生都是穿的长袖。” “老人也许怕冷呢。”一樹猜测道。 “但是下半身却穿的是短裤!您有想到什么吗?”修在桌面上敲了敲,根本就没给一樹反应的时间,“没错!黑帮!我在新宿见过太多这样的家伙了,想要不暴露纹身便披一件完全不相称的外套。” 他补充说道:“而且他们走路的姿势,如果您仔细观察的话会和常人发现不同的。” 一樹惊恐得整个人都向后缩在沙发里,“我不肯相信这样的事,中岛老先生是如此和气!” 但转即他又喊道:“是他们干的!如果是黑帮的话,就肯定是他们干的!” 说着他向房间后瞥了一眼。 第四百五十五章 纠缠的快感 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除了书架以外什么也没看见。 一樹被修一番怂恿之后似乎重新燃起了斗志,忽地从沙发上起身抓住修道:“他们是有计划的,満井桑,还有石林桑房间里消失的财物,至于早织小姐,是为了威迫古牧女士!” 将这三件事全部归咎于刚进来的两个老先生身上根本毫无道理,但修为了获取一樹的信任,还是佯装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我们没有证据。” “那就找出来!”一樹一下变得比他还要急切,“跟踪他们” 正当修准备说这太拙劣了之时,一樹认真地道:“我们安装摄像头吧。” 修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没经过诱导他便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他斟酌着补充道:“这当然是有效的举措。但是樹先生你是居民会的会长,确定要不和住户打招呼就这样做吗?” “即便大家怨恨我也没事,只要能抓住那两个无耻之徒!”一樹抓紧修的手臂,瞪大眼睛道:“呐,我所做的是正义的事情吧!” 修感觉自己有可能利用了公寓里唯一一个善良的人,但还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双手扶了下腿作势准备离开。 “把这个带走吧。” 一樹一脸感激地将桌上的礼品袋递给他,“多谢你相信我们,多谢你站在大家的角度考虑” 他想起一茬是一茬地又出声:“当然还有我的角度,总而言之谢谢你了,我心里好多了,肯定能有结果的。现在我们不就已经震慑住凶手了吗?之后只等抓住他了。” 震慑住凶手,鉢嶺一樹竟然是这样认为的吗? 修看了眼表,上尾奈绪回家的时间总是很晚,不过这些天似乎是例外。 他下到楼梯间,奈绪不出意外地拿着一袋饼干站在内村博的房门外,似乎没得到回应也没关系,她身体还有脸和房门贴得极近,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门铃。 “内村桑,你在家吗?这些天都没有看到你出去,一定饿坏了吧?” 修将头探过走廊的转角望着,奈绪的声音透着一种活泼精怪,倒不会让人生厌,只会让人感到可怕。如果要将住户按古怪程度排序的话,她绝对在名单上的前几位。 正当他觉得她差不多也该停止,他也准备走出来的时候,门却开了。 “你究竟要按多少遍?” 内村博衣衫凌乱,头发似乎也没洗一段时间了,有些邋遢。 他一双满是血丝的紧紧盯着奈绪,“里面没人就该走了,你意识不到这一点吗?要是在‘阿迈瑞肯’的话,我现在完全可以叫警察了。” 奈绪却丝毫没感觉道内村的恼意,往里面瞅了一眼,见到满地的黑色垃圾袋和随即堆放的泡面盒子。她却是提起透明的饼干袋笑了起来:“光吃泡面可没有营养哦,内村桑你把身体拖坏了我们以后” “啊,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奈绪缩肩捂了下嘴,眼睛却笑得眯起:“我给你做了点心,和商店里卖的可不一样。里面用的是无化肥、非转基因的有机作物,里面加的牛奶果脯也是纯有机的,为了将口感更好,我可是揉了面团很久呢。 “你摸一摸,现在上面都还有我的体温” 内村却将她一把扒开打断道:“抱歉,我没有心情。” 随手之中,那袋饼干被从半空中打落,那系袋的绳子轻而易举地就被挣开,饼干碎散了一地。 门也“砰”地一声合上。 奈绪呆呆地低头看着,喃喃道:“我亲手做的,不,不应该叫饼干,落地后的饼干,就算是用再有机的材料做的,也只是饼干残渣才对呢。” 她忽地却在门口蹲下,一片片地捡起饼干吃了起来,故意地“咔吱咔吱”嚼得很响,就像每一块都要确切地裂为两半一般。 吃的过程中,她依然仰着头看着门上的猫眼,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内村却是在黑暗的屋内背在门的另一侧,听着那像是报时一般的声音满身冷汗,他瞳孔惊恐地放缩着,随后尽一切他能做的办法,挪来衣柜,放倒台灯,将重物往柜子上堆叠。 但很快门铃声还是响起来,“内村桑,内村桑,我回去了哟。” 内村吞了口唾液,心情放松了一些,向猫眼看去,却是映现出了奈绪贴得极近的脸,还有边缘扭曲了一圈的眼睛。 “呜啊!” 他惊恐地嘶吼了一声向后拼命退着,很快叮当地被自己设置的障碍绊倒,脸上都被破碎的锐片或是什么杂物划出了血痕,他也顾不得眼前是碎玻璃一般的地面,便是手脚并用地向房间更深处爬去。 随后他抱着地上的被子在墙边瑟瑟发抖,紧紧地沉陷在恐惧中盯着另一面,那在幻想中时不时地便被人给打开的大门。 奈绪终于是准备着离去,和之前被修追赶的步伐不同,这次她大步地蹦跳着,左摇右晃,似乎十分开心。 修尾随过去。 在其归家不久后,他敲响了她的房门,只听见一串轻巧的脚步声。不过门链一响后,不出意外地盯着他的是奈绪那双鼓圆了的眼睛。 虽然她脸上带着憎恶,微微龇着牙像是野猫一般,但眼神里却没有带多少情感,“又来打探些什么了吗?侦探先生。像你这样的人不会被人喜欢,也不会被人爱吧?” “有很多人跟我说过这句话。”修不以为忤地呵呵笑着:“不过事后他们都改变了看法,这大概是我这个人极其灵活的缘故。废话不多说,奈绪小姐,之前怀疑你是我不对,但现在我是来和你和好的。” “和好?” 奈绪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忽地将门拉开,这次修已经有了经验,立时便用胳膊肘将门抵住,不让她再折磨自己卡门的右脚。 他讪笑道:“先听听我的说辞怎么样,这样将人拒之门外,可就和刚刚的内村桑一样残忍了啊。” 奈绪盯了他数眼,不知想到什么浮出同情的神色将门链取下,捧住脸道:“欸?真意外,难道说你跟踪我吗?” 修终于踏进这间他一直想要踏进的屋子,附和地道:“嘛,跟踪本来就是侦探的工作,不过又不是工作,人所能获得的一切满足都在完成挑战之中。” 第四百五十六章 手工艺家 浅绿色的枝叶图案的窗帘被风拂得微微飘起,阳光先是透过窗户轻巧地落在地上,然后在缝隙间一线绵延到奈绪的脚边。修四顾着,居室简单而干净,相比于602多了许多木架,上面盛放着游着金鱼的鱼缸,甚至是泥土。 “都是纯手工的。” 奈绪忽地回头眯起眼笑着说道,神情间带着不好形容的谦逊。注意到修那不明了的表情后,她解释道:“我说那些置物架上的物品。” 修连忙点了点头:“令人赞叹。这全都是出自你手吧,奈绪小姐,你难道是手工艺者?” “啊咧,被发现了。” 奈绪踮起脚走到沙发边,再度捧住脸回头盯着修道:“侦探先生,你绝对是喜欢我吧,表现得太明显了” 修正准备开口,她却打断了,侧着脸看向一旁,袖子捂在在嘴边,“啊,不用解释,这点事情我还是能清楚的,但你不觉得用先恶意再接近的方式来表达爱意有些低级吗?就像是在上小学一样。” 修的表情有些蒙圈,但好不容易进来了他还是选择一语不发。他不得不承认,上尾奈绪这个人行事天马行空,很难理解。 奈绪也并未继续说些什么,一拍手道:“我刚好有些没有给内村桑送去的失败品,请你帮我消化掉吧。” 随即她便快步走向厨房区,不过修准备自由地搜查时,却想到之前内村房外的情景,留心偏过了一丝脸,余光瞥见奈绪正贴在墙边,探出半只头盯着他,既无声也面无表情。 修被吓得差点让手里的相框落到地上。 只见对方并没有急着去完成自己说的事情,而是那露出的半只头一寸寸地向后缩去。他悄悄舒了口气,虽然这里各处的采光都相当不错,但他却感觉和江角那黑得不见五指的地方一样,冷嗖嗖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不似人类的人,做出的各种东西都很精致,竹条编的小船、花篮,还有似乎是用塑料瓶的薄片粘成的小人,画着白色的笑脸挤成一团的玩偶。 像有些做旧样式的朱漆音乐盒这样的东西也有,但是很少,就和一些灰不溜秋的杂物不讨好地沉寂在一起。 “你有没有做过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侦探先生。” 奈绪端着一大盘饼干走了过来,那分量就像是要在科罗拉多大峡谷里垒起东京铁塔,修已经完全感觉到了她待客的热情。 虽说是失败品,看上去却是黄色的漂亮小熊形状,和送出去的似乎也只差了一个包装袋而已。 “不喜欢的事啊” 修想了想,“要说最不喜欢的事,便是替雇主抓猫了吧。猫和狗不一样,很少有人在猫的脖子上拴链绳,一眨眼便能消失不见。” 他坐在沙发上,向桌子的方向探前了一些上身,双眼有神地盯着,“但你也知道,猫并不像狗那样恋家,有时候的失踪实际上就是逃跑了,而我与其说是抓猫,不如说是帮她们强留住那一份爱意。” “但猫被抓回来时进行的挣扎和嘶叫,就像是在绝望地埋怨。抓猫这项委托,酬劳不高,却常常给我带来罪恶感。虽说如此,如果不将自己的罪恶感和雇主绑在一起,有时候委托就毫无办法。” “您可真残忍啊。”奈绪用上了尊称,但这尊称明显地透着一片鄙夷。 “说出这种事对我没好处,但我还是说出来了。” 修向来脸皮很厚,自顾自地喝了口水,拿起饼干吃起来,“对于能够直面罪恶感的人,除了残忍以外你应该再夸我一句诚实。” “那么你是要分享什么,难道也是工作上的事?” 奈绪点点头,微笑着抬起手臂,指向木架,“你不是看到了吗?那些失败的孩子,有时候做的不合心意的东西恰巧又被退了回来,就感到很困扰。” “我不想它们托庇在我这里,想一把火把它们烧掉,但又做不到。之后我连锤子都拿出来了,啊,就放在那个针线盒旁边,你看到了吗?” 她忽的盯着修,“侦探先生,你该不是想着我好可怕吧?我不是这样的人哦,我是出于好意而且善良,去做又无法做到。” 修默然无语,何止是可怕,简直可怕到极致了。但仅凭这些他无法判断出对方是察觉不到世俗规范的纯粹的恶,还是仅仅有些行事乖张。 他开口道:“我和樹先生谈过了,我们有些怀疑那两位新住户。他准备在公寓里安摄像头来找到证据。” “啊,是要把情报分享给我?是饼干的回礼吗?真是受宠若惊。” 奈绪点了点头,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着,也伸手拿起饼干:“安装摄像头,的确像是樹先生会做的事。” “怎么说?”修问道。 “我可不是在说别人坏话,但那个人有点傻吧?”奈绪自顾自地说着:“即便放着他在一边,也能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想出什么笨办法。不过,这样的他努力起来很可爱,也让人感动呢。” 修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难道说你勾引过他,一樹先生。” “真讨厌啊,怎么能叫勾引呢?”奈绪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如同在内村门外那般将饼干咬得咔咔作响,但即便如此饼干屑也没有飞出去,断裂的声音有节奏且相当利落。 “他可是自愿的。而且鉢嶺太太不是太老了吗,对于那样活力满满的樹碳,完全是高攀了吧,还有就是,鉢嶺太太太老了吧。他亲口说的,只有和我在一起,他才能感觉到幸福。” 修嘴角抽搐,“鉢嶺太太知道这件事吗?” 奈绪忽然笑起来,连连摆手:“知道自己魅力不足会很伤心的,我可不会做那样的坏人,而且虽然樹碳很喜欢我,但我却没有那么喜欢他。” “在他说要和妻子离婚和我私奔的时候,我就把他还回去了。啊,我刚刚是说了樹碳吗?真是不好意思,果然还是一起相处过一段幸福的时光呢。” 修此刻心中万马奔腾,特别是想到那样的樹先生年至暮年竟然还说出了离婚私奔之类的话时,感觉都要对人类失去了信任。不过上了年纪的女人嗅觉都很敏锐,他不相信鉢嶺太太没有发觉丈夫的出轨,应该是默默看着一切咽下了苦果。 他凑近了一些,佯装是同伴般地问道:“除了一樹先生,以及现在的内村桑,还有其他人吗?” “你能保密吗?倒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但是我不想和大家把关系闹得那么僵,毕竟得照顾一些人的自尊心对吧。”奈绪喝了口饮料,舌头饱满地舔了杯边一圈,她注意到修的目光,“纯有机的混合果汁,对身体很有好处的,你要喝吗?” 修从那简直是勾人魂魄的舌头上移开目光,摇头吞了口唾液道:“还是说说其他人的事,我会为你保密的。樹先生想要抓住罪犯的努力,希望你也替我保密。” “我不太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啊,不过我会尽力的。” 奈绪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起来:“交往过的人,大概有満井先生,石林先生,中牟先生” 修忽地站起来。 奈绪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补充道:“如果一个星期也算的话,好像还有振津先生。” 修瞪大了眼睛,无力地又瘫坐下去,感觉身心俱疲。 “你这不是把公寓里的所有男性都没放过吗?” “没有啊,江角先生我就没有和他交往过啊。” “那个人可是**癖,除非你能牺牲一下。”修再也按捺不住,心里想的脱口而出。 “原来是**癖啊,是这样啊。” 修听着奈绪那放长的语气觉得她或许是知道些什么,靠近了一些问道:“是什么?” “啊,没什么。” 奈绪摆着手,缩着头有些羞赧地笑道:“因为大家陆陆续续地都会喜欢上我,大概是我有一点魅力吧,江角先生却没有,我就想着他是不是哪里有些问题。” 修忍住心中抓狂的冲动,在心中整理好话才开口:“其他人也还好,振津先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我们说他们是相当恩爱的夫妇吗?” “的确很恩爱啊。” 奈绪奇怪地看着他,“只是振津先生或许多喜欢我一点点而已。希望他们能将幸福的婚姻维持下去呢,不过振津先生。” 她欲言又止。 “振津先生怎么了?”修问道。 “那个人还真是欲望充足啊,明明是交往的第一天,就要sex什么的,不是很唐突吗?”奈绪征询般地向他递去眼神说道:“所以一周后我就把他甩掉了,他竟然还跪下来哭着求我,还在去工作的时候跟踪我,意想之外的可怕吧。” “我倒不是想议论别人的家事。但后来想到是不是振津太太无法满足他什么的,觉得这个男人或许有些可怜。只是之前居民会上面,中牟先生说是振津先生那方面不行,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修感觉心脏都快要窒息了,觉得自己就是茶女的朋友一般,虽然是男人,但此刻也像是茶女,完全被浸染了,“吃惊什么?” 奈绪睁大了一丝眼睛,“当然是不行的话,却很来劲,不是很奇怪吗?我都开始同情振津太太了。” 修捂住脸,很想说一句:“同情的话,就不要做那样的事啊。” 这家伙简直是无恶不作,还意外地坦诚,他都有些怀疑江角不是她杀的了,毕竟这好像不是对方的人生重心。 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吗? 他犹豫再三后,觉得到了时机终于问道:“在石林先生死前,你和他是恋人关系吧?” 第四百五十七章 故技重施 奈绪喝着饮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是啊。” 修被她轻快肯定的回答惊到,好一会才放轻声音继续问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串彩色的石子手链,那是你送给他的吧,而且还曾扑到石林先生身上试图拿回来。” 他撩了撩头发,双手搭在膝上合握,试图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真诚一些:“不用担心说实话,奈绪酱,我会保护你的。” 奈绪的目光由看转盯,气氛沉凝了很有一会,“不行,侦探先生,我还是对你提不起欲望。” 修差点岔气,心中感受到了各种层面的挫败,但他还是立时惊讶地仰起身,试图补救地用玩笑的声音夸张道:“怎么会?而且我也没有这样要求吧。” 奈绪往饮料里面吹着气,顿时七彩纷呈的饮料里鼓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你有向饮料里吹过气吗,侦探先生?”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奈绪满足地看着那浮起的气泡,“有人觉得这样做很恶心,但有人觉得很浪漫,果然人还是不同对吧,喜欢的东西不同。” “石林先生是个很邋遢的男人,不过很能享受别人的好意,也很希望接受别人的好意,每当遇到这种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很幸福。” 修有些困惑,心中同样地有些焦急,好不容易突入到关键部分,对方却岔开了话题。 “虽然自吹自擂有些害臊,但我是那种从幸福的人身上获得幸福的善良的人。” 奈绪终于将杯子里的液体喝得见底,不以为意地打了一声轻嗝,”能让对方感到幸福,对方最幸福的时刻,也便是我感到幸福的时刻。“ “不过幸福很短暂对吧,是一瞬的事,而且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幸福也会变得无味和枯燥。所以当我每次带给对方幸福之后,也从对方那里获取幸福之后,都只能忍痛结束这一段恋情。” 修默默地喝着水,随后说道:“其实也是有长久的幸福的。” “你是指像恩爱的振津夫妻一样吗?” 奈绪看向他,“但振津先生还是选择了我吧。” 她思索着:“难道是像樹先生他们那样白头偕老,但是樹碳一样地想要和我私奔。” 她点着唇不停自言自语,“真奇怪啊,侦探先生,我或许也相信,或者说希望这一点,但你能证明给我看吗?” 修不做声了,证明倒是的确可以证明给她看,但他不想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 眼见着奈绪似乎是要获得了胜利,他忍不住说道:“还是长久的幸福更好,等到年纪大了些的时候,至少到我这个时候,就会想着找个人相伴终生。” 奈绪直勾勾地盯着修,“差点就让我心动了,你那想要获得幸福的强烈愿望,侦探先生。” 她顿了顿道:“只是年老之后,因为自身的价值下降便心气衰退,勉强接受不理想的伴侣一起生活陪伴,这样好像谈不上幸福,就像是施了化肥农药之后茁壮成长的农作物一般,也谈不上爱。” “只是人为了显得自己够到了理想中的幸福,把范围定得更加宽泛了一些而已。” 修出口后就后悔了,后悔的不仅是对一个嫌疑人袒露想法,还有和一个超现实的家伙讨论爱情、幸福之类的事物。管它的,无论是不是施了农药,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也不是来这里开茶话会的。 他忽地端起盘子,将里面还有数千克量的饼干往嘴里倒去,分了很多次猛嚼着,脖子耸动,脸庞都被梗得苍白。 奈绪惊讶地捂住口,呆呆地盯着他。 这途中修不得不饮鸩般吞了几口水,但好歹是将饼干尽数狼狈吞完,他望向奈绪猛喘了口气,“请解释一下和石林先生的事吧,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除了食欲,我也有办案的欲望需要满足。我想我们现在至少应该称得上是朋友了吧,奈绪小姐。” 奈绪顾不得弄脏袖子,抹了下流下来的鲜红的鼻血,脸上露出痴痴的笑意,无声地点了点头。 修诧异地看着那唇上没擦抹干净,反倒像是涂满了一般的殷红血痕,迅速地抽了几把纸巾起身道:“没事吧,奈绪小姐。” 奈绪神情一怔,睁大的眼睛像是看向别处,摆着手摇了摇头。随后她拨弄着发圈笑道:“真是让人困扰啊,要不要告诉你呢。” 修脸上浮出喜悦,没想到这公寓的住户都吃软不吃硬,猛地躬身道:“请一定要告诉我。” “就是,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奈绪回过头道:“警察不是一般都会把受害人的东西拿走吗?我不太想要自己亲手做的、饱含心意的东西落到无关者的手里啊,所以是想拿回来的。” “只是那个挡路的人太讨厌了,眼神也很可怕,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把我逮捕一样,所以没能成功。” 修没想到自己咬紧了这么久的线索竟然只吐出这样的真相,一时间脸上都失去了色彩,他随后控制不住情绪,相当愤怒地大声吼道:“奈绪小姐,那个东西!在法理上!是叫做物证啊!” 奈绪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羞赧地笑着:“不用叫我奈绪小姐,叫我奈绪酱就好了,奈奈酱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修忽地感觉肚肠不适咳嗽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刚才一下子塞下去了那么多东西,他抓起桌上的盘子就要摔碎在地上,可以的话他更想摔碎在奈绪的脸上,但终还是忍住了。 他按捺着怒气,一语不发地走向门边,连离开的话也不想说,注意到奈绪诧异地追了上来,他猛地将门带出了一声重响。 他抓着门把手,数拳落到旁边的墙上,一时间拳峰都是鲜血淋漓起来。 “侦探先生?侦探先生?你没事吧?我还有软乎乎的华夫饼哦!” 门被从里面使劲拽着,震颤不停,不过奈绪过了一会似乎放弃了,但修一直等到其再转了下后,才松开门把手,脸色阴沉地走向电梯。 在修走后没过多久,201的房门却是打开,奈绪轻巧地走出来看着,随后注意到墙上的血迹,脸上一下变得极为灿烂。 她面向墙站着,伸出手指沾了沾那血滴,然后抹在舌心,眼睛也笑得眯了起来。 收起小瓶注意到没有人看见后,她迈着蹦跳一般的步伐回到房间里,将门和门链都再度闭上,嘴角扬起:“八~嘎~” 第四百五十八章 庙会 蝉鸣声细碎地起伏,在这个夏天从未像此时绵延,就像是一支轻巧地响奏在林叶间、却终于迎来鼎盛的乐章。 修站在树荫底下抽着烟,不知是不是受不了他的烟味,一只蝉忽地无力地提前从树上坠下,借由他的肩头重新落回土地,不久后汇起了一片蚂蚁,围在蝉尸旁似乎毫无办法。 他只是有些冷淡地向下瞥了一眼。 烟雾缭绕之中,他也分不出那究竟是烟雾还是仿佛被高温灼坏了的空气,他像是眼睛里糊了汗水一般,隐约觉得蚂蚁就像是远处街道上忙碌的人影。 他似乎是因为内心的担忧有些害怕了,但在周围人的喜色中他无法说些什么,尽管还是大白天的,但到处都是高声笑语,特别是中年汉子,成了搭起毗邻店铺的主力。 隐隐便可看到街道的雏形,这使得修有些不禁觉得街道就是这样形成的,人们比邻而居。但此刻他实在有些不太喜欢他们高声互相打着招呼,汇聚成群。 因为这时便有这么多人,还只是要准备的便有这么多人,那么中野区,亦或是从其他区会过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甚至千葉县的人,也喜欢到东京来参加庙会。 的确有人在这垂钓的局面里沉住气了,但修却发现是自己犯了怜悯之心,甚至有可能是打草惊蛇,导致了如今他更不想看到的局面。 “喂,那边的青年,帮把手!” 有人朝他喊着。 修连忙便跑了过去,和其一起抬着支架似的东西,虽然很沉重,但旁边做着差不多事情的人都是很有兴致地喊着“嘿咻、嘿咻”的口号。 不过也有人有调侃的语调抱怨节奏不对,完全没法用力。 不远处便是波光粼粼的河流,河堤更像是轻缓、徐长的坡道,零星地长着青草。人们的汗水经过翠绿草叶的折射,落到河中的波光里,不过也可能是人们汗水的波光落进了河流,总之谁能说清楚呢。 “好了,别吵了,听我的,一起用力。看着来就行了,反正总能搭好的。” “这可不行,要是误了准备的时间我和你没完。” 交谈声之中,河堤上形成的街道,那些店铺就像是神社前的稻荷狐狸像,而顺着道路,就像是捋过梳齿,能隐约望见那高大的鸟居,像是在此方,又像是彼方,在那红日之下,天水合一。 修抹了把汗,不知不觉地,发现有斑驳的影子经过自己的脸上和身上,抬头一看,才发现是灯笼摇曳着。它们被牵在一根线绳上,从这里挂到那里,有时交织而过。 “不等到晚上再挂起吗?” “那可不行,祭典可是整个今天。” 修感觉人这样多,转念心情却又放松了些,只听到远方又有人喊他道:“侦探先生!” 相当清脆的声音,他却打了个激灵。 他僵硬地转过一丝脸,只见奈绪既没有蹦也没有跳,只是穿着一身缀满粉紫花朵的浴衣,高兴地伸高手臂挥舞着团扇。他很清楚自己要是转身就走的话,对方肯定会追上来,于是便迎着走过去。 “好巧。”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奈绪偏着脸觑着他道:“我从短信里好好向你道歉了吧,侦探先生。” 修抱起双臂,与其说是抱起,不如说是扶着手肘、无处安放而已,“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怎么弄到的我的电话号码。” 奈绪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色,“名片你给大家都发了啊。” 修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怔在原地,毕竟从没想到自己会自掘坟墓。 奈绪不由分说地挽住他的手臂,直直看向前方,抿着唇一副无辜但笃定的神情。 修正准备退开一步将她推开,奈绪却忽然开口道:“大家可都在前面哦。侦探先生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们公寓每年都会参加摆摊的活动。” 她转过头,笑道:“你不介意和我亲密一些,为大家帮忙的吧?” 这家伙修咬紧牙齿,但顿时只能任她施为,无可奈何。他同时还有些担心地四顾了一眼,可能性也不小,他的那个助手会出现在这。 “你在找什么人吗?侦探先生。”奈绪笑眯起眼睛。 修尴尬而仓惶地摆了摆手。 “那就好。”奈绪头轻微但快速地靠上他的肩膀,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等到案件解决前,你都会待在这里的吧,侦探先生?” 修瞳孔一缩,感觉心中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但他偏过目光的时候奈绪也迎了上来,笑露出两个酒窝,目光中亦是满是笑意。 他忽地感觉冷汗淋漓而下,左手在口袋里摸着手机转了一圈,探出一截瞥着,向露央沙沐子她们发着信息,不过他已经看到了十二宫公寓的住户。 虽然包庇嫌犯不是件好事,但看见他们经历这种事件后,依然能团结在一起办活动,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樹先生究竟在干什么,回去拿点东西需要这么久吗?” 中牟看了眼走过来的奈绪和修,愣了下转即便继续走动,将后面的一盘蔬菜拿了上来,重重地抱怨着,“没有他的话我们店铺可兴旺不起来啊,他可是我们公寓的招牌。” “樹先生的人缘很好吗?” 修感到有些困惑地问着,但公寓里的住户全都装聋作哑地无视了他,仿佛他是空气一般。 松並纯头上裹着头巾,也在忙碌着,笑着跳过去用手背拍了中牟胸口一下,“好了,劳动起来,对自己有些信心!”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有的负责烤肉,有的添着石炭,有的用扇子扇着,虽然忙碌得不行,但似乎其乐融融。就连平时有些尖酸的振津太太,也是和她的两个孩子一起,没有扇子便鼓着嘴在烤架的热浪边吹走一些温度。 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摆脱杀人公寓传闻作战,修思索着,其中好像还有人情味。 “上好的神户牛肉,以及新鲜蔬菜制成的烧烤串唔!烫!”小滝創顾不得嘴,便露出赞叹的表情评价道:“味道真是一绝,谁要不尝的话绝对要后悔。” “话虽如此!这是给客人的,你怎么擅自尝起来了啊!”老太太拿手肘撞了他一下,故意露出严肃的表情道:“等到樹先生来了之后,你自己汇报一下你的监守自盗。” 大家都是笑了起来。 青椒表皮微焦,牛肉块经过奈绪原理不明的有机腌制后烤起来相当多汁,光是排开在铁网格上便散发出了无以伦比的香味。 虽然旁边或者是对面其他店铺的主持者似乎在以不怎么喜欢的眼神瞥着他们,但由于烤串的价格卖得很低,倒是对消了传言的一部分影响,使得客人络绎不绝。 公寓的众人似乎也是暂时忘了事件,在享受这一天,但是旁边时不时地响起有些可怕的絮叨声音。 “莲酱,我的莲酱,不要怕。你在哪里,妈妈来找你了” 古牧蹲在靠着边上的角落,脸色惨白。她整个人瘦了一圈,特别是脸颊凹陷下去,眼眶边也带上了浓重的黑眼圈,此刻咬着手指有些神经质。 中牟往后面瞥了一眼,抬起烧烤的夹子道:“谁去安慰下她啊,这样下去都要影响生意了,这里可不是鬼屋之类的地方。” “这样说也太无情了,古牧女士也是找不到莲君才变成这样。”振津太太忍不住出声道:“大家拉她一起来,她不是也强撑着一起来了吗?” 中牟瞅向她,语气稍显复杂,“之前不是你先说无法原谅她的吗?” 振津太太忽然瞪着眼睛大喊了一声:“我好歹也是个母亲!” 随后她像是感觉不好意思一般,扭头带着两个孩子离去,擅自地逛庙会去了,不顾中牟在后面“喂、喂”的叫声。 中牟看了手忙脚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抬起了笑容的振津桑一眼,又看了眼侦探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要是石林桑在就好了,他一直很乐意做这种事情啊。” 大家一听到石林这个名字,都是沉默下来无言,只是从铁格网下时不时地飞出火花,嗤嗤地响在空气里。 趁着所有人都出去到了店铺准备,一樹戴上了一副沉重厚实的黑框眼镜,抱着鼓囊囊的袋子在公寓里游走,认真而又内疚地将摄像头布置在电梯,楼梯,亦或是走廊的角落,例如盆栽处隐蔽的地方。 等到重新来到九楼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那901房门前一眼,地毯被血迹浸染清洗不掉,于是真夕子女士扔掉重新买了一条,但那在空中吊着的身影依然映在了他的镜片上,就像是其中有个夹层,她藏匿其间。 一樹驻足了一会,似乎下定了决心,朝着不可侵犯的地方,也便是居民会的楼顶花园走去。 “樹先生在干些什么?” 优美透过猫眼注意到了樹先生,他行迹鬼鬼祟祟,似乎是在503对门上方也装上了摄像头,看他摆弄得似乎有些艰难,时不时要拿老花镜看一下上面的说明文字,“这样不是一下子就会暴露吗?” 露央沙平静道:“会不会暴露先不提,要做些什么才能改变现状,我倒挺认可他做出的努力。只是我们想抓到的人大概没有这么笨,随他好了,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定也能拍到什么。” 第四百五十九章 目标整理 “嗯?” 沐子系好腰带,盯着桌上震鸣着的手机,随后翻阅了一下,“credic桑发来了求救信,需要管他吗?” “不用,是他去查奈绪,又不是奈绪查他。难不成他还能被生吞活剥。” 露央沙的回答还是预想中的冷漠,沐子却看了她一会,飞快地打起字来。 露央沙却发觉有些不对,眯起眼睛凑头过来,看她发了些什么,只见到是:“沙酱让你自生自灭,必要的时候可以出卖色相。” 转即沐子感觉脸颊便一痛,她顿时便带上哭腔解释道:“差不多就是沙酱你的意思啊。而且可以换一边揪嘛,左边也很好的,但这样我就嫁不出去了,呜呜。” 露央沙冷冷盯着她,“很好,现在连撒娇也学会了。” 沐子一脸忐忑,不过沙酱还是将手松开,顿时她便转换了一副笑脸。 露央沙叹了口气,深低下头捂住脸道:“以前那个纯朴的沐子呢?” 沐子提溜转了下眼睛,扬起手道:“大概是被淹没在魔都的风尘里了?当我们面对尘暴来临的时候,要么像骆驼一般匍匐而下,要么化为野兽,朝那飘来又是抽来的上帝之鞭发出胸腹里所能达到的最大怒吼。” 露央沙已经习惯了她千奇百怪的辩解以及毫不犹豫地推卸责任,不过依然有些好奇:“后面一句是谁的话?” 沐子瞅向她,“我想应该是弗朗柯斯·阿姆加特斯·冯·五百川沐子的。” 露央沙听着听着脸色一黑,看向沐子时她已经惨叫着跑向麻衣。 “麻衣姐救我!” 麻衣尴尬地看着满脸寒霜,围着她和沐子打转的露央沙,缩着手。她敢肯定沐子这次绝对是把露央沙惹恼了。 眼见着情形危机,沐子连忙叫道:“等等,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凶手会出现在庙会上。” 露央沙怀疑地停下,“你怎么知道?” 沐子不由分说地推着她的背,让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更衣和庙会的身上,“不去的话太可惜了吧,公寓里的每家住户都有了防备,现在的话想出手而不被抓到的话,只有人多的地方了。” 露央沙思索着,觉得有一定的可能。 她再转过来的时候,有些诧异地看着沐子那一身轻薄衣服,相间的条纹领子,白色宽长的袖端和微微开叉的裙边绣着黑凤银纹,既漂亮又多了一丝华贵。 只是设计说是浴衣,更像是崋风。不过她知道一些事情,除了好奇外倒也没有过多的探究欲:“我没有在你宿舍里看到过,这身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样?” 沐子转了一圈,期待地看向她。 露央沙肯定道:“很好看。” “悠太君给我的。”沐子微仰起脸,“说是我想在庙会穿,寄存在他那里。可真奇怪啊,我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你的记忆并不可靠吧。” 露央沙似笑非笑地道:“而且店长好像也没有说谎、故意送你衣服的缘由,除非他别有企图。” “应该不会吧?” “谁说不会?”露央沙颇有些遗憾,“孤的沐子现在是越来越光彩动人了,我倒有些怀念起了那个只会吸引变态的时期。” “孤?真可怕,沙酱。” “你不是诬陷我使用过这样的自称吗,干脆就让它成真好了。”露央沙揪了下她的脸颊,得意道:“我就是暴君,你能拿我怎么样?” “欸?” 明菜忽地感觉浑身一凉,抬头只见到优美托着脸,幽怨地盯住远处的两人,她憋了一会叹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向映红。祗看后浪催前浪,当悟新人换旧人。” 沐子被惊了一跳,猛地回头道:“至于吗?优美酱。” 露央沙笑了起来,添油加醋地道:“换做俳句来说,应该是齐集夏时雨,汹汹最上川。” 优美顿时哇了一声将沐子给抱住,越过肩头盯着露央沙。 不过露央沙却只是耸了耸肩膀,“出发之前,让我们先理清一下目标。第一名受害者是満井俊,嫌犯或许在两人及两人以上。” 友香点头道:“有重大嫌疑的是小滝創母子,中牟,荒居,以及内村博。至于松並纯,有可能是目击者,但也不排除她参与杀人的可能。” 麻衣由于开小差太多,根本没有将众人之前陆陆续续的讨论听进去,此刻举起手道:“哈哈,小滝創母子我倒是知道,后面的家伙都是怎么回事。” 众人盯了她一会,直到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还是雲林院出声:“中牟和荒居好像是因为没有不在场证明。而内村博,之前不是我们认为他是近期归国,住户的人际关系和他无关吗?” “但以防万一,还有收集其他信息的时候露央沙查了公寓里众房室的户主,却意外地发现内村博所住的302在真夕子名下,两人有亲戚关系,真夕子资助他一直在外留学,甚至是回国时居住自己的房产。” “近期归国是近期归国,在霓虹待的时间也很短没错,但是每逢寒暑假他都会回来,早在像振津一家的其他住户搬进来之前就在这里。所以我们大概被小滝創给误导了,额,也可能是蓄意欺骗。“ “那个混蛋!胆子上天了,我去找他!”麻衣气呼呼地刷起袖子,却在途中被露央沙伸腿绊倒在地。 露央沙踩着她的身子冷冷瞥下目光:“你去干什么?他还不知道我们暗地里调查的进展,难道你想去通风报信?” 麻衣讪讪地笑着。 “被我一说就退缩了,看来你果然是同党。” “放过我吧,露央沙酱,下次说事时,我一定会好好听的。” 露央沙抱臂哼着,不解气地又踩了数脚:“gfo!!” “不过内村博是否和満井俊有冲突,这点我们还不知道。”上井摆了摆手指笑着道:“现在也只是因为嫌疑重大的小滝創的袒护,让我们对他加深了怀疑对吧?” 雲林院神秘兮兮地道:“或许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也就是阳子老太太。” 她捧起手,“深情的留学生和一个皑皑白发的优雅女士的忘年恋,就在听说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再次结婚的时候,顿时失魂落魄地丢掉学业赶了回来,想要在那白色的礼堂上拦住两人的宣誓。” “很可惜还是迟了一分,就在他轰然推开教堂的大门,众宾客看向满头大汗、狼狈地喘息着的这个青年时,牧师已经做完了最后的仪式,那个陌生男子和她心爱的女子接吻在了一起。” “宾客齐齐起立掌声雷动,埋葬下了那份曾经的无言的情愫、还有‘等我归来’的诺言,但也埋下在绝望中逐渐变得幽暗的杀心,一场谋杀悄无人知地拉开序幕。” 第四百六十章 线索指向 “太离谱了。” 一片寂静中,露央沙没好气地道:“这都是在胡说些什么,阳子老太太可不是晨间剧的女主人公。” 雲林院却是对于观点很倔强,“说不定呢,这个故事听起来还是不错的吧?” 沐子小小鼓着掌,双目放光,“很浪漫呢,雲林院导演,什么时候能拜见您的大作。” 雲林院如狸猫般笑起来,像是街头天主教的募捐修女举起怀里上方开口的四方纸盒,“要投资吗?” “早有准备了啊。”沐子意外地嘟哝着。 其他被惊到的人也是围过去,怀着各样复杂的心情投钱进去,并如同被蛊惑的投资人鼓励路边导演一般拍了拍雲林院的肩膀。 “别打岔。” 为了威慑众人,露央沙一手刀落在了沐子的额头,只在那一声惨叫声中说道:“如果内村博真的是凶手,我并不认为理由会是馋涎阳子老太太的‘美色’。” 她继续着整理,“第二名受害者是石林蒼空,可能的嫌犯有江角佑真,松並纯,以及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三个人,荒居,中牟田望,真夕子。” 优美好奇道:“没有将上尾奈绪算进去吗?” “两人是恋人关系,想将恋人生前的东西悄悄拿回去,勉强也能算一种说法。” 露央沙抬头道:“不过最关键的是,她出现在门边的速度太快了,凶手是从窗边逃跑的,这点难以解释。” 优美点点头。 “后面的人逐个说明的话,石林遇害前已经破产,很有可能向江角催逼过借款,但薪资很高的医生江角由于满足自己的特殊癖好购买各种药剂,却也是陷入财务赤字,不可能清还债务。” 沐子举起那棕黄色的账本,“那么解决的办法只有一种了,将债主杀掉,而且之后还故意偷了管理员的钥匙,趁我们睡觉时潜入过来,将自己的债务一口勾销。” “还有罪案现场时冷淡离开的举动,那相当熟悉石林家中的样子,以及挂在肩上的长形大旅行包,种种迹象都很可疑,而且要不是明菜意外地放置了手机的话,我们还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明菜腼腆地挠了挠脸:“我只是想拍幽灵。” “然后就是松並女士,那个服装设计师了吧。” 友香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个人看起来比年龄要年轻很多,所以我印象很深。她的房间603就在石林先生503的正上方,却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缝纫机的工作声还有隔音室把一切都封闭住了。” “不过这个说法被沐子当场拆穿了,当晚10:45分的时候,她或许既没有睡觉也没有工作,去向不明。和小滝創先生似乎有不明不白的关系,而且或许涉及到了前一桩案件之中。” 正收拾着凌乱桌面的上井插进话来:“至于后面的那些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其他的住户至少有家人相互做证的,不像他们那样空白。” “还有是荒居先生吧,那个人很可疑呢,简直就像是第一次去风俗店的高中生一样。戴着帽子、墨镜还有围巾,遇上了也是匆匆走过,完全不打招呼。” 沐子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明星呢?看不出来那704、803的人和谁有仇,再加上他们是一个人一个楼层,似乎也不经常走动。” “倒是901的真夕子,在‘早织’死在她家门口后也不动声色,后续进出也没受到影响,心脏功能对于一个老迈的人来说似乎太过强大了。” “不过她既不具备吊死満井俊需要的腕力,也不具备从这里窗户逃走的体力,所以是行凶人的可能性不大,倒有可能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幕后主使。” 众人点了点头。 麻衣试图将功赎罪,“然后就是我们设计的‘早织’的事了吧。趁着居民会的住户都在楼顶聚集在了一起,用和満井俊极为相似的死法来试探他们的反应。” “一般人自然是害怕不安,凶手则会感觉受到了挑衅。但是当时,受小滝創袒护、且被我们列为嫌疑对象的内村博,却追着装置疾跑去想要救人。下意识的反应最能显现出一个人的内心,凶手呃可那时没谁表现得比他更英勇了。” 她抱住头,忽然愤懑地大叫了一声:“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恶!完全想不明白!” 露央沙冷冷瞥了她一眼:“笨蛋就不要动脑子了。” 明菜在一旁道:“除此之外不是还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吗?就在案件发生的不久后,神秘人给我们一直都没有怀疑过的古牧女士打了电话,内容像是买凶杀人一样。” “而且古牧女士的儿子,莲君也被神秘人给绑走了,不见踪影。” 露央沙皱起眉头,“这的确是件很奇怪的事,按理说我们已经把所有的住户聚集,用的又是自动装置,我们才是盲区的局外人。” “而且莲君并不是在之前便失踪的,他见着早织的情形后被母亲古牧给喝走了,也就是绑架发生在现场产生后的几分钟,最多也是十分钟之内。” “我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个孩子带走应该使用了暴力,但是小孩却没露出惊慌哭泣的样子,声音很平和,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作案的很有可能是熟人。” 沐子点点头,“而且我们当时也没担心的原因是,理惠姐一直在楼下,这点其他住户并不清楚。但是神秘人并未从门口逃离,在之后我们以及住户们共同在公寓寻找时也没有任何发现,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友香捋了下头发,平静地道:“这应该说明,绑走小孩的神秘人大概就是公寓的住户,而且并没有离开公寓,将小孩也藏在了公寓之内。” “而要说没有参加居民会的住户,有203的振津先生,602的小滝創,以及刚搬进701、身份不明的中岛。” 露央沙看向她,“你怀疑是中岛做的?” 友香摇摇头:“我并不确定,701的中岛、信原两个老人刚搬进来,应该和住户没有交集,也不会知道莲是古牧的孩子才对。但小修不是说他们是黑帮吗?” “我也觉得有些像。”雲林院探来头道:“但我们还没看见过他们的纹身,所以不能确定。而且一般有规矩的黑帮是不会对小孩出手的。” 露央沙瞥着雲林院,她对于雅库扎毫无信任,自然不会相信这副黑帮不会对小孩出手的说辞。她倒是觉得对方来这栋公寓目标明确,出手果断,很明显是有任务在身。 她沉吟道:“古牧美纪只是一个电台播音员,对于黑帮来说有什么价值?” 沐子不禁有些苦恼:“要是真的把他们也算上的话,那么之前的部分推论就要推倒重来了,有可能是中岛和信原对石林先生下的手,目的是从古牧女士那获取什么。” “呼” 众人一致长长叹出一口气,明菜捂住脸道:“感觉钱好难赚。” 麻衣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举起手提议着:“要不我们干脆别去庙会了,留下来喝酒吧?中野区警察署不是紧锣密鼓地紧张起来了吗?而且就算没有他们,只要公寓里最后还剩下一个人,那肯定就是凶手了。” 沐子钦佩得双眼放光,“麻衣姐,你真是大智若愚!” “说的是。”上井熟练地把叠起的酒杯两行排开,道:“反正人生可不是靠那每年才有的一次庙会填满的,而是靠生活中点点滴滴的酒会。” 优美长长伸了个懒腰,松懈地笑道:“啊——,我也觉得有些累了。” “来吧来吧,不醉不归,大家。醉了再到大街上去唱歌吧?”雲林院高兴地一合手。 顿时她们那严肃的脸换成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本来都已经踩上木屐的裸足顿时又将其踢开,带着细碎的步声向室内跑去。 “我说你们这些无可救药的家伙啊!” 露央沙几乎是忍无可忍,咬着牙齿看向她们,随后扑向长桌,再度将桌子掀起,沐子凌乱地将飞落的玻璃杯给接住,还好上井还没来得及倒好酒液。 见到众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露央沙只得诱惑道:“一年一次的烟火大会啊,就算是没有案件,你们这些独身女子也有可能遇到良缘的吧。” “相比起来,在室内喝酒,只有失败者这样后悔地消闷啊。”她一指麻衣,“看看她,无婚,无子,无节假,无未来,你们想要她的结局吗?” 此时就连很馋酒的上井几人,都是身体一栗,呆呆地站起来。不过由于露央沙说的太过分了,铁打的麻衣此时也一下子流下了两行泪水,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露央沙不由得有些内疚地看向她,抓住她的手臂,“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麻衣,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沐子一下都感觉到了心脏的收缩,和众人近乎是害怕地向门口冲去,一时间脚步声落如雷雨。 “我不去了!” 麻衣捂住脸悲怆地大喊道:“反正我都这个年龄了,来搭讪的也只会是拿着啤酒罐、脚步醉醺醺,头上还飘着地中海的大叔!” 露央沙并不准备管她,只是将门带上前冷冷说了一句,“再过几年就是伸手乱摸、满口荤段子的老爷子了。” “砰。” “砰!” 两道声音响起,几乎分不清谁先谁后,众人还未跑出几步麻衣便夺门而出。 第四百六十一章 灯影斑斓 等到她们来到那庙会之街的时候,天上已是繁星点缀,街上亦是快落不下脚来,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 那隔着一层薄纸通明发亮的灯笼漂浮在半空中,在那无处不在的夜色的陪衬下,将浴衣女孩那亮耀着黄红色灯火的侧脸映得明艳无比,那旁边微抬着她的手臂的少年,也像被庙会夺去了面容,只剩下像是回忆中才能有的温暖。 天空恰好没有多少云。 沐子抬起头时,能够看到一颗很亮的星从西南角升起了,比起其他那些闪烁的、如同米粒一般的,它更像是星辰。那恒亮的光芒,就像是被人悬挂上去一般,是**在情人发间的百合。 光是这颗星就能让人雀跃起来了,禁不住地要低下头,抿住要扬起的嘴角。 这时却又能看到无数人的后脚跟,伴随着很低的各色的衣摆摆动,但幅度并不大,就像是不远处那条潺潺流动的河流一样。人就像是河上映出的灯笼的火光。 因为大家都是怀着幸福的想法来的,所以沐子觉得这大概是很少的、人越多越快乐的时刻。 也许是因为雲林院还有沙酱太光彩夺目,响起的惊叹声和望过来的目光太多,她侧过脸看向旁边挂成一排排的面具,拿了一张白色的狐面将脸遮住。 那红色的赤笔瞄出了眉毛、长须,还有鼻尖,倒使得她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面具后与背后那颗西南角星星一样,迟迟不眨动。 硬币像是被投进奉纳箱里了,随着她手指张开自然地流入店铺主人的手里,汉子穿着短衫,或许是之后要到祭舞那去帮忙。 他呵呵地笑起来,“挺合适的啊,小姐。” 沐子有些羞赧,回复他称赞地点了点头。 “哟!” 远处传来雅人的声音,他们一行人费力地钻过人群,来到面前后才气喘吁吁地补足道:“你们也来了。” 他们拿着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一圈,忽地信服般地叹了口气,胸中亦感觉充盈起来,在路人的不善眼神中又走近道:“东边那个转角地方,是第三家还是第四家来着,那里的章鱼烧很好吃,一起去吃吧。” 雅人的扮相一直不错,此刻扎起来马尾,笼着袖子觑着那藏在狐狸面具后藏头露面的人。 至于剑道部里的那些前辈,挂着一身浴衣简直就像是黑色的魁梧高山一样,凭空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头,简直就像是父辈。再加上刺猬头和染发青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这也是路人神色不善却不敢过来的原因。 一行人错落成几排,转过身子并肩行走着,莫名地有些沉默,明明周围那笑声还有脚步声都快汇成了热闹而又有些杂乱的音浪。 沐子抬起头,这才错愕地发现,佐生那些剑道部里的前辈,很有男子气概地护在了雲林院靠外的侧方,但却是流着满头的热汗目光乱瞟,而且还不知道为何学着雅人笼起了袖子。 这下子连她想搭话,问下蒼太去向都不好开口了。 雅人倒是很自然地逗着女孩们发笑:“轮到那个家伙的时候,手抖得不行,一枪射在了铺主的脑门上,痛得他哇哇大叫。按理说也没有那么疼吧,肯定是夸张的表演。” “喂!雅人,不要揭我的短啊!”刺猬头急的直挠头。 女孩们担心道:“会很疼的吧,毕竟气球都能射破。” “虽说如此,好歹也是铺主,起码也要有点骨气。换做我的话,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你现在才能这么吹牛!”大家都是起哄,“等下让你站在气球墙前不许动弹。” “讲真的。” 雅人信誓旦旦,用余光看着沐子,沐子依然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人们的后脚跟一语不发。 他大声道:“喂,那边藏头露面的家伙,你不觉得好笑吗?” 沐子抬头瞥了他一眼,无视了他,继续低下头。 雅人心中微恼,脸上却依然是带着笑容:“该不会是化错妆,成丑八怪了吧?” “才没有”明菜注意到路人望来的异样眼神,着急地帮着沐子辩解道。 沐子却握了下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扭头说道:“我走累了,去旁边休息一会。” 剑道部的众人互视了一眼,佐生咳嗽着:“说起来前面有家刨冰店很受欢迎,大河他们在那边为大家排队,师父你休息一下和他们汇合怎么样?” 沐子脸颊微红,默默地点了下头。 雅人探高了些脖子,看着转身走向一边、就要消匿在人潮中的沐子,依然维持着笑容道:“这家伙,是想逃了么!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用吧,让师父休息一下就好了。” 见到雅人拨开众人朝她追去,佐生伸手抓了他一下,却遭了意想不到的躲闪没有抓住。 佐生看着剑道部众人望来的无语神情,哭丧着脸还挨了一下优美鄙夷的头敲。 沐子朝着远离街道的地方走去,她倒没有说谎,真的是走累了,本来她就不是很习惯木屐,再加上没有足袜,脚趾间磨得有些生疼。 本来她准备强撑着,但又想多逛逛、准备待到至少能看到烟花的时候,她隐隐地看到了树影间袒露出来的神社的石阶。 忽地她手腕被谁抓住,回头见到是雅人,他仰着脸,脸上依然挂着一副轻佻的笑容。 沐子感觉刚来东京时就遇到的这个青年就像是梦魇一般,此时她已经疼得走不动路,自然不会想像雲林院和橘姐这样也和他有关的好事。 以防他拖着自己往回走,沐子蹲坐下去,警惕地望着他,不想做任何徒然多余的努力,包括和他争吵。 不过雅人也是一语不发,只是抓着沐子的手腕。 人潮从沉默的两人边分开,和灯火一同斑驳的人影和那幽静无人的石道或许只有十数步的距离,只需要从两家热气腾腾的摊铺间侧身穿过去。 虽然承受着行人异样的眼神,雅人依然不想放开眼前这个戴着白狐面具的女孩,他另一只垂着的手微微颤抖着,只见到她左右望了望,又探了下心口,最后诧异地看向他。 第四百六十二章 花火 “是你的心跳吗,雅人?” “不是。” “我还以为”沐子没有说下去,因为远处一声清亮的砰声将她吸引住了,那夜幕里忽地绽开了漂亮的烟火,挥出似花的图案后灿烂地垂下。 因为那样高,就算是火药的余烬,似乎也要很久才能落地。 她感觉宁静下来,烟火映亮在她的瞳孔里。 忽地手腕上传来意想不到的力量,她身体轻若无物地被拉起来,耷拉着木屐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雅人便揽住了她的腰,吻在了她的唇上。 那传过来的灼热似乎要将她给夺走了,还有那急促的像是低语的鼻息,使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下一刻抓在雅人肩膀上的手便攥紧,将其用力推开。 雅人向后踉跄了数下,但还是平衡下来,一只手向后颤抖着抓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气里,直勾勾地盯着她。 沐子抹着嘴唇,左手背,右手背,不知所措地一下又一下,但只是徒劳。 她捂住脸再度蹲下,近乎想要哭了出来。 “我说沐子,你这家伙,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 雅人解释着,但空气里传来了抽泣声。他忽地感到很受伤,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像是被割裂了一般只余下僵硬的肌肉。 在周围人的目光下,他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忽然产生了深刻的厌恶和仇恨,扯着嘴角骂道:“你个臭婊子!一个玩笑而已,你以为你很高贵吗?” “婊子就是婊子,永远都是婊子,你他吗的”忽地雅人骂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扯开来,甚至让他都感觉不到痛觉,只有空洞。 里面像是有什么内容物如城市管道里的污水不停流出去,但他也不想管,他感觉自己应该可以骂出远更难听的话,但嘴唇尝试着翕动了数下,无论怎么使力,声音甚至都没出现在喉咙口、甚至是胸膛就消失了。 他忽地感觉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是自己在不断后退,那人群就像是车窗外的行道树,在夜幕里只剩铺在地上拉长的影子,接替闪动着。 他觉得自己可以再次冲上前将对方、那蹲在地上的身影给抓住,他可以这样做,却莫名地感觉口干舌燥,那残存的柔软唇瓣的感觉、还有那香甜落到底部忽然成了将人烧死一般的煎熬。 雅人恐惧接下来的一切,想要就此转身逃去,但回过神的来的时候他已经再度将她抓住,并朝周围的人吼道:“你们看什么看!!” “我说你啊,这个女孩明显不愿意啊。”“你和她真的认识吗?” 人们议论着靠近过来,雅人觉得就像是拘留所的两面墙在逼近,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最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是女孩的低泣声。 他愈发不顾地拖着她:“喂!别装模作样地闹脾气,给老子起来!那家章鱼烧真的不” 他知道自己或许显得神志不清,但他还是清醒着,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其他的什么把他的脑子烧得有些痛,烟花后的耳鸣使得他的声音也起伏不定,像是从别人的口里发出来的一样。 他没听到木屐和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系带将沐子脚趾间的地方磨得通红,已经渗出血了。 “喂!” 有人抓住雅人的手臂,语气更重地说道:“你再这样,我们就要报警了。” “关你们他妈什么事?”雅人瞪向那抓住他的路人,“信不信老子把你揍趴到地上,识趣一点!” 那人皱了皱眉头,松开抓住他手臂的手,雅人继续向前神色有些狰狞地迈着步,但脸上却突然挨了一拳,他甩着脸有些不敢置信,却感觉头脑里的热血降下,清醒了一些。 却又是一拳落在他的腹部,他弓起背咳出了一片碎沫。 人们将沐子扶起,“没事吧。你认识那混蛋吗?” 沐子摇了摇头,倚着不知谁的胳膊站起来,但她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脸,哪怕是戴了面具的脸。她倾了下身子,将木屐脱下拿到手中,转身蹒跚,随即是快步寻觅着之前的石阶走远。 “” 石阶冰凉凉的,和热闹的庙会完全不同,尽管费了一番力气,她还是攀到了较高的位置,低望着灯火流动的街道。 无形的壁障将鼎沸的人声降到了不会比蝉声更高的地步,尽管这里如此冷寂,但她却感觉那壁障像是温暖地把她包裹住了,她将作痛的脚趾捏得微微发白,脚掌也被弄脏了。 她觉得自己或许不适合祭典,一辈子都不该参加祭典了。 不过乐观一点想,这里是神明清净之地,她可以和神明并肩看烟花。 她停止擦拭脚掌,将狐面摘掉和木屐一同裹在怀里,捡起一片落叶卷起吹起了口哨,“咻、咻、咻、咻”,高低音起伏在一起,是夏天,也是追逐着的卡农。 这简单的乐音漂浮出去,倒没有被蝉声给遮掩住,拨动着那灿烂过飘落而下的余烬。 露央沙转过头。 友香注意到停下动作的她,挽了下头发问道:“怎么了,露央沙桑。” “没什么。” 露央沙将头回过来,继续看着在池水下游动成群、五颜六色的金鱼,那娇巧的身躯感受到了纸网触水后的波动,倏而摆尾,灵动地逃走在湿透的纸网之下,亦或是钻透纸网,再度入水。 如此聪明可爱的生灵,不由自主地便让她想到了自称是鱼的沐子。 如果鱼的记忆真的只有七秒的话,会不会记得被人曾经用纸网去捞的事实,还是说逃走之后,便呆呆而好奇地看向那隔着池面的皓白手臂。 自己倒也没有到一刻也离不开她的程度,她停止了胡思乱想,接连弄破了三个网后,她专注地盯着那条红中带白的漂亮金鱼。 它并不是一开始便在自己面前,而是别人错失后、被捕捞的响动驱赶过来,它如此灵活而聪明,游动的速度也比其他的金鱼快很多,时不时地在水底下荡起一片波纹。 懊恼的人声不断地响起来,还有小孩“在那!”、“在那!”的惊叫以及扯着父母衣袖的恳求。 “那是这里最有灵性的鱼了。” 一道声音出现在了露央沙的耳畔,也许是看她太专注了,铺主来到了她旁边,躬着身子看着池面,“基本上没有被人抓住过,虽然还是条年轻的小鱼,现在大概是有两到三岁的样子。” 露央沙好奇地抬头道:“金鱼的寿命大概多长?” “七年。” “这里这么多金鱼,是哪条您也分得清吗?” “哈哈,分不清,但这条的话还是认得的,你不也是在这里蹲了不多时,便被它给吸引住了吗?” 露央沙默然不语。 老人挪了挪凳子,坐回到凳子上,两条手臂也悠闲地搭着大腿,“每次都能剩下它,多少还是有了点感情,有时也想着不要放进池子里,让不知道是谁的陌生人给捞走了。” “但在夜里喝着酒静下来一想,为了夏日祭的游戏而被养殖出来的它,被客人捞走本就是它的使命,只要能带来欢笑,带来期待,不管它是怎么想的,就像我们人不也被神明无意义地放到这世间了吗?但游走,活着的时候就有了意义。” “多么灵动的生灵啊。” 老人如此感叹着。随后他又看向露央沙,说道:“多送你几个纸网吧,那小家伙迷茫在自己的命运中,但你说不定是能把她从我这个糟老头子身边带走的人啊。” 露央沙依然是默然地接受了老人的好意,她的全部心神已经在那条红白色的金鱼之上了。 它从哪里窜过,哪里便响起失望的声音,一时间都不清楚它是只顾着逃窜,还是故意地逗弄着客人。它如此活泼,近乎静不下来,既不像是那些墨色的乌色的红色的围着鱼饵蜂拥成群,也不像是那些孤零在一旁,只知道看着身前张合着鱼唇。 它如此独特。 本已经注意到太多人空手而归,但一道水帘忽然拉起,同时也揪住了露央沙的心。那道纸网毫无疑问是优美的,她如同得胜了一般哈哈大笑着,不过就在她移着纸网向将生炫耀时,浸湿的纸网却陷下去破掉了。 它头尾扬起,那柔软的身躯弯着,重新落回到水面之下,一眨眼便更快地游动起来了。 “啊!我的!” 优美懊恼地站起大叫着,旁边传来了麻衣幸灾乐祸的笑声:“我说了很难的吧?” 露央沙低下眼帘,倒是舒了口气,虽然她觉得自己此刻为了一条金鱼提心吊胆多少有些孩子气,不过毕竟是夏日祭,管他的呢。 后面的老人也是笑道:“看准时机,它可更滑溜了。” 露央沙双眸紧盯着,看着那条红白色、尾末飘逸消散的线手都有些发抖。 旁边的友香注意到她这副如临大敌的姿态脸上泛起一丝古怪,不过转即若有所思地也看向池水,她将纸网浸入池中,侧着拦在那条金鱼前方。 它一摆尾便是折过前方的‘请君瓮’,向露央沙遊去。 露央沙并未意识到友香帮了她一把,只是紧张到吞了口唾液,她一手拉着浴衣的袖子,一手握着纸网缓缓停在池水的上方。 第四百六十三章 金鱼池 老人呵呵笑着,很想提醒她金鱼是注意的到那垂在水面上的阴影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有些事情,越是工于心计,越是趋于技术,便越失去了意义。 那纸网与水面的错落,本就该是人与鱼缘分的偶合。 露央沙都开始念念有词了,友香竖耳听着,好像是什么快到碗里来的魔咒,不禁捂住了脸。 它从映着膝上繁花的岸边游过,好奇地看着那透入水下的微暗区域,情不自禁地钻动进去。 “哗”地一道水声响起。 露央沙连忙将碗伸过去,忽然发现这条竟然也是只看起来灵动、但经不住诱惑的傻鱼,它那脸上此刻似乎拟人地写着惊讶、茫然的神色。 透明的水液从它那漂亮的身躯上流离下去,使得它那颜色看起来更加无暇,它终于反应过来中了人类的诡计,不过却是挣破纸网,重回了它熟悉的水中,只是水温里多了些人类的温度。 露央沙入神地看着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不过从旁边的友香看来,她却是笑起来咬住唇,轻轻喘着热雾,额上渗出的汗珠都垂到了脸颊上。 “妈妈,那个大姐姐捞到了那条鱼!我想要,我想要!” 露央沙诧异地抬起头,却和池对面的一家人目光对上了,只见那小孩使劲跳着撒着娇,脚边的碗都被撞翻,金鱼洒了一地,在尚且有些水液的地面上翻尾跳跃着,让人相当担心被脚踩到。 父亲连忙将金鱼重新拾进碗里,而母亲看向露央沙道:“小孩子任性,一不顺心就会大吵大闹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能把你捞到的那条金鱼买下来吗?当然是给誠酱。” 她把纸钞都从钱包抽了出来,举在半空中。 露央沙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注意到周围人看向一个成年人的目光。她缩回手臂,手指用力地紧攥着游着金鱼的碗,她看了摊主一眼,但老人却没说任何话。 友香稍微感到有些意外,毕竟这是夏日祭,只是一条金鱼,而被一家人要求的又是一直那样公正付出着的、连人质都愿意做的露央沙。 其他的人也是注意到这边的寂静望过来,但那个太太却丝毫没注意到露央沙的反应一般,手上伸着钱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满盈的微笑。 明菜有些不爽地出声道:“游戏规则不就是大家各自捞自己的金鱼吗?又不是钱的问题,想用钱来买鱼的话不是雇人来捞更好?连金鱼也要找别人买吗?” 优美也是仰坐着伸长手臂,叹了口气望向这家人一字一句地道:“真——扫——兴——” 太太连忙扶住小孩的肩膀,“不是。是誠酱想要。” 其丈夫似乎是想要力挺太太站了出来,不过顿时轰隆隆的剑道部众人亦站起来,面色不善,简直是黑山压池,把那丈夫又吓了回去。 只是这样子,使得游客眼中,他们倒成了仗势欺人的一方了。 “这样吧。” 太太做好人般笑道:“金鱼还是你的,请你放回池里让誠酱再尝试着捞几回行吗?小孩子就是这样,喜欢的也快,厌倦的也快,说不定就没有那么想要了。” 麻衣皱着眉头,都不清楚想要金鱼的究竟是吵闹着的小孩还是这对父母了,亦或是争一口气,为了抢别人的东西不遂愿便争一口气。 她拉了拉露央沙,“走吧,露央沙,他们捞到了也不会还回来的。” 旁边的有玩客也有路人评头论足道:“现在的年轻女孩就是啊,连和小孩都较得起劲。一条金鱼能值几个钱呢,送给对方又算什么。” 友香平静地四顾了一眼,也拉了下露央沙,却发现她身体僵住了,既不是想要待在这里,也不是想要离开。 过了一会。 露央沙低着头,肩膀抖动着,她将碗向池中倾斜而去,只见到那条红白色的金鱼顺着清澈的水液重新落回池中,她放下空碗转身便走了,头也不回。 那摊主老人见她做的如此迅速,又见到那家人如释重负地展露笑容,扶着小孩的肩膀指挥着他拿着纸网兴奋地往池中那金鱼的方向一次次用力捞起一片水花,那金鱼颇有些惊慌地躲闪着。 老人根本没来得说点什么,在“喂!”、“喂!”声中便喊不住露央沙了。 “再多喝一杯,会长!” “不行了。”一樹满脸通红地推拒着,却是不得不接过他们递来的酒杯,虽然年龄明显已经大了,但作为老前辈锻炼出的气势还是有的,他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但却是在中途呛到,咳嗽了起来,鼻子像是通了一般,喉咙也在酒液下去后如粗糙的碎纸板一般有些干疼。 不过之后他还是“哈——”了一声,做出舒爽地长长吐出酒气的样子,只是有些恍神地看着那杯底所留着的白色酒沫。 他意识到安静,举起酒杯朝着中牟、松並他们,还有周围的摊主示意,大家都是满面红光,有人拍着肚皮哈哈大笑道:“真不愧是樹先生!” 一樹点了点头,激动地看向众人,多像是以前的样子啊。大家热热闹闹,一团和气,没有意外,也没有什么杀人案件,他禁不住热泪盈眶。 “砰”的一声。 绚烂璀璨的烟花再度在高空绽放,形成团团难以散尽的色彩,将众人的目光和惊叹声都吸引了过去,就连蹲在角落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的古牧,也是抬头目光陆离地看着焰火。 不过奈绪却依然是挽着修的手臂不放。 修试图挣开她的身体,伸手往高空指着:“你看啊,烟花!” “啊,是很漂亮。” 奈绪瞥了一眼,对于烟花的反应似乎很冷落,颇有些面无表情。不过当她另一手拿起烤架上的烤串时,便眯起眼重新笑起来:“请多吃点,侦探先生,今天可是很好的节日呢。” “说的是。” 修早被烤架和肉串的热度烘热了身子,此刻感受到手臂上挤压过来的柔软,多少有些心动神摇。 但他却是不由得叹了口气,要是之前没有吵架的话,说不定陪在自己身边的就是那个完全平胸的家伙了。 烟花啊。 第四百六十四章 漂浮的神轿 “砰。” 红布台子上的礼品应声倒下,修将软木枪向后扛到肩上。 “真厉害啊。” 奈绪在一旁鼓着掌,“说起来侦探先生,我想要那个。” 修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是一个坐得憨态可掬的兔子玩偶,体型算得上的大的了,那种东西真的能用区区木栓子弹打倒吗? 他瞥着摊主胖大叔那裹着头巾、阴险笑着的神情,感觉他将那玩偶放到台上不怀好意。 目标受众明显,就像是诱捕女孩们的饵食一般,其一定赚翻了吧。 不过。 修闭上一只眼睛,将枪口还是对准那玩偶打去。 “砰”的一声。 木塞似的子弹打在玩偶身上,不疼不痒,连晃动和踉跄都没有,这是预想之内的结局,修却在奈绪的低怨声中收起枪像是完成了使命。 “没办法了。” 他如此说着,“要是在礼品店里见到,我买给你好了。” 修有些诧异于自己安慰她竟下意识地说出这种话,明明两个人并不存在什么亲密关系,他也不存在需要补偿她的必要,但她却像是有一种魔力。 不知道石林带她去高档餐厅时,亦或是振津先生瞒着太太和她私会时,是不是也带着这样一种被需要的自豪。 奇怪的是,是因为她那诚挚的姿态吗?被这样的人爱着,竟然比在迷茫的任何过去时候都能体会到自己的价值。 “那就不一样了。” 奈绪嘟起嘴:“在礼品店里和这里是不一样的嘛。再说你要什么时候去买,今天,还是明天,明天可就不是夏日祭,也没有烟花了。” 修觑着她,心里不由得想着,她在这种纠缠人的地方倒是和一般的女孩没有什么两样。 “你觉得人的罪孽会随着烟花消失吗,奈绪小姐。” 修转开话题道:“我看公寓的大家好像都挺开心的样子,忘掉了杀人案件。但遗世独立的那栋公寓里面,定然藏着杀人凶手,我想这又是每个人都能够确定的。” “那么其中必然有着杀人的人,也展露和他人并无二致的笑容,享受这喜乐。” 奈绪脸上稍微泛起奇怪看向他,从他手里接过软木枪,将枪口对准那排排礼品道:“烟花会洗清人的罪孽?” 她那白色的发圈晃了晃,不知是因摇头还是改变目标,由于凝神她声音微低,不像那贴近人时带着高昂甜美,“美丽的烟花绽在空中,反而是将世间的罪孽映照得更加丑陋了。” “砰”的一声。 又有奖品应声倒下,铺主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奈绪转过头笑道:“不过会感到开心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就像是摇曳着臃肿虫躯扑火的飞蛾,明明知道自己有多么丑陋,却贪恋那份美丽和洁净。” “传说中有个对湖水露出一副痴态的美少年,如果我们真能看到他眼中的风景,是不是也会忘了自惭形秽?” “因此人们不是将祭典办的热闹起来了吗?只要堆砌起繁华的图幕,我们在其中也会增色无比,而不用再为难地看见自身的空虚。” 修在她的请求下将成堆的奖品从恋恋不舍的铺主手中拿走了,只见她买了根苹果糖舔着,她舔的方式很贪婪,把嘴边都沾染了一圈粘稠的糖红色。 不过由于她不加掩饰,反而微微地笑着,反倒多了种可爱。 修收回目光,投到河边的斜长坡道之上,只见已经有很多如赏樱那般铺起野餐布,两人相伴,或是三无成群地点缀在那里。 从河面徐徐而来、爬上坡道到这街市的风依然很凉爽,而洗礼了这些的他们看起来亦是怡然自得地喝酒聊天纳凉。那些年轻人,像是一个社团的,似乎在同伴之间表演着什么即兴节目,而女孩们则是拍手笑着。 再往前去的话,是一些达官显贵的位置,夫人们衣着华服,孩子们也是端坐着一语不发,仰低着头不知道是看着天空,还是竹伞垂下的阴翳。 露央沙的父亲仲見拓斗或许也和同僚在其中,不知道此刻在哪里喝酒,修找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没找了。 脚步停驻的时候,一阵脆鼓声终于是响起来,回头望去,只见街道两边和高空的灯火映亮了色彩鲜艳的神轿,特别是那漆黑之处,由于灯火明亮意外地更显瑰丽。 那轿后走着一只人高马大的恶鬼,怕是有两米多高,拿着一杆并不知道是什么的长刀,穿着宽松的金缕衣,简直就像是护卫一般。 “喂,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不知道是怎么能那么高的。” “那衣服不是完全垂下罩住了吗,说不定里面的人踩着高跷?” 奈绪胡乱地猜着,只听见抬轿的人齐齐吆喝起来,虽说那后面的恶鬼很高,但和那两层带顶的神轿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神轿装饰华美,侧面绘着屏风一般的壁画,人字型的飘着金叶的顶上,闲懒地躺坐着几个戴着草笠的白衣汉子,至于二楼的观台,周围也是站着一圈侍卫一般的人。 朝着人群方向的主位上坐着一个戴着好似能面的金衣身影,他大马金刀地坐着,颇有关白风范,时不时地起身踊舞挥扇,至于他侧后方的人,则是横笛吹出了清冽之声。 白绳从二层的底部牵引而下,有人奋力地做出了拉车的动作,不过抬轿的依然是底部衣色齐整的队伍,倒是他们身体向前倾着,像是船首像。 修一开始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但现在一看,觉得神轿像是在河上漂浮的楼船,人们不是在相迎而是在送别,其淌着漆黑的夜色,耀出意义不明的光彩,逐渐地便要去得远了。 “看入神了?” 奈绪在他旁边忽地出声:“真是的,侦探先生真是孩子气。” 修毕竟脸上有些厚度,并没有被她的话带来什么影响,只是埋怨着:“你总盯着我干什么?” 奈绪忽地贴近,抓住他的手,一双桃花眼睁得很明亮,丝毫不害臊地道:“因为我眼里只有侦探先生啊。” 修在周围人带笑的目光下终于有些招架不住了,他沉下脸一语不发地转向一边,但手很快地被带着触及了什么温暖柔软,甚至穿过那丝滑的衣间来到了一片温腻。 他诧异地回过头,只见奈绪把他的手抱在怀里,她踮起脚,用背影将人潮挡住,那木屐又是上前一步迈在了他的双脚之间。 此刻她偏着脸,修只能看到她霞红的脸侧。 “侦探先生,你不是怀疑我是凶手,想在庙会上盯着我吗?那就好好执行自己的任务啊,犯人的身体摸起来怎么样?和普通人的温度有区别吗?是更冷一些,还是更热一些?” 修想要抽回手,奈绪却是双臂交叉着,锁死一般抱紧了。 那融满掌心的柔热使得他口舌都干燥起来,但她的话语却产生了一片战栗,这战栗连同着柔热,就像是火柴擦过夜幕带着哧声闪过了一片电火,一瞬将他的脑海燃的空白。 随着她那被苹果糖涂红的嘴唇靠近他的耳边,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也陈在了他的鼻端和目下,飘进来一股,修不知道如何形容,但闪过他头脑的词是有机的香气。 虽然奈绪接下来什么也没做,也没有动弹,修却感觉一种背德的、道德沦丧的刺激感在他的身体里扩散开来,每个毛孔都像是在喷薄着热气兴奋不已。火车一铲一铲地燃着煤战栗着轨道,前面则是幽黑的隧道。 但在这时他感觉身体、手迅速地冷却下来。 却是奈绪后退了回去,笑着拢了下衣襟,“今天就到这里吧,侦探先生,看呀,你背后的烟花多美啊!” 修深深将留在她身上的所有目光都收回来,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听着灿响看向烟花,但是余光却瞥见那吃了一半的苹果糖,不知何时倒躺在地面之上。 “刚刚你说的凶手是什么意思?” 他问着却没得到答复,而此刻的烟花即便是在绽开的那一刻,也是莫名地黯淡,难以映入心底。他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前,四顾了下才在人潮里重新看到奈绪的背影。 他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直觉告诉他追上去不是一个好选择,但理智告诉他现在放弃盯紧她的话,相当于前面费的功夫都等于无用。 他还是挤过人群追了上去,拍着她的肩膀继续问道:“你说的凶手是什么意思?你承认了?” 但回过来的刹那是张恶鬼的脸,将他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之后才发现只是张般若面具而已,而挪开面具后却是个身形娇小的陌生女孩,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不好了!” 修一下子焦急起来,费力地拨着人群,甚至带些推攘地向十二宫公寓的摊位跑去,“请让开!快让开!” 他懊恼的大叫声稍微获得了一些人们的同情,尽管夏日祭的此刻已经拥挤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但还是勉强地有人为他让开道路。 天貝赤有些意外地重新将面具戴上,看着远去的男子身影,“圣夢大人,那个人也浸在了梦中。” 她身畔身形颇显高大、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点了点头,他抬高手臂将因推挤踉跄跌向天貝赤的身影给挡住。 第四百六十五章 狐狸像边 等到修赶回到烧烤铺时,却是一个人影也不见。 他抓了抓头发,问向旁边的摊主:“一樹先生他们呢?” 那摊主松下了赶制炒面的态势,拿肩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笑道:“樹先生吗?他们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那位长得挺好看的小姐姐还留下话来,请你帮忙照看铺子,真是刚好啊。” “鬼才有时间管这烧烤啊!” 修气得拍在木桌上大喊了一声,随后将桌子当做支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又问道:“他们有解释出去的原因吗?” 摊主脸上带着诧异,歪头思索着:“嘛,这个,没有呢。不过他们倒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修顺着摊主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横跨过河,桥对岸的方向。如果他记得没有错的话,那里还是一片杂草地,除了有些废弃了的低矮建筑外,什么也没有。 他着急得正准备追去,忽的瞥见地上躺着古牧的翻盖手机,他去将其拾起来,同时将“休息中”的牌子挂在店铺前。 横穿道路时,他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脚,但是来到长坡边缘后便轻松很多。他奋力向前,朝着桥一端的方向跑去,同时将古牧手机打开看着。 只见上面显示着一则信息。 【莲君安然无恙,河对岸四百米石像的位置进行交易。】 修不知道是该舒气还是该紧张,拿出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樹先生早向自己打了电话,自己由于和奈绪在一起没有接到。他连忙向沐子拨去,但没有打通。 “这家伙,关键时候,在搞些什么?” 修懊恼地自语着,又飞快地拨着露央沙的号码,这次倒是通了,“凶手冒头了,说要用莲君进行交易,地址,对,我把地址转发给你们。” 电话那头却是传出露央沙冷淡的声音:“不用了,事发时小滝先生就通知了我们,我们现在就在现场。” “什么?” 修吃惊了一声,随即更加后悔,“现场什么情况?” 露央沙瞥着眼前的场景,只见狐狸石像边,古牧颤抖着握着尖刀,似乎还想往前刺着,她的脸色如同僵尸一般,那黑眼圈旁不停地流着泪。 而在她的对面,是坐靠在褪色断墙旁直喘着气的中牟,他腹部破了一个口子,正汩汩地往外流出血液,将衣服浸得深红。 并不只是腹部,他背后靠要害的地方似乎也被刺了一刀,使得他嘴角往下淌着血液,说不出话来,只能以一副惊讶的、没回过神来的表情瞪大眼睛,仿佛在问古牧为什么要突然对他动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这么做对了诚意这是诚意!” 古牧一只手将孩子搂在身后,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 麻衣倒是想上去解除她的武装,但是小孩还在她的身后,如果刺激到了她,有可能衍生出更大的灾难。 露央沙问道:“你听到了吗?” “听不太清。” “总之你先赶来吧。” 说完露央沙便挂断了电话,看向中牟道:“中牟先生,你还坚持得住吧,我们这就过来。” “不许过来!!” 古牧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发了疯一般又挥舞了两下刀,使得众人的脚步止住。她紧紧地拽着小孩细瘦的胳膊,小孩都在叫痛了,但她却依然是瞪着众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小孩失踪的折磨,还有凶手的威胁,大家倒都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 只是此时就陷入了该顾及这母子还是流血的中牟先生的时候了。 “停手吧,古牧女士,我们知道你是受了凶手的威胁,是不得已的。你也不愿意伤害别人吧,难道你想莲君成为杀人犯的孩子吗?” 露央沙劝说道:“你可以把莲君交给我们,甚至是警方保护,我们将案件查清,你能回到以前的生活的。” 但古牧却是一个劲地盯着众人,淌着黑血的刀尖向上仰着,这里没有灯,所有人一半的身影几乎都浸泡在夜色里,隐隐能听到树上丛中的虫鸣,还有似乎是河水的潺潺流动声。 雲林院担心地道:“怎么办,她好像已经是听不进去了。” 这里不只有他们,还有潜伏在周围的警察,只是接人的过程相当顺利,反而是队伍中古牧猝起发难,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而且情形还没有严峻到需要开枪的地步,再加上古牧带着小孩,他们在等上级的命令。 一樹好不容易才缓过神,脸上簌簌流下的都是酒醒的汗水,他双手如同要将其抱住一般陈恳挥动着:“冷静啊,古牧桑,我们大家都是你的亲人啊。” 他急得抹了把泪水,“莲君也是好好的,一切都没有事,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度过难关吗?” 似乎古牧本能地对樹先生还存有信赖感,神智也开始清醒起来,弓着身子颤抖着哭得更大声了:“我我不想这样做的但是他不会放过莲君的” 露央沙冷静地道:“你告诉我们想杀中牟的人是谁?我们所有人会竭尽全力保护莲君的。” 振津太太也是鼓圆眼睛,“对!是谁想要害我们!?你不用担心警方逮捕你后怎么办,我也有两个孩子,我会把莲君照顾好的。” 但古牧却是瞳孔微缩。 “啊——” 她四肢乱颤地发狂一般大叫了起来,然后突然朝半米旁的中牟乱刀扎去,那尖刀近乎是每次刺了一半后便抽出再次刺下了,能够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反射性挣动的中牟的身上喷薄而出,血雾相连的两人被夜空中升起的烟花映亮。 其他的人都是呆了。 特别是想要安抚古牧的一樹和振津太太,软着腿战栗不已。 忽地“砰!!”的一声。 古牧缓缓向前跌倒在中牟的身上,这残忍而疯狂的一幕被终止了。 开枪的警员吞了口唾液,手臂平举着,至于跑上前的带队警官则是有些震惊:“你刚刚在一个孩子的面前对他母亲开枪了!现场可还有总监的女儿” “对不起,长官,但刚才的情形” “去看看有没有打到要害!急救队!急救队!” 人影像是岸边被风压倒的芦苇一般冒了起来,但夜幕随着燃透的火烬再度落下。 第四百六十六章 无可挽回 “情况怎么样?” 露央沙向陌生警官打听着,却见到他的脸上带着难以启齿,顿时便知晓了结局。她目光从那两具尸体上收回来,只见那蹲踞在残柱前,侧看着众人的狐狸石像栩栩如生。 它嘴张着,露出了尖牙和豁开的笑容,厚大的尾巴翘起像是在摇动。 露央沙感觉它那无睛的眸子里画着一种残忍的喜悦。 “呼” 雲林院颤抖着想要冷静下来,却做不到,捂住嘴蹲下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同店的上井她们也是扶着她的肩膀,躬下身围在她身边。 飞奔的步声急急而至,修脸色苍白地看着这被警车的灯光围堵映亮的荒凉场景。他目光扫到不远处站立着的露央沙等人,放慢脚步走过去,一路上的细碎议论声像是和夜色融合上下漂浮,能让人暴躁地发出大吼。 “你来了啊。” 露央沙并不想说些什么,只是简单问道:“你盯紧奈绪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发生的时间是多时以前?”修有些躲闪。 “不过十分钟吧。” “十分钟前她大概还和我在一起。” “你确定吗?” 露央沙突然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修惊了一惊,身体里的燥热和脑海里混沌的想法都被冲远,一下子只剩下了呼吸不过来的沉重。 远处响起了莲君有些嘶哑的哭声,就像是失去照料的婴儿一般,在大人的谈话稍止后才变得分明。 修犹豫着看向他,但还未迈开脚步,振津太太先是走了过去。 “多可怜的孩子!” 她流着泪蹲下,将莲君揽入怀中,那张干涸了泪水、像是哮喘一般呼吸着的脸被置在了肩上。 “犯人没有抓住吗?” “已经死了,从后面一枪毙命。” “犯人是古牧女士!?” 修惊得呆住,他感觉思路一下子都停滞了,直到露央沙瞥着他打断道:“教唆杀人。” “那么这样的话?” 露央沙冷冷点了下头,“凶手没有被抓住,真相也被埋葬了。” 修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了奈绪那匆匆离去的身影,还有那离去前的笑容。她故意的吗,她是在戏耍自己吗,究竟是她吗。 可她越是那样说,他越是产生一种不是她的错觉,只是在这十二宫公寓的连环案件中,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容许他一错再错了。 “您要近处看看吗?”带队的吉津警官想到了警视厅里关于总监之女的传闻,前来恭敬地向露央沙请着。 有所准备的布置却得到了这样一个难看的结局,露央沙早已对这些中野区警察署的人失望至极,但是她默然地瞥了低着头的吉津一眼,还是向那处墙根走去。 古牧的手紧攥着小刀,脸部铺满了黑色的血滴,也许是感受到了生命被抽离的痛感,并将之和莲君的安全划了等号,那临死前的表情是一副慈和的笑容。 她是甘愿赴死的。 在她那疯狂的理智中,为了凶手不被暴露,为了孩子的安危,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死不行,中牟不死不行,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项。 想到这点她才去死的。 至于中牟,脸上只有痛苦和迷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凶手盯上。 “您有什么发现吗?” 吉津不安地向沉默的露央沙问道,随后又补充着:“开枪的那名警员我已经将他停职了。” 露央沙瞥了他一眼,接过手套在两具尸体的前面蹲下去,“停职没有必要,古牧挥刀已经严重危及到了他人安全,那是必要的举措,只是结局事与愿违。” “不过指挥权在你的手里,怎么做都是你的判断,而且这是你们的地区,uit只会配合不会插手。” 吉津顿时有些紧张地搓着手道:“可事态已经闹到了这个样子,虽然很惭愧,但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是很严重,十二宫公寓的住户前前后后已经死了四个人,被逮捕了一个。”露央沙回过头:“你们的那两个刑警有找到吗?” 吉津手臂笔直地垂在裤腿两侧,却是汗如雨下开始支吾起来。 “倒也不怪你们,这公寓里的住户一个个都很反常。” “是!” 露央沙没想到他还真敢答应了,冰冷的目光扫去,怒不可遏地喝道:“怎么可能不怪你们!虽然不该由我来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们的位置,你们的调查,进度呢!对局势的预判和控制呢!” 吉津从露央沙身上感受到了那份和总监相似的威严,吓得身体一震趴在地上,“实在抱歉,实在抱歉!我责无旁贷,切腹谢罪!” 露央沙冷笑一声,“切啊,就在这里。” “这这个。”吉津双手抓着泥土,尴尬地四顾支吾着,但底下的手下没一个敢站出来求情。 露央沙不想再理他,她检查着注意到了古牧那仿若大了一圈、似乎要将整双眼睛都占据的瞳孔,说道:“把她的尸体送去检查,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吉津有些诧异地道:“她不是中枪致死的吗?有这个必要吗?” 露央沙脱下手套甩在他身前的地面上,“选择权在你。” 注意到拉起警戒线匆匆走过来、脸上暗含怒气的露央沙,修连忙上去询问道:“怎么样?” “想把责任甩给我们。” 修作为侦探,对于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了,不过对方还真是穷途末路了啊,毕竟眼前的可是仲見家的人。 露央沙困惑道:“凶手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把莲君带出来的?警队有警察在公寓口盯梢,这段时间都没有看到有人带着莲君进出。”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绑架的时候就带出去了?” “不可能,你让我不去信任训练有素的理惠姐,而是这群无用的警察?” 修不知道如何判断,他和五嶋理恵并不算太熟,只是中野警察署自从办案的刑警失踪以后,新刑警接手到现在的确没有什么作为,虽然每天都能看到他们调查问话。 他只得转移话题道:“友香已经告诉过了我情况,要是那时能够把古牧安抚下来就好了。” “并不是那么简单。”露央沙回头望向灯光杂乱的现场说道:“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有可能有人给古牧下了药物,使得她的情绪更加不稳定。” “我们现在赶回庙会那边,虽然痕迹很有可能已经被销毁了。” 修吃了一惊。 众人此刻也都接受完了警员的问话,连忙朝着摊铺赶去,对岸数百米发生的命案并未能影响到热闹的夏日祭,这里的人潮依然是相当拥堵。 等到他们赶回烧烤铺的时候,只见到奈绪一个人悠然自若地烤着牛肉椒串,边自己吃着边向路人售卖。烧烤的烟将她的脸庞沁得发红出汗,不过她笑眯起眼,表情似乎是相当幸福。 修震惊到无以复加,扑过去喝问道:“你不是一起去了吗?” 奈绪被吓得手臂一缩,睁圆眼睛,“肉串两百円一串,千円六串,啊这不是侦探先生吗?” 修几乎难以遏制住愤怒,紧抓住她的双肩,“回答我的问题!” “把我弄痛了啊,侦探先生。” 奈绪依然嚼着口中的美食,腮帮向一边鼓着,她注意到众人的神情试探道:“难道说又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修恨不得把她的肩膀给捏碎:“别说得和你全无关系一样!” “当然我会为他们好好哀悼的。” 奈绪就和早织死时一样没有多少感情,她舔了一圈唇上的油,“不过是人就会遇到坏事,就会死的。所以这次是谁,是古牧桑为了救莲君死了?” 注意到众人直勾勾盯着她的神情,她惊讶地捂住口,点头道:“说中了?” 修咬着牙,无可奈何地瞪着她。 露央沙也是皱眉看向奈绪,“你是什么时候从队伍中消失的?” 奈绪笑着摆手,确认般地问道:“不是很可怕吗?和凶手去交易这种事,一般人都是绝对不会去的吧。所以我趁你们不注意就溜掉了。” 她看向修,“倒是侦探先生,为什么不留在这里照顾店铺呢,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又能单独在一起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奖励。” 麻衣怀疑的目光在修和奈绪之间飘荡着,“什么奖励?” 修想起之前的事,焦急地打断道:“什么都没有,不要听她挑拨离间!” 麻衣看着奈绪一副无辜坦然的笑容,嗅到什么恼火地揪起修的衣领,“我说你这家伙!不会和她搞到一起了吧?” “冷静点,麻衣。”露央沙看着摊铺后面一地的空酒瓶,还有桌上叠在一起沾染着酱汁的盘子,却没有看到酒杯,转头问道:“酒具呢?” 奈绪也是回过头,“啊,那些我整理过,全部扔掉了。” 露央沙脸一瞬便绷紧:“你扔到哪里了?” “我记不太清了,是这边还是那边呢。” 奈绪笑着一下指左一下指右,而又有些醉醺醺地道:“今天的啤酒很好喝哦。真是不错的庙会,是吧?” “去找吗?” “这种人流量,扔掉的垃圾数不胜数。就算找到了,估计也被污染了,化验出什么的可能近乎渺茫。”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奈绪诧异道:“难道我做了什么多余的事吗?真是抱歉。” 修一拍桌子怒吼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奈绪似乎是被吓到,眼珠转了转,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地看向一边,也不再说话了。 在一片僵持般的沉寂之中,露央沙忽地瞥见了人潮中挤过的衣衫凌乱的雅人,她皱起眉头,一瞬将案件的事情抛之脑后,想起了他追着沐子离开的事。 第四百六十七章 心声 露央沙不知道自己抛下什么话,便离开了。逆着人潮向前挣扎的时候,她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这是人们的夏日祭,并不是她的。 她感觉自己如此孤单。 这并不是因为舍弃了自己想要珍视的东西,也不是因为远处的凶杀案,毕竟人生还在继续。但她的人生总是如此冷寂。 有人好像说过她很难露出笑容,有人中伤她、散布谣言,从很小时候就开始,说她的心就像是脸上的表情一样冷血。 小孩们的家长从她的道路旁规避开,老师们对着她欲言又止。 她始终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因为没有母亲陪伴长大的自己,电视上父亲那正义的背影是唯一支撑起她的东西,而正义又能包容一切事情,无论是她的孤单,还是周围人的恶意。 她成了一个小大人。 之后便是完美的,众人望而生畏的仲見露央沙——她身形抽芽般渐长,体态就和其他方面一样愈发出色,容貌也从小福冈变成了秋田伊人,但冷色却如冰般在她的脸上化不开了。 她没什么想要的。 只是什么都习惯要最好的,不是贪欲,亦不是虚荣,不过是因为配不上自己的东西,总会给他人要么小觑要么中伤自己的借口,父亲曾说她是完美的政客。 她知道父亲一直想说什么,想要什么,但和他想的不一样,尽管是在他那幼稚的正义和指引下浇灌她成长开来,但现在她的信念已经和他迥然不同。 她在乎结果更重于过程,她拒绝他常用的虚与委蛇、暗度陈仓,她并不在乎人们想要什么,也不会引诱他们做出错误的选择,她是伫立于彼岸的人,她在乎人们未来想要什么,此刻又在害怕逃避什么。 所以她便执行什么。 那便是正义,远比那电视上的一次作秀要沉重而艰难的正义。 只是这正义要求她不能拥有任何东西。 她一直以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仿佛理应如此。因为,尽管她成为了更复杂、更出色的人,但一切依然绕不开那个已经变得无足轻重的起点,她曾为她的孤单找了一个名为正义的理由。 露央沙抬起头,瞳孔里落下了烟花的余烬,她忽地又开始讨厌自己了。讨厌自己的脆弱,讨厌自己在夜里感到孤单,感到那寒流从骨髓流到心里,又沁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为什么她就不能感受不到孤单呢? 为什么她就摆脱不了过去的自己,如蛇蜕皮一般成为那出色而完美的人呢? 她觉得这是神明的刁难。 神明乐意看每一个的人的丑陋之处,绝不允许他们哪一天发觉不到自己的渺小,让他们就在污泥里摸爬滚打,在绝境为了生存丑态毕露。 她说谎了,她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不然也进入不了那片狭山丘陵。 但她又没有说谎,她不相信神明,对他们只有纯粹地憎恶,她不会向他们露出所谓的祈求一般的姿态,这和她对于自己的态度是一样的。 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的脖子和脆弱的自己放在石台上,然后落下铡刀,两者要么死掉一个,要么皆死。而这一审判的过程,不是发生在过去,或是未来,而是她活着的每一天。 她心底有着极强的漆黑的渊流,只不过她将之都倾泻向了天顶亦或是自己,之后才能以正义去爱每一个人,对于他们实以法律和社会允许的追究、谅解和宽容。 但一切都开始变了。 在她遇到沐子之后。 虽然不像是她心底会产生的想法,但她忽然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很无聊,无论是自己坚持着的正义,亦或是父亲的为士之道,亦或是一般人的苍苍碌碌。 她很讨厌因胆怯而否定这三点、认为挣扎和努力很无聊的人,但她自己就成了这样的人。也许是她坚定到了旁人的想法都不以为意,但要是“她”觉得这无聊,她或许也会觉得无聊了。 她如此在意一个人的视角还是自父亲以后的第一次,不过这都是一闪而过的想法,想和“她”做朋友其实也是一瞬的想法。 一个人只要诚实便能看清他的世界大半,但“她”是一个即便诚实也变幻莫测的人,她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复杂有趣,如此看不清下一页。 她本能性地感觉“她”的心底藏着和自己相似的炙热矛盾,因此即便“她”吃药,“她”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她虽好奇都按捺住了自己,做到了不去过问。 不过“她”对界限的把握比自己更小心翼翼,即便被邀请到了家中,也不去触及到那片冷寂,亦或是她和父亲的关系。 她感觉每次碰到麻烦事的时候,低头总能看到那双眸子在小心地审度着,“她”似乎时刻都准备好了逃跑,和她不同,“她”是即便知道会遇到痛苦,也去希冀着碰向温暖的生物。 但她想说的却是。 “你靠近一些,我不会让你受伤,自己也不会逃跑的。” 不过就像她无法像沐子那样读懂他人心事一样,沐子也没有判断他人是否在说谎的本领。她们如夜幕上的两颗星辰,在他人看来亲密无比,但却又远在光年天涯。 原来那缓慢靠近、让她们适宜的速度,此刻却成了焦灼的,她感觉正在失去“她”的速度,而且那去势如此凶猛。 庙会上她低头注视着池水,那红白相间的金鱼像“她”,抬起头,见到的那落下夜幕如流星般的烟火,亦像她。“她”从她的指间流脱,亦从她的瞳中消去。 她不想说自己心神不定,惊慌失措。她不想自己在他人面前露出丑态。 因此她现在加快了脚步,简直就像是逃离又像是回头追逐了,她知道“她”这个时候会藏到哪里,就像是“她”知道她会藏到鱼渊神社一样。 说起来有些可笑,即便她对于神明再怀以恨意,但是她们的关系却就像是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一样缥缈。 露央沙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和思绪了。 她的背后是山脚下的闹市,眼前是幽暗的森林,和鸟居后寻逐向上的石阶,那漂亮得不似在人间的女孩,正蜷腿低头坐在山腰之上,在风铃和虫鸣声中用树叶吹着帕海贝尔的卡龙。 她的衣裙被风吹动,那凤鸟的花纹舞动了起来,流淌在过于白皙的肌肤之上。她抬起带着哭痕的面容。 “沙酱” 这一刻,露央沙毫不怀疑她是在等待着自己。 第四百六十八章 距离 “沙酱!” “她”叫得更大声了一些。 “沙酱——” “她”声音喊得像是撕心裂肺。 露央沙望过去,只见“她”从石阶上蹒跚地站起来,赤着脚飞奔般跑下,泪水如晶莹的珍珠般飞舞在半空中,那白狐的面具落下的时候,刹那间便破碎了。 这破碎的声音是如此清冽,就像是那鼓起她发丝的风声,“她”嘭然扑入怀中的触感。 那声音伴随着飞扬的袖子又一瞬飘远,像是本坪铃的轻响,烟火骤然映亮天空的声音。 露央沙将“她”的身躯给接住,对方那扑向烈日一般的姿态使得她踉跄着退了数步。但在那声音化为了实感、化为了温热的见面后,她却是重复着拥抱这一过程,不断将“她”拥得更紧了。 “我我” 露央沙像是挣扎,她想要从那窒息的夜幕里挣扎出来,那张清丽的脸不断向前探着,但即便如此努力,那些堵塞在喉咙里的炙热话语依然无法出口。 “呜” 她最终只能甩着头,流下泪来。如此丑陋的自己,逃避着的自己,迷茫的自己。 “我知道!” 沐子只像是大喝一般说了这样一句话,她那双眸子此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露央沙忽然明白,两人不需要多少话语,因为一触目时便心意相通,这才是无法逃避的事情。因此沐子跑下时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没有给她出口的机会,让她为难。 但这温柔快要使得她哭泣了,或者她已经哭出声了也说不定。 她忽地不顾一切地吻向沐子的嘴唇,哪怕这是绝然的落树之樱,哪怕所有夜晚的声音都在丛间树间一起奏响像是在反抗,哪怕天上的圆月像是被浸进深海、只余冷寂的夕阳。 但还有热量还在她们身上,因为身躯在悸动着,因为心在颤动着。她们像是被包裹在了蝉翼之下、成为了那起伏着的卑微虫腹。 良久之后,露央沙才剧烈地咳嗽着,用指尖触着唇,退了半步仰着身子诧异地看着沐子。她并没有感觉为难或者恶心,反而是那一阵沁到心底去的愉悦,让她战栗而又羞耻不已。 不过在她后退半步的时候,沐子却无声地上步跟了上来,再度用唇印上她的嘴唇。 她从未见识过沐子的这一面——沐子远比她更有技巧,尽管那双眸子闭着,却轻巧地便拨开了她的唇齿,使得她们陷入了更深的缠绵。 露央沙完全得到了沐子的温柔和香甜,她也缓缓闭上眼睛,生涩地回应着这份温柔,即便这使得她们的固有关系变得不正常不稳定,即便使得她们正在跨入岚斗所说的非常人的禁忌。 但那些一个又一个的人名,那一张又一张的面孔,此刻都如风化后的流沙一般消逝了。 比起被世人称为变态,比起倾听他们所说的空话,她不想再让她们为彼此而哭泣。因为那些飘荡在夜里的疯子的呓语,恰巧却是世间最为真挚的感情。 和露央沙逐渐抱紧的手一样,沐子也是微仰着脸,从她脸上深嗅着那冷傲却又亲切的体香,仿佛永远也感受不到满足一般。 就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欲望彻底爆发,就像是解开了变态的本性,就像是不再在乎那不存在却时时刻刻使得她碰壁的墙壁,就像是甘愿头破血流。 她想要将她融入自己之中,就像是想要自己融入她之中一样。 等又听到烟花绽响的时候,两人才恋眷地分开,喘出的白雾弥散在夜空中,像是在夏季的温泉,几乎要使得她们贴得极近、沁汗的肌肤被灼伤。 沐子专注地盯着精致而艳美的露央沙,忽地用手帮她擦拭了下濡湿的嘴唇,这突然狎昵的亲近使得两人脸上都是飘过一阵红晕,随后是只能听到彼此心跳的沉默。 “感觉风都是暖的。”露央沙不知觉地出口,转过头疑惑道:“这阵上山的风是从哪里来的呢。” “或许是河岸?” “那也太远了吧。” “那么便是祭典的神明回家了,觉得我们占了路,但又不好说些什么,便无言地看了我们一眼。” 露央沙不由得笑出声,“你这个罪人。” “这样说的话,沙酱你也是罪人啊。” “是啊,怎么办呢,我好像出轨了。只是让我沉重的是,我此刻心里却没有任何自责的想法,在会让他感到痛苦的事实中,我却是愉快着。” “要不蒙混过去吧。” “蒙混过去?” “我是认真的。即便要用一生去补偿谁,即便要用一生去遮掩我们的事,我已经不希冀获得什么允许或宽恕了。那是太奢侈的事。” 露央沙诧异地看着仿佛无辜地说出这句话的沐子,正因为那纯真的无辜却显得有些可怕,特别是在这神社的鸟居之下,就像是宣告要祸乱天下的玉藻前一样。 她轻声道:“你在说胡话,那样太卑鄙了。” “我也知道这样不对。”沐子低下头道:“太丑陋了,但但只要能不让你受到伤害的话,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绝望地重复喃喃道:“是我的错,我真是太丑陋了,我不太正常,对不对,沙酱?” 露央沙感受到了沐子心中的不安和不想放手的强烈愿望,为自己无意间将所有责任抛给她而感到羞愧,“那么我们蒙混过去吧。” 沐子惊讶地抬起头。 “但不是以你说的方式。因为那份不想让你受到伤害的心情,我也是一样,我就是因此来到这里的。” 露央沙捏着她的手心,后退了数步,直到她们纠缠的手指被拉紧,然后在沐子难过的神情和忽地落下的泪珠间一寸寸地松开。 “别哭啊。” 露央沙轻声道:“我的意思是,将这一切都回溯到我们准备好之前。” “那今天呢。” 露央沙仰头看了看,“不是有谁说过吗?烟花便是夏天的谎言,是檐廊下的梦。” “从什么时候开始?十二点,零点,两点?” “现在。” 沐子努力想要压住心中的绝望,却迈不开离开的脚步,只能转过身装作正经地道:“credic桑之前给我打了电话,还有信息,难道说河对岸发生了什么事情?” 露央沙点了下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在我们赶向凶手说的地点时,莲君安然无恙地一个人在那,但古牧却猝起不意地刺死了中牟。” “而古牧之后也死在了警员的子弹之下,这下或许遂了凶手的意,真相又要随着两人的死被掩埋了。” 沐子装作镇定地道:“完全不会啊,真相不是一部分已经浮出水面了么。” 露央沙望着她的背影,因为今晚脑海里全是在考虑她的事,自己在案件的方面变得很迟钝,但自己愿意宽容这样的自己,包括让自己走出孤寂的她,“从哪里?” “就是莲君是怎样被无声无息带出去的问题。” 露央沙实际上已经不怎么在乎十二宫公寓的问题了,但还是盯着她的背影问道:“莲君的确是被藏在公寓里吗?将他带出去的的确是公寓的住户吗?” “我猜是这样。” 露央沙想了一下便得出答案:“是振津吗?” “嗯。” 沐子在沉默中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回头看向露央沙,只见她望着自己,在月光之下的身形带着落寞,但笑容却很美。 沐子怔了怔,“你知道为什么是振津吗?” 露央沙问道:“为什么?” “因为要使显眼的小孩不显眼,没有比扮成自己的小孩更加合适的了。而振津先生每天都会接送自己的孩子上下学,亦或是有时带出去玩,盯梢的警员应该已经对他相当熟悉。只是之后要怎么做?” “或许是给莲君带上一顶帽子,这样警员们发觉不了异常,或许忽视过去了。” 林中沉默了一会。 沐子开口道:“纠缠着古牧不放,使得她坠下手机播出通话的是振津太太。而在之后莲君被古牧叫走后不久,第一时间出现的是振津先生。” 露央沙则是道:“而古牧在发狂之前,也是振津太太说了些什么,才使得她的情绪变得不稳定。” “有可能杀死石林的人是振津夫妇,他们倒也的确是没有出现,只能家人互相做证。” “他们身处于2楼的203,他们在逃走之后也的确能避开其他住户,迅速地回到家中。” “但是他们和中牟有什么非得杀死对方才能解决的仇怨?” “或许调查一下中牟的情况能得到一些线索?” 她们交答得飞快,就像是轻爽的、什么都不带走的风一般。 “虽然我并不认为调查死者的房间有什么用,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就在对话即将停止之前,露央沙又出声。 “不止他们,还有上尾奈绪的事情。” “她又做了什么可疑的事情吗?” “古牧发疯之前或许被人下过药物,特别是去接莲君之前,我想了想,方便做手脚的地方也便只有公寓住户的烧烤摊铺。但是正当我准备调查一下他们今晚的饮品之时,那些东西却是全部被她处理掉了。” “她会是振津夫妇的帮凶吗?还是说主谋呢?” “这正是我在考虑的点。你觉得明天会是个什么样的天气?” “大概会下雨吧。” “为什么?” 沐子看向捡起她的木屐走过来的露央沙,咬着唇笑道:“因为今天已经足够晴朗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失而复得之物 夏日祭的第二天,正如沐子说的那样,果然下雨了。 露央沙睁开因无眠显得有些疲倦的眼睛,目光越过沐子如婴儿般安详地呼吸着的面庞,落到了因起雾变得模糊不清的窗面上。 看着那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上滑落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不过那叮当响起的乐音却很清脆昨天晚上还是发生了凶案,似乎使得大家都没好好享受祭典,此刻睡容上带着不安。 但因为都是一群奇怪的家伙,直到此刻,也并未觉得住在石林的屋子里有何不妥。而几度居民投票都没能把她们赶出去,现在就更无可能。 她理了理睡衣的边角坐起来,将旁边略矮一些柜上的杯子给握到手中,静静吞了一口水。 她被凉得不禁闭起了半边眼睛,这水如似井水,还带着一丝要渗进齿间和舌底的苦味,但肆无忌惮地落下去后,却是微甜的。 只不过这甜味并不存于口齿了,就像是记忆上趴伏着的斑斓蝴蝶,翩翩便远飞出去,只剩追忆。 她注意到沉睡中的沐子似乎在寻觅些什么皱紧了眉头,从那狭窄的缝隙间稍微向前蹭了一些,不知不觉地将脸颊贴上她的脚背了,却是流露出安心的神情。 露央沙却是因那脚趾间被吐息拂起的温暖羞红了脸,但却又不好对沐子违反约定进行斥责,因为那是她无意识的行为,而且两人从以前起便如此亲近和亲密。 如果真要定下明晰的距离的话,那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垂下眼去,盯着杯中平静的水面,似乎外面的雨也将世界清洗干净了,不余灰尘,天空也像是镜面。 真是一场肆意而淘气的阵雨,不过因为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困扰,所以还算得上是可爱。 但一会后露央沙被弄到有些发痒,让她坐立难安,这比阵雨要恼人得多的家伙,她恨不得下去就是一手刀。不过她却是叹了口气,尽可能不惊醒她地向外够了下手臂,将新刑法的摘录资料拿到手中。 “第十一章,共犯。第六十条,两人以上共同实施犯罪的,均为正犯。” “第六十一条,教唆他人实施犯罪的,判处正犯刑罚。对于教唆者进行教唆的人,也与前项相同。” “第六十二条,帮助正犯的,视为从犯。教唆从犯的,判处从犯的刑罚。” 法律词条大多是冰冷的,其并不能涵盖社会的方方面面,不过黑星里也有教授做出解释:“如果没有法律的话,社会将呈现出一片乱象,即便有不合理的地方在,也好过文明彻底荒芜。无论从哪个角度评价,法律都是文明的结晶。” 当然也有反驳声:“法律是无意义的,是反人性的,其并不是通往文明的阶梯,充其量是社会制度的支撑。它从不向人们指明未来,只是规范人们成为社会这个框架中的一部分。” “无论是将如今的法典拿到过去亦或是未来进行比较,它都不会有什么优越性可言,因为它本身就没有优越性,它是死的。谁强大,谁合适,它便是谁的工具。” 露央沙觉得他们聒噪极了,也许是理想在清晨变得空之无物,她对于共犯这个词此刻反倒更为上心。 她支着脸,专注地瞥着那背着她,边缘修理得很齐整、松软下来的黑亮短发,感觉受到了某种诱惑。 她犹豫着,四顾了下还在沉睡的众人,倾前身子捧起一缕沐子的头发贴向脸颊唇角。光从窗帘的缝隙间落到她闭着的眼帘上,惊得她松开手,膝腿间写着条文的纸张也散飞出去。 露央沙睁开眼睛却看到是起身的友香,心脏从未如此真切地绷紧了,她惊慌地便辩解道:“不是这样” 友香却是轻轻打了个哈欠,帮她拾起了纸页感慨道:“你还真是刻苦啊,这么早就起来了。诺,都散到这里来了,给你。” 露央沙不知道她是否看见了,但刚才那股袭来的迫人的紧张感却不曾退潮,使得她沉默地盯着对方。不过在那流经全身的战栗感之后,她却感到了一阵苏醒般的痛快。 她忘记了胆怯,重新找到了那个仲見露央沙。她平静地用回形针将散过一次的纸张别住,将头发挽到耳后关切道: “睡得怎么样?” “并不算好,你有梦到古牧疯狂刺向中牟的那一幕吗?真是恐怖,恐怖中还带着一种其他的,不好描述的”友香犹豫着。 “让人窒息的美?” “是的,的确如此。”友香惊讶地看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的露央沙,耸了下肩膀道:“简直像是东方式的昆汀。” 她有些担忧地又道:“莲君会怎么样呢?” “大概是会安置到托儿所,亦或是看有没有亲戚愿意抚养。” “那不是很可怜吗?” “的确很可怜,就像是错误的不断延续。很可惜古牧女士并没有做出明智的选择,但我们至少可以追究唆使、操纵她的是谁。” “看来你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友香神情稍显安心,随后说道:“对了,昨天在你离开后,那个不良让我们给沐子带下口信。” 露央沙抬起头:“是什么?” “他说得很杂乱、词不达意,不过我想应该是道歉的意思。” “原因呢?” “他没有说。但看他那后悔的样子,恐怕是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后面的事情就大条了,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传到了剑道部的那个蒼太的耳中。这个好脾气的青年匆匆赶来,却是和他在庙会上打了一架。” “和不良?” “是啊。” “事情愈发复杂起来了。” “嗯呃、你说昨夜的骚动吗?” “不,我说案件。” 友香不由得瞥向露央沙,只见她不知何时又低下头去,重新看着膝上。她感到有些奇怪,毕竟露央沙一直对沐子的事情相当关心才对。 她将换下的衣服扔进篮子里,随后走向浴室,但途中想到什么驻住脚步,回头笑道:“还有一件事。” 露央沙抬起头,顺着她的手指,目光落到了窗台上的鱼缸。 随着友香将窗帘拉开,那鱼缸里的水液波动起微微鳞光,显得灿烂而透明,而那一条灵动的红白色金鱼,正在其中灵动地游动着。 而在它的旁边,还多出来了一条纯黑色的同伴,正漠然地悬在各色鹅卵石的上方,显得盛气凌人。 露央沙一下子激动起来,将脚边的沐子都是踢开,只听到“呜哇”一声其似乎是顺着滑溜的床单滚了下去,在地上摔出重响。 友香笑起来,叉腰倾前了上身道:“果然你还是很在乎的吧?” 露央沙看清后显得难以置信,“可我不是放回去了” “但大家齐心协力,不是不可以替你捞回来呀?” 露央沙望向友香的目光饱含怀疑,毕竟当时众人好像是一起走的。 友香逐渐尴尬地偏开脸,她绝不会说出是优美带着剑道部的青年们对那孩子的倒霉父亲打闷棍,把金鱼抢回来的事实,不过赔礼的钱倒是有好好地扔在其的脸上。 不过露央沙却是没想那么多,数步扑过去一下将友香给抱住,友香也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伸手犹豫地抚了下她的长发。 她真的是意料之外的类型,友香心想着要是照下来就好了,不然恐怕没有人敢相信。 “啊!沙酱!外遇!” 沐子坐在地板上抹清了朦胧的视野后,一下子幽怨地喊道,但转即就被露央沙抽出书架上的书,扔过去给砸翻了。 友香偏过头看着人事不清的沐子,困惑道:“外遇?” “那家伙胡乱说的。” 露央沙若无其事地红着脸,专注地转而看向一旁的鱼缸,她双手扶着膝,神情是如此投入,整张脸完全映在了鱼缸的曲面上。金鱼就在她的关切下来回游走着,也不感到惧怕。 友香感到自己虽然只是报信人,却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心情随之都有些雀跃起来,少有地哼着歌声走向浴室,竟是桃太郎的童谣。 等到她浴着雾气披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时,各处的窗帘已经被完全拉开,窗户亦被打开通风,众人不负众望地耷拉着穿着衣服,聚在长桌旁开始玩牌了。 只有上井她们似乎还去店里工作了一趟,重新回到公寓或许是三四点、亦或是更晚的事,此刻面朝沙发背安静地昏睡着,身上依然是昨天的浴衣。 友香走过时帮她们拉了下毯子,不过余光却瞥见像是绒毛的东西,那纹路一圈一圈,正在雲林院的衣服缝隙里往外蓬松地冒着。 她不由得好奇地将之握住,还明显地感觉到顺着手里没有多厚实的肉传来了一阵激灵,她将之抽,与其说是抽,不如说是提了起来。 逐渐地真身露了出来,比她想象中的要大。 她差点被吓了一跳,只见是一只在她手中被迫倒悬着、无害地蜷着爪子看向她的棕色狸猫,它那腿和那胖乎乎、用敦厚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的身躯相比起来格外短小。 这好似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是相当的大事。 友香僵硬地一寸寸转过脖子,看向打牌的众人,“难道说我们是在漫画世界吗?为什么这里会突然有一只狸猫?” 第四百七十章 灾难性事件 明菜闻声转过头,被吓得低叫一声捂住嘴,她连滚带爬地跑出一段距离,但不到片刻之后她又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友人奔赴过去,挠着狸猫的肚皮。 其他人的反应则是相当淡然,麻衣还挠了挠咯吱窝,笑嘻嘻地道:“不用大惊小怪啊,友香酱,这么多大叔,会在狸猫妖怪的手下保护你的。” 优美抬头看了一眼麻衣身上那浓厚的颓废气息,无表情也无语气地道:“啊,没救了。” 她伸手向麻衣手上的牌抽去,当发现抽到的是小丑牌后,在麻衣的捶地大笑中脸色更加阴沉了。 她用手握住牌一合再重新展开,将身子转向友香的那两个友人。她们在优美的扑克脸下战战兢兢,手指颤抖着,没在抽牌的一个也是拼命咽着唾液。 忽地那如临深渊的女孩干脆闭上了眼睛,手指猛地一抽高抬。 “哈哈哈哈!” 优美脸上顿时云开雨霁,拍着桌子发出相当张狂的大笑,“谁才是牌桌上的女王?!” “好吵。” 露央沙冷冷地向她们瞥去了一眼,顿时众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安静了下来,优美也缩拳在嘴前咳嗽了一声,重新坐好。 露央沙抬着锅铲,平底锅内煎蛋正在薄薄的油上逐渐凝固,颤动着发出让人愉快的“滋”声。 “话说你们真的没问题吗?就算是暑假,一起床便玩牌也几乎是犯了十大罪业之一了吧?” 众人神色各异都是转头向一边,那两个较为天真的女孩更是再度羞愧地低下头去,看着连袜子都没有穿的自己,感觉真的是太十恶不赦了。 麻衣嘟起嘴望向一边:“露央沙酱简直像是妈妈一样!” 露央沙一瞬气得脸色发青,锅铲“啪”地落在木板上,“你多大了自己不清楚吗?唯独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这分明是歧视。” 麻衣无奈地摊开手,叹道:“即便是七八十岁的老爷爷,也想重回妈妈的怀抱啊,所以才穿着尿布含着奶嘴蜷缩在风俗店的成人摇篮里啊。” 旁边的众人都被惊得脸色通红,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恶心!” 露央沙双臂交叉挡在胸前,冷冷的双眸毫不犹豫投下蔑视道:“我这里没有你需要的怀抱。” 麻衣侧倒下身子,支着脸,试探道:“四五十岁的大叔也不可以吗?大叔有着大把的money哦。” 露央沙微扬着脸,厌弃地睥睨道:“你干脆去死好了。” “嘿嘿。” 沐子盯了穿了围裙的沙酱许久了,此刻从背后一把将她抱住,迎来了她回过头无奈的眼神。不过沐子做出够向面包的动作,倒没让任何人发觉有什么不对。 “面包片也煎一下吗?会散发出香气,很诱人的。” “随你的便。” 不过麻衣倒是一直盯着她们,努着嘴一副怒怨的样子,“是是!我知道了!果然还是年龄的问题,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的话。” 她翻了个身捂住脸,泣不成声地道:“你们就是鄙视我,肯定会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大龄剩女什么的吧?我不想活了,我先拿剪子把头发剪个干净,然后把脖子也抹个干净” “没事吧,麻衣姐。” “怎么就突然哭起来了。”众人有些担心地围过去。 “别管她。”露央沙无奈地道:“更年期就是这样,每天都要这么闹上一回,中國有个叫林黛玉的女子,差不多也是这个状态。” 沐子偏了偏头,纠正沙酱的话,“不是的,林黛玉是这样。” 她垂着颈,吸着鼻子抽泣了两声,扭身道:“我不活了!” 在惊得客厅众人颜色尽失后,她如京剧换脸般回过和之前并无二致的神情,摇了摇手指,“但是麻衣姐却是这样。” 她仰起脸攥拳在空中挥落了一下,嚎啕大哭起来:“岂可修!为什么就是没有男人喜欢我!” 众人呆呆地看着沐子,直到空气里那蓬蓬向上的蛋香变成了一阵焦味,他们才惊醒过来,不知道是谁还鼓了下掌。但众人都是看向麻衣。 麻衣不知何时哭声停下,脸色阴沉,将抱在怀里的枕头忽地撕为了漫天的碎絮。 沐子感到有些不妙,向后退着却贴上了墙。 在见到对方动起来的时候,她也是奔跑起来,被撞到的露央沙向前扑了一下,顿时将盐罐里的盐倾倒了进了平底锅中。她默默地看着泛着盐白的鸡蛋,拿起旁边的糖罐想要补救一下。 但麻衣又冲过,她背后又是被一下猛撞,顿时糖罐里的糖也哗地一声倾倒进去。 露央沙默默地抬起头,只见得众人的目光都跟随着接连越过厨房区矮台的沐子和露央沙、跟着她们围绕着长桌沙发追逐起来。她无声地用铲子将鸡蛋翻了个面,盐或是糖一瞬就化了,到了看不出来的程度。 至于残余的顽固不化的大颗粒,她则是用着铲子按着面包片擦锅般转了一圈。 追逐毫无悬念。 没过多时沐子便被一计橄榄球似的撞击给扑倒,然后被怒不可遏的麻衣拔着头发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两方的喊声除了音量以外都很切齿或是悲泣地模糊,具体内容已经无法考证。 露央沙只是瞥了一眼。 她将煎好的鸡蛋还有面包片都盛到盘上,端去餐桌之前解下了围裙,只听见优美支肘道:“今天是露央沙酱做早餐啊,真少见,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露央沙脚步顿了顿,脸色几无变化地撒谎道:“在家都是我父亲做饭,他擅长的是炒饭,所以我也是按炒饭的方法做的。” 即便有人的神情已经开始变化,但明菜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好奇道:“炒饭的做法?可这只是鸡蛋和面包啊。” “是的。”露央沙简单答道。 注意到优美和友香都没有动作,而是盯着自己,明菜不明所以地咬了一口煎鸡蛋,随后笑道:“这不是很好吃吗?” 优美还在托颌思忖着,不过友香倒是毫无怀疑地动筷了,毕竟明菜不太会说谎,至少不可能做到如此纯真的笑容。不过下一刻她便捂住了口,脸色苍白,无法形容只是嚼了一下后那灾难性的味道。 她忘记了,明菜是味痴。 不过下一刻她便面带微笑地抬起头,放下筷子换成了刀叉,没有异常地继续吃了起来。 “什么嘛。露央沙酱你就是这点不好,太谦虚了。” “没有。” 放下心来的优美如招财猫般向前扑着手,看着众人摇头道:“鸡蛋不是这样的吃法的,一口一口咬的话吃的就不是鸡蛋,而是单纯的蛋黄和蛋清了。鸡蛋要整个一口气吞下去!” 友香放下刀叉,十指交叉,转过一脸憧憬的神色:“原来如此,受教了。” 露央沙瞥着优美,只见她微仰着头,将摊平的鸡蛋的末端也卷了进去。大厅里一瞬变得安静无比,所有人都是凝神看向她。 随后只听到一声剧烈的咳嗽和喷蛋声,优美脸色半红半白,只是匆忙地瞥了友香一眼,然后便抓起了盘中的面包片撕下一块向嘴中塞去,大概是想中和成三明治一般的东西。 但是椅子“哐当”一声,优美的身体摇曳着滚向桌底,一位勇士倒下了。 友香收回目光,默默地将面包片推远了一些,原来面包片也不能吃吗。 第四百七十一章 局外 “咚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略显急促的声音中透出敲门人的不耐烦来。 谨慎起见,沐子透过猫眼向外看了一看,只见颇具空间感的球形空间里,透出的竟然是上尾奈绪侧立着的身影。她穿着一身轻薄的浅色长裙,裙尾一直垂到脚踝,她没有穿袜子,露出坡跟凉鞋上一双丰腴白皙的赤脚来。 她上身微微晃动着,下巴也扬起一点,视线的方向似乎是看向走廊的前处,就像是那里有什么人在一般,脸上却依然是和往常一样的无辜神情。 “沐子,是谁?” 听到沙酱的询问,沐子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转头小声对她道:“上尾奈绪。” 露央沙也感到不可思议,走了过来,后面大家也是狐疑地纷纷议论起来:“她来干什么?”“难道是为昨天的行为道歉的?”“道歉了也不会相信她吧,反而会使得她更虚伪可疑。” 奈绪忽地将脸转朝向猫眼来,那双桃花眼近乎要占据了所有的视野,沐子也是在此时解下门链,将503的房门打开。 “好早啊,奈绪酱,有什么事吗?”沐子礼貌地问着,虽然更像是小声嘟哝,毕竟这个人过于古怪,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奈绪越过她和露央沙的身影往里面看了一眼,又偏了下身子,注意到围着长桌将警惕目光投过来的众人,她顿时笑眯起了眼睛。 “呀,你们是在共进早餐吗?” “看看就知道了吧。”露央沙答得很冷淡,脸上也没有表情,“快点,你有什么事?” 却是奈绪一下进来把她和沐子都撞开,不由分说地双目泛光四顾着,拖长了声音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是住在一起吗?” 那缩臂低头的前动作很难说不是故意的,露央沙恼怒地爬起来,对沐子比了一个暴躁的眼神。 但沐子并没有犯罪的想法,特别是在一樹将公寓里都布满了摄像头后,她也不想将门合上,把奈绪关在里面,于是只能呆呆地立在门边。 她倒是听到了什么“咯咯咯”的磕碰声响,垂下眼帘这才注意到奈绪的右手上拖着一个鹅黄色、带着布匹质感的行李箱。说起来的话,其头上也是戴着一顶麻色的帽子,像是要出门远行的打扮。 麻衣见着奈绪停在客厅中央、忽地仰起头做出深吸一口气的奇怪举动,无语地将她肩膀给按住,“你在干什么?” “你指什么?”奈绪看似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就是刚刚的吸气动作。” “啊,只是觉得和石林先生在时的气味不一样了,有句话是,别人家的空气永远更好闻不是吗?所以我就情不自禁地进来了。” 闻言连心眼粗如汉子的麻衣都惊得放开她的肩膀,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般连退了数步。 奈绪忽地放下背着的肩包,从中取出一个空罐子,拧开盖子摇了摇,随后画圆圈般绕着跑了一圈,最终“啪”地一声重新合盖拧上。露央沙见她竟然敢这样进来还肆无忌惮,脸色冰冷地道: “我不记得有什么更好闻的说法,最初的正确版本应该是邻居家的月亮更圆。而且擅自跑到别人那里,装一罐子虽然法律上无法制裁你的行为,但在道德上,这可是相当变态!” “嗯?我其实也更喜欢月亮的说法。可既然月亮是共享的,拿来用一用就更没有问题了吧。”奈绪将透明罐子贴着脸颊蹭了蹭,回过头来笑道:“而且即使大家被杀掉了的话,也有气味存在我那作为存在过的证明,这不是很好吗?” “鬼才需要这种证明!”明菜气得脸色发白,蜷拳在腿边道:“而且我们不会死的。” “或许吧。” 奈绪神色忽地平淡下来环顾了一圈,“毕竟你们人这么多。但我要离开了,现在是要来向每个人告别的。” “你要走了?!” 众人的反应都是相当吃惊,就算是预料到了的沐子也是一样。不过众人的吃惊稍有不同,明菜是如释负重,麻衣是不敢置信,露央沙则含了些怒火和咬牙切齿。 “当然应该走了吧。” 奈绪收起罐子,低眸瞥着众人像是炫耀般地说道:“侦探先生告诉我,杀死満井桑的大概是两个人,而又有人杀了石林桑、早织桑,还有指使古牧桑的人,如果都是不同的人的话,应该是五个。” “而原先的十二家住户中,已经死掉了五个人,江角桑也被警察带走了,还剩下六个人。也就是说,剩下的六个人中,除了我以外都是凶手,这不是很可怕吗?” 众人倒没有用过加减法,先前被她的举动惊到,现在则是被她带来的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露央沙皱起了眉头,“这种推断根本站不住脚,也有可能一开始凶手就只有两个。” “露央沙桑” 不知道奈绪从哪里打听到了露央沙的名字,此刻撇着嘴笑道:“只有一组人的话,动手的时机不是时刻都有吗?不会像现在这样杀得这样起劲吧。” 露央沙神色一瞬冰冷下去,重重地大踏步走向她,随后将她的衣领给揪了起来,推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现在想跑!?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凶手?” “就算我是凶手之一,现在也该离开了吧。”奈绪无辜地笑着:“毕竟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要在明年的樱花树根下,才能被人给挖出来了哦。” “警察不会放过你的。” “这我知道,可警察们又不会对我怎么样。” 沐子忽地抬头插话道:“你是想和住户们达成协定,一个人退出这场争端吗?虽然这是个不错的逃离被杀的办法,但也要住户们同意才行吧。” “的确是这样。” “那你有什么办法确保在你离开后,没有人追上来杀了你呢?”沐子偏了偏头,好奇地缓缓道:“你落单的时候,可是大家从后面割下你首级的大好机会。” 奈绪的脸惨白了一些,摸着脖子震惊地看向沐子,却不由自主地立时躲开那双空洞可怕的眸子。一会的沉默后她才镇定下来,重新恢复笑容道:“因为房产,我把房产留了下来。” “这可真是了不起的魄力。”沐子钦佩地走向她,“不过房产和你会不会被追杀有什么关系?” 奈绪在她走来时向后退着,直到无路可退身子抵在了窗帘上。 只见透过窗户,能够看到公寓楼下停着搬家公司的大货车,工人也进出着搬着一个个打包好的纸箱,还有人向上大声呼喊着奈绪的名字,问着即将的去向。 沐子微笑道:“不把新地址告诉她们吗?” 奈绪战栗着抬着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时间无法动弹,甚至连呼吸好似也有很大的阻力,就像是什么徘徊在走廊的凶恶东西盯上了她一般,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无路可逃的无力感。 “沐子。” 露央沙清脆的声音倒是将这一切打断,奈绪如同从水面下挣扎起来、发额交接的地方猛地渗出了许多汗水,她一下推开沐子的手臂跑向一边。 她似乎对刚才的错觉不以为意,或者没回过神来:“房房产的事情——和在这里居住可以变得幸福相对,离开这里也就会变得不幸,放弃房产,也就意味着任由自己的运气被被人吸走,当然可以退出游戏不被追杀。 “因为如果把我杀掉的话,就要寻找新的住户来成为替代品了,这会很麻烦。” 露央沙听得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她道:“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一切吧?关于黄道星座和幸福的事?” “你在说些什么呢?” 奈绪仍拿袖子挡着急喘着的口,不理解地道:“就是因为相信这一切,才会住进这棟十二宫公寓里来啊。” 露央沙哑口无言,因为她对占卜之类的无感,所以从没把这当成正当理由。但或许这荒谬的信仰,真的是规则一般的存在,甚至有可能是代替真夕子暗中推动一切的潜流。 想到这里她瞳孔微缩,说不定她们“杀掉”早织是一个错误,不过当她看向沐子时,却发现她丝毫没有惊讶。 “你一开始就清楚这一点吗,沐子?” 露央沙忽地回忆到楼顶花园里,沐子熟悉地认出了黄道星座的符号,并且将十三把椅子联系到了黄道星座,这绝不是对于星座没有兴趣的人的表现。 她皱起眉头有些不满:“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沐子对于沙酱的质疑感到有些委屈,和她的视线对上道:“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深的联系啊,我对于星座可没有信仰到这种地步,只是从收音机听听运势而已。毕竟处女座一直很倒霉,我不过想避开霉运。” 她忽地像是叛逆期反抗一般,大声道:“沙酱你身为少女,对于星座一点都不关心,这才叫奇怪。” 露央沙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把捏住她的两颊,咬牙用力甩了甩道:“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就不要再停留在少女的认知里了。” “我是少女!听好了,沙酱,我一辈子都是少女!”沐子斩钉截铁地大叫道。 第四百七十二章 无形之物 奈绪盯着她们粗暴但亲昵的举动,忽地意识到什么,脸庞下焕发起灿烂的生机来,甚至想好了要做的事。但随即她便回忆起了之前的惊吓,转过头脸色又苍白下去。 “有气势,沐子,我看错你了。”麻衣似乎受了感动,竖起拇指流下热泪。 沐子却是忽地安静下来,瞥了她一眼,“不,麻衣姐,不要把我们混为一谈。被拉到和你一起的地步,总会感觉很悲哀。” “露央沙,放开她换我来。” 麻衣刷起袖子,冷冷地向众人求证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家伙最近莫名地嚣张了起来。” “幸福的人看起来总是很嚣张,心态也会变得嚣张的吧?”优美不知何时顺着桌腿爬回了椅上,伸着舌头舔着刀上的厚实果酱默默回道。 “总而言之,我还要和其他的住户打招呼,就先走了。” 奈绪趁着众人注意力偏移,抛下这样一句话就冲向门口,但是即将冲出之际却是被友香给拦住。她温和地偏着头,抬脚踩在了她的行李箱上。奈绪双手用力拽着,却根本拽不动,不解地抬起头后,见到的是一只伸到她面前的手。 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后,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个空罐子。” “那是我拿到的!”奈绪龇着牙,露出了野猫一般不肯退让的表情。 “如果你想要离开这里的话,我不这么想。”和话语不同的是,友香神态举止都很温柔,像是个淑静的大小姐。 奈绪又奋力地尝试了一会,甚至额上爆出了青筋,嘴里也闷出了低声,但却依然无法使得行李箱有丝毫动弹,回马枪也没有效果。她甚至静止不动,等待了一会奇迹,但奇迹没有发生,至少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她只得将肩包给取了下来,从中取出罐子不甘地放在了地面上。 友香摇头道:“所有的,我可分不清楚是哪个。” 奈绪终于受不了地忿忿大叫道:“这对你们有影响吗?” 友香反问道:“你想要你的行李箱吗?” 奈绪瞪圆了眼睛,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将包里的所有罐子都留到了地面上,虽然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怒不可遏,但是眼神里却是可以察觉出来的。 见到她拖着行李“哐哐哐”地离开,明菜不由得蹲下看着一只只透明的罐子嘟哝道:“好像的确对我们没什么用。” 友香却是拧开盖子,将罐子里的东西都倾向窗外,“因为她偷走的都是无形之物,就像是这公寓里的住户在做的一样。但我们可不是这场十二宫游戏的玩家,硬要说的话,也是搅局者。” 奈绪似乎是真准备走了,她躬着身子提起行李箱登向货车后面,但是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结果被5楼阳台上一排用晾衣夹晒起的罐子给气了个半死。 只听见货车发动的声音,还有一溜烟排出,顿时奈绪被带走。临走前她倒是将201的房门敞开了,不过里面的家具亦或是手工艺品都是踪迹全无,只残留下一点很快能被掩盖的生活痕迹。 “这时明哲保身,她一向倒是聪明。” 露央沙无奈地瞥下一眼,转身搜寻了下房间的各个角落,但奈绪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即便是那串她做出解释的彩石手链。 “我们去803再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欸?可早餐呢?”友香的两个友人可怜兮兮地道:“我好饿。” “刚才不是给你们吃的机会了吗?” “可是好的,我们明白了!”两人被露央沙扫来的目光吓得抱在一起,连连点头。 “这便是中牟的房间了。” 一行人还是用同样的办法贿赂了管理员,拿到了其房间的钥匙。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的原则,但落在众人的耳边都成了不怎么存在的微风。 他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衬衫,显得身体骨架偏瘦,两条胳膊在袖口里空荡荡地晃着,还是表现出一副玩世不恭。虽然上次进江角的房间把他吓了个够呛,但今天他受福泽谕吉的影响,却又带上了笑意。 “管理员先生你应该不信幽灵的吧?”明菜缩在友香身后,紧张兮兮地忽然出声。 “不信,幽灵往往都是被害者,哪有活着的人类可怕。” 管理员满不在乎地四顾了一眼,便见证着众人将房门打开进去。里面的布局显得很普通,和其他住户房内的并无二致,除了还带着活人的生气,好像主人刚出去一趟不久。 不过众人都知道,中牟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他浑身上下受了十多处刀伤,包括脸上都被刺得像是城堡的箭窗,仿佛在其身体里放一盏提灯,就能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向四面八方放出光来。 人这样了是决计不可能活下来的,哪怕不懂一点医学的人来看也是一样。更别说他还喷出了大量的血,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以那样一种方式发泄出来,沐子却感觉此刻他居住过的房间空气倍感清新洁净。 视野最远的地方是一排白色的窗帘,此刻的日光正透过窗沿最高处落下在长桌之上,桌边叠起了一堆杂志,大约两尺的高度,用蓝色的细带子呈十字型地捆好了,一扎一扎地平铺开来。 似乎是以此为根基,杂乱地垒高了一些诸如纸巾盒、泡沫,各类的脏衣服,在其上还有成卷的海报,像是斜塔一般靠向书架。 沐子走过去的时候踩到了什么光滑的东西,低头只见是健身俱乐部的传单,由街道旁可爱的女高中生发放、但图片延伸出的幻想会和实际体验完全不符的那种。 并不是一家的传单,上面印着有跑步机上的健硕男子,也有穿着塑身衣的小麦肤色的女子,容貌和形体都是相当诱人的。传单各色地散落在房间的榻榻米上,有些则是被其他东西遮掩了,像是痕迹不清的脚印。 “是在参考哪家更好吗,还是一时兴起?但是中牟先生也不像是锻炼发烧友,也没有锻炼过的样子。” 第四百七十三章 磁带 沐子又看向别处,实际上中牟的屋室内称不上整洁,却也不算邋遢,可以看出客厅是他的主要活动空间,因此什么杂物都堆到了这里。 就在那斜塔的前面,还有方型的一台打印机,但a4纸也是散落着,可以看到最贴近底部地面上的一张和打印机所吐出的打得是同样的内容。 她几乎能看见中牟挠着头四处走动翻找,却找不到打出来的东西在哪、不得不重打出一次的图景,亦或是感到身体衰退,却对于健身力不从心,敬而远之的想法。 但尽管如此,她又觉得中牟所过的,并不是这呈现出的普通中老年男子的独身生活面貌,有什么藏匿着在。 忽地她的周围沉寂下来。 那种照进客厅的光亮都在窗帘呲啦一声合上后消失了,众人惊愕地看着做出这一动作的沐子,她却闭着眼睛微低着头,听到了像是电报一般敲打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墙壁,很容易便和那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混淆不清,她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什么人坐在什么地方,就像是在那墙垣边一般。 名为中牟田望的男子,一直坐在他想坐的地方不曾动弹,如要说的话,沐子觉得这似乎是昭显了什么宿命,地面鼓动着的血迹一路延伸至了人们的脉搏。 无论他们躺在病床上,或是戴上了呼吸机,躺倒在马路边,大楼下,亦或是在空中旋转着。如果在这寂静中还有什么躁动着的话,那一定是不解而徘徊着的幽灵。 她忽地走向那紧贴着黄色墙纸的书架,说起来好像所有住户房间里都有这样的一处方位,她轰然而粗暴地将其推倒了。 “喂!等等,你——” 露央沙将管理员给拦住,她注意到了那书架边木地板上那两道一掌长的细长划痕,不知道沐子是不是因此而起了疑心。 倚靠在书架上的斜塔倾泻下去,好像还有什么陶器摔出清脆的响声,亦或是木头折裂的声音,但沐子看向的却是那露出的线笔直的缝隙。 说起来想要发觉这一点根本没有推倒家具的必要,但她隐隐感觉,这样的冲突也曾冲撞在中牟先生的心中,他没能办到的事,此刻借她的手全都做了出来。 就像是被释放了一般,那缠绕在她耳边的电报声刹那停止了。 沐子向后看了一眼,将那木门间的缝隙向两边推开,并从那堆叠至膝的杂物跨了过去,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简单的书桌,椅子拉开着,看上去并不舒适。 而在桌椅的旁边,有像壁炉一般陷进墙里的掏空处,一排排的木板嵌在其中,上面紧密地盛放着用片假名和数字编号的磁带。 她指尖拨动着,只见倒数第二排,磁带脊背的白带上写着振津。 而露央沙则是在她身后,在那椅子上坐下,不禁皱眉扭了扭身子。她戴上了桌上的那部黑色耳机,那似乎是软垫里浸出的汗味飘入她鼻中,她犹豫着才没有把其摘下来。 她动了下鼠标,电脑屏幕亮起,之前中牟没有播放完的音频文件继续播放,竟然是她们的笑声,还有一些无关痛痒的聊天。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那是庙会早上的事情。 不过她心里都没有升起什么愤怒,或许意外还多一些。也许是因为中牟已经死了,窃听的事情虽然可恶,但也随着人的死去不再能造成什么伤害。 但对于住户来说,或许不是如此,积年累月的时间里,不知中牟究竟掌握了住户的多少秘密。 “你们”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管理员很明显是明白了什么,他瞠目结舌地道:“你们这又是干了些什么啊?” “这不都是中牟在做的吗,关我们什么事。” “可是” “难道说因为我们发现了这一切,反而要将过错揽在我们身上吗?” “但是中牟桑的妻子过来时,我该怎么交代。” “中牟不是独身吗?” “前妻,他离过一次婚,准确地说是孩子会过来,大概是谈房产的事吧。这可真是他会怎么想他的父亲我可没想到你们能做出这种事不然的话”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把中牟先生打造成一个普通的、意外被刺死的无辜人士,那请就这样做好了。” “哪里的话,我怎么敢瞒下这一切。” “那么。”露央沙转过头,凝视着他重重咬字道:“这样的父亲不想也罢,这里的房产拿着也会相当烫手,还请你好好向他说明这一点。” 管理员不说话了。 但沐子在饶有兴致地翻看了下那支架上的磁带,并统计了下数量后,忽地出声道:“管理员桑,这里好像也有你的带子。” 管理员脸色一下便变了,三步做两步地扑过去,从沐子手里将录音带夺过。但沐子高举着空手,却是和其他人一同奇怪地盯着他,他反应过来也只得苦笑道: “我是不是放回去比较好?” 可他放回去的提议并没有被接受,刚好房间角落的纸箱里,躺着一台古旧的磁带录音机。沐子将磁带放进去后,只听见是管理员似乎是在向谁倾诉爱意的事情。 不过虽然是示爱,但也伴随着争吵,管理员质问着:“你是不是觉得我恶心,低俗,无能?”但伴随着轻声的回答,他情绪似乎又平复下来,悲痛地说着:“如果我令你感到厌烦了,只管一句话叫我消失好了。我不求你正视我一眼,只求你把我当成你忠心的奴仆” 随着磁带里内容的播出,众人望向脸庞涨红的管理员时都带上了奇怪的眼神,恋爱中的人的确是不理智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但露央沙总觉得管理员的神情不对,似乎对磁带里的内容有些意想不到的惊惶。 沐子将声音调到最大,还将耳朵贴到了录音机上,却也没有听出那和管理员对话的人究竟是谁。她也只能猜道:“是奈绪小姐吗?不过奈绪好像没有承认和你交往过。” “难道连这种私事我也需要说明白吗?事先说明,这可不是钱的事。” 闻言沐子默默地把“野口英世”给收了回去。她还不想给呢,探知杀人案件的始末只是一项不用花钱的爱好,为了沙酱她才会偶尔化身散财童子。似乎是见到众人对他依然很感兴趣,管理员带了一丝羞恼的脸色愤而道: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着自己的生活。” “别看你哪样?” 众人异口同声,不由得互看了一眼笑出声,不过管理员已经是被气到说不出话了。沐子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而播放起来振津家的磁带,连听了十几盘,大家都有些打起瞌睡来时,她们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尽管里面的内容让人脸红。 录像带的内容以一段短暂的夫妻交流开始,而在之后妻子的安慰声中,在外人面前强烈表达对妻子爱意的振津先生,却是一直一声不吭。 “啊,很可疑啊。” “虽然不太礼貌,我现在都有些怀疑振津先生表现出来的对太太的爱意,是出于掩盖自卑的成分了。” “但是仅凭这一点振津先生努力工作,太太则将家里和孩子照顾得很好,完全谈得上是生活无忧,家庭和睦,一切都在正轨上。他们夫妇还是相当恩爱的吧?” “可是,振津先生不是很轻易地便和奈绪小姐出轨,并准备抛妻弃子了吗?” 众人讨论不出个答案,毕竟女性和男性的追求不一,对于幸福的评判标准也不一,揣度振津先生的心理有些困难。她们也只得一致望向了管理员,管理员倒是对于振津和奈绪有过恋情相当吃惊,不过又不意外,他犹豫了下还是道: “要说的话啊,谁也拒绝不了那个女人的吧。” 即便迎来了众人的鄙夷目光,他还是坚持着解释道:“不是你们让我说的吗?中年男子可抵御不住被年轻女孩喜欢上的虚荣心,更何况像奈绪那样漂亮热情。” “可太太都为他生儿育女了,两人也没有说关系不和睦啊,就算不为了结发妻子,也要为孩子考虑啊。” “只能说人在诱惑下不一定能做出理智的选择。”管理员叹气道:“没必要纠缠振津先生爱谁,太太就是他选择的现实,而奈绪则是他一时的理想。要说的话男人爱的永远是自己,女人也是一样。” “真不愧是甘愿成为奴仆的某位人士的见解。” 沐子忽地吐槽了一声,使得管理员拾回的颜面再度尽失,他愤怒地抬头瞪着她,似乎想表达他对于这句嘲讽不会置若罔闻。 露央沙看着管理员若有所思,“振津的怨恨是不是也是因此产生的?” 注意到众人不解的神情和目光,她解释道:“奈绪曾说中牟在居民会上说过振津的闲话。虽然住户们肯定都是当或真或假的玩笑听听,但对于清楚事实的振津夫妇来说,他无疑是将两人最不想见人的秘密和丑闻晃荡在嘴边。” “恐慌,战栗,不知所措,怒意,羞耻”她顿了顿:“虽然只是街坊闲话,但对于当事人而言,一定将对方恨之入骨了。” 沐子望向她,轻声道:“或许在夫妻每次行房完背过身去的时候,都拿一双白眼珠难以入眠地凝视着房里的漆黑,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想象将中牟杀掉的场景。” 第四百七十四章 恶意的源头 “喂,你们两个!说的话也太可怖了!”管理员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猜测而已。” 沐子转过头道:“并不是对于所有人而言,机会到了就会动手,因为要考虑被警方发现的风险,以及丢掉幸福生活的成本。” “除非中牟先生要挟过振津夫妇,但他做的窃听是违法的事情,不可能拿出证据。所以我想中牟先生只是享受知道别人的秘密,偶尔把不住嘴门而已。” “这倒是。”友香想了想道:“那为什么振津夫妇会动手?” “我说你们!为什么会把振津夫妇动了手作为前提啊!”管理员又激动地插进嘴来。 众人此时却没有理会他,优美想了想接着友香的话推理道:“也许是发生了某个没有风险和成本的契机,譬如石林突然死了。” “怎么说?” “按照之前的推理,不是振津夫妇杀死了石林,然后指使古牧去杀中牟吗?但是看当时石林死时,振津夫妇那切实的受了惊吓的样子,就知道胆小的他们的确很难亲手做出杀人的事来。” “的确如此。”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利用了石林被杀这一事件,伪装成凶手的样子向古牧发去恐吓信,毕竟凶手也不可能站出来否认。” “这么一看的话,忽然有点清朗起来,只是为什么他们觉得发恐吓信有用呢?” “一栋公寓里讲闲话的人总是很多的吧?或许是他们从哪里听说了古牧和石林的关系不睦,笃定了古牧和石林的死脱不开关系。实际上那封发送到石林手机上的通话含义很模糊吧?” “他说:‘你想做的我已经帮你做到了。’的确没有明言。”露央沙沉吟着道。 “这句话根据听话人的心理似乎可以有不同理解,对于一般住户来说,会觉得是古牧买凶杀死了早织”由于管理员在旁边,优美说得很模糊,“但从凶手听来,会有一种我知道你干了什么的威胁意味。” “但如果古牧不是凶手呢?” “所以他们又绑架了莲君。为了确保她与石林的死脱不开关系,他们或许还做了其他的什么。”优美猜测道。 “等等,我都糊涂了,你们的意思是振津夫妇威胁了古牧女士,而古牧女士杀了石林吗?” 管理员难以置信地又大喊出声,这时众人终于觉得他有些烦了,毕竟从进到中牟房里来的一刻,他的价值差不多就已尽了。 于是众人推攘着把他赶到了房门外,只听到他气呼呼地甩下一句“以后有事不要来找我”的无用威胁。 “重新列下表吧?” 露央沙看了下正打着哈欠、抱着晴人的雲林院,“关于每桩案件的凶手,我基本上已经一一推理出来了。虽然不敢保证一定正确,但此刻我已经看到了结案的雏形了。” 众人没反应过来地惊讶地看着她,所能流露出的神情唯有钦佩。 雲林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狼毫,在嘴前哈了口气,翻开天使之所的空白页抬头看向露央沙。 “首先,満井俊的死,凶手是小滝創以及内村博。” 一片哗然声,虽然早就怀疑小滝創和満井俊的死脱不开关系,但此刻众人从露央沙的口里明确地听到,还是感到震惊。 “小滝創的动机很简单,就是金钱。不过和我们一开始想到彩票的那一亿円不一样,他最想要的是母亲小滝阳子的资产。但他们母子关系很好,而这笔资产也迟早会到他手中,所以根本没有急切的必要,直到初中同学満井俊的出现。” “啊!満井俊和老太太结婚会分走他的东西,甚至可能会更改遗嘱。”明菜惊讶道。 “除此之外,満井俊还患上了癌症,老太太想要挽救新婚丈夫的生命的话,肯定不惜花费大量金钱,而小滝創必然不希望看到属于自己的资产进一步缩水。” “于是就先一步杀了他吗?” “虽然不太清楚小滝創是做什么的,但在我们印象中他和作为投资人的母亲不一样,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而且他还离过婚,需要向前妻付赡养费,新婚家庭的生活亦需兼顾,我想他手头一定很窘迫了。” “沙酱你的意思是,虽然有前面的打算做铺垫,现状才是促使他下定决心的原因?” “是的。恐怕是不满累积了起来,満井俊又刚好得了癌症,还拿到了一笔对于他而言相当急需的大钱。” “虽然之前我们一直设想过是小滝先生杀了満井俊的情况,可他如此缺钱的话,为什么不找母亲借呢?” “我想应该是阳子老太太不会借给他吧。” 雲林院诧异地抬起头:“为什么这样说?露央沙你不是还说他们母子关系很好吗?” “这点并不矛盾,有慈母也有严母。从小滝創大张口承诺五千万円的委托金来看,这个人花钱并没有多少节制,也并不像其母亲那样聪明。而且阳子老太太遭受了威胁,却没有报警,不觉得奇怪吗?” “欸?是有一点。” “也许从一开始阳子老太太便不相信被威胁的事,认为这只是儿子为了要钱演出的一出戏。甚至她可能很清楚是儿子杀了新婚丈夫,但出于保护儿子的角度,一直没有声张。” “这”众人忽地想到了老太太那一直从容的姿态,之前忽视的地方也变得可疑起来。 “那么那的确是小滝創的演出吗?” “威胁吗?应该不是,威胁是真实存在的,不然就不会请我们做保镖了。” “但是如果我们查出点什么” “他一开始没想到我们会深查,后来觉得即便我们发现了什么,为了那五千万円也不会出声,甚至会为了他做伪证,所以有恃无恐。作为凶手,他给的钱越多,他越安心,但我想他知道我的身份后,心态应该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所以之后一直在替住户的情况打掩护。”麻衣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地一锤手。 露央沙瞥了她一眼,却说道:“何止是打掩护,他想把他们全都拉进来,也做到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作案手法 “首先是内村博。”露央沙环顾一圈道:“从旁观者的角度,很难想象他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一起和他毫无关系的谋杀之中,但是对于小滝創而言,没有比他更好的帮手了。” 明菜掰着指头列举着:“和住户并不熟悉、生活习惯和语言都稍显不通,额以及不会引起警察怀疑。” “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找小滝創的协助者吗?将満井俊从楼顶上吊下去的两个人,从小滝創和老太太换成那个青年和小滝創,感觉怎么样?” “原来如此,一下子合适了很多,余裕了起来。可是动机呢?小滝創怎样才能说服一个警方不会怀疑到的无关者帮他杀人呢?” “一样是钱。即便是石上旗下的公寓,在他眼里依然算不上好,他多次抱怨过这里的住宿条件,似乎对居民也不怎么看得上眼。我们在这的期间,也没有注意到他和资助人兼亲戚真夕子有过多的交流。” “的确是显得有些冷漠。” “如果以协助的请求,再加上重金诱惑的话,我想他答应小滝創应该是不足为奇的。” “没有能证明内村博参与的直接性证据啊,连一点能够暗示的信息都没有。如果是为了金钱的目的,其实破产的石林,还有手头拮据的江角,这些人都是有可能的。”优美托颌思忖着插话道。 “并不是没有。还记得我们当时去向江角301的房间,听到的隔壁302,也就是内村博房间内传出来的重金属摇滚巨响吗?” “记得是记得。” “连管理员都会注意到了江角房门外散发出来的臭味,但是内村博每次经过却是没有感觉,也没有向任何人投诉,你们不觉得很异常吗?” “嗯臭味和音响” “我觉得的可能是——内村博恐怕了解那是什么气味,因为他自己也闻过。” “你是说!?” “是的,満井俊的尸体味道,他想必很清楚隔壁301的人有问题,不想被牵连进去。” “也许他只是不想管闲事呢?” “在我们提及石林死亡前后的响动声后,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投诉噪音的人,但听他的描述应该只是早织家里一些桌椅翻倒了,他却极为敏感。” “啊,的确,这样的人好像不大可能对于异味无动于衷。” 露央沙无奈地瞥了没有抓住重点的麻衣一眼,“一个对于声音极其敏感,会抱怨隔音不好的人,为什么会在房间里放重金属摇滚的音乐,还那么大音量?” “也许是他很讨厌别人吵到他?” “如果他平时就是这种状态的话,根本不会时常注意到楼上的异响,我想他是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而无论我们是冲着301还是302去的,对于他都不是一个好消息。所以他选择用吵闹的声响,制造出房间里的人心无旁骛、不想被打扰的景象。” “为什么不装作没有人呢?” “你忘了吗,管理员和我们一起去的,他手里有备用钥匙。” “会不会是露央沙桑你太多疑了?” “不,我现在相当确定在我们进入301时,302的门背后紧张地贴着内村博,而且他已经想好了借口。要说理由的话,为什么十点半左右才会回家的内村,那天会突然回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向他报信?” “我们想进江角的房间查看这件事,有谁知道?” “啊,让我想想,如果内村博真的通过猫眼紧张地关注我们动向的话,他肯定算一个。然后就是管理员,以及窃听着我们房间的中牟。” 露央沙摇头道:“我们想进江角的房间是听管理员说了垃圾的事情才起意的,中牟即便窃听了,也不知道我们的动向。而管理员一直在我们的注目之下。” 忽地众人一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安静下来,露央沙那看似的胡思乱想一下子变得极为真切。 “有那样难以想象内村博涉案吗?”露央沙不解地瞥向她们。 “因为因为他奋不顾身地去救早织啊!” 出声的是明菜,她脑海里还停留着内村博那迅速的反应,如果不是沐子阻止的话,他已经开始对早织进行抢救了。这样的人竟然是杀人凶手别说是杀人凶手,即便是帮凶也让人难以相信。 露央沙托颌沉吟了一会,却道:“这也是让我有些不理解的地方,只能说人的善恶不是那么分明?高尚中或许蕴藏着卑鄙,邪恶中却也能找到美德?” 沐子没想到沙酱也会这样来遮掩矛盾,甚至可以说是插科打诨,她偏了偏头:“毛姆?” 露央沙脸颊微红,蜷着指节咳嗽了一声,“总而言之,我们不能用侧重情感的联想来否认现存的证据。” 她忙不迭,有些慌乱地转头向雲林院道:“下一名受害者?” 就在雲林院回答之前,麻衣却不折不挠地反驳道:“等等,即便对于凶手有了怀疑,但他们的作案手法不也有很多疑点吗?” “你指的是?” “想杀掉満井俊的话,将他从楼顶上推下去就好了,为什么要费心将其吊死?” “这个问题我倒可以回答。”沐子忽地出声:“吊死和坠楼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死相?” 沐子不由得梗了一下,但见到麻衣姐那认真的表情将吐槽吞了回去,反倒是明菜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坠楼的话有重响声,很快就会让一楼的管理员发现,而吊死并不是?” 沐子赞叹地竖起拇指:“就是这样。” “可吊死不也是让人给发现了吗,我们之前猜测有目击者,603的松並纯女士。” “但是发现的时间不一样。” “什么意思?” “如果是坠楼的话,死亡时间可以和坠楼时间一瞬对上,但是吊死的话,却可以把死亡时间提前到被发现的几个小时前。満井俊先生是死在晚上,假设天黑的时间是晚7点,那么他的真正死亡时间可以在19:00到21:23,也就是松並纯的设计图停滞的时间。” “可这有什么意义?” “警方可是可以做尸检的,特别是根据消化物的鉴定时间极为精确。如果満井俊坠楼的时间在21:23,但是鉴定的死亡时间却在,唔,假设20:00,这样他杀的事情不是一下就暴露了吗?” “啊!” 众人不由得被突然发出惊叫的、友香的那个友人给吸引住,只见到她捧着脸颊惊恐地道:“満井俊先生真的是被他杀的!” “还停留在这里吗?”明菜捂住脸。 友香微笑着合手道:“从这个角度来看,吊死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特别还用了马西亚斯的脖颈,很有象征意义。” “你也够了!”明菜向下扯了下她的衣摆。 “不过,结合沙酱的推断,并不能叫严格地吊死,而是吊下了。” “欸?” “因为満井俊在被吊下之前就已经死了,吊下的只是一具尸体。” “欸!?” “楼顶的花园什么时候才会动用?” “好像是居民会的时候。” “但是小滝創说过,居民会是一周一次,按照之前居民会的时间向前推的话,満井俊死的当天并没有居民会。从自杀的角度,他当然可以一人用钥匙打开那通向楼顶的门,然后向楼沿倾身下去。但是从他杀的角度,将他带到楼顶来有一点困难吧?” “啊,是的,找不到什么借口,对方也不一定会来。要是多次邀请的话说不定会产生警惕心,反抗起来更是不得了。可说不定他们关系很好呢?” “你指数十年前分别后就没见过面,然后和母亲结婚了的初中同学吗?如果这样也能关系很好的话,说不定三个人能像真正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相处,満井先生也没必要死了。” 露央沙不由得瞥了沐子一眼,有些时候她的吐槽会莫名犀利起来,麻衣尴尬地咳嗽数声,仰天道:“当我没说。所以在其他地方杀的,然后搬运到了楼顶吗?” “我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大一点,也更有操作空间,符合计划性杀人的行动模式。不过尽管计划种种,在吊下尸体的过程中,依然被松並纯给发现了。” “除此之外,还有打在木栏上的绳结。” “毕竟无法万无一失。计划起来是一个样子,实施起来就是另外的景象了。” “就好像创业一样!”友香微笑着再度合手。 明菜脸色一黑:“你真的够了,友香酱。” 她转即脸色明朗起来,感到奇怪地看向沐子道:“可究竟松並纯目击到了什么,如果她发现小滝創还有内村博是凶手的话,为什么要袒护他们呢?” “或许和我们没找到的那条裙子有关,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直觉吗?” 露央沙倒不太信任直觉之类的东西,不过松並纯将那件衣服藏起来的确让她们感到很费解,毕竟她们只是想证明她是目击者,她没有必要袒护小滝創。 难道说作为隔壁邻居,他们真的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虽然小滝創的相貌让人完全不信服,但那份能迅速二婚的小滝家本事 她蹙了下眉,将这过于雲林院的想法从脑海里甩脱出去。 雲林院注意到露央沙的目光,吹了下纸页上的墨汁道:“轮到石林先生了吧?杀死他的凶手是谁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 视线之外的第二人 露央沙忽地抬头道:“管理员,还有另外一个人。” 众人一瞬间愣住半晌,优美不禁往外看了一下,麻衣则是径直走过去将门打开,确定走廊上没有人。 许久后才有人反应过来:“什么?” 露央沙目光更加锐利了一些,“我说管理员。” 众人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虽然露央沙从不开玩笑。很快她们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起来,毕竟露央沙说的这个人刚刚还和她们待在一起。 “难道我们说的凶手不是指公寓的住户吗?管理员先他是无关者吧,而且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名字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也一直在这棟公寓里。最重要的是,他有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而且他可以默许任何人拿走任何一把钥匙。” “可这,这只是所有管理员都会有的工作啊。” “你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棟十二宫公寓吗?也就是石林死亡的当晚,我们有在管理员室看见他吗?一层一个人都没有。” “可那个人喜欢四处闲逛” “在这段时间里,我外出去便利店时观察过他的作息,他白天的时候的确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管理员室里,但再往后,他基本上就是在房间里打瞌睡不动了,晚上也是一样。” “可石林先生死亡的时间点,早织小姐还有她的男友不是都做证他在她家吗?” “再向后呢?” “什么?” “如果说管理员在她家做客的话,为什么不是早织和管理员一起上来查看503的响动,亦或是其男友和管理员一起上来查看?” “这,我不是很懂露央沙你的意思” “只是代入当时情景,用常人的角度来思考而已,无论怎样,正确的判断都不会是把管理员独自留在他们的家里。站在管理员的角度也很奇怪,公寓出了事不去看还可以解释为散漫,但男女主人都走了,他还独自在茶桌前待着,他在想什么?” “但是这只能说很奇怪,并不能推倒事实啊。” “这并不是事实。” 优美有些战栗地看向她,“难道说露央沙你连早织酱都一并怀疑了么?” 露央沙迟疑着,是因众人难以置信的反应迟疑着,但注意到和以往一样望着她的沐子后,依然点了点头。她轻声道:“我一开始会怀疑所有人,只有一起行动的人,才是可信的。” 虽然露央沙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但众人从她的话语中,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冷酷无情。也许原来那可望不可即的她是那样,但眼前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她依然是这样,让人难以接受。 麻衣咳嗽了两声,打圆场道:“的确不排除有人做伪证的可能,因为根本找不出来谋害石林的凶手,但是早织小姐不是配合我们行动的一方吗?” 露央沙摇头道:“是试探。” 麻衣困惑而吃惊地看向她。 “我从没有完全相信过她,在完成混淆幕后者的这一环节中,我是信任她的,但是让理惠姐陪同她也是我的后手。所以让她“死去”了,如果单纯地是想住户里有人配合我的话,她活着反而更有价值。” “也就是说” “她和公寓里剩下的住户一样,都是被观察者。在悬疑剧里,不是有那种一开始就贴近主人公团队的热忱善良的角色,而这样的人往往是凶手,也就是灯下黑吗?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早织现在怎么样?” “被观察着。” 众人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有麻衣试探道:“所以她有问题吗?” “没有异常。” 麻衣和其他人都是舒了口气,她大笑起来拍着露央沙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会这样,这不是露央沙你完全多虑了吗?” “但我还是觉得她在当晚管理员的行踪上撒了谎。” 明菜看着蹙着眉头、固执己见的露央沙,却产生了一种她或许是对的的错觉。或许是因为露央沙就是有常人不具备的才能,黑星里不喜欢她的人,向来也只能质疑她的人格,无法质疑她那做得完美的事。 “那个,露央沙你能否向我们解释一下,即便我们听不明白也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执着于管理员不放呢?” “因为他的表现欲太强了。” “欸?” “无论是引着我们找到了江角,还是说这次的中牟。” “可不是我们主动找到他的吗?” “如果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就不该对我们提起垃圾桶里的事,但正因为他觉得看清了我们的目的以及性情,才敢那样向我们提起。” 明菜偏着头,满脸困惑,感觉自己无法理解露央沙话中的意味。 “他在引导我们,说是他也不准确。”露央沙顿了顿道:“凶手在犯案后有一种炫耀欲,你们可以把管理员的表现欲和之等同起来。” “可是如果真的和他相关,对他毫无好处吧?” “是的,可能会让原本可以逃脱的他陷入牢狱之灾。” “那么” “但他情不自禁。就像是监牢里的犯人会向室友炫耀自己的犯罪经历,即便知道室友会为了减刑期会告密也是一样。事实上,这种欲望只有一个词能下结论,那就是死不悔改。”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无法反驳,雲林院则是有些好奇地道:“如果说是管理员杀了石林先生,为什么还有一个人?” “那天晚上,凶手从窗口逃走,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正常情况下,见到人吊着从窗口处出现,应该是从门处逃走吧?” “也许是没有发现小修呢?” “不,反而是cedric在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有凶手,拿手机灯照了里面不说,还大喊着让我们拉他上去。” “啊可为什么?” “为了给另一个人制造不在场证明。” “什么欸?” “从卧室的窗口逃走,可以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向房间左侧。而另一名早已从门逃走的凶手,则可以在楼梯旁听到大喊声上来,和其他的住户一同出现在门口,这便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第四百七十七章 设计 “你是说”麻衣有些迟疑不定,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由于大家都呆住了,她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只得陷入了沉默。 “这好像是可能的,只是这会发生吗?”优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回想时又有点困惑于自己一开始为什么没能想到这种可能,甚至现在依然感到在考虑之外。 “觉得这不会发生,是因为我们被凶手的一些小动作给欺骗住了,譬如开灯时见到的延伸到玄关的血脚印。” “啊,是的,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是受害者的脚印。”露央沙感到好笑地道:“但是客厅里满是这样的脚印,我想石林先生中刀之后应该没有力气到处乱跑,那是凶手故意给我们留下来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要制作出一副跑到门口准备逃离,但由于我们在外面,所以不得不折返了回去的样子。再加上外面的走廊纤尘不染,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对这个潜在的共识产生怀疑。” “实际上直到你说明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 友香脸上浮现出兴致盎然的神色,但也有些对自己如此麻木的失望。从友人身上收回目光的明菜回忆到什么,惊叫出声: “啊!真是狡猾!难道说石林先生胸口消失的匕首以及那半掩的毯子” “是的,灯开的刹那,我们的目光从脚印上抬起时自然就落到那尸体的布局上了,自然会觉得凶手相当仓惶,像是想做什么事又没有做完的样子。” “但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 “否则无法说明,为什么凶手给我们留下一个巧合的背影,而我从不相信巧合。如果我们早一点到来,会在客厅捉住他,再早一点,会发现他在卧室收敛石林先生的财物。而稍迟一点,在我们发觉他还在屋内时,他早已只留下一道打开的窗口。” “可这也太冒险了吧?” “相反,只有不精巧的设计会带来冒险。而在这精巧的设计中,他只需要将这一切都布置好,带着拿到的东西支在窗口,等待着身后的一声响动,也就是我们将卧室的门打开之时就可以了。那时他便完成了他的那一部分工作。” “他是管理员?” 友香再度发问,不过只是想听到露央沙的回答声,当再度听到那冷静的“是”时,她感觉一切和之前相比,崎岖的地方也变得平坦了起来。 “那他的同伙是谁呢?露央沙你猜测中的另一个人,是简单的另一个人,还是确有人选?” “有人选了。”露央沙仅是点头。 “是江角佑真吗?” 友香有些急切地道:“他早有准备,提前关注了当晚的天气,知道会有场小雨冲刷掉室外的一切痕迹。不过想要杀掉自己的债主,他还需要悄无声息地潜入,所以他找到了管理员进行许诺。” “两个成年男子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完成了合谋,使石林被刺死在了客厅的地毯上。计划的顺利直至他们搜刮卧室财物的时候,阳台处传来喊声。” “他们从暗处觑见那被吊着脖子下来的人极为吃惊,迅速地便商讨好了对策。两人用沾染了血迹的衣服填满了旅行包的最后一点缝隙,交由江角四顾着出门而去。至于留下来的一身轻松的管理员,则是将血迹踩满了每一个角落,听见响动临近要躲入卧室之前,他还拔掉了石林的那颗镶钻金牙装进口袋” 听完友香栩栩如生的猜测,露央沙不禁嘴角扬起,明菜则是吃惊道:“友香酱,难道说你当时在现场吗?” 露央沙轻笑着调侃道:“的确有可能。” 友香拿手指捻着自然垂到胸口处的黑亮直发,颇有些幽怨地看向卖关子的露央沙。不过这时大家都意识到什么,有些兴致高涨,将不同的猜测说出来。毕竟在露央沙下结论之前,这或许就是大家最后一次讨论的机会了。 “我觉得还是上尾奈绪。” 雲林院垂着手肘,倾着上身靠在一张椅背上,“她可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也是sm-cedric先生盯点的人,我们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为何她可以从窗口消失后出现在门边的理由而已。” “但现在请将她视为管理员的分身,或者管理员只是她的分身!” 她清脆地一拍手,“石林在一次饭间无意识倾吐出了自己破产的事,他无力再承担两人的一些高额消费,而这也使得石林的最后一点魅力消失。奈绪的恋情本就如樱来如樱散,在她感到无聊之际想要向石林提出分手之时,却喜欢上了管理员。” “管理员利用上了这一点,奈绪也为了帮助贫困的恋人不予余力,她借助着对石林的了解和备用钥匙,将新的恋人藏于了旧恋人的家中。于是在石林没有防备的时候,一道黑影从窗帘后咻地猛扑了出来” 沐子看向将狸猫的两只前爪捏起来的雲林院,无奈地偏头道:“奈绪可没有承认过与管理员的交往哦,而且关键的部分呢?” “额石林先生卒?” “哇,死的好轻巧!”明菜不由得抱住头呼道。 麻衣也是叹气说:“好歹也把现场处理的细节和两人的心理交待一下,不能以高潮作为结尾吧?” 露央沙看着麻衣的神色,感觉她好像纯粹是对于这个恋爱杀人故事的后续更感兴趣,不过雲林院却是说道:“没有结尾了啊。从磁带的内容来看,奈绪小姐不是将管理员弃如敝履,转而喜欢sm-cedric先生了吗?要是把这点也说出来,那两人杀人到底是为什么,还不如留点悬念呢。” “我觉得欧亨利式的结尾也很不错啊,倒更能展现出奈绪酱的性格,等等,不对!我这不是被你完全带偏了吗?” 沐子气得哼哼一声,“不过如果中牟先生窃听到的是管理员和奈绪的对话的话,猜测的确很合理。那个贪财的管理员,还有那个奈绪。” “她甚至有可能没有参与到杀人的过程中,而是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因此没有沾染上血迹,亦或是留下任何伤痕。也许是在石林死后又感到他有些可怜,所以之后才扑去想收回手链。” 优美思索了一会,“和江角和奈绪相比,我觉得古牧作为第二人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古牧!?”众人吃惊地看向她。 “毕竟虽然我们不清楚是什么,但振津夫妇威胁古牧美纪的基础不就是她和石林之间有所矛盾,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吗?作为谋划着杀掉中牟的人来说,我觉得他们更清楚凶手可能是谁。” “可如果是她的话” “不觉得顺畅吗,如果是平常的杀人案件的话,古牧的条件不是顺理成章的凶手吗?” “但她和管理员没有什么联系啊。” “当然有,接下来是我的推论。” 优美咳嗽了数声,那张圆脸显得极为严肃,“在友香酱的推理中,江角桑是主谋,而在雲林院酱的推理中,管理员桑是主谋。而这两个都是成年男子,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都有独立完成案件的能力,但古牧并不一样。” “她是一个稍年轻的女性,又是从事的播音这样的文化工作,想要将石林这样一个中年男子杀掉,她不得不寻找帮手。而且别忘了,不在场证明只是对危机的临时应对,但策划一起谋杀时,多一个人暴露的风险实际上是成倍上升的。” 友香沉吟着点头道:“很有道理。” “于是就和其他可能的第二人一样,她看中了管理员,其不仅贪财,还有503的备用钥匙。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等等,这也太俗气了吧。”沐子无语道。 “不要打断我啊!” 优美瞪了她一眼,思索了一会才将思路捡回来,“古牧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悄悄转动,将门缓缓打开。里面并没有开灯,也没有合上窗帘,她那仇恨的杀人一般的眼神望过去,石林正坐在伸手不见十指的夜晚里” 沐子捂上了脸。 “是用玄关柜上的花瓶,还是说桌上的石镇纸,亦或是说烟灰缸”优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撇向沐子。 “你在问我吗?” “没有。”遭受了拒绝的优美一脸悻悻,“此时的古牧心情忐忑而又恐惧,仿佛不是她要杀别人,而是别人要杀她一般,刚开始的那股怒火和兴奋已经无影无踪。” 众人都看向优美了,她们很怀疑优美不是在展现古牧的视角,而是在陈述优古子。不过第一次计划杀人的古牧的心情,或许真的是这样。 优美忽地想到什么舒了口气,接着道:“不过后面的管理员看出了端倪,他将门所透出的一丝光亮缓缓合上,门的声响被掩盖在电视机节目的声音里。” “他忽地瞥到水果篮里的刀,瞬间便扑了过去,在石林震惊地起身,还没反应过来大叫的刹那,他便抄起了小刀,一把捅入了石林的胸口。” “‘噗嗤’一声。”优美被她自己讲的故事吓得脸色发白,抱起双臂打颤,“血血溅得他脸上到处都是。” 房间里一静。 半晌后才有沐子出声:“意料之外地,或许很有可能。” 第四百七十八章 侦探间不存退让 “是啊,我觉得古牧女士不像是敢杀人的样子,但后续却听从了电话人的唆使,而且被枪杀的时候还露出了笑容,这不是很奇怪吗?也许她有些负罪感释然的感觉?” “对了,你们还记得吗,她之前开门的时候穿着睡衣。” “睡衣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电台的播音员,知道自己快临近工作,还穿着睡衣不是很奇怪吗?像是故意彰显自己就快睡觉了,却被打扰一样,但是发现尸体的时间是10:45,莲君的功课却要做到11点往后吧。” “啊,这个但临时工作的事情不是从电话里知道的吗?” “但她走到了很远的地方,电话的内容没有让任何人听到,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通电话谁也不清楚。而且她的工作不就是深夜的广播台吗?” “也许是调休?但有人出了问题去不了,让她顶上?” “尽管如此,也难以解释只是出门查看,她带上钥匙之外,为什么还把包一同带上了。就像是等待着那一通电话来,好不和我们做过多的解释一样。” “但这样的她,会在犯案后拿手机顶着内村博的胸口提及‘谋杀’一词吗?” “而且假设,假设古牧真的是第二人的话,当时的场景就是一个杀人犯指责另一个杀人犯,而另一个扬言要杀了她啊。”麻衣不由得感慨道。 明菜忽地打了个寒颤,发现同样的回忆采取不同的视角,事情一下子会变得可怕起来,她望向露央沙:“好像没有其他的选项了,所以谁才是你推断中的凶手呢?” 露央沙环顾一圈,平静道:“我的答案也不一定正确,每次是和沐子一起讨论,才逐渐地趋向于同一个答案。但即便是这样的答案,也无法保证案件得到了正确的解答。” 她瞥向沐子,“你好像还没说过你的猜测。” 沐子并不准备说,托颊道:“我对于案件的过程更感兴趣,现在第二人无论是谁,不是都很有趣吗。我倒希望是他们一起杀了石林先生,这样的话石林先生死得会更有价值。” 露央沙无奈地凝视着她:“又开始毫无道德感地发言了。不过你不打算说的话,我也不说了,反正和大家的没有什么两样。” “欸?为什么?” 沐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沙酱你的判断不是早织酱吗?” 众人有些吃惊,有些不敢相信到了这个时候露央沙还抓着早织不放,毕竟早织当时可是和她的男友一起出现的,这基本上杜绝了她作为第二人的可能。 只是露央沙的反应似乎证明了沐子的猜测没有错,露央沙羞恼地随手抓住沙发上的抱枕不断扔过去,虽然命中率感人,但她深呼吸了一会还是恢复了镇定。 她撇了撇嘴道:“你的猜测也不难懂,小滝創对吧?” 沐子脸色苍白地把脸探出来,“为什么沙酱你会知道。” “因为你一开始就对小滝創抱有了极大的怀疑,在楼顶的时候你一直在用‘嫌疑人’、‘替罪羊’之类的词语反复试探,你以为我没有注意到么?” “可我只是怀疑他杀了満井俊啊,而且他不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 “还想狡辩,在我们在楼顶的空隙里,小滝創消失过一次,去取住户位于各个楼层位置的手册。而在他将手册取来之后,你便试探起了他和管理员之间的关系,怀疑起杀死満井俊是他和管理员的同谋。” 沐子不说话了。 “而在我们闯进503打开灯后,你吃惊地叫了一声,你是惊讶于小滝創竟然有这样的胆量,超出了你的预料对吧?” “沙酱你是过度解释。” “那么在我们造访管理员室,当我提起利益无关者时,你的回答却是楼主真夕子。在听到我说管理员时,你还诧异了一下没有反驳。” “啊——想不起来!” “是这样吗,我记得很清楚。” “沙酱你想多了!我之前可也是觉得奈绪很可疑的啊,而且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出现在门口的。要是我早明白分身问题的话,不就去找小滝創对质了吗?” “不,即便在石林死后,你第一时间还是去找的松並纯。因为你怀疑小滝創和石林之死脱不开关系,只是想不明白小滝創为什么要这样做。而将他逼到绝路,你需要确认一名目击者。” “去找松並纯是沙酱你的主意啊。” “但是是你在楼顶的时候,将纱南姐捡到的碎布条,9层的电梯,以及服装设计师联系在了一起。” “难道沙酱你想说我诱导了你吗,这可是相当恶劣的指控。” “你没有吗?” “哼,愿者上钩可怪不得我。” “至少我能证明你的目光重心一直放在小滝創的身上。直到江角房间里的情况被发现后,你才转而怀疑案件间是间接联系,有其他的幕后主使存在,譬如之前一直没有怀疑过的真夕子。” 沐子抿起嘴,忽地说道:“沙酱你也不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奈绪,将之留给credic桑了吗?” “那是因为我不太擅长应付那种女人。” “是吗?即便从她口里第一次出现了规则的事情,但由于她出面过就将她放过了吗,还是说‘即便有千条万条吻合,有一条难以衔接那就是错误’?这错误是指管理员的不在场证明不在她的手上吧。” 露央沙瞥向她,眯起眼睛,“你的记忆不是只有7秒吗,而且你那时应该在卧室查看尸体。” 沐子却是不管不顾地道:“还有你对早织说的:‘这些住户之中,只有你是真的想找到凶手,对于询问一直相当配合,回答也很诚实。’但是我不觉得沙酱你会用诚实来评价任何一个人,甚至连我也没有被这样称赞过,反而是坏话居多。” “看来某个人自觉在我心中得分很高,但忘了自己意想不到地狡诈多端,且偷听墙角。”露央沙冷冷道。 “至少比面不改色地向合作者撒弥天大谎的人要好,而且也不会有记日记的习惯。”沐子反驳道。 众人神色诡异地看向这忽然吵起来的两个人,她们争吵中所忽然透露出的事情、那让人毫无察觉的动作让她们神色麻木,甚至产生了一丝惊恐。 明菜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一般挚友之间会做的事情,不过考虑到作为侦探的本能如果自己没有也被观察的话,她还是愿意称赞上一声精彩。 “好像在小滝創先生和早织小姐之间难以找到一个平衡点呢。” 友香一脸微笑,她温柔地合着手:“而且我想大家也不愿意放弃各自的猜想。这样的话,干脆将江角先生、奈绪小姐、古牧女士啊,古牧女士不可能来了,就用莲君来替代,再加上早织小姐和小滝創先生。” “把他们一同邀请到楼顶的居民会上,在警方和住户的见证下,为自己辩解怎么样。” 第四百七十九章 阳光下的罪恶 白云近乎纯净的雾,在浓厚的地方更显洁白,光仁慈地照下,使得远的地方如羊羔,近的地方如若油画。在光和风的照拂下,那楼顶夹杂着紫红的穗以及白色的小花都微微摇摆着,黑头灰身的鸽子错落有致地落在楼沿的木栏上,时不时地将目光捉向别处,亦或是扑棱着翅膀起身时发出清悦的叫声。 “真遗憾啊。” “为什么?” “这里竟然发生了这些事情。” 蒙着面纱的真夕子正平静地躺在沐浴着阳光的斜椅上,那交叠的双手很是苍老,沟壑间像是峡谷,而她本人也拒绝让阳光照射。 “哪些事情?” “我所没能阻止的事情。” “您对于生死和痕迹如此看重吗?我倒觉得人什么时候去死都可以,我们时刻都是大自然的剪影。” 真夕子沉默了半晌,吃惊地转头看向她,嘴唇生硬地挪动。 “你难道是想把这个地方彻底毁掉吗?” “您知道克里斯钦尼亚吗?一座坐落于丹麦的自由城。” 五百川袭着一身红裙,修长的腿交叉搭着,坐姿完全谈不上端庄。但她前倾着身子,托着脸颊,在日光下却显得耀眼,那露出的白皙肌肤柔嫩得宛若羊脂。 而在谈及克里斯钦尼亚时,众人刚好将目光不自然地打量了过来,她却也恰时地回过头,伸出手摆了摆,露出清澈可爱的神情。 “它蜕生于二战的一片军事设施,却被几个青年想要建设为一片新乌托邦——被森林和湖泊包围,自给自足,与世隔离。”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请听下去就好了。那里没有警察,没有边境,没有歧视,人人平等而有话语权,一切美好的东西刚开始都在那了。但出了点小问题,帮派分子和小贩好像也可以自由出入,逐渐使得那片应远离喧嚣之地变成旅游盛所,同时还充盈起了大麻的草香。” 五百川饶有兴致地道:“之后,自由城之民开始请求用税换取哥本哈根市政府的电力和用水,再之后,请求当局对毒品交易给予一定的宽容,用不明收入购置公共设施,以及向当局缴纳土地租金。” “新兴旅游贩毒特区,您觉得可以这么称呼吗?” 真夕子转过脸去:“如果一切如你所说的话。” “那请假使我说的都是真话好了。” “这里只是一栋公寓,不是一座城市。” “是的,从一千人变成十二人,您的要求降低了不少。但、但且让我问一下,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満井俊不中那张一亿円的彩票,事情会怎样呢?” 真夕子沉默不语。 “您的心脏怎么样?” “我不仅心脏不错,身体也很好,精力也有,不劳你担心!”真夕子冷冷地顿了顿道:“如果还有什么想奚落我的话,尽管放马过来吧。” “怎么会。我只是想告诉您,満井俊先生中的那一亿円,是我给他的。” “你!”真夕子震惊地支起身子。 “在医院里有一位我不敢再直面的故人,就是在我徘徊在走廊上痛苦之时,我遇见了満井先生。这是一个生活态度很阳光的人,他一生中所遭遇的唯一挫折、就是有可能在中年时夺取他性命的晚期癌症。” 真夕子喘了口气,不解地看向她。 “于是我让手头的基金会买下了一个彩票会社,用新项目仅仅发行了一张彩票,当然是満井先生拿到的那张额度一亿円的彩票。这不像我做的事,更像是您做的事,毕竟我一生各种意义上穷困潦倒,知道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但那天我的确是想做点好事。” “有了这笔钱的话,他的病” “是的,虽然晚期癌症往往无法治愈,但是多活个几年,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毕竟有目的有价值地去活的几年,也能抵得上半生了。” “以満井先生的性格,他或许不会想着治病,而是带着阳子去环球旅行。”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在癌症带走他之前,他就已经被人事先带走了,原因却是我给他的那一亿円彩票奖金。” 真夕子叹息道:“这不怪你。” “这当然怪我,因为我当时一定存了会发生些什么的好奇,尽管您对于人性并无恶意,但我却是有的。就连我自己的想法落空都让我感到开心,更别说是您的乐园也崩’的一声要毁灭了!” “你这个恶魔!” 真夕子怒不可遏地叱喝出声,随后咳嗽着摇晃着就要从躺椅摔下来,但五百川却没有伸手去扶,“我会咒你不得好死的!” 老人凶狠的目光是相当可怕的,就像是猎鹰一般要啄出心肝,不过五百川瞥下的目光也相当漠然,忽地真夕子意识到了什么,那愤怒的神情忽的变成了疲惫和茫然:“你就是想听我的咒骂,痛苦永远也不会变得好受的,你走吧。我不想在你这样的年轻人面前变得丑陋。” 五百川眯起眼抿了下嘴,那双空洞的眸子里悄然浮现出真切的担心,见证了这一幕的真夕子大惊失色,身体战栗不已,攥着手紧抓着自己的心口。 “呼,您要干什么,真是要吓死我了。” 沐子扶着真夕子的肩膀将其柔和地放回到躺椅上,实际上以其高龄没有再出席的必要,但是即将被询问的人有她的住户还有远亲,将她完全隔绝在外也不是个好的选择。 这是阳光下的对峙吗? 沐子抬起手,挡住越过木架藤蔓的刺眼阳光,她觉得楼主真夕子更想看见的应该是星空才对,因为许多罪恶便发生在阳光之下。她走至楼沿旁,俯瞰见到楼底下一圈举着摄像头的记者,他们流着热汗,带着“咔咔”声不停地使闪光灯亮起。 努力想要从一片亮光间穿过去的振津夫妇脸色惨白,直子,也就是振津太太,手里还提着白色的购物袋,里面似乎是午饭的食材,大葱的绿色冒了出来。 但在纠缠和挤动的过程中,购物袋一边松了,直子近乎是仓惶地发出大叫,最后在奔跑中将购物袋彻底给舍弃掉了。只是即便购物袋里散落出了许多土豆、洋葱,甚至是贴着标签的肉盒,也没有人去捡,记者们像闻见了肉香的狗一样扛着大块头紧追着夫妇二人不放。 “啊,看起来情况真糟糕,不过谁通知的记者?”麻衣站到沐子的旁边,一脸同情地向下望着。 “不知道,不过记者总是能想到办法和一两个刑警熟悉起来的,然后得到一些消息。” “这样看来,第一组上来的应该是没吃午饭的振津夫妇?” “并不是。” 沐子指了下远处的圆桌边沏着红茶的阳子老太太,还有她身后扶着椅子的儿子——小滝創。小滝創先生穿着一身去打高尔夫的休闲服,显得很镇定,不过老太太握着茶壶把的手却是在发抖。 那滚烫的红茶几次洒到了茶盘上,甚至沐子敢肯定溅到了她的手上,她低垂着那双老迈仍显精明的眼睛,却时不时望过来无不哀求的眼神。 但沐子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虽然在这十二宫公寓暂住的时间里,老太太一直给她们带来关照和祥和的氛围,也曾不止一次地给她个人有益的建议,但这次做主的是中野警察署的吉津警官。她在他那完全说不上话,即便能说的上话,事涉杀人案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位警官亲自来了,正审视着那座马西亚斯的雕像,而顶楼的四周都有警员背着手威严地站着,上楼的通道,走廊,楼下,也都有人,将这里快变成了严肃的法庭。 如果此刻老太太能劝服小滝先生自首的话,事情或许还有些许转机,但见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老太太或许不忍心开口给他打击,严母此刻又变成了慈母。 麻衣忽地开口打断了沐子的脑内推演:“要赌上来的次序吗?” “麻衣姐你还真是执着啊,但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沙酱知道了又要生气的吧。” “但她不是去接武岡早织了吗?” “这倒是,但我可不想赌。” “快点,快点,就赌一千円吧,也不多。”麻衣极尽怂恿之能事,不忘看向明菜将她们也叫上,“犯人会做贼心虚,想办法拖延甚至是逃跑,赌马都没有这样有风险刺激了。” 沐子注意到一名警员急匆匆的上来,对吉津耳语了数句,挨了一通责骂,心想该不是麻衣姐的话成真。 “麻衣姐,我现在很怀疑白马队长是从牢里把你捞出来的了。” “别管这些!” 麻衣大叫着甩着手里的钞票,丝毫不顾及警员们复杂而严厉的眼神,但在她游走一圈后,竟然也有警员下注。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悖警视厅方面的面子,总而言之她手里的钞票充盈起来,有专家的样子了。 “可以多押一些吗?” “当然可以。”麻衣狐疑地瞥向沐子,随即额上铺了一些汗水,她想去想沐子正在想的事,却想不明白。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个生活习惯正直得过分的家伙一下肯多押钱,肯定是有必胜的把握。 “别看我。”沐子从钱包里取出十张“福泽谕吉”,嘟哝道:“我只是想帮麻衣姐你戒赌。” “呵,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戒掉,你也太小瞧我了。” 麻衣一把将钱抽走,问道:“你押谁,下一个上来的住户。” 第四百八十章 赌徒 “江角佑真。” “真奇怪啊,你和那些警员押的是同一个人,他们还好说,毕竟是同僚” 麻衣喃喃自语着,看向明菜她们:“你们呢?” 明菜犹豫着看了沐子一眼,吞了口唾液,“我和沐子押一样的人,也是江角佑真。” “哈哈,跟着沐子押,小心血本无归哦,她可是经常给人送钱的人。” “啊?那那”明菜改口道:“我押荒居先生好了,他不在我们的怀疑对象之中,上来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吧。” “相当不错的推断嘛。” 麻衣朝她眨了眨眼睛,竖起大拇指称赞着,而其他的两个女孩跟着也押了荒居。麻衣抬起头,注意到不远处椅上吞云吐雾的上井她们,又忽地溜达到她们背后将肩膀揽住,然后窃窃私语了起来。 “现在有一桩大好的事情,就是这个赌盘,你押振津一家,你押樹先生,你押樹先生,无论是谁我们都输不了,好好地大宰沐子那个家伙一笔” 明菜困惑地左右摆了摆头,才发现这声音就来自于自己身侧——盯着远处数人念叨着的沐子口中,她吃惊道:“难道说沐子你会读唇语吗?” “当然不会。”沐子停下,脸色奇怪地扫了她一眼。 明菜差点带着椅子仰倒在地上,那么是纯粹的瞎编吗?为什么能那么理所当然地否定啊,她都以为是真的的了。 只见没过多久麻衣洋溢着笑容跑了回来,不仅是上衣的手巾袋,还有紧身牛仔裤的口袋,甚至是口边都咬着钞票,摘下来时上面还印着唇红。 “所以她们都押的谁?”沐子打听道。 “啊,都是各押各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明菜吃惊地抬头看着麻衣姐,她正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虽然一本正经是好表情,但放到麻衣姐身上就太不合适了。她或许真的有藏着什么,可她为什么觉得能瞒过沐子。 经过昨天的事后,大家可都是对露央沙和沐子两个人准备了充分量的警惕啊,但麻衣却只是警惕而轻巧地拍了下沐子的肩膀:“买定离手,可不能更改了啊。” 沐子点点头,“虽然我不赌博,但这点我还是清楚的。反而是麻衣姐,你不忏悔一下吗,在这么好的天气里干这种事?” “忏悔?” 麻衣白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道:“我这辈子只有快死的时候才会忏悔,至于现在,我可还是活蹦乱跳,甚至要发笔横财。” 正在众人交谈的过程中,背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半掩的门的推拉声,毫无疑问是有人上来了。 麻衣兴奋而期待地猛转过身,只见出现的是一个警员,不,是一对警员夹着一个戴着手铐的犯人——江角佑真,他一副阴冷桀骜的眼神,脸上还带着伤痕,左腿似乎也有些拖拉。 他身边押送他的警员也有些灰头土脸,不过她却没工夫留意到这一点,而是脸色迅速地变向惨白,她环顾了一圈警察们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然后目光最终颤巍巍地落到沐子身上。 麻衣一瞬便忘记了沐子是自己的后辈,嚎啕着扑下去将她的腿抱住,“沐子酱,我忏悔!我没有那么多钱,把我卖了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明菜老实地道:“我觉得麻衣姐你去求求别人可能还好,沐子可是知道了你耍诈、和上井姐她们合谋专骗她的钱的。” “胡说八道!” 麻衣惊慌地瞥了沐子一眼,脸上挂上了悲痛欲绝的神情,甚至竖起了手指头,“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恶劣的想法!我对天发誓,我一直是把沐子你当成可爱的后辈来看待的。” 明菜几乎都要相信这副情真意切的说辞了,如果不是上井姐她们咬牙微笑着走过来的话。麻衣姐还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你竟然是在骗我们,算是我们看走眼了!” “不,不是”麻衣言语支吾,惊慌的小眼神游走着,“之后我们再说我们的事。” “休想拖延,把赌金还回来!” 站岗的警员们也是纷纷围了上来,得意地笑道:“老庄,开钱啊。” 麻衣的身形几乎要淹没在人影之中,不过眼前倒是有沐子这片清净之地。她根本解释不过来,只能任由他们扯着她的衣服胳膊,她则是埋着头紧抱着沐子的腿,犹如抱着礁石一般不肯放手。 沐子怜悯地将手放在前辈的头上,转过头看向明菜道:“看见了没有,赌博的下场。” 在沐子的渲染下,明菜忽地觉得麻衣姐伟大起来,毕竟没有再好的言传身教了。不过她手搭成一个方格比了比,又将手机掏了出来,“等等,就保持这个姿势。” 灯光一闪,明菜又紧跟着多拍了几张。 “呜啊啊啊——” “好了,麻衣姐,我们的赌债一笔勾销好了,你拿我赢的钱去填其他地方的亏空,不过你得保证不再赌博了。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把自己卖给某个又老又丑,除了写书和赌马以外毫无用处的大叔的。” “我保证!再赌我就剁手!”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虽然麻衣姐如此承诺了,但毕竟是城下之盟,沐子对她不抱有任何希望。不过见到她眼泪汪汪地掏着钱,甚至是向地方警察署的同僚们立下了字条,大概很有一段时间不会想着把自己拉上赌局的了。 走廊里脚步声回荡。 “侦探先生,我不是都搬家了吗?还把我找过来干什么?” “好了,别抱怨了!我再问你一次,你杀人了没有?” “欸?你是想继续之前的事吗?”奈绪嬉笑着却是抿起了嘴角:“不行的啊,侦探先生。虽然烟花有无数场,但让女孩子动情的烟花一生却只有一次。” “谁问你这个了!”虽然如此斥责,但修感觉她是因自己之前的粗暴举动在看着自己。这眼前难以形容的距离感,几乎使得他的大脑又无法思考地焦灼了起来。 奈绪忽地有些茫然地转过头,那一副无辜但睁圆了眼睛的表情和转角同时出现的两人对上,那是露央沙以及武岡早织。她忽地安静下来,向修问道:“不是居民会吧。” 早织也是注意到修和奈绪在一起有些诧异,文静地将脸给抬起来,先是看了露央沙一眼,然后默默地观察了一下走廊。她什么话也没说。 露央沙则是瞥了修一眼,修此刻正因奈绪那过于不同寻常的反应而心情沉重,但也知道露央沙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由于奈绪停下了脚步,她们擦身先走了过去。 目送着她们走后,奈绪樱红的唇瓣微动:“手段还是那样简单粗暴啊,侦探先生,你不会和那伙人是一起的吧?” “事到如今了你还在说些什么?”修勉强地皱起眉头,生硬地道:“我们至始至终都是一伙人,是想来十二宫公寓查清案件。” “为了无关者的生死奔波,您还真高尚。” 修的心神一颤,僵在原地。 奈绪笑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忽的产生了些许同情。她被抓着手腕的手翻转了一下,在松动中和他合握住,“或许有第二次,但不会有第三次了。” “而侦探先生,你在这个世上,也再找不到第二个愿意为你放弃原则的女孩了。” 修感觉那柔软的手如此炙热。 第四百八十一章 自由谈话 “这雕像贵吗?” 面对长官的问题,宇江圭瞅了那马亚西斯的受刑像一眼,除了觉得大理石白在阳光下很耀眼外,没有其他的感触,“也许,毕竟我做梦都想有这样的一片花园,哪怕是上来喝杯茶。” “那么记者们完全有东西可写了,富人们的茶会杀人游戏,嗯。”吉津抬起右手,若有所思地微动了下指头:“说不定这就是明天报纸的标题。” 他低头看了怀表一眼,只见时针正指到了十二点一刻的位置。他“啪”地清脆一声合上玻璃盖,放进衣口袋里,“那么差不多就该开始了。” 他转过身背起手,虽然警视厅那边明确了功劳会落在警察署,但却希望破案的过程他们不要插手。这种情况很不同寻常,他们此刻似乎类似于稻草人,对田里的乌鸦进行恐吓,当然意外时也能将木桩腿拔出来抓人。 下属也是转过身和他并肩站着,他不出意料地感觉手心发痒,被塞进来一团发皱的事物,他会意地松开手指。 “警官,刚刚” “嗯。” 谈话就此中断。但一会后他闲的无聊,拿鼻子哼了一声,“真是个傻女人,竟然和我们赌哈?” “是的,警官。” 花园围绕的精致圆桌边已经坐满了人,只空了三张椅子。出于警方的善意,以及考虑到往常与会的情况,每张椅子前的白桌布上都被盛了一盏优雅滚烫的红茶。 天气很炎热,因此红茶的热气依然升腾,沉默的人们不得不靠流经花园的轻风来拂走汗珠。他们向外看了一眼,警察们只留下背影站得很远,不仅没有问话的意向,甚至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只是也没有人能无视警察们的存在。 直子看向终于肯出门的内村博,声音打破寂静时颤抖尖利了一下,而又恢复正常:“庙会你没有去。” 内村博感觉得到这是关心,他不知道为什么经过石林死后那一晚后,这个中年女人便向他亲近了起来。他和她互视了一眼,问道:“你有律师吗?” 直子摇了摇头。 “律师会建议你这个时候沉默比较好。” 直子差不多明白了青年的意思,不安地小声道:“但我们不说话的话,他们会觉得我们很可疑吧。” “一栋接连死了五个人的公寓,再可疑也可疑不到哪里去了。既然他们没有来直接抓捕凶手,应该是没有明确的证据。” 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这么可靠。 真夕子却是叹息一声,脸色沉重,“我说你们,别抱有侥幸心理了,那些警探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可怕。自首吧,自首的话人生或许还有第二次机会。” “您在说些什么!”小滝創吃惊地道:“要是这楼里出了杀人犯的话,您再也别想找到住户进来,不仅价值猛跌,甚至可能就此荒废!” 真夕子却是忽然将那瘦弱的背挺得端直,那双老迈的眼睛透过黑纱如炬般地盯着他,“这栋楼有什么可贵的!但創桑,你该在乎你年迈的母亲,也该在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滝創却是避开那坚定可怕的眼神,为了压下心中的惶恐带怒地强调道:“这栋楼里没有杀人犯,您在说些什么!想把大家置于险地吗?” “你现在才是位于险地!” “我安全的很!”小滝創愤而大叫了一声,手不知不觉地重重拍在桌上,使得茶杯都是一颤。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滚烫的茶液落到了母亲的手背上,但是阳子却是连手都没有缩,以一张悲伤沉重的脸忍受这烫痛。 “内村桑,你之前说的警方没有证据的推测是可靠的吧?” 内村点了点头。 “你瞧!”小滝創有些得意过头了,显得像是虚张声势,楼主真夕子却是不理他了,在黑纱后闭上了目。 一樹紧紧看着真夕子,有些陷入了“这棟楼里究竟有没有杀人犯”的恍惚,但周围的明显是一张张不安、普通而善良的脸,以他的眼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会长,你不是说大家互帮互助的话,能够把难关度过去吗?现在怎么办?” 一樹感到有些茫然,忽然道:“开居民会吧。” “哈?居民会?”直子皱着眉头,相当烦躁地低声道:“现在还开居民会,记者把这里围了里三重外三重!孩子上学怎么办,会被同学欺负的!” 一樹依然是只能道:“开居民会吧。” 众人讶异地看着如同机器人一般的会长,只见他那霭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摇着,那神情也显得很苍老,看来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松並纯迅速地转而求助于管理员:“警察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们!这样的日子根本没有办法过下去了!” 管理员依然是很悠闲地笑着,似乎事不关己地提议道:“只要凶手找到了警察就会停手了吧。问问江角先生有没有杀人不是更好吗?毕竟房间里发现了尸体,反正也要背上重罪。” 江角抬起阴冷的目光:“你们做的事情,别想丢给我。” “你看这个人!”直子急的跺脚道:“他怎么能怎么敢这么说话!” 振津先生则显得有些怯懦,拉了下太太,“孩子他妈,我们还是别和这个人说太多话比较好。警察把他也带来是什么意思,万一他对我们大家动手怎么办?” “这点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大家的安全。” “谁的声音?” 众人感到奇怪地转过头,忽地看到了江角旁边托着脸颊、笑吟吟地摆手的沐子,一个个脸色骤变,这么重要的事情,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 他们凑往中间那张圆桌讨论的姿态消失,落座后便立刻选择内村的建议沉默下去。 “大家这样警惕干什么,我可没有什么坏心。我就一身裙子,身上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窃听器,就算听到什么也无法妨害到你们。如果不放心的话,你们尽管可以检查一下,当然,仅限女士,松並女士你最了解服装了,要不你来?” 松並在众人的注目中真的走过去,沐子也配合地起身,让她将上下搜了个遍,最后她摇了摇头。 “你想干什么?”内村博看向沐子,“看我们的笑话?” “当然不是,我是受托看管江角先生。他来的路上可是做了逃跑的危险举动,警官们都很担心他拿到什么凶器伺机胁迫大家,然后借此逃离。” 江角冷哼一声。 “你们竟然就把这么危险的人就放在我们旁边!不可理喻!”直子颤抖着手指尖叫道。 “为什么要这样说,接纳江角先生作为住户的最开始不是真夕子女士吗?而且诸位不是也和他朝夕相处了很长时间,然后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众人只是将椅子退避一般的移开,神色复杂,默然无言。 江角漠然地环顾一圈,道:“有一点你想错了,没有人喜欢我,我也不需要有人喜欢。” “这可真是相当孤僻的发言啊,符合江角先生您的风格。” 沐子讶然地将手摊向他,“不过内村桑还是很喜欢您的吧?之前在我们搜查屋子的时候还通过手机向您报信,记录您也删掉了,伙伴关系可谓十分牢固。” 江角断然否定道:“我是自己赶回来的。” “您还在遮掩些什么呢,内村桑都警方的技术还原组都已经从您的手机里找到证据了。”沐子柔和地劝说着,“而且您看,内村桑那抽动着的脸庞。” 内村连忙绷紧了脸,他神色有些惊惶,手也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一樹微皱起眉头,望向沐子的目光有些困惑,但欲言又止。 在沐子的炯炯目光下,江角却依然是漠然道:“我是一个人被捕的,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不愧是**的江角先生,真有男子气概!” 江角发怒地猛然站起来,但在她笑目下却回忆起了那可怕的力道,加上腕上还戴着手铐,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地坐下了,只是讥讽道:“如果是来抓捕凶手的话,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动手了,现在那些警察都站在远处不动,是因为你们一点证据也没有吧。”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明亮了起来,齐齐望向了沐子,沐子也是干脆地坦然道:“一点也没错。” 众人一下子感觉身体轻松下来,但注意到她脸上那微笑,又感到有些不安,“你笑什么?” 沐子耸了耸肩膀,“当然是笑的是——虽然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但大家会把证据送到我们手上。” 小滝創奇怪地盯着她,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看白痴一般的神情,“你不会认为我们真的会讨论出什么结果,就像你默认我们是罪犯的那样,作茧自缚?” 沐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小滝創谑笑了起来,“我承认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但是再漂亮的女人,也不可能凭着美色,让人供认下杀人的罪行。” 沐子脸色微红,夸张地捂着口道:“您突然就夸奖起来,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不过您现在的表现,不是和委托我们之时的小滝先生判若两人了吗?” 小滝創神色阴冷地道:“我请你们来是保护我的安全,不是查什么杀人案件,一直都是你们在自作主张,而我现在不堪忍受了而已。” “但是。”沐子指尖搭在一起支着下巴,看向他道:“对于这件事我们也不是没有任何作为,想要危害到您的人现在依然在在座的住户之中哦。” 小滝創不屑地笑了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骗我!” “我说真的。”沐子一副认真的神色,“如果不介意的话,樹先生,请把你拍到的东西给小滝先生看怎么样?当然,提前说明,我们都是无用的侦探,这都是樹先生的功劳。” 第四百八十二章 配合 “哪里哪里。” 一樹谦逊地半站了起来,但神色间写满自豪,他将脚边的一个袋子提到圆桌上,里面的各式摄像头排列地井然有序。不过他真正取出的是一架数码相机,他将屏幕拨开,“我请以前企业里的后辈把那些摄像头里拍到的东西都导入到了这部相机里。” 他太太笑着道:“为了学怎么操作这东西,他还看小册自学了好久呢。” 一樹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严肃道:“这些事情就不用说了!” 鉢嶺太太笑着捂住了口。 松並却有些迷茫地摇头道:“会长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摄像头,我不明白。” 沐子插话道:“当然是因为樹先生为了抓住犯人,很早之前就在公寓的各种小角落设好了摄像头啊。” 众人脸色骤变,就连管理员的脸色亦是惨白起来,“樹先生!”“会长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哐当”一声,众人回过头,只见沐子反剪过信原的手臂,使其半跪着一条腿,如鸵鸟般将头垂到地上,可见这位老者脸色青白,但靠近耳朵的地方又涨红。 “这不是先抓到了一条鱼吗?请你也不要动,中岛先生,这里这么多警官,您应该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的,我也不想对老人动粗。” 中岛脸色惨白地举起双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滝創的目光在一樹和沐子间摇摆着,不知道该绝望还是该开心为好。 “这是在干什么,管理员先生,视频的话在另一位侦探那里有备份,删掉的话意义并不大。” 听到明显是喊向自己的声音,从樹先生那里夺过摄像机的管理员停住动作,回过一张惨白的脸。 沐子颇显责怪地看向他:“不用担心啊,视频的内容我们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并没有大家所担心的犯罪证据。为什么要突然做这种淘气的恶作剧呢。” 管理员吞了口唾液,紧张地望了远处的警察们一眼,小滝創则是连爬带滚地跪上圆桌,惹出了一片惊叫,但连母亲被烫到他都没有回头,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沐子忐忑道:“你想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给。” “啊,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听人说话呢。” 沐子无奈地道:“我都说了我们手里没有您还有内村桑,亦或是管理员的证据了。” 内村博一瞬面如死灰,管理员则是软着腿跌坐到地上,惊恐地盯着沐子,“我没有做过,我没有做过!” “当然没有,因为根本就没有。” 沐子给信原戴上手铐,按着肩膀使其回到座位上,随后将摄像机从发愣的樹先生手里取过,塞给小滝創:“您自己看看吧?” 小滝創看着摄像里的画面,是庙会的当晚,趁众人都在外面看烟花是,信原还有中岛二人潜入602的画面。他愣愣地抬起头,却是精神虚弱地道:“这不是我的视频。” “当然不是,您又不像两位老先生那样喜欢潜入别人的家里对吧。”沐子若无其事地也将目光从视频上抬起来,展露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 小滝創手一抖将数码摄像机摔到了地上,他双手在筛糠般的身体上向下向下摸索着,随后勉强摸出了几张千円纸钞想趁众人不注意塞进沐子的怀里,近乎是哀求地道:“你们是我雇来的人,那么没有道德的事不会做的吧?” “您是指把我们都不知道的证据交给警方?”沐子信誓旦旦地道:“您放心好了,我们绝对不会那么没有道德。” 小滝創稍微镇定下来,但见到远处如囚笼栏杆的一圈警员依然是急喘个不停,脑袋也感到了一阵晕眩,脚步都有些不稳,“那就好,那就好。我等你的消息。” “虽说您想等我的消息,但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啊,毕竟也不知道警方了解多少。”沐子耸了耸肩道:“而且,您知道sm-cedric先生的门路很广,有一两位消息灵通人士告知他,警方已经有所进展了。” 小滝感到她看的方向有些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落到了内村博的身上,浑身一下子战栗不止:“你难道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 “这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小滝創惊怒的同时,对于沐子一下子又怀疑起来,但她已经迈着相当随意的步伐离开了,反而是楼道那边传来了一声轻响。 那半掩的门开了,随之出现的则是武岡早织。她一身露肩的白色上衣衫搭着落腰的驼色背带裙,那肩胸处倒v形的蕾丝边饰像是披肩一般,她的穿着的确比起以前要大胆了很多,特别是今天。 她无声地看向圆桌边的十人,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瞳孔上抬了一些,像是无意间发现猎人的她手扶着门边。 一樹无意间看过去,身体却一下僵住,脸上那双眼睛亦是几乎要瞪出一般。随后便是响起的一阵碰撞声还有起伏不定的尖叫。 “这不可能!” “冷静一些,直子,” 振津抱住半站起身的妻子,脸色苍白地盯着那不该出现的身影。内村将惊愕的目光从那完好无损的脖颈上扫过,面对住户们随之望过来的怀疑眼神亦是喃喃道:“这不可能!我亲眼看过的,我满手的血,上帝也不能使人死而复生。” “你和她们是一伙的!”直子猛地转过头叫道。 “什么时候?你究竟是什么出卖我们的!”小滝創也是愤怒地难以自抑,盯着内村博双眼里都充满了血丝,“他们给了你什么条件?你这蠢货,难道不知道后果吗?” 内村扶着桌子勉强站起身来,一会向左侧着一会向右侧着,但他此刻的脑袋里面也是一片糊涂,根本组织不起什么语言,他抓着头发:“不不怎么回事我不清楚” “叛徒!” 江角依然如沉重的石雕般压在椅上,脸色阴冷地望着内村只吐了一个词。但短短片刻之后,他想到被带走的千香一时间怒火中烧,积蓄的压力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砰”地一声他重重地扬起双拳落在茶盏上,咬牙切齿地道:“我说过什么,我早说过这个家伙不可靠,他是外国籍,可以回国审判,交保释金后连牢都不用坐!” “可他哪来的钱?” “那个老太婆会给他的!不是一向如此吗?”江角指向真夕子。 “但这根本说不通!”小滝顾不得沐子还有警察们的眼神,“既然不担心坐牢,他根本没有必要背叛我们。”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如果警察收买了他呢?” 露央沙跟在早织的身后走过来,朝着小滝創平静道:“我们可一分钱都没有给内村博先生,说实话,我们没有多少往来。” 内村迷茫地点了下头。 “你们当然会这样说。” “江角先生,你非要以这样的恶意揣度我们,那我也没有办法了。”露央沙冷冷回应,“不过这里并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的罪行已经确定无疑。” 她环顾众人一圈,“你们所困惑的,我现在解答好了。这场居民会的目的并不是确定谁有罪,而是确定谁无罪,毕竟罪犯为了减刑总会多攀扯上几个同伙。” “但这样的结果对于警方来说并无坏处,当然,可以施以一点怜悯公道,那便是留给你们的无罪辩护。” 场中鸦雀无声了一瞬后,立时便吵闹起来。 沐子悄悄走向露央沙,“出来的时机把握得很好嘛,沙酱,你一直在后面偷听吧。” 露央沙嘴角微扬:“真是精彩啊,你不觉得吗?沐子。” 沐子忿忿道:“让我扮坏人,我可永远不会再做了。” “难道让我扮坏人吗?” 露央沙努了努嘴,“而且你不是很适合吗?坏女人。” 第四百八十三章 坦白 “都是他做的!”直子尖叫起来,指着小滝創,“刚开始満井先生出事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了!他杀了満井!” “你这混蛋信口雌黄!” 小滝創涨红了脸,“我有什么动机要杀他?我生活幸福,新婚就要去度假了,干嘛去做这种杀人的事。” “不就是钱吗?”直子从牙缝里发出像是不屑、又像是嘶吼一般的嗤笑声,“这里的房子又不是你的,你一直很缺钱!石林也是你杀的吧,所有人或许都是你杀的。” “真是可怕!”她惊恐地退了数步,扯了扯丈夫的袖子,“孩子他爸,你快说点什么啊!我们竟然让这种杀人犯住在我们的公寓里,真是难以置信!” 振津先生吞咽着唾液,脸色苍白地点点头,将脸转向一边支吾道:“小滝先生,你快自首吧!” 江角讶异地扬起眉毛,冷笑了一声也看向小滝創,“说不定这还真是个对大家都好的选择。就像会长说的那样,危难关头要靠大家互相帮助来度过难关,犯了错的人便要主动承担后果。” 小滝創环顾一圈,忽然看到了一片冷漠企盼的脸色,惊怒交加地将手抬起:“你你们” 内村博急喘着气,看着这意想不到的情形心中天人交战。他不安地转过头,见到了真夕子望来的目光,心中忽然下了决定,开口道:“小滝先生胁迫我杀了満井。” 一瞬万籁俱静。 内村心脏在不安中剧烈地跳动着,但他低下头时,却感觉肩膀上一下子轻松起来,他再也不用面对被警察发现的担惊受怕,还有被杀的恐惧了。 他颤抖着声音道:“7月23日,小滝先生说有事找我、用手机通知我到902。” “902?那不是间空房吗?” “的确是空房,什么家具都没有,仅有简单的装修还有白色的墙面,以及客厅里小滝先生的轮廓。”内村进一步说道:“由于没有开灯很昏暗,当时能够看见的就只有这些,而小滝先生正扶着额头,坐在地上喘着气,他旁边有一个奇怪地卷起的毯子。” 小滝創瞪着内村,神情生涩而坚硬地道:“闭嘴你这家伙快闭嘴” 内村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道:“小滝先生让我帮他把毯子搬到楼顶上去,我当然问他毯子里是什么,他却不耐烦地叱喝我不要问,我很害怕就不做声了,后来才知道里面是満井先生。” “然后你们便一起杀了満井俊,把他吊死在楼外面了吗?”沐子问道。 “是的。” 真夕子忽地拿手巾捂住脸啜泣了起来:“真是个愚蠢的孩子。” “可这说不通啊,对吧,小滝先生。” “没错!”小滝急切地扑上前,死死睁着眼睛,“这完全都是他胡言乱语。啊,我明白了!这都是内村干的,他想陷害给我!你们都明白的吧?喂!明白的吧?” “当然明白,内村桑陈述中的疑点。” 在众人迷惑的目光下,沐子摇着头道:“那时満井俊早已经被小滝先生给谋害了,怎么会存在你和小滝先生一起杀了他的说法呢?” 小滝震惊地瞪向沐子,脸色刷的毫无血色,内村亦是难以置信地从椅子上“砰”地站起来。 “我糊涂了,満井満井先生的确是被我吊下去” “你有检查吗?” “什么?” 沐子咳嗽了一声,话音一转道:“你为什么觉得毯子里的満井还活着?” “当然,他只是昏迷了。” “小滝先生告诉你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 “要是満井被从楼上抛下去,吊死之前惨叫的话,大概住户们都已经听到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你觉得除了昏迷以外还有什么可能?”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不会刻意逃避我的罪行。虽然小滝先生陷害了我,但人的确是我和他一块杀的。” “让我猜测一下,小滝先生让你站在雕像边拽着绳子的另一头,然后出其不意地将満井抛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 “没有什么复杂的,只需要一点证据和对小滝先生的心理进行简单的推理——即怎样做才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相信自己成为帮凶杀了人。” 小滝創战栗着,朝沐子怒吼起来:“你在干什么?我会给你钱的!你在干什么!?” “这不是钱的事,小滝先生。” 沐子摆了摆手指道:“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使命。侦探们一时或许会为金钱和生计而痴迷,但最后他们都会走到追逐真相的道路上。” “你们这群不可靠的混蛋!” 小滝創破口大骂了一句,顿时冲向楼道处的门想要逃离,但是却看到了和奈绪一同上来的修,他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无力,缓缓地又向后退了。 他喃喃道:“你们这帮混蛋。” 他忽地转身竟然朝楼沿旁冲去,似乎并不想坐牢,想跳楼了断。但守在周围的警员们将其又推回了桌旁。 内村博此时即便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忽地关于之前“早织之死”的事情他也一下想明白,转而神情复杂地看向沐子,这个既在设计他又在救他的女孩。 他开口道:“即便如此,但我无法证明満井先生当时就死了。” “当然可以,关键在于包裹満井的毯子。” “毯子?” “为什么要用毯子呢?” “因为担心被其他人看到。”内村皱着眉头猜测着。 “这点小滝先生已经精巧设计过了,不然不会选择在离楼顶较近的902的房间,甚至为什么是你他都已经计算过了。除了外国籍等诸般原因外,还有你和真夕子女士的关系。” 内村看向小滝創那狰狞可怕的神情,怔怔地坐回到椅子上,连怨恨什么地都消退了,“那么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遮掩血迹。” “我不太明白。” “绞刑是不会出血的,但是拿绳索勒死就不一定了,特别是在受害者肯定会拼死挣扎的情况下。说起来恐怕不止満井的血。” 沐子打量着小滝創,只见他下意识地捂了下脖子、慌张地爬起来,若有所思地道:“虽然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但小滝先生你当了几日的酒鬼,恐怕是为了刑警发现伤口询问时,能说出是跌撞到什么、或者是和人打了一架的借口吧。” “胡乱猜测!我受够你们的胡思乱想了!”小滝創愤而指着内村道:“还有听一个疯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内村意识到什么,朝着沐子展露出吃惊的神色:“你是说那条毯子,如果上面真的有満井的血迹的话,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至少值得一试。”沐子耸了下肩道:“不过清白倒也不至于,起码也是协助抛尸、损坏尸体之类的罪名,我也不太清楚,这时你倒可以请教下你的律师。” 内村吞了口唾液,“说起来有个奇怪的地方,你一定不会相信!” “我在认真听呢。” 小滝創脸上那份狠毒的神情忽然换做了恳求,大声插进话来道:“别告诉她!我求你了别告诉她!她会把我们两个都置于死地的!” 沐子在椅子上转了下身,认真地道:“我只是侦探,不是警察。别忘了你还有自首的机会,小滝先生。” 小滝創在她那清澈的目光下不由得愣住,一会后肩膀低垂下去,放弃般地瘫软到了地上,“我们早就没救了,只是想挣扎一下,你其实都清楚。” 沐子没想到他绝望得这么彻底,茫然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清不清楚。” “那条毯子。”小滝創抓着头发,露出一脸颓丧的神情,“开灯的时候我也被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条被我扔掉的毯子,会出现在石林的尸体下。” “嗯。”沐子点点头,随后诧异地双眸微睁,“嗯?” “你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早就发现那条毯子不是石林家的了吧?” “好像并不知情。” “呵,你还真是个恶趣味的女人。”小滝創脸上写满了怀疑,“当初见你那么能打才起意请你当保镖的,但你这混蛋竟然是最要命的侦探,嘴里还没一句实话。好了,那条毯子早就被警察给收走了,不就是想逮捕我吗?现在任你们刀剐了!但我只想说一件事!” “小滝先生你好像对我有很大成见,我可没有什么坏” 小滝創却是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了沐子的话,他双目瞪火地从地上站起来,显得像是什么尖松在拔地而起一般,“当时我是想把那条毯子裁成小块一点点用火烧掉的,但是那毯子很难烧,徒有花园又没有壁炉,再加上那个死胖子始终缠着我不放。我最后是扔进了垃圾箱。” “这可有点冒险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那几天觉都睡不好!”小滝創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我过度重压了,眼前都出现了幻觉,是的,我以为是幻觉。我扔掉那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想去捡回来,它却消失了!你知道的,我那时甚至感到有些轻松!” 沐子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道:“他是在帮你,小滝先生。如果它不消失掉的话,刑警肯定会发现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在恰当的时机里帮你收拾了残局,是个好心人。” “好心人会把我的罪证放在一具不是我干的的尸体的底下?” “唔,玩笑?” “开什么玩笑!”小滝創勃然大怒。 沐子瑟瑟缩了下身子,“您说的对。” 第四百八十四章 情分 “谁也别想把我小滝創当傻子,我很清楚是谁做的!”小滝創那双充满怒火的目光缓缓转移,落到了管理员的身上,“你!你杀了石林!现在还坦然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管理员舔了下嘴唇,将茶杯缓缓放回到盏托上,环顾一圈才看向小滝創:“这是在干什么?自知自己毫无希望,为了减刑就开始胡攀乱咬?” 忽地他意识到什么,目光从露央沙的身上收向沐子,眯起了眼睛,“你这家伙” 沐子奇怪地瞥向管理员,不知道他是怎么悄无人知地冷静了下来,甚至现在有些装模作样,但众人却是意外地也沉默了。 “这样看来的话。”奈绪忽地笑着出声道:“小滝先生已经可以确认为杀人凶手了吧?而且他杀人所用的东西出现在了第二间屋子里,这不是恰巧说明,石林先生也是他杀的吗?” “对!”直子探前了上身,鼓着那副稍尖的腮帮道:“他想把我们一个个都杀干净,还一直在威胁古牧女士,使得她和中牟桑自相残杀了!” 江角十指交叉,仰了下身子,“的确说的通。” 松並纯亦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小滝創,倒是阳子在这种相当不利的情况下,却掷地有声地坚定说道:“犬子既然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杀人罪,就绝不可能再杀第二个人!” “嘛,杀人犯的母亲为身为杀人犯的儿子所说的话,不可取信吧。”振津若无其事地道。 阳子的脸色一瞬惨白如纸,颤巍巍地站起来,“你们想把滝酱他害死吗?杀了两个人的话,他会被判死刑的!他是一时糊涂杀了人,我也有错,但” “既然杀了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是啊,被害者的亲属会怎么想。”“杀人之前,就做好会被判罪的觉悟啊。”“看看我们,被连累成了什么样子,这里要成杀人犯的公寓了!” 众人并无同情地议论着,烈日下阳子老太太的身形一晃,晕死过去。 “妈!” 小滝創撕心裂肺地大喊出声,扑过去抱住母亲的身子,拿头磕在椅边上痛哭道:“都是我不好!我一念之差!我好后悔,您醒醒啊,妈!” 沐子起身走过去,看了眼小滝創那涕泪带血的脸,心底稍微悸动了一下。她伸指去掐了下阳子的人中,顿时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苏醒过来,额上渗着细密的汗水,但这次好歹是按着心口,镇定住了。 小滝創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想和母亲贴下脸,阳子却是闭眼偏开了脸去。他慌乱地又朝沐子深鞠了一躬,泪水从他的脸上直坠到地上。 松並纯犹豫着,忽地开口道:“我和内村桑一样,也是被小滝創胁迫的。我见到帘上有影子晃过还有响动,便上楼顶来查看,但被他反咬了一口,说我是凶手。” “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吗?”沐子有些无奈地看向她,知道对这群人是无法稍有感动的了。 松並纯却是一下子搬开了心底的大石,捂着胸口一下倾泻而出:“他警告我他还有其他人,如果我说出去的话就把我灭口。而且他还在我衣服上抹了満井先生的血,我真的很害怕!那血迹洗也洗不掉” “于是你将之藏了起来,连带着衣柜都没有再动,因此往常的穿衣风格都改变了。”沐子思索道:“但那件衣服呢?我去你家的时候,为什么不在了?” “我不知道!” 松並纯害怕地瞅着小滝創,随即又希冀地揪住沐子,“我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这种情况应该不算犯罪的对吧?我是指杀人的也是小滝先生,威胁我的也是小滝先生” 沐子看向小滝創,“小滝先生,就像松並女士所说的那样,你威胁了她吗?” 小滝創沉默着。 “沉默的话我就当成是承认了。”沐子善解人意地道:“那么那件消失的衣服是你拿走了吗?” “不是!” 小滝創猛然抬起头,双眼瞪得浑圆,但此刻里面没剩恶毒只有纯粹的决意,“如果你想查清真相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是管理员!绝对是管理员!” “话虽如此,现在只有小滝先生你的情形相当不利。”沐子转过头,看着那甚至都打起了哈欠的身影。奈绪亦是端正地坐在椅上、阳光地眯着眼笑着。早织则是从落座开始,便平静地看着其他人,既没喝茶,也没说过一句话。 她不禁喃喃道:“如果没有证据的话。” “现在倒是可以对小滝創定罪结案了。”露央沙在她身后轻声道。 沐子注意到阳子老太太再度望来的哀求目光,还有真夕子女士肃穆的眼神,“我做不到,沙酱,你做的到吗?” 露央沙笑起来,“我也做不到。” 沐子松了口气,忍不住向后握住露央沙的手,“既然在这棟公寓住过,那现在就是我们归还情分的时候了。不仅是对善良的人,还有留下503给我们吃住的石林先生的幽灵。” 露央沙摇头道:“但计划行不通了,杀死石林先生的凶手组明显是比小滝和内村要坚定得多的同盟。江角涉及其中,似乎是突破口,视频的事情也可以给他定罪,但他相当顽固,根本不在乎这些。经受警察署的审讯,他也没有吐露出房间里尸体的来历,面对重罪也不解释的家伙,不能指望他屈服于一张债务条。” “等等,沙酱,江角并非没有突破口。” “嗯?” “你还记得古牧被下了药物吗?” “江角是医生,做点手脚应该很简单。” “可江角被逮捕远在庙会之前,他不可能预知到未来的事件,而且从观察上来看,他和振津夫妇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还有谁能有”露央沙忽地想到什么,和沐子对视上。 “沙酱你在这里拖延局面,我和麻衣姐出去一趟。” “尽快。现在吉津他们可没多少耐心了,而且拖的越久,凶手会愈发觉得我们手里没有多少牌。” “所以才要请沙酱你在这里啊,如果说谁是一个不说话也能让人感到害怕和不敢质疑的人,那肯定是仲見露央沙了吧?” “呵。” 露央沙扭了下沐子的脸颊,转身走向圆桌接替了她的位置。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 露央沙冷冷扫了她一眼,便将振津太太的下半句话给吓了回去。她提握起茶杯,漠然地看着对面的早织。早织将目光从远去的沐子身上收回来,避开她的目光,也文静地捧杯轻呡着红茶。 吉津倒是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变化,哀叹般地低下头,下属很有眼力见地拿出手巾,拭去了他额上的汗水。 大日照射之下,楼底的人宛若蚂蚁,只见趁着记者们四散在阴凉处吃着便当时,沐子和麻衣没受多少阻碍地穿了过去。而当这些人吞了半口饭慌张地拿起设备站起来时,修也追着她们跑远。 第四百八十五章 连绵起来的谎言 “credic桑?” 沐子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修,“你怎么也来了?” “你究竟要把我的美名叫错多少次?”修匆匆追上她们,扭了扭身也坐进了麻衣的黑色悍马内,“算了,你们要去哪?” “我想的话应该是早良大学附属医院。” “啊,那里有什么问题?” “有点事想问江角医生的护士助理” 沐子正解释着,麻衣一脚踩下了油门,越野车一下子在平路上冲了出去,像是跃起来一般,不过数息的功夫就将扛着各种设备的记者们甩得望尘莫及。 “早良”修思忖着抬起略显锐利的目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在搜查完江角的房间后去过一次。” “那时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沐子抓着椅肩边回过头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是我们太迟钝了。如果那时我们便能够探查清楚的话,或许杀人案件就能直接终止了。” 修显得有些困惑,但即便是一起去了大学的麻衣,也只是通过后视镜瞥着,不太能够明白沐子的话。但沐子说完后却是沉默下去,窗外大楼流动,车内的安静让修感到有些紧张。他点燃烟,轻吐出一片缭绕的烟雾。 早良大学附属医院和以往一样拥挤,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就像是衣服上各色的补丁般熙攘涌动着,而光滑的地板上响着医生的快步声,护士为了跟上有时还会小跑数步。当他们爬上数层楼,走过楼道,来到江角以往工作的办公室外时,还听到了护士亲切地呼唤着病人名字的声音。 不过麻衣掏出证件,拦下了要进门去的病人并推门进去,此刻坐在椅上望过来的已经换成了一个有些谢顶的、长相神似长须鸮的老年男子。 “动作真快啊,这家医院。”她不由得感慨道。 “你们是?” 麻衣目光落及男子胸前的名牌,反问道:“土屋医生?” “是我。” 她随即又抬头看向之前出声的护士,发现并不是綾藤,而是个很小巧的人、此刻正拿着日程表困惑地站在医生的侧后方。 麻衣环顾一圈:“这里应该还有一名护士。” “你是说綾藤?”土屋医生见到麻衣手中的证件,有些迷茫地转过身,朝将房间隔为两半的布帘后喊道:“綾藤桑,有警官找你!” 但没有任何回应传出来,土屋医生感到有些困惑,站起身来。不过麻衣已经抢先向那布帘走去了,她刷的一声突然将帘子拉开,只见水池中斜搭的药盘里散落着消毒了一半的器材,而桌前面的窗户半开着。 “不好!她跑了!” 麻衣神色一紧,急急扑到窗边向外探出头去。虽然楼壁上有凸出的腰线,但此刻却没有看到人的踪影。而且那腰线只有单脚宽,怎么看也不像合适的逃亡通道。 她转过头去朝土屋确认道:“她刚刚就在这?” “嗳是”老医生忙不迭地点头。 麻衣环顾着,却发现左侧一片搭着布的地方有些奇怪,那并不像是罩着架子的布,更像是用于外面就诊床上的床单。也许是安静下来的气氛,又或是靠近的步声被发觉,那片床单一下子飞了起来,将麻衣和沐子都是罩住,随后急促的脚步声从她们的身边飞奔而过。 “抓住她!” 麻衣气急败坏的高喊声显得很高亢,但是之后却是一阵碰撞声还有夹杂着护士尖叫的人们的惊喊:“拦不住她,她要跑了,警官!” “沐子你是在捣乱吗?不要往我这边拉!”“不是我!我可什么都没动,而且不知道我在哪!” 等到她们将那床单给从头上抓落下来的时候,只见修在门口用手臂卡着綾藤的脖颈,綾藤脸色青白地挣扎着,却是双脚微微离地无法用力。 不过除此之外,眼前则是一片杂乱景象。那名身形娇小的护士被推倒在了墙角处,几个热心病人也是捂着一边的脸或是肚子痛叫着,老医生则是抱着腿在地上呻吟。 麻衣脸色微红,为了掩饰尴尬一巴掌拍在沐子的头顶,后者则是烦恼叫道:“你干什么麻衣姐!!” “如果刚刚那一幕能被拍下来就好了,你们的协调性简直连小学生都不如。” 修无情嘲讽着,将綾藤的身子又拽得高了一些,同时手臂也收紧,“不过这女人怎么这么凶蛮,力气还这么大,嗬!这是护士?” “抱着窈窕淑女的感觉怎么样,credic桑。”沐子并没有计较修的嘲讽,而是调侃道。 “你们不知道她有多结实,我都怀疑我抓着的是个男人了。” 綾藤终于停止挣扎,恼怒地回头瞪了修一眼。她急喘着气,脸色近乎通红了,不过仍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问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綾藤小姐你应该相当清楚吧,不然也没必要逃跑。”沐子凝视着她。 “我不清楚。” “那么我换句话说好了。”沐子取出手铐,将綾藤的手腕一下铐上,“綾藤小姐,你因涉嫌杀人,而被正式逮捕。” “等等!” 和医生一齐出声、相当惊讶的还有麻衣,她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杀人?” “我也想说。”修无语地看向自己举着的左手,“为什么把我和她铐在一起,我们还是同伴吗?有没有一点道德?” 綾藤死死盯着沐子,她仰着头,唇微张着露出些微白齿,表情有些僵硬。 “之前我就有些疑惑了,护士姐姐。你说江角八点钟上班,五点钟下班,剩下的时间便不知去向,但这个说法很奇怪对吧?” 见她不说话,沐子继续说道:“一般来说,应该是‘我想江角医生应该回家了’才对。我觉得不知去向这个词,反而像是知道些什么的人会说的话。而且,那条箱子里的蛇,你说‘应该是从野外抓来的’,我想江角医生应该不是在上班时间去抓的蛇吧?” “虽然叫得很亲切,但你还真是个多疑的妹妹,你是警察吗?”綾藤嘴角抿起,脸上没有笑意,显得很苍白沉默。 “不是,我是侦探。” “我想也是。”綾藤停顿了一会,“蛇除了在夜外能捕到,还有哪里呢?我之前只不过是顺着你们的询问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怎么觉得买蛇才是正确的选择呢。还有,护士姐姐,江角拿蛇皮**这件事应该是你的杜撰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难道你要怀疑我的每一句话?”綾藤浮出愤慨。 “江角是**癖,他做出恶心古怪的事很正常,大家一般都会这么想,但他展露在外的和常人无异。没谁怀疑他是医生,高薪,只是性格冷漠。他即便**,会在这间有护士的办公室里、在上班期间做吗?我觉得他会缩在自己的家里,用摄像机拍下来。” “或许他就喜欢这么干呢?” “但蛇是你的宠物啊,他不会这么做的。” 沐子稍微后退数步,没有看到那个橄榄绿的方箱,转而手指撑在桌面上,支着身子。 綾藤瞳孔微缩,不禁发笑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想到了自己养的蛇才随口那样说的吧,那条养在方箱里的蛇,毕竟江角并不喜欢活物。是你在他面前,将对他的威胁,那块写着赤羽千香的牌子扔进箱底,然后在其上养上了一条毒蛇宠物,微笑着放在他身边让他能看到,他却取不了。” 綾藤笑容消失,回头看了修一眼,挣扎了下手腕,“我听够了!多亏你们这些侦探还有警察的骚扰,我要请假回家了!” “我猜你一定很喜欢江角医生。” 綾藤忽地冷冷道:“我说过他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这种家伙?” “或许就是他无可救药?我也不太清楚。” 沐子偏了偏头,“但我能够确定的是,你说了很多谎。你说你不会打听医生的私人事务,却很担心江角的行动变得积极起来的事。那本成人杂志也是你放的,因为你很关心江角是不是有了女友。” “那是病人放的” “不要再辩解了,护士姐姐。你或许还跟踪江角,或许采取了其他的手段,然后便发现了他偷盗尸体的秘密,然后养起了蛇,把那个装着牌子的方箱放在了他身边不是吗?” 麻衣难以置信地如少女般捂住口,看向神色冰冷的綾藤,但綾藤转即脸上的表情融化,忽地开始捧腹大笑起来,和之前相比,她此刻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灿烂无比。 “竟然会说出这种事情,你也是个有趣的妹妹啊。但随你怎么说好了,我既没有喜欢过江角也没有养过蛇,无论你有证据还是没有证据,这都无关紧要。” 沐子点头道:“我的确现在没有证据,自从公寓的杀人事件接连发生后,我手里一直缺少证据。那个牌子也被你拿走了。如果我是你的话,当然也不会让证据留下来。” “所以” “但是如果我找不到证据的话,护士姐姐你就不会跑了。古人有句话,叫做行多必失,那块牌子被要回去的时候,你说这是属于办公室的,这究竟是谎话还是真话呢?我想这是真话,人为了取信,在最关键的时候会说真话。” 綾藤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过这不仅是办公室的东西,而且是医院的东西,是停尸间挂在尸体脚趾上用来辨别身份的脚牌。”沐子忽地脱离靠着的桌侧,走上前,前倾着身子偏了偏脸道:“江角医生卧室里的女尸是从这家医院的停尸间里偷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恶之花 忽地綾藤一口唾液吐在沐子脸上。 “喂!你这家伙!” 修这才反应过来将綾藤的两颊靠嘴的地方捏起,不然她或许要吐第二下。 沐子拿手背抹了下脸,“虽然我们并没有什么仇怨,綾藤姐姐,我也不是警察,但我不能辜负沙酱的期待。所以把你秘密揭开的事,请原谅我吧。” 她转头看向老医生,“土屋医生,请问停尸间在哪?” “地地下一层,在走廊尽头搭电梯就行了。”土屋医生艰难地向下指了指,随后用颤抖的声音请求道:“能不能帮我叫下骨科的富田医” 麻衣无情地打断道:“现在?你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吗?哪有时间?护士会帮你的。” “可我也是” “我们走!” 他们挤开围观的人,从走廊里过去,不一会儿便钻进了电梯。电梯里还有一名护士,正扶着一张活动病床困惑地看着他们。 修捂了下额头,感觉庞大的信息难以消化,心情既沉重又躁动。他瞅了一眼那低近地面的白单子,又看了下护士,“你也下去?我们也是带人下去。” 护士注意到他们抓着的一身护士装的綾藤,脸色一下就变了,忐忑地瞥了下活动病床,抿紧唇默然不语。 数字下落变化着,中间没有任何停顿,很快便来到了负一层。但当他们出去的时候,护士还颤抖着身子,死盯着他们留在了电梯。 走廊很空荡。 “放开我!” “啊!这混蛋竟敢咬我!”修瞥了下流血的手指,恼怒地将綾藤抓得更紧了,“不过既然事情弄清楚了,我们还带她下来干什么?说实话这家伙也没犯多大的罪吧?” “但还是要来确认一下,是不是,沐子?”麻衣看向沐子。 沐子摇了摇头,“事情还未完全清楚,我还不知道綾藤姐姐她杀了谁。” “什么!?” 修愣了下反应过来:“杀人?” 他忽地感觉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不由得和麻衣对视上。麻衣向停尸间的管理者出示了证件,他们一同都是走了进去。 停尸间凉飕飕的,气味有些难以言喻,不过早良毕竟是大医院,布置并没有阴森的感觉,相反宽敞而整齐。靠墙的地方应该是放尸体的柜箱,金属台上却也有停放一些尸体,上面盖着白床单。 沐子从金属台间走过去,看着一具具尸体脚趾上的牌子。 修则是有些困惑地喊道:“你不解释一下吗?沐子!” “趁现在找出需要时间,credic桑你不妨用你的侦探本领推理一下?” “我都不知道你要找些什么。” 修嘟哝了一声后还是眯起眼睛思索起来:“不过在这里你能找到的只有尸体,而且你说綾藤是凶手,自然是被她杀的尸体。她杀人后将尸体藏入了停尸间,而江角从这里偷窃了一具尸体。” 他目光一亮,“她将尸体放进了江角留下的空位里,做了替换!啊——你这混蛋又咬我,不是护士吗?” 闻言麻衣也上前帮忙寻找了起来,只是皱着眉头有些困惑道:“但是为什么?綾藤她为什么要杀人?而且不知道她杀的是谁我们怎么找。” “停尸间的尸体一般不能存放太长时间,但是麻衣姐你在uit待的时间长,应该知道特例吧?” 麻衣下意识地答道:“一般是需要确认身份、验尸,或者是意外死亡警方需要调查的” “所以我们按照这个标准来找就可以了,綾藤姐姐应该是改了记录,并重新伪造了尸牌。” 麻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以前没意识到,但你仅凭一些杂乱无章的信息就推理到了这个地步,还真是恐怖。” 一刻钟后。 麻衣迟疑道:“是这个吗?” 其并不是在外面的金属台上,而是在箱柜一般的长条格子里,尸牌上写着峰地諒太,意外死亡,她本能地感觉这具有哪里不对。 当将尸体完全搬出来,被拉开拉链的尸袋向两边坦开着,她一瞬便睁大眼睛明悟了,那是熟悉感。露出来的竟然是武岡早织男友的脸! 这年轻帅气的青年死前还带着微笑,那僵白的脸庞的额头右上角有一块凝固了的血疤,和几缕黑色的刘海黏固在了一起。 “这!这需要赶快通知露央沙她”麻衣有些慌乱地拿出电话拨打起来,“但为什么,我想不明白!” 沐子则是打量着尸体懊恼叹气道:“所以沙酱是正确的吗?” “怎么回事?” 修也是清楚居民会召开的目的,此刻不免想到奈绪松了一口气,他振奋地道:“凶手是武岡早织?可、这真不可思议!那家伙只是在戏耍我吗?” “嗯?” 沐子奇怪地看了修一眼,他有些太兴奋,都显得有些不正常了。不过她还是继续说道:“杀死石林先生的应该是武岡早织和管理员,管理员从窗口逃离,给早织做了不在场证明。” “而早织则是反过来说管理员在她家喝茶做客,于是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都完美无缺。这也使得我们调查石林的死时毫无进展,甚至多次走入歧途。或许男友先生不想再替女友做伪证了,然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死在了这里。” “我的天,这谁能想到。”麻衣看向綾藤,“但为什么是綾藤杀的早织的男友。” “因为她对江角的爱。” 沐子也是将目光投过去,“你在帮无可救药的江角先生清理麻烦,我没有说错吧,綾藤姐姐。” 綾藤嫣然笑了起来:“我不会爱上那么无可救药的家伙。” 修震惊得近乎就要把她给放开,尽管他经营事务所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几次和沐子一起办理委托,却总能找出一些绝顶的怪物。 “等等,沐子,真的,你要把我搞糊涂了。”他语无伦次地道:“麻烦?什么麻烦?” “一场交易,credic桑。” 沐子平静地道:“江角先生在石林先生那里有大笔债务,早织和管理员帮江角杀掉石林,而綾藤姐姐则是帮早织除掉她的男友。甚至之后,綾藤姐姐给古牧下药,可能还说了点什么,使得其情绪亢奋杀了中牟,之后也死于警方制止的子弹下。” “能混淆目光的案件越多,警察也就愈难找出本就手法完美的管理员和早织,江角先生也就越安全。” 电话滴的一声接通了,麻衣嘴唇开合着,却呆呆地看綾藤,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八十七章 樹声 轻风穿过藤架,拂起露央沙的黑亮长发,使得她那份大家小姐的气质尽显无疑。不过她是耸着一边的肩膀、和脸颊夹着听电话的,因为她手还忙着从罐里舀出一匙的蜂蜜添在已温的红茶里。 随后茶匙像是挠在每个人的心底,虽然不痛但是煎熬万分,甚至有人无不恶意的想到,这忽然悠闲下来的女人就是这样来捉弄他们,当然更多地是想着“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不过露央沙并没有戏弄他们的意思,她只是不急切了,而且在她的答案胜过了沐子以及其他人之后微微有些喜悦。然后作为十二宫公寓暂时的住户,她决定偷杯真正的下午茶。 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杯了,当这盏红茶喝完,她们在这度过的时光和相处的情分一同流尽,面对罪证才坦白的人将是不可饶恕。 “我要回去了,得向合作方交设计图。” 露央沙只是喝着茶,没有做任何回应。 松並纯站起身做了做样子却并不敢走,并不是因为警察在旁边,而是因为她害怕她走后其他人又会说些什么。事到如今警察早已不是最可怕的了,最可怕的是他人口中倾吐出的杀人犯的罪名。 “事情这么明显了!小滝創就是所有事件的凶手,请快些让这一切结束吧!” “是啊,小滝先生,求求你了。”直子焦急地跺了下脚,劝说道:“为了大家,请你快些认罪吧!我们大家还会到监狱里去看你的,呐?” “欸?”奈绪诧异地扬了下脸,“是我听错了吗?之前不是说过了,小滝先生杀了两个人就是死刑吗?” 中岛咳嗽一声:“奈绪小姐,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就不要再添乱了。我也想尽快进拘留所然后被放出来,而不是在这花园里听杀人案件晒太阳,虽然的确是很不错的花园。” “不!” 猛地一声将众人都是吓得一震,但当听到那如影随形的拍桌声时他们就知道是一樹会长,奈绪微仰着身子,拿袖子捂住差点惊呼出声的口。 一樹那灰白的眉头紧锁着,五官亦是在那张方形脸上凝重地虬成一团,他并不是抬着头,而是痛苦地低看着桌面,而那拳头也在桌上紧握着,众人意识到事态比想象中更严重。 “逃避自己的罪行,将之强加到别人身上,学生时代的霸凌是如此,社会企业之中亦是一样。看不下去这种事,但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不是这样无能的人!” 一樹一下子抓紧了头发,使得那本就被黑眼圈衬托得荒芜的霭白头发更加凌乱了。众人连忙惊声道:“樹先生,你冷静一些。” “怎么可能冷静下来。”鉢嶺太太叹气道:“家主人他啊,就是被企业里的人逼着提前退休的。” 她扶住一樹的手臂,“不过你也是时候看开了啊,不仅你是个普通职员的事,还有你马上要变成个老头子的事” 一樹甩开她,恼火地又锤了下桌子,“不是普通职员,我是主任!” 鉢嶺太太却是不吃这套,白了他一眼,咬重字音叹气道:“普通主任。” 她转过头,却是又替丈夫说话:“但别看他这样,可是因为见义勇为、英勇救灾得过优秀市民奖。” “那可真了不起。” 早织抬起头,由衷地钦佩道:“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听会长说过呢?” “哪有自卖自夸的,呐?” 鉢嶺太太向一樹偏了偏头问着,扶着他又坐下去,但转瞬一樹瞪着眼睛又站了起来,这回仰起头谁也没看地道:“我有要坦白的事。” 鉢嶺太太似乎意识到什么,干脆拿手巾捂着额头坐趴到了一边的椅背上。 “小滝先生,你缺钱的话可以找我借啊,我退休金还很多,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一樹痛心疾首地朝着小滝創道:“我也犯下了和你一样的罪,我囚禁了人,我把那两个警察关起来了。” 他强调道:“我一个人干的!” 小滝創吃惊地看向他:“会长!我我没有脸面去找你借钱,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可您怎么可能把那两个警察,那两个是指您是在开玩笑吧?” “我和他一起做的。” 鉢嶺太太有气无力地在一边道。这时怔住的众人才意识到并不是会长有什么想法,而是真的付诸了这项不可思议的行动,脸上逐渐浮现出震惊。 “囚禁警察啊,还是刑警。”露央沙并没有多少生气,而是看向远处的中野区警察署警员们,“这可是很多人都想过,但却没有多少人做到的事。不愧是樹先生,一下子就完成了常人所不能达到的伟业。” “可怎么做到的,没人看见过啊!”内村震惊地站起来,说实话不考虑后果的话他还有些崇拜。 “我改了电梯的运行,把他们关在四楼饿了一夜,然后和趁妻子不注意,把他们分别拖进家里,藏进书房了。” 鉢嶺太太无奈而又感动地道:“不用袒护我了,你不会以为撒这种谎就能够瞒得过这些侦探还有警察吧?” 一樹梗着脖子,似乎不屑于看妻子一眼,固执道:“她老眼昏花,而且缺乏活动不太清醒了,瞒过她把人搬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这老糊涂?我们一直同甘共苦过来的,你被抓进牢里让我一个人待在外面吗?”太太摇着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显而易见的傻事。” 露央沙平静地喝着茶,想着飛岡和椛山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脸面应该快被丢尽了,恐怕不会轻易饶恕这对将近年老的夫妇。 江角忽地关心道:“会长,你还是因为不想他们查出公寓里有凶手才这样做的吗?” 一樹却是沉默了,反而是鉢嶺太太道:“家主人应该是觉得凶手是江角你,所以连同你的手机和电脑都被一同拿走藏起来了,而你又被警察带走了。这样即便警方破案没有进展,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谁能想到早织小姐后来死了呢?” “手机?” 江角皱起眉头,望向露央沙,“不是说我的手机被警方拿去技术还原了吗?然后摸到了内村” 露央沙微扬起讶异的脸,“谁说的?难道是沐子,她竟然说过那种话?” “别装了。” 内村无奈道:“你们这些卑鄙的侦探,还有警察。” 小滝創意识到什么,亦是震惊地站了起来,他现在很怀疑内村究竟有没有背叛。那个女孩,长得好看的女孩果然都是恶魔! 江角倾前了身子,忽地很感兴趣地道:“只是在早织‘死’后,却又害死古牧和中牟的是谁?” 众人不免将目光投到莲上,他坐在已逝母亲的位置上,但被警方戴上了耳机,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是用一双黯淡的眼睛打量着他们的动作。 “古牧和石林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你说的是?” 内村看着古牧莲,却感到了一丝愧疚,将目光转到别处,犹豫着补充道:“因为家住隔壁,石林在古牧工作不在的时候,将莲引进家里玩过。” “那不是从中牟口里出来的传言吗?” “是真的吧?” 没有人应声,露央沙倒是若有所思,虽然众人说得很隐晦,但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翻找下中牟那里的录音或许能找到更确切的证据。 一樹忽地瞪向信原和中岛,“绑走莲的是你们吧,还有那则电话!” 信原、中岛两名老者一时间既意外又慌乱起来,他们回视着众人的眼神,“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的事情可是完全和你们的事情无关。” “不!”一樹朝他们走去,眼见着很不冷静,“杀害古牧女士,还有中牟桑的真正凶手就是你们!” “不要冲动,樹会长!” 由于信原的双手被铐住,中岛不得不抓着一樹的双臂和他僵持在一起,但是一樹却是趁机一把扯开了他的外套,露出其肩臂上的纹身。 中岛脸色骤变,一樹则是得势愤怒地大喊道:“你们看到了吗?他们是黑帮!是谁绑走的莲不用我多说了吧,他们就是想找古牧女士要赎金!” “那只有几个钱?我们可不是那种下作的年轻混混。” 信原对于一樹的怀疑很是恼火,中岛却是冷静下来,将外套拉着试图重新遮上,“别说了,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就完了。” 奈绪睁大了眼睛左右看着,忽地说道:“让莲来指证一下是谁不就清楚了吗?说不定不是这两位老先生呢,他们像是想偷阳子老太太钱的小偷。” “我们也不是小偷!”信原愤而道。 但奈绪的行动竟然比话语要快,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莲的椅背后,并将耳机从他耳上提了起来,“莲碳,我问你,早织桑出事的那天,把你带走的是谁。” “你这,还真是突然”“如果莲能认清楚凶手的样子,警方早就把他们铐上了吧?”“你说什么呢,不然为什么莲君会被带到这里。” 众人的目光随着莲的目光产生偏移,忽地落到振津一家的身上,而且莲也抬起手臂,指中了从椅上“哐当”一声跌在地上、惊慌后退着的振津,他脸色惨白而惊惧。 第四百八十八章 石林死前的倾吐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害死古牧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中牟死而已。不!我也没有想让中牟死,我只是想让他吸取点教训闭嘴。” 直子双手攥在腿上,垂着头,众人都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已经被这意想不到的结果引至失神了。一樹也是将中岛给放开,难以置信地瞪着振津夫妇。 “好了,莲。” 奈绪重新将耳机给戴了下去,“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大家是为的幸福杀的人吗?不过依旧还是好可怕。” 闻声一樹感觉胳膊被碰了一下,却是奈绪将一盘点心给推了过来,他嘴角不禁扬了下,但随后又绷起脸回头瞥了眼太太,只见太太用锐利的目光目视着捂嘴轻笑的奈绪跑远。 奈绪游走在圆桌边分发着点心,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严肃的场合,一脸无辜带笑的神情解释着:“我不是搬家到啊,抱歉,为了安全起见,我不能说我搬到了哪里” 她恍然若没有看到众人的复杂目光,“这可以算是饯别礼吧,我发现那里的麻糬真的很美味,唯一缺憾的是似乎食材并不健康,差点让我过敏了,真是可怕。” “于是我用纯有机糯米和馅料自己制作了一些,啊,颜色也不用担心,完全没有一点色素的成分,披上好看的颜色用的是小豆、栗子、梅子、柿子还有绿豆,当然都是纯有机的” 此刻就连阳子老太太都是怔住,奈绪见状捧起一个白色的麻糬要喂入她的口中,小滝創震惊地连忙制止道:“你要对我妈干什么?老人家不能吃麻糬。” “啊,原来如此。” 奈绪鼓了下那双桃花眼,被推开后宛若没事地看向别处,脚步也向其他地方迈着,只是嘴上无心地道:“连有机食物也不能吃吗?明明是有机体还真是悲哀。” 阳子一字不差地听到了她的话,涨红了脸咳嗽起来,她羞恼地便拿起麻糬往嘴里塞去,小滝創死死将母亲的手给拽住,瞪向奈绪道:“你说什么!你这混蛋!你敢再说一遍?!” 内村听见他们的争吵,忽然想起点什么,犹豫着说道:“其实在石林先生死之前,他曾经说过奈绪小姐要杀他。” 直子猛抬起头,双目冲火地大叫道:“就是她做的!” 但振津却是在极度的紧张之中,依然摇头说道:“不,奈绪小姐不可能做这种事。” 奈绪正被小滝創抓着手腕,偏着头闭着一只眼睛躲避着他的吼叫,过了会才转过头惊讶道:“我吗?” 内村躲闪着她的目光,如果说现在住户中他最害怕的是谁,无疑是奈绪了。但他不得不鼓起勇气,因为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想知道真正的真相,“你和石林先生之前在交往吧?” “啊,我记不太清了。”奈绪有些困惑地道:“只是让杀人犯问我这种问题,真的好吗?空碳不是你和小滝先生杀的吗?毕竟他能要挟你杀一个人,就能杀第二个人吧?” 在众人的注目下内村脸色变得赤白,但也有些惶恐,缩着头不再说话了。 早织却是看了下内村,出声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一点,内村桑之前向我提过。” 内村感动地再度抬起头:“早织小姐” 一片寂静中,奈绪眯起眼睛,“啊咧,你们是认真的吗?” 内村犹豫着道:“石林先生曾经来找我做过情感咨询,当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咖啡馆里,要证实的话,店铺的摄像头应该拍到了,我绝对没有说谎。他说奈绪小姐想和他分手,但他已经破产一无所有了,奈绪小姐再离开他的话他真的活不下去了。” 江角对于这番故事有些意外,抿住嘴神情变得复杂。 “但是对于他的苦苦哀求,奈绪小姐你却拒绝了他。” 即便注意到随着内村的阐述,住户们逐渐露出同情的神色来,奈绪的神态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她偏了下头,“因为他使得幸福的事情开始变得不幸起来了。大家想看的都是烟花绽放的那一刻,即便目视着四散的花尾凋零坠落,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不觉得有些绝情吗?” 奈绪怔了怔,反问道:“这不是和云化落雨一样自然的事情吗,云彩又不可能随着某个人的一厢情愿留在空中。我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将美好碾至一文不值的尘埃时,才肯放手。” “那石林先生的想法呢?” “和我无关。” “他会怎么样呢?也许石林先生会自杀!” “啊。”奈绪像是在想象,眼眸转了转忽然笑起来,“空碳真的为我殉情了,我说不定会重新喜欢上他一些,但死掉的人又没办法在一起了,这还真是难办。” 众人震惊地看向她。 奈绪却是摸出一个透明礼品袋子,拿出威化饼咬得咔咔作响,唇上沾染着饼屑若无其事地道:“所以你想说什么呢?女孩子是不会转头去追身后的人的,更不用说杀掉他了。” “即便他纠缠着不放吗?” “啊,原来是说那件事吗?”奈绪睁大眼睛,“他跟踪我被我发现,所以我没有办法了,只好朝他说‘再跟踪我就杀了你’吗?” 内村盯着她:“石林先生的说法可是,你以一副可怕的神情冲他大吼着呢,旁边还有一个青年。” “欸?可怕?我会露出什么可怕的神情来吗?”奈绪捧住脸颊,却是笑起来道:“他是嫉妒了才这样说的吧?” “嫉妒?那个青年是谁,他或许替你杀了跟踪者,也就是讨厌的石林先生。” “不可能、不可能。” 奈绪连摆着手,踮起脚看向不远处:“因为他是早织酱的男友啊。我们刚巧在便利店门口遇到了,我就借来用一用。” 众人神情古怪起来,不由得一同看向早织。早织却显得很意外,安静地环顾了下众人轻声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已经分手了。” “啊,这样啊。”奈绪拍手笑道:“我还在担心早织酱你会不会介意呢,真是太好了。” 早织本欲垂下目光,但还是难以抑制地死死盯着笑眯起眼的她,直到樹先生出声才闻声转过头去。 第四百八十九章 百分之九十七 “原来是分手了啊。”一樹有些感动地道:“之前我就很担心——那个青年是个很暴力的人,对早织桑你不太合适。看着你逐渐阳光起来、都能参加居民会了,大家都感到欣慰。” 早织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地躬身道:“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侦探们要求我配合瞒住了大家,真的很抱歉。” “没事没事,完全没事。” 一樹摆摆手端正地坐回到座位上,双手在桌上合握住,前倾着身子关心道:“更重要的是早织桑你的事。你还年轻,总能遇到好人的。” “难道说楼上的那些响动,是那个家伙在对你动手吗?还有你身上贴着的纱布?” 听到内村的询问声,早织侧过脸点了下头。她点头的时候,肩膀会跟着头缓缓向前一起动,就像是院中池上的僧都滴水一般,有种流畅的静动美感。 内村不由得攥拳挡住口,说不好心中是恼火还是羞意更多一些,“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报警也可以啊。” “之前有发生过一次,他看见我和别人聊天很生气,把我关在房间里,手机也被收走了,断绝了我和所有朋友的往来。只要忍受一下就好了,我是这样想的,而且是那样难堪的事。”早织手按在腿上,犹豫着低声道。 “那个混蛋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吗?”内村感觉心里有团火在燃烧着,既炙热又带着痛感,“该死,我早该发现的。” “欸?” 奈绪感到意外地拿目光顺着内村向早织望了望,“难不成说杀人犯内村你喜欢上了早织她吗?这样的话早织酱要是也杀了人的话你们或许会很合适了。” 管理员不经意地将脸抬起来,看了奈绪一眼。 “从刚才开始,就一口一个杀人犯的,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直子嘴里絮叨着,声音愈来愈来愈高,语速也越来越快,猛地看向了奈绪,“你这个毫无廉耻之心的女人!你杀了可怜的石林!” 她手如树根一般抓在一起,指甲边陷出了一圈红痕,身体震动了一下,目光也像是咒怨一般:“快承认!就是你杀了石林!” 奈绪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背住手踮了踮脚,睁大眼睛茫然地转头看向别处,然后迈开了步伐。 “我并不觉得是奈绪桑杀了石林桑。” 松並纯却忽地开口,环顾着回视众人的目光,“因为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在乎石林先生是否活着。如果她想让石林先生自杀的话,用言语刺激他就行了,这很好做到。” 一樹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奈绪不是那样的人,我认为犯人依旧是江角桑。” “喂、你这老混蛋!不是大家所有人的会长吗,一下就把我放弃掉了啊!” 但江角的咬牙喊声被一樹置若罔闻了,他继续以礼貌的语气和动作判断道:“如果古牧和中牟桑的死只是一场误会,而早织桑的死是警方的计划的话,那么在江角先生被捕后杀人事件就刚好停止了。” “虽然你在胡说八道”江角思忖着摸着下巴,冷酷的神情上融化出了一片懊恼,“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忽地他注意到寂静下来的气氛和众人望向他的眼神,甚至包括有些迷茫的小滝創,吃惊道:“你们干些什么?你们想干些什么?我可已经被捕了!怎么可能杀人?” 振津刷起衬衫的袖子,颇有些期待地看向他,“江角桑,石林桑死时是在你被捕之前。” “喂!喂喂喂!” 江角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太对,而且这情形相当熟悉,只是之前高声抗议这霸凌的樹会长此刻也认定是他了。他一时感到很慌张,那冷帅的表情都无法维持了、忽地站了起来:“你们别看我这样,我不是能杀人的人啊!” “你是医生吧?” “是的。” “动过手术,切过皮肉解剖过吧?” “是” “你不爱和我们交流,既孤僻又冷酷,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房间里还有一具尸体。” “等等虽然如此” “你的虽然如此,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小滝創手向下插着、怀疑地叠起了手臂,“你或许也喜欢翻垃圾,那张毯子是你拿走的吗?你那时是在刻意接近我吗” 振津好奇地打探道:“什么时候?” “就是他来找我,说可以帮忙高价把満井遗留下的东西处理掉的时候。”小滝創一指江角。 江角绝望地拿十指扒拉了下脸,“小滝桑,我们不是约定好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吗?我可是已经被捕了啊!” “但是你不是杀人了吗?倒卖遗物加在杀人上,差不多就像是拉面上撒了一把葱,算不了什么的吧?” 小滝創仿佛过来人一般安慰他道:“放轻松点,大家都是杀人犯,没什么好逃避的。在牢里可以互相照应,关个十到二十年就能出来了。” “十二十年” 江角似乎此刻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露央沙,“喂?我可是坚信着你们能查出真相才坐在这里的啊!你们不会像这些蠢货一样诬陷我的吧?我可是早良大学附属医院的知名医生!” 露央哈却是从明菜手里接过了份报纸展开,随口道:“真相太难分辨了,当然要放弃麻烦相信常识来结案。” “常识是怎样的?”江角迷茫地四顾着。 “常识是一个孤僻冷酷、在卧室里藏尸、负债累累、兼营遗物倒卖的医生,有百分之九十七的可能性杀死同一栋公寓的债主。更不用说他对于警方的询问拒不配合,态度顽固。” “但不是还有那百分之三吗?”江角希冀道:“喂!努力一下啊,这可是我的后半生!” “剩下的百分之三是综合环境各方面因素需要保留的概率误差,但实践上证明” 露央沙呡了口红茶,“能被那百分之三选中的人,即便是关到牢里去,也不会对于社会有什么坏处。” “你这混蛋!我承认对社会是没有什么坏处!”江角一把将报纸抓开,见到那偏开的脸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但不是还有公道的存在吗?你总不能因为一点小错就判我杀人吧?” “只要报道出了实际情况,大部分人都会相信是你做的。”露央沙将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支起脸颊将江角挡至另一边,尽力抿住嘴角,“好像把你判进去更符合公道。” “咻唷”一声,江角抬起头发现是管理员似笑非笑地吹了声口哨,他难以置信地连退了数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早织、真夕子她们。毕竟小滝創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和他一起坐牢了,正同情地看着他。 忽地让人意外而又不感到意外地,他转身往楼梯的通道口奔逃,但是第二次被警察给抓了回来。他被扔到地面上的时候,顿时锤着地面哭喊起来。 “十年!我医院的工作也没有了,出来能找到工作吗?我又没有小滝那么有钱的妈,又没有积蓄,我该怎么活下去!天啦,那些我蔑视过的同学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说:‘看,江角那个废人!’我完了!一切都完了!” 露央沙有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虽然从他人的痛苦上获得愉快很不道德,但她并不是因江角的痛苦笑起来的。只是他那崩塌下来的形象和对于悲惨未来相当有条理的思考,莫名地戳中了她的笑点。 “江角医生!” “不可能,我肯定是幻听了。”江角换了一副惊恐的神情,抱着身子缩向一边,但随后又是一声: “江角医生!” 那通向楼顶的门晃动出吱呀声,江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吓得面无血色,仓惶地站起来,身体向后仰着。只见忽然出现的是个窈窕的护士——綾藤。 他瞪大眼睛知道自己不会认错,因为没谁能把可爱纯洁的护士装穿得那么可怕了。被拘留的一段时间简直就是天堂,因为那里既不用工作也没有自己的助理护士。 到了公寓后沐子便将綾藤的手铐解开了,她相信其不会干傻事,最重要的是事情会变得有趣。 她和麻衣一下一上地在门边探着头看着,只见綾藤一副微笑的神情朝向江角走去。但她每近一步,江角便是后退一步,数步之后,他一下滑倒跌坐到地上。 “江角医生,你刚刚是在哭吗?” “谁哭了?我可是早良的医生!”江角瞪圆眼睛竟然站起来,环顾了下众人理了理头发,忽地探出手推了下綾藤的肩膀道:“你怎么到我住的公寓来了,得到我的允许了吗?快回去!” 綾藤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什么?”江角梗着脖子,朝她疯狂打着眼色,手指不安地在身旁揉动着:“你可是我的助理护士,助理护士在层级上是要服从于医生的,你难道有什么不满吗?” 綾藤却是沉默了一会,宛若没有看到他那挤动着的眼睛一般,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着的a4纸。 “这是什么?” “离职书。” 第四百九十章 无声之爱 “欸?你要离职了吗?”江角嘴角禁不住地咧开笑容,但转即便绷紧脸,嘟哝着接过道:“那还真是有点遗憾啊。” 綾藤目光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这是你的离职书。” 江角吓得手一抖,顿时塞了回去:“不要!我才不要离职!” “这不仅是院长的意思,还是大家的意思。你知道你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吗?” “也没有多大吧” “平时就是一副肆意妄为的样子,东西乱扔,无缘故迟到,上班时心不在焉,言语粗鲁,时不时地就评点些奇怪的话,你清楚自己受到了多少了护士的投诉吗?” “我觉得都是她们不好”江角额上流着冷汗,头近乎要缩到双肩里去。 “哈?”綾藤逼近了脸,那头齐肩的短发向一边泻着。由于她张离了红唇像是在微龇着白齿,精致的鼻翼也扑动着,那双瞪人的杏眼就显得更加摄人,“你再说一遍是谁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在你身边待满三个月,你理解这一点吗?” 江角身子和面容都哆嗦着,只能回道:“是!” “所以说啊,有我这样知性、温柔而又体贴的护士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才让医院没有对你那麻烦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感到困扰。而且帮你处理各种麻烦的问题,才让你的评价维持在中游,薪资也涨了不少,甚至” 綾藤向下扯理了下江角的衬衫,“衣装也齐整合适起来,也不再被人投诉说有异味,是这样的吧?” “是。”江角吞了口唾液,闻见那扑鼻而来的体香有种恐惧得要晕眩的感觉。 “你以为这是自己的才能显现,愈发颐指气使,我想着江角医生自信起来了,终于肩上的重担能轻松下来了。你却和其他的医生打赌我裙底穿的什么类型的内衣吧,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 江角声音颇有些带尖地支吾辩解:“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你知道我对” “要我拿出证据来吗?一组图像清晰的照片。”綾藤打断道。 江角脸色变至一片惨白,“啊,或许是有过,奇怪,我刚刚怎么不记得了” “明明偷看过助理护士的裙底,所以为什么要说谎呢!?”綾藤忽地转头看向桌边的众人,声音也突然变得相当大声起来。 江角感觉呼吸乏力,在众人的目光下自己就要死了。 “既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出这种犯罪,藏尸的事情实际上也不难想象。” 綾藤微仰起脸,目光赤裸裸地向下披散着蔑视,“还在这种地方哭得像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真是愈发没用了。” 她重新将离职书给拍在了江角胸口,“喂!给我把你的离职书拿去。” “不要!我做不到!” 江角高举起手,任由离职书从他胸口滑落,耍赖一般深蹲了下去,随后为了躲避綾藤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动。他涕泪满面地道:“我们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我都被逮捕了,你竟然是把离职书给带来,綾藤你也太无情了。你有向院长求情,说明我的不可或缺吗?” “你是不可或缺的吗?” “不是。”江角回头更咽着。 “你觉得到了这步田地事情还有拯救的余地吗?” “没有。” 綾藤随后只是默默地伫立着看着他,目光里既有温柔亦有无奈,江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事实,譬如綾藤这次也帮不了他了的事实,又慢慢爬回来将离职书捡起来了。 离职书折了三折,成漂亮的白色长条形,字都被包裹在了内侧。 江角麻木地将其展开,躲闪了下文字后勉强读道:“因个人能力有限以及一些现实因素,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我綾藤綾藤?” 他吃了一惊,目光迅速地向下扫去,“我异常感激江角佑真医师给予我的信任和关照,他是个很优秀,能力出众且品德出众的医生,是我没有划清生活与工作的关系,辜负了院方以及病人的期待,影响了早良大学附属医院的声名” “等等,这是”江角手指翻动着,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同样大小的纸,不过这张更严重,是杀人的自首书,“等等,这根本不是我的离职书吗!?” 江角抬起头,感觉语言匮乏,只能怔怔地看着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忽地却是一声轻响,露央沙瞥见管理员从椅上站了起来,飞快地向通道处跑去,冷冷喝道:“抓住他!” 几名警员齐拥而上,将管理员扑倒,随后牢固地按在地上,整个过程堪称不费吹灰之力。 管理员脸色惨白,挣动着道:“我自首!我杀了石林蒼空!” 露央沙提起茶杯,向他展示了一下干净的杯底,“我的红茶早已喝完了,管理员先生,所以你的自首时间已过,你是被逮捕的。” “你不能这样!”管理员惊愤地大喊道:“我还帮你们借过钥匙!” “我给过你机会不是吗?” 露央沙平静道:“当证据已经齐全的时候,自首就不能展现悔意了,罪行和审判并不是谈判桌上的交易。” “可恶——”管理员愤怒地挣扎着,可回应着他的却是后面传来的手铐的脆响。 “等等,管理员杀了石林先生?”松並纯四顾着对这一切感到困惑,手往早织那落了落道:“但是石林先生死的时候,管理员不是在早织家吗?” “是啊?”露央沙看向武岡早织,“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早织桑,这里也有一副为你预留的手铐。” 早织显得反应有些迟钝,正一副迷茫的神色:“我不太明白。” 露央沙眯起眼看着她,“你帮他做了伪证对吧?” 早织摇着头,“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楼梯上碰见悠君的时候,他说管理员在家做客。” 她似乎想到什么提起包,从中翻出一个白色的药盒,很真诚地道:“我之前出去买药去了,药店的话应该是有记录。” “这和你之前给出的证词可不一样!” 露央沙皱起眉头,一时间沉默下来,随后才突然继续说道:“杀死石林的凶手有两个,一个从窗口逃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另一个从门边离开了,伺机等待在楼梯口。” 管理员挣起身子大喊道:“没错,我的同谋是户水!” “戸水悠人?早织桑的男友?”一樹顿时激动地肯定道:“对!那个青年很暴力。” 露央沙的脸色青白起来,特别看向糊涂的樹先生的眼神更是锐利,“戸水悠人已经死了,被发现在早良大学附属医院的停尸间内。” 一樹话音立时顿住,震惊地望向管理员,“是你做的吗?” “是我。” 綾藤清楚地答着,后面的江角感到不可思议地抓住她手臂,却被她甩开。 “连这棟公寓你也要入侵吗?你究竟在干什么,綾藤,这可是杀人案件!你都不认识这里的住户,说实话我倒是认识。” “自首的书上不是写清楚了吗?时间,地点,还有方式。” “但我们可没有同居啊,尸体也不是你放的” 綾藤扭头看向他,“一个杀人犯从工作的医院里偷具尸体是很奇怪的事吗?” 江角哑口无言了,他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綾藤此刻那平静强势的神情却只能急喘着说不出口。 “你可以留在早良医院继续做你的医生了,江角桑。綾藤姐姐承认了所有事情,院长也认为你并没有过错,不是很好吗?” 沐子看向他,随后拉着綾藤走向桌边,用了警方常用的指认的方式,“这些住户之中,应该有一位你认识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綾藤瞥过早织摇摇头道:“实际上这里的住户我都认识,但是和我有过接触的只有那个管理员。” 此刻连沐子也是呆住了。 露央沙冷冷看向武岡早织,“真是卑鄙啊,早织桑,这一切你都早就计算好了吧,让一个死掉的人和一个爱你的人来背负这一切。所以之前从未留下痕迹,你就是黑暗里看着凶杀发生的那个人!也是磁带里倾听告白的那个人!” 早织受了些惊吓般地抬头看着她,但表情显得很努力,自证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杀过人,我现在也很不知道” 露央沙打断道:“让管理员将地毯取回来,铺在石林的尸体之下。如同接鼓传花一般,又让他将杀死石林的匕首插在江角的枕头上。你接下来应该是准备杀死江角,将游戏继续下去,但奈绪和男友的事让你改变了主意,你转而指使管理员和綾藤合作杀了男友” 忽地一阵咳嗽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是捂住口、面色如血一般红的奈绪,她手中的威化饼袋子早已掉在地上,她咳嗽得越来越剧烈。 她看向众人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是拿袖子遮住了自己大半的脸,她睁圆的一双桃花眸里饱含困惑,眼神就像是装作无事发生时一般空洞,“为什么我做的有机的” 她如樱花般柔软地面朝下地倒在地上。 第四百九十一章 毒 住户们诧异地看着奈绪那倒在地上的身影,声音逐渐安静下来。没有人觉得她会出事,毕竟类似的玩笑她也开过不止一次两次,但这次好像有所不同,她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奈绪?” “奈绪桑?” 武岡早织起身轻声呼喊着,然后逐渐大声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查看后,蹲在地上以一副担忧的神情回望向众人。修也顿时扑过去摇了摇奈绪,见她脸庞上依然停滞住不正常的潮红而且没有什么反应,他脸色骤然变成一片惨白,惊呼道:“医生!快来医生!” 一樹还有振津都是紧张地立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奈绪桑/奈绪酱没事吧?” 这对有着不少年龄差距的男子不由得互视了一眼,倒是趴在椅背上的鉢嶺太太忽然抬起头来,语气漠然地道:“那个年轻女人死了也没事。”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一樹皱眉重声道,他忽地惊讶起来:“难道说是良子你” “别太自恋了,你这蠢货。”鉢嶺太太闻言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怨怒,“谁会为了你这糟老头子杀人!” 振津冲过去在修旁边挤出了一片位置,帮奈绪擦拭着额上的热汗,修被迫半是恼怒半是无话可说地站起来,但奈绪还有呼吸,他目光游动着,落在了江角的身上。 “医生!” 他又意识到什么,看向綾藤,“护士!” “露央沙,快把江角医生的手铐给解开,奈绪的情况不对,请他们来检查一下。” 露央沙皱着眉头站起身,对于眼前的情形感到有些费解,但还是打了个眼色,一边立时上来一个警员解开了江角的手铐。 江角揉了揉手腕,不爽地骂道:“有用到我的时候就把我的价值想起来了,你们这些侦探还有警察真是混蛋。不过我的意见和鉢嶺太太没有两样,那个不可理喻的家伙死了或许更漂亮。” “你在说些什么。”綾藤靠近一把抓住他的衬衫,拖着他向前走,“你现在依然还是早良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不要说些不负责任的话。” “关于那些事情我想过了,綾藤,其实” 綾藤回眸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先救人,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他们匆匆跑至奈绪边上,江角像是抓猫一般抓着奈绪的脸,扭着脖子看了看她的症状,“大概是食物中毒了。” 露央沙按在桌上的手猛攥起来,死死盯着早织,她却晃动了一下齐肩的松软头发,环顾了周围一圈,带上了和常人并无二致的紧张神色,帮着医护二人侧过了奈绪的身子。 “该死的,肯定是这些威化饼!”修脸色难看地将那些散在地上的点心拾起来,咬了边角嚼了嚼然后呸了一口。 众人都是震惊地看着他,惊叫道:“你干什么,这可能是有毒的啊!” 修却是置若罔闻,紧抓起江角眼神急切而空洞,“有些苦味,但不清楚是毒药还是她念叨着的古怪有机食材,你不是医生吗?你知道点什么吧?快把她给救过来!” “啊,又是你这个家伙。” 江角撇了撇嘴,神色冷酷,似乎完全没把奈绪的性命放在心上。修一下子狂躁起来,不理智地怒吼着挥着拳头,还好有一樹会长将他向后拖着,以及綾藤支在中间充当缓冲。 不过即便面对这种情形,江角依然思忖着显得过分冷静,抬起头和众人的目光相视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道:“很大可能是阿托品中毒,但这里什么都没有,一时间无法检测,也说不好。” “试一试啊,混蛋!” “试一试?说得倒轻巧,要是试出问题了谁来负责?你这家伙完全没事,我可是要丢饭碗。” “去你的!我来负责!” 江角意外地抬头看着修,正准备说“你能负什么责”,但心中忽然有些犹豫,“你们这些家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个个地都尽自说自话” “医生!”綾藤抬起头急切地盯着他。 江角不由得避开她的目光,终于是将抓着奈绪下巴的手松开,起身道:“我房间里应该还有些毛果芸香碱的药剂。喂!綾藤,赶快把患者催吐一下,救护车你也叫一下!” 他急匆匆地便向通道跑去,疾奔下楼。 “是!” 綾藤脸上展露一丝严肃的笑意,但转即便低头拍打起奈绪的脸,“上尾?上尾小姐?” 奈绪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睁开一线眼睛似乎恢复了少许意识,视野模糊地想要抓住眼前晃动着的护士服的人,但手指却是不知觉地抓住了修衣下摆,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拿杯温水来,不,还是算了。” 綾藤将跑过来时就从桌上拿起的茶匙探进奈绪嘴里,刺激咽喉帮她催吐起来,但吐了一阵后奈绪鼓风般咳了数声再度昏迷过去。 “她怎么样?”众人都是担心道。 “谁去公寓房间的水龙头那接杯水来。”綾藤看向沐子,但目光转即又望向露央沙,“你是警方的人吧,可以拜托你吗?” 露央沙点了点头,朝真夕子简短道:“钥匙。” 真夕子并未显出惊慌,有条不紊地取出钥匙递给露央沙,随即关切地看向了侧躺在地上的奈绪。 一阵叮铃乓啷的椅倒器碎的声响,江角烦躁地在家中到处翻找着,就像綾藤所说的那样,他放东西没有固定位置,即便是医疗箱也是一样。但他只感觉綾藤如教条条框般可怕,从未想到她对自己了解这么深,还会杀人。 “见鬼!究竟在哪!” 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了一会后,他捂着额头,喘息着感觉天花板都在旋转着,但要命的是他心如止水。的确,无论是綾藤还是侦探,那都是他们擅自的想法,但还未等他逃避地深陷进杂念里,一道灵光忽地闪过他的脑海,好像之前他那个的时候 他冲进卧室,果然在床左侧底下找到了医疗箱,他翻出药盒扫了遍便攥在了手中,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綾藤那让人害怕的面容。 “真是灾难!” 当护士将那装了呕吐物的恶臭袋子递过来时,吉津不得不接过,毕竟总监之女都在服侍般地给奈绪喂水。宇江默默地将手伸过去,他却拿手肘将其支开,低声道:“等下先把那几个自首的嫌疑人给铐上,一个也别给我放过。仲見大小姐真是深思熟虑啊,这样聚在一起,就好抓了。” “是。”宇江也是低声回道,“长官,证据” “都录下来了吧?”吉津挑了挑眉。 “是。”宇江不由得展露微笑,虽然沐子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录音设备,但他们早就将设备装在了圆桌底,通过耳机时刻听着居民会的一切。现在仅剩的问题就在于杀死石林的凶手之一究竟是戸水悠人还是武岡早织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想都抓起来,不过并没有证据。 “长官你觉得那个女大学生是凶手吗?” “武岡早织吗?”吉津摇头道:“不像,又不是每个学生都像是大小姐那群胡闹的朋友一样,这東大的女学生我调查过,正常的很。”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大小姐似乎认为其很可疑。” 吉津打了个哈欠,但却是捂了捂鼻子,将身子拉远了一些,“在她看来谁都可疑。当然我不是要说我们大小姐的坏话,毕竟一路破案都多亏了她,嗅觉和怀疑也是警察的优秀本能。但这里无疑是错了,你想听听我的经验之谈吗?” 吉津恭敬地点头。 “嘛,这无疑是管理员和户水两人为女人争风吃醋,然后不和杀人。” “我和您想得完全一样。” “嗬!”吉津不由得扭头,一巴掌猛拍在余江背上笑骂道:“挺会讨巧的嘛,你小子!” 忽地一众人包括露央沙都是抬头皱眉看过去,两名警官的表情霎时间又恢复严肃,站姿也重回到之前的位置,犹如戈壁中的鸵鸟。 老太太担心地看着那数番抢救的景象,一边想着江角怎么还不上来,一边想着救护车会什么时候到,汗水一下子就流不止了。她拿手帕擦着脸,忧心忡忡地和儿子互视了一眼,示意他去给自己再倒杯茶。 小滝創感觉自己得到了母亲的谅解,连忙向茶壶够去,但茶壶已经被直子给拿在了手里。她呆呆地看着桌面,嘴角还往外溢着茶水,但却是仍往杯中猛倒着,嘴里不停地念叨些令人不安的内容。 “喂,振津先生,你家太太!” 振津立时从众人中站起身来,焦急道:“直子?直子她怎么了?” 其话语未落老太太手中的茶杯却先一步跌碎到地上,她颤抖的手捂着仿佛在悸动的心口,艰难而惊慌地望向儿子:“滝酱你有没有吃” “母亲,你怎没事”小滝創也是吃惊地捂住猛跳着的心口,跪在了母亲的膝边,但还是支撑起来,脸色涨红地将水杯给递给母亲,“快喝水!” 江角向楼顶赶去了,但临到时却有些畏惧起那门缝里透出的光来,他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大喊道:“呵!算你们幸运,我找到了解毒剂。” 但推开门,阳光披散的刹那,江角看见的却是花园中间趴倒在地面的各位住户,他们颤抖着拿食指扣着自己的喉咙,还有几位脸侧趴在狼藉的桌上、一个劲地急喘着。 第四百九十三章 密谈 “等等!”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来自于从病床翻身下来的江角,他耷拉着拖鞋,一身病号服,有些犹豫地道:“她綾藤会被判多少年。” 露央沙转头看向他,“这个并不好说,但是杀人本来就是项重罪,如果再加上偷盗尸体,考虑到危害性的话,法庭的判处可能会很严厉。” 江角一下子怔住,和回过头来的綾藤互视在一起。她一副平静的姿态,就算是听到露央沙所说的话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动摇,但这却让心里在忐忑和挣扎的他感到自己更加无可救药。 “单独盗尸呢?” “不会超过三年。” 露央沙将头发拨到耳后,平静地补充道:“当然,你也会丢掉这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以及以后平等就业的机会你看过一部名为《重生出租屋》的电视剧吗?” “没有。” “那你可以看一下,再好好思考你那已经被人甘心拯救过的未来。世上并不会有多少愿意将房屋租给罪犯的房东,你最后有可能沦落到和公园那些生活在纸箱、集装箱里,靠报酬低廉的临时工作来维持生活的人们一个境地。” 真夕子以及阳子老太太被触及到了难过的心情,忽地捂住脸痛哭起来。 观察了下病室寂静的氛围以及江角迟疑僵硬的脸色,宇江不多时将警帽弹了弹灰重新戴上,沉默而体贴地推着綾藤护士的背,示意警员们继续将她带出去,“砰”地一声江角抓着头发落回到了病床上。 “您休息得怎么样?” “真是一场闹剧。” 吉津搬着椅子在露央沙的病床边坐下来,瞅着江角困惑道:“您为什么要为他解释这么多。说实在的虽然不该同情罪犯,但我更同情那护士一些。” 他想到什么自以为找到了答案,“您是不想审判出现什么变故?” “对我没有影响,自始至终是綾藤主动担下的罪责。况且这是你们的案子,无论是提交检方还是最后法院如何审判关我什么事?即便检方觉得有不周详之处继续调查,那也是你们忙前忙后。” 吉津一脸郁闷,这话同为警察说得还真是无情啊。时至今日,他已经完全折服于这位仲見家大小姐的能力之下,并对于其修士卒业后悔进入警视厅深信不疑。 露央沙瞥了吉津一眼,随后轻声道:“我只是不想他以轻率的举动随便毁掉别人的付出,最后落得一个不堪的、令两人都后悔一生的结局。” 吉津敬佩道:“您真是老成咳,深思熟虑啊。” “人无论走上什么道路,活在世上是需要觉悟的。很可惜那种在綾藤那里过于充沛的东西,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却完全没有。” 露央沙抬起手挡住在灭亡前逐渐变得刺眼的夕阳辉光,“他无法勉强自己的,我们往往因自己的无能而背上罪恶,并以此为继续前进的食粮。” 她看向吉津,忽地道:“其实单论觉悟的话,吉津你也有些缺乏,你练过剑道吗?” 吉津感到有些尴尬,毕竟是被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年轻人说了这种不客气的话,但对方无偿地送了他一桩大案,又是总监的女儿,他也只得捏着鼻子吞下这口气。 “没有我是编制出身。” “有时间去找你署内的年轻人学下剑道吧,去道场的时候顺便把你手底下那两个被中老年夫妇放倒的刑警给带上。” 吉津一瞬绷紧了烫红的脸,咬牙想到了飛岡以及椛山。他回去一定把这个两个混蛋都给杀了,竟然让他背上这种奇耻大辱,整个中野区警察署都要成为笑柄了。 他再也坐不下去,实际上这套近乎的过程简直是一项折磨。总监之女的聊天能力简直惊人,比大小姐病的贵淑们还远不好伺候,这年轻女子言语如刀,刀刀刺中要害。 吉津屁股在椅子上蹭了蹭,抹了把额上的汗终于是站了起来,支吾道:“请您好好休息,审讯后我会把报告也拿给您看一下的。这次的合作很愉快” 露央沙却没理会他,吉津自觉无趣地转身走了。宇江在门边等着,他无意间听到了上司和仲見家大小姐的些许谈话内容,不由得脱帽在胸前既像是笑又像是行礼。 “会长和会长夫人不带走吗?” “过几天再拘捕,这会先便宜他们在这里休养几天。” 吉津恼火地一把拍在宇江肩上,“笑你个头,给我滚!妈的,去吃拉面,这次非要叫老板多添些叉烧,还有几壶酒!” 其他的警员们已经在前方带着嫌疑人们穿过了长廊。走到长廊的尽头时,綾藤忽地瞥见了整个身子蜷在椅上的沐子,不由得扬起了一边嘴角,转头征询道:“能给我点时间去和她说几句话吗?” 由于綾藤一直都很配合,再加上经历了救人的事情,警员们便放她去了。 沐子听到了响亮的脚步声靠近,抬起一线脸,黯淡的眸影越过膝盖落在綾藤的身上。尽管对方的尽头是监狱,但其脸色依然是那般强势,甚至拿着带手铐的手向后甩了下头发,走得有些神采飞扬。 这是有力量的人才能发出的脚步声,江角医生或许就是被这种力量威慑而产生了畏惧,**的他实际上是个没有力量的人,就像是藏着病情、却又想装着若无其事的自己一样。 “怎么一个人在这,因为多管闲事被斥责了?” 沐子没有回答。 她凝视着綾藤,她曾经也是有些许这样的力量的。但那似乎在很久远的过去便消失了,缓缓地不知道被什么汲取走了,又或是被切开头皮的手术刀给剪除了。 她才想起害怕这样的人,特别是护士,之前是由于麻衣姐陪在身边,但现在她孤身一人。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恐惧像是从一处幽泉口不受抑制地喷涌而出,尽管沐子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但牙关却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战。 而察觉到这一点的綾藤也果断伸出五指抓住沐子的脸颊,将她的脸向上抬起,那是何等的受到了惊吓的小鹿一般的神情。喜爱动物的綾藤觉得,虽然鹿不擅长面部表情,但情绪却是最通人的。特别是在被猎人开枪射杀的前一刻,它们就会散发出一种哀恸。 但綾藤并未准备对沐子施暴,只是放开了她,沐子随即侧躺在长椅上发冷地裹紧了裙子,将脸朝向有椅背的内侧,只留下了颤抖着的背影。 “交易还算不错,虽然不是我就是他,你没给我什么选择的余地。” “我不是有意的” “说什么话呢?你不是为了那个大小姐吗,那个很正直的,表情便像是预示着要毫不留情的。你为了她把我推进了火坑,只不过为了博她的一时开心,即便像你说的那样,你是侦探,不是警察。” “我我只是想查清真相如果伤害到了你我我很抱歉” “查清真相?你吗?” 綾藤失笑出声,“那个叫creed的男人都比你迫切的多,正义你也满不在乎吧?虽然其他人会困惑、矛盾甚至是迷茫,但你一直很澄澈啊,难听点说就是空洞。” 她顿了顿道:“你可以做任何事。” “不是不是这样的” “在众人都中毒垂危的时候,你为了先救她拿脱罪来诱惑我。你那毫不犹豫的语气,恳求的眼神,几乎都要使我失去理智相信那不是谎言。” “的的确不是” “那你要如何做到呢?我已经写了自首书,杀人的各种证据都已经确凿,知道一切的现在远不止你一个。你只是毫不犹豫地骗了我啊,沐子妹妹,甚至此刻还想着掩盖这个谎言,你一定很不想让她发现你的另一面吧?” 沐子一下子咬唇颤抖着不开口了。 “放心吧,我不会揭露别人的秘密,相反,为患者保守秘密是我的职业素养。” 綾藤垂下身子,似乎想碰下沐子的肩膀,却又像是觉得有毒地缩回了手,“我只是很庆幸之前我和你做交易的时候,你还未准备展露你那真实的面貌,现在我甚至有些后怕,你究竟是个怎样的怪物呢?甚至你才是我们之中最大的怪物吧?” “綾藤桑?”不远处的警员喊着,似乎是觉得时间过去的有些多了。 “再一小会!” 綾藤回喊了一声,盯着依然不愿转身来正视她的沐子,“不过其实在停尸间,你为难地以后辈的姿态将我的事情毫不留情地揭开时,我就不禁想到了,你要是坏起来的话” “我想说的只有这句话,虽然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话,永别了,沐子妹妹。” 沐子抱紧了头,紧闭着眼睛缩着身子,听到的却只有一阵售货机般的轰隆响动,那响亮的脚步声虽然依旧仿佛叩着地面,但逐渐地便像是从她脑海里逐渐飘远了。 她并不敢第一时间回过身,等了会后才将头转回去,此刻走廊上一个人也不剩了,空荡荡的。只有她脚边放着一罐冰凉的咖啡,或许是綾藤最后留下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怪梦 露央沙将注视着吉津离去的目光重新转向夕阳,夕阳已经沉入地下一半了,使得侧方的天幕显出一片抹了黑的苍青色。 她心情有些不好,也烦躁吉津这家伙凑得近。但换做以往,即便是父亲的直系下属,她也不会用这样不太尊重的语气说话,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睁开眼时,沐子却不在身边的缘故。 反倒是雲林院、明菜她们,此刻已经趴在床单旁边疲惫地睡着了,除了友香还精力充沛,专注好看地一圈圈削下苹果皮,之间没有断过。 注意到露央沙的视线,友香抬头解释道:“沐子好像是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不敢见你。” “她在哪?” 友香为难地补充道:“我看得出她心情很低落,现在恐怕也不想见你。” “真是个比病患还任性的家伙。” 见到她流露出不再追问的意思,友香不禁舒了口气,满意地将削好的水果递过去,只觉得她穿着患者服,比以往的时候要显得清瘦,脸色也显得很苍白,或许是之前洗过胃的缘故。 “刚刚做了一个怪梦,三途川边有一座山” 友香有些诧异于露央沙的话,不过不假思索地回道:“既然是三途川的话,旁边应该是富士山吧,另一面的富士山。” 露央沙居然展露笑容,摇了摇头,“不是。” “啊,那么像御岳山?” “没有披上厚雪,也没有震颤着流淌出骇人的岩浆。那是一座明明很远看着却很近的静谧的山,上面染满了红叶,隐约间还能看到枫树间走过的人影。” “不愧是梦啊,山上的人也能看得清晰。” “但她盯着我,微张着唇齿让我离开这里,转身回到河川的上游去。” “看你的表情,那个人像是沐子吗?”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沐子近乎要急死了,她抓着你的手不停地呼喊着你的名字。我想你要是隔着眼帘模糊地意识到了这一幕,或许也会梦到和她相似的人。 “两个人的确长得很像,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人。”露央沙笑道:“那个人像是地狱的原住民。” 友香却产生了兴趣,将刀和削了一会的水果都放到一边,拿手帕收拾了下手,将椅子搬近了一些炯炯有神地看着露央沙。 露央沙感觉像是沐子在床边支着脸,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说话。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皱起眉头,“医生说了什么吗?” “没有,沙酱。” “你找到证据了吗?” “没有,沙酱。” “无用的家伙。” 她骂了一句,但眼前依然是友香,只不过其靠的近了一些。她咬了下苹果,津甜的果液流下喉咙时,多少对驱散这种恍惚感有帮助。但她本能性地觉得要是一睁眸就能看到沐子的话,就根本什么事也没有了。 “多说些什么嘛。” 友香等了一会后无奈地道:“呐,比如比起那座山,三途川是怎样的?” “还要继续吗?你也不像是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人啊。” 露央沙脸上不由得浮出“请放过我”的表情,原本她是觉得明菜睡着了才会说的,没想到端庄秀气的友香此刻会这么缠人。 “就当是还金鱼的人情好了。” “我露央沙的人情就这样随便吗,来换一个怪梦?” “请不要这样说,这可是很有意思的怪梦。” 露央沙扶额叹息了一声,回想道:“很浑浊,也很美,上面漂浮着浮木和露出一截的残破手脚,露着半边腐朽骸骨的怪鸟飞下来立在上面啄着,远处却有谁在岸边捣衣。” “你怎么知道有人在捣衣?” “因为捣衣声透过雾传过来了啊。” 见到露央沙脸色露出忍无可忍的神情,友香决定不再为难她了,但她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却是道:“真想去啊。” “你认真的?” “很多人都会想去见识一下的吧?” “都说了只是个怪梦。”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徘徊在生死间的经历,说是死亡却一生中却只有一次,决定是活着还是死着,也没谁说要考察一下。你不觉得人们都在逃避死亡吗?” 露央沙眯起眼,想制止这让友香莫名兴奋起来的想法,“人们并不是在逃避死亡,而是世间的羁绊无比珍贵,当羁绊尽数断尽无可留恋之时,才会想着死。” “羁绊啊,或许吧。但死人之间那种互不干扰也很美吧,捣衣声和水中尸鬼,怎么说呢,让人感觉来到了寂静的永恒。虽然是你的梦,可我还真想做一次试试看。” “放弃吧,这可不是玩笑。” “我并不是玩笑。” 友香看起来认真地道:“你不觉得很多人都到过地狱吗?不是那传闻中的地狱,而是自己心中的地狱。想来之所以三途川和狱山的传闻会形成,是因为人们的生活中便是山水吧?能看见故人,是因为被徘徊在生死的思挂所牵。而看见重重酷刑,是因有报复的愿望以及对审判的恐惧。” “这你就要问民俗学家了。” “这倒不需要民俗学家,而是我们扪心自问都能明白的事,我们是沼泽里的爬行动物,终将在地狱里重逢。” 友香忽然发现自己说得有些过了,露央沙的目光已经变得奇怪起来,她于是示意了下前方,露央沙也是如她所想的那样冷冷看向对面病床上的人影。 比起给人下毒的人,知道有毒却并不告诉他人,甚至自己吞下同等分量的人更可怕。 早织正低头盯着陷在床单上的玻璃碗,并没有怎么在意他人的眼神,抬起手,随后唇齿将竹签和果肉分离开来——那是不久前她叔父叔母来看望时,带来的慰问品。 尽管才遭遇了中毒事件,她的胃口却很快地复苏,就如对她施以暴力的男友死后,她迅速地改换了穿衣风格、阳光起来了一样。 “你没有感情的吗?” 面对露央沙的冷语,早织有些意外地将抬起头,“你们还在怀疑我?” 她回视着众人的目光,捂住嚼着果肉的口,平静道:“我已经把全部都说了。那天晚上我买完药回公寓的时候,遇到悠君他在楼梯上,他说听到了异响还有人的尖叫,我便和他一起去看。” 露央沙冷冷道:“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是你和戸水悠人待在家里,管理员来做客喝茶,于是你们结伴出去查看。” 第四百九十五章 追赶 “是悠君让我这样说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早织似乎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脸色黯然地转过头看向窗台上的花瓶,她指尖抬起触到脸颊,让众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以前贴着纱布的样子。 “看在所有人的份上,请把这件事情结束吧。” 一樹拉开床单急匆匆地下床,眉头紧皱着,“那个警官也不是说,案子到这里终止了吗?” “因为公诉教唆犯是件很难的事。” 露央沙冷冷道:“除开要有证人以及证词,还有有能够佐证的录音、短信或通话记录,最重要的是原先被教唆的人没有犯罪意图,而这三条现在哪一条都不具备。” “那么” 一樹急切地插了下嘴,却被露央沙打断。她死死盯着早织,“尽管如此,不要以为你能逃脱你的罪行!” “够了!和早织没有关系!” 松並纯愤怒地吼叫着,披头散发地展臂拦在早织的床前,“之前你们还让她配合假死,现在调查完我们后又陷害她,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请停手吧。”阳子老太太也是啜泣着道:“大家都已经厌倦了。我以为露央沙你是个好孩子,为什么要不断怀疑着人,既没有事实又没有证据也要如此呢?” “因为怀疑人就是警察的工作。”露央沙轻声道。 “但你现在只是侦探吧?请只做侦探的工作吧,好吗?”阳子抬起泪目,“算我恳请你了,如果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再来烦扰我们了。早织她也有和我们一样的经历,甚至遭受得更多,现在心里只会比你想象得更加难受。” 露央沙没有说话了,她莫名地想到了友香那句爬行动物的话。 但她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忽地早织“啊”了一声,她看着窗外楼下被警察们围在中间出去的众人,轻声道:“他们要被带走了。” 平静之中,江角闻声却是忽然从床上站了起来,冲了出去,露央沙转过既意外又不意外的目光。 刚刚进门的护士一下子被撞翻在地,手里的长册以及一些病历也散落在地上,她正有些慌乱地捡着,却注意到江角那响亮的脚步声,惊讶地探起上身大叫道:“这位病人,请不要离开病房,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但这劝阻无用,他飞快地跑到尽头,焦急地猛按了数下电梯,瞥了惊讶看着他的沐子一眼,然后冲下楼梯而去。这短短时间他如风一般,还滑倒着跌了数跤,但终于是在警车响起发动声时赶至了出口。 “綾藤!” 他支着身子,目光寻觅着,再度大叫了一声,“綾藤!” 此时旁边整片草地,亦或是一楼建筑边的人们都惊讶地看了过来,在中间一辆警车里看着车内的后视镜、眼神却不知道茫然地落到何方的綾藤也是忽然听到。 她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汽车忽然驶动,她才趴到了窗边,看到了那个一身患者服,不顾他人脸色地在大吼大叫的家伙。 两人的目光一瞬对视上,他顿时急切地跑了过来,双腿跟随着警车飞快地迈着,在那高低起伏的警笛声中如骤雨般敲打着车窗。 虽然一直没有丝毫动容,但这一刻綾藤的泪水忍不住涌出了,脸上也扬起了嫣然的笑容。她将脸颊贴着车窗,企图以此和他的手贴得更近一些,却偏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泪水随着车窗的震颤,要么流在玻璃上,要么飞落到什么都没有的车底。 “綾藤!” “綾藤!!” “綾藤——” 副驾驶上的吉津抱着手臂端坐着,脸色复杂地看着抓着外面车门把手的江角,心想着还真是危险啊,他朝驾驶的宇江说道:“把车窗打开吧。” “请别打开!”綾藤却是一下高声恳求着,使得两名警官颇有些不知所措。她转过脸,双手也按在了车窗上,直摇头道:“我听不到!别在这!你回去吧!” “綾藤———” 车速越来越快了,宇江将油门逐渐一踩到底,瞥着江角想要使得他见势放弃,但却只是使得他的情形危险起来。他依然敲着车窗、张弛着脸大开着口,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吉津感到不可思议地再度回头看着两人隔窗落泪的一幕,强调道:“还是把车窗打开吧。让他赶紧把想说的说完滚蛋,免得出什么事故。” 车窗带着轻响落下,江角一手依然抓着车把,另一手则探了进来,两人的手在空中交错了几次,才握在了一起,“我想好了,实际上是深思熟虑过的,我还是不承担盗窃尸体的罪责。” 吉津顿时替綾藤先怒起来:“你这混蛋!那你追上来干什么,耍我们吗?” 但綾藤脸上却没有浮现出怨恨或失望,笑容只是更甜美了,“为什么要特地做这种不像你会做的事,你只需要安心地都交给我就好了。” 江角喘着气却接着道:“但我承担杀人的罪名,戸水悠人是我杀的!反正三年也是坐,十年也是坐,决心要坐的话还不如干脆坐多一点。” 吉津和宇江吃惊地看向江角,一瞬间真的以为人是他杀的,不过綾藤却是偏头笑道:“说什么傻话?你只是在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哭诉,说有人将杀人的凶器插在了你的枕头上,还发现了千香的事情而已。” “不。”江角一脸慌张及认真地道:“我们可以说成是户水晚间来找我们就诊,手术时出了事故,我们迫不得已将其暂时藏在停尸间里了,这样的话罪罚会轻很多吧?” “喂!你这混蛋,竟然光明正大地密谋这种事,你当我们警察是傻子、或者摆设吗?”吉津怒不可遏地支起身吼道。 “别再胡思乱想了。”綾藤无奈而温柔地看着他,“这件事情已经没法更改了,是我没有把尸体处理好的错。” “不!要是我不偷医院的尸体的话,綾藤你也就不用去杀人了。” 宇江回过头来,长长吐了口烟圈道:“天哪,长官,瞧瞧他们这都是说得什么话,都有够无可救药的。” 但两人的世界中此刻或许并没有吉津也没有宇江的存在,江角近乎是将身体挂靠在了车窗边上,双脚在地面上不断搭绊着,他喘了几口气,凝视着綾藤的眸子犹豫道:“我还有最后一件想问你的事情。” “” “你为什么会为我杀人?” 綾藤沉默了一会,听着警笛声,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下两名刑警的面容,“因为我爱着江角医生你。” “啊——”吉津捂着额头,“说出来了。” 但这时间周围仿佛都寂静下来,江角深吸进了几口风气,泪流满面地道:“但我有**癖!我只爱过尸体,从没爱过人!” “我知道。” “即便你为我做这么多,我也一直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耻地全盘接受幻想你不爱我时,我感觉更轻松一些,甚至有时我会觉得你相当可怕” “我知道。” “那么为什么” “没有我的话,江角医生你会变成对他人、对社会都相当无用的人吧,我无法把你放至不理。”綾藤轻声道,“我其实喜欢你趁我弯腰时,装模作样地偷看我的裙底。” “你是说?” “没有肮脏的念头,只是为了好胜而偷看。” “你还真是有够小瞧我啊!” “所以我们两人都有无可救药的部分吧。” 江角愣了一下,望着她那笑容不由得便放松下来,就像是往常在办公室椅上活动着肩膀手臂回望着她的背影一样。但此刻肌肉的松懈却使得他顺着车窗翻滚了下去,綾藤担心地连忙探出头,只见警车驶开了一段距离后,他仍然爬起来追赶着。 这或许是她见到的江角医生有史以来最有毅力的时候,正当她要将身子缩回车内的时候,江角却是大喊道:“我不在早良干了,綾藤!” “什么?”綾藤诧异地拿手挡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我说——我要开一家私人诊所,你出狱了就来继续给我做助理护士吧,綾藤!” “你哪来那么多钱?你没有积蓄的吧?” “我要把公寓的房子卖了!” “这可不像是江角医生会下的决定,请忘了我吧。” 江角没有顾及身上的伤口,悲怆地奔跑着喊道:“管他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没有綾藤你在身边,其他人又会投诉这投诉那,早晚早良也待不下去!” “你还真是废物啊。” “不是我是废物,是他们废物,没有协作精神!” 綾藤捂住口笑出泪来。 “约定了啊,綾藤!”江角嘶哑着声音喊着,“一定要来找我,没有你的话我什么也做不了的啊!私人私人诊所也不太好办啊!” 他似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下扑倒在地上,在后视镜里化为了一片黑影,然后是一个再也看不清的黑点。 吉津和宇江互视了一眼,身后忽然传来放声大哭的声音。 “我无话可说了。” “我也一样,长官。” 第四百九十六章 友谊 随着鉢嶺太太还有一些人带着吃完的便当盒离去后,病室内逐渐变得一片寂静。就连护士的脚步声都没有,静悄到让人有些害怕,外面的树影也摇动着,被风吹出了“莎”、“莎”的轻响。 不过此时也没有人醒着,直到忽地一声,不知道是什么鸟迷路了一般猛撞在窗上,发出了剧烈的响动,明菜惊怵地将趴在病床上的脸给抬了起来。 她回过头,看见了一片蛛网状的裂纹,还有渗进玻璃渣里的血色。她起身缓缓走向窗边,不由得吞了口唾液怜惜而害怕地探出手,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漆黑的乌鸦。 它整个身形似乎嵌在了玻璃里,探着颈斜昂着头。忽地那忽白忽黑的眼珠动了下,就在她走至窗边的时候,它扑棱起有力的翅膀来,一瞬便攀上窗檐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呼” 明菜还是拉开窗户左右看了看,只有窗沿上掉的几根黑色羽毛证实了刚才的那一幕,不过其和外面的夜色混淆不清,她也没有专门去拾捡的想法,总感觉有些不吉。 “天已经黑了吗” “不,还没有那么晚,只是暗了下来。往三点钟的方向看一下,卵石路边的路灯不是还没亮吗?” 友香回答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温水一般,一下子使得明菜的心情平复下来。虽说是桌上为露央沙准备的水果,她也拿起来吃了,现在大家关系已经很要好了。 “友香你还观察得真仔细。” “当然要仔细一点,说不定这时哪里就会发生杀人案件。” 明菜的动作一下僵住,呆呆地瞪着友人。 “只是开个玩笑。”友香轻笑一声。 “真是的!!你啊!” 明菜恼得跑过去,和友香打闹起来,友香侧身缩着手臂忙着躲避,倾下身子笑得停不下来,眼角里都挤出了泪珠,“别挠了、别挠了。” 等到她脱力地蹲到地上后明菜才放过她,转而回头看着空无一人却打理得很平整的病床,“其他人呢。” “露央沙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不舒服,闲逛去了。” “我要是醒着也会这样想的,医院天然地将让人感到不快,特别是夜晚。” 明菜注意到友香正收拾着东西,将一切有条不紊地装进她那绿底印着白色小花的布手提袋里,起身后又娴淑地将椅子尽数贴墙放好。 “你是要走了吗?” “嗯,在公寓的日子很愉快,但多少是该回家一趟了。” “可是” 明菜想到友香家中的境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要不到我家来住吧。” “啊,明菜你家的确离黑星比较近,不过还是算了。” 友香抬头浅浅笑了笑,明菜知道当她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便是下了决定不会更改的了。 明菜随手抓起躺在地上的包,匆匆迈了几步跟上去,和她并肩出了门,友香稍顿了一步将病室门带上。明菜瞥了她一眼,犹豫道:“说起来,我们还要去公寓收拾衣物,一起去吧?” “这倒不用,露央沙似乎已经让家里的司机去帮忙打包了,还问了下大家的住址,或许晚一点就会各自送去。” 明菜不由得咋舌道:“真不愧是大小姐啊。” 她观察了下友香的神色,还有句话没有说,吞回了肚中,转而喃喃道:“不过没想到一栋公寓里能接连发生那么多起案件,那便是警察的世界吗?” “在那个世界也算罕见了,一定会上新闻的。” “但新闻却不知道,真正的破案者功成身退了啊。做警察可真不容易,做警视厅的大小姐也是。” “那个地位的人,或许已经不在乎功衔,更在意人缘了。” 友香微笑起来,“你要是没睡着,见到了露央沙把那个刑警压制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会更吃惊的。不过虽然辛苦,那是她自愿选择的道路。” “说的是啊,真让人羡慕,我可不知道我要选择什么道路,而且我想再过一年两年也是一样。” 明菜以一副悲哀可怜的神情望向友香,仿佛督促着她说些什么,友香却是笑而不语。她不由得叹道:“为什么我身边的朋友都是些不知道迷茫的人,凉子说她要继续深造,而麻世就等着和上崎成婚了,有时候我真的很能理解麻衣姐的,想必是自己的朋友都有自己的事了,才不得不和我们这些后辈一起玩吧。” “迷茫也是有迷茫的好处的。” “我怎么没有看到。”明菜努了努嘴,“我只想快些安定下来,无论是嫁人也好,拿出决心也好,可仅凭自己的力量好像办不到这种事,也没有遇到恰当的时机。” “迷茫是在糊涂中幸福,安定是在清醒中烦恼,我可是很羡慕明菜你的迷茫。” “那好,你和我换啊!” “如果能和你换我绝对会和你换的,很可惜贪心的人走到哪里都会事事不顺心。” 两人一路下了楼梯,途中给一位老奶奶让了路,等到她从身边缓缓爬上去后,她们互视一眼,顿时笑着飞跑下去,明菜最后几阶跃了一下,单脚“啪”地一声在地面上落定。 “给我一份你的offer或者是相亲介绍吧,求求了,饿坏的人不挑食的。”她侧过身子,摇着合十的手恳求着,就是闭着一只眼睛,显得不太诚恳。 不过友香却知道并不是这样,明菜相当严肃地在拜托自己,她犹豫着叹了口气,从手提袋里找了数份东西递过去,“事先申明,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后果,过错不能算在我头上。” 明菜却是完全没听进去她的话,接过时便举起转圈欢呼起来。 “不过你怎么突然急迫起来了?” “还不明白吗,友香?”明菜转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目睹了那么多桩凶杀案,换做谁都会觉得自己以往做的不够好,想要好好活着的啊!人生只有一次啊!” 友香的眼神逐渐带上了哀悯,眯成了一线,“所以说出这么老掉牙的格言的你,是临时才有的这样的冲动吗?” “伟人的转折不都是临时起意的吗?” “你还真是在这种场景下说了不得了的话。”友香捂住脸,“真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后果才好。” “哈哈,开玩笑的啦。” 明菜笑着朝远处的两名友人挥手跑去,至于友香并没有加快步伐,三人也在远处等了她一阵,然后一齐转身向医院外走去。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夏期 露央沙在医院里寻觅了一会,都没见到沐子的人影,自己似乎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她竟然负气成这个样子,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暗恼。 这种恼意是之前不曾有的,和她在一起只会感到舒适,从未像现在这样心烦意乱。她听到了自己在走廊上焦躁的步声,也看见了那病房里垂死的、望着窗帘的老人。 当濒死的感觉从脑海里复苏时,她觉得穿着病号的自己和他没有什么两样,急切地想要“活着”,就像是被抛上岸的鱼跳着尾想重新回到水里一般。 两人互视了一眼,露央沙礼貌地点了点头,老人则是缺着牙齿露出了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 哪里! 在哪里? 她“唰”、“唰”地将一处处遮挡视线的隔帘都拉开,听到异响做足了准备时,结果却是发现散落一地的衣物、还有床上偷情的人,他们那潮红的表情一瞬停滞住,惊慌地看着自己。 露央沙转即便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帘子“唰”地重新拉上。 她不该是找人的那方才对,她感到痛苦无比。 “这样下去,再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了。” 她喘息着凝望空无一人的走廊,但忽地想起恢复到原本的距离本就是她的要求,会不会沐子此刻已经离开医院了呢?回到宿舍凝望着天花板,想着明天如何消耗,这都是有可能的。 暑期还没有结束,但是她们的暑期已经随着十二宫公寓案的落幕而结束了。牌桌上的啤酒,石林的冰箱,被质老旧的大床,被明菜抖擞了一下晾在阳台晾衣线上、散出清香的衣物,大家擦着没吹干的头发,忍着燥热,一边抽着高塔间的积木,一边注意聆听着楼上楼下的异响 露央沙仰靠在走廊冰冷的墙上,长舒出一口气,她忽地感觉胃一阵难以忍受的抽痛,环抱住腰间蹲下了。 她埋着脸许久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恍过神来时她又走在长廊上了,不过这次是走回病室。进去到门前时她犹豫了一下,但迈开步后果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了,两边她都没有抓住。 她终于意识到夏天落幕了。 这夏天是由一名警官的死而复生点燃的,是由一名杀人犯的委托延续的,是由一场无数人参与的闹剧而结束的。 或许真正的夏天,只是从六月到八月间的一小段时间而已,羁绊断开的刹那,夏天便只剩下了索然无味的蝉鸣。 当深陷在案件的紧迫、忘我的喜悦之后,她们终需分开,解决自己的问题。案件是永远不会结束的,人生的难题亦是一样,若是有个可以逃避的地方就好了,若是不那么无能就好了——但每个人面对自己的问题,都像是稚童面临黑暗狭窄的走廊,明明害怕,明明无力,却不得不鼓起勇气去走。 露央沙从未怀疑过人生就是一场考验。 她低着头在门前驻足许久,并未进去,随后将手机掏了出来,打了段信息发给白马。 “有时间吗,我有事要说。” 不过多时回信便“叮”地一声过来,荧屏上映着文字还有露央沙黑暗中略显青白的脸。回复很简洁,一如白马的作风——“好。” 上一次用这种语式是什么时候,好像是订婚的时候,露央沙思绪模糊地想着。她手指扣得有些发白,还有些微颤抖,几次才将手机硬是脱手甩回到外套口袋里,但心情却是感到了一阵脱力般的轻松。 她想了想走向了一边奈绪的病室,隔着探视窗往内看了一眼,修还在,她敲了敲门。 “请进。”修嘶哑的声音响起。 露央沙走进去,打量了房间一眼,也许是狭窄的探视窗的缘故,这里比从外面看到的感觉要大很多。不过一想到忙起来的时候,这里就会被医生和护士给填满,便也算不上什么。 她接近了一些,修便站了起来,直到看清了是她才重新坐下去。她不由得伸手摸了下床单,似乎是更柔和一些,也许是医院给病重的人的优待,床也显得宽长,却也可能是因为倾斜、和优待一样都是错觉。 “很祥和吧?” 修忽然开口,他温和而沮丧地看向戴着氧气罩、依然没有醒来的奈绪的面容,“这家伙是因为暴食而遭了天谴。自己一直做的点心,自己却尝不出来有问题,这不是很可笑吗?” “的确。”露央沙点点头,“若总是咬向甜美的一面,而避开那枯苦的部分,自己也会失去部分官能,退化成不完整的人。” “但她给予别人的部分是完整的,既有美好,也有残忍。” 露央沙想到她那不负责任的作为,点头道:“可以这样说。” 她环顾了病房一圈,心率图并非她这个外行可以看懂的,但既然没有警报声,她也就默认为正常。不过另一边病室的门始终半开着,加之她一直盯着门口,倒注意到护士好几次过去。 护士们倒不全是惊慌失措,有一次显然是端着餐盘过去,而带着食物余渍的空盘现在正放在一边,显然是被修给吃干净了。他倒是的确会这样,不放过摄入体力的机会。 但即便并非空腹,他也应该累了。只是他那表情,双眼肿胀着满是血丝,却显得精神无比,让人感觉他或许头脑也是很清醒的。 “我可以替你一会,你去补个觉吧。” “你?” “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修看了她一眼,“那陪我聊聊天就好了,我现在的状态相当不错。” 这样的状态能叫不错吗?露央沙并不清楚,也不和他争辩,只是说道:“icu有特别看护,我们可以把她移到icu里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甚至可以给她配两个看守的警员。” 修手肘撑在腿上,十指紧紧合握着,“这没有用。” “你也太高估她了,现在她只是条拔了毒牙的蛇而已”露央沙不由得道。 “她是吗?” 修只是反问了一句,便使得露央沙皱眉思索着,滞住话语。 “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我不能让它发生在它已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过一次了” 修瞥了露央沙一眼,欲言又止地摇了下头,“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露央沙不由得道:“她只是十二宫公寓的一个房客而已。” 她意识到什么吃惊地追问,“难道说你爱上她了吗?” “这和那些无关。” 修哆嗦着嘴唇,脸色有些恐惧地抓着头发道:“如果她出事的话,我的一切都会在我面前崩塌掉。” “哪有这么严重?” “想想看要是你在歹徒手中出事的话,你那警视总监的父亲会怎样想?” “这根本不一样。” “我必须对她负责!” 修斩钉截铁地这样断定了一句,露央沙便困惑地不再劝说他了,说起来两人的关系也没这么近,虽然近几次的案件是走到了一起,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矛头对立。毕竟他们一个服务的是法律,一个是个人,这两者的关系有时候实际上没那么协调。 露央沙注意到那开了的窗户,以及桌上烟灰缸里的一堆废烟头,凝视着他道:“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这句话比任何事都要让修吃惊,他近乎都要从椅子上跳起来,问什么事发生了,但最后只是质询道:“你?” 露央沙对于他那过度的反应感到有些好笑,“不要让常规印象欺骗你的判断,谁说我不抽烟的?” 修盯着她那白皙的指头,还有贝齿,以及回想了下那从未闻见过的衣服上的烟味,怀疑道:“你抽吗?” “好吧,我不抽。” 露央沙无奈地皱了下眉头,见他还为了这点小事特意审视,不耐地重拍了下旁边的桌子道:“快点,别磨蹭。” 修被这重响震慑住了,难以置信地紧盯着她,犹豫着却又感到有些刺激地从怀里掏出包烟来,“这可真不像你。也许你是被什么蛊惑了所以我提醒你一句——吸烟并不能解决所有事情,实际上它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 露央沙却是不管不顾地从他手里把烟夺过了,立时便抖擞出了一根,“真麻烦!既然是老烟民,你不知道急于抽烟的人是听不得任何说教的吗?” 虽然她从没抽过烟,但叼烟的动作以及夺过打火机的动作都很熟练,她偏着头,黑亮的长发泻向一边。 修几乎要被这情形给吓死了,但几次清脆的打火机声后,却都没有点起火苗。 露央沙忽地将烟从中间一折,在手里猛揉几下恼火地扔出窗外了,她捂着脸,转即坐到了椅上,过一会才抬起头来,想起把打火机和烟包扔回给修。 修接过后,茫然地撑着膝盖半站了一会,才重新坐回到椅上。 而这时露央沙的目光已经变得和以往一般冷冽,身形端直地站起来,“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尤其是沐子。” 修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这个时候只能本能地点头,再看时,露央沙已经推门走了,她走前回头驻足了一下,门被严丝合缝地带上。 他感觉有些难以忘怀她最后满怀杀意的眼神。 第四百九十八章 面包屑 卵石路边的路灯一瞬亮了,而后又扑棱了数下变得通明。早织转过头,远处结伴的几人身影已经要消失在视野的边角,夜晚有些微冷,她肩上披着一件樹先生的深咖色外套。 不过她却不是来到楼下和谁幽会的,她转过头时便换上了一副专注的神情,看着路面上、每隔五七步便缀成个小山丘的面包屑。 面包屑吗? 感觉并不算是尊重她,仿佛在说她的价值就和地上的面包屑一样。 但这恶劣的态度对她有出奇的吸引力,她不由得迎着风跑了数步。之后她发现头发很碍事,手拉了拉腕上的橡筋,弹了下手腕后,越肩向后伸去将头发高扎了起来。 要是风再大些会怎么样,对方会不会为这粗糙的布置失败而捶胸顿足,亦或是说,相信有风也无妨,自己能把视野内的指路标给全部记住? 她觉得是后者,但工程上的任何一个小误差都不能被允许,她还是为对方的水平感到遗憾,还有这地点的选择。 卵石路走着绝非舒服,真不知道设计者是怎样想的,不过人类就是经常在有意义与无意义之间徘徊,实际上做的尽数都是无意义的举措,她感到难以理解。 早织庆幸于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人类这个族群中的一份子,且和他们存在本质上的差别。由于他们看着便让人胸闷,杀了他们也不会感到有丝毫羞愧,甚至有替自然除害的舒气感。 这里的自然她也不清楚是什么,大概感觉上类似于天经地义的事,就像是狮子捕鹿,猫捕鼠,因此就算是哪天她被其他的什么给杀了,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她忘记了自己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好像社会上把她定义为反社会人格,她倒觉得没什么,只是看到发病率为43%到94%,意外地她似乎有不少同伴。 但此类书籍也不可尽信。尽管将她们描绘得冷酷无情,但现实并不是如此,她并非没有人类的感情。相反,以统计学图来实例的话,她体内的93%都是这些成分,她也会在大部分时间内遵照一般人的行动模式,只不过剩下的7%是她的真实想法而已。 不过人类或许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没等挖掘出自己的天性就被改造成社会的零件了,竟然把她评判为怪物,明明人类才是怪物,人类汇成的社会便是怪物的集群。 她自己都没有动手,杀几个人就可怕了?且不看看某奥地利落榜美术生,还有格鲁吉亚补鞋匠,真要她做那种事,她才会精神失常。 至于说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就更荒谬了,这句话绝非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说的,她倒是想问问那些怪物怎么能一直扮演根本不是自己的人格,而不需要偶尔释放天性。 当然,用反社会人格一词来解释她的存在本来就很牵强,作为政治词汇来让政治家形容他们手下的失败者更加合适——毕竟知识便意味着罪恶,高智商的人必然会反社会。聪明人即便不觉得一般人是拖累,也会觉得他们丑陋低下得如爬虫无异,就算是靠着奴隶获利的奴隶主,也不太会喜欢自己的奴隶,而更愿意和体面的聪明人往来。 她和那些人不同,她从本质上反感人类的存在,因此对怎样的人都能做到一视同仁。但她对于自己的存在也不骄傲,她反而觉得自己渺小无比,她想要呼吸口新鲜空气人类却不时地涌过来,使得她不得不披上伪装。 应付他们真是件麻烦事,她也不是时刻都想着要杀人的,但他们总是在逼发着自己的潜能。看着他们流露出各种表情,她就不由得想到,人类还真是个自恋的族群。 早良大学附属医院的草坪很宽广,处于凹字型的大楼之间,她其实不太愿意在这种地方和人见面,什么事情或许都会被高处的一面窗户边的人看得明明白白,毫无隐私。 不过远处有一片柳杉和晚樱树的林子,如果是她的话,便会把人引到那里再做打算。 事实也基本不出她所料,面包屑恰到好处地维持在她的视野里,还有些未归巢的鸟类时不时地扑翼下来,落在她身边,显得有些诡异。 虽然这应该不是对方的本意,但有这些动物的存在,她莫名多了些安心。 一会后早织便感觉自己的身形被笼罩在树林垂下的影子里了,虽然被浅月带着微风扫过的草梢不过薄亮,但林中还要更暗一些,而且显得幽静。 对方将她引来还并未满足,仍将她引向林中更深的地方去,她也从容地接受着邀请,毕竟为什么不呢? 慢慢地她感觉到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便完全不见了,而面包屑也突然消失,前方出现了几个谷仓模样的建筑,大概两米到三米高,错落在林子里。靠近一些的话,能发现是给孩子玩的滑梯。 从左往右的第二个,那侧面开的拱形窗口中,正探出两只白皙的手臂。其中一只手拿着半块面包,另一只手则是压抑地抚着那乌鸦的羽毛,上面点缀着一些白色,像是纱布。 早织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她觉得有目的地将她叫来、准备对她报复点什么的应该是那个自称经营着事务所的男人,但从手臂来看,那圆柱形、戴着草帽的建筑里的明显是个女子。 她平静地转头四顾了下,想找出林中有没有其他人,却发现不远处的晚樱树旁挖着一个深坑,翻出的土还是新的,铲子也斜插在坑边。 这说明天色还没暗下来多时,对方便开始挖了,虽然这仓促的深坑、简单的计划不像是有预谋,但未免太果断到让人感觉熟练了。 风将土腥味吹过来了,早织不由得瞳孔微缩,她感觉这一次是真的危险来临,而且自己走向蛛网的她像是个傻子。沉默一会后,她抬起惨白的微笑道:“那乌鸦受伤很严重吗,这坑用来埋鸟的尸体也太大了吧。” “不,是用来埋人的。” 在那双手松开的刹那,乌鸦嘎嘎叫着像是迫不及待地振翅而飞,早织意外地看着那探出拱形窗口的短发女孩的脸。 第四百九十九章 倾听 “嗯?” 早织错愕地向前探了探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随后向前快跑了数步,前倾着身子,挽着头发偏着头从下向上地瞧着她的脸,甚至靠到了极近之处。 她有些想扭过头笑出声,这究竟是什么玩笑? 确定无疑后,她流露出认真而担心的神色,“沐子碳,你为什么在这,你是出了什么事吗?” 即便没有得到回答,她也迅速放下肩上的提包,抓着滑梯上台子的边缘,够着身子亲切地将手从脸颊探向额头,沐子并没有躲闪。早织缩回了手对比了下自己的,喃喃道:“的确有些烫啊。” 沐子像是被抚摸的猫科动物一般顺从地仰起头,又或许是月出乌云的原因,她脸上的阴鹜感消失了许多,“是吗?或许是在外面待太久了吧。不过我可是年上。” “好像是” “为什么要加‘碳’这样叫呢?” “啊,你问我为什么” 早织一时间也感到有些困惑,但这个过于澄澈、对任何人都不设防的前辈就是能让她产生放心不下的感觉,甚至她觉得在人类之中,她是唯一罕见而美好的,她经常露出——在她初中的时候,逗弄叔母刚诞下的婴孩的脚底板时,那孩子所露出的让人舒心的笑容。 她从包里拿出水杯来,倒了点水将手帕微微打湿,然后贴在沐子的额头,笑道:“真的要去纠结这种事情吗?” “真成熟啊。” 沐子看出了她的想法,闷声叹气,“真好,我即便做再多的事也不会叫人放下心来,永远被人当做小孩。” “没有人这样想的吧?”早织脸色毫无波澜地笑着安慰道。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沐子顿了顿,看向她,“我能向你寻求些建议吗?” 早织瞥了一眼树林,随即转过头来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别看我的人生一团糟,但我最喜欢接受人生咨询。” 她转即绕到谷仓模样的建筑背后,踏着没有多少距离的架空式台阶登到了尖顶小屋室里,这里算是宽阔,即便完全直腰站起身子,离绘着动物彩画的顶棚也有一段距离。 沐子并未看她,而是继续正视着前方,沉默着双臂交叠在腿根处,至于腿则是微微曲起了一些,大腿和小腿完全从裙边延伸出去,腿肚躺在了滑梯上。 不过之前她从正面看的时候,滑梯的侧壁将这一切都挡住。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个前辈的身高其实在女生中是算高挑的。 她靠前了些,和转过头来的沐子相视腼腆一笑,将包揽到身前并排坐到了她的身边。 “请说吧。” “都是都是一些无趣的事。” “我会好好倾听的。” “母亲她总是不放心我,即便是做件坏事,她也会垂下一种看透了一切的怜悯眼神。我不喜欢她把一切、甚至是过错都承担到她身上,即便我承担起什么,她也不会抬高一些、哪怕依然是在俯视的目光,认可我的成长。” 早织倾听着心想着,倒是人类常见的烦恼,也特别适合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即便是在倒苦水也会让人觉得既好笑又可爱。 “还有我的继父” 早织诧异地打断道:“继父?”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因为惊讶有些突兀了,连忙道歉:“啊,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 沐子摇摇头,表示没事,“我的生父在我还没长大时就病故了,后来母亲改嫁给了一名社长。” 早织思索了一会,“你觉得母亲是为了你而改嫁的?” 沐子没有回答,但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早织在晚风中拨了下头发,偏过头微笑道:“我其实也明白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是叔父叔母养大的,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比我小几岁。” “难道说” “并不是。”早织提前打断道,“他们还好好地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有没有成家。女子将孩子扔到公公家的门口,逃回了娘家,而男子也是去向不明,连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都不清楚,但想必就是和出轨、赌博有关的很平常的事。” 她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一想到他们哪天会把葬礼的讣告发来,就会有些不安。” “我继父对我倒是很好” “是吗,应该是他把对你母亲的爱也投入到了你的身上吧,大概是个好人。” “但是我无法适应他的关心,每当看到他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自己的罪恶。而且母亲付出了这么多,我却一直擅自产生着这种想法,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早织看向她,轻声道:“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不就好了吗?还是说你不肯去相信你的母亲会爱上另一个男人?” “并不是这样的。” 沐子缓缓而又坚定地摇头道:“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如此痛苦了,我母亲深爱着我的父亲我是指生父。” 早织默然不语,随后问道:“你父亲是病死的?” “母亲是这样说的。” “也许是逃走了,你知道的,总有些觉得受到拖累的男人。当然病死的说法对于你母亲还有你来说更加体面,她也许不是为了自己这么说的,而是为了你这样说的。” “他不是那样没有责任的人,虽然我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我的记忆里最清晰的就是他的宽厚身躯还有笑容了但无论怎么说,就是在生命中的某一刻消失掉了。”沐子忽地捂住脸哭出声。 早织转头看着她,忽地感到了一阵久违的罪恶感,即便她有着不幸的过去,但她依然嫉妒着她,特别是在她说出“我母亲深爱着我的父亲”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恶念,这恶念攥得她无法呼吸,顿时恨不得将那层仍存光彩的铝箔纸撕烂才好,即使撕不烂也要在脚底猛踩几脚。 那时躺在病床上品尝水果的愉快完全消失了,而且是一点不剩。她瞥着眼计算了一下滑梯的高度,默默地伸出手,但这手快触到沐子胳膊时又不自觉地收回了。 她只是略弓着背,和其一样将腿伸出去,感受着滑梯的冰凉,看着远处静谧地泛着幽光、像是间或地夹着几株兰芝的草坪。 早织轻声道:“他们可是在我生命的一刻都没有存在过,要哭的话,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也给他人一点哭泣的机会啊,从这点来看,前辈你就没有长大。” “对不起” 早织又拿出一块新的手帕递过去,面对她那忐忑的停止啜泣的神情微笑道:“不过,或许有些厌烦,但我是不会动容的,所以你尽管有尊严地哭泣就好了,要是倾述者和倾听者都哭起来,那就没救了。” “我已经没救了啊,竟然让后辈对我说出这种话。” 沐子决心把心情拾掇起来,目光坚决地看向她,”作为回报,我也听下早织酱你的倾述好了。“ 早织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手轻拍在木板上左右看了看,“欸我可不敢,这里没有窃听器什么的吗?别和我开玩笑了。” 沐子幽怨地望向她,“我和你说的话可是不希望任何人听到的。” “这点我清楚。” 早织那披肩的头发和稍显圆润的瓜子脸映衬得很漂亮,摇头失笑道:“但我从不把心里话说给别人听,说出来的话可不能叫做心里话了吧。” 沐子前倾了身子一些,盯紧她,“你不会想听了前辈的心声然后一走了之吧?” “这算什么,职场霸凌吗?” 早织意外地身体向后仰着,靠在拱窗的侧面偏了偏头,“而且人的心声有什么好听的呢,人是把好看的东西恨不得尽数表现在外的生物,怀着想听心里话的想法,最后也只是徒增失望罢了。” “綾藤姐姐说我是怪物,但我想我是怪物的话,早织你也应该算是怪物的吧?” 早织回视着她探寻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道:“你是指那名护士吗?既然你找出罪证,将她逮捕了,她怨恨你应该是必然的,但她好像没有怨恨我的理由。” “抓捕她的是我,但陷害她的是你啊,如果不从社会的层面来看,我们可是共犯。” 早织只是神色有些黯然地回道:“露央沙怀疑我也就算了,沐子你也怀疑我吗?” “因为就是你干的啊,设计出了这么巧妙的杀人嫁祸的手法,让管理员和户水承担这项殊荣不是很可惜吗?他们根本就没有这项才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早织抿住嘴,但还是轻笑出声,“我可不知道这种滑稽的事,随你怎么说好了。” “那你是承认了吗?” “没有。”早织咬紧牙齿,每一个音都发得很清楚,同时还转过了仿佛在说着“放弃吧”的同情眼神。 “那你是怪物这点可以承认吗?” “我真要生气了,请别一个劲地说胡话。”早织虽然口上说着生气,脸上却完全没有生气的表情,不过声音里倒是怒意十足,“谁想被别人说成是怪物?” 沐子仰起头思忖了一下,“虽然如此,我的朋友中却有很多怪物,既然大家能聚在一起,也就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同感了吧?” 早织意外地看向她,随后皱起了眉头,然后皱着更深了一些。 她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相当严重且不合理的问题,这样一个澄澈的女孩,究竟是怎样把綾藤给抓住的。找出的话,凭借其能力应该不难,但是怎么抓住的? 第五百章 疯狂的夜风 她开始回忆每一次见面,和她说过的话,以及她和别人说过的话,她的表现毫无问题,她只是个对外界并不设防的纯真女孩,除了这种澄澈的气质外,她就相当普通。 她安静下来,犹豫着和她对视上目光,但这一切对面的女孩似乎都没有在意,只是那副纯真的脸上忽的像是被刀挖出了两个深渊,空洞地审视着她,上下辨明着来者。 早织一时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停滞住,身上的暖意一瞬被风刮尽,手脚亦是冰冷无比,她竟然和她坐到了如此之近的位置,和她聊着过去曾经。 她想起共犯那个词,喘着气缓缓开口道:“你威胁了綾藤?用江角?即便你在停尸间里发现了尸体,但她也不会那么快放弃挣扎才对,她那样的人,应该早就准备后路了,你究竟干了什么?” “不是威胁,我只是告诉她” 沐子努力显得平静道:“赤羽千香,也就是那具尸体的生前家属,如果这起事件不快些结束的话,或许他们就会知情,并满怀怨恨地对玷污他们女儿的家伙纠缠不放,媒体也会紧随其后。” “无论江角入狱还是无罪,他一生都会用来搬家躲避,綾藤姐姐永远也别想跟他在一起。但如果有人指认了元凶,即便背负了两条罪名,也会得到较轻的处罚,不到十年就可以看到所爱之人的另一面。” 她顿了顿,“我说的都是实情。” 早织那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急迫起来,“的确是实情,不过你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自己。那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綾藤骂你是怪物的原因我大概清楚了,但她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换句话说,案件已经结束了,我们有什么更深层次上的交集。” 沐子为难地望着她,“我不能说。” 早织一时感觉战栗感流经全身,连风都有些肃冷,她咬字清晰地道:“我在出门前向接待台的护士打了招呼,说了我要到树林这边来散心,动作表现得有些紧张。另外我还让她转告我们病房的护士,我不多时就会回来,最迟也不会超过明天早上。当时没什么人,她一定能记住我。” “如果你现在杀了我,第二天一早警察就会到这边来搜寻,即便你把我抛尸在别处,也很难逃过人海战术,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而且知道消息的还有其他人,我不会告诉你,但我出事的具体时间一定可以传递出去,而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沐子讶异地看着她,却是平静地竖起指头:“第一,从你见到我的反应来看,我应该不会在你透露出的嫌疑人范围之内。第二,警察不会怀疑我,我稍加引导就能用你的布置将案件引向别的方向。第三,谁说我没有不在场证明?” 早织大脑变得一瞬空白,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但起身逃跑的动作却无比迅速,如果不是沐子紧抓住她的脚踝,使她重重绊倒在木板上,鼻子也磕出了血的话。 “你不问为什么我有不在场证明吗?” 沐子回过头,颤抖着声音道:“因为我决定和早织你一起死,这是从你下毒吞毒得到的想法。我本来准备和你说更多事情的,这样我们就有更多时间了解彼此,毕竟这些事情可能永远不会被其他人知道了。” 早织惊恐地踢着腿,想要从沐子手中挣脱,“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你不可能埋掉我之后再埋掉你自己!” “你是学工程的,或许理解空腔层吧。如果留出一线缝隙,让我们从中间坠下去,塌进空腔层,然后四周的土将我们盖上的话,会不会和被人埋掉没有什么两样?或许我们之中身体素质更好的那一个还能活下来,向警方哭诉事情的经过。” “你疯了!” 在注意到沐子靠过来来的时候,早织眯起眼睛,那惊慌的神情消失,嘴角扬起来,猛地取出匕首削过了她的脖颈。但鲜血染红了她的脸的刹那,还未等她笑容更盛,一道腿影直接扫在她的头侧,她没有经过滑梯,从拱窗间横飞出去,在林间叶地上翻滚了数圈。 沐子捂着脖颈,踉跄着翻滚下滑梯,这时早织还没有爬起来,直到她支起身子,才看到她胸口依然微微起伏着。 早织感觉脑海里响起了一场盛大的耳鸣,就像是烟花齐齐绽放的庙会,亦或是重重音乐合奏的舞台,亦或是单纯的他人的、人类的闲言碎语。 她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但喘了口气,双臂一软又侧着脸重新趴到地上。她看见沐子爬来,声音微微颤抖着,却是无意间带上了兴奋的意味,“沐子?” “再动的话你会没命的。” 这高声俏柔得像是在哀求,却又像是在赞赏,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想被放过,还是被杀掉。但她只是对于沐子先前说的计划念念不忘,喘气道:“即便你做到了有伤口的话就不能成立了警察肯定会怀疑的” 沐子模糊地低声飘来,“总有办法的。” “是啊如果决心杀一个人的话甚至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的话”早织的情绪也一下低沉下去,如此和其他生灵一样地躺在地面上,她希望此刻浩渺的星空上能有什么伟大的存在在俯瞰着自己。 血液的流失让沐子的思维有些混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一步的,但看着那早织被汗水浸湿、濡沾着头发的侧脸,头脑是如此发烫,唯有一个声音在不停作响,她最后轻声哭道:“早织,我只是想你阻止我,想你给我一个理由。但你太可怕了,我现在真的在想要不要杀你。” 早织感觉像是有什么夹杂在夜风里飘来,一时间使得她闭上了呼吸,这句坦诚的话是如此甘甜,让她的心脏从未如此有生机地剧烈跳动起来,在胸膛里像是在轰鸣。 “哈哈” 她一面略显疯狂地笑着,一面咬着牙绷紧肩膀,努力将那火车驶过银河的轰鸣声给压制下去,来听清她会说的话,“为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我做错了什么吗?” 早织听到了自己声音中所暗含的恐惧,还嗅到了肾上腺素的味道,但是任何生物面临死亡都会有恐惧吧,她几乎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们或许什么都做错了,或许什么都没做错。”沐子手里捡着那把匕首,悬在早织的脸上,泪与血一同落下,“请告诉我更多你的事吧。” 第五百零一章 殷污 “啊,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吗?” 早织大笑起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但又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沐子,她那肤色中的暖黄被夜色涂抹上了一层柔润,就像是深海里的灯笼一般,动人至极。 她轻声道:“根本没有什么人生咨询,根本没有什么空腔层,一把铲子显眼地插在普通至极的深坑边,你在试探我,想看看我会采取怎样的处理方式,危险性是否在可控性范围之内。” 她偏了偏头,“我真是完全被你骗了啊。所以脖子被割破的感觉好受吗?” “好痛!” 即便抓紧了伤口,血液依然急迫地从沐子指缝中涌出,她像是意识到自己会死一般哭泣着,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死,如果在相遇之前,在日葵综合医院的那时,她也随时都可以去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也想大喊出早织的质问,但她无法说,只能急喘着,惊慌失措地如破了的风箱一般嘶声急喘着。 “我打听过你是谁,多年前意外失冠继而消失掉的天才剑道选手,近期因参加了比赛而被媒体疯狂报导,但我不知道你空手还这样厉害啊,还有布局和推理。” 早织那恐惧已经随风消逝了,专注地看着沐子,“工程上的一个误差足以使很多人死于非命,不过这次可不是问责的问题,我要付出代价要和你一起死了,因此我要看清你的脸。” 她稍微探起了些头,那匕尖落下的血滴一下子落进了她的一只眼里,波澜散开将一切都染红,“杀了我吧,我不会停手的,即便我说我会停手,那也是谎言。” “我不在意活,也不在意死,生命的本质就在于活动,而不在于活动会带来什么后果,你能理解吗?不要顺从你心中的善念,想想你最初的念头,夹杂着被我割破脖子的恐惧和怨恨,杀了我!” 早织那兴奋高扬的催促声带着扩大的瞳孔,沐子看着匕尖扎进了她的眼睛里,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那柔软被包裹的触感似乎从匕尖一直传到手上,反胃的感觉一下扭曲着沐子的消化道,使得大脑带着难以言喻的晕眩感。 但吐出的却是猩红的血沫,扑头盖脸地扑在了早织的脸上,沐子忽地意识到什么,绝望地哭泣了起来,仓惶躲避一般扬起了匕尖。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这种事我必须做到我做不到” 早织怜悯地看着她,“所以说前辈你还是个孩子啊,成长的本质就是杀人,要么为了自己而杀掉别人,要么为了别人而杀掉自己。” “你究竟是在怜惜我还是在怜惜你自己呢?如果你想要爱得真切的话,就该把自己视为污泥。你应是不配得到爱的,但你绽放出的爱却可以崇高无比,在必要的时候化为毫不犹豫的利刃,就像这样!” 沐子忽地感觉腹部撕裂一般传来剧痛,她惨叫出声,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早织面露阴狠的笑容攥刀刺进了她的身体。那落叶地上躺着的手提包口边,散落出的除了女生常用的小物件还有十数把各式刀具,她之前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从中掏出拭泪的手帕。 早织猛地将沐子推起,然后曲腿一脚踢在了那尚露在外面的刀把上,沐子的惨叫声一下更加凄厉了,像是要撕破夜幕一样,后倒在地面上的时候,手脚都在抽动着。 “不好意思啊,前辈,我一直都未迷惘过,我爱的是自己。” 早织留恋地起身晃动了下脸颊,随后审视了下周围,转过头时收起包当做钝物狠狠挥打在了想支撑起来的沐子的头部,沐子发出一声悲鸣翻滚了数圈。 “竟然还能活动吗?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前辈啊。” 早织嗔怪地说着,将手提包重新挂到肩上,拿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迈腿过去,俯瞰着她蜷在地上颤抖的姿态,“你在剑道比赛时也是这样错失冠亚的吗,为什么就是无法对我下杀手呢。” “不要” 沐子恳求着,但是早织依然将手钻进了她的肚子里,在肠壁间寻找着那刀刃,然后带着一团稀稠的血液还有其他的东西拔了出来,沐子身体搐动了一下近乎要昏阙过去。 “闻闻吧,前辈”早织将滴黏着难以言喻液体的手平抬过去,“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为了展露光鲜的肌肤,而将恶臭包裹在内,这也是你的味道哦。” 沐子退避开地偏转过头,她却抓住她的下巴,将手强撑进她的嘴里,看着她脸色痛苦地咳嗽出声,早织将身体抬高了一些。她跪在沐子身上的膝盖像是要压进去一般,但其的挣扎亦是相当猛烈,在她手臂上抓出深长的血痕,用膝盖挣扎着打得她身体都摇晃起来。 早织不由得咬牙蹙起了眉头,扭着头也很麻烦,但她意外于人类竟然能有这样的活力,是她以前杀掉的家伙都太弱了吗。 她抽出手,看了眼牙痕转而掐住了她的脖子,忍受着剧烈的颠簸,背上一下下的撞击几乎痛到了难以言喻的地步,就像是被掐着脖子的人不是对方,而是自己一般。 她脸上却不禁地飞扬起微笑,认真地思索道:“好像杀掉沐子你的话,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厌倦杀人这项工作了,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杀人了。” 她俯低身子,手上青筋曝起,“也就是说,只要前辈你停手死掉的话,或许真的能保护住什么,前辈你也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成长,我也可以做回我的武岡早织了。” 看了一眼完全对她失去信任,眼神空洞只剩失望的沐子,早织浅浅扬着嘴角,“你还不能理解吗,我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是那个想要追着我不放的人吧。” “今夜的情形若不发生在你我身上,就会发生在我和她身上,前辈你关于这一点倒是理解得很聪明。唯独有些傻的一点是,一个人跑来和我商谈,像是影视剧里的台词一样说道——请和我做朋友吧,我的朋友里也有很多不正常,大家愉快地生活在一起,相互依靠,不要对彼此在乎的人出手就可以了。” 她嗤笑一声,“简直像是什么协议一样,不过考虑到你想成为心理学家或者是医生之类,再加上本身亦是怪物,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不难理解。” “协议当然本身不错,你或许会说服那个人放弃念头,亦或是想出什么办法来阻止接下来的追查。但我的内在和你想的稍显不同,你或许会觉得我是遭受了什么变成这样子的,但实际上叔父叔母对我充满体贴和善意,但这让我感到浑身不适,难以接受。” “我倒希望他们暗地里议论些我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这样的话,亦或是要求我承办各种家务,而不是让他们的亲生儿子体贴我这个外来的表姐,家里的开支也优先考虑我。简单一点来说,我无法接受别人的善意,反而希望他们做些丑恶的事情,虐待,强奸,统治,竭尽所能,展露他们身为人类的本性,撕下那层对待家人的面纱。” “总而言之,你们或许是怪人,但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 “不是这样的早织”沐子艰难地望着她道:“即便你不肯承认但你的父母从未在你的生命里简单地消失掉就像是我父亲的背影一样我我知道的” “闭嘴!!你想怎样想是你的事,这和我是谁没有关系!”早织忽地瞪大了眼睛吼着,将她的脖颈攥起,她忽地笑了几声脸色阴沉下去,但随即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她俯身咬住了沐子的耳垂,微微拉扯了一下,“是这样的吗,你和露央沙之间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吗?” “你干什么我和她没有” 早织却是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拿齿舌轻咬挑拨着,随后带着笑意偏转过头:“交缠着,扭动着,被像怪物一样看待,还被投以怜悯的眼神,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是吗?” 沐子拼命摇着头,一下子哭泣出声。 “死在这里不好吗?或者你问下你自己,你就那么想活着吗?” 早织抬起身子,瞧着她,“你不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碍事吗?你消失掉的话,她可以结婚生子,享受正常的人伦,她的生命会像漂亮的河溪一样,和其他人异途同归地流向大川。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如果你爱她的话,应该把自己视为河床底悲哀而丑陋的乌黑泥淤。” “我不是!”沐子想起业余赛上优美对她说的话,强硬地喊着,虽然发出声音很微弱,但显出了不屈。 早织脸上浮出诧异,蹙着眉笑出声:“沐子碳,你知道为什么你无法长大吗?这么复杂的案件,明明是你在主导着侦查。” 沐子视野几度黑下去,失血和缺氧,她不知道自己是会怎样先死了。自己会死吗?死在这里,但她明明像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 “我就好心告诉你吧,这不是因为你没有长大,也不是因为大家对你放不下心来,而是大家都希望如此,希望你维持在这副样子永远不要改变,好从你身上感受那份他们所失去的纯真。” “你” “人会和三种人交朋友,不如自己的人,对自己有利的人,对自己毫无危害的人,如果有人能把这三点全部集齐起来,那真就是理想中的朋友了,就像是宠物狗一样是不是?” 沐子说不出话来。 “但你要是狗就好了,但你终究是人。和我相反,你那么容易被善意所累,但是你逐渐地就会发现,保持着他们的期待,你会和他们越走越远。当然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只是你不理解人们永远是对彼岸的人心存期待。” 第五百零二章 嗔怪 “” “仲見露央沙?” 早织有意将沐子彻底毁灭,“你怎么知道她对你的不是暂时的爱,她不会因你无法给予她的东西而感到遗憾?” “要是她突然有一天告诉你说:‘对不起,我昨天和遇到xx君了,顺着酒意不知怎么就和他睡到了一起。’那时你岂不是会受到更大的伤害,你是该更卑微地挽留她,亦或是说怀着对她的爱恨转身离去呢?” 她微讽却又怜悯地笑着,“你现在还想象不到会对她产生恨意的,对吧?我告诉你,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了,你是为她而死的,这点只有她真切地清楚,而且她之后会过得比所有人都幸福。” 沐子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早织的话剥离破碎了,脑海里不断地闪过綾藤的话还有露央沙的喝骂,她站在十字路口左右看着,像是有很多人在她脑海里的走廊走走停停,但她看不到希望,她伸手抓过去,但一道道身影瞥了她一眼都如影子般消散了。 她抬着的膝盖放下去,抓着的早织的手也松开,脖子被愈发用力地掐紧,她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做着喘气的动作,她偏开脸,拿手臂盖着额眼。 早织则是专注地为自己的工作收尾,但又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沐子。 “告诉我更多你的事情” 她口里不屑地重复着这句话。 “你想从哪里开始听,你听不到你想听到的事情的。”早织的声音显得柔和无比,像是草原上混杂的鸟声,尽管回复的只有热气和寂静。 “初中的时候,回家的路上,我把一个叨絮的同学推到货车底下去了,我至今印象很清晰,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着那种拼装模型。” “我不禁摸着单肩包的带子,冷冷地在后面看着,想着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如此孤独。然后噪音便响起了,看见他躺在地上的样子,周围人捂住口,弓着腰,愕然惨白的表情,我奇怪地和他们回视着,我真觉得这没什么。” “我告诉他们道:‘我只是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夏木君是自己摔到路上去的。’葬礼上夏木的母亲抱着我痛哭,我将头安慰地枕在她的肩上,越过肩膀看着堂中夏木的遗像,想着:‘啊,人类原来就是这样子的啊。’” “听到你想听的吗?” 早织关心地问着,但依然没有回复声,她继续说道:“我曾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或者说是自认为和我关系很好的朋友,大概是叫惠利香,总之她是让我这样叫她的。” “但我很讨厌她,她总是被其他人欺负,然后哭着跑过来问我怎么不帮她。但是即便我每每漠然旁观,发现她被人扒光了衣服浑身缠了胶带扔在了仓库里,看了她一眼拿了排球便离开了,她依然是离不开我。” “由此我去她家的时候,发现她养了只仓鼠,那仓鼠欢快地跑在轮子上的时候,她就会对我说声‘抱歉’,啪在笼子前面痴痴地笑个不停。” “不过笼子不知怎么打开,仓鼠也逃跑了,她自然是伤心了一段时间。不过等她重振旗鼓后,却意外地在料理课上看见了奶茶的尸体,老师严肃地问这是谁的恶作剧时,她那副跌落手中东西,泪水不断涌出的表情真是终身难忘。” “啊,还有个蠢货男生以为是自己的蘑菇掉了,回过头看都没有看捡起尸体将其一刀两断了。” “之后惠利香就没有再来过学校,后来好像是转学了。你真的还要再听吗,我看你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 早织笑了笑,收回目光,“之后有个男生喜欢我,不是很可笑吗,我明明都表现出一副内向怕生的样子了,他却不依不饶地缠上来。班上的人也是理所当然地撮合起来,他们以为被爱就是幸福的,甚至觉得这段恋情得到更多关注会让我受宠若惊。” “当然不能错怪他们,人类就是这样子的,总想做点什么,不然空虚得就要死,特别对于高中生来说。” 她耸了耸肩膀,“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那个男生的本质,他私下对我说他知道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对我仰慕得无以伦比,周围人都叫田中吧,我至今也记不清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扬言说要成为我这样的人。” “但他很怯懦,你知道吗?干了点坏事就担惊受怕,转头四顾,如果没被别人发现,又恨不得大声张扬。他或许只是想从被欺负的角色中,转成欺负人的角色而已,不过对我倒是很忠诚,我怀疑我叫他去杀了他的父母他都会做,不,是肯定会做,他大概把对我的忠诚理解成了他自己的自尊吧。” “仿佛我没倒下,他也就没倒下一样,不过我很快便厌倦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了,叫他滚远点。而且我考了東大,他即便是想追来,凭他那惨淡的成绩和连平均线都达不到的头脑也考不上。” 也许是在打斗中皮筋脱落了,她拿手肘支开披下来的头发,当然头发上满是殷黒的血,“我真不知道我有哪里好的,连我这样的都有人不断涌过来吗?当然我知道他们关心的是这副外表,但我还是希望他们多少能深刻一点啊。” “你觉得呢?沐子碳,你会因为人太多了而感到烦躁吗?他们千篇一律,虚张声势,最终却是嗡嗡作响,最后归于沉寂,但却又有新的哭啼。” “你要是能站在我的角度,也能会理解我的心情的,这样麻烦的、吵闹的怪物太多了,让我都没有空间了,我才是受害者。” “或者你想听些什么呢?我因为你要杀了我便悔过?我大概知道你想听什么,我体内的人性?很可惜的是,人性在我身中的确存在,但都是些平常如水的作为,不存在人偶尔也能迸发出来的美德。” 早织忽地发现没有响动了,这种寂静和之前的不同,她低下头,只见到沐子脸色苍白,唇还微张着,但呼吸已经停止了,像是凝固了一般。或许她在最后都希冀着自己能回报她的善意,挺奇怪的家伙,她原本不准备杀了她的,但她停不下来。 “呐,沐子,你感到痛了吗?啊,你是叫过好痛。” 早织站起身,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但人生就是这样疼痛的吧,你难道以为自己能开辟出其他选择吗?我都说让你杀了我了,你怎么就是不肯杀了我呢?我是真心的啊。” 她声音轻下来,眼帘也垂下,“一年见一次面,保持在不可见的距离,没事不要发信息来烦我,也不要养吵闹的宠物,但至少至少你得想杀了我,无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欲望。” 第五百零三章 紧随 “bipolar-disorder,双相情感障碍,又称双相障碍,主要表现为既有躁狂症发作,又有抑郁症发作,患者常在这两种极端状态间进行转换” “当躁狂症发作时,患者情绪高涨、精力充沛,言语活动明显增多,但当抑郁症发作时,患者又会情绪低落,愉快感丧失,疲劳迟钝,言语活动减少” “这种潮水一般的情绪变化并没有固定的周期,往往以一种复杂的形态循环往复,给患者带来痛苦和煎熬,反复发作后,会加快频率,病情愈发复杂。双相i型需与单抑郁、双ii型障碍、焦虑障碍、药物滥用、边缘型人格、精神分裂症等等情况区分开来” “其被称为天才病,一般并不具备威胁性,有较高的自杀倾向,至于其与奔犬案的联系,我们下次来说。伊尊君,把大家的课习报告收一下,放到我的办公室。” 岚斗环顾着宽阔教室里扇形阶梯式座位的时候,话语稍微停滞了片刻,不过他立时便将低垂向窗边的眼帘抬起来,将教鞭一收拍为笔般大小,熟悉他的学生都知道,这是下课的标志,顿时兴高采烈地都站起身来,安静的教室也一瞬充满了交谈的喧哗。 他只是在桌椅响动的喧闹中静静收拾着讲台上的东西,实际上很多东西都没有用过,只是拿出来摆了一遍,端庄地如同笔墨纸砚,围着讲义放成一圈。 此刻便是要一件件地收回去,譬如将钢笔重新插回上衣口袋,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教室也差不多该空了——这是上午临近午休的最后一堂课。 他拿着茶杯,迈步到和讲台平行、像是立身镜一般的狭长窗边,光线肆无忌惮地斜落下来,至于外面,在奔流的人潮之上,更是阳光普照。 他就这样喝茶看着,将左手插在衣兜里。 “你的授课愈发熟练了啊。” 岚斗回过头,发现露央沙趴在讲台上,斜看着他,她身上的气质变得柔和了,神色间也不再临有那种咄咄逼人,反而是多了些惫倦,当然此时的语气里还有责难的意味,好像在问他怎么就可以无动于衷。 听出这层意思的他略经思考,便沉稳道:“哪里,只是逐渐习惯了这件工作,用茅野教授的笑谈来说,便是沉淀进象牙塔的基石里了。” 露央沙脸色上却没有笑意,目光里也没有,“我听不出哪处可以发笑。” 她直起身,“不曾忘怀象牙塔里同事的同时,也别忘了uit里的同僚,你该不会以为可以就此安稳,你还需要更多资历的吧?” “我的确还在思考。”岚斗思忖着点头。 “哼。” 露央沙转身的时候,一头黑亮的头发因为她那有力的转步而飘飞起来,她右手倒攥着一大束白菊,花瓣摇曳着洒了一地,她走至门口的时候才重新回过头,“等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岚斗这次直白地摇了摇头。 “咳,仲見桑,请允许我和你一起去,我上次一个人可是被不留情面地赶回来了。”伊尊匆匆在课桌间奔跑着,他拿眼一扫,将遗漏的并排两张桌上的报告也收了起来。 他瞧了教授一眼,“不过要陪我去办公室放趟报告,可以吗?” 露央沙没有说话,只是迈开了脚步,不过是去往教授办公室的方向,伊尊连忙快跑了数步和她并排走着,教授办公室并不和授课的地方在同一棟楼,和蘭越楼通过一条半空中的走廊连接着。 由于走廊通体是透彻的偏蓝色玻璃材质,还会发出清脆的回响,所以被列为恐高者的禁地之一,就算是一般人也无福消受。 虽然校方“仰望星空,俯瞰大地”的想法是不错,但不受学生乃至教授的欢迎也难以营业,就连校长本人来看了一眼,也并未踩上去,当然伊尊相信他当初是有看设计图的。 “伊丹裕怎么样?” “谁?”正惨白着脸、屏空心神的伊尊听到突然的声音愣了下,差点趴在了脚底的玻璃上,但他觉得那样他更会心脏骤停,“哦,你指那名警官。” “不然还能有谁?” “他很好。” “他的家人呢?” “啊,这个。”伊尊一副愁容地转过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倒也不能算差吧,毕竟像增野警官之类的大人物的确兑现了在葬礼上的承诺,还有其他警员也是多方照拂。” 露央沙点了点头,话题似乎就此中止了,他们一路来到教授办公室放下了报告。和露央沙在一起似乎行动也会变得高效起来,伊尊途中也只能是和几名熟悉的学长老师打了招呼而已,他们一见到露央沙在旁边,脸上有些亲切的笑容都化为一副正经的表情,端着茶杯走来的步伐生硬地一转。 “好像大家都认识你。” “是因为之前织映闹出的事吧。”露央沙声音没有波澜,但目光却是狠狠地剐了伊尊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子不教,父之过也。” “喂,别说得像我要为她的行为负责一样。” 伊尊只是想了下便汗如雨落,连忙出声。他左右看了看学长们按着窗叶、弓着身子在狭小的口袋型空间里露出的“你小子”的表情,发现自己好像无形之间将双方都给得罪了。 “他们有什么事需要藏掖的。”露央沙离去时才瞥了他们一眼,“难不成在黑星里向你这样的后辈兜售大麻叶?” 伊尊抿紧唇,无奈地看着她,做出一副“请你有点自知之明”的样子,但是露央沙却不吃这套紧盯着他,他只好举起双手来。 “好吧,他们是有和校外交易一些东西,不过都是研究的必需品,正规渠道的东西太贵了。” “还有呢?” “大家没事时会去青木学长那里小赌几把。”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我会管到男生宿舍里的事?” “别问我啊,是你给别人这种印象了吧?”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无视这世间的诸多不合理之处,而决意要贯彻条规的人吗?”露央沙轻声说着,眼神不知道落在了何方,“甚至不在乎亲近的人?将他们的世界连累得支离破碎,眼看着他们为了自己坠到深渊?” 她脸上覆上了一层阴影,“你们就和世人一样,不了解我,也不信任我。” 伊尊没有说话,他感觉此刻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莫大的悲哀,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却是在颤抖着,不过这一切就像是错觉,露央沙立时转过脸来道: “心虚。” “什么?”伊尊一时间跟不上趟来。 “你口中的青木学长,自己心虚啊。心虚就别做贼,做了贼后心不心虚对事情发展都毫无帮助,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啊,但不心虚是不可能的,上次宿管接到举报来查看的时候,我都为他揪了一把汗呢。”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学生,又不是学生会的人,怎么会管黑星里的事。” “话是这样说,但你和沐岚斗教授不是因为破解了难缠的迷案而在电视上露了几回脸吗?” “那是杀人案件。” 伊尊诧异于自己口误之后,她还能语气平淡地吐出这句话,他也只好接住她的坚强,继续说道:“嘛,那倒是,黑星里的事情一般不会那么严重,除了快一年前的五野未来的事件。” “五野未来?”露央沙诧异地转过头。 “你没有听过吗?”伊尊见到她的神情,才是真真正正地感到诧异。 “这里?” “当然是这里。” 露央沙的神情平淡下来,“或许听过,可能是忘了,我不太关注身边所发生的事,你也知道,我以前一直孤身一人,身边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这个词用得可真不错。”伊尊啧啧赞叹着,“不过竟然连那件事都不记得也太无情了啊,毕竟发现尸体时那样轰动,死的可是钢琴界里的少年高斯。” “死的是个男性?”露央沙感到有些意外,她记得黑星的乐器部里可大多都是些家里有钱没处花的大小姐,而且五野未来听起来也不像男性的名字。 “呃——” 伊尊觉得这天已经快聊不下去了,之前露央沙可没有这样缺乏洞察力,提出这种问题只能说明她没把这段谈话和他放在心上。 他只好开门见山地道:“我只是想形容她的天才程度。” “是啊。” 露央沙也是将盯紧他的目光收回去,“如果是个数学家倒头死在钢琴键上,旁边散落着用过的避孕套,这案件就更加离奇了。” “你这不是记得吗!?” “只是逐渐地想起来了而已,你也清楚我听过一遍的事情就不会忘记,更别说我看过案宗啊。” “真好啊,警视厅的大小姐,不对,这也没什么好的。” “别用那种称呼叫我!” 露央沙不满地蹙起了眉头,随后想到什么问道:“沐子是大概四月来黑星的吧?” “是啊,新生入学一般是在四月或十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那家伙像是能引来各种凶杀案一样,知道这件事是在她来之前发生的,总算松了一口气。” 伊尊不由得看着露央沙,脸色有些黯然,她突然若无其事地提起沐子,或许是想让沐子过去的样子在他们的记忆里更鲜活一些。 “说起来,与其说是她引来凶杀案,不如说是她扑火一样和各种案件纠缠不清吧?” “不好说。”露央沙扬了扬嘴角,但又抿下去,“我经常和她说:‘你有吸引变态的潜质。’” 伊尊皱着眉头紧紧思索着,“变态怎样定义?” “会犹豫这个词如何定义的人” 露央沙看着他欲言又止,只是偏头道:“你别想多了,你离变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但深想下去就不一定了。” 第五百零四章 隐事 伊尊没好气地抬头道:“你耍我,这样下去我可难以不想。” 露央沙耸了耸肩膀,此时他们已经出了校园,上了停在林荫大道上的那辆黑色轿车,司机回头看了伊尊一眼,没问任何问题,平稳地发动了轿车。 “没有住友商事董事的座驾那般舒适吧?”露央沙转过头。 伊尊挪动了下屁股还有肩背,却硬是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表情有些生硬地道:“还好。” 露央沙轻笑一声,“你身体太柔软了,这样下去小心得各种疾病。” “虽然我不会想胖成父亲那样,但我这个年轻的阶段,也不需要养生啊。”伊尊随着轿车的行驶愈发忍耐不住,看着翘着腿,双手叠在腿上,端坐着露出笑靥的露央沙,“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开始计算起来了吗,你们就是喜欢疑神疑鬼,难道我知道你要擅自跟来?” 司机似乎通过后视镜向后瞥了一眼,但伊尊觉得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叹气道:“那倒也是。你行行好,把靠枕递给我吧?” “什么?” 见到露央沙装出没听清的样子,伊尊不由得牙痒痒,“靠枕。” 露央沙于是将脚边大馒头模样的松软靠枕抓起来,递了过去,伊尊幽怨地抖了抖上面的灰,垫在腰后。他没找到撑手肘的地方,只好双手交叉,前倾着身子望着露央沙,那条深蓝色的领带也垂下了。 “你不觉得这样就多余了吗?” “你管我!” 伊尊愤恨出声,随即正了下神色,“总之,说回沐子的事情,即便是再有灾难潜质的人,只要呆在家里,也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与其说是她引来凶杀案,不如说是她自愿的。” “哦。” 听着她似乎不感兴趣的回应,伊尊才算觉得找到了什么,毕竟他之前一直在忙着安抚伊丹裕家人以及青梅织映的情绪,回家后又被父亲叫走陪同各种人情往来,等到接到消息时,一切都已经发生。 “你觉得为什么她会来黑星?” “黑星是帝都名校。” “但心理学并不是优势学科吧,政法才是。” “或许宣传打动了她呢。” “事物的发展都有外因和内因,我觉得她一定有来这里的确切理由,而这理由绝不是刚好、碰巧、一时心动之类的缥缈东西。”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呢,名侦探御手洗先生?”露央沙似乎为了显示讥讽,用了伊尊的姓氏,且名侦探几个字眼咬得很重。 伊尊并没有介意,“她有个同高中、同大学的学姐在这吧。” “是的,时守优美。” 对于露央沙瞥来的目光伊尊佯装没有看到,继续道:“有一直同校的前辈在这,然后也到这里来似乎是顺理成章的考虑,但是” 他顿了顿,和露央沙互视上,“从之前的谈话中,我想这件事你应该一直不知道,时守优美是五野未来的好友。” 露央沙脸上有些意外,不过是诧异这种关于交情之类的隐事伊尊是怎样知道的。 “于是我就想着,是不是五野未来的凶案优美通过某种方式告知了沐子,然后她才来就读黑星的呢?” 伊尊自顾自地点头,“你知道的,她的官能敏锐得出奇,寻常人眼中的普通日常在她眼里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事态走向,而在一两条线的终点藏着深邃的旋涡,她或许担心好友就快要和凶手撞上了。” 露央沙睁大了些的瞳孔里透出慑人的光来,“你在暗示些什么?五野未来的案件是外来人员闯入作案,后来也证实了是近谷勝,他伪造履历成为校工,对五野未来做了令人不齿的禽兽行径,后来事情败露” 她话音忽地顿住。 “想起来了吗?” 伊尊笑道:“你可也是案件的当事人之一,事情败露可就在沐子入校后不久,一名女学生被伤害,你被挟持,警察们手忙脚乱,然后近谷勝被逮捕认罪,事情结案。” “既然已经结案了,何必再提。”露央沙皱起眉头。 “但这件案子在我心中可没有结案。” 伊尊脸色平静而认真,“我去拜访了几位你地盘里的前辈,得知了一开始进行审问的是拓也淳,而这时近谷勝是并没有认罪的,直到你的未婚夫今川白马出现。” 露央沙冷声道:“你话语里的意味让我感到不快!” “具体的情形,那几名前辈没有告诉我,我也说不出来。但与其说是我的话让你感到不快,不如说是仲見桑你自己心中的猜测使自己不快了吧。” 伊尊松开交叉的手,看向窗外,“整个案件仓促、戏剧而又情绪化,看起来就像是悬崖上的一簇怪石,不过这才是现实。有人为了在乎的人不受伤害避开要害,有人为了在乎的人做出了出格举动,只是他们所处的地位特别关键而已。” 他转过头,看向露央沙,“他们一个是有能力看到真相的人,一个是有权力说明真相的人,他们都是你所在乎的人,仲見桑。” “当然将目光仅仅注目于他们也有些刻薄,这世上多的是无能无权、对他人毫无怜悯又极度自利的人,而你的正义的地基,就是由这些人,上述所有人构成的。” “你之前说的话让我很在意——没有人信任你。我觉得这是好事,假如一个人的头脑和道德感足够让他认知并承认他做过的‘恶’,这‘恶’很难说是绝对意义上的恶,他也并不会信任你的。” 露央沙呼吸有些错乱,咬牙看着伊尊道:“你也是吗?” 伊尊沉默了片刻,“我绝对会有一两件你不想知道,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的事,你觉得呢?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沐子吗,因为她对身边的人真的很好,竭尽全力,但你能解释为什么她要在那天晚上,单独去和一个你们认定却找不到任何证据的可怕怪物见面吗?” “你再敢胡言乱语” “我对她的在乎不比你少,露央沙!” 伊尊忽然瞪红了眼睛大吼出声,“我也不想这样去揣测她,但是尽我所能去猜测得到的信息,很多次夜半惊醒,苦思冥想后得到的结论,就是如此了,其他的结论我无法接受!我想过无数次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露央沙呆呆地看着他,只见他转即便捂着脸坐回到椅上,指缝里落出泪来,“该死的,混蛋,我们谁又真正地了解过谁呢?” 第五百零五章 山脚下 露央沙沉默了一会,她的印象中伊尊是个外温内冷、说话经常让沐子感到不快的人,即便他喜欢沐子这件事并没有多少遮掩,也不少付诸过努力,但沐子似乎是看到了他的本质,一直对他保持着肉眼可见的警惕,从未和他有丝毫走近。 她有时会想,说不定那些涩谷区那些奇怪的人士都会让沐子感到更亲近一些,这倒不是因为她只对有缺陷的人有好感,而是因为她对清醒冷酷且不怀好意的人充满了讨厌,尽管这种讨厌位于微动作中,不会溢于言表。 “你只是想把她抱回家里吧。” 露央沙瞥着伊尊抬起的惊愕的泪脸,“你想让她成为一个贤妻良母,照顾你的一切和事业,像沐子这样的女孩,的确是你这样的人理想中的目标了,想必你也会不择手段,而我正是你路上的障碍。” “你觉得仅凭三言两语,我就会退让。连说服你自己都做不到的理由,你竟然拿来说服我,什么你对沐子的在乎并不比我少。” “这种急于求成,这时獠牙吐出的时机并不对,御手洗伊尊。不过我也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即你是个险恶的人,别以为我吐露心声就真的是在吐露心声了,我永远不会把沐子交到你的手中。” 露央沙冷笑着重重道:“让她陷入被你这类人煎熬的不幸,然后疯掉。” 伊尊的脸庞搐动着,像是在僵硬中蠕动着又努力抑制,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他半站起来道:“你在说些什么,露央沙,我对沐子的心情可没有丝毫说谎。” “坏人也有不说谎的诡计。”露央沙不以为意地从漆盒里取出一些薄片,撕出口香糖咬进嘴里,“简单的办法就是从未信任他们,并维持一生。” 伊尊咬紧了牙关,笨重地坐回到了椅上。 露央沙转过头,将薄片也递给他,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平静道:“我父亲曾在这辆轿车上和许多大人物进行过谈话。” “他们有的位高权重,有的德威兼备,有的在某一领域举足轻重,但他都能做到和对方平等对话。你知道么,让对方感到不舒服,认知到这不是自己的地盘当然是个不错的小技巧。” “但更重要的是体贴,比起探究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如袒露自己——有多少毅力,有多少觉悟,有多么坚硬,这里是警察世家!这里是樱田门!” 伊尊看着她在阴影中并未靠近的冷冽神色一瞬不由得后退靠在了车门上,脸色化为一片惨白,嘴唇也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他急迫地大喘着,汗水不停地落下,但前面的司机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不是这样的,仲見桑,我可以解释” 露央沙摇了摇裹着口香糖的薄片,示意他接过打断道:“得不得到沐子对你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相比你将从父亲手里会接过的财力,权望,地位,她不值一提。但她依然是个很好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 伊尊手指虬动了数下,艰辛地如含沙般吞下去一口唾液,他感觉身体里像是暂时失去了支撑一切的力气和动力,颓蔽地又坐倒在座椅上,但从露央沙指间抽了抽,接过了那口香糖。 他抓着头发,想要将自己从冲动的后悔和失败的不甘中甩脱出去,喃喃道:“你不知道她对于我意味着什么。” “一时的错觉而已。” 露央沙平静地道:“既然你选择了由金钱所编织的后路,就该选择由金钱所编织的爱情,一切包括你自己都被物化了,那么便不要触碰让你希冀动摇的贪恋。” “这种看似美好的贪恋只会带来不幸。若你控制不了心中的这份贪恋的话,那便证实你不具备掌控金钱、接替你父亲衣钵的能力,总而言之,一切都在于你自己的选择。作为朋友能向你告诫的,便是在孤寂中坚持下去,尽可能晚地步向扭曲。” 伊尊抬头苦笑道:“说得好像你看到了未来一样。” 他顿了顿思索着,“不,我总感觉你该不是说的警监大人吧?” 露央沙瞥向他,“我说的是董事先生。” “呵,都一样。” 伊尊缓缓剥出口香糖,抬起示意了下,“不愧是仲見露央沙啊,我算是见识到了。敬我们的父辈,敬父辈之下的我们。” 数个小时的车程一眨眼便过去,这都要赖于司机车开得很平稳,到了后半程,伊尊和露央沙都无话可说的时候,他们都有些昏睡起来。 车停在覆着浓厚森林的山下,由于夏季的余热还未完全消散,这里游客极少,但突然停出来一辆黑色轿车还是十分引人注意,三三两两地都将目光给投了过来。 只见一身朴素贴身服装的司机下车,叩了叩车窗,靠在座椅上的露央沙这才将眼睛睁开,偏头示意他打开车门,伊尊也听见响动醒过来,跟着露央沙下了车,感慨般地看着起伏的山野,还有边角渲成一片枫红的山林。 “由于是自然森林,近乎都是阔叶树,枫树从边上渐渐地渗透过来,但还没有完全染红,至于靠近温泉的那边,则有片人工的针叶林,杉树,雪松”露央沙抬起手介绍着,随后又对司机说道:“恭叔,我们可能要很一会,晚上才会出来,你去温泉休息下吧。” 司机扶着车门,以温和的目光视着她出来道:“就算您这样说,但气温却不像完全降下来了,去温泉像是蒸桑拿啊。” 露央沙微微偏了偏头,嘴角含笑,“尽管你怎样活动,反正我们晚上才会出来,这大概是确切的事。” 伊尊脸色纠结,很想制止露央沙将大概和确切用在一起,但还是放弃了。他听到响动,注意到司机从后备箱里提出个沉重的袋子来,准确的来说是是个拉链收的很紧,橄榄绿色的背包。只不过从司机到露央沙的手中,都是提着那电车吊环似的小口。 “我来吧。” 见露央沙一副吃力的样子,伊尊走上前去,但她却是拒绝地摇了摇头,他目光奇异看着露央沙戴上鸭舌帽,背上包便从石板路向上爬去了,和其他的游客或是背包客没有什么两样。他步伐轻松地跟着,但有段时间后他便感觉有些费力起来了,周围的景色没有多少变化,他却感觉身体开始有些笨重。 或许就像露央沙说的那样,这是他平时不爱活动的错,森林里的空气刚开始闻起来很清新,但之后却只能感到湿气了,他不由得估量,即便在盛夏来此,也能感到这片渗肌入骨的凉薄。不时地有水滴落在他的头脸上,让他有些仓惶地四顾着来源,却找不到人影,直到他看到一片阔叶被小水洼压低,自然地垂下一片清澈的清凉。 一条蜿蜒的小道使得他们与其他人分道扬镳,杂草灌木乱树之间斜立着“熊出没”的标语,让伊尊不由得吞了口唾液,又想到了这里关着不少精神病人的传闻。 “有熊吗?” “你指?” “就是那种藏在山林里,突然扑出来,袭击农夫或者背包客的熊。” “或许会吧,毕竟是我们来到了它们的领域,想指望它们心平气和也不可能。”露央沙喘了口气,扶着膝盖,濡湿的头发并未遮住那双明亮的眼睛,“你不知道吗,动物都很有领地意识。” 听到露央沙这样吓唬他,伊尊反倒不慌了,只是与她闲聊道:“但如果这样评价的话,人不也是动物吗,比起领地意识,人可更在意团队合作,为什么熊不这样做呢?” “熊群,你还真敢想啊!”露央沙翻了个白眼吐槽了一句,“人度过很长一段身为猎物的时间,因为弱小不得不抱团生存,但熊却不会有这种意识,它独居亦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唯一的威胁便是会和它争夺猎物的存在,因此熊有时会杀死掉自己的小孩,无论是因为缺乏食物,还是因为其威胁到了自己的领地。” “真是可怕的猛兽啊。”伊尊感慨道。 “不过” “不过什么?” “那是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也有摄影师拍到过棕熊一家四口漫步到河边,错落在瀑溪处,亦或是挤在一起,悠闲地捕食鲑鱼的景象。” 伊尊意外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很少有人会像她这样回答。露央沙没有回应伊尊的目光,将湿透的头发拨到耳后,“在哪里都有过吧,抬着扁担,将小孩放在笼子里售卖,亦或是干脆插根稻草,立在街边。” “那是过去的事。” “易子而食。” “那是饥荒,战乱的事。” “人饿极了会怎样呢,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人?” “这这我不知道。” “人能在极限状态下饿几天?” “如果不缺水的话,我听说是八天。” 露央沙回过头,平静地道:“过去的人能挨几天的饿呢,真希望能统计一下,但即便是一顿也受不了,那相距也只是一周。这也就是说,我们几千年来竖立的道德观念,在极境之下也不过是多了几天的支撑而已。” “不妨想一想,伊尊君,我们发展了什么,我们和动物,真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差距吗?” 伊尊怔住了。 第五百零六章 重回阿美寮 “我觉得有道德的人缺乏同理心,很大程度上是没有在特定的地狱里待过,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而那些后天地经历了地狱,然后走出来的,彼得保罗要塞,耶尔瓦迪监狱,罗本岛,无一不在磨难中成为了真正的伟人。” “他们即便遭受了人能对他们施加的超出死亡之上的最大恶意,有的甚至被自己的同胞手足残害,但在黑暗、痛苦和失望之中,他们信念却锤炼下来,没什么能改变他们了。” 露央沙十指交叉,舒展着身体,“我觉得他们遥不可及,我一直在想,我们在他们眼中是什么,后来我得出了一个答案,是野兽。但他们看我们的目光应该是温和的,是和我们看野兽的目光所不同的。” 她拉伸了下筋骨后,回头道:“不说这些无聊的事了,谁成想你担心成这样。阿波野隆博士说过,这里没有熊,标识是用来吓唬游客的,但是我也不敢担保,我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 “这种事情你应该一开始说!”伊尊大声抱怨着。 就在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之时,却是有辆小车歪歪扭扭,时不时地越出道路的范围开过来了,伊尊刚开始是眯着眼看着飞扬的尘土,不一会就心脏猛跳想找遮蔽物,但已经是来不及了,好险车子在他们身前停下。 落下的车窗里,一位戴着圆眼镜的瘦小老人探出头来,笑道:“织映女士,我估摸着你现在应该来了,所以来接你一下。” “织映?”伊尊瞪圆眼睛望向露央沙,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你闭嘴!” 露央沙绕着唇边拉了一个威胁的手势,随后冷冷盯着阿波野隆博士,“我可没有让任何人来,这段路也不远,我可以走得很踏实。” 她抱着手臂,将“踏实”字音咬得极重,让老博士神色有些左视右顾起来,他咳嗽了数声,从身边拾起一份文件,展露孩童般得意的笑容,“健康申明。” “这种东西无关紧要。” “诶!?” 老博士一时间如同惊雷劈中般呆住,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背叛,而这时露央沙已经将包扔上车,然后一步登上去,回过身拉了伊尊一把。 车门响亮合上时,老博士回过头,弄了弄眼镜,探近了些看着伊尊,“啊,你是之前一直来,还给我塞钱的那小伙。” 伊尊原本心中安定下来,没想到老人爆出这种事,被露央沙望住时脸色一瞬涨红,但他依然是从容地道:“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但你不是强调自己和织映女士认识吗?我还以为你是哪里的记者,毕竟连名字都叫不对阿美寮是不接受私人探访的。” “要是织映的话,我的确是认识的”伊尊瞥向露央沙撇了撇嘴,“但是如果是仲啊!” 他高抬起腿,抱着脚瑟瑟惨叫起来。 “仲什么?” “没什么。”露央沙叠着腿,神色平静。 老博士警惕地眯起眼,随即向露央沙道:“织映女士,这小伙子可不是个好人,拿钱就算了,竟然还想拿仲見那个混蛋来压我,我就在这里说了,这些高官一个个都是没有人性的冷血败类。” “的确如此。” 露央沙若无其事地附和道:“而且像他那样的家伙民调还不错,这才最叫人生气,也让您很困扰吧?” 老博士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算困扰,只是生气而已,我能怎么样呢。” 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咧牙道:“他还不需要民调,气死我了。” 伊尊脸上复杂地看着大义骂父毫不嘴软的露央沙,决定还是对于这件事情缄口不言,毕竟说出来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他只是指桑骂槐地道:“纯好人是当不了警察的、啊——” 他又惨叫了一声,这次苍白的脸上渗出冷汗,他如同零件没有设计好的机器人一般空扬着手坐跳着。 “这是那什么吧?” 老博士那张和蔼的脸上堆起笑容,没有忙着开车,手指在露央沙和伊尊之间摆了摆,又朝深林的方向一指,“嗯?” “您想暗示什么?”露央沙换了下腿,绷紧的脸上冰冷无比。 老博士将“三角恋”吞回了肚中,知趣地默默转过身去,数次发动后才开动了车,这车就像和他一样有年头了。露央沙则是看向伊尊道:“你不是有什么想问的吗?现在可以问了。” 伊尊立时忘记了疼痛,抓着椅背探前身子急迫道:“沐子怎么样了?” “沐子?”老博士思索了下,神色有些黯然地道:“你是指纱耶香吧?” 伊尊心里咯噔一下,感到有些不妙,重复道:“怎么样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博士反问道。 “好像是一家疗养院。” “也可以这样说,但是这里也会治疗一些精神疾病,亦或是接收一些脑损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器官衰竭、但家人还存有希望的病人,他们可以在这里度过最后一段安详的时间。” 伊尊脸上一瞬惨无血色,像是被泵紧的心脏把血吸干了,他颤抖着声音道:“她沐子她不知道脑损伤不是说医院抢救过来了吗?” “抢救过来的只有她的生命机能,对外界刺激能做出微弱反应的活体,和尸体当然有所区别。” 伊尊重重坐回到座位上,他开始怀疑自己过来是不是个好主意了,他感觉身体里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一样,有些虚浮恍惚起来,愈发接近那座森林中白色的圆顶建筑,他全身的神经就愈像是被拉紧撕裂着,那像是森林中的祭堂。 “不!放我下车!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放我下车!我要回去!” 伊尊急促地大叫喘息着,敲打着车窗,拉扯着车门,博士不得不将车“滋”地一下急停下来,“这样很危险!” 不过当他回头时,露央沙已经抓住了伊尊的手,将他控制住,她垂着头也没有望着他,也没说任何劝阻的话,只是道:“你想回去的话,便回去吧,谁也不会因此而责怪你。不过沐子假如真的死了的话,你或许会因这次的逃避而记忆一生的。” 伊尊甩开她的手,抓着头发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血丝,他满是愤怒以及悲疚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露央沙你总是能这样冷静!” “我也不知道。”露央沙声音带着哭腔,抬起一张五官微微颤抖、却面无表情的脸,“我只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总是哭不出来。” 第五百零八章 三津优子 “请爬楼梯吧,电梯一般用于紧急医疗,平时不会用。” “沐子的家人也是爬的楼梯吗?” “啊是。” 博士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猜到了他想问些什么,“这也算是物理劝阻了,阿美寮是不建议亲属经常来的,毕竟这不是病院,好不容易‘疗养’的效果就达不到了。” “可很难阻止亲人的心情吧?” “是的,但那就只能靠他们自己忍耐了。” 墙漆是一片覆绘着藤蔓的白色,楼梯亦是旋转着,爬到高处侧身时有些一眼望不到底,瞧下去只是一个空洞,伊尊默然不语着,听着自己清脆的脚步声,一会后才开口。 “如果沐子死掉的话,我也会出现精神问题吗,博士?” “这种事情,不是本人是不会清楚的。” “要是本人也不清楚呢?” 博士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他们已经来到目的的楼层上,靠左边第二间房就是,一直脚步有些迟疑的伊尊此刻却是快迈了数步越过博士的身边,但又在病房口放轻了脚步。 他匆匆一瞥,那张病床显得那般孤零零的,上面躺着一个清瘦寂静的人影,他没能从她身上获得任何熟悉感,那些表情,那些话语,那些动作,全部像是碎掉的拼图般从她身下坠落了,哗哗地在菱形的地板上洒了一地。 “你是?” 女孩窗边凳上的中年男子站起来,礼貌而脸上满是疲惫,伊尊走过去深躬下去,双手将其手合握住道:“我是御手洗伊尊,令爱同校的朋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在她身上,请您多少”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只是表达出了一片勉强更咽的语气,男子似乎被他的语气所触动,将他的手紧紧攥住,“我叫三津木歩,既然你是小女的朋友,叫我三津叔就可以了。” 伊尊有些诧异于他说的话,目光有些困惑地徘徊起来,却见到床头边的白色牌上写着“三津优子”的名字,但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的确是沐子没错,他一时间感到有些错乱了。 “五百川沐子是三津优子?” 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幽长的叹气,“那孩子又把这名字拿来到处乱用了吧?” 伊尊转过头,发现出声的是窗边袭着一身春系和服的妇人,她的身材很好,窈窕有致,此刻也没把头转过来,将花瓶里的花换好后,拿着小剪精心地修着枝叶。 碎月形的绿叶不断地落到窗沿上,等到伊尊专注地去看的时候,抬头却不自觉地发现她将头已然转了过来,是位美人,五官长得很舒服的美人。 沐子似乎并未继承下来多少妇人的美貌,但也有可能是少女气未脱的缘故,她的五官就像她母亲一样看上去很舒服,越是在恶劣的光线下,愈能显出动人,但并不包括死亡。 这与死无异的样子只让人感到揪心,她那头短发已经蔓延成过肩的长发,额前的碎发搭在闭着的眼睛上,黛眉却蹙着,似乎直到此刻依然能感受到那难以想象的痛苦。 伊尊心中一惊,将瞟着沐子的目光收回来,他觉得那窗边的妇人,也就是沐子的母亲,似乎在刚才那一刻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对她女儿的感情。 千惠平静地道:“五百川沐子,那不是她真正的名字,而是軒悠范士起的剑道家名字,她曾经以为自己有点天赋,盲目地热衷此道,但最后输了不是吗,还不知道收心,真不知道说她什么是好。” “输了?” 伊尊轻声自语着。他虽然并不关心剑道的事情,却也有为了沐子去了解过,甚至当做下饭菜一样津津有味地看过她的所有比赛录像,即便他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她一个人撑起了一个队,在剑道上是真正的横压一世的天才。 当然,当每个天才出来时,其他人也许都会如此评价,最后仍要看成王败寇,而她输掉了玉龍旗,败在了細木由香利之手。对方自然也是强手,只是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而且她之后就连亚军都没保住,細木由香利也曾在赛后说,沐子似乎不在状态。 所有人自然是为細木由香利的风采露出笑容,没有人去真的怀疑这不是冠军的谦辞,但此刻伊尊感觉,一切似乎真的另有隐情,因为剑道的世界里并不只有剑道。 千惠锐利地盯着病床上的女儿,脸上是难以揣摩的复杂表情,伊尊注意到了在这一点。他感觉自己比起在车上的时候,更加对于沐子知之甚少,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做过什么事,她真正的过去,她的家人,一点都不明白。 难道非要等到消失掉的时候,他才能醒悟这一点吗,而这时她已经永远地沉睡下去,不可能开口的了。 “千惠,优子她已经这样了。”三津不忍道。 “她自己不好好呆在学校,交了一群坏朋友的错。”千惠瞥向伊尊,“伊尊君,你知道我没有说你,但你知道我指的都是谁。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允许她来东京。” 伊尊撑着膝盖,像是道歉般将头深深沉下去。 三津脸上一副无奈愁苦的神色,起身道:“好不容易有朋友来看她,让她和朋友单独相处吧,呐,千惠?” 他揽着妻子的肩膀,一同走了出去,只在快出去时回了下头,和伊尊相视着点了下头。 听到门被轻合上的声音,伊尊将座椅拉近了一些,看着病床上的沐子,她肌肤由白皙变得苍白了,他倾前了身子,很长时间都愣住,无法接受这眼前的现实。 他也并未像来的那样感到很难受,他只感觉很空洞。他无法想象沐子会这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甚至想替她拔掉管子,但他却只是将手探进被子里,抓住了她的手,在这虚无的时间和她十指相扣。 但即便两人的手指亲密相接,但他却并没有被握住的感觉,她的手轻飘飘的,像是搭着的一层棉絮,无论捏哪里都没有实感。 他崩溃地低下头,快要哭出声了。 许久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并未遵守应得的时间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第五百零九章 追溯计划 他回过头去,正准备道歉之时,却发现是露央沙的身影,此时夜晚的漆黑早已从外面渗透进来,即便是门口的地方也染暗了。 “啊,是你啊。专门避开了她的父母吗?” 露央沙没有答话,而是径直地走到窗边瞥了一眼那修剪得极精致的插花,将窗合上了,风声也戛然而止。 “你怎么想?” “怎么想是指?” “五百川沐子是三津优子的事。” “大吃了一惊。”伊尊微微抬起头来,也抽出了手。之前尽管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但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得到了安抚,特别是这样在她身边议论她的事,“不是很奇怪吗?已经离开了剑道,却仍用着自己的剑道家名字。” “你觉得她在说谎吗,伊尊桑。” “当着女儿的面,对我们这些朋友撒谎?” “我对于她并没有好感。”露央沙率直地说道。 “这个嘛”伊尊露出苦恼的表情,“再询问下去就是家事了。” “你不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啊!”伊尊的胸膛起伏着,“但连我们这些朋友也不知道的事,连你她也从未提起的事,甚至是真名一次都没有使用过。我想这一定有她竭力想保守的秘密。” “但我想知道。” “请别这样做,对于她而言太卑鄙了。她现在沉睡不醒,对于你的一切调查都无法反抗,但她要是还有意识的话,一定会颤抖着挣扎的。” 伊尊忽地发现露央沙的身体一颤,也许是自己无意间用了不该说的词,但后悔也是没用,露央沙的脸色一瞬如纸般惨白了。 “卑鄙的难道不是她吗!?”露央沙回过头,以极痛苦的语气道:“让我怀着这种对她一无所知的身份和她道别!” 伊尊无法回答,到了最后的时候,他或许也控制不住自己去调查各种事情。这是沐子欺骗他们走远的孤独身影,这是背叛,即便死了也让他们无法放手。 露央沙坐到沐子的床边,温柔地拿手背触碰着她的脸,“无论是不是你愿意的事,我都会去做的,因为我相信,我所做的都会是你愿意的事。” “这还真是自恋啊。” 伊尊无法苟同,但还是轻声叹道:“所以你的目的呢,仅仅是将武岡早织送进监狱吗?” “暂时是如此。” 露央沙目光闪烁着,以她靠着的身形为背景面,真的像是黑色的星辰,“我不认为只凭我们两个可以办到这种事,还好有一些无偿的、目的一致的人。” 忽地一道声音伴随着身影在门边出现,也不知道他偷听了多久,“目的一致是实情,但无偿不无偿就不清楚了,追踪一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多少对我的事务所也有好处。” 露央沙朝着伊尊点头道:“就是这个人。” 虽然视野很暗,但伊尊还是认清了来者,偏瘦身材,平平相貌,嘴角叼着的烟上下摇摆着,眼神和眉梢在烟雾中带着一股颓丧,让人不禁便扭头想“这人不可靠”。 但他见过这个家伙,在东京圈屈指可数的侦探,优雅麗人事务所的光棍老板,那个扭曲的别名且不说,他知道他的名字叫峰野修。 想来能够对那个怪物造成威胁,而又在露央沙的名单簿上的,就只有他了。 “既然找来了峰野桑这样黑白通吃的人物,为什么不干脆请他找个黑道上的人把武岡早织给杀了?他也做中介的活吧,这样更简单爽利。” “明知故问啊,你这家伙。” 修仗着是前辈的身份,说话并不客气,“如果是用和凶徒一样的手段,我们不就成了凶徒吗,或许武岡早织正期待着露央沙如此报复。对待这种杀人犯,让他们在最得意的地方失败,被以合法的程序关进监牢里,等待高高在上的审判亦或是作为一个被外界忘却的人度过终身监禁,那才是永久的折磨。” “看来峰野桑你也想过不少啊。”伊尊思忖道:“这可不像你一开始说的有偿,也就是拿钱办事的方式。” 修脸庞微微抽搐,烟头抖落了不少烟灰,露央沙则是面露笑意,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将烟灰烟味带进沐子的病房。于是他将烟头按熄了,扔在了过道里,并抖擞了下衣服走进来,“这次要和伊丹的女婿合作吗,我讨厌这家伙。” 伊尊咬牙道:“我不是伊丹桑的女婿!” “咦?” 修瞥着他,“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应付那枚钻戒的,不过现在为了节省时间,也没空让你多说了。” 他大大咧咧地拖了把椅子坐下。双腿向两边张着,前倾着身子,手合在了中央的位置,“先说下计划吧,既然现在的武岡早织没有破绽,我们就准备从她的过去查起,一直摸索、一直摸索,总有她杀人手段还不熟练的青年、甚至是幼年时候。” “这倒真的是个很好的主意!”伊尊啧啧称赞。 “也没有那么好。” 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补充道:“既然我们能想到这一点,她自然也能,既然她直至现在都没被人怀疑过,这就说明她有充足的时间挨个消除自己的痕迹。也许一切的痕迹都早被她抹灭过了,她的过去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干净,但她或许有所疏漏,我们只是在赌这一点。但这即便真的存在,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淘沙般查,对我们也很艰难。” “陌生的地方?” “早织的家乡,熊本县。” 伊尊不由得吃惊道:“好远!!” “是啊,虽说大多数年轻人都对东京抱有憧憬,但她究竟会不会?考大学来这样远的地方,真是少见。”修瞥了他们一眼,“调查早织的过去或许对你们探知沐子的过去也有帮助,据我所知,沐子的家乡,狛守郷亦是离东京遥远无比。” 伊尊皱紧眉头,“你在暗示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暗示,我只是想说同样的选择或许有相似的心态。什么样的人会不畏惧连环杀人犯,去和她协商呢,这可是普通人鼓起勇气都不可能说服自己的事。” “你觉得是哪样的人?” “至少不正常这一点是肯定的吧?”修注意到一脸困惑的伊尊,脸色里浮现出稍许怪异,他转头对露央沙道:“你没有和他说?” 露央沙面色无常,只是答道:“我把有用的都告诉他了。” 修露出有些暧昧的笑容,伊尊直觉地感觉到这两个人有事在瞒着自己,便盯紧修道:“究竟什么事?有没有用应该由我这个接收者判断才对。” 但修却躲开目光,语词模糊地道:“就是沐子的想法。我曾也搞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对于她是以什么目的和早织去见面的,我觉得我们站在不同的角度和立场都有自己的一套推论。” “但无论什么推论都要立于一些事实之上,即对象是什么样的人。而情况是,我们或许知道沐子,但从不理解沐子是怎样的人,或者三津优子是怎样的人。” 伊尊沉默下去,之后开口道:“这点我早就清楚了。” “那就好。” 修在露央沙锐利的目光下露出满意而疲惫的笑容,轻声说着:“接下来,睁大眼睛。” 伊尊感觉在这普通至极的话下,自己的心神却受到了战栗。 一会的商讨过后,伊尊起身和修一同出门而去,他回头注意到露央沙从那鼓囊的背包里专注地一件件拿出如快递般包装好的盒子来,然后拆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摆在房间里,时不时地停下环顾打量。 “别打扰她,她觉得让沐子感到亲切的气息能让她醒来,那都是她从沐子的学生宿舍里搬来的。” 伊尊有些诧异,“但我来的时候,没见到任何东西。” “因为全被沐子的母亲扫出去了。虽然她没有口上说,但从那气势可以看出来,她觉得女儿会出事的缘故全在露央沙身上。只是她也觉得这个疗养院不错,再加上能转进来全靠露央沙的人脉,所以只在那种小事上发作而已。” “她怎能这样?她难道不知道露央沙是沐子最亲近的朋友吗?” “她好像更喜欢那个叫优美的,处事大方率直,更重要的是在她面前十分礼貌、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吧。”修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至于露央沙,没谁见第一面时会喜欢她。” “这么说沐子的其他朋友也都来看过了?” “是啊,来了不少人,哭得不可收拾,于是便不让人再来访了。这样得罪人的事当然也是露央沙做的。” “你好像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伊尊诧异地看向他,“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第一面也是不喜欢她的吧?” 修耸了耸肩膀,“人总是会被表象所迷惑,烦绪所困扰的,只是聪明的人能逐渐地从相处中感知到事情的真相。而我感觉到的就是,尽管说话像在拿手术刀一般,她是唯一一个没想过因私怨把我关进牢房里的警厅那边的人。当然她以后或许会变,谁知道呢?” “您倒是对自己眼中钉的地位认知得很清楚。”伊尊钦佩道。 修翻了个白眼,“即便私怨浓重,但既然时常走同一条街道,也没必要每次见面就冲对方相互狂吠,我是这样想的。谁在这世上不是为了吃碗饭呢?” “作为灰色地带的侦探,你知道你的道路稍有大的差池,她就会对你下死手吧?别的警察或许不会那么做,也无法做到。”伊尊提醒般说着。 “即便如此,我也更愿意死在她的手中。”修回视了他一眼,“艰难一世,我也想体会到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不想像野兽那样死的毫无风度。” 第五百一十章 绿岛 伊尊沉默下来,若有所思。两人相伴不一会便出了建筑,见到修的脚步还不停下,伊尊也只得跟了上去,竟然一路走过了夜间的树林,下了山脚,两人的鞋底都满是泥巴了。 见到脱帽行礼的司机,伊尊才意识到什么,苦笑道:“原来待命是送我俩离开的啊。” “有车送还不好?” “她呢?” “待一晚上。或许会在阿美寮的周围逛逛。” “这样说的话,被困在这里的,真不好说是谁了啊。” 修发现他的视角有些新奇,赞同地点头道:“的确如此。” 两人上车后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在伊尊先下车时,两人告别道:“机场见!” 计划进展得风平浪静,露央沙和伊尊并未做出要请假期的样子,和修一样都是找人帮忙遮掩。而他们已经位于航机里,呼啸着飞在云层之中,随后缓缓下落。 事物的快慢已经超过了人们的触感,因此当飞机从空中的一个小点,落为地上的庞然大物时,人们只是看着腕上的表,等待着人生中的这一小段时间流尽。 他们从舷梯上下来时,神色相较于在阿美寮的时候要轻松很多,不过乘客们都很忙碌,匆匆向下走着,很多都像是来出差的商务人士,似乎并没有来到“火之国”的感悟。 “阿苏山”露央沙忽地回想起在飞机上所看到的旅游彩页,喃喃道:“会是阿苏山吗?” 他们的目的地是熊本县立仓幸高等学校,也就是早织曾经就读的高中,这是个天草市小岛上的偏远高中,这样形容也不太好。天草市本身便是分为上下两个主岛,以及一百二十余座岛屿,从远处看上去,便是一片错落着、覆满蓊郁之森的海上山群。 看着船尾排出的白浪,不经意地很快便到了,交通比想象中还不便利,他们如货物一般被排了下去。 在岛屿最外沿的白色道路上,按着自行车铃的少女臀部离座,踩着脚蹬飞快从拖着行李箱的他们身前窜过。她皮肤自然地晒黑,上面又没有瑕疵,露在飞扬的裙外以及短袖外显得很养眼。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黑皮少女,和时髦精致的织映略有不同。织映的活跃更在于一种社交需求,带着一旦停下便瘫软下去的都市病态,但这陌生少女的活泼更在于生机,这完全挡不住、洋溢出来的生机。 “去冒险吧” “什么?” 修抱着手臂,目光自然是从下往上看的,还惹来了对方嫌弃打量的眼神,“她刚刚邀请我,一起去没有人的地方冒险。” 伊尊掏了掏耳朵,无奈道:“我听得很清楚,她才没有这样说。如果你要读唇形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她嘀咕的应该是:‘啊,怪人。’这样你满意了吗?” 两人随即争吵了起来,这并没有打消露央沙有些茫然的目光。简单的码头边,刺目的阳光映亮了地面上飘滚的细小灰尘沙砾,而笔直向前看去的目光被一片一两层的三角顶房屋遮挡住,隐约还看到了灰色的塔楼壁,向上延伸上去,是教堂的十字尖顶。 “基督教?” “或许吧。”修像是说着经验之谈:“像这种岛屿,本就离中部很远,大大小小的都被基督教给渗透了。像奥尔甘蒂诺,葡萄牙耶稣会的传教士,不也在几百年前就跑过来了吗,最后死在了长崎,长崎的岛原半岛和这边大概是一块的。” 露央沙又放目于远方,只见蓊郁的绿山里也有几座挨在一起的白色房屋在点缀,处在山腰上,虽然很远,却一眼可以看得清。 “她是怎样想的呢?” “你说传教士?”修面色有些古怪地道:“那时候还不会有女修士到处跑,奥尔甘蒂诺可是男的。” “我说早织。” 露央沙摇着头,呼吸了一口气,“这种地方,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恶劣的杀人犯的呢?我想不通。” 修回头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蓝色海面,而后又转过头来,“或许是憋坏了吧,这里看上去人口很少,也不像是有什么娱乐设施的样子。” 他们只是简单地聊了数句,那之前从和港口栈桥相接的路上骑车而过的黑皮少女却又绕了回来,直冲着修,修一下不像之前嘴花花那样从容,而是大惊失色地转头奔跑起来。 连露央沙和伊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困惑地望着他,那黑皮少女自然也是如此,她骑车而过时,扬起手一下打在他的后脑勺,修“扑”地倒地,她也仰着身子捏紧了刹车,侧了半圈在地上拖出一道清晰的弧线。 “你跑什么?” 少女带着鼻音的方言口音娇憨却很难懂,好在这种情景下不需要多少词能达意,她又望向露央沙和伊尊偏了偏头,那双眼睛显得黑亮,“外地人?” “果然是一眼就可以发现的事情吗。”修从地上心惊胆战地爬起来,仍垂着脸,摸出腰间的钱包双手高奉起来,那挂着的汗水不住滴落到地上,“我早听说过有些岛民有合伙暴凌外地人的习惯,你是斥候吧,但还多少请饶我一命。” 少女困惑地盯了他数眼,将钱包接过抽出一张钞票来,又放回到他手中,说:“你等等。” 没过多久她便又回来,追上了数人,将一条湿滑还在蹦跳的竹荚鱼塞在了修的手中,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少女再度偏了偏头,这次脸上的确写满问号了。 不过这次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个少年,微黑皮肤,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此刻也骑在自己的自行车上,一脸和煦而又尴尬的笑容。一番交谈及相互介绍后,一行人弄清了少年少女的名字,黑皮少女叫遥,至于她的青梅竹马则是叫海翔,可以称其为翔君。 至于一开始用修说的“满怀杀气”地折返回来,是因为对这小岛来说,来外地人是很稀奇的事,他们的皮肤太白了,一看便不是周围的岛民。 露央沙还未从这热情中习惯过来,所以交流掏情报的工作尽数交给了伊尊,他似乎很得黑皮少女的欢心,露央沙觉得这或许才是少女折返回来的主要原因。至于被冷落下的翔君脸上的尴尬和苦笑更深了,不过修倒是将他的肩膀搭住,开始不分天南地北地海吹了起来。 她静静地走在后面,听着拍在岸上的海潮声。 第五百一十一章 落脚 遥引着他们到了一家团子店落脚,屋檐将探出屋外的一排条凳都笼罩在了荫影里,让人感到很舒服。 伊尊并没有因为是从东京来的便多少有些装模装样,他一边咬着团子,一边看着双手撑在腿边、耸肩偏头看着他的遥,口齿不清地含糊道:“这么说你们没有出去过?” “要说去周边岛上还是有的,搭真喜大叔的船,对吧?”遥转头向翔确认着,但没得到答复便回过头来,一丝不苟地看着伊尊,“但是再远的地方就没有了。” “为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不会想出去转转吗?我看你欢快地绕岛骑着自行车来着。” “啊,转了一会也会厌了,仔细想想还是这里最好了。” 遥咧出笑容,给出了意想不到的答复,倒让伊尊苦心铺垫设计的一连串问题问不出来了。少女真诚的回答里充满了对家乡的爱。 “不过” “不过?” “要是伊尊君你邀请我一起出去玩的话,我肯定会一起去。”遥坦诚着,撑着手伸了个懒腰,话语里充满着别样的意味,“有所期待的话肯定不一样,能拿出勇气。” 修不由得大笑出声,拿手肘毫不留情地连连撞击在翔的胸口,“这下真的难办了呢,你不介意吗,翔君。” 翔嘴角抽动着,没有发出痛叫声,却也没有担心地望向遥。他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望向不远处的数棵樟树。 也许并不像他们猜测的那样,这对少年少女间有什么暧昧关系,仅是单纯的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或许吧。” 伊尊的回答语焉不详,像是吊人胃口一样,他随后又解释道:“我们可能会在岛上很待一段时间,因此要一起出去玩的话,估计要等到离岛了。不过在岛上的这段时间,要是遥你愿意带我们四处转转,我们会很感谢。” “这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待一两天就走了!”遥兴奋地一拍手,“这种岛可留不住人,但你不会做任性的行为、出尔反尔吧?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多少可以算是朋友。” 朋友? 伊尊一听到这个词就皱住了眉头,这词简直就像是咒语一般将他羁绊住,那些可以称作朋友的家伙和他并不亲近也不展露真心,那些他想要将关系更近一步的却向来离他很遥远。 但他在这时却是展露笑容,握住遥伸出的手,希望这个大方热情的女孩能让他对这个词的印象稍微改观。 “当然。”他如此说道。 “那么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呢,刚才就一个劲地问我们的事。” “当成旅游的话比较好,也可以算作是散心。” 似乎是起了疑心在这时机打听的是翔,忽然出声回应他的则是露央沙。 “散心?来这样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岛?” “不为人知才好,要是是旅游胜地那样的地方心情反而安静不下来,我们刚刚失去了一个朋友。” 翔脸上浮现出诧异,无论是不是谎言,但突然回答这样的事也太让人震惊了,“抱歉我问太多了,像你们来这种地方的确会带着苦恼吧。” 他顿了顿神情专注了一些,“但这里或许没有那么神奇,能够解决你们的痛苦。” “一定能够解决的。” 露央沙语气中透着一股斩钉截铁,“在这里我们一定能找到答案,一个‘人为什么被生下来’的答案。” 一时间屋檐下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她的固拗态度所震撼,亦或只是在遐想中陷入了沉默。虽然时季已经完全地陷入了秋季,但在这个绿意盎然,而又阳光灿烂的小岛上,似乎有人想要盲目地去抓住夏天的尾巴。 但事实上已经是萧瑟的秋季了,这点无从更改。 吃完团子一行人都站起来,遥又向他们询问了具体会待多少时间,没得到明确的答复后向他们介绍了熟人的旅馆,这里的旅馆没有前台,多是由一些来往不定、行去匆匆的人居住。但也无法这样断言,似乎也有几个像是住户一般的长期房客。 他们进到半开的玄关的时候,老板娘正斜坐在一个坐垫上,弓背低颈地织着毛衣。修有些怀疑这处小岛上究竟需不需要这样的东西时,她已经笑着将头抬起来,扫了遥一眼后,便利爽地为几人办理了住宿。 修展露出了对伊尊的嫌弃,准确的来说是对其女人缘的嫉妒,不想和他住在一起。反而是露央沙要了有厢房有主房,还有单独茶室的房间,对两个人住都是绰绰有余。修清楚这是她想营造出一种沐子和她一起来的错觉,来寄托她对沐子的思念,但也可能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总而言之他感到非常奇怪,一时半会也想不清。老板娘,即便是这种偏远岛屿上的老板娘,却也像是见惯了世间百态,什么都没有问,便将一切妥帖地安排好了。 “这下真的要在一个陌生遥远的地方待很长时间了,最起码得有这种预想。”伊尊喃喃道。 “更重要的是决心。”露央沙攥了攥他的袖子,深看了他一眼,而又松开。 他们放下行李后,非但没有舟车劳顿的疲惫,反而感觉身体里满是力气,或许是被之前吃下去的团子以及不解迫使的缘故,当即便换完了一身更凉爽的衣服跟着二人出去。露央沙刻意地没有戴遮阳帽,这个小细节使得老板娘也不禁展露笑容。 “这里大约有多少人呢?” “四百人?”遥拿手指点着唇思忖着,“或许更少吧,现在是渔季,岛上的人大半都出去了,一天到晚地不见踪影,像我们这样或大或小的孩子倒是不少。” 露央沙瞥着她,对于她意识到自己是孩子感到有些意外,她还以为遥天真地并未察觉到她和伊尊的年龄差距。 “真好啊,这么点人,岛民彼此之间应该相互熟识吧?”伊尊问道。 遥翻了个白眼,“那可真的是熟到不能再熟了,虽然有的人看起来始终很亲切,有的人则就很恶心。即便看着你长大的,还不停打听着你的年龄。” 翔叹了口气,想把她这自来熟的势头给打断,但遥却不管不顾地向伊尊道:“就是这样吧,很多态度在这里都是不会变的。” “也就是说人际关系无论怎样,都是天长地久的是吗?” “是这样,是这样。”遥有些激动,而又抬起带着钦佩的眼神,“真亏你能用这样贴切的长句子呢。” 翔感觉伊尊像是有意地诱导遥来知道点什么,稍微有些绷起了脸,他越发觉得这三个人来岛别有目的了。于是他打断道:“遥,别忘了你今天要去餐馆帮忙。” “啊,是!”遥似乎是才想起这件事,瞪大了眼睛一个激灵,“不好了不好了,现在什么时候了,估计岩鹤先生要大发雷霆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忘把伊尊的手臂拉上,“请你和我一起去好吗,拜托了,岩鹤先生也像我一样喜欢外人,如果他知道我是因你耽搁了打工的话,就会原谅我的。” 见到遥载着伊尊摇摇晃晃远去的情形,以及翔那副无可复加的震惊郁闷表情,修再度捧腹大笑起来。不过这放肆的外加着跺脚的笑声并未能持续多久,露央沙便请求翔也载她一程,翔终究是少年,立时便收起了警惕心羞赧地收缩了目光,之后便只剩下一个“喂!”、“喂!”大叫着,急追在两辆自行车后的人了。 之前的旅馆在岛外围的西北角,而餐馆则是在朝向南部港口,靠近岛中心的地方,露央沙看了眼表,这时是十点四十二分,虽然还算很早,但是餐馆已经是颇为热闹。 餐馆门沿上挂着冲浪板似的木牌,写着“岩之家”的字样,周围围绕着各式彩绘,还有像是客人的签名涂鸦,推门时有风铃摇动的声音,不过几乎被涌出的笑声和酒杯碰撞声给掩盖住。这里并没有那种隔背沙发,反而是凹形吧台左侧是一张张散落的圆桌,桌上的客人都可以看到彼此,大多是些粗犷的汉子,皮肤被晒得黝黑。 她只觉得午餐的时间太早了一些,但她也不清楚岛上人们的生活作息,只能猜测他们早早吃完饭后要接着出海。 “遥啊,遥!!” 一个恼怒的声音飘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围着围裙的如高塔般的大叔,方眼浓眉,他过来后拿指节狠狠地转着遥的太阳穴,“这究竟是多少次了,多少次迟到了!你看到了吗,店里在这个时候忙得有多不可开交!” 遥痛叫着,在被揪住后衣领拖向后面时偏头嘟哝道:“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才不想过来的。” “你说什么!” 岩鹤怒不可遏地回过头,却和露央沙的锐冷目光迎上,他一瞬呆住。他又看了看伊尊,最后松开遥抱起手臂捏着下巴,瞥着修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修当即便读懂了这个中年男子写在脸上的东西,神色恼怒地伸掌重重拍在吧台上,“混蛋,给我收起你那失礼的想法!” 岩鹤别开头去,但思索的姿态并没有改变。 “好了,别这样野蛮,cedric。”露央沙劝道。 第五百一十二章 岩之家餐馆 “哈?”对于露央沙的不分青红皂白,甚至是想看笑话,修感到相当愤慨,他抖着手指喷抹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他在开我的玩笑吧,还有为什么这时候偏偏叫上了这个名字。” “可店主人可一直没说话。” 就像配合露央沙说的,岩鹤摊平了手。 修快要气疯了,甚至刚才追着自行车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都有些上脑,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不然等下来取笑他的就不只有老板了。 “来杯啤酒。”他再度拍了拍桌子。 岩鹤歪头道:“cecedry?” “好了!” 岩鹤这才轻笑一声,转身去给修倒酒了,不过修一会过头,却见到一群大汉已然来到身后,咧着笑容挤着围坐下来。露央沙默默地搬着椅子,拉开了一段距离。 “外地人?” “叫什么名字?” “喜欢喝酒吗?” “酒量怎么样?” 一堆问题顿时涌上来将修淹没,无距离靠近的一张张脸使得他相当仓惶,他很想转过身去将脸埋进那一大杯啤酒中,但是他直觉这样做的话会引发很不好的后果。 因为就像遥之前说的,对人的态度会在这里长久下去,而决定他被喜欢还是讨厌的瞬间便是现在。在人生地不熟的这里,一开始被被处处讨厌的话无论是对行动还是心理健康都会很不利。 他挤出一张僵硬的笑容来,竖起大拇指道:“男,年龄不详,单身,峰野修!” “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用力地拍着他肩膀道:“我喜欢这家伙!cedry,你好,欢迎来到鬼手岛!” “鬼手島?” “第一次来?”人们都是看向一名穿着蓝色衬衫、臂口还有警章的青年男子,“小篠桑,你要把我们岛上的传说告诉他吗?” 小篠头都没有抬起来,目光依然落在手机上,只是摆了摆手,随意道:“算了吧,来个人就要介绍一遍,我早就厌了。你们告诉好他注意事项,别把岩鹤先生的顾客吓跑了就行。” 露央沙不由得瞥了他一眼,青年的身份很明显,是岛上的警员。不过在这种小岛上当警员,可一般不是青年的选择,收入低且不说,也毫无前途可言,基本上是一干一辈子的工作。看样子这个叫小篠的也是本地人。 “那行。” 不知道是谁应了一声,便开始讲道:“你们知道这点才来的吧,虽然这岛上没有什么名产,也养不出什么美人” “大须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好工作服出来的遥将餐盘抱在身前,嘟起了嘴。 “哈哈。” 窗边胖乎乎的男子抬起头来,挠着头道:“抱歉抱歉,忘记我们的遥了,这么说起来的话,其实” 众人似乎是知道他想说什么,表情凝固住,气氛一下子僵冷下来。露央沙亦是察觉到这一点,紧盯着那沙丁鱼般的眼睛挤在一张冬瓜脸上的男子。 大须生硬地吞下了要说的话,转而道:“你们从港口来的时候,看见那教堂了吗?” 修不知为何,气氛已不像之前那样热烈了,“怎么了?” “觉得怎么样?” “有点时髦。” “会这样吧。”大须又笑了起来,不过笑声稍显尴尬,也没有人搭理他,“不过那是翻新过的。” 男人们的神色更僵硬了,都没见人继续举杯了。 “的确。”修思忖着道:“那塔壁的颜色的确很新,白色的顶着十字架的尖顶也像是没有灰尘一般。” “因为觉得有些突兀,所以必须和你们讲清楚。你们果然注意到了啊。”大须喃喃着,拿着餐巾吸了数下额上的汗水,继而向窗外指道:“其实火山上还有座神社。” “还有神社吗。不过火山!?”修一脸吃惊,“是活火山吗?” “当然是死火山,不然的话我们可不敢接着在这住了。不过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听说都是先祖祈福的功劳。” 修将身体微微离座,仔细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群山之中,的确有一座显得不同寻常,绿林格外茂盛,像是一抹突出的色彩。他不由得感慨道:“不愧是火之国,随处都可以看到这种奇景。” 他扭过头,“祈福是指在神社里的祭祀吗?” “是啊,才讲到最关键的部分呢。你们觉得火山喷发是什么原因?” “地壳活动类似的。”修不忍将目光从那感觉愈发奇异的山体上移开,只是敷衍地回答。 “嘛,现在都是这样说。” 大须似乎是因为修进行了正经的回答而感到有些扫兴,“但在这里的传说中,却是一种鬼造成的。” “鬼?” “是的,杀人鬼。” 修和露央沙以及伊尊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向大须道:“能具体说说吗?” “由于经常在海面上,亦或是神社边出现各样的火团,再加上那冒出的硫磺业火,这片岛屿上生长的是人还是鬼没谁说的清。在传说中,这里最开始是人与鬼互市的集市。” 修产生了一点兴趣,眉头一挑道:“还有这样的事?” 遥从他们身边走过时,撇了撇嘴提醒道:“他瞎说的哦。” 大须却是哈哈笑了数声,“虽然可以证实给你看,把几十、上百年前的记录拿过来,但那太麻烦了,都在村长的家里。” “竟然还有记录吗?” “类似县志之类的东西吧,以前的人可比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认真。”大须一副煞有其事的神情,“接着说吧,这集市刚开始也算相安无事,一片人鬼和谐共处的景象,直到有鬼想要霸占人的身躯,彻底地逃离地狱来到人间,事情便大事不好了。” “我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修啧啧称叹着:“请你快些说,让其他人快些说也可以,别再吊我胃口。” 于是岩鹤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带着沉稳的语调,“既然有鬼逃离了地狱,天神当然大怒。为了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有鬼离开这座岛屿、为祸人间,便只好升起岩浆,将一切都毁灭。” “听起来像是挺残忍的天神。” “天神不一直都是很残忍的吗,只要祂至少有祂的道理就好了。不过即便面对这种情况也不是无计可施,天神给了岛民一线机会。” “机会?” “那便是岛民自己将鬼抓住,杀死后逐回地狱,这样的话便不会使火山喷发。” 第五百一十三章 捕鬼队 伊尊默然不语,只是侧头拿眼神瞅着围成一团的那边,想到船上就有人谈起,说这里的一个岛上有着奇怪而热闹的习俗,原来是这回事。恐怕是平日的生活太过乏味,便拿祭典找乐子,像这些偏远地方的祭典举办的次数,是要比关东地区多一倍的。 对于离开都市来这里散心的人来说,这里的气氛真心不错,可惜他们不是来散心的,只是现在也不能说径直地将武岡早织这个名字抛出去。 真希望修能意识到这一点。 “仅凭人的力量,能够抓到鬼吗?”修换正了姿势,保持出对于传闻也很在乎的态度。 “当然很难抓。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想想也知道,那该是何等穷凶极恶的恶鬼。最危险的一次,大概是在奈良时代,整个村子差点被鬼灭绝了吧。” “差点灭绝,终究是没有灭绝。那么是怎样延续下去的?” “是从外地请来了一位叫做千世的巫女,她在阿乌山上建立起了神社,世世代代镇守于此,才使得一切安定。不然的话,这个村落一定还陷于夹在鬼神间的灾厄。” “巫女啊” 修喃喃着,这倒是和前面大须说的接应上了,他多嘴问了一句,“这个千世,是朝臣谱系的吗?” 渔民们怔怔地看着他,毕竟没有外地人问过这么奇怪详细的问题。他们想了下,当然想也是无济于事,最后只得无奈道:“好像没有人知道前世大人的来历,老人们或许有所了解。” “下次遇到我这样的外地人时,请务必问清楚给加上。” “你可真是个怪人。” 修哈哈笑了数声,耸肩道:“这么说的话,是从巫女千世来这里后,火山便不再喷发了,可喜可贺。” 大须咳嗽一声,“其实还是喷发过几次的。” 不光是餐馆里的人们,连修都是幽怨地看向他,他尴尬着脸色,嘴里连忙补充了些好听的话:“不过村子却都保留下来了,再没爆发过要全村灭绝一般的灾难,而是愈发繁荣地绵延至今。” “不好说啊,不好说。”修连连摇头。 “什么不好说?”男人们的脸色都变化了。 “故事的真假性啊,再怎么说,即便你们搬出了县志之类的东西,但也可能是以前的人弄错了不是吗?”修信誓旦旦地摆着手指道:“火山我倒是见到了,还没近处去看。但也有可能是在奈良时代的时候,火山的活动便逐渐减弱,最后完全消寂变成了死火山。” 人们呆住一般觑着他。 “你这样怀疑就麻烦了啊。” 靠得离修比较近、扎着头巾的健硕男子吉村,拿食指在鼻尖上横抹着道:“这么说,即便是证实千世大人和神社确实存在,你也是不会信这个故事的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是那般迂腐不化的人。”修再度耸耸肩膀。 “比如?”汉子们凑近了脑袋。 “除非你们证实有鬼的存在。” “这、存在的啊!” 店里的人都附和着,仿佛亲眼目睹了一般,但修问向具体的每一个人,却没谁答得上来。不过修走着请酒观察了一圈,倒是勉强以管窥豹,猜测出了岛民大概的相互关系,身份地位。 较高的是店主人岩鹤,渔民头子吉村,经营着岛上林业的大须,还有没有出现的岛上唯一的医生,人医、兽医、鱼医兼牙医桜谷,至于警员小篠似乎在其中并没有一席之地,和其他人等同。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更深处的,如老村长之类的人物,一致受大家的尊敬。这里的人际关系好似并没有受金钱的腐蚀,显得很淳朴,由名望、能力和文化来决定。岛民们由于深信于同一个故事,也相当团结亲近。遥所说的恶心的人,他暂时还没有看到。 他坐回去时,望了露央沙一眼,露央沙便领会了他的意思,若他们不能在那所高中有所收获的话,便要找合适的人打听早织的过去了,最好是些长者。 “我真是拿你们完全没有办法了。明明没有一个人见过,却说存在?”修摊开手,“好吧,即便说存在,那现在也应该消失了吧?” 岛民明知他在故意刁难,展现外乡人的“刻薄”,但还是饶有兴致地道:“鬼可从来没有消失,去找鬼的人倒是消失掉了不少。” 露央沙皱了下眉,转过头时却发现人们依然围着修,并没有意有所指。她喝着咖啡思索着,究竟要不要将现实和传闻,早织和杀人鬼等同起来呢,真要牵强地这样想的话,这岛上很早便有杀人鬼了,又该怎么说? 修依然和岛民们揪着传闻的细节不放,“如果以消失的人作为鬼存在的依据,群岛里这么多岛屿,不声不响跑到其他地方工作的人不全会被当成被鬼害了吗?” 人们面面相觑,对于这个外地人的较真感到无计可施又麻烦。终于有人忍不住道:“那发现过尸体怎么说?和传闻一样便被鬼所害的尸体,不然的话我们干嘛要捕鬼。” “茂!”吉村转头皱眉轻喝了一声,那名瘦黑如竹竿般的男子一下便瞪大了些眼睛闭上了嘴。 在吧台远端看着手机的警员小篠终于站了起来,不过只是随意地环顾了众人一眼,便戴上了帽子,推出一串门边的铃声离去。 修探头看着其背影,脸上浮出困惑道:“有人被杀了,那名警员应该调查出了点什么吧?” 他想上前几步,但却是被众人给拦住,他们将他拉得又坐了下来。吉村也坐下,双手拉近了凳子,神秘兮兮地轻声道:“要是被人杀的还好说,但被鬼杀的怎么调查得出来。要是很有什么收获,几年前他就得出了结论了。” “几年前的事!?”修都快抑制不住声音里的激动了,那不是早织离开这里之前吗。他毕竟脸皮厚,咬着牙抽动了数下脸庞,便将不自然压抑下去,也和吉村一样轻声道:“凶手还没有找到?” “唉,我们也不怪他,毕竟神社里很久没有人主持了,鬼也会开始肆无忌惮。枪有什么用呢,枪能打死鬼吗?” 修思索了一下,他觉得可以。 “所以我们岛上的渔民成立了捕鬼队,当然有人觉得我们在胡闹,但总有人替代巫女的角色,我们是认真的。” 修这才意识到他们围上自己别有目的,“但为什么找上我,你们难道” “别误会了,我们不是让你加入捕鬼队,而是让你把情报分享给我们。如果目击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便来找我。我们起码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修咧嘴笑了起来,“我并不觉得这有必要,要喝酒吹牛我会找你们的。”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啊。”吉村笑骂一声,“你小心好了,还有你的同伴。因为鬼想逃离这里,最喜欢找的就是外地人。” 修脸上有些惊疑不定起来,无论吉村说的是真是假,但隐隐好像透露出外地人经常被谋害这个事实。他还想问更多,但吉村已然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他连忙拽住了他的手臂,“来这里的外地人多吗?” 吉村简单思索了一下,“这几年根本没有啊,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是多偏僻的地方。总而言之,你们来了,我们还感觉蛮愉快的。” “遗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别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就走。” “我可不想向你形容。有事便求助,不会有事的。这个岛屿生活很简单,也很舒服,你渐渐地就能习惯了,我可不想因为几年前的事情打扰你的心情。” “话虽如此,待在杀人案发生过的地方怎么可能放心” “你从哪里来的?” “东京。” “东京啊,那里杀人案不是最多的吗?”吉村奇怪地看着他,“规矩不也很多吗,但再多的规矩也不能阻止被杀吧。在这里只需要注意三条就好了——中午,准确的说是十一点到两点,不要在岛上到处乱跑。不要靠近阿乌山。以及别答应鬼的请求。” “你你认真的吗” 修一下瞠目结舌,进这餐馆后头一次口齿不利了。 “我会找你喝酒的。” 吉村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一群汉子们一齐走了,修一想到他说的摸不着边际的东西,便心慌了起来,冲到门口喊道:“你下午都在干什么,我们缺个向导。” “打牌睡觉,明天见。” 回到餐馆坐下后,修感到有些心神不宁。 “哈哈哈哈” 修不知道满上第几杯啤酒了,脸色一片通红,自言自语道:“说是抓捕鬼,却也不过是找假人扮演,戴上面具绑着绳子环游一圈吧。祭典活动之类的,吓唬游客,我可不会因被吓到掏钱。” “现在真的还在捕鬼吗?”伊尊抬头问道。 岩鹤瞅了这长得过于秀美的青年一眼,“当然。但你们只需要当做传说听听就好了,不需要太严肃,也不需要刻意去违背风俗,大部分人都很在意这个。” 第五百一十四章 奇怪的端倪 “很愚昧吧。”遥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一堆收拾好的餐具还是跑了过来,脸色有些臊红,“但只是传统,真的只是传统。请你们放心,电视、淋浴之类的,什么都是有的,这里并没有很落后。” 为了提高小岛的评价,她还搬出了最近可以用无人机购物的事。 “不是我说啊,遥。” 修紧紧扒了两口茶泡饭,又从鼻孔里喷出酒气道:“捕鬼队,那是什么?要说是真的人杀了人,还有人信” “砰”地一声修迎面扑倒在吧台上,众人听见声音回过头,吃惊地看着扬起手刀的露央沙。 修哆嗦了下身子,他一瞬做了一个很深邃的噩梦,梦中模糊的旋涡般的阴影里有谁向他伸出了漆黑的手,他急喘一声支起身来,却发现身旁是露央沙提着他的后衣领,撇下漠然的眼神。 “酒醒了没有?” 修打了个激灵,感觉此刻的露央沙真是可怕,他捂着发痛的额头,然后点了点头。伊尊在椅上仰着身子,颇有些想笑地看着狼狈的修,“他是怎么回事?” “人有时是会被自己讲的谎言骗到的,譬如用不齿的方法欺诈钱财太多了。”露央沙前倾下身子,鼻尖几乎快贴到修的脸上,“就会相信自己真的是灵异缠身的咒术师。” 修不由得朝着她垂落的衬衫口往里瞥了一眼,但在她那叠加了审视人渣的眼神里愈发无地自容地扭过头去。 “叮铃” 遥又来回跑了两圈,累得拖起了身子,可还是要闻声立刻转身,笑容满面地朝门口说“欢迎光临”,修怀疑她那眯起的眼睛都没有真正看清来者。 不过遥脸上的神情很快化为惊讶,因为进门的人是小篠,也就是这岛上唯一的警员。 他似乎是将杂志遗漏在了店里,才去而复返。他将之从桌面上拾起,卷成一圈夹在腋下,不过去到岩鹤身前付账的途中,经过露央沙背后时却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等十分钟起身,跟我来吧。” 他朝吧台上放了两枚硬币压着一张纸钞,点点头便走了。 “真费心啊,明明记账上就行了。”岩鹤无语地看着。 露央沙看了眼表,两点一刻,上岛不过五个多小时,她现在有些怀疑吸引案件的特质实际上不在沐子,而是在她身上了。盘中的三明治早已吃完,她慢条斯理地将杯中的最后一点咖啡也喝尽,没有让店主继续添杯,她起身站在高坐凳旁瞥了伊尊和修一眼。 伊尊早留意着露央沙的动作,刚刚他就感觉那警员应该是做了点什么,他掏出钱来结账。 “干什么?干什么?” 修一边捧着碗将脸半埋进去,拿筷子拼命扒着,一边瞥着两人,“还有没有人道!饭都不让好好吃了!再说了,不等遥酱吗?” 遥喘了口气,叉着腰将上身抬起来,一副要死的样子,偏了偏写着“抱歉”的脸。 “你们想去哪?我倒是可以陪你们去。” 翔似乎不用在餐厅打工,此刻见机站起身来,但却被修一张大手盖住脸按回到了座位上,他无情地叹道:“你就算了,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和店主打了声招呼他们便出门而去,露央沙四顾了一下,便注意到远处一处树干边露出帽檐,走了过去。藏在树后的小篠一副严峻的神色,正欲说什么,露央沙却抢先开口:“我不知道你要和我们说些什么,但有些在意还是来看一下。” 小篠审视着他们,像是在辨别他们究竟有没有说谎,随后抬起手指在修和伊尊之间晃了晃,最后落在露央沙身上道:“虽然他俩我不确定,但我可以确定你是警察。” 修和伊尊心中大惊,看向露央沙,但她神色并没有多少动容,甚至锐利的目光都没有多少改变,“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小篠一下有些不确定了,皱起了眉头,“如果你是警察我才能说接下来的事。” “那你还是另寻他人好了。” 露央沙抬手到耳后拨了下长发,“无论是什么杀人鬼,捕鬼队,尸体之类的事情我们都不关心,躲避还来不及,更别说牵涉其中。我们来岛上原本就是为了休憩散心,体验一下风土人情,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应该是找错人了,告辞。”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了,毫无拖泥带水。小篠在树荫下惊愕地伸出手,修和伊尊侧着身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露央沙一同走了。 伊尊连追上几步,困惑地道:“他好像有事情要说。” “我们不一定要听。” “为什么不听?” “为什么要听?”露央沙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并不一定是发生了麻烦的事情、杀人案件就和早织有关,我们来这里的任务只是为了将她绳之以法。” “虽然是这样,但感觉不像你的作风。”伊尊嘟哝着。 “全国一年可有六十万刑事案件,其中十多万起发生在东京,为什么警视厅要设九个部门,其中刑事部又有六课一所一队一中心,还有uit?” “为什么?” “因为能力有限,但责任却无限。只有将责任也压缩到有限的地步,才能维持基本运转,但即便如此,警视厅每天亦是处于极度的高压状态。” 她低声道:“我们必须先解决自己手中的问题,并将一切视为潜在对手,若有阻拦便踩过去。” “这是个四百人的小岛啊,发生事件也是挤在一起,我并不觉得没有关联。”伊尊忽地意识到什么,有些吃惊,“你难道在暗示那个警员不怀好意?” 修笑起来,“你得快些接受这一点啊,伊尊桑。” “怎么说?” “在这孤岛上,我们没有任何后援,能信任依赖的只有彼此而已,别以为是警员就可信。犯人会为了逃离制裁利用一切,警察可也会为了抓住凶手而利用一切。” “果然他是” “也不能说不怀好意,他只是想把我们拖入未知的事件中,被露央沙制止了而已。看清楚他刚才的情形了吗,他在岛上已经草木皆兵,而我们调查早织的情况,需要和岛民多接触,和他混到一起会很不利。” “原来如此,但他手中的事要是真的和早织有关怎么办。” 修思忖着:“还会遇到他,他依然会来求我们的吧,如果能腾出手来露央沙或许会帮他。” 露央沙转头盯住修,修连忙咳嗽数声:“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了吗?” “说完了” “那我们去仓幸高中。” 第五百一十五章 缺勤的女孩 “参观?” 事务员脸上的表情写满诧异,她想不明白这个小破学校究竟有什么值得参观的,既没有像样的教学设施,也找不出一栋漂亮的教学大楼,就连教学的老师,也只有寥寥而已。 校长虽然兴致高涨,但她却是以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来者,两男一女,除了那在肩上倒提着一件外套的平平男人外,其他两人的容貌都很好,身上亦有不容人忽视的气质。 “总之先拜托井守你了。”校长小声道。 “一、二!一、二” 喊号声从下面传起来,露央沙透过窗口向下瞥着。操场上有一名男子拿铁耙整理着沙地,由于他戴着鸭舌帽,分不清他是校工还是学生,而不远的地方,有些高高矮矮的孩子在一个瘦高男子的带领下或蹲或站地围在单杠边,笑个不停。 阳光猛烈,在这种正午活动还真是辛苦,露央沙已经记不起上次自己剧烈运动是什么时间了。从人生的某一个节点开始,时间或许开始猛然飞逝,连记忆也是,她好像听见了沙漏碎在地面上的声响。 不知不觉,交涉已经完成。老校长的身形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由于分发是三七式,再加上藏在黑框厚镜片后,以及过分得体的着装,她稍显阴郁。 “您想了解些什么?” “很活泼嘛,这里有多少学生?” “数百名。有本岛的,但大多都是周围岛上的孩子。”井守用词谨慎,她感觉校长把这些人当成了上面下来秘密考察的人。 她也说不好,有可能是对方故意想留下这种印象,不过除了这种可能,还有什么使人来到这座岛上、这个学校呢。她走在前面,眼睛却从侧面窥探着他们,想确认他们的真实目的,“这里没有多少人口,适龄学生也不会多。” “但山海环绕,环境很好。” 井守摇摇头,“来往很不方便。有时候是家长接送,有时候是老师,上下课因此也没有很固定的时间。” “老师应该很不错吧?” “嗯?”井守拿手端了端眼镜。 “我来岛时便听说,有孩子从这里考去了東大,便想着一定要抽时间来看看,是怎样的一所学校。那可是東大,你们这些教育工作者比我们更知道分量,真了不起!” 井守忽地顿住脚步,露央沙从旁瞥见她的脸色很不自然。 “怎么了?” “没什么。”井守声音颤抖着,但仍是镇定了下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真是谦虚。” 露央沙有意刺激她,以平常的语气继续赞叹道:“想来应该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一旁还有勤恳敬业的良师。美丽的地方孕育出了美丽的花朵,你不这样想吗?” 井守紧咬住了唇,即便她知道无论对谁这态度都很不寻常,但她只能一语不发,不然的话 “还未问到您叫什么名字。” 井守感觉身体使上的劲一下松弛下来,心里也舒了口气,对方一定是厌倦了一味地吹捧,“井守爱,请叫我井守就好了。您几位是暂住在岛上吗?” “一家旅馆。为什么要这样问?” “没什么,校长想要好好招待,但这里只有校舍,而且晚上要紧锁,十分破旧。” “要锁上吗?” “是的,即便这种地方。如果您还没有决定落榻之处,请一定让我们代劳,毕竟对岛上还是很熟悉的。” “一切都很妥当,劳心了。” “冒昧问下,您会待到何时呢?” “时机成熟之时。” 什么时候算是成熟?成熟的是考察还是什么?井守心里总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放在火上煎烤。 露央沙没有从井守的身上看到大城市之人的心机,也许是习惯了没有威胁的环境,她近乎把情绪变化袒露在外,在这沉默中,她仔细地打量了下周边。左手处是可以望见操场的窗户,窗沿附近都很陈旧,墙皮也泛着黄色,虽然没有看见霉斑,但直至天花板的很多地方都皲裂开来。 靠右的一边则是教室,比想象的要稍大一些,兴许是不同年级的一起授课,正如井守言语中透露的,这里没多少学生,不好分班管理,岛地想必也没那么多规矩。 教室有些破旧,座椅也算不上整齐,地面亦是积着灰尘不算漂亮的样子,不过后黑板上涂满了彩粉笔绘的涂鸦。旁边是书柜、物品柜,随意地靠着棒球棍、羽毛球拍一类的物事。 透过接连两面墙上的窗玻璃,可以径直望见教室的另一边是碧蓝的泛着波光的广阔海洋,好似有海风拂面而来。时时刻刻地处于这样美好悠闲的生活里,她不禁为早织曾享有的一切感到了嫉妒,与之相随的还有怒火。 “怎么了?” “没什么。” “好奇的话,请来看看吧。虽然都是常见的景色,但我想在别处的确少有这样被海包围的教室。” 门没有锁,井守将门拉开后便请他们进去。露央沙脚步轻快地迈过去,的确看到了在缓缓磨蹭着沙滩的大海,甚至听到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潮声。 她不由得将额头紧紧贴上了烘得有些发暖的玻璃,闭上了眼睛,深长地呼吸而又喘息着。这片大海,这座岛屿,既让她苦痛得难以忍受,又带来了一种宁静。 “您还好吧。” “她没事。” 听到喘息声上前的井守被修给拦住,他将解释给遥的理由又讲了一遍,井守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原来如此,感情深厚的同学挚友再也不可能醒来了吗?难怪你们会突然到这里来啊,但这里也不一定能治愈心中的伤痛。” 伊尊感到有些诧异,“刚登岛时遇到的一个少年倒是和您说了一样的话。” “海翔君?” “您也认识他?” “果然是他吗。他对于保护这座小岛有所责任感,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什么原因呢,担心我们这样的游客多了,会影响岛上的怎么说?生态?” 井守失笑了,但也许是为了照顾露央沙,脸上只是勾勒起了一点艰难的笑容,“不是这样的事。您觉得真相能够治愈人心吗?” “什么意思?” “虽然可能只是我自大的托辞。但我觉得真相是治愈不了人心的,而是往往带来伤痛,反而假象可以予人宽慰。让人们依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的通常都只是美好的谎言。” 伊尊皱着眉头,反复咀嚼井守话中的意味,“您的意思是,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找真相,而是寻找谎言?” “虽然有些冒犯,但的确是如此。” 井守趁着手上有点空闲,将黑板上的一点残留公式擦干净,放下黑板擦后拍了拍手,“沉浸于令人眼前一亮的美景,徘徊于各种古迹——或许会去体验美食,饮品,庆典,但无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十年便是漫长的两万九千两百天的生活。有的人甚至很短。” 虽然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观光,也不是散心,但伊尊依然感觉有些不快。井守的话中带着一种教师的批判,但基础教育一旦结束,人的去从就和老师无关了,并无法再承认不比自己优秀之人的自大。但他此刻不得不承认,井守说得有些道理。 不过他思索道:“也是有那种为了定居而考察的游客的。” 井守没想到伊尊会找到这种角度来反驳她,但聊天显然已经变成了辩论。 伊尊接着道:“并不是因为世世代代地居住在这里,就能自认为了解全部,要是发现自己抛弃掉的东西,被外乡人捡起来会很不愉快,不是吗?事实上,某地不会从属于某人,某人也不会从属于某地,要想驳斥游客,先推翻旅者如何?” “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还真是来了几个麻烦的客人”井守瞥着伊尊,为这个青年的聪慧和无情感到心惊,“既然您看见了翔君的话,应该先看见的是遥吧?” “她也在这里上课?” “是啊,但她缺勤好几天了。您几位要是有空的话,帮我去问问缘由可以吗?” “之前我就有些奇怪了。”修摸着胡茬道:“怎么那家伙一副高中生的样子,无所事事的,我还以为岛上的人都无所事事。” 井守像是没听到修的冒犯,只是再问道:“怎么样?” “好啊,当然可以。但为什么找我们?” “因为遥”井守凝视着他们,欲言又止,但之后还是道:“那孩子向往着谎言,你们那边的谎言。” 什么真相谎言,像是在打哑谜,修完全没听懂。他一向是个很现实的人,不会自寻烦恼去思考什么哲学问题,虽然很嫉妒伊尊又得了女子青睐,但也只能充耳不闻。 忽地一阵喧闹声响起,原来是之前在操场上的那批学生涌了回来,诧异地望着待在他们教室里的陌生人,也就是他们。年轻的目光里不乏好奇探寻,涌进来的颜色也很养眼。 高中生们动作和手脚都是迟缓下来,也小心地没再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眼睛变得很明亮,等待着大人们的安排。井守和那男老师相互点了点头,最后伸手一指,向伊尊提了一句:“那孩子坐在那。” 那是个角落位置。 第五百一十六章 自杀 为了不打扰教学,井守带着他们退出了教室,继续介绍着学校的传统以及现状,从她口中露央沙逐渐得知了,这的确是个学员混合的学校。 而高中部只有一个班,就是遥和翔所在的,刚刚他们参观过的那个大教室,由于没有二年b班,三年a班的说法,露央沙索性决定以升学班对其代称。 “那名考上東大的学生,也是在那个班里出来的吧?教导她的应该就是那名姓尾関的男老师?” 井守再次驻住脚步,滔滔不绝的口也闭上,她发现这名冷傲的女子总是纠缠着那里不放。不过对方或许也不是刻意的,这样每逢这些问题就逃避,迟早对方也会发现不对。 她叹了口气,索性转过头:“关于那一年的事情,能不要再问了吗?” 通情达理的人一般就面露尴尬停口了,但露央沙却是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为什么?我对其很感兴趣,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您想多了,这怎么可能。” “那我或许应该去找校长打听一下,他或许不介意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贵校这样忽视荣誉实在不可理喻。” 井守脸上青白交加,但在露央沙那锐利的目光下不由得又仓惶地退了一步,对方说的没错,自己遮掩的越多,就显得越不同寻常。 她不得不撒了个小谎道:“之所以不解释,是有体谅逝者家属的苦衷。您的同伴告诉我了,您也不想再听到死亡相关的事吧?” 露央沙却只是盯着她,不动声色地问道:“逝者?” “是的。”井守喘了口气。 “谁?” 为什么还要继续问,井守瞪大眼睛,感觉自己都要疯了——一瞬间各种画面闪出脑海,她像是跌进了冰窟一般恐惧地哆嗦起牙关,身体的每一处都不停战栗起来。 “咔咔” 修脸上逐渐地浮现出了震惊的神情,旁边的伊尊也不遑多让,因为江守那纤细的双腿向内打着摆,热液从那西装裙内沿腿直流下来,亦或是干脆地滴落,淌了一地。 他们并不觉得是有什么疾病发作,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如此空洞恐惧,就像是有人把她凭空攥住了一般。 “井守女士?” “井守女士?” 井守感觉视野有些模糊,声音也是,不过一会便清晰起来,眼前重新浮现出了三名访客的脸。她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朝他们勉强一笑便继续向前走动,直到听到脚下传来的水声,还有感到湿润发热的双腿,她低下头,一瞬呆住了。 “我,我我竟然”她仓惶地掏出手帕,颤抖着前倾着身子,想要蹲下去擦,但是转时便眼前一黑,好在修及时地跑上去,她软倒在他怀中了。 修敢说这是自己一生中最尴尬的时刻,他也从未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不过转头看向露央沙时,这个罪魁祸首脸上却没有丝毫自责。但竟然光想起事就有这种反应,早织究竟干过什么,这样一个谜题一下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他闻着那污秽的气味,不禁吞下了一口唾液。 虽然仓幸高中各方面都很简陋,但还是有保健室,将井守放到床上后,坐在两边的修和伊尊面面相觑。露央沙此刻估计在厕所找拖把,去清理现场。 良久的沉默后,伊尊深吸一口气,“我还只在東大工程系的页面上搜索过她,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伊尊没有指名道姓,但修知道他指的是武岡早织,但实际上对她毫无印象受到的冲击反而会小一些,可以在空白处尽情想象。而他和露央沙见到早织的时候,她早已披上了一层人类的面纱,直至今日,即便对她怀有最大的恨意,也不敢保证将那面纱撕扯到了极致。 或者就像他曾说的,一无所知,只能睁大眼睛。 哗哗的水声响起。 露央沙盯着水龙头处落下的清澈水液,擦了擦手后便去寻找校长室,一会后便敲响了校长室的木门。 “请进。” 坐在桌前的老人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冰冷的女子,井守应该在接待他们才对。 “失礼了。井守女士在走廊上昏倒了,所以我来向您问一下是否知道怎么办?” “把她抬到保健室去了吗?” “带去了。” “啊,真是麻烦你们,明明是被接待的一方,却要做这种事。”老校长仓惶地连忙站起来,“还请带我快去看看,怎么会昏倒?” 等到他出门了,露央沙才环顾了室内一圈,将门带上跟上去道:“我们提到了负责教授高中部的老师。” “原来如此,这是难怪。” “怎么?”露央沙炯炯盯着他。 老校长经受不住这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高中部过去有两个班,其中一个就是由井守老师教导的。” “但她现在是事务员。” “是的,并不待在一线了,我们也感到很遗憾,而且” 露央沙见到老校长欲言又止,“什么?” “啊,和这件事应该没有关系。” “她提到了逝者。” “她连这个也重新想起来了吗?”老校长悲叹一声,“是我的错,明明知道你们会关心学校的状况,就不该让她去接待的,我不知道她还没有走出来。” “从什么里走出来?” “她的未婚夫自杀的事,坊剛老师。”老校长顿了顿补充道:“也是最后教授高中部另一个班的老师。” 露央沙眸光一闪,忽地道:“真的是自杀吗?” 老校长吃惊地望向她,觉得这句话相当突兀,“为什么这样说?” “从您刚刚说的事来看,他们应该是订婚不久吧。” “是这样” “如果是心存死念的话,为什么会做出求婚这样奔赴幸福的事?不是很矛盾的吗,刚刚订婚不久的人,应该对生活充满期待计划才对。” 老校长一时间瞠目结舌,被这个陌生女子三言两语说出的话堵到说不出话来。一会后他才想到什么,“期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事,受到打击了也说不准。感情的事,也不太好揣测吧?突然问是不是自杀也太” “坊剛老师是个怎样的人?” 老校长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笑容,“是个很有活力、积极向上的人,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原来如此。” “怎么了。”老校长一下很在意她说的话,脸上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一个积极向上,刚刚订婚的人,怀着连职场的老前辈都不知道的理由,突然自杀了吗?” 老校长呆呆地盯着她,露央沙却转即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吧,东京也经常有这样摸不着头脑的事,只让身边的人扼腕叹息。” 老校长心中不由得舒了口气,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旁边这个女人的视线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如同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般,如坐针毡。好在他们已经来到保健室门口,他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第五百一十七章 桜谷医生 “井守?” “她还没有醒。” 保健室的老师为其拂去了头上的一层虚汗,解释道:“虽然有些发烧,但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 “唉,怎么会弄成这样。”老校长为难地看向露央沙一行人,“看来今天是无法再接待您的了,您看” 露央沙点点头,看了下修和伊尊,他们也连连道谢,起身告辞离去。 她即将出门时却忽地驻足回首:“接下来您应该还会很忙吧,孩子们的课业尚未结束,既要照顾井守老师,便抽不出人手去请桜谷医生吧?” 校长有些诧异,“您认识桜谷医生?” 露央沙摇了摇头。 “井守桑的情况,或许还不需要劳烦他”校长犹豫着。 “这可说不好,要是天黑了井守女士还不醒来的话,事态就麻烦了。” “这的确” “现在我们是闲人,出校后可以帮忙带话。” “让您屈尊到这个地步真是不好意思,那就麻烦您了,桜谷医生在”校长接过老师递来的纸笔,匆匆写了几笔,递给了露央沙。她看了一眼收好,以为是地址,没想到是简陋的地图,桜谷医生的住所不在小镇上。 “山腰上一座显眼的白色建筑,不难找的,写着桜谷诊所的就是。”怕他们找不到,校长顿了顿又补充道。 “好的。” 他们急急动身,一会便从正门出去,离开了这所山上的学校。修有些困惑于露央沙忽然的好心,匆匆几步上前跟上她,踩得林叶莎莎作响,“你不是说要专心于调查早织吗?怎么揽下这种麻烦。” 露央沙将之前从老校长那打听来的事重述了一遍,继而解释道:“岛上没有其他医生,无论出了事故还是凶案,尸体应该都是由桜谷来检查的,其中便包括自杀的坊剛老师。接下这次事情,既可以初步接触他,又有了进一步涉入到井守昏迷后相关发展中的理由。” “一举两得啊。”修怀疑而钦佩地望着她,“一下能考虑这么多吗,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你对井守做了什么手脚。” “临机应变罢了。”露央沙将手伸到颈后,拨扬了下长发,“之前不是你说的,警察会为了破案利用一切吗?” 仓幸高中位于山林之上,一边靠着峭壁悬崖,而另一边则是被鞋子踩平、还能看到自行车轮胎印痕的土坡小路,周围则全是树林。下山的时候,镇上的风景一览无余,就像是陷在蚌壳里的珍珠一般,不过此时他们却没有多少时间驻足欣赏,中途便按着地图拐进一条僻静幽深的小路。 “也不知道对不对,虽然你的确想出了条妙计,但我们要是迷路了就糟糕了。”修望着两边分辨不出来变化的树林,忧心忡忡。 “就算不迷路,也有可能被熊果腹。熊本县,一听就像是熊的本阵。” 伊尊抱着身子更加悲观,脸庞发白。露央沙不禁瞥向他,并不怎么想告诉他整个九州岛都没有野生熊,会叫熊本只是因为加藤清正为了好听把隈本城名改成了熊本。 “为什么要对熊念念不忘,你真的那么想遇见它吗?”她反而举起两只手,忽然转头平淡地“呜嗷”了一声。 一时间修和伊尊都石化住。 “咳咳” 露央沙蜷手挡住口,咳嗽了数声,脸色微红地转过脸去,“我只是做下灾害预演,看下你们能不能担当起来,结果都吓呆了吗。” 她顿了顿冷冷道:“真是不幸。” 修看向伊尊挑了挑眉,后者则是耸耸肩膀,随后翻了会手机,将屏幕上的内容给修看,文章的标题是——据xx省资料统计,因为巨大打击而性格突变、精神失常者不在少数。 两人默契地将食指竖在唇边,同情地望向了露央沙的背影。露央沙察觉到什么回过头,眯起眼睛狠狠审视了他们一会,但他们头转向一边各哼着小调,可疑却没有什么发现。 等到光线渐亮,林叶稀疏之时,前方才出现了一条木栈道,连接着目的地的山体。两条绳子随着抓扯在空中飘荡着,扑到另一边的时候伊尊已是丢了半条命般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 不过有意思的是,隔着不算浓厚的山雾,他们倒发现不远处亦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栈道,又通往另一处,看上去相当长远,一直消失到了视野尽头。上面垂着神社的那种白色绳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或许是通向阿乌山。 忽然一阵怪异的鸟叫传来,加之凉飕飕的山风刮走了汗液,他们莫名感到毛骨悚然,才匆匆离开栈桥边。这感觉甚至一直到询问着村民,找到诊所时都没有忘怀。 “啊。” “怎么了?” “原来这几座连在一起的不是民宅。”修惊异地指着诊所,那倒是更符合他对于乡间别墅的印象。白色的纸门墙面,门窗较多,三角状的屋檐高低映衬,造型朴素古雅。 “我之前也以为是几户人家挨在一起。” 露央沙思忖着抬起头。诊所正面左侧有二层,右侧则只有一层,不过在一层的地方四处应该是相通的,后屋也绵延得很长。如果不算土地面积,只算房屋面积的话,或许是一般独栋的三到四倍。 不过米黄色像是用什么麻草编织的窗户以及隔门,和白色掩映着,倒给人感觉家主人的品味很好。蔬菜将屋宅和荒芜的杂草地隔开,离屋更近的地方是柏树以及几丛挤到窗沿下的灌木。 大概是医生自己的车,一亮蓝色的丰田yairs正停在外面。露央沙仔细观察了下,果然发现诊所侧面有条可以跑车的水泥路通往山下。 “为什么要住这里?” “医生什么的,不都喜欢离群索居,然后住大房子吗?这里的地价便宜。”修对于露央沙的疑惑倒是不以为然。 “但那条路怎么回事。就算是医生的存在性再有必要,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吧?” “唔,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见到露央沙不满的眼神,修笑呵呵地捻着两根手指,“你懂的吧?医生,村长?” “我倒不会想得这么肮脏。” 诊所的门拉开着,左侧深处的地方有数张病床,中央的厅室则是摆着榻榻米还有坐垫,围着的茶桌上有张摊开的报纸,但整体而言相当空旷。 但还没等他们过去,便是有个中年男子迎面走出来。他中分发型,眼神深邃,即便脸上皱纹若隐若现,但仍留有年轻时候的几分英俊。他看了众人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又弓进一旁的深蓝色帘子下,不一会胸前便挂了一副圆框眼镜,身边也多挂了个白色布箱。 “走吧。” “桜谷医生?” “学校那边吗?” “啊、是的。” 修说不出话来了,退后一步对露央沙嘟哝道:“离群索居我倒是理解,但都这样雷厉风行吗?” “你不应该意识到更多问题吗?” “比如?” “他怎么知道我们从哪个方向来的,你不觉得我们一到他便出来了有些巧合?” “是有一点。”修沉吟着,“但却也说明不了什么。” “或许他在偷看我们。” “啊?” “之前,我们还没到诊所时应该就被他给发现了。” 修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向前面的桜谷医生看去。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但是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们” 伊尊正侧耳听着露央沙和修的交谈,努力克服过栈桥的恐惧,前方忽然传来桜谷有些沙哑的声音,使他吃惊地抬起头来。 “你们是从东京来的?” “是” 桜谷侧过一丝锐利的目光,“她怎么样?” 伊尊睁大了一丝眼睛,努力平定心中的惊惶,“您说的是谁?” “和我没有掩饰的必要。” 桜谷神色淡然,向田间劳作的人互相示意时脸上才挤出些微笑容,“你们或许不清楚,你们的处境很危险,这岛上还留有一只‘鬼’。” 伊尊此刻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迷茫地道:“您究竟在说什么?” “你们也是来复仇的吧?”桜谷那脸上浮出些许悲悯,“我听说岛上来了外地人立时就明白了。” 伊尊心中骇然,再也冷静不住,但仍涨红了脸颤声道:“我真是糊涂了,您究竟在说什么?井守女士昏倒了,我们这才请您去看的。” “井守吗?先把她放到一边。”桜谷随意说出了完全不是医生该说的话,凝视着他们道:“收手吧,无论你们是不是来复仇的。” 露央沙目光锐利地直盯着他,像是要将他剖开。 “这算回答吗?”桜谷皱了皱眉头,“但这可不像是一般人的眼神,也不像是要收手的样子。” “你知道多少?” “没多少。但包括你们登岛便去了那所学校,继而又来到了我这,消息很快便会传开,我想有心人更能看明白。” “有什么问题呢,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合理的原因。”露央沙依然显得很从容。 “‘鬼’并不会在乎这一点。” 修听得有些烦躁:“从刚才开始就‘鬼’、‘鬼’的,完全是毫无干系的事!” “是吗?” 桜谷笑了笑,明明是张还算好看的脸,笑起来却很难看阴沉,“在这岛上,没有什么是毫无关联的。最好你们能听从我的劝谏,不然”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三角关系 “不然怎么?”修皱了皱眉头。 桜谷忽然抬头望向远处,瞳孔微缩,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再回过头时桜谷医生却已经继续走在了前方,只是将布箱的带子往肩上提了些,“不。不管怎样,在你们登上这座孤岛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真是麻烦您前来了。” “哪里哪里。” 修皱眉看着和老校长握手的桜谷。其满脸堆笑,虽然仍不算好看,但笑容此刻却让人舒服和蔼,和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之前的话也让人难以忘怀,处境危险?岛上还有一只鬼? “昏迷并不难办,只需要一点促醒的嗅剂就好了,问题在于使她昏迷的原因。” “这个,坊剛老师的事,看来对她打击还是很大啊!” “唉,但人死也不能复生。” “说的是啊”老校长无言了,只能和桜谷对视着不安地搓着手。 “您有建议过让她离开这所学校吗。说实话,站在外人的角度,我觉得发生那样的事情后还留在事发地很不理智,对她的健康也绝无好处。” “这”老校长脸上的愁容一下堆起来,“我倒也觉得离开更好,可谁对她说呢。况且这学校的老师本就很少了,要是井守桑再一走的话,教学活动根本难以为继,孩子们该怎么办。” “啊,我不清楚学校的经营情况,真是失言了。请您忘记我那肤浅的建议吧。” “哪里,您也是一片好心。这次辛苦您专程跑一趟。” 老校长和桜谷再度握了握手,桜谷从床边起身,将医疗箱的带子重新挂到肩上,桌上留了些药品以及关于注意事项的字条,“总之,有问题的话请再来找我。” 目送着桜谷的背影消失在校园外,老校长抹了下头上的汗,长长叹出一口气。随后他又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露央沙他们,似乎是希望他们对这件事保密。 “桜谷医生是个怎样的人?” “呀,凡事都要依靠他,又不辞辛劳。”老校长敬佩地道:“是个很正直的好人。” “岛民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老校长觉得露央沙的问题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他认定了她是性格如此,也便回答道:“大病小病的,岛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恩惠。就连我们这学校,也全靠他照顾,毕竟说是有保健室,也只能解决些中暑之类的问题。” 露央沙意识到什么,“您不是鬼手岛上的人吧?” 老校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没有多少头发的头顶,“我是附近久裕岛上的,倒也想过要不要干脆住下来。但老伴在那边,两人这把年纪,实在是没有搬迁的力气了。” 露央沙目光一亮,“如您不嫌弃的话,请留个联系方式,我或许以后有事要求助于您,还请您不吝相助。” 修无语地扯了扯她,“哪有这样向人要联系方式的。” “没事、没事。坦诚一点更好。” 老校长哈哈笑着,似乎还有些受宠若惊,掏出翻盖手机和露央沙互瞧了一会,交换了号码。露央沙扬了扬手机,立时便道:“如果井守女士醒了,请说一声吧,我们一定再来看望。” “一定!”老校长爽快地答着。 修不禁为井守的未来默哀起来。忽地他的目光有些飘移,只见到了离校的时间,一串铃声以及悠扬的音乐声后,学生们自学校里蜂拥而出,几无章法地骑上了倒在校门边的自行车,有的甚至背着滑板。 “簌”的一声。 几乎没看到身形,修只感觉一阵强风扑面,那道身影便顺坡疾冲而下,使得他脸庞不由得抽了抽。 “很危险啊!” 老校长扬着手喊着,却被学生们以一阵笑声无视,反而是那个叫尾関的高中部老师出来后,他们立时噤声,动作也变得规范了起来。 “比起校长,更怕老师啊。” 修不由得为校长叹惋,尽管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伊尊亦是感到有些怀念,笑道:“比起肯定不会记得自己是谁的校长,把自己的脸记得明明白白,可能会家访的班主任明显更可怕。不,应该说可怕到了极点,简直是恶鬼!我们那时可还深信班主任後神老师是黑道人物。” 修摩挲着下巴,回想着自己读书时的情景,“啊我高中时的班主任,是谁来着,记不起来了。自从他把班上的一个男生送去少管所后,班上就没人和他说话了。” 见到伊尊一脸意外地看过来,他耸肩道:“虽然那男生算是恶迹斑斑,但也罪不至此。当他那样做的时候,同学议论的都是‘教书育人没有成功,警察的事倒是没少干’。看来无论是什么身份,大家都很讨厌告密,亦或是背叛,即便那从长远来看或许是正确的行为。” “你又见过那个男同学?” 修稍显诧异,咧开嘴笑道:“你越来越敏锐了啊。的确,那个男同学现在虽然不算事业有成,但也算是工作稳定,也有了家庭,两人喝酒时他说很感谢那个班主任,让他及时勒马。当年和他在一起混的外校三个男生中的一个,在混殴中意外被刀捅死了,至今没找到是谁干的,当然警察对于这种‘自相残杀’的调查也不会太上心。” “我觉得让他醒悟的可能是死亡,倒不一定是班主任将他送进少管所。”伊尊一脸平静。 “谁知道呢?”修瞥着他,“你们这些学数学的人说出来的话还真是冷酷。不过即便是他想感谢班主任都没办法了,当他提着礼物去母校拜访时,才知道那个没人记得清名字的班主任早在他的事后不久便辞职了,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他去哪,从此了无音讯。” 伊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脸上写着“你在逗我”的神情,修却是耸了耸肩膀,表情则是“就是如此”。 “你们” 露央沙清冽的声音才将他们默然相对的情形打断,她扫了两人一眼:“好像关系在变好?” “没有的事。”“这哪跟哪?”两人倒是异口同声。 “那就好。” 露央沙抱着手臂嘴角微扬,目光在两人间示意着:“要是路边凭本事挣饭吃的野狗能喜欢上作风混乱、金车御驰的财团公子,亦或是甘霖浇灌的高校花朵能瞧得上怪力乱神、趋炎附势的浅薄草民,世界不是要毁灭了吗?” 虽然知道露央沙是在挑拨离间,但是两人咬牙闭目地思索了一会,互看着对方还是不禁拉开了距离,并逐渐地换上了让彼此火大的表情。 第五百二十章 浪花少年 “神啊!”修再度跪在地上,不过这次是歪着身子捂脸无泪痛哭起来。 凉有些迷惑地躲到了伊尊身边,伊尊平静地指着修解释道:“bipolar-disorder,双相情感障碍。” 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钦佩地点了点头。 “我叫御手洗伊尊,本来我更倾向于别人叫我御手洗,不过大家都叫起了伊尊,请你也这样叫我就行了。” 伊尊擦了下手,凉也脸红地拿袖子蹭了蹭手,才偷瞟着他那好看的脸握住他的手,“我真的可以直接这样叫你吗,伊尊前辈?” “不,前辈也不用了。我们差不了多少岁,你也马上要升学了,这样我们也算是要在大学里共处一处了吧?” 修死灰复燃地爬在地上抓住了伊尊的脚腕,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混蛋,还真会说漂亮话。” 伊尊瞥了他一眼,向后抬脚无情地踢在了他的脸上。 “我还不确定我能不能升学”凉耳根都通红了,抱紧冲浪板,“我成绩不好,也不算好好用功了” “但冲浪怎么样?”伊尊震惊地抬起头,只见远处的数人踩在浪面上,“现在是有冲浪的特长生的吧。” “嗯伊尊你呢,你会冲浪吗?是因为看见我们拿着冲浪板才跟来的吧。” 伊尊嘴角微微抽动,某种意义上是这么回事,却又完全不是这回事,纯粹的只是两个男生起了不太严重的色念而已。 “额,冲浪冲浪,我其实不太擅长啊。” “是在谦虚吧?” “不,你想东京那种地方”伊尊来到海边,只见那远处的男生乘浪起来,一会后被水浪遮掩消失不见,只听到重重的落响,岸边随后涌上了一层层白沫。 他脸色煞白地立时驻住脚步,颤抖着声音道:“无论是栈桥,还是冲浪,出来的人肯定不会比你们更擅长了,真的。” “但是是想学的吧?”凉背着手,倾前了身子,双眸晶亮地瞧着他。 “嘛,呵,这个,究竟想不想学呢” 伊尊额上汗流不止,一瞬脑海像是打通了一般,找到了借口,“我的确对于冲浪很憧憬但以我的身体素质” “尾関老师说你们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那个叫尾関的怎么什么都跟你们说” “师生要对彼此都坦诚,这是尾関老师的理念。”凉似乎心情很愉快,牵着伊尊的手倒跑着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请让我来教你吧,一会就好,很快就能学会的。” “我很想,我真的很想。”伊尊望着大海急剧喘息着,汗流不止,“但很不幸的是,我没有带泳裤。” “不用啊,短裤就行了。” “我的意思是,没有换的” 凉眨了眨眼睛,“不用的吧?” 伊尊艰难地维持着不失风度的笑容,“什么叫不用。” “就是说” “就是说?” “那个啊” “那个?” 凉偏头脸红地看向一边,扭捏地小声道:“洋君也说过,要是不穿的话,会感到更舒服。” “洋君是指?”伊尊表情逐渐僵硬,嘴唇嗫嚅着,拿眼神示意着,“难道是和你们一起的,滑浪的” “嗯” “啊——”这回轮到伊尊绝望地抱住头,怒喊道:“两小无猜也要有个尽头啊,你都告诉了她们什么啊,洋君!” “所以没问题了吧。” 凉轻笑着,拉起伊尊,脚步在退潮的浅海滩处踩起朵朵水花,回头喊着:“跑起来,等下尽量把我腰抱住。” 为什么! 伊尊奔跑着心中却在呐喊,为什么在珍走族之后,又要让他接受这种酷刑,他御手洗伊尊只想要没有丝毫刺激的,和平的生活。 但还未等他多想一句,便被迫踏上冲浪板,颤抖着将凉紧紧抱住,但丝凉还带着暖意的水雾扑到了他的脸上,两人一瞬便从板上翻倒了下去。 他咕噜噜沉着,圆睁着眼睛看着澄澈而黑暗的海水,不过却见到黄昏在头顶的海面上渐染开来,就像是梵高画向日葵时所用的颜料,如此绚烂而温暖,却又临近暮色。 他挥动着手脚,不过凉却是抿着嘴从更深处遊起来,抱着他一瞬从海面上破出,这一刻呼吸到的空气是最清新的。但在他不安地大喘着气,尝着口里的咸味时,凉却是大笑出声,旁边一个女生滑过,扔下那白色的长物道:“凉,你的冲浪板。” “谢了!” 凉将冲浪板抓住,让一起一伏的伊尊趴在冲浪板边,弯起笑眸贴近道:“怎么样,好玩吧?” 伊尊面色霜白,哆嗦着嘴唇,即便看了少女堪称美好的笑容,“我终于醒悟了,不是我玩什么,是什么玩我。” 凉偏了偏头,趴着看着他,不过迷惑一会后又若有所思,“很有哲理呢。” “不!”伊尊瞪大眼睛伸出食指,强调道:“这次我没有用长短句。” 露央沙支着脸颊,倒没有关心远处伊尊的生死存亡。 “你回来了。” 修坐倒在她旁边,忧郁地仰天道:“人生真的是不公平。” “嗯。” 修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一本正经地反驳我。” 露央沙耸了耸肩膀,“每个人都有抱怨人生不公平的时候,虽然它的确是。我有时反驳只是因为一个想法对于生存下去没有益处,但你的话想必已经做好了不再苟活的准备。” “我怎么感觉你盼着我死。喂喂,刚才你是在诱导自杀吧,真危险啊,我可是顽强地很想继续活下去的啊!我告诉你,这地球上即便人类和蟑螂都灭绝了,还会剩下我一个。”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活着有执念?” “因为“修思索片刻后,尴尬地挠了下脑门,“好像这倒不需要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那么为什么会不想活着了呢?” “你这家伙,怎么突然说起这种事。” “我原来以为将人们牵系的是羁绊,只要羁绊尚存,人便一次次可以勇敢地站起来。但为什么很多人,世上还有亲人,还有朋友,却依旧选择了寻死?” “就算你问这种深刻的问题,我也不可能” “现在我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一点,一旦意识到尊严的存在,人生便变得艰难起来了,人便无法专注于活着这件事本身了,就像是被鬼神蒙住了双眼。” 她侧头看着。她像是处于一个微妙的夹角下,也便是临着峭壁的低矮地方,仰起头能够看到延伸向半空的盐白石面,以及高处从林中显露出来的仓幸高中,其形状亦能完好地看清。 落日西沉,如灯塔一般将辉光映入海面,不远处的婆娑树影高展着深进了暮色里,近处的草穗柔荑反而因霞彩而明亮着,亲切无比。还有海面上传来的少年人的笑声。 不过这都是岛缘的景色,露央沙也仅仅是眺望了一眼, 第五百二十一章 远处 “是时候该回去了吧。” 见到天色暗了下来,不知是谁提议道,伊尊耳边还回荡着凉的笑声。虽然无论是她的教学,还是他的学习过程,都堪称是失败的,使得他肚子里积了不少海水,但徜徉在潮浪中的身体却因运动亦或是凉一次次的拥抱而发暖。 多少次沉进难以视物的冰冷海底,茫然而惊恐地下坠着,凉总能遊曳而来,将他带上积蓄了日光热量的温暖海面。这一过程 伊尊趴在冲浪板边,又是咳嗽出来,“你还真想把我给教会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凉嘻嘻笑着,睁大眼睛直言道:“但伊尊你的身体协调性真的很差啊,很少有人这样都找不到感觉。” “你管我!” 伊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对于与性格相逆、不会擅长的领域,他向来都是理性地退避,从不会向这样一次次地自讨苦吃。但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也许是想在这没人看到的地方率真一次,又也许是和珍走族那回一样,单纯的盛情难却。 “啊,真是累了呢。” “不过还是挺愉快的吧,看着伊尊前辈一次次地落水。” 伊尊无奈地捏着嗓子,脸色臊红,“前辈就不用加了。” 就像是海风一般的笑声起伏响起,她们抱着身子笑得前仰后合,下一刻的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潮起潮落,一时间便使人被带离海岸。 不过习惯了大海的她们很快便探出脑袋来望向远处,挥着手大声呼喊着“洋君”,同时还喊着:“回去了!” 光一瞬消寂了,黄昏最后一抹光消失后的天幕变幻就像是白驹过隙,转即便是夜空浮现,逐渐深邃,他们如同餐盘里的三文鱼一般被缀满闪烁瓷点的夜罩盖住。 “哈哈。” “真愉快啊,良子。” 冲浪部的众人在黑暗中互相呼喊着,不久后那仍然眷恋着大海的男生也回来了,他们踩上沙滩拧着泳衣,海水落在脚背上发出哗啦声响。 “其实早晨来更好一点,只是很容易被晒伤。” 凉拍着耳朵倒水,在伊尊身边嘀咕着,“不过依然是早晨感觉更让人清爽一点,尽管有可能精疲力尽在课上睡着,但那种感觉也挺舒服的。” 伊尊有些想笑,“听你的说法,你们和尾関老师关系很好,看来是他纠正了你们对于晨练的执念。” “话可以这么说但但绝不是我们屈服了。”凉小声辩解,“我们只是接受了文化分太差会很糟糕的事实而已。” “喔,哦。” “你不信吗?”一直都表现得成熟的凉,此刻竟气鼓鼓地抬头。 伊尊觉得有必要守护尾関老师持之不易的教育成果,便点头道:“当然相信。基于年长者的经验建议,依靠自己的想法和目标做出判断,这样的行为模式并无错误。” “果然你是个好人。”凉脸颊微红地低下头。 伊尊目光有些迷茫,想着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被指导付诸好意的可是他啊。只见凉很快恢复过来,若无其事地邀约道:“明天明天也请你来,和我们一起训练吧。” “我的水平可没达到能称为训练的程度,不会让你们感到拖累吗?” “不会,和伊尊你这样的菜鸟一起,也有好处,大概能学到很多教训吧。” “说的还真不客气啊,真是谢谢你了。” “哈哈哈” “说起来。”忽地他们身边那个长发女生看向远处,搭着凉的肩膀将一半的身子藏在她身后,“从刚才起,那个大叔就一个劲地盯着我们,真可怕。” “咳——”也许是听到了顺风飘来的话语,修咳嗽着喷出了口里的果汁一下扭过头去。 “果然,你看,他不仅偷看,还偷听的吧?”另一个女生出声道,“伊尊,你认识他吗?他不是跟着你们一起来的吗?” 伊尊摸着下巴,思忖着:“他是谁来着,是不是中途混进来的啊,我们其实也不太熟。这岛附近有通缉犯吗?说不定是伪装逃窜的要犯啊,是不是通知一下岛警小篠比较好。” 修忍无可忍地以奔牛般的速度踏沙直冲过来,揪起伊尊的衣领:“你这家伙!!” 那个被称为洋君的男生大笑出声,“这不是关系很好吗。良子她们也只是开玩笑,毕竟大叔你一个人待在沙滩上也很寂寞吧,我们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我们在,让你没有玩愉快。” “别叫大叔啊!”修像是扳手腕似的和洋君的手在空中“啪”地一下握住,信誓旦旦地道:“我二十五未满,只是看上去老成了一点。叫我cedric!” “好的,cedry桑。” “你这家伙” “哈哈,大叔力气很大嘛。” 伊尊嘴角抽了抽,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修上报的年龄在不断下降。只见他和短发阳光、身材相当不错的洋君如橄榄球队员般耸肩铿锵互撞了一会,转即勾肩搭背感情一下深厚。 “露央沙呢?虽然不清楚她会不会游泳,但也不至于怕水。” “啊,你没察觉到吗?那个家伙来岛后性情便变得有些冷漠。” “她本身就够冷了吧,再冷该变成什么样子?在调她醒来前,别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啊。” “她?”凉好奇地插进话来,于是伊尊将那抹去了重要部分的赴岛来由又说了一遍。 洋抱起手臂直摇头:“这样的话,也不能怪她没有心情。不过晚上岛上也不算特别安全,而且还是东京来的那样的美人,我们还是去找下她比较好。” 他看向修,“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修朝着和海岸线平行的右方一指,之前所说的良子,也就是那个长发女孩惊讶地捂住口:“啊,那是坊剛老师” “坊剛老师?”伊尊见众人脸色不太对,连忙追问。 凉这才抬起手臂,和修的姿势一般无二,“坊剛老师,就是在那里跳崖自杀死的。” 夜幕下的沙滩上一时变得无比寂静。 伊尊和修互视了一眼,从修那耸肩的动作来看,其对于露央沙为什么会找到那里去也不清楚。之前桜谷医生对他们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敌意,都恐吓他们离开岛屿了,自然不会告诉他们有关坊剛的消息。 “总之先去找找看吧。她应该是想一个人待一会,什么都不清楚地便到那边去了。” 修随口解释着,稍稍驱散了高中生们脸上的不解。他们立时沿着海岸一路向前走去,大概是百米,又或是一百米到两百米的距离,在绕过了遮挡、隐约地看见了礁石滩时,也看见了露央沙。 她正留下一个背影,时不时齐腿高的海浪冲刷了她一身。她凝视着前方那被月光隐约耀亮的光滑面,还有隐响在浪花声中的嶙峋怪石。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使得修觉得她并不是来调查的,他又想到之前的怪异谈话,心底不由得颤起了悸动和莫大的恐慌,他大吼着急忙冲跑上前:“你干什么!露央沙!” 这一响彻在海石间的吼声一下震慑住了冲浪部的众人,也使得露央沙怔住,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锁住肩周向后急急拖动了。修急喘着使出了牛一般的力气,不一会便使得她离那片礁石滩十分遥远,她只感觉身下被颠簸得生疼。 她忽地明白过来,没想到修会为了自己做出这种反应,感动中那句反问“倒是你在干什么”便没有出口。 “你这样对得起沐子吗?还有你的家人呢!” “啪”的一声,修似乎想把露央沙给唤醒,转至她身前瞪着她,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正平静地看着修的露央沙脸一下被甩至一边,被打得眼神一瞬懵了,颇显柔弱,而更多是难以置信地一会后才将脸重新抬起来,捂住已经红肿起来的脸颊。 伊尊则是被吓得心脏抽动,无论是露央沙想寻死,还是修的暴怒以及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都使得他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幕僵在原地。 露央沙脸上也浮出怒意,“关你什么事!是她先背叛我的。至于父亲,他年龄还不大,完全可以再生一个。” 修攥起她的衣襟,按捺着怒气道:“你可是仲見露央沙,怎么能说这种三岁小孩一般的话!” “我难道就不能有想任性的时候,难道就不能有想放下所有责任的时候?” “这是打退堂鼓!我们都到这里来了,这是可耻的逃避!” “逃避怎么了?难道我们做的一切有意义吗,能使时光倒流、发生过的一切恢复原状吗?现在感受到了什么,我只在茫然的追逐中感到了更痛苦和空虚。” “这真是你的想法?” “是的,那又怎么样?” 修怒不可遏地看着她那漠然的眼神,右手高高扬起,“行!你要是不醒,我便把你给打醒,让你想起曾经那个勇往直前、解开迷案的家伙是什么样的人,她不会只有这点程度!” “我也曾以为沐子不只这点程度。”露央沙想起沐子,又听到了海浪声,眸里忽地盈出泪水,“但我们能够审判别人,难道能够审判自己?” 第五百二十二章 礁石滩上的坠落 沉默一会后,修忽然吼道:“别惺惺作态了,你们这些废物!” 他脸上血管都因愤怒而凸露了起来,脸色也红至夜色都遮掩不住的地步,“你们高高在上,要什么都唾手可得,经历过饿到什么都肯做的日子吗?知道头被别人踩在脚底下还要惶恐的心情吗?那是野狗,不,狗都不如,狗还有人赏口剩饭吃,人要咬牙拼了命地才能换来怜悯。” “遇到困难,想不开了就要寻死,什么困难比得上我过来的那些日子?什么失去比我不断在失去,麻木到无法痛哭出声的失去更多!你们这些人再落也落不到我们的谷底,即便落到谷底了,好歹可以说自己什么都拥有过,什么都享受过,但老子可什么都没有享受过!甚至这辈子用尽全力都享受不到你们根本不曾在意的生活!” 伊尊本想说这根本不关他的事,但思索后还是没在这个时候出口。 “给我起来!”修一把将露央沙从地上抓起来,“现在没时间给你伤春悲秋!” 他压抑着声音,凑近脸庞瞪红了眼睛道:“想哭什么便哭出来,想发泄什么便发泄出来。但有仇便报,这是原则,不然哪个贱人都敢上来踩你一脚。” “我明白了。” 修有些诧异地盯着她,没想到露央沙竟然接受得这么快,并没做任何反驳。 “你真的想通了?” “所以能把我的肩膀松开了吗?” 修狐疑地打量了她数眼,目光下落脸色不由得有些尴尬,他攥住露央沙双肩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手指也紧陷进去,应该会痛到不行,亏她能这样不动声色。他退开一步。 露央沙理了理衣服站起来,目光在那些高中生身上扫过,“有什么事情,回旅馆再说吧。” 敲门声响起。 “请进吧。” 修拉开纸门,只见露央沙拿着冰袋敷着脸、正从内室里走了出来,也没朝这边看上一眼。他抹了下鼻子,倚在门边咳嗽一声,“之前不好意思,下手有些重了。” 露央沙瞥了他一眼,跪坐到褐色方桌边的坐垫上,“事出有因,我不会记仇的。” “那就好。” 修舒了口气,乐呵呵地走进去,就势要在露央沙对面的坐垫上盘腿坐下。露央沙却抬眸道:“那是沐子的位置。” “我觉得她用不上。” 他尴尬地嘟哝着,若无其事地转了一圈,借机四顾,但这小房间里只有两个坐垫,“那我该坐哪?” “那里怎么样?”露央沙指了下天花板上的牵牛花型吊灯。 “你当我是猴吗!?”修气得喘了口气,“所以叫我来有什么事?” “不止你。” 随着露央沙的话音落下,伊尊也尴尬地出现在门边,走进来将纸门合上。说实话,现在前面的这两个人他都不想靠近,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露央沙忽地开口道:“来共享下推断吧,虽然不到结案我很少这样做。将没证实的推论讲出,很多时候只是鲁莽之举。” 见她又专注到了调查上,修盘腿随便找了个地坐下了,振奋道:“但我们现在又没有方向,先试试看也不是坏事。” “从后往前说吧,跟着那些高中生离开学校后,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但我意识到只是绕过了山脚,直线距离并没有多远。而在那些高中生冲浪的海滩,旁边不远处便是仓幸高中所在的山崖。” 伊尊感觉事情愈发不妙,但瞥着修那轻松的神情,他似乎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之前井守不是带我们参观了下学校,以及那个升学班的教室吗,我在窗边看了一下,但视野大半都被那探向大海的崖尖给挡住,只能看到远处的海面。” 露央沙顿了顿,“我意识到那些高中生带我们来到的海滩右侧正是被崖尖所遮住的地方,所以对那里有什么产生了好奇,毕竟我们之前便下过决心,即便将全岛翻遍也要找出蛛丝马迹。” 修终于清楚她要说什么,尴尬得脸颊抽动,额上淌下冷汗,“但你之前以那样一副表情看着礁石滩,难道你之前便从学生口中听到了坊剛死在那?” 露央沙瞥了他一眼,“不是从学生口中,而是桜谷医生在和老校长进行交谈之时。当时桜谷对于仓幸高中用了事发地一词,那时我便产生了困惑,难道是说是坊剛老师在学校内自杀的。但是高中部一直用的是那个教室,并未更换,而且里面也没有任何的纪念性物品。” “于是我便猜测桜谷指的事发地是指那一块地方,很有可能是那个崖尖,可以俯瞰到底部被海浪冲击着的礁石滩的崖尖。兴许坊剛最终便是低头凝视着这片礁石滩,然后垂身坠落让其带走了生命。” 汗珠落到榻榻米上,修吞了口唾液起身道:“我想起我屋里还有水正在烧。” 但露央沙却盯向他,“我还没有说完。” 修默默地又坐下去。 “坊剛的确死在那,回来的路上无论是你们还是那些高中生都证实了,但这样就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我们之前一直认为坊剛的死与武岡早织有关,也就是他杀。” “但是在那个开旷的地方,杀人很难。除了升学班大教室的窗户,也有不少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崖尖,凶手像这样做,便一定要冒被目击的风险。” “当然我们可以猜测,凶手是在放学后,亦或是其他学校空旷的时间段,将坊剛约到了那里,在打斗中亦或是出猝起不意地将其推了下去。但是,别忘了早织是个怎样的人,就连公寓里中牟的窃听录音都没有抓到她的任何把柄,她下手时一定会排除一切意外因素,直至条件完备。” 修发觉她并不是想秋后算账,也沉下心来思索道:“的确,在沐子的事上亦是如此。接受警方调查时,前台的护士证实她说要去林边散心,很难想象凶手在行凶前会通报自己行踪。她也没有遮掩手臂上的抓痕,以及清理沐子指甲下自己的皮肤组织,而是以止血时沐子挣扎的借口掩盖。” “虽然不知道沐子去时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将早织逼到了绝境,无论早织是凶手还是不是凶手,其都必须将沐子送回医院,而沐子无论是死是活,对其都是极其不利。为什么她要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对沐子动手,我想东京那边对早织有所怀疑的部分刑警一定想得头破血流。” “但如果沐子是想逼早织自首,亦或是等同意义下的其他行为”修看向露央沙,话音顿了顿,“就像是她对綾藤做的那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忽地有些激动起来,“沐子并没有输,输的是早织才对!” “不啊,cedric桑”伊尊叹了口气,却将没说的话吞回肚中。 露央沙亦是摇了摇头,“不,她输了,确实无疑地输给了早织。那家伙看起来很勇敢坚强,但一直没有多少觉悟,遇到超出计划之外的事,便会无计可施,明明是优势,却会徘徊进内心的绝路。” 她双眸冷冽,“我甚至都能想象到那晚的情景,早织那个恶魔是怎样从她的绝路爬出一线生机,对她用了怎样的字眼使她动摇。” “沐子是自杀的,就和坊剛一样。我们要做的,从来不是谋杀调查,而是自杀推理。” 第五百二十三章 遥的心情 自杀推理 伊尊漫无目的地在岛上走着,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脑海里则是回荡着露央沙的话。为什么她会产生这种想法,教唆杀人还更好理解,就像是在十二宫案中利用住户互相残杀。 他认为这次亦是一样,就像是找出管理员的存在,继而发现武岡早织才是一切的主谋,而鬼手島传说中的杀人鬼,或许也是其手中的一把利刃,找到杀人鬼,就能 不! 他猛地抬起头,瞳孔惊讶地一缩,意识到了露央沙在想些什么。那是一条通往死胡同的旧路,即便是杀人鬼和早织有所关系,恐怕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忽地伊尊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刚刚在心里产生了一个荒谬而可怕的想法,早织会不会借他们的手在杀人呢,杀死管理员,杀死杀人鬼可是,真是太可笑了。 他不禁抽出手扶着额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完全想不通。他只是感到寒意地四顾了下左右,感觉早织的身影好似停留在她的家乡,无处不在一般,一课的那些刑警真的有好好把她看管住,案件有获得突破吗?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恐惧,在这没有路灯的岛屿道路上,甚至想一路疾跑回旅馆。 “喂。” “啊——!” 遥意外地看着只是轻碰了一下便炸毛直叫起来的伊尊,神情十分迷惑地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吧,伊尊?” 伊尊冷汗簌簌直冒,身体的肌肉都绷紧了,四肢也不自觉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势。但急喘着看清了微弱光线下来者的面容后,他总算是冷静下来,抱怨道:“不要从背后这样突然靠近啊!” “欸?”遥睁大眼睛,努高嘴角看向他,随后高起的那端缓缓下落,变成两端都上扬的坏笑,两只手也呈爪状抓了起来,“难不成说伊尊你胆子很小?” “呵。”伊尊只是觑着她抱臂冷笑一声。 “不是吗?”遥收回了姿势,困惑地点了点唇:“也对,如果伊尊你胆子很小的话,应该不会晚上一个人出来的,而且你还有同伴。” “那些人就别提了。” “话说,你出来是干什么的呢?啊我知道了,是想找地方喝花酒的吧?” “你脑袋里究竟都是装的什么?能不能剖开让我看看?” 遥连忙低头抱住脑袋,“就算剖开也找不到那种地点啊。岛上的夜晚可不像东京那样热闹,各种想要的羞人玩法都有。” “请注意下你身为一个高中生的言辞。而且你把东京想成什么地方了,虽然也不能说你错,但可不完全像你说的那样。” “啊,伊尊桑现在简直就像是我们很好村的村民一样。尽管外遇常见,会为了点小事在屋前吵得不可开交,男人们动辄对妻子动粗,乡霸横走村头,依然撑着锄头笑着说‘我们这很好’,不容不明内情的外人来指摘。” “喂,你刚刚说的话很尖刻啊,谁教你说的?” “嗯?”遥上前和他并排走着,疑惑地偏头道:“没谁啊。” 伊尊双手又插回口袋里,尽管在一边走着的是个高中女孩,也因多了个人感到安心,他耸肩接回前言:“毕竟面子很重要嘛,而且不明内情也是真的。” “但假使我只是假使纷纷说这话的人要是是卑微的村民就很奇怪了吧,容忍,不,就像是默然在认可内情的存在?明明自己做了那么多罪事,被别人施加了那么多屈辱或不快,真的有那么多面子可以计较吗?维护面子的事情不应该是让村长来做吗?” “呃这现在市面上的激素食品真的该禁止了” “没话说了吗,伊尊桑。”遥像是吃到了糖果的小孩一般嘿嘿笑着。 “咳。”伊尊神色认真起来,单凭辩论他还没输过谁,只要对方不动手亦或是拿大义来压他,“但指摘言过其实也是常有的事,这样的污蔑就会让人感到气愤,举个例子,东京已婚者有好几个情人的情况很常见,但和情人生下孩子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遥一脸“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伊尊不禁话音逐渐微弱,最后捂住了脸,他并非没有更好的论证,但是此刻已经倒在了遥的纯真面前。 他晃了晃脑袋,想到了井守嘱托的事,“说起来,遥” “我不会去的。” “我可还没说完” 遥再度打断,语气里充满了坚定,“我不会去的,伊尊你下午去了学校吧。就是因为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你会想各种办法来劝说我,我才追上你说这件事。” “但井守” “那个女人什么也不懂,也不会认真听我说的话。我们不是朋友吗,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涉及到里面去。” “但我会听你好好说的。”伊尊虽然有些困惑,但语气很陈恳,“为什么要缺勤,请你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我吧。如果我可以接受的话,我保证以后不再过问。” 尽管遥缺勤,但早上见到她时,她穿的却是学校的上衫和短裙,这点就很奇怪了——如果打定主意不去学校的话,应该穿别的衣服,譬如此刻晚上,她便是穿的卫衣和短裤。 她或许对学校还留有期待,伊尊是这样想的,但这种情况,最坏的情况便是 遥停住脚步,抬头仰望起了星空,“伊尊桑,你对未来害怕过吗?” 为什么说这个,伊尊瞥着她的侧脸。那麦黑色的脸庞在近乎无光的夜色里显得很安静,不过那双眼睛却与其他人无异地浅浅映着黯淡星辰,眼睛真是心灵的窗户,他如此想着,遥的肩膀却渐渐颤抖了起来。 “我现在就很害怕,未来究竟是怎样的,我一想到要踏进未来里,就充满了不安。我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那样的人”伊尊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村民?” 遥紧紧地凝视着他,点了点头。 伊尊感到有些好笑,但转即又默然不语,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给遥答案,虽然他已是成年人,但还不能说是靠谱的成年人。站在自己的人生里,却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让人遗憾。 他仅知道的是,这次的旅程如果顺利的话,他便要放弃自己那飘忽不定、漫无目的的生活,去尝试着接手父亲的事业,趋于稳定。 遥又发问道:“我一定要成为那样的人吗?” “每个人都要成为村民。” 伊尊无视了遥话语中的害怕,做出了并无余地的答复,他瞥着遥那骤然低下的脸,“把这一切当成是一个数学题好了,二次方程能有两个实数根,三次方程能有三个,四次方程能有四个但只要是有限次的方程,便只有有限次的解答,其他的答案,都是错误的,会将有序引向灾难。” 他顿了顿,“你所说的村民的那些事,看起来很荒谬,但都是自然的法则。有个朋友向我说过人和动物没什么差别,的确如此,我们或许向往什么,但大多时候我们必须得像野兽一样生活。好好习惯进去,沉浸进去,再拿人类的智慧装点一下,就不会再感到难受和丑陋。” “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或许我能些微看到其中差别,但其实我不怎么感到迷惘。” 遥忽然说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不能改变方程式吗?” “改变方程式!?”伊尊诧异地猛然盯着她,像盯着什么异类,“为什么要改变方程式,要是变成了无解方程怎么办?” “但也可能变成更好的方程式。” “不可能!从冒出这种天真的想法起,你就错得离谱了!”伊尊焦灼起来,迫不及待地冷冷打断,“再有天分的数学家,一生也都在做大多无用的计算,偶尔才有那么一两人能发现奇迹。但这奇迹,比起其背后象征的无价真理,最后也只是为人类社会那虚浮而庸俗的发展做了无用的支撑而已。” 他语气愈发冷酷,直至遥都诧异地盯着他的地步,他终于是醒悟过来,一下缓和脸色重新浮出笑容道:“遥,你应清楚,尽管那些人被动地做出了贡献,但他们就像是无解方程的根一样,其实是镜花水月。现有的方程式就很完美,我们只需遵循前人的道路,就能得到可观、至少是可预测的现状。” 遥沉默了一会,最终低声道:“既然是伊尊你说的话,我就听听好了,毕竟我们是朋友。尽管你是从东京那边来的,嗯怎么说呢,我们的方程式根本性不同,完全没有说服力。” “你还是真是想什么说什么啊。后面那句话你完全可以放进心里,我不会介意。” 伊尊颤抖着舒了口气。从之前他就有所感觉了,遥和那个人有所相似,想得太多,提的问题也太多了。这样不安分守己的人,会让井守教员感到困扰也是理所当然,根本不是他所猜想的那种情况 不过尾関老师不是主张和学生相互坦诚的吗,他和遥有没有进行过沟通呢。看遥的样子,她似乎不准备升学,而对于不准备升学的高中生而言,这剩余的一段时间要不要每天都去报到也成了一个困扰,毕竟就算是缺勤,只要考完试,估计高中最后依然会发毕业证的。 而提前在岩鹤大叔的店里打工,这便是她让自己安心下来的方式,也是为自己选择的未来?看她的样子,在店里挺努力的,他倒也没有恶感。 只是这样的话,学校、老师、学生,究竟成了什么呢?井守作为事务员,一定感到很尴尬吧。 遥的事,大致就是他猜想中的这些吧,他思索着将目光投在她的侧脸上,她察觉到,瞳孔移到眼角只和他打量地互视着倒是显得很可爱。 第五百二十四章 打赌 “所以伊尊你是来喝花酒的吗?” “还要追究这个问题?”伊尊痛苦地一捂头叹息道:“看来不说出真实目的你是不会放过我的了,尽管大笑好了,我是来找便利店的,很可笑吧!” “怎么会,岛上的话,便利店其实还是有的。”遥那黯然的脸上终于浮出笑容,“不过你真的不是以找便利店为借口,到处找可以喝花酒的地方吧?” “你是不准备放过我了是吗?” “哈哈,便利店的话我知道在哪”遥语气一转,卖了个关子,“你抓到我的话,我就告诉你在哪怎么样?但要是抓不到的话” “嗯?”伊尊上下打量了她数眼,“虽然没有说过,但唯独在跑步上,我可是一把好手。” “喔喔,很有自信嘛,试试看吧?” 遥大笑了数声,原地踏了下脚步,来到面前看向他,随即便转身迈腿飞奔起来。伊尊挑眉卷了下并不存在的腕袖,随后便追了上去。 周边的景色,如电线杆,杂草丛,蓝色的废弃塑料桶,树影都飞快变幻起来,伊尊并没有把这场胜负很当回事,他和遥的距离很快便拉近,他伸手便向眼前的背影抓去,嘴角逐渐扬起。 但忽地他抓空了,遥的步伐意想不到地一瞬加快了,这使得他瞳孔一缩。他并不相信是自己判断失误,皱眉加速上去又猛地踏腿够了一次,但还是差之毫厘地抓空,就好似手指从衣面上滑过了一般。 为什么会如此。 他看向那个依然不算远、似乎拿余光瞧着他的身影,绝不容忍自己在擅长的领域受到挑战。 伊尊的神色一瞬认真起来,调整好了呼吸。偶尔是会有这种情况,完全不懂如何跑步的家伙却有着一身活力。但这个时候只需要当成加时赛就好了,或者说马拉松,他的毅力绝对不输于人,也许遥只是把这当成一个玩笑,但对他而言每一次胜利都意义非凡。 任何一个不可悲的人都有支撑着自我的事物。 遥忽地离开了蜿蜒向前的道路,钻进了林里,他犹豫了一下,但也仅是犹豫了一下而已,地上的枯叶在他脚下散开。这种无规则的竞赛,或许便是遥向他下的战书。 而他需要证明自己是有能力做出选择的人,而不是仅会跟在别人身后的废物,当然,这都是奔驰过程中,他涨了热血的头脑冲过的一瞬联想,比起揣度对方的行为,更像是与自我的对话。 虽然跑步竞技中没有跨栏,但他还是手一撑,轻松地翻过了拦路的巨大枯木。遥是究竟想将他带到哪里去呢?他并不觉得岛上真有便利店的话,会开在这种荒郊僻岭。 由于树木的遮挡,还有夜幕的原因,遥的身影愈来愈难捕捉到了。但每当他觉得她要消失在视野时,她总会留下像放慢了速度般的一瞬间,使得他可以紧追她不放。 他越来越觉得这不是错觉,前方的那个身影的确在吊着自己,就像是自己在逃命中不得不吊着沐子,为了耗尽她那怪物一般的体力一样。在有终点的长跑中,在后面的人会有一定优势,但如果加了诸多障碍,亦或是不明因素的话,就另说了。 随着不断深入,伊尊戒心愈发浓重,开始怀疑还追着她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摆动的手臂和向前奔着的双腿却完全没有停下,就像是秉持着使命一般。 他喘着气喊道:“放弃吧,遥,只是一个打赌。” “虽然这样说,伊尊你不是跑得很开心吗?” 遥大声地回应着,声音在林间回响有些空荡,这使得伊尊怔了怔。他审视自身,自己真的有跑得很开心吗?他知道自己嘴角是扬着的,压抑不住,但这真的是开心吗? “我说真的!” “那你先停下怎么样,只要你停下不抓我,我立刻就停下了。” 没能骗到她,伊尊倒没感到羞愧,只是有些懊恼地咬了下牙,“我可是为你好,小心受伤了!” “哈哈,你这么害怕受伤吗?伊尊?” “真是不听劝啊,你是小孩吗?” “说别人是小孩的人自己才是小孩。” “连这种著名语式都用上了啊!真是服了你了,只是一个打赌而已。” “随你怎么说,赌约是不会停止的,在其完成之前。” 前面的枝叶越来越多,伊尊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用一只手臂护住了脸部,遇见比较危险的尖锐枝头,亦或是带刺的藤蔓什么的,还要拿手给拨开。渐渐他感觉掌心火辣辣的,脸和手臂都被刮伤了,而体力也开始有些不支。 “啊!” “怎么了,遥?”他听到尖叫一下猛停住脚步,四处望着,在林深的地方,的确分不清人影和树影,如果人不跑动起来的话。 “有蛇!” 如果说林间的地貌只是让他感觉增加了些挑战而已,那么此刻是真的被吓到了,他毫不怀疑身为岛民的遥所说的话,既然她说有,那肯定是有。他紧张地竖起耳朵。 “我抓住它了!” 遥有些兴奋的声音又传来,他隐约看清她了,却见到她笑着做出了一个抛甩的动作,“哼哼,还想抓住我哦,接招吧!” 他还没来得及大叫拒绝,就感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盘挂在了身上,他吓得脸色骤变,声音颤抖着吐不出完整的词句,只能边大叫边向后退着。忽地他感觉踩到了空处,身体一下飘了起来。 伊尊惊愕地仰在空中看着树边遥那阴暗的脸色,毫不怀疑她想杀了自己,但下一刻她惊愕地朝自己跑来的动作,又仿佛在诉说着并不是如此。 在他翻滚了数圈就要摔至坡下的时候,他的手臂被抓住,只见遥尽力地侧身在坡面上站稳,一只手抓着从坡面上斜长出来的什么,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了他。 “我的错,我的错,不该得意过头开这种玩笑的!但好重啊,这里的坡没多高,我都有点想让你径直摔下去了,只是这样就会被那些人给发现了。” 遥有些娇憨的方言听起来很亲切,但伊尊却是吞了口唾液,“那些人你该不会真的是真想把我灭口吧?” “哈?灭口,什么灭口?”遥瞪大眼睛看向他,“忽然说出电视剧里一般的台词,是脑子给摔坏了吗?” 第五百二十五章 林梢窥探 两人合力,终是缓缓爬回到了山坡上。伊尊胸膛起伏着,深喘着气往那沙石滚落的地方望了一眼,到处都黑黝黝的像是洞口,并看不太清,不过在那隐晦地泛着幽绿的高处林叶间,倒是似乎有抹抹光亮。 “喏。” 遥朝远处努了努嘴,“那就是你想要的喝花酒的地方。” “都说了没这个想法了。” 伊尊转过头,但余光瞥见其目光指向的时候,脸色却有些讶异。他隐隐看见了前方黑暗中那石窟一般的明暗轮廓,整体像是细长的礼冠,顶上还顶着十字架,那似乎是教堂!他又看向周围,尽管登岛远眺时这座教堂和那些民宅重叠在了一起,但此刻却离着有段距离,其是陷在隐蔽的岛后方。 “你在找什么?” “你不是说有暗房子吗?” “就在你面前啊。” “你说教堂?” “嗯。” 伊尊皱紧了眉头,随后摆手笑道:“你又在打趣我了,别拿我当笨蛋啊。”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打趣的。”遥牵住他的手,走在一条并不能称为路的山路上,伊尊这才意识到遥似乎是带他绕到了教堂侧方的山林。虽然随着步程,教堂的背影逐渐遥远,但正面却逐渐清晰起来,他望见陆续有不认识的陌生男人打着手电筒从路上走来,四顾着敲了敲教堂的侧门,随后一个女子开门把他们接进去了。 随着侧门的闭上,没有响起脚步声的道路复又安静,但伊尊却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猛跳起来,对于门内发生了什么极为好奇。 “就算在这种时间不该有这种事,但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遥瞥了他一眼,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声道:“教堂的避难所被改成了客舍,侧窗上有个缺口,跟我来,可能要爬一会。” 遥的意思应该依旧是爬山,可是此刻爬山的意义就和之前远远不同,伊尊咽下了口唾液,紧跟在她身后,他都有些担心自己的心跳让任何人发觉。 在向上爬到接近山顶的位置后,她轻车熟路地爬上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并几经尝试将他也逐步拉了上去。他们并排坐在结实的枝丫上,视野也终于越过了破碎的教堂彩窗的边缘。 他们等了一会,才见到有人前后进了这个狭小的房间,男人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抽着皮带脱着裤子,女人则是背着他熟稔地宽衣解带,然后往床上一躺,随后便是交缠、震动与呻吟。 难以想象的刺激使得伊尊死盯住了眼前的画面,他仍握着少女柔软温暖的手,但没什么比的上他此刻的身体更加炙热,他毛孔舒张,急喘了起来。 但当他不禁瞟向遥的侧脸时,却发现她脸色很平静,连呼吸和面色都没什么变化,就像是无数次看见过这番场景了一般。这使得他的心中生出敬佩和仰视之情,这个年龄段,女生总是比男生要早熟的。 也许是男人的动作凶猛过度了些,引发了女人凄厉的叫声,敲门声一下猛烈地响起来,随之还有问话,不过在女人的回应后又归于平静,男人的动作也稍微收敛。 女人的头靠在枕头上,脸偏向窗侧,目光向外望着,口里随意地发出呻吟声应付着男人的冲击。但伊尊总觉得她望的是这边,发现了偷看的自己二人,却只是坦然地躺着,什么都没说,仅仅是望来目光。 他紧张地战栗不已,时刻感觉自己要从树上掉下去,亦或是被她支起身子大叫一声来人抓到。但即便煎熬着他亦放松不下身子,贪婪地吸收着眼前的这一幕,愈发地捏紧了遥的手。 忽地女人像是动唇轻轻说了些什么,男人从她身上爬起来,到窗边“唰”地一声将帘子给拉上,伊尊眼前一黑,流着汗差点从枝丫坠下去,头脑也是一片晕眩。 “怎么样?”遥推攘着他的身子,又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那个女人的身材”也许是觉得有些词由女孩子来说不好出口,但又对伊尊的心中想法有浓厚的兴趣,遥改口道:“相貌,之类的。” 伊尊转开脸,含糊地道:“我没有看清。” “你那样瞪着眼睛看了,怎么可能没有看清,说说嘛,这件事情我又不会对旁人说。” 伊尊被她拉扯着,尽管将头转了回去,还是拿手尽力地捂住了通红的脸。但凡身边坐的是个男生,他都和他议论了,但女生的话实在欲语不能。 想起凉和洋无话不谈,他便开口道:“真想知道的话,你从翔君那不就清楚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遥皱起眉头,脸色也沉了下来。 伊尊并未注意到她的脸色,只是随口答着:“翔君应该也看过吧?” 忽地遥抽出手,一语不发地盯着他抿紧了嘴唇,随后扒着树边有些危险地滑了下去。伊尊见到她似乎是准备一个人径直离去,有些吃惊,手忙脚乱地也踏踩着树枝下去了,快步追上她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错话吗?” “我并没有带他来过,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 “为什么?” 遥气愤地瞪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两人一走一追,但一路上遥都没有对伊尊的搭话有所搭理,到了街道上,只见她钻进家中,伊尊只得止步。他抬头看了看,二楼窗边倒是亮起了,但似乎遥并没有开窗道别亦或是解释些什么的念头,他也只得扫了扫头发上的碎枝烂叶转身离去。 旅馆里的气氛更是不妙,远远地便透出一片压抑,他也大概知道原因,尴尬地登上楼打开门后,只见露央沙支着额头,咬牙切齿地转眸盯着他:“饿得头都疼了” 而瘫软在一边的修也是鲤鱼打挺般扑起来,手脚并用地转在他身边嗅着,最后仰头困惑道:“饭呢!饭呢!” 伊尊想解释点什么,但张开口数秒后,最终理智地选择了一语不发。 修意识到什么,脸色不善外加震惊地直起身子来,“露央沙警视,这家伙好像准备死不认罪。” “峰野警部,对他施以铐型。”冷冷的声音飘来。 修一膝将伊尊踢翻在地,随后压在他背后反剪起了其手臂,伊尊脸色骤变,还可活动的一只手连拍着地面,口里惨叫道:“疼疼疼疼疼” “还不从实招来!” “真没什么,我没找到便利店。” “找了三个小时?” “这个,我又迷路了,你们看我都落到了这个样子,差点从山上摔没命了。” “哈?”修注意到粘在他衣服背后的落叶,脸色都青了,“便利店会长在山上吗,还是说你想化身野人上山打野味?喂喂喂,这就是你们黑星的高材生?” 露央沙亦是抱着双臂投下冰冷目光,踩在伊尊的头顶,裹着黑色长袜的脚狠狠向下碾了碾,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宰了吧,还能有几十千克的猪肉。” 她拿手背抹了下嘴角。 “岩之家餐馆晚上并不营业,旅馆也不提供定食,呵,外出购物的同伴还久出不归早知道应该带罐头的,不过现在暂且不用了,毕竟罐头回来了” 面对修的碎碎念,见着他真的从腰上抽出了小刀并在寻找下刀撬盖的角度,以及露央沙在一旁期待地眼神,伊尊真的吓得魂飞天外了。 “等等!等等!你们清醒一点,我不是罐头,我是同伴啊!” “不,你是罐头,你就是罐头”修拿手在伊尊脸上晃动了一圈,似乎在做着催眠,脸上泛着难以言喻的笑容,“开罐即食用,美味无比” 伊尊见他似乎真的要落刀,吓得尖叫起来,不过被修死死捂住了口,继续拿刀比划着。等到伊尊瞳孔缩得和针芒一般大小时,露央沙才冷哼道:“就吓他到这里吧。” 修闻声停手,小刀在空中翻了几个漂亮的刀花重新插回到腰间,他脸上也恢复了笑吟吟的表情,将伊尊给提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等到最后,你还是善良啊,这样就喊停。” “什么最后?”伊尊心惊胆战地问道。 “在你出去了一个小时还没有回来,手机上的消息也不回后,我们就开始讨论起各项方案了,最轻的也是切指谢罪。”修微笑着竖起小拇指,叹道:“不过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把这个时间拉长到了三个小时,切腹吧混蛋!” “有这么多时间的话,你们饿得不行倒是自己找点吃的啊!” “你说什么!?划拳输掉的家伙不是你吗?” 露央沙和修一左一右都是攥起了伊尊的衣领,瞪大的眼睛里绽着凶光,伊尊连忙识时务地停住了抱怨。为了缓解他们的火气,他试探着问道:“你们还记得遥拿来的那条竹荚鱼吗?我没记错的话,是不好当着她放归海里,所以拿毛巾裹着装在包里了。” 就像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一般,修那背包忽地鼓胀着发出啪啪声响,三人都是将目光默默投了过去。 第五百二十六章 老板娘的茶碗 清晨便听到老板娘的声音,一夜未睡好的修打着哈欠,拉开纸门出门查看,只见老板娘正跪坐在过道上,似乎正在和露央沙说些什么。露央沙的声音很低,从侧面仅能隐约看到她那俏丽的鼻尖,甚至都看不到她的眼睛,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副能面浮在空中,和老板娘对话的场景。 不一会,远处的房门也开了,穿着一身蓝色条纹浴衣的伊尊将身子探出来,修顿时扬起手,调侃道:“你这家伙穿得挺应景啊。” 伊尊微叹了口气,抱起手臂,明明昨天对他做了那么恐怖的事,竟然一觉过去就可以开玩笑,他可笑不出来。 老板娘脸上浮出歉意,伏身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动作太大,将两位也吵醒了。” “没事没事,是我们这边睡得太浅了。” 修回答着干脆走过去,想看看露央沙究竟想干什么,只见她穿得竟然很正式,橘色的和服上绘着千鸟与花的图案。他在旁听了一会,听到她似乎是在找老板娘要茶具,准确的说是问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茶碗。这个要求修感觉也太过分了,这可是在九州国里的偏僻岛屿上,她穿成那样提出这种要求更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又不是美人在哪里都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老板娘虽是不断致歉,却是最终应下了。下楼去后不久,其便带着一个包袱上来,似乎之前便是这个状态,也没有郑重地摆放。 解开后显出了里面赤黄色釉面的茶碗,从碗沿向下延伸着裂纹,底部连同碗侧的地方都被完全烧黑了,稍浅一些的沙烟一般的黑色一直弥散到碗沿处,之中点缀着黄白色的小点。 露央沙倾身行了礼,随后端起茶碗欣赏着。她那白皙指尖拂动在那不平碗面上的感觉,以及那副平静的认真神情倒让修感觉有些美,除此之外,对于此情此景没有任何的感受。 不过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她欣赏完后便将碗放回了包袱皮里,似乎要做的只有这些。但她没过多久又出尔反尔,恳请老板娘让她用这个茶碗喝一碗茶。 老板娘倒没有生气,应该说是这世上能把旅馆老板娘惹至生气的人算是少见,她经不住露央沙的软磨硬泡,不久后便点头同意了。众人跟在露央沙身后进了她房间,不过在茶厨的地方却被老板娘给委婉拦住了,估计是看出了两人并不了解茶道,也没有喝茶的意图,纯粹是想凑个热闹。 修并不介意,摸着下巴,在茶厨口尽可能地往里面窥探着目光。茶室里的水早就烧开了,发出响声,这说明露央沙早就有喝茶的意图,从衣着上也看得出来。茶具的话水屋里应该有,找老板娘求了茶碗又放回去一次就很奇怪了,不过她一直就让人捉摸不透 她孤身一人按照茶道礼仪参观了壁龛,随后跪坐在了炉前,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坐着,随后开始点茶。点好茶后,她一个人在点茶的座位和客座间来回走动着,无论是点茶的人,还是轻轻将茶水饮尽、用怀纸擦拭碗沿触唇的部分,端着茶碗欣赏的人都是她。 修对伊尊向茶室内的方向努了努眉,“那个家伙,怕不是要魔怔。” 伊尊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做出任何回答,但心中深以为然。不过老板娘却是双手搭在身前,满足地笑着,在这短暂等待的时间里,旭日东升,淌在海雾里,红芒透过门纸落了进来, 同一时间,外面亦是响起了犬吠,修放弃了了那根本看不懂的“修行”,拿牙签挑着齿缝,闲散地倚到窗沿上。只见一条家养的黄犬赶着一只猫跑过了两座屋宅间的狭窄小道,不过那只黄白交杂的不算好看的猫在木箱及杂物间几番跳跃,便来到了墙沿上,转而戏弄起了黄犬。 它拿爪子挠着眉眼上方,就地蹲下来,黄犬比起生气亦或是恼羞成怒,更像是有些呆傻,将木箱刨出了剧烈声响,一个劲地仰头向上狂吠着。 露央沙依然很安静,她低着脸,没谁能看清她的表情。但老板娘隐约觉得她已经找到了在寻觅的事物,脸上展露出更为平淡的笑容。 “那个茶碗怎么样?看你坚持要,肯定很名贵吧?”接到老校长的消息三人出门而去的时候,修对之前的事追问着。 他对于露央沙做了什么倒不感兴趣,只是对于一个偏远小岛的破旧旅馆里竟然藏着好茶碗有些匪夷所思。 “名贵吗?”露央沙仰起头思索着,“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那个茶碗是长次郎烧制的七件乐茶碗,‘利休七式’之一的早船的仿制品,由于历代都有人仿制过早船,这里会出现便不足为奇。” “啊,赝品啊。”修就像是物主一般一捂额头露出失望的神情。 “单纯说是赝品也不对,要是仿制品出自名家的话,还是有所价值的。说到底茶器就是这样作为寄托着哀思的器具,辗转在不同的物主之间,见证了物主的命运,却也有着自己的命运,或许此刻被人珍藏着,下一刻便破裂于一场大火中的残垣断砖之上。” “你可别忽悠我。”修抿住嘴角,“不是说不同的茶碗有着不同的寓意吗?却也有绘着海鸟的,亦或是不同品类的” “的确,烧制的师傅以及茶师都会有自己的期待,品茶的人因为各种心境看到的也会有所不同。譬如我看到那早船仿制品的第一眼,便想到了猛烈燃烧着的火山。” “你这么一说,的确有点像不过那你就该收回前言了吧?” 露央沙摇了摇头,“把心境,乃至人生映照在茶器上,本就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哀思。或许是因为身边无人可以交谈,才去做碗,或许是因为身边无物可品,才去品茶,不过原本孤寂的事物却能勾连起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并因人的映照、人手间的传递而鲜活起来” 修摸了下鼻子,做出有些酸楚的姿态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你能仍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起码是件好事。” 伊尊皱着眉头,他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问道:“仅仅是这样吗?品茶?” 露央沙却没回答他的话,转而瞥着他们,脸色浮出笑容,“那如果我说我通过茶碗的历代主人,知道了岛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你们会信吗?” “历代主人,也就是鬼魂吗?”修抓住头发,悲哀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就知道,你终于还是疯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游乐所 由于去的时间比较早,这次和上次有所不同,学校的钟声老旧而迟缓地响着,但上山的泥土路上还没出现学生们的身影。 “爬山真是个力气活。” 在途中修不由得发出抱怨,但露央沙却是说:“你看那个冲完浪还上山去找便利店的人,可是什么苦话都没说。” 伊尊听到谈论起自己竖起耳朵,但只是微笑了下并没有言语。 “这种坎坷的路,就算是骑自行车上来的话也要废番功夫吧?我算是能够理解他们离校的时候,为什么能冲得飞快了。” “这些话见到校长后就不要再讲了,他会伤心的。” 说着他们便已经来到了学校那久未修缮的大门前,之前并未仔细观察,但那用精致小楷凸出着的仓幸二字已经几近磨灭了,简单瘦长的掉漆围栏挡在路前,处于齐肩高的位置,中间合拢的地方上着一把锁。 不过此刻锁在内侧,很明显已经是有人进去过,或许是在打扫。 他们转身打量着来时的风景,耐心地等待着,校舍面积并不算大,又呈凹字型面向大门口,门外来了什么人,在高处的窗上一看,应该是一览无余。 虽说饮茶时露央沙穿得很正式,但是此刻早已将那和服换下了,穿着的是一身素色的无袖连衣裙,修和伊尊也是衬衫t恤加短裤的打扮。虽说天气有些凉意,但海风很暖,几人又不十分怕冷。就这样等待了一会后,他们听到了身后开锁时围栏轻撞的咔咔声音,转过头意外地发现,来者并不是老校长,而是事务员井守。 她望着他们的表情有些僵硬,眉毛向内使劲落着,还有那抿着快扬不起来的唇角,或许混杂了难为情以及不快,脸色也隐隐有些青白。 “井守女士?”露央沙转过身,和她视线对上,“昨天的情况还真是让人担心,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井守微微偏开脸去,抱着一边的手臂,脸上泛红,支吾道:“现在现在已经好多了” “但这么快就回到岗位吗?精神令人佩服,但可不要逞强。” “少人的话学校运营也就难以为继了”井守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总算是镇定下来,盯着露央沙道:“您今天又是来做什么的呢?如果还是要问那些不方便的事” 在她口气逐渐攀升、像是下了决心之前,露央沙打断道:“怎么会,关于那些事我们已经了解了,不会再向您冒昧追问了。” “了解了”井守惊愕地睁圆双眼看着她。 露央沙微眯起眼睛,“毕竟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不是吗?总而言之,若非您主动提起,我们不会再触及您的伤心事。” 修不禁捂住脸。这家伙,又开始险恶地试探起来了啊。 井守听到露央沙的话,果然一瞬面无血色,但隐隐地又有些放下担忧似的轻松,她完全失去了气势般地小声道:“那您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呢?” “岛上好像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如桌球场,麻将室通通没有。”露央沙四顾着说道。 井守感到奇异而好笑地看着她,“那还真是抱歉” “不过我问过下榻旅馆的老板娘了,这所学校里倒是有图书馆,所以就想着借几本书来看,打发时间。” 有图书馆的确是没错,但岛上的人从未有过这样的请求,井守一时间既困惑又茫然。露央沙随后又说道:“当然这都是次要的打算,主要的想法是来探望一下井守女士你,至于借几本书回去是顺带的事。” 露央沙将手边的东西提起来,那是在点心店里随意买的几样和式点心,刚烤好的煎饼正透着纸盒飘出了甜郁的香味,在薄凉的清晨不免让人食欲大开。 她料想到了以井守的心情,或许不大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就吃早餐,事实也如她所料,井守似乎被香味勾动,吞了口唾液。 “请收下吧。”露央沙将手向前递着,坚持道。 井守彷徨而又有些受宠若惊地收下了礼物,而后犹豫着说道:“借书的事,我要问过校长才知道。” 露央沙微笑着点头。 修凑到她的耳边,用手挡着道:“我就说为什么要半道去趟点心屋,你的手段还真多啊。” 露央沙并未转过头,只是抬起手肘,一下戳在了他的小肚子上。修顿时弓起身子,咬牙憋住了痛叫声,幽怨地看向她。 “为什么井守女士你会在这?”露央沙问道,“负责开门的人也是你吗?” “嗯”井守话语顿了顿,将围栏拉开,“一般是由仓库管理员来做,他就住在附近,平常很早便来了,检查各处设施的状况,校舍晚上也是由他巡逻。” 她露出苦笑道:“我只是早上的时候在校门口审查风纪,如果不加注意的话,学生会把各种东西都带进学校。” “那还真是辛苦。”露央沙点着头,不禁回想起了自己上天主教女子学校时,立在洁白校园前的修女。她从未被搜过包,和其近乎毫无交集,但即便如此,她对其依然没有什么好感。理由?她也想不出来。 在井守的再度引领下就此一路向校舍内走去,她开口道:“不要紧吗,让你离开岗位。” “没事。”井守看了眼表,“平常最早的学生,也要到七点二十五分才会到,我带你们去完校长办公室,之后再带你们去图书馆,二十分钟应该够了。” “你好像觉得校长会干脆答应我们的请求。”露央沙瞥着她道。 井守走在前面,再度露出苦笑,“校长先生不太会拒绝别人,是个很好的人。” 露央沙感觉她还有其他的话没有出口,这样的好人,一般会让属下的人产生负担吧。 “请进!” 老校长的声音听起来精神饱满,像是在早晨充满了干劲。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给窗台上的盆栽浇水,转过头露出稍显惊喜的笑容,“啊,是你们啊,果然又来了。” 井守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虽然校长对于有人造访这里感到欣喜,但她到此刻依然不觉得这些人来这里是好事。虽然或许不是什么坏人。 “井守桑,昨天就是他们把你带到保健室的,还有去请来了桜谷医生。” 井守有些诧异,虽然被带到保健室在预料之中,但她没想到桜谷医生也是他们去找的,似乎自己失态的事情这些人也没说出去。她陈恳地躬身道:“这真是,无从言谢。” 修挠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哪里,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征询般地看向老校长,“倒是桜谷医生的建议” 老校长在众人的目光下额上不由得渗出汗水,有些尴尬地望向井守,“那件事情,我还没有说。准确来说,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井守什么都没意识到,只是用纸杯在饮水机边接了水过来,拿托盘端给三人。之后才注意到老校长的目光,有些诧异地问道:“是关于我的吗?请问什么事?” 在这紧逼一般的气氛中,老校长犹豫着,却不得不开口道:“出于健康方面的考虑,桜谷医生建议我让你去离校休养。” “离校休养?”井守怔住,瞳孔骤然扩张开来,急迫地出声道:“这并不是您一人的事,我并没有离职的打算!” “我也将情况好好向他解释过了。” 老校长叹息了一声,“现在学校的人手不足,招募情况也不容乐观,再少了井守桑你,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 他摸了下那没有多少头发的头顶,认真地看向井守,“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井守桑你一直郁郁不乐,再加上昏迷的事情,我觉得你该放开学校的事情,不用顾及我们,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了。” 井守紧攥着手,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发起呆来。 露央沙观察了她一会,随后转头向校长说道:“对了,校长先生,图书馆的事” 等到双方聊完之后,修拍了下井守的肩膀,她才转醒,随即慌不择路地向外走去,额头还撞到了门边一下。她动作不再像之前那般干练,声音里亦是带着掩盖不住的漫不经心。图书馆并不在教学楼,而是在旁边低矮一些的旧校舍,走进去的时候,木质地板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动。 井守倒没建议他们脱掉鞋子,地上覆着一层浓灰,墙角处也结着蛛网,似乎没有打扫过。由于里面很阴暗,露央沙让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算勉强能看清事物的轮廓。要是不是怕引发火灾,她都想点起火柴了,不过说起来,这旧建筑会不会有火灾隐患? 她看了井守一眼,其似乎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尴尬地回头并没有回答。她也便不再在意这种事情,经过门庭处的储物柜后,两侧的网格窗投进光线来,将走廊两侧靠墙叠起的桌椅照亮,铁质的地方生了锈,漆下的木材也隐隐腐烂,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快的潮湿气味。 “旧校舍”她喃喃着,“应该建在很多年前吧?平时有学生进来吗?” “会看好他们,不让他们跑进来的。” “要看好,也就是说,他们会偶尔跑进来吧?” 第五百二十八章 疏忽 井守无奈地抬了下眼镜,半开玩笑地道:“您是警察吗,这么敏锐,说话的方式也总像是在提问一般,让人很不舒服。” “让你不舒服了吗?”露央沙看向她。 “倒也没有特别”井守不自觉声音放轻了一些,“我能感觉到你应该是好人,但那说话的方式” “是这样吗?”露央沙点头沉吟了一会,“我会尝试改变的。” 修和伊尊像是见了鬼一般直勾勾地看向露央沙,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我并没有给你压力的意思,只是习惯的气势使然。” “我看出来了。”井守表情放松着,轻笑了一声,“和不了解自己的人相处,会很辛苦吧?” “这是来自教师的问题吗?” “之前没有吗,你的教师没有问过你?” “也许有,但我不记得了。” “那就是没有。” “或许如此。” “为什么呢?” “大概是他们觉得我心里认为他们是很无能的人,我也的确认为他们是很无能的人。”露央沙平静地向前走着,不顾井守诧异地停住脚步,“他们无法解决具体的问题。” 井守似乎是想到什么,在晦暗的旧校舍走廊里脸上面无血色。 “具体的问题?” 伊尊有些困惑地向露央沙追问,露央沙却是回答道:“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过多解释的必要。比起这个,井守桑女士,平时来旧校舍来玩的学生应该不少吧。” 井守抬起头来,由于心不在焉,她只能仓促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露央沙将目光从旁边教室窗台下的一只运动鞋上收回来,“只是觉得有这样一座建筑在这里,孩子们应该有充沛的好奇心,会想着探索这里。” “但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感觉很头疼啊,毕竟有安全隐患。” “但教员人手不够吧?” “是的。”井守叹了口气,“叫你说中了,很多孩子来这里玩,而且屡禁不止。晚上要经常巡视这里,也是担心有孩子被困在了教室里,出不去。” “困在教室里?” “不是有那种躲迷藏之类的抓鬼游戏吗?玩着玩着便忘记了时间,大部分孩子意识到天色晚了该回家,便独自或结伴回去了,这时总有一两个孩子被忘掉。” “总有一两个孩子被忘掉吗?” “怎么了?”井守发觉露央沙一直在重复她的话。 露央沙停下脚步,凝视着教室口的推拉门,“可是为什么会被困在教室里?” “大概是那些孩子还以为在游戏中,即便有人喊也藏在什么地方不应答。有时还会等得发困睡着,那就更加麻烦了,家长打来电话的时候焦急如焚。” “但会自己醒来跑回家的情况,应该也出现过吧。”露央沙感觉井守在逃避或者说藏匿最主要的问题,只见其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没有出现过吗?” “没有,因为是旧校舍,有设施老化问题,教室的门经常卡住,从内侧打不开。”井守顿了顿道,“也有可能是仓库管理员无意间给教室上了锁。” “管理员也认可这种说法吗?” “这个,有可能他也不记得了。” “我可以认为,井守桑你们来的时候,对于现状很不确定,甚至是困惑吗?”露央沙倾下身,拿手指摸着教室拉门的边缘,“实际上,门卡住不只是材料老化会产生,要是用木棍之类的斜卡在右侧的拉门外,也可达到同样的效果。” 她偏过脸,以那副精致的面容从下向上地紧盯着井守,唇微张道:“是管理员撒谎了呢?还是在场的某一个人撒谎了呢?” 井守急促地呼吸着,在那锐利的目光下,她感觉心中的一切和外界只隔着一层轻薄的肉膜,“我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撒谎有很多种方式。不过我信任你,井守桑,所以应该是仓库管理员疏忽了吧。” 露央沙直起身来,拿手巾擦了下指尖上的灰,问道:“图书馆还没到吗?” “啊,快了,这条走廊的尽头,再上楼梯就到了。” 井守忙不迭地应声,同时也加快了脚步,带着他们匆匆上了楼梯,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图书馆,和那一排排书架之间隔着一层监狱般的栅栏,数个拱形窗口的地方应该是借阅台。通往里面的门是上锁的,也许是怕学生乱闯。 只是井守发现打不开后,诧异了一会又摸索了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带钥匙,尴尬地向三人道歉后便红着脸匆匆离开了。 伊尊望着她的背影,感慨道:“井守桑今天也不在状态啊。” 但身后却传来了钥匙碰撞的声音,他意识到什么身体一僵,缓缓地转过身去,只见修面带笑容,食指上正甩着钥匙串。 “你你该不会是?” “正解!” 修脸色得意,“嘛,女人的身体我只要近距离接触过,就对于她的习惯大致了解了,包括什么东西会放在什么地方。同样是调查,有人盯着和没人盯着差别还是很大吧,露央沙?” 露央沙亦是紧盯着修,一脸困惑。她从未注意到修接近过井守,他是怎样把钥匙不知不觉拿到手的。不过这临机应变的水平的确很高超了。井守想要找到钥匙回来,估计很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她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止是来借书?” 修耸了耸肩膀,“我不知道,既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通过相处,我觉得你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这就够了,我会无条件地相信你这一点。” “相信就付出行动了?” “我们不是同伴吗?”修眨了下眼睛,随后揽住她的肩膀,露出黄鼠狼一般的笑容,“不,应该说是同伴之上的朋友。所以啊,身为朋友,我也希望你有时候更坦诚一点。在做什么计划,每一个动作有什么目的,都说一下嘛。” 伊尊瞪大眼睛看着修那过分大胆的举动,口已经惊得合不上了。他怎么敢的? 但露央沙却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不客气地打开修的手后,嘴角反而是扬起,“我一直都很坦诚。你不是侦探吗?” 第五百二十九章 记录 “看来你是不肯说了。” 修摇着头用钥匙将门打开,一阵灰尘味以及腐味扑面而来,两列纵向延伸进视野深处的书架离近了看却显得单薄。刚开始应该是用耐潮厚实的新鲜硬木制造的,但放置不管不知多长时间后,现在蜷起手掌敲个数下便仿佛摇摇欲坠,他也被倾扑而下的成分复杂的粉尘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发现肩上落了不少甲虫的尸体后,他脸色更是难看。 天知道甲虫为什么会跑进这种地方来,但想到关好了门窗,事务所内的窗帘上依然会栖上拇指大小的飞虫,他便不太想追究了。只是抖擞着衣服,躲开了原来的地方,目光转而审视起了书架上的书籍。 《飘》、《三国》、《呼啸山庄》 都是些脍炙人口的外国书籍,或许是很合口味,所以和夏目、川端、三岛、谷崎的作品摆在了一起,尽管是在小岛学校的图书馆里,但由于同样的文字可以无限印刊,依然是琳琅满目,有些书上标识了捐赠。尽管他经常像是万事屋的银一样对于各种事忿忿不平,经常会以自己的方式“挥起木刀”,但此刻也感觉心情安静下来,也许是享受到了久违的平等。 他翻着书页,咧开嘴角,就是他不怎么会看就是了。 修拿手抠了抠发痒的后背,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不过刚叼起烟还没点燃打火机,手便被伊尊扣住了。他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 修愣了愣,随后意识到什么,摊开手道:“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在这容易起火的地方抽烟吧?你就是这点不好,完全分不清我就是做做样子啊?” 说着他自如地嗦吧了烟头一口,然后是第二口。就算是伊尊完全不相信他的屁话,此刻也不得不钦佩起他的演技,不过走之前将打火机拿走了。 “可恶”修直勾勾地看着伊尊的背影,烟丝的香味钻进了鼻孔里,他眼睛几近泛着绿光。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抽烟的事,整个人一下子焦躁了起来,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他可是认真琢磨怎么找、找什么,才点那根烟的,他这人,没烟可就是废人了啊。 对于这一点他有清晰的自我认知,他犹豫着蹲仰下身子,摸着袜子靠脚踝的凸起处,他想起来那个人也会搜走他打火设备,所以时常备着一根火柴。嘛,经常说什么健康,健康是下辈子的事,只要不去医院检查,肺也能正常运转。 他悄悄地抽出来,只是没找到摩擦点火的地方,他忽地注意到了眼前的书架,吞了一口唾液。此刻他心中天人交战,考虑着此举的可怕风险,但转念一想,应该不会那么偶然,只要一下,一下就可以把火柴点燃,点了烟后甩甩就熄灭了,连火柴头熄灭的烟都不会叫人发现。 修看了下左右,眼睛快凸了出来,呼吸也急喘着,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烟瘾愈发上头了。他最终下定决心,直勾勾地看向前方,颤抖的手拿着火柴向前探去 但忽地他探出的手又被扣住了,伊尊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另一只手也攥成拳头,随后闭上眼睛跳着额上的青筋忍耐了一会,最终睁开眼睛,抽出火柴什么也没说走了。 “可恶”修以咒怨的目光再度顶着伊尊的背影,绝望地喃喃道。 他算是彻底放弃了吸烟和思考的事,侧身走着,寻觅着露央沙的身影。正当他想着就那么一会她去哪了时候,那抱着手臂、仰头思索着的人影出现。他有意上前搭话,但想了想却是退开一步,从书籍的缝隙间窥探着她。不经意之间他发现书架上多了许多往期杂志,还有校刊,说实话有些滥竽充数的意味。 他见露央沙踮起脚来了,手指也随即爬到上一层的书架,不耐烦地压弯了铜版纸,撑开更大的缝隙。 等等,校刊? 校刊的存在并不奇怪,现在一般的中学都会有校报社,采访、编辑、排版皆由学生自主处理,亦或是由学生会来负责。校长的讲话,特别的活动,大事记,代表学校参加的比赛,都会采纳为内容,有些不太正经的校报社还会追访些学生间的恋爱花边。 只是为什么会被放在这种地方,难道说是年久的校刊由于颇具纪念意义,于是不舍得扔进仓库或当废纸处理,便拿到了图书馆。几年前,嗯几年前、几年前!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忽地想到坊剛自杀的事,会不会也被写进了校刊中,一时间战栗感流经了他的全身,他顾不得对于露央沙的好奇心,连忙仓促地抽出书架上的校刊翻找起来。 2021323、20212232020823,他很快嫌一只手太慢,双手都用上,动作颇有些野蛮。要是是和自杀事件相关的校刊,一定会用特别的、一目了然的表示哀悼的版面。 激动的感觉不断地涌向头顶,这是找到不为人知的角度挖出真相的感觉。就像是全身共鸣着要超脱般地颤动起来,一时间脑海里只有一个专注的声音,这可远比吸烟做爱更让人上瘾。 “砰、砰。” 忽地有什么东西陆续落地了,修也意识到自己还撞到了什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露央沙。她正拿纤纤手指将发丝绕到耳后,露出无暇的侧脸。被撞到后她也只是平静地瞥了一眼,随后继续看着手中书脊上印着2019331的校刊。 “见鬼”修喃喃了一声。 “那个。” 伊尊忽然探出头来,迟疑地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露央沙随即将校刊合上,侧着身子从修旁边走过去,目光审视着伊尊抱过来的纸箱。他纸箱放在地面上,拿起整理后斜叠在最上方的一摞纸质资料,纸张都有些发皱了,还有折痕,属实是不像什么重要文件。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伊尊也笑着解释道:“答案当然不会简而易懂地摆在我们面前。不过这些都是教师办公室出来的废纸,仓幸这里似乎还没有配碎纸机之类的东西,信息保存得很完好。” “想要确定某人的存在,没有比班级名册更让人清楚了,看这,高中部的名册,武岡早织,三年b班,一直到二零一九年三月为止。卒业式到東大入学,时间是对的上的。 露央沙思索道:“我手中的是同年同月仓幸校报社增发的校刊,似乎坊剛是在三年b班卒業式的当天自杀的。” “当天啊。”修相当震惊,话音都带颤,“这可真是特别的送别了。” 忽地露央沙手中的校刊,几张泛黄的像是从日记本上撕下的纸页从中落出来。 仓幸高中,二零一九年三月二十六日 【我是园村早苗,校报社写这篇报道的社员,记者?或许可以这么说,但这篇报道并不是为了纪念谁,事实上社内的大家关于要不要做这件事还在讨论,讨论持续了三天,每次都很激烈,并没有谁来指导我们应该怎么做,换句话说,可以什么也不做,但是就在这种时候,这种花瓣飘飞,感慨万分,大家都要各付前程的时候,发生了这种事却什么也不做,真的可以吗? 我想这种想法一直压在我们的心头。还有,为什么偏偏发生在我们忙碌激动无法回头却又齐聚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在我们校报社的成员身上压下这种重担?有人迫切地想知道那位先生的想法,有人无助地捂住脸在桌边痛哭出声,但我决定将这一切记载下来,单纯地记录下来,这不仅因为我是时间余裕的闲人,也是因为我默默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知道这片阴影必定会伴随我们所有人,三年b班所有人的一生。 出于某些原因,最后决定的增刊里果然并未提及那位先生的名字,但我愿意补上这片空白,我会把这几页纸夹进校报社的增刊样本里,然后在某一天被学弟学妹们收进图书馆,永远封存起来,又或者是意外被谁发现。 这究竟会不会被发现?亦或是会经过多少年呢?但无论如何,发现的这个人,希望你看完这些后,请不要对我们抱有鄙夷的心情,到你发现的一天,我们想必已经付出了我们所不能承受的代价,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秒多少分没有多少差别的煎熬,我们 虽然这不能偿还什么,也没有偿还的对象,但请你把这当成那个被抹掉名字的先生为了我们的遗愿,不要声张,并将之毁掉吧。除我们,除我们这一届的学生之外,还有谁还清楚这件事就足够了,而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却也会让每一个人更加痛苦。他们不会忘记的,但只有我和你记得就够了。 那位先生的名字,我还没有说吗?是的 坊剛佐正,我们的老师,高中部b班的老师,他,既是一名负罪者,也是一名殉道者。】 忽地木质地板下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修注意到合上的窗帘,脸色本就变化的他更是差点跳了起来,看向伊尊:“你怎么把窗帘拉上了?” “不然让她看到我们在图书馆的身影,岂不是很不妙。” “现在也很糟糕。不要小瞧学校的教员啊,你也有抬起手抄答案的时候吧,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修焦灼地望向露央沙,“怎么办,剩下的呢?” 第五百三十章 邀约 “带回去再看。” 露央沙并没有多少惊慌,转过身不知道将那几页纸藏在了什么地方后,将增刊的样本塞给修,“这个你藏起来!” “这也要带上?” “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一不做二不休。” 修暗骂数声,卷了下增刊扎进了裤腰后面,至于伊尊则是面对那箱资料、又看了看自己的短裤一脸愁容,露央沙问道:“这些除了班级名册,还有什么有价值的吗?” “教师评价,家访记录,成绩单,甚至还有学校的管理细则,支出记录乱七八糟的,耗时耗力才能分清哪些有价值。但绝对很有用,毕竟没什么比数据更真实了,可带不走。” “谁说带不走?” 露央沙四顾着,从馆内那唯一一张桌子上,积了灰的杂物间拿手扫出一卷胶带,不一会的功夫就将纸箱封盖缠好,但推窗的时候窗生锈卡住了,她果断地破窗扔了下去。 “你还真狠啊。”修看得嘴角抽搐。 井守顾不得擦拭额上的汗,涨着通红的脸急冲上来,那些家伙!那些家伙又到图书馆里干什么,究竟有什么图谋?但当她满腔愤怒地从楼梯口扑进房间内时,露央沙三人却安然地坐在座椅上,她扶着墙边弓着身子直喘气,但而那靠墙的左侧,通往图书馆内部的门依然是闭上的。 隔着借阅台的玻璃可以看到图书馆内微微拉上的窗帘,这和她前后的感觉都有偏差,但却好像又在错觉可以解释的范围内。 “你们一直在外面等吗?”她喘着气狐疑地问道。 “不然呢?”修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从来没有进去?也没有动窗帘?” “我说,井守桑。”修转而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她,“难不成这图书馆内还有什么贵重物品,是珍藏了自由大宪章还是莱斯特的手稿?或者窗帘是真丝的?贵校有动辄蒙受几千万美元损失的风险?” 井守面对修毫不留情的奚落,脸色更红了,头都快抬不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觉得我们还能干什么?”修皱起眉,“我们不本来就是来借书的吗?要是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看的,为什么不之前就拒绝我们?” 露央沙也是端坐着,以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暗含愤怒的表情看着井守。井守不由得责怪起自己的莽撞,一时间诚惶诚恐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连忙低头拿出备用钥匙去开门。 伊尊想起里面的窗户,紧张地连忙咳了一声。 “算了吧——” 修流着汗,探长脖子看着井守的背影,但拉长了声音用忿忿的语气道:“人家根本看不起我们。露央沙,伊尊,肯定是觉得我们这群从东京来的混蛋装腔作势,竟然还想借书看。我们还是走吧?” “别这样说。”露央沙起身后踢了下椅子,“是因为我们误解了校长先生的好意,无意间提出了过分的请求。” “等等!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井守被几人的明枪暗棒打得晕头转向,几次都没能把钥匙对准锁孔,慌张地连忙转身跑过来,将已经到楼梯口的露央沙的手臂拽住。 露央沙回望着她,脸色黯然,“其实今天只是来看望你的,昨天的昏迷,我觉得我也有责任,一直逼问不该问的问题校长说我们是你的恩人什么的,实在不敢当。” 井守感觉都快哭出来了,伸出手引向图书馆内道:“请看吧,想看多久看多久,想借多少本借多少本!” 露央沙盯着她,“如果井守桑你非得坚持的话” “请不要为了我借书看啊!” “但实在是没有这种心情”露央沙摇着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井守虽然穿着严肃的衣服,戴着厚重的眼镜,但此刻弓抱着露央沙的腰,被她执意迈着离去的步伐拖在地上,就像是高中生一样不知所措,“如果有什么可以补偿你们,请你们说出来好了。” 伊尊睁大了眼,激动得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见到了井守那镜片反射着的光,顿时将话吞了回去。微眯起眼睛,凛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准备拿什么来侮辱我们!” 井守心底想探知这群人真正目的的想法彻底破灭,露央沙更是拿手撑在了她的脸上,把她如年糕般一寸寸地推开,“我去找校长道歉说明原委。” 她崩溃地大哭起来,想喊道“告诉我吧,你们是想做些什么的对不对”,但出口的却是:“请原谅我,请让我至少做些什么吧?” “拿出你的真心啊,真心!” 修恨铁不成钢地蹲下,揽住她的肩膀,“人与人交往最希望给予什么?诚意!最希望得到什么?信任!” 井守望着那双一点都不真诚的眼睛,平平无奇的脸,又看向那只分明在揩油的手,实在是很难认同。不过旁边一脸和煦笑容的青年倒是拉低了这个要求的门槛,她抹着眼泪连声道:“都是我太多疑了,请原谅我。因为这座小岛上有各种各样的隐情,而且以前也有人来,所以我就一直敏感地觉得你们是来调查什么的。” “隐情?” “这个”井守为难地立刻偏过脸去,“请允许我,我不能说。” “喂!刚才才说了什么,你这家伙一点道歉的想法都没有啊,信任!”修瞪大眼睛喷沫道。 井守羞愧地刚低下头,露央沙便温柔地捧起她的脸:“我知道那件事你不想提,但是这岛上与你无关的事,你也不想说吗?” 这是什么情况,伊尊睁大眼睛,这两个家伙简直是一个恶鬼一个天使,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两个恶鬼。竟然还想反从井守那掏点什么出来吗? “可是” “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露央沙徐徐引诱:“你该不会觉得我们把故事带回东京后,能有谁把海岛上的趣闻卖给报社。险恶一点的事情,便透露给警视厅知道吧?” 井守表情不由得舒缓下来,噗嗤笑道:“我不会这样想的,这怎么可能。” 伊尊咬住舌头,感觉要窒息了。这时外面忽地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露央沙拉着井守起身看向窗外道:“好像有学生来了,井守桑你住在鬼手岛吗?” 井守点了点头。 “闹出这种闹剧,真是不体面。我和朋友经常在她的宿舍做寿喜锅,我想这些食材在岛上也不难买到,说不定还会丰盛一些。今晚请你来,我们一起聊聊彼此的事消除误会,你愿意吗?” 井守心中有些忐忑,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朋友往来了。要是重新接触的是注定要离开这个岛的东京人,实在不是什么太好的选项,但听到露央沙的话后,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却热切起来,也许是感知到了对方的真情实意。 “如果不嫌弃的话” “哪里,我们落榻在园村屋,你应该能找到吧?” “啊,那家旅馆啊。”井守显得有些惊讶,尽管捂住口还是惊呼出声。 “怎么了?”伊尊听到旅馆名字的时候也感觉心底有些触动,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是想不起来。 “没什么。”井守摆摆手,镇定道:“只是那家旅馆主人家曾经有人在这里上学。” 修耸耸肩膀,“但岛上只有这一所学校,想必所有住户的孩子都在这里上过学,却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修在调侃,但井守却隐隐面色僵硬,有些笑不出来,只是那孩子早已离开本地了,这点小事倒不至于到让她拒绝的地步。 “我一定前去。” “麻烦你了,请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们熟门熟路,一会就出去了。”露央沙望着她,微笑道:“晚上,我很期待。” 那冰雪融化般的笑容将井守的目光牢牢吸引住,她有些诧异于其竟然可以露出这样的笑容。如果她一开始露出的就是这样的笑容的话,自己一定不会心存戒备,但想想看,两个阴郁的人相遇,好像也没有对彼此露出笑容的契机。 井守此刻不免也对晚上的宴请期待起来,轻轻点头道:“我也是。” 看着井守有些摇晃的背影,修摸着下巴郁闷地冥思苦想。 第五百三十一章 清晰的记忆 找寻纸箱的时候,修依然有些恍惚,他热得捞了把汗,松了松腰抬头看了眼天日,井守那仿佛喝醉了一般的身影在他心头徘徊不去。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将钥匙重新放回到她衣口袋里时摸到的触感,那绝对是不,教师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带到学校来,就算是从前的教师。 旧校舍的后面长满了荒草,和铁丝网间隔着一条狭窄的小道,说不定以前还有男女学生约在这里告白幽会,不过铁丝网上已经爬满了死寂骇人的藤蔓。 虽说应该没人做这种事,但是校舍周围还是架设了铁丝网,如果坊剛那天要自杀的话,估计要翻过网才能来到学校后方的尖崖,不过以成年人的体力倒是不在话下。别说成年人了,没人看着网的话,想拦住起心的孩子都是免谈。 忽地他注意到在他们在齐膝高的杂草堆里搜寻那个纸箱时,有个肩上搭着一条毛巾的中年男子一直皱眉在远处看着,目光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他拄着除草的工具,背靠着仓库边上,但按理说人不会专门跑到那个角度。 操场位于凹字型的校舍之间,而仓库则位于操场的右下角,是个方型的深灰色建筑,左侧的树影和建筑的阴影将男子完全盖住。要不是修的眼力很好的话,肯定认不出他就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整理操场的人,当时其戴着鸭舌帽。至于现在,是在监视他们吗? 不过他并不想节外生枝,伊尊发出了兴奋的“找到了”的声响,由于露央沙用胶带将纸箱缠得很紧,所以没有资料漏出来,只是有些变形。三人的心中都隐隐有些激动,想要立即回到旅馆。 修再看向那个校工时,他却像是从来没有看他们一般,低着头在远处忙碌着自己的事。 仓幸高中,二零一六年四月 【从哪里,从最开始的时候讲起吧,尽管我觉得那或许不是一切的起点,但只到那时的记忆还很清晰,而且,一开始是那样的温馨,我们完成了初中的学业,没有波澜地升入了高中部 尽管只是换了教室而已,范围依然在那几座寒酸的校舍,但对于我们意义不同,因为这意味着我们成为了真正的高中生,不仅是学校内的大前辈,也可以说是可以自豪地挺起胸膛,不被人再当成是小孩。 每个人都兴奋无比,在那间靠着大海的大教室里上课的第一天,铅笔和橡皮擦飞舞,大家或是踩在椅子上,或是盘坐在桌子上,或者是仰着身子,把各种东西扔来扔去,空气里弥散着每个人的喊声亦或是议论,其中当然有小团体,但所有人的声音就像是零件一般穿插在一起,虽然很躁动,但却是温馨激动的躁动。 少有的有人只是端正地坐着,我记得第一排有两个人,第二排靠窗的有一个,这些安静的少数分散在教室里,时不时地被退过来的臀部亦或是手臂给撞到,然后收着身子露出无奈的神情。但我想他们一定和我一样,抬着头看着三五围着课桌、自由交谈的身影,目光里隐含着憧憬的。 不过我还是记下了他们的名字,毕竟一起升学上来,彼此间即便没说过话也会熟悉,古元、佐佐木、户川尽管无法积极地参加各种活动,但是午休时有朋友一起吃便当也算不错,我相信身为同类的话,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新的学年,我决定鼓出勇气。 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人,还是田中君,他身形瘦小、皮肤也有些饥黄,稍微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他正弓着身子坐在座位之上,双臂也放在桌上低着头,啊,他就是二排靠窗的那一个。几个男生围在他的身边,但却并不是众星拱绕,而是取笑他,时不时地抓着他的头发推攘一下,我相信那些男生没有恶意,或者说那时还没有太大的恶意。 只是纯粹的玩笑,就像是穿着时髦的女生走过时会扬着右手随口评点一下有些土气的衣着一样,对方并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转过目光就继续去和朋友说话去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我那时什么都没注意到,或者说注意到了却没放在心上,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扬起尴尬或是讨好的笑容,哈哈大笑着挠着后脑勺,或者躲闪着过去。也没有像有些人一样将双手放在双腿上,局促不安地抓着裤子,他虽然也是低着头,但却是紧攥着手,大拇指紧紧压在食指的上方,双手都半拳状地放在桌上。 到今天我回想起这一切,不止一次地哭泣着后悔过,也许我始终是唯一看到这一切的人。或许我被给过机会改变这一切,我只要和他说说话就好了,或者是拉他一起进入校报社。但我什么也没有做,因为那些男生围在他身边,我由于担心被牵连,唯独没有邀请过他一起吃过午饭。 但后悔或许已经没有用了吧 我们的班主任出现了,井守爱老师。 她进门后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地写下了她的名字,她讲解道,井水的井,守护的守,爱人的爱。她微笑着说学生是清冽的井水,像守护井水一样守护学生就是她的理念,她希望我们不是把她当成班主任,而是当成大姐姐一样。 她如此漂亮,眼镜后有着一双温柔的大眼睛,身材也很吸引人,我羡慕得几乎移不开眼睛,不禁悄悄挺直了下背。出色的外表,得体的着装,温柔的话语,这就是我未来想成为的大人。男生们更是欢呼起来,因为他们一直在讨论高中部的两位老师,他们会轮到哪一位,看样子他们算是称心如意了。 我当时也怀着对井守老师的憧憬,倒没觉得没轮上另一位憧憬的老师有什么不好,不过其他的女生,特别是那些时髦的女生啧舌了,我清楚地听到了。也许是她们觉得井守老师的出现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 不过没有谁因此熄灭对于新学年和未来的热情,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处于这种情绪高涨之中,积极地在班上交流以及参加社团活动。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彼此开着各种玩笑,从初中起停滞的感情似乎再一次增长了。 田中君?我实在太忙碌了,并没注意过他,他大概就和以往一样形单影只,不过那些稍微有些坏气的男生开的玩笑倒是越来越过分了,也许是高兴过头了吧,我倒没有特别关注他们对于田中做了什么,但他们开始不仅是对于班上的女生,对于井守老师也开始说些下流话来。 虽然也许不该猜测这种事,但我觉得他们或许是做过了,和谁?我想,大概是那些开始涂指甲油的女生吧,以前倒也会在手指甲上涂,但现在却也涂到了脚上,甚至上课时就支着腿在椅上涂了起来,有些害羞的男生在这时就会悄悄转头去偷看她们的内裤,然后挨句臭骂。也许做过的事大概还是我想太多了。 但无论如何,我觉得那些男生并不敢把主意真正打在井守老师的身上,顶多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毕竟好像并不只我们仓幸,其他高中的男生要是碰到了好看的女老师,也会做这种事。而要是家访有效的话,井守老师应该早就家访了吧,虽然我并不觉得井守老师会冒这种风险,深入到那些男生的家里面去。 于是这阵下流玩笑的热潮没有停止下来,那些男生开始在课堂上捣乱,甚至鼓动其他的人一起这样做,井守老师上课时的脸色愈来愈铁青,我能感受到她的忍耐似乎即将濒临极限。 这段时间,没有参加亦或是在边缘的大家脸色都是惨白的,绷紧的脸上渗着汗液,也不敢说话,毕竟不善言辞的我们唯一的优点就是读空气了,而我们感觉空气愈发沉重,简直令人喘不过气来。 但教室里依然是吵闹的,那些时髦的女生附和着那些男生的大笑,似乎也想看井守老师的丑相,井守老师穿的衣服越来越保守,回过头来的目光也愈发严厉和愤怒,粉笔不断地断在黑板黑板之上 终于又一次粉笔断裂,她回过身吼道:“够了,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井守老师稍显丑陋的表情,也是第一次听见她这么大的音量,我们都能感觉到隔壁班上的声音一瞬停止了。大家应该都被吓到了,但井守老师的表情仍然算不上狰狞,至少对于他们不算,声音虽然饱含愤怒和严厉,令我身体都开始发抖,但对于那些人似乎仍然缺乏威慑力。 反攻是从那名,打扮时髦的美贵睁圆眼睛看着井守老师,捂住口吃吃笑着说了声“牙拜”开始的。 “喂喂!她刚才是朝我们叫了一声吗?” “没听清啊。”一名男生掏着耳朵笑道:“不过老师对学生说话的音量,超过60分贝的是要受伦理委员会审查的吧?” “不知道” 第五百三十二章 犯人 扑天盖地的指责和越发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向着井守老师淹没而去,刚开始她还反驳了数句,但逐渐地这抗争就停止了,她在一句句声音,其他人摆着下流手势的大喊中插不进话来。我能够看见她那不断颤抖的肩膀,还有不断启唇的努力,她的气势如同被山崖拍回去的海浪般,逐渐捉襟见肘,那嘶哑的声音也消寂至无声。 我当时捂住了耳朵,我并不想听看见这一幕,但那些带头的人却越发兴奋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只能看见牛奶盒朝井守老师飞去,牛乳从刘海上淋漓流了下来,她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吓得退步一叫,随后各种东西也扑头盖脸地砸到她身上。 尽管她拿手臂挡在前面,但她额头处仍然被不知什么划出一道小口,随后她哭着跑出了教室大家沉默着,听着那些人欢呼着庆祝着他们的胜利。 但这一切并不是结束,而是噩梦的开始。】 仓幸高中,二零一七年五月 【无论课堂上发生了什么,我都不需要在意,我只需要记好笔记,和其他人一样离开教室,然后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社团活动就可以了——我给自己定下了这样的规矩。事实上我也是这样做的,我小心翼翼地和其他人做着同样的事情,低着头走过走廊,考试考出一般的分数,和其他人一样轻声说话,既不出格也不显眼。 至于课堂上,那些男生为出格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屡次遭到惩罚,也经常造访办公室。不止是他们,还有家长,特别是藤井的父亲,隔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来一次学校的会客室。 藤井,也就是带头闹得最凶的人,他比其他的男生要高出一头,是能毫不犹豫欺负别人并取乐的真正坏家伙,他以前便拉帮派,从别的同学那里搜刮钱,不过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后,他消停了一些。但我没想到他会恢复原来的本性,使得温馨的学校氛围再度变成紧张而沉重的铅气,我想有人想过他消失掉,即便是跟着一个劲拍马屁、亦或是借此耀武扬威的人中,或许也有不少人有过这种想法。 但事实上,没人能奈何他。就算是井守老师将其父亲请来,似乎也并未能使他屈服,即便是屈服,他屈服的也是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起身、怒打他一巴掌的父亲,而不是井守老师的那些话。我作为校报社的成员可以在一旁看着,但我忍不住会想,当井守老师和藤井无法沟通,必须要和他的父亲沟通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失败了吧? 果然,在五月,藤井扬言说,他要报复井守老师。】 仓幸高中,二零一七年九月 【暑假结束后,当大家微笑着互相打着招呼,进入校门,换上室内鞋,走上楼梯,推开教室的门的时候,全都僵住了。因为前后黑板上的粉笔彩绘全都变成了那种不堪的男女图画,同时教室到处贴满了井守老师和另一个班级,也就是a班的老师,坊剛老师的亲昵照片。 那些照片应该是偷拍的,井守老师看上去很幸福,是在班级上所看不到的小女人的样子,和坊剛老师牵着手,甚至亲吻的照片也有,偷拍的人是对他们进行了尾随吗? 让人窒息的氛围再度扑面而来,这种难以想象的事情使得大家战栗不止,书包也从肩上滑坠到了地上。 “让一让” 他是如此随意说着的。那些“小弟”则是在他身后坏笑着,他揽着嚼吹着泡泡糖、眼妆更加浓艳的美贵的肩膀,拨开大家走进门里去,进门时他像不知道这件事一般地笑了笑,然后道:“喔!真是夸张。” 当那些人全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做好时,我们才低着晦暗的脸走了进去,将书包放到桌子上,小心不发出任何声响。有个女生尖叫一声站起来,原来是坐到了什么死虫子之类的东西,发出了啪叽的声响,那群人大笑着,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 班长松村拿起黑板擦,上前似乎想要擦掉那些图画,但是成群结队的凶狠眼神一下紧锁着他,其中甚至还有藤井,教室一下变得极为安静。藤井的目光倒不凶狠,只是死盯着班长的背后像是要吃人。 我们全都看着班长,班长面对着黑板手和身体都在颤抖着,我们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或许还有旁人的呼吸声,他最终将黑板擦放下了,回到了座位上。这一瞬间我们心里浮现出的竟然是庆幸,那藤井他们会殴打松村的恐惧、桌椅翻倒的恐惧逐渐远去,我们真的是在庆幸。 但藤井那群人却怪笑了起来,有的泛泪狠狠拍打着桌子,我们屈辱地再度低下了头,不过应该说并不怎么感到屈辱了。唯一让我们痛苦的事情,只是藤井再度确立了自己的威严。 当井守老师绷紧了脸进门的时候,那副脸色很快变成了难以置信,她看着沉默的我们像是被背叛了一般,如果老师被学生背叛了的话,我想就是那样一副终生难忘的表情。 “谁做的?” 一遍又一遍,每一次的情绪似乎都不同。我已经想不起来她问了多少遍,但始终都没有一个人回应。我们都知道是谁做的,但没有人敢开口,井守老师也知道,她自始至终盯着藤井,但藤井却只是看向他的“小弟”,问道: “喂,信国,这是你做的吗?真的很不好啊。” “怎么可能,藤井哥。” “那真部,是你干的?” “我可一个暑假都在上补习班啊,藤井哥。” 藤井环顾了一圈,学着大人的动作一般,坦然地拿手指在桌上敲打着,“我们这好像没有犯人啊。” 他一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向松村:“啊,班长,你觉得是谁?” 班长僵硬地看向他,整个身子在座位上都绷紧了,将衬衫撑出了明显的线条,嘴唇无声地张着。 “嘛,我们善良的班长大人怎么可能忍心说出犯人的名字。不过在我看来,事情倒很一目了然,做出这种事情的犯人一定心虚不敢来学校吧。” 藤井嘴角邪恶地勾起,“换句话说,今天没有来学校的人,就是犯人。今天有谁没有来学校吗?” 大家不由得紧张地左右四顾着,或是转身,窃窃私语,忽地有人发现一张桌子空着,然后所有人就都发现了。 缺席的是。 田中。】 第五百三十三章 流言 仓幸高中,二零一七年十月 【田中依然没有来学校。虽然请假在家,但他已经消失了一个月了,就连每天去他家里送资料的班长都没见到他的面。好像井守老师也只和田中的母亲对过话,但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回答。 班上积着阴郁的氛围,虽然以前经常有同学会感冒什么的,但也只是一两天的事。大家从小便相互认识,有的家就住在彼此附近,没有几步路远。班上有一张桌子一直空着,没有人会想到这种不一般的事态会发生在我们班上。上课间不禁便有人望向那里 我想应该不止一个人感到了自己也有责任,因为在同一个班级的归属感。终于,在第二个星期,班上便决定组织起同学一起去看望,要是能知道原因,让田中同学重新打起精神就好了。在班长说完令人感动的陈词之后,大家的神情轻松欣喜起来,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不是很有趣吗?我也要去。” 藤井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明明他们都聚在右侧、自顾自地吵闹着,班长才趁机在班会快结束时说的。 “是啊、是啊。”琐碎的声音伴随着笑声不断响起,“没想到田中那小子身体那么差。”“要是一直不来学校的话,我们倒是会很困扰啊。你们知道吗?那小子家里很有钱,他妈一直给他三千円的午餐费呢。” “但要准备慰问品,还有让田中同学回到学校的计划,会很辛苦的,藤井同学。”班长转过脸的动作有些僵硬,他试图劝阻,“我们虽然是去看望田中同学,但并不是去玩。” 藤井侧仰着身子,甩着手道:“所以啊,这些无聊的东西让你们准备就好了,有什么问题吗?班长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吗,我们只需要带着心意。心意就好了吧?” 这段让人难受的对话一直如鱼刺一般卡在我的脑海里,难以忘却,究竟是心意还是恶意呢?女生们都咬着唇,担心得身体微微发抖起来,男生们也是黑着脸低头沉默着。但“你们是欺负田中同学的人,不适合去看望他”,这句话却没有人说得出口。 “你不再是我们的同学了”,也没有人敢让藤井意识到这一点,还得对他一直露出勉强的笑容。班长随即想要取消探望,却又被藤井给阻挠了,一切于是就此定下。 我想着大家一起去,藤井也许找不到机会胡来。但等到在约定的时间见面的时候,竟然就只剩我和班长,以及藤井那些人。我惊慌地问着班长,才知道想要去看望的大家却陆续地找借口退出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现在都很害怕藤井。 被他们刻意围在中间一路推挤向田中家的时候,我的腿都在发抖,我也许体会到了一些田中的心情,还好班长一直护着我,不然我会被他们的玩笑捉弄得丢脸地哭出来。我很后悔因为兼具校报社的任务,没有产生逃避的想法,但望向班长的时候,他似乎是也由于我的陪伴,眼神中露出一丝庆幸和轻松。 田中一家好像是从外面搬到这座岛上的,因为田中同学父亲工作的原因,初中时其他班有个转校生,那或许就是田中。但我也无法确定,因为他实在并不起眼。 让我想起这些的,是田中家有些特别的西式住宅,田中的母亲,应该说田中太太,很热情地招待了我们。我小心地抬着眼神看着她的神情,我觉得她并不清楚学校里的事。田中家的条件也许的确很好,漂亮粉刷着的墙面,还有摆放得很别致的假花盆栽让我们感到很新奇,楼梯间的墙上也挂着很少见的画。 田中的房间就在楼梯上右侧的深处,但无论是田中太太如何呼唤,亦或是我和班长出声,田中都不肯出来。藤井他们重重地拍着门,发出窃笑声的时候,我听到了里面传出有什么打翻了的声响。我想他一定是害怕得躲到床上裹紧了被子,如果早知道 “真是让人头疼啊。这孩子,朋友来看望也不出来。” “朋友?”我感到有些困惑。 “是啊。”太太看向藤井他们,笑道:“平时田中都是一起回家的,对吧,藤井同学?这孩子这么快就在这里交到了朋友,我还替他高兴来着。那孩子瘦弱,缺乏运动,我真希望他在外面放开多玩一会。” 我并不觉得那种相处方式是朋友,但我看下藤井,他笑着像是拉拉链一般拿手指在那厚实的嘴唇上比过,一阵寒意沿着我的脊柱爬过。 这次探望草草而终,班长将课业还有笔记放在了田中的门口,藤井他们称赞了田中太太的点心,田中太太笑得合不拢口。 不过在这次探望之后,班上却开始出现了一些传闻,并且愈演愈烈起来。关于一个月前在教室里做那种可怕的恶作剧的犯人,当然犯人并没有被抓到,但是却有人开始说,班长在田中家的阁楼上发现了很多井守老师的裸露照片,还有暗室,就是那种洗照片的暗室。 班长竭力否认这种说法。我也找他确认过,他并没有去过田中家的阁楼,毫无疑问这个消息是从藤井那些人的口中传出来的。只是他们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而没过多久,有人又从和田中初中同班过的a班的人那里听说,田中有一部摄像机,拿到班上炫耀给了不少人看。 新消息的获得宛若火上浇油,即便不相信田中同学会做这件事的人,也开始议论起来。同时田中同学的各种负面消息也冒了出来,譬如偷拍女生照片,偷看女生裙底,考试作弊之类。我和班长觉得这仿佛是一种新式的欺负办法,但却无可奈何,即便大家对田中仍抱有同情,但是学校里的其他人却津津乐道。 很快班上那些半信半疑的人发现说田中是犯人就能让藤井那些人开心后我能够理解那种安心感,但事情一下子不可收拾。 默默无闻的田中同学真的变成了卑鄙可耻而且下流的男生,大家对于班级的归属感好像变成了对于藤井那些人的归属感,明明和他们混在一起后,还是会受欺负,我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困惑而又不能理解。女生们也假笑着忙于对于美贵阿谀奉承起来,帮她跑腿,每天都紧张地喘不过气,根本没有精力顾及课业 但剩下的什么也不做,仅仅是没有对田中说坏话的人,笔盒里会出现昆虫的尸体,桌面上被人涂改乱画,课间被人围在身边、时而揪住头发或是猛撞一下开各种难以忍受的玩笑,忽然便被人绊倒,爬起来时周围传出笑声,进门时,会连水带桶地直落下来 很快就有人受不了,男生们还在忍受,但女生就已经陆续请假了,要么是加入进去。我也不想再去上学了,那是我真实的想法。我把浴缸里放满冷水,脱光衣服想要在里面坐到感冒,只是很快就被我母亲给发现了。 母亲听完我的话后,让我去学校,说我如果不去学校的话,班长就会很可怜。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会给我沏一碗热茶,并让我把家传的茶具给带上,说喝了茶的话,拥有茶具的先代一定会保护我的。这的确给了我不少勇气。 但我发觉我还是太天真了,当我注意到班长被孤立的惨状之后,恐惧实在是不能抱住装着茶具的提包就能克服的。他们都在干什么?大家都在干什么? 我埋着头,尽可能地什么也不看,上课的时候成了美好的时间,至少老师在场,那些人不会做得太过分。但是只要老师拿着讲义在桌上整理着落出清脆的响声,迈步离开教室后,害怕便如潮水般涌来,一切都成了醒不来的噩梦。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铃声响起,铃声消失,当井守老师批评我注意力不集中时,我站着身子,遮着手臂上的淤青,委屈得都要哭了出来,但那些人戏谑笑着回头看着,我只能抿紧唇强忍住泪水。但当井守老师转过身时,纸团便成群地砸到了我的脸上,当下课铃声响起时,更可怕的一切又汹涌而至。 田中之前是不是经历着我现在的一切,但我没有注意,我不由得这样想。是不是在我充实忙碌起来、视野之外的角落,田中便经历着这样的折磨。 每天都要忍受这一切,他们愈来愈过分,即便我就在崩溃的边缘,每天都在社团活动室大哭出声。我感觉他们对待我,对待班长的方式,像是对待人偶。只有看到大家做出各种事时眼神里的羞愧时,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我能感受到他们并不想做这些。 我想藤井消失掉。藤井消失掉的话,一切或许就能恢复原状了。但当我在满是涂鸦的桌上埋下脸的时候,藤井并没有消失掉,反而是美贵她们走到了我身边。 我知道每个被她们带到卫生间的女生都会遭受什么,一时间血液都僵住了,那时我的脸色一定是铁青的。这时我看到了班长朝我投来的眼神,“放弃吧,我不会怪你的”。 于是我说了关于田中最恶毒的谎言,还有班长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田中的康复 仓幸高中,二零一七年十一月 【即便我加入了他们之中,我依然被欺负得很惨。只是班长被欺负得更惨了,即便我不想产生这种感觉,但看到班长惨淡的处境时,我却同时感到了痛苦和宽慰。那宽慰就像是疲惫的身体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井守老师,我不知道她是什么都没看到,还是将一切时而不见。她对于我们越来越漠然了。以往她听到了那些男生的玩笑还会涨红了脸呵斥一句,但现在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刷刷地拿粉笔在黑板上写着,继续着讲课。 一切就像是和原来一样,好像没有什么改变,学校生活似乎就要这样可怕地继续下去。但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田中回到了学校。 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特别关注他的。田中跟踪偷拍井守和坊剛老师的传闻已经在学校里被传成了事实,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明显的异样,我难以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也许他不知道学校发生的事,我只能这样想了。 但好像并不是如此,他走进教室时环顾了一圈,脸上露出了意味复杂的笑容,这笑容却不像是高中生、也不像是应该在此时露出的,其中带着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或许是幽深。 我感到不寒而栗。但还是替他感到担心,毕竟他如果回来的话,肯定还是藤井第一个欺负的对象,藤井之前对他的恶意简直深不见底。 但当下课铃声响起,井守老师来了一趟、皱着眉头看了田中一眼而又离开后,没等藤井那伙人起身,他便离开了座位向他们走去。 藤井显得很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他敢主动走向他。只是田井此刻的脸上竟露着讨好的笑容,以前无论他怎样受欺负,我也没见到他露出这种可以说是屈辱的表情。随后他从裤袋里拿出了点什么来,递给藤井,那或许是钱。我看到了钞票的颜色,还有人面画像,那不像是高中生能拿出的数目。我于是想起来真部说过,田中的零花钱很多。 “终于醒悟了啊,田中。” 藤井毫不犹豫地收下钱,笑着拍了拍田中的肩膀,田中也是耸着身子,附和地放声笑着。我没想到这一幕,感到有些反胃想吐,但田中想要在学校好好生活的话,这转变也算是无可厚非。 至少他面容健康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在家里吃而不是再在学校吃的缘故,虽然身体还是较瘦,但不再给人营养不良的感觉了。只是当午休到来的时候 “你把藤井老大放在眼里了吗?谁让你吃的?”田中一巴掌把一个女生的便当盒扫到地上,然后狠狠地拿脚踩碾着料理,“这么好的东西懂事的话就知道上贡啊!上贡!” 饭菜在地上脏兮兮地糊成一团,女生顿时就低着头哭了出来。 “上贡啊。”藤井似乎是对于田中的表现很满意,一直摸着下巴,“有趣。”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崩塌了。但这并没有结束,从这时开始,每次欺负人的时候,田中总是像是仆从一般冲锋在前,然后藤井那些人就在后面哈哈笑着,即便是骂他“人渣”、“渣滓”,他也立时将脸转回来,讨好地嘿嘿笑着似乎并不在意。 他什么都干,甚至比藤井那些人做得更加恶劣,下手更狠,最后连男生听到他的名字也浑身发颤。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便开始理所当然地使唤起了我。 “园村,你是校报社的社员吧?” 他的表情就像是藤井那些人一样讨厌,我装作没听到他的声音,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他给抓住了手臂。他似乎是第一次抓住女生的手臂,又或许是我并不畏惧他,他紧张得又把我的手臂松开,挠着脸。 “听说你还是副社长什么的。” 我对他由愧疚同情化为的一点好感早已损失殆尽,再加上他又加入了对班长的暴行,我不客气地回道:“是又怎么样?” “那就好办多了,你们社团里其他班的人,还有低学年的人还是挺多的吧?” “你想做些什么。”我怒看着他,“你难道想和藤井一样,从学弟学妹们那里抢午餐钱?” 田中却没有回答,而是眼神直勾勾的,“你怎么想,园村,你想藤井死对吧?” “死?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感到害怕。 “呵呵。”田中冷笑着,“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但我们是一边的吧,园村?” “我要走了!” 田中再度抓住我,他脸上遍布着焦急、恐惧却还有冷酷,“你听好了,园村。我并不想杀了藤井,我不想就这么杀了他。” 他四顾着压低了音量,却又得意地而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你喜欢班长对吧?” 我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愣住了,羞耻感,特别是被田中这样的人知道秘密的羞耻感使得我的脸庞通红,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你别紧张,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想救班长是吗?嘛,他的确是个正直的好人,帮帮他也没什么。” 田中不爽地啧了下舌,“这样下去,他可就要和我一样沦为变态、跟踪狂了,你也不介意吗?你不介意也没事,但他心理可没那么好,至少不会有我好。想想看,一个优等生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经得住打击,他父母会相信他吗?还是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呢?他搞不好会自杀的哦?” 我一想到班长会自杀,就全身发冷,我下意识地大喊出声:“不要!” 田中被我吓了一跳,捂住我的口,把我推向走廊一侧,但他的神情却逐渐自信起来,“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再问你,我们是一边的吧,园村?我可是完全为了你,还是你觉得我撒手不管,就让班长继续这样下去也没事。” 我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如此陌生,他的举止,他的言行,都不像是高中生,也不像是我知道的那个田中同学。我感觉有些话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我完全被他给掌控住了,我此刻对于田中的恐惧远超于对于藤井的恐惧。 “你想干什么” “啧”也许是发觉我声音中的颤抖还有动作,田中不屑地又咂舌一声,“你竟然觉得我会对你这种货色感兴趣?简直是觉得我会不看天上的云,到地上捡老鼠屎一样,未免对我也太侮辱了。你还是把这骚劲用在你的班长身上吧。” 我被他口中的秽语冲得昏头涨脑,满脸通红,甚至有气得一走了之的冲动。但我不得不将脚黏在地面上一般,低着头听他说下去。 “明天,啊,还是后天比较好,后天不是校庆吗?你带着校报社的人,尽可能多带一点,不是我们班上的,午休时到我们教室来采访井守。” 他会直呼老师的名字已经不让我再感到惊讶,我只是对这种不光明的气氛感到不安,颤抖着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田中却没回答我的话,我觉得他是故意不回答我的话,“对了,讲台要拿摄像头仔细地拍一遍,特别是粉笔盒,最好还拍几张井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什么,上课的照片。” “我要怎么做到这种事,校报社可没有准备采访。” “有没有采访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自己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了。”田中皱着眉头看着我,“还是说你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我可什么都没让你做,采访也算是校报社的分内工作吧?” 见到我有些犹豫不绝,他顿时恼怒了起来,“嘛,班长还真是被一个廉价的女人喜欢上了,自己也有够廉价的。” “你收回你的话!”我半是生气半是发冷地浑身颤抖,“我会去采访的,但你要干什么也必须告诉我!”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你和班长都会感谢不,应该说是小半个学校的学生都会感谢我吧。” 田中得意而又紧张地笑着,随后便迈开步伐走了,忽地想到什么看了一眼手掌,转头道:“后天午休,井守,讲台和粉笔盒。都别忘了!嘛,忘了惨的也不是我,而是你那变态且是跟踪狂的班长,指不定还冒出什么名号呢,呵呵!” 短短没有几分钟,我的背被汗水浸透了,我紧紧地思考着他那关键词一样的词语,但很可惜的是,我那时什么也联想不到。】 第五百三十五章 恶劣 仓幸高中,二零一七年十一 【时间在这一刻起似乎都没有了意义,我和社团的学弟学妹们,还有同级的社员,端着摄像头僵硬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录制的画面摇晃着,我有些分不清我们究竟是在画面外还是在画面内。井守老师也是在讲台上颤抖着、脸色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自己的手。 我急剧地喘息着,瞥着学弟学妹们那天真可爱的面庞,视野都因罪恶感而昏沉了下来,我没想到我只是进行了一次采访,竟然会引发接下来的事件和如此的后果 不,我早该想到的。 教室里的扬声器还播放着欢快的音乐,是谁在说话,似乎是广播社的一男一女两个社员。他们正声情并茂地念着稿件,对学校的周年纪念日以及师生施以祝词。 但眼前的这一幕,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庆祝的,不仅是井守老师那好看的手指被液体污浊了,更是因为粉笔盒里放着的放着的是用过的四个避孕套。而底部被压着的,还有一张沾满不明液体的裸露照片,照片上的人,似乎正是井守老师。 我感到难以呼吸,抓住胸口,视野逐渐地黑了下去。我昏倒了,学弟学妹们是这样关切地围在保健室的床边解释的,但我却偏过头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抓着被子将脸重新蒙住,啜泣了起来。 他们的议论声像是隔着一层水面般漂浮着,我隐隐听到他们气愤地对于藤井、信国、真部那些他们的前辈吐出了厌恶的字眼,欸?没有田中,为什么会没有田中?我害怕听到我的名字,但我的名字,园村早苗这个名字,也没有出现。 一切该出现的名字都被抹去了,我以为我只是被田中利用对井守老师进行报复 我不敢把田中找我进行的交谈坦白出来,即便对母亲也是,我请假了一个星期在家,母亲这次并没有阻拦我。但当我低着头,回到学校时,回到教室时,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像是以前美好的时间回来了一般——大家坐靠在桌边,亦或是椅子上轻松愉快地聊着天,时不时地发出活泼的笑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啊,园村。” 不断的有人从座位上起来,关切地询问我的近况。而在尽头,是班长,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他对于我说的那些谎话、被迫跟着做的那些事都没有介意吧。 我脸应该是红了,因为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像是被温暖的阳光泡过一般暖洋洋的。我并没有和班长对视很久,只是悄悄地瞥了他一眼,便害羞地侧着身子在座位上重新坐下了。 但这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是单纯的只有我做了一个噩梦吗?藤井那些人呢?我不禁紧张地将目光望过去,却发现那边和藤井玩得很好的人的座位都空着,信国、真部还有藤井的女友美贵,那些辣妹。不过藤井却还在,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位置上,不过并不像以前那样大马金刀地仰在座位上,而是罕见地将椅子拉得很近,弓着身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感到很困惑。 当一个身材高大、面色严肃的男老师到教室出现,并对我关心地问候的时候,我更困惑了。等他到讲台上后,我向邻桌的友人悄悄问道:“那不是a班的坊剛老师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现在坊剛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井守老师去教低年级去了。”友人的神色既有愧疚亦有埋怨,也许埋怨还更多一些,“不过发生了那件事,那些人真是恶心!” “那些人?” “你忘了吗?”友人有些犹豫,“你忘了的话还是别让你想起来比较好。” “不,我没事。” “就是把那些恶心的东西放在粉笔盒里的人啊。”友人脸上带着厌恶,她抱紧了手臂,“藤井那伙人。” “真的是藤井那些人吗?”我有些不敢相信,确认般地问道。 “除了他们还有谁干得出这么恶劣的事,说实话,他们会干出这种事大家都不奇怪。他们一开始还想继续把这一切栽赃在田中的身上,但是井守老师果断地报了警,最后闹大了,拿到市里去做了dna比对。听大人说,精**并不是田中的,而是信国他们的。” 我呆呆地看着脸庞通红的友人,脑海一瞬空白。 “呐,早苗,你看清了照片对吧?”另一个马尾女生也凑了过来,她也是我的朋友之一,性格活泼大方。她那时毫不掩饰脸上的好奇。 “嗯?” “那上面的人是井守老师吧?听说还是一张裸照?” 我通红了脸,支吾着不敢回答,只能以没看清作为借口。 友人支着脸颊,看着我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只是解释道:“那张裸照,可是爬到井守老师家浴室的窗户那偷拍的啊。警察找到了脚印,听说鞋码和藤井对得上,鞋底印也和他的一双鞋一样。真恶心,这已经是犯罪了啊!” 小篠警员就是她的哥哥,想必是知道班上有这种人,毫不犹豫地把所有情况都告诉了妹妹,让她注意了吧。 我捂着额头,一下被这信息量巨大的情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问道:“这么说,信国他们是被抓住了,所以没来上学的吗?但藤井呢,你哥为什么没有抓他。” “啊,那四份**里并没有藤井的。”不愧是警员的妹妹,她说起**时面不红心不跳,也不让人感到猥琐,“脚印、泥土的话,只能算是间接证据,最多证明他去过那,并不能证明他偷拍。再加上藤井对于偷窥、偷拍的事死不承认,哥哥暂时还拿他没什么办法。” 我不禁看向藤井的背影,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个疑问,真的是他做的吗? 不过转即更可怕的事实警醒了我,我将书本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坊剛老师用余光狠狠盯着藤井的眼神,我不禁吞了口唾液,向朋友问到:“为什么藤井没有转学?他可是对井守老师做了那种事,现在的班主任,可就是井守老师的未婚夫坊剛老师了吧” 友人笑了起来,眉宇间带着快意:“我哥去他家问话时,倒偶然间看见过藤井抱着他父亲的腿、挨着打哭着恳求转学的样子。不过他那父亲是肯定不会同意了,‘所有人都在这里上的学,你干什么不在这里上?跪着也要给老子读完‘。” “你哥是这样听到的吗?” 友人咳嗽一声,“我猜的。你不觉得这是报应吗?不过就算是他父亲支持他,藤井家很穷,哪来的钱?” “可这样的话” “他要和我们一起待到高中毕业。啊,真是恶心,一想到要和他呼吸同一个教室的空气,而且还要几年,真是反胃。” 我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吗,要是藤井和那些人一样消失掉就好了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田中的那句话,“我并不想杀了藤井我不想就这么杀了他”,随后又注意到班上同学盯向藤井背影的眼神,还有坊剛老师的,忽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那时就像是不小心掀起纱雾看见了深渊一角的无知少女,把脸埋进书本里颤抖着牙关。我忍不住看了二排靠窗的田中一眼,他却正巧也是回望着我。 他拿手背托着脸颊,半偏着头,脸上拉出了一个深藏着得意的恩人笑容。我迅速地将眼睛也埋下了,露在外面的手发着抖,虽然听不见,但我感觉耳边清脆地响起了他的咋舌声。 “学校里发生的事件已经得到妥善处理,为避免不必要的传闻以及维护学校的名誉,也为了其他人着想,还希望知道相关细节的同学保守秘密。而我们全校教师深感责任,一致决定肃正学校风气,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坊剛老师顿了顿,认真地道:“这件事情也需要大家的参与和帮助。我经常对a班的同学说,班级是一个整体,班级的荣辱、良好的环境和每一个人都密不可分。因此我决定设立监管委员的班级职位,如果班级上出现了不良行为,直接向我报告” 保守秘密的事,我知道坊剛老师一定是对我说的,这使得我那颗不知道要不要把那段对话说出去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一切到这里就结束了吧?那场由藤井那伙人席卷来的噩梦就此结束了吧? 不要深想,我告诫自己不要深想。深呼吸一口气,把一切都放下。我的确感觉心情开始轻松起来。 但监管委员?a班也没有监管委员啊,要监管委员的话是不是过度了一点。 “现在开始决定监管委员的人选,有自愿担当的吗?” 坊剛老师环顾了一圈。我注意到班长像是皱了皱眉头,我觉得他的心情和我一样,不再想有什么波澜,大家都心力交瘁了,但他还是举起了手。 “松村同学。”坊剛老师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大家估计也是这样想的吧,如果是班长来做这个监管委员的话,大家都不会感到不舒服,而且大家对于班长还抱有歉意。有不少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不过也有人感到紧张。 第五百三十六章 新年初雪 不会的,松村同学不会报复你们的,他能理解大家,他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我有些自豪地嘴角扬起,想把这个想法默默传达给他们。 但这时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不能把什么事情都扔给班长啊,既要做班长又要做监管委员的话,班长的负担就太重了。” 同学们都诧异地看着田中,毕竟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没想到他现在表现得如此自信,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看了一圈,“之前不是就因为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别人,才被某些人欺负的不是吗?就像是坊剛老师说的那样,班级是一个整体,需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我愿意当这个监察委员,可能处事无法做到像班长那样周到公允,但我会努力的,大家有问题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坊剛老师大概是清楚田中之前被诬陷的事,对他展露笑容并竖起拇指道:“很好,田中,气势很好!还有其他的人吗?” 没有人做声。 田中恢复了精神当然很好,但我仍然感到不舒服。这也许是田中回来后收买藤井,然后欺负同学的那一幕还像刺一般停在心头。我想有同感的不止是我,不过那些被田中欺负过的人都有些胆小,他们被田井此刻俨然不同的气质所逼,低着头紧张不安地不敢说话。 而其他的人,也许是想到了为了讨好藤井那伙人,说过的田中很恶毒的坏话,此刻也无法开口。 坊剛老师颇有些失望地看着我们,手在讲台上敲了敲,过了一会才看向田中,脸上恢复了一些笑容,“那就这样吧,监管委员就由田中来担任。田中,维护班上风气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田中身体站得笔直,铿锵有力地答道。】 仓幸高中,二零一八年一月 【往常岛上都不会下雪,但今年因为寒潮下雪了,看着那飘舞或层积着的白色,大家都奔走相告,像是过节一般开心。当寒假的两周一下便过去时,我并未脱下稍显厚重的冬装,我预感到了来到教室后,大家一定都会谈论下雪的事,果不其然。 还未放下包,朋友们便踮着脚,一脸坏笑地摆着手指,旁敲侧击地暗示着“yuki”的拼写,或者讲着相关隐喻的冷笑话和俳句,等待着我和她们接上。但我故意当做没反应过来,偏着头,将包挂到桌边,安然地坐下了,看着她们皱眉嘟着嘴、一副赌气的神情。 “雪下得真美啊,早苗。”班长笑着向我走来。 “是啊,真美。”我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哦。原来第一句话是要和班长大人说啊。”友人抱着手臂显然有些忿忿,忽地小篠她将手臂挂过班长的肩膀,做出锁喉般的姿势,“还有你,是想说早苗穿和服的样子真美吧?” 我脸不禁红了,我和班长在新年的时候互相告白了,我也很惊讶,从没想到班长也喜欢我。我们开始交往后,小篠她们也都知道这件事。 “当然很美,不过小篠你们也很好看,和服也很适合你们。” “呵,油嘴滑舌。” 班长身体被小篠当做练习的沙包般仰向后面,无奈地道:“请放过我吧。” “小篠!”我也忍不住出声,担心松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小篠她也是喜欢班长的。所以当小篠松开班长,瞥向我嘟哝“小心眼”时,我不禁缩了下身子有些羞愧。 班上洋溢着温馨的氛围,大家像是久别重逢般互相道好。在田中担任监察委员后,事情意外地并没有什么变化,原先担心他报复的人,都变成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做监察委员的工作。不过,多亏他做监察委员,大家开始了解原先有些透明的他,和他关系在变好,他旁边也多出大笑的朋友来。 我舒了口气,也为他感到高兴。对于校庆事件是由他操控、甚至是制造的可怕想法,也在那时烟消云散。 对了,恋情并不只有我一个人的,班上的大家很多在年后都成为了情侣。田中也是,不过并不能严格算吧,他向班上的一个女生表白了,对方并没有答应。但听说他们经常在一起,即便在藤井一伙人欺负他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们间好像存在些暧昧。 我甚至觉得就是那个女生帮助田中走出了阴影,就像是班长帮助、陪伴了我一样。不是有那种说法吗,校园暴力事件的受害者,大多离开校园后依然会心理扭曲,但田中身上完全看不到这种迹象。那时由于我处于幸福之中,我深信他也从事件中走了出来,获得了自己的幸福。 那个女生?那个女生倒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的名字好像叫武岡武岡早织。她扎着马尾,是很文静的类型,皮肤就像不是岛民一样白皙,举止倒是和其他同学没有什么差异。 她长得很好看,是班上唯一的美人,就算是打扮起来的美贵也完全无法和她相比。不过她似乎并不热衷于参加各种活动,也不热衷于交朋友,渐渐地便没有人去打扰她了。只是集体活动她还是会参加的,对于分配下来的班级任务也不遗余力,因此人气平平,却也没人说她的坏话。 就是不知道男生那边怎么想。不过我想喜欢她的应该不在少数,毕竟除去性格原因,她的相貌还有身材完全可以去当偶像了。成绩也很好,只是十分不擅长运动,不过平时她便一直在读书,倒没人对她学习很好这件事产生嫉妒。她明明有出色的地方,却让人找不到任何特点,只能用平平无奇加以概括,就是这样的女生。 他们间有可能吗?我那时觉得,改变了、频频在班级中露脸的田中,看起来还是和她很相衬的,也许是迎来了恋爱季,大家也禁不住祝福起他们的恋情起来。 但我依然难以忘记田中让我去采访时所提醒的,那些精确得不像是偶然的话语,于是在一天的放学后我发现,田中好像仍然在给藤井交钱。】 第五百三十七章 旧相册 “你怎么看?”修看向露央沙,随后又望了伊尊一眼,征求他们的意见。 “什么怎么看?” “后面的部分没有了吧?”修拨弄着那几页泛黄的日记纸,仔细审视的话还能发现上面斑驳的泪痕。看来日记的主人,园村早苗写这些时的心情的确不大平静。只是想要窥清事情的真相的话,很明显不会只有这么几张,他也并不觉得园村写到这时会后悔得突然停笔,不然就不会像是当初所说的那样将这些纸夹进校刊里了。 露央沙也觉得少了什么。但她只是瞪着修:“你什么意思?” “你确定藏好了吗?”修咳嗽了数声,眼神不由得瞥向她的胸口,“有没有可能是回旅馆的过程中掉落了,要不我们沿途回去找找?” 露央沙的目光中稍带了杀意,音调变低了些,但还是重复道:“你什么意思?” “出于客观因素” 还没等修说完,伊尊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连忙笑着打圆场道:“嘛、嘛,露央沙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粗心,现有的应该就只有这些了。估且称它残缺的园村日记吧。” 露央沙轻哼了一声。她想了想道:“几乎听到的就只有田中的事了,一个劲地田中、田中、田中,田中究竟是谁?” 伊尊找来了班级相册,走过来几步在两人面前坐下,拿袖子拂了拂上面的灰。里面有着不少旧照片,都好好地珍藏在pvc材质的相册内页里,那略带凉意的触感十分良好,要是他们是回首过去的老同学的话,恐怕这时就要感动得涕泪横流。不过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你是宝藏猎人吗?”修感慨道。 “一个人既然在世上活过,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伊尊不免得意地耸了下肩膀,“虽然日常最为琐碎乏味,但最难消灭的反而是日常了,就像是一系列复杂计算中最为淳朴、重复出现的数字一样。” 三人目光随着翻动寻觅着。从开学典礼时开始,那一张张高低站在一起的面孔略显青涩,不过人数倒是比一般的班级多出一半还要多,这给他们的寻找带来了麻烦。 “她在哪?” “嗯?你难道也没找到吗?” 伊尊诧异地抬头和修互视着,不得不移着手指从右往左一排排地再来一遍,他嘟哝道:“班级合照这种事我是最讨厌的,没想到却会对别人的照片兴趣斐然啊。” “可不是,一想到和武岡早织同班的会是怎样的人,她和谁走的比较近,留下了哪样的照片,就让人兴奋不已。那家伙可是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修咋着舌,“不过竟然会有男生喜欢她,我真是惊了!” 一会之后,露央沙纤细的手指落在他们额头之间,“在这吧?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的这个。” “你说哪咦?啊,我的天!”修难以置信地抱住脑袋,“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她高中时竟然是这个样子吗?” “真是两个笨蛋。你们在忙些什么,这里不是有位置对应的姓名吗,一看不就清楚了?” “武岡早织”伊尊逐字读着,就像是这班级上还有名字相类的人一般。他也是苦笑着瞪大眼睛,“真的假的这看起来可就是普通女高中生啊,究竟哪点像杀人犯了。读着园村的日记,突然出现她的描述,我还想着怎么能平平无奇,但平平无奇我算是领会到了。” 修似乎受了很深的打击,看样子他似乎更想看到一些更不一般的画面。他拿起桌上的一罐啤酒,挪着屁股不断后退着,靠在了单薄的格子门上。他有些茫然地偏看向一边,没忙着把拉环拉开,下意识地点了起一根烟来。 “呐,我们的方向没错吗?” “你指什么?”露央沙盯向他。 “在这里可以找到武岡早织过去的犯罪记录。她变成杀人犯也有可能是在东京的两年间吧,亦或就是高中这件霸凌事件留给她的影响。” 露央沙皱着眉头,沉默着。 “说实在的,我有些丧气。我们在这做的事,真的有意义吗?既不是为了钱,也没有任何方向,只是在这里对着别人的隐私翻箱倒柜。” “你希望我给你委托金吗?我会给的。”露央沙看向修,知道是过高的期待产生的落差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再怎样的人丢进高中合照里都会显得一般的。难不成有谁从初中、高中开始脸上就写着杀人犯吗?这样的话警察的工作倒会好做很多。” 她和伊尊翻着照片,修默默地抽着烟,还是问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你过来,这就是田中,田中成一。”伊尊招着手,语气兴奋得像是从电视上发现了偶像一般。 修有些不耐地道:“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看的。” 但他还是爬了过去。照片上众人靠左下角的地方,有个不起眼的小个子,用瘦猴子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他缩着身子,低着的头稍抬起稍微阴沉的眼神。 “你不觉得校庆那天的事情就是他设计的吗?在校庆这热闹的一天,特别是所有人都在学校、人员流动的午休,还有讲台,粉笔盒,这一切可都透着浓厚的阴谋味道。” “我倒不觉得他有胆子干出这种事。”修只是瞥了照片中的田中一眼,便笃定道:“论起有胆子偷拍井守家浴室的人,我只觉得是藤井。” 他的手指移到合照最后一排,那身高体型比起一般成年人还要壮出一圈、皮肤黝黑的男生。其脸型方大,头发烫过,有些痞气地笑咧出两排不算整齐的牙齿,给人的感觉其并没把摄影师放在眼中。隔着照片都传出来一股压迫感,大人会嘀咕“这小子想干什么”,丢入刚刚升入高中部的准高中生中,简直就像是在竹荚鱼群中丢入了一条不怀好意的鲨鱼。 “可这样说不通啊。” “哪里说不通了,之前就是他跟踪偷拍井守和坊剛的吧。用他从田中那抢来的相机。” “啊,抢来的相机。” “当然。”修从伊尊整理出的资料中,抽出新学年伊始的座次,“你看,田中在二排靠窗,而藤井的位置则在教室的左侧,两人相距得很远,按理说不会有交集。或许相机早就被抢走了,初中部的时候。” 伊尊找出更早一些的资料,很是翻找了一会,还好他整理得如资料库一般,按照各种标准层层分类。一会他便吃惊地抬头道:“田中和藤井初中便在一个班上!” “那是当然,园村的日记里不是有吗?那次探望田中太太说的话。他们可是做了很久的朋友。”修脸上浮出的不明笑容让伊尊打了个寒颤,“武岡早织也同班吗?” 伊尊有些激动地目光游移着,随后又检查了数遍,“这个好像没有。” “啧!”修不禁拿桌面碾了碾烟头,“就是扯不到她身上是吗?总而言之,校庆那件事很有可能真是藤井那帮人想要干的。说起来猥琐,但男生把**带到学校向女生炫耀也不算异闻,还有人拿避孕套套住水龙头口。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进入青春期后的男生本来就兴奋得不太正常。” “等等。”露央沙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学校的水龙头?” 传来一声咳嗽,修并不想在这个方向上多说,“注重升学率的重点中学以及女子学校倒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安心吧。” “听你说完后,还怎么可能安心得下来,你以为” 露央沙黑着脸,但注意到修那坏笑着的神情,欲言又止。 “但如果校庆的事真是藤井那伙人做的,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明显是自掘坟墓的事,就算是再躁动,他们也该知道后果吧?”伊尊有些困惑。 “要是每个人都清楚行为的后果的话,还要法律干什么?”修翻了个白眼,“再说那些家伙可还有《少年法》呢。他们的作风本来就是,你退一步,他进一步,估计是见井守哭了一次,之后又不再管束,便觉得她是个好欺负的老师,并不会选择报警。” “但井守果然报警了不是吗?” “但要是只在井守一个人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一切,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呢?你觉得她是会当做没有看到,把粉笔盒扔掉,还是会广而告之?” “都到了这个地步,爬浴室窗户偷拍了照片,还把那些用过的避孕套藏在了粉笔盒里,都不报警吗?”伊尊感到难以置信。 “报警的话会怎么样?需要交出证据、查出真相吗?” “这当然。” “但这就意味着井守需要交出自己赤裸的照片,以及证实做这种事的是自己班上的学生!” 伊尊怔住了。露央沙轻声说:“对个人的名誉、教师的声誉都会产生影响。关键的是井守订婚了,我想她只会把粉笔盒扔掉,然后把藤井那些人叫到办公室进行训斥和警告,但这并没有用。” “当然没有用,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藤井那些人不会就此停手。”修脸色严峻,拿拳头敲了敲班级的合照,“他们会拿裸照威胁井守,接下来就是真枪实弹的了。怎么样,伊尊桑,你还是把他们看成是未成年,但他们对于井守抱有的可是情色的想法。如果没能想到这一步,只能说你心里尚存天真。” 第五百三十八章 双面人 伊尊瞪大瞳孔,心情战栗不已。 “成年人在慌乱之下也会做出看似理智,但并不理智的抉择。所以这次,是谁帮助井守踏出了报警这一理智的一步呢?” “不会吧?” “就是你所怀疑的田中。他让园村叫来了校报社,有摄像头进行采访,有校庆时走动的学生,有井守站在讲台上去拿粉笔,他让井守退无可退!她只能选择报警!” 伊尊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脑袋有些眩晕,“但他怎么能做到这种事,我指使这一切巧合发生。” “原因很简单,你觉得他为什么要给藤井钱?为什么要一反之前的姿态,替藤井鞍前马后,欺负其他的同学?” “为了和他打好关系。” “准确的来说,是获取信任,以便让藤井把放置物品这个工作交给他们不太瞧得起的自己去做。” “这天啊。” “啧啧啧,于是他更改了一下日期,设置了一下场合、布景以及人员,将一场阴谋变成了一场名副其实的、相当壮烈的自爆,事后他还可以推脱说一切都是巧合,真是令人拍案叫绝的反击!前后可以看到,这个计划并不复杂,只是我仍然难以想象,这样的计划竟然出自一个高中生手中。” “不,即便对于成年人来说,要准备的也很多了至少这忍耐以及表演” 伊尊目瞪口呆,心潮起伏着,他忽地说道:“等等,这一切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是田中设计的,而是武岡早织设计的。” “你也这么想么?她真的会做这种事吗?”露央沙皱眉看向他。 伊尊面对露央沙的表情,一下有些犹豫,毕竟要是承认这都是武岡早织为田中想出的计划的话,承认她做这种救别人于水火之中的好事的话,他们便无法单纯地将武岡早织视作坏人。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沉默,毕竟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怀着对于武岡早织的恨意来此的,虽然这段小插曲并不影响他们进行调查,但总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故事中的藤井一伙人做了反派,而早织则是帮助羸弱的少年赢得了胜利,让他重新站在了光明下,既得到了老师的认可亦得到了同学们的关心,还有朋友。 伊尊忽地说道:“小的时候,我父亲跟我说过一句话。无论怎样的人,都会对所珍视的人露出温柔一面,我们憎恨他人,往往不是憎恨他们的品行,而是憎恨他们没有温柔对待我们以及我们所爱的人。” “你这家伙别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啊。”修无奈地捂着额头,叹了口气,“你父亲,那位董事?” 伊尊目光望向远处,“我以前只当他是想给我灌输点什么,就像平时一直在做的那样,让我成熟、客观、冷静,忘记金钱背后的罪恶。但我现在想了想,他或许真的很爱我。” “早织田中她会珍视谁吗?”露央沙忽地想起早织在窗边上轻声“啊”了一声,说着“他们要被带走了”。她努力地按捺住心里复杂的情绪,重重地摇头道:“我绝不相信!” 她攥紧拳头,从之前开始,从园村的日记突然中断开始,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蒙蔽住了。当然这也可能是她心底一味不肯相信的错觉,她瞥开目光,不想去看那扎着马尾的眼镜女生和那瘦弱的田中站在一起时,稍微弯起的嘴角。 “这有可能是安排好的吗?”她忽地抬起头。 “安排好的?”修对她的问题感到了困惑,“怎么安排好,我们来早织她的家乡,这个岛屿上调查的事情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四五年前,还在读高中的早织了。” 露央沙撑着那片资料之上,瞪着的眼眸黑白分明,既好看又逼人:“这一切都在她去東大读书,离岛之前都被安排好了。” 她抓起发旧的纸张,像是飘雪一般抛在空中洒落。 “露央沙,你冷静一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我们所看到的资料都是残缺的,只有她高中的照片,却没有初中的,或者更小年纪的。园村的日记也不全,她对于田中的有些举止描述,可不像是在说一个走出霸凌阴影的少年。还有名册,为什么有田中初中班级的名册,却找不到她的” 露央沙越说越激动,雪白的脸庞都有些涨红了起来,她似乎和以前一样,竭力使他人信服自己的论证,而又有所不同。修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有些明白为什么警视厅不让她参加调查,也不向她透露案情进展了。 “你冷静一些,露央沙!”修按住露央沙的肩膀,摇晃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找到的可是五年前的资料,初中的那些在七年前,八年前,怎么可能还全部完好。途中不知道被丢弃了多少,保存的时候又有多少遗失,资料残缺是因为它旧了,你知道吗?” “这也是一种解释” “不!这不是一种解释,这就是事情原本的样子。”修打断道。他看着将脸偏向一边、重新捡着地面上的资料的她,不得不将她脸拨回来,只见到她脸上的泪痕,让人不禁怜惜。 “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凶手也有感情,就这样难以让人接受吗?帮助田中的武岡早织,和对沐子下那种狠手的武岡早织,很可能不是一个人呢?我指行为模式。” 露央沙拿手背抹拭掉泪痕,打开修的手,脸色想要强撑出以往的冷冽却做不到。她最后站起身向外走去,拉开通往的走廊的纸门时才转身道:“我并不是伤心这个。如果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话,我就我才真的是孤身一人。”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伊尊不由得支起腰来,想要从榻榻米上站起追上她,修却把他给拉住说:“你这样只会让她更丢面子。” “可是” “来,帮我理理看,她之前说的缺失部分是不是都可以对应上。” 伊尊惊讶地看向他,“credic桑你这不是听进去她的话了吗?” “别说大话了。我只是想确认她还剩下多少理智,来判断接下来的行动中她是否值得信任。”修皱着眉头,目光却是紧盯着散落在地的资料。 第五百三十九章 海之侧写 坐在港口栈桥的尽头,迎面吹来的是湿润的海风。来鬼手島的船数小时一趟,但露央沙在这里待了快半天了,那白色的蓬盖似乎依然在海面上漂浮着,就像是和她一样徒劳地浪费时间。 不过她也并没有离岛的想法,也从未觉得自己不冷静。说实话能够冷静到现在,她反而对自己感到不可思议,这种情况之下,她不得不怀疑沐子是不是以自己可以感知到的形式陪伴在了自己身边。阿美寮病床上的那具只是躯壳,自己始终带着她的灵魂,她轻飘飘地正伏在自己的肩上,越过自己的肩膀安详地看着微微起伏着的海面。 “我该去哪里获得线索呢,沐子,要是那些日记纸是全的就好了。” 她轻叹道:“但是残缺的啊,残缺的园村日记,有人正是想用着残缺的事实编织出他想要我们相信的假象。不过我却要感谢这个人至少留下了残缺的部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怎么思考?” 露央沙闭上眼眸,微微仰起脸,接受着海风里漂浮而来的水分,就像侧写想象犯罪现场一样将自己想象成沐子,“旧校舍有孩子坠楼,霸凌,青春期,老师自杀,尸体,杀人鬼” “霸凌,旧校舍有孩子坠楼,青春期,老师自杀,尸体,杀人鬼” 她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一线眼帘,“谁是最先死的?那个孩子,他存在吗,他死于意外吗?早织想干什么,杀人。为什么杀人,什么刺激她杀人,对罪人的审判?对于弱者的兴趣?对于强盗的嫉妒或复仇?她教会他人动手之前,是否自己动过手?” “她为什么要对那个孩子动手,她嫉妒那个孩子?她对那个孩子有兴趣?她想对那个孩子施以审判?尖崖,自杀,下坠,下坠下坠操纵推” “一共四千零八十円,谢谢惠顾。” 露央沙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熟练找零的便利店店员,有种回到东京的错觉,不过转瞬她便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抬起头的身影。对方也是怔了一下。 “遥,你又在这种地方做什么,难不成说”露央沙忽地想起沐子的用词,“你是打工皇帝吗?” “不”遥一时也惊慌起来,从脖根泛起红色。她连摆着手,支吾道:“倒倒是露央沙姐,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来便利店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买东西啊。而且买的东西你刚刚不是都清点过吗?” “啊”遥低下头,眼神像是四处瞟着,声音也逐渐微弱下去。露央沙根本无法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只能以一副无奈的神情凝视着她。 “事先问一下,你没有勉强自己吧?” “啊?”遥如同受惊了一般尖声答应,然后犹豫着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露央沙盯着她,“我并不会对别人的事刨根问底,而且你看上去也有自己的苦衷。” “呼”遥捂住心口,怯怯地舒了口气。 “不过。” “嗯?” “碰到仅凭现在的自己一人无法解决的事,不是不可以和别人商量一下。你的身边也并非不存在可以依靠的大人。” “难道说?”遥抬着视线悄悄地打量着如此豪言的露央沙,“露央沙姐你说的那种可以依靠的大人是指你自己吗?” “是的,姑且作为其中一员的话。” 露央沙无论是表情还是回答都过于堂堂正正,反而使得遥羞耻得有想捂住脸的冲动,不过最终只是捂住了眼睛,偷看着露央沙。露央沙瞥了她一眼,将大塑料袋提起来,只是店长听到声音后忽然从后厨出来,遥连忙转过身和他解释着什么,随后见到露央沙出门后又追了上去。 “那个!” 露央沙回过头,驻住脚步。伴随着奔跑声,也临近了遥气喘吁吁的身影。 “露央沙姐原来是这种性格的人吗?”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呢。” “因为看不下去了。”露央沙看着遥,“怀着一个人坚持下去的觉悟并没有错,我过去就是如此,这给了我成长也给了我经验。但对于他人真切的注视视而不见,这样的人真能走远吗,我从未想成为这种人,也开始讨厌这种人了。我们是朋友吧,遥,有事情就来找我帮忙吧。” “可我们才认识不久。突然说这种霸道的话”遥脸庞更红了,“我也会很为难的啊。” “可有的家伙就像流星啊。”露央沙笑了笑,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罐咖啡碰了碰她的额头,“许愿的机会可只有一次。晚上我们在旅馆煮寿喜锅,你要是没有安排的话请也来吃吧。” 遥摊开手将咖啡罐接住,呆呆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欢迎”旅馆的老板娘听到拉门的轻响,从茶室里走出来,看向在低矮的门口处脱鞋的露央沙。她注意到露央沙手中提的露出食材的沉甸袋子,“啊,是您啊,是要自己做饭?需要我帮忙吗?” “倒不需要,只有两个客人,也不做什么麻烦的东西,我一个人处理的过来。不过要向您借下厨房。” “完全没事,请用。” 露央沙听到了壶里水开的急促声响,向老板娘抬头道:“明明是品茶之地,却住着追查杀人凶手的家伙,还真是煞风景。” “哪里。”老板娘温柔地看向她,“即便是凶手也能随心所欲地品茶,茶具本来就是不分彼此的器物。” “是吗?茶具倒是比我更洒脱啊。” “因为是茶具嘛。”老板娘掩口轻笑了起来。 露央沙跟在她身后,一路沿着破旧的走廊,绕过了四五个用格子门拦着的屋室,到了角落的厨房。里面有些昏暗,当老板娘一下按了电灯开关打开时,露央沙抖了下身子有些惊讶,老板娘见状吃吃笑了起来,“怎么,觉得这里会是什么样子?我倒是无所谓,但可不能让客人不方便。” 露央沙也只得露出苦笑。电灯光照亮的地方干净整洁,洗碗池附近是漂亮的木柜以及石英石的台面,台面上还摆着插花,说实话就像都市里的公寓一样,风格和旅馆很不相称。但想了一下,以前老板娘或许也要在这里给早苗准备便当,这里也并不只是做生意的地方,也曾停留过生活的气息。 也许是用脑的后遗症,她脑海里却有一片回忆被唤醒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的场景。她趴在沙发上,时不时接过父亲回头咧牙抛出的笑容。那个时候她还觉得父亲的饭菜很好吃,仿佛那就是料理应有的味道,甚至还因此和朋友据理力争,真是幼稚啊,想起来还让人脸红。 只是逐渐地厨房里男人的背影越来越少地出现,早餐和晚餐开始变成三明治,她开始照着食谱自己尝试着做料理,第一次发挥不良,但之后就愈发熟练。洗衣的工作,也逐渐由她一手承包,阳台上的晾衣线上重新飘飞起了仲見家的衣物,她满足地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只是即便如此,男人的出现也越来越少,而且回家的时间集中在早晨。单纯的忙于工作、忙于执行正义吗?并不是,她接过外套时嗅到了香水味道,问过一次之后就变成了浓重的烟味,仿佛是弹子房的,要么就是会议室的,不然烟味不会如此复杂。但男人不会穿着制服去弹子房,警视厅也不会每天都有长时间会议。 大概是想用烟味来掩盖香水以及留宿过后的体味吧,不愧是身为警察的男人。她感觉自己好像代替了母亲的角色,监察起男人起来,同时也是等待着。不过男人至始至终什么也没有提起,也没有把女人带回到家里,即便她不在家时也是如此。 “想到什么了吗?”老板娘微笑着看向恍神的露央沙。 “没什么。园村阿姨,您是一个人把早苗抚养长大的吧?” “嗯,说起来好像是的。” “辛苦吗?” “也不算辛苦,岁月一晃就过去了。”老板娘语气很轻缓,神态也显得不慌不忙,“不过你要问的并不是这个吧?” “您有觉得过,早苗她是您的负担吗?因为她,您错过了许多该有的生活。” “你总是不自觉问些尖锐的问题呢。”老板娘叹出一口气,倚在厨房的门边展露笑容,“但是这种想法,我一瞬都没有有过。” “为什么?”露央沙紧追着不放。 “为什么。”老板娘感到有些啼笑非凡,“没有过就是没有过嘛。也许是累到忘记思考这种事了?就算是证明我有过这种想法,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露央沙低下头,处理着食材不再问了,而是话题一转道:“早苗桑现在怎么样?” “她去了大阪。一个人去那么遥远的城市,我多少有些担心啊。” “还是因为受了坊剛老师自杀的影响吧。” “虽然那孩子没有说,但从她离开时的表情来看,应该是这样的。那孩子可是说她要去赎罪。真是的,说些什么。” “嗯”露央沙犹豫着抬起目光,“有办法可以联系上她吗?虽然很冒昧,但我可能有事要打扰您的女儿。” “这倒也是在我预料之中的事。”老板娘笑了笑,告诉了露央沙可以联系到园村早苗的电话号码,“不过她并不一定会把实情告诉你们,我想这点你们应该也清楚。” 第五百四十章 酒友 露央沙点了点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的心愿我是清楚的。但我们也有不得不将一切查个明白的理由。” “那就没办法了。”老板娘大方地回答着。 露央沙感觉这种大方和并不关心有所不同,自己擅自的调查被宽谅了。或许眼前的人知道一切,不仅是那所学校,甚至是这岛上更多的事。但这一切应该从其口中问不出来,都要靠自己的手去解开。 “这是正本的手工刀吧,用起来手感很好,砧板也是朝日的。” “亏你这个年纪能发现。尽管都用了有些年了,但其他的客人还是会称赞。” “毕竟我在家里的时候也算是经常下厨,只是最近松懈了。”露央沙抬起笑容,“用寿喜锅来招待是不是太轻率了些呢。我想多做几道菜,能请你教我吗?” “当然可以,我正闲着无事可做。”老板娘看向她买的东西,“添几样下酒菜吧。” 学校的铃声逐渐落响,井守站在走廊靠窗的地方,看着学生们蜂拥出去。有的兴奋地都将背包夹在腋下,扒着墙边像是飘移出去的,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期待的目的地。几个有礼貌的学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向她行礼道别,虽然拘谨,但转过头的时候,又恢复了活力洋溢的青春面貌。 无论是回家的人,还是去往社团的人,都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一般议论欢笑着,声音就像是一层浮絮一般渐行渐远渐地飘在走廊里。 她只能隔着厚重的镜片看着走廊重归空荡。她已经没有方向了,无论是工作,还是人生,因为她既失去了做教师的资格,也失去了名为家的地方。她感觉自己在校园里算是一个幽灵。 “井守桑。”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井守回过头,发现呼喊她的人是尾関。这是个身形瘦高、脸上有些许痤疮的男人,他长相一般,不过拜那些痤疮所赐,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明明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却像是三十出头。 “今天怎么样?去喝一杯吗?”尾関笑着做出端酒杯的动作。 这并不是初次邀请,两人时不时放学后到码头附近的小酒馆喝酒。他们的约定是不谈学校里的事情,也不谈婚嫁,纯粹地作为酒友,当一人醉成烂泥时另一人能带其回家。由于两人都是教师,所以不用担心对方做出出格之事。 不谈学校里的事情自然是尾関的要求,作为高中部的班主任,他时常焦头烂额、压力山大,连诉苦也没有心力,只想一醉方休。而婚嫁自然是井守的雷区,自坊剛自杀后,想和她有所进展的男人时而出现,她已经解释得厌烦了。 至于两人对对方的约定是否有所不满,亦或是这段酒友关系是否对他们有所好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啊,今天我有约了。”井守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是吗?” 尾関感到很惊讶。毕竟虽然井守很忙碌,但大多都是给自己找事做,无论是放学后亦或是周末,只要是去喝酒,她的时间总是空闲的。有时候黎明也可以。她的人际关系已经停滞到消失的地步,好像就只有和老家的父母以及一个妹妹有电话联系。 “抱歉了,要你一个人去了。” “我一个人去也没有意思,还是下次吧。”尾関无奈地按着酸软的肩膀,活动了一下。他走出数步,就要越过她的身体旁边时问道:“是来参观的那些人吗?” “你知道?” “是校长对我说的。好歹我们这学校也有人愿意参观,多少多了些人气。”尾関自嘲着,“不过一开始目光就直指高中部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是我带他们进去的。” “欸?”尾関诧异地看向她。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就想带他们进去看看。但事后想想我应该是做错了吧,哪有谁能够在事发地获得解脱的呢,只能是徒增痛苦。” “嗯”尾関沉默了一会,“谁也无法勉强井守桑你说出自己的心结,你也不需要向我解释。” “要是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你在担心那个传闻吗。”尾関脸色严肃起来,摆了摆手,“不过不会吧,我也算是为了在这里工作了解过一些,但是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杀人鬼’可不是传闻,要说为什么的话” 井守犹豫着话语顿住,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抛下一脸惊愕的尾関向校外走去。会相信怪谈传闻的大多是些心怀期待的人,但小瞧怪谈传闻也不可取要说为什么的话,这些都是从人之中产生的,而光是带上人这个字眼,就已经足够险恶了。 “砰、砰!” 两束不同颜色的礼花绽在空中,“欢迎井守桑莅临寒舍!快请快请!” 露央沙端着冒着热气的寿喜锅放到桌上,回望着拿着礼花筒各站在一边的修和伊尊脸颊微微抽搐。她倒是理解两人迫不及待想从井守口中获取些许情报的心情,但那浓盛的不怀好意的笑容以及狐狸迎鸡一般的热情姿态能稍微收敛一些吗,至少到客人看不出来的地步。 不过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井守似乎并未起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下飘在头顶的碎纸彩带,脸颊微微红了。这让露央沙产生了一种罪恶感,不禁咬牙捂住了脸。 “啤酒可以吗,还是说果汁?”修问着,却又看向伊尊,“不过要吃寿喜锅的话,果然还是啤酒更合适的吧?呐?” “这里还有鸡尾酒。”伊尊提醒着,看着井守要坐下了连忙为其推去坐垫。 “有鸡尾酒的话,我倒是想试试看。” “马上就好。”修将金酒以及其他配料加入调酒壶中,用两只手臂迷幻地摇晃了起来。冰块在壶中碰撞出声音,他目光却牢牢地盯着井守,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现做吗?” 井守很少在这种场合见到这种情况,多少有些吃惊,肃然起敬地立直了脊背。 “你会的还真多啊。”露央沙则是支着脸颊,注视着那滤入鸡尾酒杯中装饰后的成品,僵硬道:“马丁尼” “不是只是吃寿喜锅吗?是不是太隆重了一点?” “怎么会。不要小瞧我们东京人的热情,我们平常就是这样招待朋友的。” 第五百四十一章 热闹 就在寿喜锅的香味飘满整个房间,室内的气氛也不断热闹起来之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来了。” 露央沙应了一声,从榻榻米上站起,向外走去开门。修偏了下头越过她身子向外看着,只见打开的门缝里露出了遥的脸,表情一下僵硬,拿手肘撞了撞伊尊。伊尊也差点将口里的酒一下给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着。 “打扰了。” “不用拘束,只有认识的人。” 露央沙将遥引进来。她随之四顾着,房间的墙壁上用衣架挂着外套,鞋柜里也摆好了鞋子,有些老旧的地方则是铺上了报纸,桌柜的地方多了水果和茶杯。 “你们安定得真快啊。” “嘛,毕竟这是露央沙的房间。”修拿手挠着头,尴尬地偏开脸。他的房间里还是一副打开行李箱,被抽扔后的衣物堆叠的状态。 “喔!”遥拿手捏着露央沙从东京带过来的一个手工布娃娃。她随后注意到井守老师也在这个房间里,一怔后将布娃娃重新放回到了相框的旁边,“不过想在岛上住很长一段时间,防潮也是要做好的哦,时不时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虫子爬进来。” “什么啊,这种像是前辈的说话方式。”修抬起手指,瞪着她,“而且我直到现在才知道,给新来的人后脑勺一脑嘣根本不是欢迎的礼仪!” “怎么可能是。”遥一脸意外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大家好好相处吧。” 露央沙用最冷淡的语气说着最温柔的话,将有些退意的遥给推进去,并且将合上的格子门用背影给堵上。她看向修,“开啤酒吧。” “得令。” “啊?”遥无奈地走在桌边,寻觅着适合坐下的位置,“竟然给未成年人灌酒,你们想干什么?这是犯法的吧,井守老师?这是犯法的吧!” “是的吧”井守有些意外于遥此刻的表现,毕竟其在学校时很少说话,没想到竟然是偏大方的性格。不过更让她意外的是,遥竟然会用老师来称谓她,她都不知道其是不是在故意讨巧了。 “那就请制止他们啊,别人我不知道。”遥到伊尊的对角上坐下,撇着嘴抬手指向伊尊和修道:“但这两个家伙肯定不怀好意。肯定是想把老师你灌醉后作出这样那样的事,你看!这两个家伙正睁着眼睛,簌簌地流着冷汗呢。” “这样揣度别人不太好,我们可是被邀请而来的客人。而且”井守想到了早上图书馆的事情,捂住了脸,“我已经不想再怀疑抱有好意的人了” “欸?”遥耷拉下上眼皮,狐疑地望着对面的两个人,“总感觉你们做了相当恶劣的事。” 露央沙注意到在桌子的另一边,修和伊尊就像是同步了一般打了阵激灵,抿着嘴角眼神惊慌,显现出了极度的动摇。不过遥究竟为什么忽然表现出了这么强的攻击性,尽管其现在用吸管喝着果汁,安静了下来。她坐到遥的旁边,调着从老板娘那里借过来的电磁炉的温度,直接加到了最凶猛的模式,转而汤面便沸腾了起来。 淳香的骨汤一般颜色的汤液里,在牛肉片的旁边,各色拥挤地煮着蘑菇、萝卜、魔芋丝、竹轮卷之类的食材。它们隐约在飘腾起的白雾里,看着便令人欣喜。 “东京只有相扑的力士才有资格吃寿喜锅。”修一本正经地抹了下嘴角,探出手心请道:“不过出了东京就没有执法者来守护这条规矩了,可喜可贺。” “真的吗?”井守一惊掰开竹筷,不过露央沙已经离了脚后跟直起身子,接过碗替她盛舀着。旁边的半指深的深色小碟里正打着无菌蛋蘸料。 “怎么可能是真的,井守老师你是与世隔绝了吗?这种事情只要稍微逛下社交平台就知道,把玩笑当成谎言就不好了嘛。” “啊,是我的错。”井守稍低下头,脸庞微红,诚惶诚恐地道。她接过露央沙递来的碗,里面牛肉片和蔬菜呈七三的比例,看起来相当诱人。遥很快也得到了同等的待遇。不过等到伊尊,以至到修时,碗里就成了满满的蘑菇,以及接近碗沿的汤液。 “我说。”修抬起头,“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了?”露央沙将牛肉片裹了蛋液,双唇寸寸吸吞着肉片平静地看着他, “我碗里一个劲地就只有蘑菇啊,你是想摆出蘑菇将军吗?但怎么看这都全是杂鱼啊!” “蘑菇的蛋白质含量很高,而且也是蔬菜,一举两得,你难道不觉得很赚?” “赚你个头啊!我要吃肉啊,给我肉啊!” “niku?yinu?要说犬类的话,你不就是吗?同类相残可是很不好的做法。而且狗是人类的朋友,也就是说我的朋友。”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吗?嗯!?话说这种低下的认证是什么意思,宰了你哦!” 听着两人如同漫才一般的争辩,井守不禁笑了起来。即便是在比这里还闹腾百倍的小酒馆里,却是和一个不算了解的同事喝闷酒的话,也远远感受不到此刻的温暖。他们的关系这么好,即便气质不合,却让只是吃着菜的自己也能觉得自己不是外人。 从他们的话语中,仿佛丝毫感受不到他们失去朋友的痛楚。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呢,即便佐正他离开了,自己也能开怀大笑。 真想永远、永远这么看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肯定有一天,能像器物一般愈合的。 “混蛋,不是还有很多吗?也让我吃吃嘛,让我尝尝味嘛。” “不要肉是给客人吃的,身为主人就应该忍耐。” “话虽如此,但你不是正吃着嘛?野郎家伙!哇,说着又吃了一片,真是孰可忍是不可忍!你这娇小的身材里,食量却挺大嘛!” “你有意见?你为什么要对蘑菇有意见,不是有吃什么补什么的说法吗?能够助长你那**的欲望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啊,说出来了啊!你这一直装得冰清玉洁的家伙,终于说出了糟糕的台词了啊!我都想报警了混蛋” “什么冰清玉洁,什么冰雪美人,都是旁人一味地对我的看法吧?我一直都只是做我自己而已!本大小姐身体柔弱,现在要补充肉类,证理清晰,不许上诉,你这野狗给我让开!” “啊,露央沙姐好帅!”遥迅速地咀嚼着口里的食物,筷子忙碌地探向锅中,双目放光。 “好混乱”井守看着眼前群雄争霸一般的战国局面,感觉人类的体面已经完全被他们弃之不顾,让她这个教员瑟瑟发抖。不过好在除开牛肉片外,其他区域的竞争并没有那么激烈,她可以安心地盛着她喜欢的豆腐,等到他们喘着气休息时再去夹煮好的牛肉片。 一会之后,伊尊擦着额上的汗水,尴尬地笑着说:“如果就这样陷入白刃战的话,体力和精力都会耗费在争夺里了,食材最后是吃不完的。大家也有共识,浪费是不好的吧?” “感觉你开始想什么诡计了。”遥盯着他。 伊尊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不欢而散,才让她对自己充满了恶意,毕竟如此大的转变,连称呼都改了。好在这样的情况他也算经历过很多次,只需要勉强笑着当做没有注意到。 “哈哈” “嘿,说说看?”修揽过伊尊的肩膀,带着坏笑拿手指转着他的肩膀下方,“有你的嘛,伊尊桑。” “只是想制定对自己单方面有利的条约吧。”瞥着他们勾结的样子,露央沙拉开啤酒罐的拉环,语气平淡地说道:“真是丑陋。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家都愉快地一起吃的秩序是最重要的嗝。” 露央沙微睁眼睛,脸红地一下双手捂住口。 “喂!刚刚是你打的嗝吧!”修愤怒地拍着桌子,并拿手指戳着露央沙的额头,“你是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吃到半饱了才讲这种话啊,混蛋!” “大家都冷静一点”井守僵硬地笑着,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调解。 “嘛,算了。”修丧气地重新坐回到坐垫上,右腿往桌下一伸,仰着身子看向旁边的伊尊,“所以你的方案呢?” 伊尊努力使自己的笑容无可挑剔,他十指交叉托着头,“我觉得吃饭的时候,有三点最重要,美味、氛围以及风采!” 见没人应声,曾为教师的井守算是试探性地鼓了下掌。 “露央沙的厨艺当然不错,进食的气氛也很好,但我觉得风采也很重要。毕竟聚餐不是一次性的事,给别人留下好印象,方便下次相聚,我认为是身为人应该展露出的礼节。” “真麻烦。”遥瞪着伊尊嘟哝着,“真心诚意地抢食,然后打得头破血流,才算是对厨师的尊敬才对。” ‘你就要和我对着干是吧’,伊尊向遥递去一个如此意味的眼神。遥也将更凶恶的眼神递了回来,‘是又怎么样’。伊尊不禁僵硬地偏开脸,女性还真是可怕,怀有复仇心的更是可怕到了极点。 “风采啊”井守仰头思索着,而后困惑道:“但究竟要怎样做?” 第五百四十二章 胜负游戏 “很简单。”伊尊指向稍显凌乱但更加诱惑的锅中,“不是有牛肉片、竹轮卷、豆腐、菇类以及芹菜这主五样吗?通过每一轮的划拳胜负决定,哪一个人吃哪一样菜。每样菜的分量已经盛在一边的盘中,只要我们解决完过锅中剩下的,再下菜时就可以开始这场游戏了。” “原来如此,听起来很公平。” 伊尊不禁嘴角扬起,所谓的划拳也是有技巧的,世上的各种问题其实都可以用数学的框架加以计算。而他就是能计算这种问题的人,这种规则看上去胜负全看运气,但只要他稍加利用统计的结果,即便前几轮输了也无所谓,他很快就能爬到上游保持住。因此他把最不喜欢的菇类和芹菜放在了最后。 “真的没问题吗?”遥狐疑地看向伊尊,“要是一直吃同一样东西怎么办,那心情可是会崩溃的。” “从概率上简单来讲,1/5的次方到三次之后就只有08%了,不考虑食物种类,那便是4%,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三次之内,吃到两次相同食物和吃到三次不同食物的概率相同,都是48%。怎么样?也并不糟糕,还是值得一赌的吧?” “你在说些什么。”遥看向其他人,“也许他说的没问题,但不觉得他很危险吗?我们还是不参加这场游戏为好吧。” “的确,要是在游戏中算计起来,不是和风采南辕北辙吗?不过他倒是提醒了我。”露央沙起身走向一边的茶室,不一会儿用托盘带着几样事物过来,“你们知道茶道七事式吗?” “茶道七事式?我好像听说过是茶师必须要掌握的要领。”遥好奇地望向她。 “不错。花月、且座、回炭、回花、茶歌舞伎、一二三和员茶。在练习七事时,利休的后人想到了一种抽签的办法,来决定谁来准备茶,谁喝茶,谁什么也不做。现在我们的人数刚好是五个,可以用花月之式。” “这也太风雅了吧。”修摸着肚子侧躺下来,拿手撑着头,“不过只要你没做手脚的话,我倒没有什么意见。除去那些茶道的部分,简而言之,就是抽签吧?” “嗯。”露央沙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被称为“折据”的纸包,以及放在外面的五个带有花纹、形状大小一样的小木牌。木牌的正面都是绘着海岛的形状,而木牌的背面,分别是一轮圆月,一棵花树,以及姿势并不相同的三个人影。除了伊尊以外的人,都惊叹着流露出了兴致,特别是井守和遥,拿着精致的木牌来回翻看。 “果然女生对于漂亮的东西就是没有抵抗力啊。”修拍了下伊尊的肩膀,其正一脸幽怨,“听你介绍像是挺有趣的,所以怎么玩?” 露央沙将木牌都放进折据里,比了下手势道:“就这样按照顺时针挨个传递,每个人从中抽出一张牌来,抽到月的人,可以吃牛肉,而抽到花的人,则需要喝酒。剩下的三个人,可以自由地吃其他喜欢的菜。” “听起来更合理一些。”井守赞赏道:“这样的话对于对肉不是特别感兴趣的人也很公平了。” “而且作弊的手段也不存在了,纯粹地依靠运气。”遥瞥向伊尊,伊尊和她互瞪着。 露央沙将木质托盘放到桌子一边,同时也在旁边摆起了啤酒罐以及鸡尾酒的长龙,“其实我考虑的只是从岩之家那买回来的酒可以消费掉了,不然的话,在家里养出两个酒鬼可就要成为问题了。“ “茶道的先师们看见这副景象,看见你这么使用花月之式,会哭泣的吧?” “先师们或许没那么认真,人都是死后才成圣的。”露央沙并不在意地说道。 “又出现了。今天的露央沙简直真是可怕。”修颤抖的手向那折据探去,他试图摸清底部的纹路,但是几乎没有差别,即便把感知再敏锐几倍也做不到。 “在干什么呢?峰野先生。”井守微笑着偏头看向他,很明显是兴致盎然。 “呵呵”修尴尬地笑着,只得抽出一张来,将折据递给她,同时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不过井守似乎深知玩游戏的真谛,只是用笑容绷紧脸,将折据递给遥。众人的表现和之前的喧闹形成了俨然对比,动作都悄无声息,喉头滚动着,空气里漂浮着紧张和激动。 露央沙最后将折据递给伊尊,算是转完了一圈。 “那么,谁是花,谁是月呢?” 清脆的掌声在空中响了两声。随后伊尊一脸倒霉地举起了“花”的牌,而当他看到遥一脸得意地将“月”的反面转过来时,更是被梗得脸色通红。 “我不客气啦。” “请。” 遥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从锅中夹起牛肉片,虽然没有很烫,但仍然是呼呼地吹了吹,一脸幸福的表情。她捂着腮帮品味着道:“果然果然比起争抢,还是作为奖品更好吃啊。嗯,怎么说呢,这种被眷顾的感觉。花花公子先生,你也享受你的战利品吧?” “别随便给人改名啊!” “嘛,但花花公子这一点,倒也没有说错。”修思忖着。 “你到底是哪边的!” 伊尊气得端起面前的啤酒杯,没有停顿地一饮而尽。在吃完寿喜锅后喝啤酒的确不错,舌头和食道一下感觉清爽无比,但这种舒服,以及之后的食物的温暖,会更快地催生起人的醉意。不知道遥的酒量怎么样,但他可不准备先一步倒在桌前。 “哈。” 他重重将啤酒杯落在桌面上,抹了下嘴角。 “不错呢。很不错呢,就是这种眼神!”井守如同遇到了对手,语气也变化起来,把还在吞牛肉片的遥给吓了一大跳,“接下来就让我们比个胜负吧!” “井守老师!?”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起来了。”修大笑着拍着手,“不过有优雅麗人事务所的名誉担当在此,不好意思,在座的诸位今夜都要趴着回去了,或者征得主人同意做好留宿的准备。” “真敢说啊,不过是区区东京人而已。鬼手島上可没有不会喝酒的人。” “你们开心就好。”露央沙微笑着,继续主持着花月之式。 第五百四十三章 被改变的未来 薄薄的纸窗愈发明亮,由于天色渐晚,电灯光映透了窗面,在上面留下浅浓分明的图案。 “真心服了!”伊尊看着那“花”的木牌,不再将酒液倒进杯子里,而是摇晃了下啤酒罐便对嘴开喝起来。他轻微地打了下嗝,“能不能换一下,抽到‘花”的人吃肉,抽到‘月’的人喝酒啊!” “这就是rule啊,rule!”井守脸庞醺红,完全没有了教师的样子。不,别提教师,就连教员的样子也没有了,完全让人想不到她是喝起酒来如此闹腾的类型。她拿手指支着啤酒罐底,偏着脸,“喝完了吗?一定要好好喝下去哦?” “咳咳” “啧。酒桌上还真是残酷。” “峰野先生对吧?”遥看着托着头、啧啧称叹的修问道。 “不叫我峰野,叫我credic、c亦或是cedry都是可以的。啊想起来了,可恶,不知道是哪群混蛋叫得这么凌乱,我都快忘记我本名了。” “你本名不是叫峰野修吗?”露央沙恰到好处地提醒道。 “呃我是说本来的艺名。” “哈哈,艺名,峰野先生难道还是艺能圈里的人吗?” “怎么回事?”修瞥着遥,大手盖顶揉着她的头,“你这妹妹的身份,却对前辈如此说话的语气!” “唔!”遥由于无处可逃,只得默默承受着埋怨道:“真是的,头发都被弄乱了。” “对了,和你一起的那小子呢?” “那小子?”遥思索着,双目一亮,“啊,说的是翔吗?他应该在为家里的事帮忙吧。” “家里的事?是帮忙照顾什么店面吗,怎么说得这么郑重?” “店面?哈哈,倒也说的过去,不过不是什么店啦,可是一大座神社。” “神社?难道说是阿乌山上的神社?” “对啊。” “虽说没去看过,但那座神社不是废弃了吗?”修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欸?”遥望向窗外,语气稍显奇怪,“废弃是废弃了,但是翔作为巫女的后人,想要振兴神社啊,村民也并不反对。” “那很不容易吧,一个高中生要替家人承受这种重担,还真是辛苦。” 修注意到遥望过来的直勾勾的、有些茫然的眼神,心底一惊,“怎么了?” 但她只是缓慢地低下了头,缩回腿抱紧膝盖,“即便舞台已经搭好,也需要主角愿意走到舞台上才行。” “舞台?主角?这都是什么意思。”修有些摸不着头脑。 “峰野桑、峰野桑!”井守有些幽怨的眼神望了过来,同时叫唤道:“折据!” “啊,抱歉!” 修这才发现自己顾着和遥聊天,把折据拿得有些久了,连忙传给她。折据由于在众人手中传递着,逐渐地有了温度暖和起来,就连里面的木牌也是,或许多少带上了食物的气味。修有些担心地看向露央沙,希望到时候她不要被老板娘责怪。 不过这一看他发现了异常之处,明明都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但是露央沙竟然一次都没有被轮到过,无论是脸色还是微笑都还平常。他好像从谁口里听到过,露央沙的酒量很小,她竟然敢以花月之式进行游戏,本来就很不可思议。 难道说 轮到露央沙之时,她再度从折据中抽出了背面为人影的木牌,不过区别是,这次轮到的不是伊尊了,而是遥发出了一声哀叹。修稍微思考着皱了下眉头,不,这不可能,简单的器具,简单的抽牌方式,但就是因为如此,才不可能有作弊手段。而连他都摸不出来花纹的区别,露央沙就更无可能。 运气吗,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再多想了。这时露央沙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他一笑,随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井守的方向。‘现在就开始?’,他用目光征询着,毕竟井守看起来并没有特别醉,不过露央沙很快便肯定地点了点头,也许是怕井守完全醉后事情也记不太清。 “井守桑,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以后?”井守停下筷子,视野有些朦胧地看向修。 “校长实际上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吧。井守桑你是不是也该正视他的好意,迈向将来呢?” “真麻烦为什么桜谷医生要说这种多余的话。”井守将额头落在桌上,呼出一口热气,“离开这所学校,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注意到众人沉默着,她偏过脸苦笑道:“你们也不能理解吗?露央沙桑你呢。如果只是我自己的错误的话,我愿意承受,但如果我也离开的话,佐正所做过的一切,就像是被否定了,也都被遗忘了。” “如果不知道坊剛佐正做过什么的话,我无从判断。”露央沙平静地答道。 “啊,对,你们不清楚。”井守犹豫了一会,随后低声道:“但佐正应该不会希望更多人知道这些事” “有约定过吗?” “什么?” “不告诉别人的约定。” “这样的” “没有吧。”露央沙打断她:“他准备一个人扛下所有事,又怎会给你约定的余地。除开他的一切、他的牺牲,你不憎恨他吗?对于这样的他,这样把你一人留在世界上的他?这样的人还想让活着的人安安分分,遵守无言、根本就不存在的约定!?” “请不要再说了!”井守弓着身子,将头垂到了榻榻米上,痛苦地捂住了脸颤抖着。 “我是不会遵守的。”露央沙冷着脸,忽地抓住了井守的手腕,翻转过来推开袖子,只见那是一片纵横突起的丑陋疤痕,“你想死吗?不,应该说你早已尝试过了,只是迟疑在停留学校的使命和死去之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什么时候发现的”井守想抽回手,但却抽不回来,只能在遥震惊的目光下茫然地软下身子。 “你还想瞒过谁吗?”露央沙温柔地看向她,“早上分别的时候,你口袋里有刀片。校长的话使你绝望了吧,所以你才来一起吃寿喜锅,然后露出那样一副甘心赴死的幸福表情。” 露央沙手上一用力,将井守拽入怀中,“但是,今晚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 井守紧抿住唇,双眼也紧闭着,但颤抖着终于忍受不住,如同野兽嘶吼一般放声大哭起来。修因被吓到了身体有些僵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明明发现刀片的是他,但他绝对无法说他像露央沙一样察觉了一切,眼前竟差点又流失了一条人命,是他作为侦探迟钝了吗 “井守老师”遥犹豫着探前身子,将手放在了井守的背部轻抚着。 “真令人吃惊,为什么要做这种想不开的事?”还没等伊尊说完,修便将其口捂住瞪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眼。真是怪了,他在某些时候倒能温声细语,有时候却完全不懂气氛地心直口快。 这哭声就像是狂风骤雨,虽然没过很长时间,却让人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停歇的,也许是其中积蓄着的仿佛无边无际的悲伤以及痛苦让人动容,喷薄出来时被撕碎飘散的煎熬更是让人心胆俱裂。众人都只觉身体的控制权离自己远去。 井守是感觉泪痕黏在脸上很难受时醒过来的,她茫然地看着前方,感觉胸膛里空空的,却觉得舒服了很多。她注意到自己紧紧抓住露央沙背部的手,还有被完全打湿的肩头,慌张地退开道:“对不起,我一时身为教员,我太任性了。” 但她只退了一会,便感受到了阻力。因为另一边露央沙再度将她抱入怀中,“教师也有任性的权利。在我这里,井守桑你完全可以再撒娇一点。” 井守侧过头,比起露央沙那张隐藏表情的脸,她感受更深的是她的手,一时间她都不知道究竟是谁不想放手了。她于是安心地转过头,将脸重新埋在她的肩头。 “露央沙你说的的确没有错,我是个无能的教师。我无法去责怪佐正,因为是我丢下我的学生逃跑的,他只是替我承担起了我的责任。” “即便你每周去一次藤井还有其他人的家家访却从未说出去过,也经常在办公室里向班长松村和其他同学询问班上的情况,在讲义上标注着要对田中还有一些班上不起眼的同学加以照顾,或者是反复抄写着班级的座次表,想记下班上每一个同学的名字等等等等,也是如此吗?” “你怎么知道的?”井守显得很吃惊。 “大概是因为我们有个出色的资料管理员吧。”露央沙瞥了伊尊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井守,“井守桑,你是温柔而优秀的老师。但藤井的家庭,他周围的环境,都是你无力改变的事,毕竟你只是学校的一个职员。我在旧校舍里所说的无能,只是想要斩除人们借助吹嘘强行推卸的责任,让教师这份工作变得纯粹一点。” “纯粹?” “只要能让学生掌握好书本上的知识就是好老师,至于育人,家庭还有整个社会都有责任,甚至更大一些。所以你没有错,而且,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露央沙摸着井守的头,“即便福泽谕吉来做,也不会使情形有任何改变。” 第五百四十四章 能做到的事 井守感到很不好意思,被比自己年轻的人如此摸着头,但抬头和露央沙垂下的目光互视着,竟意外地不想回避。因为她的目光还有手是如此温暖。 “再怎么说,福泽谕吉先生能做到的肯定和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不同。” “这可不一定,福泽谕吉先生的确是很伟大的人,但他做过高中教师吗?这世上也有只有井守桑你能做到的事,只有坊剛桑能做到的事,只有遥能做到的事,只有修做到的事,只有伊尊能做到的事,只有沐子能做到的事,只有我露央沙能做到的事。想到这些,或许你心中便能生出勇气,不再为坊剛先生的离开悲伤了。” “别说井守桑了,我心中都生出勇气了啊。原来露央沙你是这样看我的吗?”修瞪大眼睛,不过转即便被伊尊低着头,一手肘落在了腰部。遥则是双手托着头,有些羡慕地看向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沐子的话,是你那个遭遇事故的朋友吗?” “嗯。” “感觉她真是交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啊,我都有些嫉妒了。”井守松开露央沙,展露笑容,“不过你终将回到她身边的吧,在离开这座岛屿后。” 露央沙点了点头,“毕竟她是我的女朋友。” 温馨的场面一瞬寂静。 了解露央沙的修和伊尊吞咽着唾液说不出话来,井守和遥也是僵住,看那呆滞的眼神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过了一会遥才是反应过来,看向伊尊和修问道:“你们清楚这件事?” “谁清楚啊!”“完全不知道!”伊尊和修异口同声地大叫。 “欸——”遥仰着身子,声音也拉长了,她脸上浮现出浓厚的兴趣,“所以是顺势说出来的吗?露央沙姐?” “我不想她再胡闹了。我如果更珍视她的话,她应该也会更珍视自己,我是这样想的。” “哇!真帅啊!” 遥显得远超常人地激动,目光里仿佛绽出星光。当然作为知道秘密的旁观群众或许都会如此,但修却完全笑不出来,想到警视总监的伊尊更是。修忽地喉咙一阵耸动,带动着探高脖子,打了个长且凉的嗝,感觉酒完全醒了。他朝还想问些什么的遥竖起手掌,“等等,你给我等等。” 而后他又挤出僵硬的笑容看向露央沙,合着手掌枕在脸颊边做出了晚安一般的妖娆姿势,“仲見桑,你刚刚是不是想说朋友,我明白的。但朋友是to、mo、da、chi哦,女朋友才是ka、no、jo。” 露央沙直勾勾地看向他,“沐子是我女朋友,这点很难理解吗?我为什么要被你教这种小学生都会的内容?” “啊——”修捂住耳朵,抱住头发出了呐喊。 “这种玩笑,之后再继续吧。”伊尊表情失控,持着酒杯的手颤抖着,疯狂地向外洒着酒液,“看样子露露露央沙你好像啊对知道井守和坊剛老师的班上之后发生了什么,对,这是我想知道的事” “嗯,我和园村早苗通过电话了,她把全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井守桑你不介意我在这里说出来吧?” “早苗那孩子吗?”井守长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虽然很想问你们为什么非要打探那件事,不过算了他们愿意对你们开口,我和坊剛当然都不会介意。” “我倒觉得,这其中会有一些老师并不清楚的事。学生和老师的视角会有很大差异。”露央沙看向井守,井守困惑着表情专注起来。 在把残缺的园村日记上的内容平静地阐述完后,露央沙平静地道:“在二零一八年一月之后,准确的是二月,发生了一次足以导向未来的关键事件——b班春游的班费失窃。” “班费失窃?” “保管班费的人是班长松村,预计用来支付京都旅行的高达三百万円的班费消失不见,我想别说高中生了,即便是成年人也无法承受吧。松村急得焦头烂额,不敢把事情说出来,不过被早苗发现了。他们商量后便去找了班主任坊剛,而坊剛也没有声张,而是和b班的同学进行了逐一的谈话。毕竟松村一直把班费放在包里随身携带,只有课间和午休的时候书包是在课桌抽屉内,想要取走装钱的信封,唯有b班的同学办得到。” “如果不是松村自己拿掉了班费的话。”伊尊插话道。 “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露央沙话语顿了顿,“如果最后也没找到班费的话,松村是责任人,可能需要自己向家人借钱补齐款项。另外,抛开松村是怎样的性格,他也没有盗窃班费的理由。” “不好说啊。”修神色复杂地看向露央沙,“我现在觉得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有可能,甚至不大需要理由,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的?” “哈哈。但这种事件,嫌疑人应该不难找吧?”遥也参与进来。 “的确。很快便有人给出了嫌疑人,或者说所有人给出的嫌疑人基本上都只有一个,而且是一个相同的人,那便是藤井。” 除了不了解实情始末的遥,所有人都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露央沙却摇头道:“不,你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们还记得藤井为什么从校庆事件中幸存下来了吗?” 她注意到脸色惨白的井守,“井守桑,请安心听吧,事情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伊尊问道:“难道不是因为粉笔盒里的东西没有检测出藤井的dna?” “是检测出四个男生的dna了吧?” “对,藤井的跟班。” “那为什么还有些女生也休学在家了,她们并没有被逮捕。” “害怕被坊剛老师或者班上的同学报复?”伊尊试探着插话道。 “真要害怕会被报复就不会做这种事情了。再加上藤井还在班上,他们完全算不上势单力薄。” “那是为什么?” “你们还记得在园村的日记里,她提到过一个哥哥就是警员的朋友吧?从那位朋友的口中,她后来知道,保险套外还检测出了其他人的dna,准确的来说就是那些女生的。” “啊可怕”伊尊的脸颊微微抽动,井守则是吃惊地捂住了口。 “也就是说,避孕套并不是容器,也不是自猥的产物,而的确是‘用过的避孕套’。只不过为了保护那些女生的声誉,校方做了保密处理,顺便一提,美贵的dna也残留在其中一个避孕套外,因此,我认为将用过的避孕套放进粉笔盒内来骚扰井守桑很大可能不是他们主动的行为。” “等等,我脑袋有些混乱。”伊尊擦了下额上的汗,“美贵不是藤井的女朋友吗?” 第五百四十五章 偿还 “这种情况,就是所谓的ntr吧?” “喂!你还是高中生,不害臊地说些什么呢?”井守抓住遥的肩膀,惊慌地将她拖到一边。 “井守老师还不是脸红地兴奋起来了吗?” “谁兴奋了?这是酒精的作用啊!” “是吗?嘁”遥被带离了桌边,不满地长长嘟哝了一声。 “比起这些。”伊尊收回目光,咬了口竹轮卷思索着,“我更好奇是谁像黑帮片里一样动了老大的女人,究竟是四个人中的哪一个。” 露央沙只是竖指在嘴唇前道:“我答应了早苗桑要保密。” “整个真相都要说出来了,在这种地方保密?”伊尊难以置信地大叫。 “你也挺兴奋的嘛?” “这个,毕竟喝了酒。咳咳”伊尊重新坐回去,双手交叉支着额头,表情严肃起来,“所以这些不纯洁的异性交往大概是在私底下进行的。别说那些辣妹了,我想美贵更不会支持在校庆上做这种事,毕竟会牵扯到他们,还会牵扯到藤井,相当危险。” “就是如此。”露央沙摆了摆手指,“这件事情其实上对于藤井那帮人中的谁都没有好处,包括藤井。除了做的私密事情被发现,少不了让家长怒发冲冠外,藤井或许还清楚了自己被绿的事实。当然,最严重的事是,所有人在校庆后都被贴上了骚扰教师的标签。” 井守怔住了。校庆那天发生的事,早已成为了她心底的一片阴影,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她时不时地会做噩梦,梦中如老电视般模糊不清闪烁着的画质,反复地回放着那一切——她和校报社的学生在走廊上交谈着发出笑声,教室的门伴随着轻响被拉开,聊了一会天后,她在讲台上转过身倒走了几步,手落入了粉笔盒 有几次,藤井那些男生甚至还在校报社社员们的后面,隔着教室门上的玻璃冲自己笑着,那就像是恶魔一般的笑容。每到这时,她总是大叫一声醒来,而佐正则会将她抱在怀中安慰着她,但那余悸,那种恐惧,却并不是未婚夫的安慰可以打消的,更别提有人爬到了浴室的窗户上。 “这都是假的吗?”井守望向露央沙,声音颤抖地提问。这令她感到痛苦却深信着的一切竟然是假的,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假的?基于发生在b班里的事件上,我不会这么说。栽赃能这么轻松地成立,是因为他们有动机,有周围人对他们的印象,他们说不好什么时候真的会做出这种会类似的事。他们让你感到恐惧了吧,但你身为教师,怎么会被事件的表象所吓倒。吓倒你的是恶意,因为无论是藤井那伙人,还是栽赃者心中蕴含的恶意,都是真实的。” “啊啊!” “你怎么了?井守桑。”伊尊担心地看向抓着头呻吟着的井守。 “头好疼”井守将痛苦的脸埋进膝盖里,“不从你说起园村的日记里的事,暑假后的事,班会的事我就知道了是我没有辨明真相,放弃了我的学生。”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但早苗也对你感到愧疚,班上的同学也对你感到愧疚,什么都没做的人终究是多数,你与班长是付诸了努力的人,我并不认为你需要为这件事自责。而且等到一切揭开的时候,我会让你看清你的对手的,将你毫无发觉地玩弄在鼓掌之间的,真正的对手。” “对手?”井守抬起头,眉毛都快皱在了一起。 “请先让我继续讲吧,不然你们是看不清真正发生了什么的。” 听到露央沙如此坚持,井守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灼,努力冷静下心情听她讲述。不过她心里同时也升腾起了疑惑,那就是露央沙究竟是什么人? “校庆事件的目标是什么?这点我和修以及伊尊都讨论过,藤井那伙人是主使的猜测在更多信息浮出水面之时并无谬误。不过现在就需要重新审视了,事件是为了剪除藤井的爪牙吗?是为了报复信国、美贵那些人吗?不,都不是。是为了让藤井知道女友的背叛,对于朋友和女人都不再信任,开始后悔,给恶人灌输反思或后悔的思想才是惩罚的最好方式,这样一头巨鲨也会变得脆弱。” “如果真是你说的目的的话,那可就太大费周章了。不过是一个藤井,至于如此吗?”伊尊问道。 “我们的确难以理解,但对于怀着复仇之心的人,并不存在什么大费周章。他们就像超人一般,能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制造我们难以想象的计划。” 伊尊不禁想问她既然不理解的话,为什么能知道那些人的心理。不过她虽然是回答自己的问题,却未看着自己,用侧脸明确表达了不会对追问回答的态度。 “好吧,就算这样。他,还是说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而且那些用过的私人物品是怎么找到的?” “这点很简单。我觉得应该是翻垃圾桶。” “呃”遥吐了吐舌头,“真恶心。” “说回藤井是班级共同而唯一的嫌疑人这件事,再结合藤井从校庆事件中幸存,你们现在有没有新的发现?” 伊尊忽地瞪大眼睛,吞了口唾液,说:“难道说,校庆事件栽赃者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藤井成为班费事件的嫌疑人?这未免也想得太长远了一点,事情真会如此顺利吗?” “但事情就是如此顺利。逃过一次的嫌疑人并不会转身变得清白,而是会成为下一次事件的嫌疑人,看起来像是幸运了一次,真是情况却是增加了结算时的重量。栽赃者是想赶走藤井吗,显然不是,他希望藤井能为他接下来做的所有事情负责。” “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伊尊桑,你还没有听清我说的话,我说的是所有。栽赃者并不是想对藤井一击之后就放过他,而是一次次地报复下去,看着他爬起来,再踩下去。我想他也许是想从藤井身上获取补偿,一般复仇者在复仇成功之后就会陷入空洞,但他所遵循的不可思议的复杂计划,却可以让他把失去的都拿回来,获得补偿。” “啊,等我再思考一会。”伊尊困惑地揉了揉太阳穴,“要是仇人身上一穷二白,除了性命之外还有什么能赔的。” “忘了吗,那班费的三百万円。” “他不准备还回去吗?”伊尊惊坐而起。 “你是什么好好先生了?他怎么可能会还回去。藤井作为霸凌者的头在众人眼中已经是混蛋了,以及骚扰教师的恶心禽兽,但还有很多余地,譬如偷班费的窃贼。” “但这样的话,松村班长就要受无妄之灾了吧?”遥同情地插话道。 “不,班长也是他的报复对象。就像是校庆事件中,他除了报复藤井一伙人还报复了井守桑,这次他对藤井出手时,便想好了让藤井来背恶名,班长来偿还债务。” “可班长要怎么还?”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松村是责任人,最后是找家人借的钱。” “但三百万円要怎样一下子拿出来啊。”遥惊叫着。 “有人能够拿出来,以借钱的方式。” “谁?”遥表情诧异,她还没有听说过岛上的哪家能够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还是为了学生春游的事。这可不是东京。 “田中家。松村的父母带着松村登门拜访,最后借到了钱解了燃眉之急。因此,b班的同学能够顺利地去京都春游,是监管委员田中的功劳。” “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班长要怎么样。还好有田中君在,坏人的阴谋没有得逞啊。”遥抚着心口。 听着遥的声音,伊尊拿手拧住嘴角,面容因震撼而微微扭曲。 过了一会他才声音沙哑地道:“没有人怀疑这起事件吗?盯着藤井的人应该很多,他很难做到偷掉班费吧。至少有理智的人稍一推敲,就会觉得有问题。” “的确,不可能因为藤井是做出过恶的人,就能把偷走班费的罪责草率地定在他身上。别说藤井自己不会承认了,就在班长给出班费不见的日期后,也有人说藤井那一天一直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这样的话目光就能放在其他的方向” “怎么可能。”遥插进话来,“我想所有人只会觉得班长记错了班费消失的日期而已。” 露央沙点了下遥,点头道:“就是如此。而且之后有人发现,藤井新买了摩托车,问题是,他哪来的钱?藤井家境不算好,他父亲又对他十分恼火,不可能会给这个顽劣不化的儿子买车。” “我记得佐正也问过他。”井守听得越多,心里就越吃惊,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了,“藤井同学说是从表兄那里用一万円买来的二手摩托车,但那辆摩托车佐正说看着很新,远不止这个价格。佐正之后又找藤井同学口中的表兄求证过,其表兄说的是藤井给了他五十万円,他从中收了三万円的手续费,还问我们藤井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 第五百四十六章 门徒 “五十円?藤井有兼职吗?”伊尊感觉脑袋里又混乱了起来。 露央沙简单地摇头。 “真的不是藤井同学拿的班费吗?”井守注意到他们的反应,“不是拿到班费后,就立即买了车吗?” “啊!啊!” 伊尊瞪着眼睛,叫得愈发大声,使得众人不禁侧目,“井守老师,你提醒我了,不用露央沙说我也想明白了。这个巧合的时机的确不好把控,但如果说有人一边问他存了多少钱,一边给他送钱呢?” “还有这样的好心人?”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的确就有这样的好心人啊。”伊尊将“好心人”这个词故意咬得很重,“在藤井失势后依然对其服从,成为仇人唯一可以依靠的朋友,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帮他咒骂着其他人,看着以前欺凌自己的家伙成了如此渺小的存在,然后从中获取足以将以前的痛楚屈辱都洗清的快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的确是我想象不到的区域。” “班上还有这么扭曲的学生吗?”井守皱着眉头在记忆里搜寻着,却找不到答案,“如果有人给他钱,为什么藤井不这样解释,所有人可都觉得是他偷班费买的新车。” 露央沙摇了下头,“因为这并不是给予,也不是赠予,而是搜刮,就像他从同校生手里抢餐费、零用钱一样。比起默不作声,说出来会更糟,无论那个人如何为他做证,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他凭暴力胁迫来的钱,甚至藤井自己或许也认为是自己抢来的。这样可以弥补他受损的自尊心。” “可要是不说的话” “班上的师生也没有证据,就和校庆的事件一样。而且这种情况会持续下去,谁的参考书突然消失,实验要用的器材被损坏,女生们的体操服不见,这一件或小或大的事,都找不到犯人。但都有犯人的人选。” “藤井?” “不错。”露央沙抬起眸子,眸子里是冷冽的光泽,“藤井虽然是个很恶劣的家伙,但并不算聪明,他可看不到别人为他安排的未来。譬如班上同学逐渐积攒起的怒火。” 井守瞳孔一缩。 “怒火?”遥问道。 “井守老师,坊剛老师有说过班上一种另类的情况吗?所有的同学欺负同一个学生,而这个学生是以往的霸凌者。” 井守肩膀有些颤抖着,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话来。 “在课桌上刻字,涂鸦参考书,推攘,撞击,拿铅笔扎手,带到厕所拳打脚踢。拿水管淋身上,把头按进马桶里,脱光衣服往身上缠胶带,拍照后晚上扔在一个无人的仓库角落。拿打火机烧眉毛,把手按进稀硫酸,和其一同回到家里,随便拿点什么东西卖掉,最先消失的就是藤井那辆爱不释手的摩托车,一天,两天,三天,一月,两月,半年” “怎么越说越可怕了。”伊尊吃惊地道:“真的做过吗?这种事,究竟是谁带的头?” “大家都参与了。也有一些是旁观者,还有劝阻者,而这个越来越无力的劝阻者就是田中。他劝阻却只能站在一旁,因为同学们的行为可是正义的,他们在惩戒霸凌者、小偷、变态、人渣、冷血动物。而且对于惩戒还胆敢不断反抗的家伙,加大惩戒的力度也是很正当的行为,尽管听上去有些残酷。” 伊尊一下也失神地沉默下去。 “班级的白天,便是藤井的黑夜,班级的黑夜,才是藤井的白天。不过很快,藤井的永夜便降临了,班级熬夜赶制的学园祭服装被有人破坏了,犯人毫无疑问就是藤井。也许是突破了忍受的限度,有人趁夜点火烧掉了藤井的家,同样被波及的还有旁边的教堂,还好没有人员伤亡,不过被抢救出来的藤井没能熬到第二天去学校,便疯掉了。” “疯了?” “对,疯了。他无法再来上学了,虽然同学们依然每天都结伴去看望他,每到那个时候,他就如同猿猴一般蜷着身子,大喊大叫。渐渐地,同学的感觉便产生了变化,去看他的人便越来越少,甚至忌讳提起他的名字。但在三年b班快要临近毕业的时候,田中却带来了一个消息,疯掉的藤井吞棉花自杀了,其打渔的父亲心力交瘁地死在了海上,其他渔民带回来了他的尸体。” “藤井死了?”伊尊虽然用了疑问的语气,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藤井在最后已经成了玩具。既然无法再发挥娱乐价值,自然要以死亡提供最后的一点用处。 露央沙说道:“他好像是用血写了近似于辩解书一样的东西,据说内容根本看不清,让田中带给了坊剛老师。但之后的三年b班的卒业式,坊剛也自杀了。” 忽地井守哭泣出声,“是谁?究竟是谁在班级里做的那些事?犯人不是藤井君吗?是田中君吗?他就这样恨我?” 露央沙望向她,“在我个人的猜想中,犯人很恨你,但恨的不仅是你,是高中部b班的所有人。不过他最恨的应该是你和藤井,甚至你在藤井之上。” “他恨你没能将他从被霸凌的处境中解救出来。站在学生的视角,他只能看到你的不作为,让恶之花在班级生根生长了。不过,我想真正地让他心中的恶之花生长的,是你对其他同学的亲切,就连对藤井这样他眼中的欺负他的人渣,你都不断地进行家访,对其不曾放弃,这让他觉得你看待他的目光更加漠然。” “可是,我只是做我能做的一切,也想要帮助他!他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我并不清楚他一开始在被藤井那些同学霸凌。”井守泪流满面。 “因为深陷泥沼中的人,是够不到他人的手的。他唯一能够期待的只是有人能发现这一切,他的家人,他的同学,他的老师。而他能怨恨的,也只有这些他有能力怨恨的人。”露央沙语气平静,“何等可悲而又可怜的家伙,在阴影下行走的久了,便将最深邃的漆黑当成了光,从此成了恶魔的门徒。” 第五百四十七章 抓不到的实体 “恶魔的门徒吗”伊尊震惊地思索着,却发现没有其他词更加恰当了。至始至终,田中所做的事没有一件是原来的他可以单独做到的,他更像是接过了“老师”手中的命题欣喜地解答着,意外地发现自己证明了人类的反复和卑劣。恨之雾终于结成丰盈的果实了,一切都收敛起来,有了饱满的支撑,不咬一口绝对发现不了其中的实质。 因此田中可以从此戴上伪面重新站到了光下,不,应该说是微笑着站在众人之上,和光贴近到了一个可怕的距离。这样的被养成的门徒,以这样可怕的世界观,潜藏在人类的社会之中,想想便让人胆寒。 曾欺凌他的人,饱经折磨死去且家庭破碎;曾忽视他的教师,失去了恋人且活得痛苦无比;曾对他遭遇熟视无睹的同学,手染污渍、背负人命,将一辈子活在煎熬中 “露央沙,能告诉我了吗?如果田中同学是门徒的话,那恶魔究竟是?”井守迫切地问道。 “仍然看不分明吗?简直就像是鉢嶺一樹一样。不过也对,如果能被每个人都能看清她的真面目的话,她也枉称恶魔了,早就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了吧。” “她?” 露央沙沉默片刻,将滑落下来的长发拨到耳后,微微偏过脸望着井守,“武岡。武岡早织。” “早织桑?”井守吃惊地站起来,惊慌中碰到了柜子摇晃了一下,“啊,抱歉。这不是你们一开始问的考到東大的那个优秀学生吗?” “优秀”露央沙不禁露出了苦笑,“如果能从另一个角度评判的话,或许也能这么算吧。你知道她在大学里学习的什么吗?” “基本上三年b班的学生都选择了不同的去向,像是在刻意避开彼此,也很少有学生联系我,就算是打电话来也是提及佐正的事。早织桑的话也是如此,她假期也不曾回来,毕竟她一家人都迁到东京去了。” “原来如此。那我告诉你好了,她在大学里学的是工程学。想必通过设计好的步骤,让器物悦耳地活动起来,一定让她身心愉快。” 井守听出了露央沙声音中少有的阴郁,不由得吃惊地看向她。露央沙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默默偏开脸去,只是说:“失礼了。” “等等,井守桑你那时的昏倒并不是因为武岡早织吗?我还以为”伊尊显得比井守更吃惊。 “武岡早织武岡吗?”遥一直在发愣。 “怎么了?” “岛上有很多人姓武岡吗”遥困惑地偏了下头,随后又连连摇头道:“嗯嗯,不,没什么。” 井守叹出一口气,按着眉心仿佛在思索着,但更像是在困惑。她脸上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井守桑?” “啊,我只是。我那时只是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佐正葬礼上的仪容、b班的过去,这才晕了过去。和你们口中的早织桑并没有什么关联。”也许是想到了走廊上的失态,井守的脸颊很快红透,但她话语忽地顿了顿,“只是要说的话,唯有早织桑葬礼上的眼神让我感到很可怕,不过那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就只有这些吗?”伊尊不禁一捂额头,长叹着苦恼道:“难道线索又断了吗?” “线索?” “伊尊,耐心一点。”露央沙出声打断,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她想到那晚在医院里,武岡早织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那种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施加的探究目光她看向井守,拿出了一张仿佛是摄像头拍出的模糊照片,“是这样的眼神吗?” 井守本来并没有在意,但看到照片的时候便急喘起来,不错,这个微笑的女生就是她班上的武岡早织。露央沙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还有早织脸上黑色的东西是什么,这地点在哪 “井守老师,井守老师?” 井守不禁想到了佐正的葬礼上主动想要帮忙的早织桑,应该说多亏了她,学生中只有她接人待物都很得体。其穿着一身水手服来来去去,在自己接待来祭奠的人精疲力竭的时候,却见到她在一个地方站着不动,回着头,就好像是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自己一样 “呕——” 见到井守脸色变化一下捂住口,遥慌张地连忙左右看了看,抓住便利店的袋子递了过去。井守坐在地上微弓的身体抽搐着,一会才勉强迷茫地苦笑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厌恶而已,就像是在某种美丽的表象中发现了深邃扎眼的污泥。这便是武岡早织的本质。” “污泥”井守呢喃着。如果扪心自问的话,她的确一直都对武岡这名学生感到了莫名的不适。 升学时,因为各种事态都在考试中发挥失常的同学中,其竟然发挥异常出色,这出色不止是在熊本、九州,谁都没想过鬼手島上这座普通简陋的学校,竟然能有学生能考到東大去。而且其还身处发生了霸凌的班级。 “我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什么。”她接着开口道:“那个孩子一直以来的眼睛。” 井守往自己脸上指了指。 “很阴郁深沉吗?” “不,阴郁深沉倒还好,她更像是什么感情都没有,让人感觉更可怕。高中生或多或少都有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老师这时便可以去帮助了解。”井守感到有些难以启齿,“但那孩子把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好,如果是成熟就罢了,但那更像是刻意断绝接近她的理由。” 她并不想因为露央沙他们就对自己的学生进行怀疑,“但这也可能是我的胡思乱想,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早织桑和这一切有关?” “一个计划有实施者,自然就有谋划这一切的人,还是井守桑你觉得单凭田中就能做到这一切。一个被欺凌到底部喘不过气来,请假躲在家的高中生,忽然就凭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田中喜欢早织,并且经常和她在一起吧?” “可早织桑应该目击过田中同学受藤井那些人的欺负,但我找到她想要她做证时,她却说什么也没看见。她那语气,还有神态,流畅地像是实话一样。” “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一般的同学,害怕受到报复也就算了,如果是朋友的话,应该挺身而出才对。田中君怎么可能信任她?以一个高中生的心智和身体执行她的计划呢?” “因为他们并不是对等的关系,他们所结成的,并非是双向的、牢固的羁绊。”露央沙冷冷地回答道:“门徒仰望着恶魔。门徒对恶魔所持有的,田中对早织所持有的,是一种病态的单恋。” “我不理解。”井守皱起眉头,“实话说的话,之前你们说的田中君在背后做的事情我相信。但计划者是早织,将早织牵扯进来,我并不觉得这种关系存在。早织桑或许有些不寻常之处,但她是只是个优秀的孩子。” “头疼啊。”伊尊捂着额头长吟一声。 “你不相信也无妨。不止一个人有和我们同样的猜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把自己的猜测当场幻觉。早苗在电话里是这样对我说的,武岡早织是头怪物。”露央沙目光冷冽。 “早苗同学!?” “嗯,虽说如此,她声音不过带着些微的颤抖,我想这是因为她隔着雾始终抓不到早织的实体,不像我们一样有深切的感受。” 井守望向露央沙的目光充满困惑。 但露央沙的脸色显得很平静,她在主座上端坐得更加娴静得体了,“井守桑,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们的来历和目的吗?在这里我们要向你道歉,我们骗了你,还有遥,我们也要向你道歉。我们不是来度假休养的,而是来调查的。” 井守和遥并没感到多少意外,而是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毕竟前面说了那么多关于高中部b班的事,那并不是被动所能得到的信息。 “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倒不介意呃!” 井守重重一拍遥的后背,无奈地叹息一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挠着脸偏开头的伊尊,以及至今依然是恍神状态的修,“这根本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吧?那边两位的态度也完全不对。” “请收下吧。”露央沙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两个棕色信封,沿桌推了过去。 “欸!?”遥吃了一惊,半躲到井守的背后,“好可疑的东西,这个形状,这个颜色。井守老师,好可怕!东京人好可怕!” 井守嘴角不禁抽动,苦恼的心情又快被对方的胡来冲散了。她推了推眼镜严肃道:“姑且不论你们这个习惯是怎么回事,但是这里可还有未成年啊,能遵循一下起码的社会道德吗?道歉的场合就好好道歉,直到我消气为止才是礼节。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收!” “欸?”遥看了看老师,又瞄向信封,随后看向露央沙。 第五百四十八章 可疑信封 “井守桑竟然是这么死板的人啊。”露央沙转开头去,迎着吊灯灯光看起自己的手指。 井守脸颊微红,一拍桌子,“你突然这种让人火大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好好看向我这边啊,真是可恶!你竟然准备用这种东西收买我吗,我再怎么说可是教员!” “所以是要加倍的意思吗?” “你是真的想气死我吗?” “道歉的话,譬如堂堂正正的‘请原谅’,亦或是‘非常抱歉’,需要是发自内心的歉意,自然地流露出口。但是现实的情况却是井守桑你的学生跑到东京去伤害了我们的朋友,导致我们不得不劳顿到此,更是怀着痛苦的心情调查案件。这种情况下,我们竟然还要向你道歉到你满意为止,这是哪里的道理?” “露央沙,是不是说得太过了?要是对调查有帮助的话,要我道歉到井守桑消气也是可以的。”伊尊对于露央沙的加柴操作心里都要一下窒息了,捂着口凑过去悄悄说道。 但井守就像是烧热的蒸汽机一样,脸已经气鼓鼓地完全涨红了。不过伊尊想起体面严肃地引领他们参观学校的那个身影,还有推着镜架的皱眉面容,又看了看眼前的,忽然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他于是收手露出了看戏的笑容。 愈发激烈的争吵声倒使得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欸?这个那个露央沙姐井守老师” 忽地一声拍桌的重响再度终止了这一切。 “原来还以为你是这帮家伙总最靠谱的一个人,看来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所以你是不准备道歉了?即便你们欺骗了我,我之后什么也不说也无所谓?”井守死死瞪着露央沙。 “你不是把能说的都已经都说了吗?”露央沙微扬起下巴,“如果是那种虚有其表的道歉,让我说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但如果要我真正地道歉,我做不到,因为我本来就没有错。” “可恶”井守气得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向伊尊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露央沙固执己见的情况还是很常见的,我觉得还是不要和她计较比较好。毕竟被她那冰冷的话语气到,心脏病突发进病院抢救的教授和学生也不是没有。”伊尊笑容僵硬地扯着,连摆着手。 “什么叫做固执己见。我只是在坚持正确的做法而已,只顾眼前的进程,违背本心,只会将祸患留至将来。真是肤浅。” “肤浅?你在说我吗?”井守瞪大眼睛。 “谁答应就是说谁。” 听到这小学生一般的对话,伊尊逐渐地捂住了脸,笑不出来,笑不出来明明不严重的事情好像超出控制,变得相当严重了。 “那个,露央沙桑,这样双方就无法对话下去了。考虑后患的前提是,将来的确存在对吧?” “啊呀。”露央沙一扬长发,抱臂冷冷瞥下似笑未笑的目光,“你是要和我辩论吗?” 没救了,伊尊在心里想到。要是沐子在场就好了,没有沐子在场,根本没有人能和露央沙融洽合作。他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和修能做到,果然是因为时日尚浅吗。 见他不出声,露央沙转头继续看向井守,“给你的东西,你还是收下比较好。这种和谐的解决方式,对我们大家都有益。” “你这语气!我听不出任何和谐的成分!” “那个,我能先看看信封里是什么吗?”遥忽地插嘴道。 “不用看,呵,丑陋的钞票” “是吗?”虽然嘴上如此回应着,但将手探到信封的遥的表情却明亮起来,她喉头鼓动了一下,拨开信封口向内看去。但也就是这一眼,使得她的表情一瞬灰暗,她呆呆地将里面的一张白纸抽出来,“这是什么啊?过分了啊!露央沙姐!!调戏?玩笑?” “令人恼火!我都想回去了!”井守脸上浮现出诧异,额上青筋更加猛烈跳动着,同时咬牙攥起拳头。 “哦?我倒是不清楚你究竟是因为什么生气,现在又为什么失望恼火。”露央沙抬眸瞥了她一眼。 井守一下被梗住说不出话来。 “这张白纸并不是贿赂之类的东西,而是请求你们协助调查的报酬。我也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所以只能用白纸进行替代。你们可以在纸上写下要求。”露央沙嘴角扬起,脸上有些许得意,“怎么样,这个方式很新颖吧。” 伊尊环顾了下相当寂静、就像是听了冷笑话的现场。不,与其说是新颖,不如说亦会有人感到没诚意很傲慢吧,刻板的井守桑更是会相当暴怒。不对,怎么望过去,感觉她很愉悦在冷笑的样子。 “有笔吗?”井守冷静地向露央沙伸出手。 “有啊。虽说可以写下想要什么,但不一定需要现在就做出决断。”露央沙将笔递给她,“也可以拒绝的。毕竟协助我们调查是很辛苦,甚至会有一定危险。” “不,协助你们查清真相对我也没坏处,而且我想做的决断现在就很清楚。”井守在白纸上健笔如飞地写下一行大字,随后将纸猛地拍在桌上,双目喷火道:“你给我道歉!真心诚意地道歉,现在!” 露央沙僵硬在把笔递出的姿势,连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伊尊不禁盯向她。 “这并不在要求的范围之内。” “所以说你给我的这东西。”井守抖擞了下白纸,“并没有什么效力,连一句道歉都无法实现吗?你要给人这样的印象我不反对,只是这样简直就是千金买骨故事的丑陋版本。只能证明你这个人并不言行合一,也没有什么诚信。” “还要纠结这个!强迫别人不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你有什么好处?”露央沙一下也离席站了起来,银牙咬得咔咔作响,声音也高了起来。 “所以你就真心实意地道歉啊,按纸上说要求的做。还是说连这点困难也克服不了。”井守踮起脚,保持着高于露央沙一线的高度。 露央沙表情愤然,双臂紧收着,微张的嘴唇一直在颤抖。看样子她紧抓着手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但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每当她紧皱起眉头的时候,便将目光落到纸面上,但将目光抬起望向井守的时候,汗珠却从脸颊便滑过,从下巴上滴到榻榻米上。 完了,这是陷入了逻辑闭环。伊尊同情地看向仿佛头顶冒出青烟的露央沙。 “怎么了?道歉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到?”井守嘴角一撇,挑了挑眉,随后将手机拿了出来,“计时三十秒好了。” 在井守的指尖按下后,手机屏幕上的计时器指针一圈圈地飞快转动起来。随着那哒哒的轻响,露央沙急喘着气,胸膛距离起伏着,热气使得屏幕都变成了一片白雾。 忽地露央沙抓住井守立握着手机的手,而另一只手则是颤抖着按下了暂停键。 “这算什么,作弊吗?”井守抽了抽手,却发现纹丝不动,冷笑道:“我可不会容忍这种行为,十九、十八、十七唔唔唔” 遥连摆着手,惊慌地看着露央沙将井守扑倒后,两人便在地板上“打斗”起来。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纠缠,当然,五指压脸亦或是抓眼镜这些行为无法得到有效的禁止。那张白纸倒是飘落到一边。 第五百四十九章 意外收获 “啊,这下糟糕了呢。”伊尊撩起额前的头发,仰着身子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局面。他复又看向遥道:“要不今天就到这怎么样?我们出去买点醒酒的东西。” 忽地他想起遥似乎还和他处于对抗状态之中,尴尬得动作僵了一下之时,遥却是答应了。由于被寿喜锅的热气蒸腾了许久,出到旅馆外时两人顿时就感到了一阵凉意。 “从来没有见过啊,那样的井守老师。”遥双手提着袋子,眺望向远处喃喃道。似乎是鸟影挂过树梢,成排地在夜幕上一闪而过,翅膀却发出了惊人的响声。 “那是自然,这副样子可不能在学生面前露出来。” “啊,这样啊。” 伊尊发觉遥似乎是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吗?当然,你不想说就算了。” 遥侧转过身,看了会伊尊,低下头,过了一会又重新抬头向远处看去。她也走向了靠着木栏边上的一个铁桶,将收拾起的装垃圾的袋子扔了进去,“原来大家是都在强撑着这么活着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 “总感觉太勉强了。就像是游泳的时候,想要将头抬出水面喘口气,却感觉有手始终按着自己的肩膀,眼睛也睁不开。只能隐约地感觉到一些天空的蔚蓝。” “啊,糟糕!”伊尊想到什么,脚步一下停下。 “嗯?” “没什么。”伊尊脸色僵硬地摆摆手,“倒是你为什么总想到这种难受的事?遥你不会游泳吗?” “不会啊,怎么了。”遥用略微不满的眼神盯着他。 “你可是在这岛上出生的,竟然不会游泳怎么说也有点”伊尊挠着脸望向一边。 “所以说怎么了!”遥将脸逼近了一些。 “哈哈” “再说了,我又不是在这座岛上出生的。”遥嘟哝着。 “欸?竟然不是吗?” “虽说的确是从小在这岛上长大没错。”遥说着烦躁地抓了下头,“我没有说过吗,我是家里的养女。” “养”伊尊犹豫了一下,用有些岔开的音调道:“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 “没错。领养来的孩子!” 伊尊面对生气的遥无计可施。说实话,女孩的情绪太过无常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时对他吐露这种私密的事。他不是单方面的还没被原谅吗。而且太沉重了,别人的事他不大想听。 “不过是在很小的时候领养的,也不记得从前的事。而且,我和现在的家人都很亲。” 伊尊看着她。要是她自己愿意这么想的话,倒是不错。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说真的!”遥皱着眉头,退跑开几步,回身恼怒地叫着。 “好,好,我知道了。也就是说,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妇领养了很小时候的你,然后重新组成了一家人对吧?” 遥却是沉默着。 “为什么突然又不说话了。” “你不是要买饮品吗?这边有自动售货机,不知道吗?”遥小跑了数步,转向旅馆的侧面说道。只见紧贴着灰暗的墙壁在屋檐下,一台自动售货机正发着微光,旁边的一个桶里还装着雨伞。 “额,真的。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伊尊也加快了步伐,脸上浮现出诧异。走至售货机前后,他看了看琳琅满目的商品,忽地生出一种感动,于是向遥问道:“你要什么?我请客。” “红豆汤吧。” “啊,素朴。” “不是为了醒酒吗?你个笨蛋。” “我可没听过红豆年糕汤可以醒酒的说法。”伊尊其实想说的是,还没谁叫过他笨蛋。虽然他或许在某些方面有些愚蠢不错,但虚伪的人可叫不出来,“lucky啊,虽说走走路也没事,但这样就不用绕远路去便利店了。托某人的福,我至今不知道在哪的便利店。” “也没什么特地的必要知道。”咚声之后,遥从伊尊的手中接过了红豆汤罐头,却捧着没有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开心吗?” “诶?”遥惊讶地抬起头。 “之前说了什么强撑着活着之类的话。但吃寿喜锅时的样子,不是很幸福吗?那什么,还向我示威,炫耀来着。游戏上我可是大输特输了啊。” “吃肉的时候当然开心。”遥脸颊上微微泛红,偏过头去,“今晚当然很开心,但要是每天都是今天就好了。” “虽然我不清楚,但是不是太贪心了?忙碌的上班族们疲惫地在清晨挤进电车,然后长达数小时被像沙丁鱼一样晃荡还没到公司的时候,听到你这句话可是要哭的哦。” “就算你这样跟我说,我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办法去东京。” “刚见面的时候,你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伊尊等待了一会后,看向眼前又沉默下来的少女。她咬着唇,也许是阴影的原因,使得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但周围却寂静无比。 “我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岛。” “我们回来了,姑且买了一些热饮,要喝吗?”伊尊提着袋子,和遥回到了旅馆房间,桌上的食物和酒类还没有收拾,倒是能够看到人倒了一地。就连露央沙,也只能从背后看见她那头黑亮的长发,和井守的姿势倒是头脚相反。她们的身躯和凌乱散开的坐垫都是将不算大的屋室给占据了,让人有些难以下脚。 靠墙打着呼噜的修也许是听见推门声,醒了过来,他揉了揉僵硬发凉的脸,端起碗喝了口汤泡饭,“井守给露央沙她灌了酒。” 见修一副难以开口的表情,伊尊便只是应声道:“这样啊” “不,根本就不是这样。一杯就醉了啊,这家伙,还咳得像要死人一样。” 伊尊挂着外套的动作不免僵了一下,“你不会给她喝了金酒吧,或者伏特加之类的。” “都说了不是我,是井守啊。那家伙可是捏开露央沙的嘴,不由分说地就往下灌的,我都被她吓到一动不敢动了啊。还瞪着我,一副我敢劝就杀了我的神情。” “这可真是” “呜哇,教师还真是可怕,威严满满啊。”修在伊尊坐下后,拿手肘勾住他的脖子,“你这个见势不妙就逃跑的混蛋”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逃跑吧。” “对了,遥。”修抬头看向遥,“今晚在这里住下吧,露央沙应该是想你住下的。别看她那副样子,最近可是一直很寂寞,再加上天色也晚了。” “真的可以住下吗?”遥狐疑地看了两名男士一眼,不过目光最终收拢于修身上。 “你这眼神怎么回事?要怀疑的话不该把我和他一块怀疑吗?”修愤然地一摸用发膏打得油亮的头发,“我们可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想着夜袭的中学生,怎么会对你出手的啊!再说了我们又不住在这,我们的房间在旁边。” “不是我们,只有你而已。”伊尊面无表情地道。 “我想也是这样。”遥走过去,放松地坐在桌边。 “这你倒是很自然地就接受了啊!遥酱!” “不要叫我遥酱。” 三人一时在房间里懒散地或坐或躺的,带着还未逸散的醉意没有什么目标地发着呆。 “你们是想找到武岡早织那个人吧,我指她的过去。” “嗯,虽说如此,但毫无头绪啊。连井守听完我们的陈述后都不相信,真是完了。”修悠长地叹了口气。 “我是相信的。” “你?别突然说这种让人大吃一惊的话,你完全不懂她是什么样的人吧?”修瞥着这个高中女生,根本没抱什么希望,“还是说你认识她?” “怎么可能。”伊尊苦笑着摆摆手。 “不能说是认识,但我应该见过她。应该是她吧感觉描述很像”遥回忆着,随后又点点头,“嗯嗯是的。” 两人一下子便支了起来,目光满是震惊诧异。遥仿佛很满意两人的表现,盘起腿脸上也是展露笑容。 “喂,我说你,没有故意骗我们吧?” “我骗你们干什么?”遥晃了晃头,“而且这里或许每个人都见过她啊,我不是说过这是个很小的岛吗,啊,不是以面积来说,人际关系啊,人际关系。” “听到人际关系这个词从你口里冒出来,我一下又怀疑起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修一脸残念。 “什么嘛!”遥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抱起手臂,“不想听就算了。但以你们的身份,很难向其他人打听的吧?” “好的不提,威胁倒是从老师那学得挺快啊。”修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但他转即便换上笑容道:“好了,刚刚只是开个玩笑。说吧,遥酱,寿喜锅都请你吃了。” “不要叫我遥酱。而且是露央沙姐请我吃的。”遥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修一眼。 修靠近伊尊悄悄道:“叛逆期啊” 伊尊脸上的笑容僵硬扯动。 “我听到了!”遥平复了下呼吸,努力做出一副成熟的笑容,但那反倒让人感到可怕,“还算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她,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路上,村子里” 第五百五十章 田间 “你怎么知道是她的,要说现在有照片还能对应起来,但小时候的印象应该会模糊不清才对吧。” “啊,这个。”遥叹气道:“其实还是挺好分辨的。从来不理人的,也只有她一个。不是在田间的泥路上吗?有男孩会‘姐姐’、‘姐姐’地叫着,在她旁边跑前跑后,但她却是看着前方,从未开口过。她戴着一顶圆帽,帽檐比草帽窄很多的那种,咖啡色。” 由于遥的描述很真实,伊尊和修不由得被吸引进去。修好奇地摸着下巴思忖着:“欧式帽吗,会很显眼吧,在这种地方?” “嗯嗯”遥摇头用鼻音哼出了不同的音调,“并不是那种很新潮的帽子,既不土气也不突兀,要说的话很衬她。帽檐的阴影下,她那平淡明亮的眼神怎么说呢,就是能让人留在脑海里。” “明明她不理人,你对她的印象倒也说不上坏啊。”伊尊看着遥。 “大概大家都很憧憬她吧,觉得她多少有些独特,又没到那种独特的地步,所以都跟着她身后跑着。而且,有一次一个孩子摔倒在了她的面前,大哭了起来。她没有说话,却是停下脚步,向他伸出了手,不是很感动吗?” “为这种丁点的事感动?” “毕竟她从未理过人,那时候周围的孩子都是张开口,仿佛在心里‘哇’地一声呆住了。” “真的是她吗?”修脸上的表情纠结起来,“听你说的样子,像是同一个人,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遥的态度却逐渐笃定了起来,“肯定是她,武岡早织,我倒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越来越可疑了。” “毕竟她没开口过嘛,难道让我们去和她同龄的人打听?你也太高看小孩子的情报网了。” “说是小孩。但你也只和她我算算,差个三岁左右而已吧。” “三岁才不妙啊。”遥瞪大眼睛,“这可是意味着我们在小学的时候,她是初中生,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她是高中生。我们现在是高中生,她又是遥不可及的大学生了” “你这么一说的话,倒是” “啊,我差点忘了。她好像唯独和翔是说过一句话的,还一开口便弄得翔自闭了。” “翔?海翔君吗?”修顿时兴趣盎然,“这巧合都巧到我难以置信了。说的是什么话,你知道吧?” 遥尴尬地些微偏过头,“不是什么好话。我要是说了,翔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这个时候还顾得上这些吗,谁在乎十七八岁男高中生的感受,我们又不会拿以前的事专门去取笑他。你快给我说出来!” “大叔你的性格还真是恶劣啊。好了,别摇了,我会说的。”遥深呼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偏过头道:“我记得是那个夏天吧,翔捉到了角很长的独角仙,去找她炫耀。不过他好像和往常一样被无视了,便问她为什么不说话。她的回答是,要是和他这样的笨蛋小孩整天聊天的话,她好不容易学会的京都话又会渐渐被传染成愚蠢的海岛口音的,所以不要再找她搭话了。” “就为了这种原因?”修表情有些呆滞,“这里的口音很难听吗?我倒是觉得挺可爱的啊,就是刚开始听到有些难懂。” “是被大叔你夸奖的话,也很难让人高兴起来啊。更别说有自信。”遥手臂前放到桌上,支着脸颊默默叹气道:“其实都还好啦。只是那个我到今天为止才知道名字、比我们大的女生,也就是武岡早织,是他的初恋。” “初初恋?”伊尊目瞪口呆,“海翔君?” “完全单方面的啦。”遥无情地摆手,“翔君一直很喜欢这座岛的一切,而喜欢的人却居高临下地否定了他喜欢的事物,使他遭受了很巨大的打击。不过在我看来一开始就没可能的啦,也不知道男生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年长三岁的姐姐会喜欢上流着鼻涕的自己?明明想法都隔了一个次元好不好,而且那个女生也不属于那种很温柔会照顾人的类型。” “关于这点你倒是看得挺清楚啊。”修抱着手臂一副无语的表情,“不过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嫉妒呢。就好像这件事你早就想说出口了,于是此刻出卖青梅竹马不遗余力。” 遥死死瞪着修。 “啊,真是太好看穿了。”修咳嗽着拿手挡住可怕的目光。 “嫉妒的话,的确是有一点。”遥撇着嘴,“但完全不是你想得那样。那时只是觉得朋友要被抢走了,而且不一起玩,总跟在比自己大的人后面跑着,多少让人有些不爽。不过我倒是多少能理解她的想法。” “她?” “武岡早织啊。” “你不要突然说这种可怕的话,理解她可不是什么好事。”修表情有些僵硬。 “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能够肯定是她吗?现在我完全清楚了。因为只有她一直想远远地离开这座岛屿啊。”遥看向窗外,以嘟哝般的声音道:“学习京都口音,还有戴帽子,都是为了掩盖岛上的痕迹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是笨蛋吗?京都话不是显得很上流吗,帽子的话是为了肤色,她不想被看出是鬼手島出身的吧,说不定一直很讨厌这里。而且井守老师不是说,她一家都搬到东京去了吗?而且从来没有回来过。” “这还真是我们没有考虑过的角度。”修吃惊地和伊尊互视了一眼,“遥,你搞不好有侦探的潜质啊。” 遥叹了口气,看着他们,“侦探?那是什么?好可疑。我倒觉得能想到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这些信息对你们有用吗,零零散散的。翔或许还知道的比我多一些,毕竟他小的时候经常去找那个女生玩,不过你们要是问他,他肯定会狠狠盯着你们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等等,你说什么?” “他一句话都不会说?等等,你们该不会真准备去问他吧,不要啊”遥抱住头,趴在桌面上,“而且你们会把我给供出来的吧?” “不是不是,前一句。” “呃他经常去找武岡早织玩?” “bingo!就是这个。”修打个响指,却凑近了脸显得有些紧张,“他,不是你们?” “我不是说了吗,我经常被甩开。” “他们单独在一起?” “也许吧,我又不知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欸?什么时候?”遥烦恼地仰着身子长叹一声,“为什么你们总要问些想起来很麻烦的事情啊,我想想,那时候翔和我好像是在上小学,武岡早织的话,初中?” 第五百五十一章 新消息 室外传来鸟鸣。 头好疼 露央沙难受地睁开眼睛,这种熟悉的感觉,之前也有过一次。她不禁拿掌根抵住额头,她只记得被抱到榻上时,她忽然抓着那人说了什么话。真是够了,这种放纵自己,什么都脱离掌控的感觉。只是昨天那噩梦一般的景象闪现眼前,使得她脸庞刷地雪白了。 罪魁祸首井守那没戴眼镜的脸正侧向她,横在眼前不远处闭眼酣睡着。露央沙双手捂住口,挪着身子缓缓向后退去,在被子里游离向角落。如果从天花板上往下看得话,倒能看到白色棕边的被子上凸起一片挪动着。 “尾関桑”井守大咧咧地朝内侧翻了个身子,手臂也甩过来,隔着被子将露央沙给抱住,“宿醉的感觉真好啊,果然要有很好的酒伴才行呢” 露央沙好不容易才挣脱出去,忍无可忍地拿身子往那肘弯的地方一摔。 “啊——好痛!”井守惨叫了一声,如同被压到尾巴的猫般将手臂抽回来。 “你这家伙的酒品真是恶劣到了极点!下次我要是再给你提供任何带有酒精的饮品,我就改姓叫五百川好了。” 井守摸索着戴上枕边的眼镜,随后支起身子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比起早已轻哼了一声去主室倒茶的露央沙,亦或是换着挂在墙上校服的遥,她的姿态显得很狼狈。黑色的外套裹在一边,身上的白衬衫也有些发皱。 “欸?我这是在哪?” “” 遥悄悄走过去,弯下腰拿手在井守眼前晃了晃。注意到其瞪大的眼睛,还有脖颈脸颊上迅速泛出的霞红,她不由得大笑出声。 “井守老师失忆了!” “做出这种事情要是还装作失忆的话,我真的该怎么做呢”端着茶盘走回来的露央沙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天花板上也传出脚步声,看来是旅馆的其他客人也因井守的那声惨叫醒了过来。 “遥,如果学校里的学生们知道了严肃板着脸、监察风纪的教员实则是个酒鬼,而且喝醉后会不顾他人的感受一个劲地为难别人,他们会怎么想?” “这个嘛,多少会觉得不可思议吧。”遥偏了偏头,“不过我并不讨厌哦,这样真实的井守老师。” “那得知这个秘密的你呢?” 露央沙在矮案上放下茶盏,一掌愤恨地推在遥的额头。遥若有所悟、慌张地吸了口气,捂住额头。 “那个要是能要挟些什么就好了,让井守老师在校长讲话的时候突然冲上台,仰起脸华丽地转一圈圆舞怎么样?” “啊,不错的主意呢。真的。”露央沙脸上的微笑真切了一些。 “我都想起来了千万不要!”井守颤抖着肩膀,啪的一下捂住脸,“拉着未成年的学生喝酒,还给女性强行灌酒,我真是罪孽深重。露央沙酱,遥,请你们放过我吧!” “不惜低下身份向学生求饶啊,真有你的啊,井守爱。” 井守顿时失去力气,向前埋在了床榻上,同时将双耳也捂住。 “额”遥不禁看向嘴角微扬的露央沙。她平时看上去挺心胸宽阔的,没想象到报复心这么重啊,还是说竟然是喜欢欺负人的类型呢。 “遥,你们学校不是没有规定要穿校服吗?校服都皱了,还沾了气味,收起来穿我的衣服吧。” “欸!真的可以吗?”遥顿时丢掉刚才的想法,一合手双目放光。 “那么我也” “我到岛上来旅游,怎么可能会带职业套装。” “明明是来调查的。”井守幽怨地将脸抬起来。 “你有说什么吗?”露央沙瞥下漠然的眼神,“皱掉的衣服熨烫一下就好了,这不是常识吗?” “” “这条裙子我可以穿吗?露央沙姐。” “可以啊。” “” 修也是听到了露央沙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便和靠在楼梯边的客人打了声招呼,转身走向过廊,在门前举手叩了下便推门走了进去。 “啊——”遥瞪大眼睛看着侧面忽然洞开的门,大叫一声抱起衣服挡住身体。修却是摆了摆手不屑地道:“我对你这种小鬼的身体才没兴趣!” “你!” 遥话音未落,伊尊却也是跟在修后面走进来,拿手带上了门,还朝这边点了点头。 “露央沙姐!” “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不是让你拿了衣服到里面来换吗?”露央沙刚拉开隔门,遥便逃跑一般从她身边钻过去。 “起的很早嘛,睡得怎么样?” 露央沙无声地盯着修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修左右看了看,感觉莫名地身上起了阵凉意,连忙拢起袖子。这样早上互进房间算是常态了,他将昨天遥说的事情简短地复述了一遍,并向露央沙递了个眼色,她便皱着眉头跟着他们出了旅馆,绕了下来到旅馆后方的屋檐下。露央沙抱着手臂,抬踩着木屐,一时间身体还没有适应过来,清晨的风吹得她有些冷。 “于是,我今早四处询问了一下,翔的确是神社家的孩子。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日向家,日向海翔。第一代就像是传闻中的一样,是日向千世。” “日向海翔”露央沙喃喃着。 “虽说如此。”伊尊摇着头,“credic桑所问的大多都是旅店的客人,都是定期来岛上居住游玩的,每年也就待个两星期、一月两月的。也不知道消息准不准确。” “准确的,相信我啊!” “但内情他们肯定不知道吧,你不觉得开林业公司的大须对我们讲岛上的传说时遮遮掩掩的吗?” “为什么不问岛民?” “渔民很早、天还没亮就出海了,估计要到中午的时候到岩鹤大叔的店里才能见到。至于林业工人,都集体住在山里的宿舍,专门去拜访也很奇怪。这种事情,是要偶然,带着一丝兴趣不经意问起才行啊。最好还不是主动。” 露央沙一副无语的表情看向修,“总之打探消息是你的长处,就都交给你了。没事的时候多逛逛。” “好嘞。” “不过,不止这些吧。这些完全不必要到这里来讲。” 修和伊尊互视了一眼,“我们接下来想调查翔君。” “调查,不是询问?”露央沙感到十分诧异,“他难道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可疑的地方倒是没有。但他不是和初中时代的武岡早织有过接触,而且是单独相处,有些亲密吗?” “亲密?不是最后只有一句话,便被甩掉了吗?” “但怎么知道这不是一面之词?遥倒完全没必要告诉我们这些事,所以她应该没有说谎,但如果翔君对她撒了谎呢?说到底那么多孩子,就只有他有时单独跟在她身边,不是很奇怪吗?” “可翔那时还只是小学生啊。”露央沙苦笑着,“我们要去调查一个小学生和一个初中生的暑假?哪怕他们一个只是坐着,另一个人在树上捉独角仙?” “啊,的确有可能收获徒劳。”修揉着眉头,“但最先提出追溯计划,说要查清早织的青年、甚至是幼年,之后又说早织的初中部分是空白的人,不都是你吗?” 露央沙沉吟了一会,周边一片寂静,仿佛是让她安心思考。一会后她抬起头。 “让遥去询问翔吧?我去和她说,她不是答应协助我们了吗?” “遥?”伊尊有些吃惊,“翔可是她的青梅竹马啊,这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 “就是没有感情用事,我才这样说,想必青梅竹马瞒了自己什么东西,她也能比我们更能发现。”露央沙看向他们,“而且你们不是说,遥有侦探的潜质吗?” “或许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但要是真的有什么隐藏的话”修盯着露央沙,“你这人有时倒令人意外地残忍啊。” 露央沙摇摇头,“只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已。” 岛上的民房被绿色的锦带包裹,错落起伏地分布着,其中只有一条比较显眼的街道,无论是点心店亦或是岩之家餐馆都在这条主街道上。是在这片区域的话,民宅的样式也大致统一,要么是三角屋顶的二层小楼,要么便是拐型的带庭院的和式长房。 顺着这条街道延伸出去的便是枝丫状的岔路,渐渐地民房错落开,距离相隔越来越远,样式也不一。开始能够看到在沙地上有些突兀的加油站,还有些往旁边上爬的山道。在岔路变成更细更多的泥路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仿佛漫无边际、整齐漂亮的农田。 “大概就是这里了,她经常出现的地方。”穿着连衣裙的遥显得很欢快,步伐像是踮脚跳跃一样,她指着农田深处、因为距离和树林有些依稀的大楼房道:“那里的话应该是中飯家,就是我说的那个跌倒了哭个不停的男孩的家。要我去帮你们问问吗?早织的事。” “这样太突兀了,有机会再问吧。”露央沙笑着揉了揉遥的头顶,她显得很不好意思。 “怎么好像看不到其他的房子?” “就只有这一家哦。这里到那里,所有的地都是他们的。” 第五百五十二章 农家 “地主家吗?”修不禁一摸鼻子道。 “欸?农家不都是这样吗,他们一大家子人呢,光是和中飯君母亲同辈的兄妹就有五个,于是再加上嫁来的妻子,夫婿,还有更上一代的,也还有在田里,中飯君也有哥哥姐姐” “好了!够了!”修因遥的絮叨额上流下冷汗,一推手打断道。 “这么能生吗?”伊尊一脸震惊。 “农家最重要的就是人口了吧,毕竟人力就是劳动力,只有在很忙的时候,他们家才会请帮工。” “我还以为什么耕种和收割都是用机器。” “会用的啊!”遥拿身子撞了伊尊一个踉跄,气鼓鼓地道:“你把我们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但是很多蔬菜只能人工摘啊,而且还有温室大棚里的,以及精心培育的有机蔬菜。” 伊尊顺势往前小跑了数步,无奈地回过头。 “有机蔬菜这可真是”修脸庞包括身体都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他仰起头用手将脸完全盖住,“原来那家伙吃的就是你们种的啊。” “什么叫我们种的,我家又不是农家。这是中飯君的家。”遥强调着,忽地看向露央沙,“欸?露央沙姐,总觉得你走在路上的感觉和她很像。” “谁?” “武岡早织啊。” “为什么?”露央沙忽地驻住脚步,微皱眉头有些紧张地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哪里?” “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感觉。”遥思索着点点头,“不过露央沙姐你刚刚只是在走神吧。” 露央沙脸颊微红,但还有有些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竟然被后辈看出走神,真是逊爆了!哈哈啊”修正大笑着手臂上就挨了一手刀,伊尊则是不禁看了露央沙一眼。 “之前我听你说时,还以为是条靠近岛中心常走的路。但现在一看的话,这条路不是只有家住在附近的孩子还有上下学的学生会经常出现吗?而且即便是学生,也是要家住在这条线上吧。” “是这样啊,怎么了。” “你这家伙。”修不禁拍了下遥的头顶,“这可是相当关键的线索。岛上本来就只有四百左右的人口,就算成是一百户好了,而这个学校与阿乌山夹角的东北方向的话,一个方向估量便只有二十五户。这样的话再通过她出现的地方更细致地缩小下范围,不就可以找到她家原来的地方了吗?这样的话,就可以向还没搬走的左右邻居打听了。” “原来这样。” “佩服了吧?哈哈。” “不知道佩服什么,想法是很美好啊,大叔。”遥瞥着他,“但是她家根本就不住在这里啊,不然我们只要向父母描述一下,父母不就会告诉我们了。闲逛的可能性你有没有考虑过?” “闲逛”修表情僵硬,“你在说些什么?” “说起来,井守老师去过她的家吗?” 井守忽然被问到,愣了一下,随即思索道:“她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没有去她家家访的必要。不止是我,佐正也应该没有去过。” “那么地址呢?她家的地址应该知道吧?” 随着遥的询问,伊尊也将目光投了过去,“我在翻资料时,并没有找到。”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没有留地址吧,联系电话倒是有,但我记不起来了。”井守面对着众人默然的眼神,脸庞红起来连忙道:“不过早织同学家里或许也是农家,而且条件应该不错。”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有次早织同学的父亲给我带了密瓜作为礼品,好像是高级品吧,叫muskmelon,一个就数万円的样子。而且武岡先生也说过,他家里兄弟姊妹很多。” “那的确是很夸张。不过这也并不能确定她家里就是农家吧。”修啧啧称叹道。 “可以确定了。”露央沙忽地开口道:“这里又没有什么水果礼品店。她父亲是什么样子?” “瘦高个子,皮肤偏黑。方形脸,眉毛修长,接人待物都很朴实礼貌。” 露央沙不禁怔了下,抬手问道:“在右脸的地方有一颗痣吗?” “对。” “那不是她的叔父吗?怎么会是她的父亲,你确认没有弄错?” “我怎么可能弄错学生的家长。”井守无奈地叹气道,“如果你们要去找田中君的话,我不反对,但为什么要抓着早织桑不放。” 露央沙却完全没有理她,准确地说是沉浸在迷惑和思考中无法回答,只是喃喃道:“她为什么要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 “亲子关系怎么可能是谎言。”井守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你弄错了呢,像是她有亲戚去东京看望她,双胞胎兄弟可能会很相像。” “早织的母亲长什么样子?” “欸,母亲吗我想想,圆脸短头发,小眼睛” “个子上,比武岡先生还矮上半个头,身形也是一副紧实偏瘦的样子?” 井守吃惊地望着打断她的露央沙。 “看来的确是这样了,剩下的问题便是她为什么要说谎,撒这种谎、留下这种印象对她有什么好处?”露央沙目光明亮了起来,步伐也渐渐加快,“用叔父叔母的身份来降低我对她父母的探查欲?以防我在医院里把他们叫住。不,应该不是这种浅显的原因,实际上我也询问不出什么。那究竟是什么” “真像个斗士啊。”修看着露央沙的背影感慨道:“就是把心里想的全部说出来这一点,平时为什么不出现呢?” “你觉得是为什么?”伊尊快步跟上去,同时向修问道。 “不都说这种杀人犯撒谎成性吗?我倒觉得她撒一个谎不足为奇。” “但有露央沙在场就很奇怪了啊,那种情况下,挑衅?” 露央沙忽地驻住脚步,猛地回过头,目光紧紧盯着伊尊,“就是这个。” “挑衅。” “不。”露央沙摇头道:“她不想让我看出她和父母之间关系淡薄,如果是关系不近、远在东京没见过几次面的叔父母的话,那种漠然还可以理解,但如果是抚养长大的亲生父母,正常人对她那种姿态都能看出不对劲。而且那对夫妇给我的感觉也不像是她的亲生父母,对于她的话也太过于听凭依从。” “也有那些很宠溺子女的父母吧?”伊尊问道。 “那与其说是宠溺,不如说是放任。一般的父母都不会放任自己的孩子,除非不是亲生的,才会对于他们的未来不在意,也不抱任何期待。” 伊尊心底吃了一惊,不由得看向遥,她面无表情。 “井守桑,你真的能够确认早织是武岡夫妇的亲生子女吗?” “这个,我也无法去问学生的家事,但是武岡夫妇很年轻,早织桑可也还有一个弟弟啊。” 露央沙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似乎抓住什么的感觉无影无踪,只能困惑地盯着井守。 第五百五十三章 搜寻 “那么,就在这里分别吧。” 微风吹拂而过,即便众人绕了远路也没花多长时间,反而汗液沁发的感觉十分舒爽。眼前已经是仓幸高中正门口的坡道,井守以教员一丝不苟的姿态躬身鞠了一躬,遥也是在她旁边欠了下身,随后她们转身离去了。三人站着守望了一会,直到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 “那家伙,越是接近她,就越觉得她身在迷雾,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也有同感,好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伊尊按着肩膀活动了一下。他沉默下去,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透露给出去,总感觉这样有些对不起遥。他只能望向一边暗示道:“不过好像从一开始,遥对早织的印象便说不上坏。把翔的事交给她真的没问题吧。” “怎么回事。”修做出一副冷帅的样子,将手肘斜搭在伊尊的肩膀上,手指一撩额前头发,“担心她了?” 这个家伙又开始犯病,露央沙也好像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伊尊不禁感到牙疼。姑且不论其他,他怎么会担心自己毫不在意的人。他索性装作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听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终究有一方要受伤,他所能做的便是不成为行刑者,或者是导火索。 “如果我们现在去藤井家,能找到线索吗?”露央沙忽地开口道。 修叹了声气,“多半会做无用功,尽管藤井是校园事件中的关键人物,但是不是死了吗?家也被烧没了吗?” “但还是要去看的吧?” “是这个道理。” 修将伊尊整理的资料都通过图片的模式储存到了手机里,此刻众人正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便时不时地指下方向,“还好,藤井同学是井守桑家访的重灾户,要是要循声问路的话,可就要头疼了,‘你们这些卑鄙的外乡人,打听我们岛上的事故干什么’,肯定会有人这样说。” “你可真是少女心的侦探。”伊尊忍不住不吐槽,“能不能拿出你在东京的气势来,听说你当街把八十岁老人撞在了电线杆上?” “真是可笑的谣言。” “所以这不是真的?” “不,我撞的是你教授。” 在伊尊黑着脸面露复杂的表情后,修收起手机,“就你这个心大的家伙还没注意,或者是不愿相信,露央沙行事也谨慎了很多,和我一样吗?” “是这样吗?”伊尊看向露央沙,却见到她竟然偏过脸去,眸光躲闪。 “虽然之前就已经强调过了。这可是船几小时才能来一趟的远岸孤岛啊。”修躁狂地抓起双手,“一旦发生点什么,你们的身份只能让锄头落得更快。” “你不是我们的保镖吗?”伊尊诧异地盯着修。 “你想想就算了,还真说出来了啊。”修嘴角抽动着,歪着的眼睛和嘴角表达的情绪基本一致,“我再能打也无法同时打二十个,你当我是成龙吗?所以尽量别惹事,要是出现不可预料的情况,那就” “那就?” 修瞥了伊尊一眼,以他们坚定的同伴情谊,到时候就看谁能寄托同伴的希望跑得更快了。伊尊只见修在路上面对岛民们的招呼声,皆是热情地笑着回应过去,就像是身边的同伴完全是空气一般,不禁打了个寒颤。 从民宅间的小巷拐进去,小巷并没有狭窄变成死胡同,反而是缝隙愈发宽广,然后眼前便是蔚蓝的海面。海面之上,渔船像是咬住人胳膊的小鱼般排列着,至于视线从海滩处收回来,左右看看,便能发现这片和海滩有段距离的民宅背靠着树林,就像是一条弯曲的单行道。 他们沿着这条单行道向右走着,藤井家听说是靠着一个绿皮仓库。仓库逐渐倒是发现了,只是走到面前时,却发现仓库漆层剥落,显得有些老旧,大门上挂着一把锈锁,却没有锁上,一副被废弃了的样子。他们四处找了下,也没能找到靠近的住宅,倒是时不时被不远处教堂顶上的十字架闪到眼睛。 修拿手挡着,但每当起身就被闪一下,许久后终于是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道:“建在这里怕不是有病吧。信教也就算了,信仰还不虔诚!” “你个欺诈师也好意思这样说。”露央沙没好气地道。 “不就比我多了个执照吗?去死吧,真的!”修眯着眼睛流着泪水,脸色却很狰狞,“我之前就想说了!教堂礼拜在白天,但渔民们天还没亮就要出海,下午又是打牌睡觉,修个教堂!难不成晚上去做礼拜吗?真他娘离谱。” 伊尊嘴角不禁抽搐了起来,咳了一声生怕修又突然说出什么动摇他心境的话。修却以为这是什么声援紧跟着看向他,“你也赞同我的观点吧,伊尊桑?” “啊,是是” “看样子应该是在这块地方。”露央沙无视了抱怨的两人,低头审视着,“但都烧干净了,废墟应该也早被岛民打扫过了,在之前的事件中,教堂也被波及了,所以是这个风向吗?” “为什么关心风向?” “看有没有人为的可能,如果早知道会起风的话,会不会除了藤井家,其他人也在报复范围之内。你看,教堂重建之后,周围就再没有很近的住宅,形成了像是隔断层一样的存在,提高了风险意识。” “不过教堂建起来耗资很大,心疼也是应该的吧?” “嗯。” 沙石间似乎有什么在闪耀,露央沙拢裙蹲下去,将之拾在手中细看着。这是条断裂的细长手链,她拿手抹开珠子表面的熏黑,只见内部应该是因曾经的高温烧得碎裂了,却显出不等同于廉价材质的漂亮璀璨。 “藤井家有其他的孩子吗?” “你往往记得最清楚啊。藤井是独生子。” 露央沙示意着手链,“那为什么这里会有年轻女性的物品?看样子应该是那场火灾后留下来的。” “会不会是藤井那个女友美贵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露央沙从包里找了条发绳,将能找到的珠子串起,“看来这里真的没能留下什么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又那么多年过去了,不可能那么顺利。走一步看一步嘛。” 修忽地朝远处吆喝了一声,猛地挥了挥手臂,只见那约莫几十米外小路上的人影呆了一下,回过头来。等到双方一路相向走着碰面时,伊尊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渔民头子吉村。 “喲,大家都怎么样?小姐姐看上去像是又瘦了些,有没有好好吃饭呢?”吉村笑着咧开牙齿。 露央沙冷着脸。 “惹她生气了?”吉村感到有些尴尬。 “她就是这种个性”修咳嗽一声,揽住吉村的肩膀将其转了个方向,“今天的收获怎么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抽了抽鼻子,“身上鱼腥味也很淡,你洗过澡了?” 吉村不禁感到一阵恶寒,看向修道:“你是我女房吗?不是刚回来,我今早压根没有出海。” “为什么?”修凑脸过去,脸上斜挂着一副颇有些欠揍的笑容。 “真是伤脑筋啊,我倒是想问你们怎么逛到这里来了。”吉村叹着气捂住了额头,“不过算了,既然碰上了就告诉你们好了。之前我说的那三点事项,你们有遵守吗?” “中午尽量待在房里,不要靠近阿乌山,以及不要和鬼说话之类的?”修挂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用了些力,“话虽如此,之前见你们走的匆忙就没有问,这些简直莫名奇妙啊。” “好好遵守就行了。”吉村挺直腰背抱起手臂,似乎并不准备过多解释,“今天我们是来抓鬼的,最近也是临近長手祭了,鬼的活动迹象也越来越明显了。如果能够在祭典前能对鬼进行有效的恐吓,这样的话在祭典的那一天,会轻松很多。” “所以才穿这身衣服?”修看着吉村一身深蓝色的衣服、腰间扎着麻绳的样子。之前还没注意到,他腰后还像蛇一样弯弯曲曲地别着一条分叉的鞭子。 “没错!” “这可真是”修感到有些欲语不能。该说吉村是分不清传说和现实好呢,还是说对于祭典的热情过于高涨了呢,“祭典是哪一天?” “十一月三十号。” “那还有段时间嘛,这种秋冬交汇的日子,说不定会下初冬之雪的哦?” “的确说不定,所以要准备的事情很多。你们这些客人才能感到余裕,我们这边可是忙得不行!”吉村大手重重地拍在了修的肩膀上。 修龇了下牙。在这种时候说抓鬼,真的不是在找借口偷闲吗?不过吉村似乎转即便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表情严肃了起来,“你们要一起来吗?抓鬼。” 被他这么一问,修倒很有些不知所措,“我们也可以吗,即便是外地人?” 吉村点了点头。 “虽然能邀请我们是很开心”修怀疑地眯起了眼睛,脸上却是一副苦笑,“但我们要玩赏的地方还很多的,现在也不算空闲。” “那就算了。我本想带你们到阿乌山上去看看的,毕竟由我带领的话,在祭典前也算是你们唯一能上山的机会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吓鬼 “咳”修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伸手道:“等等其实我们今天的安排也不算很紧,那就拜托了!” 吉村面带笑容,又是拿手重重拍在修的肩上,不过见到其一副毫不羞愧的姿态相当诧异。他无奈地转过身,嘟哝道:“真是厉害啊,明明是东京人,竟然能有这样的厚脸皮。” “嘛,东京人也是形形色色的,吉村桑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你这大小子。” “对了,既然要抓鬼的话,也是要换上你这身衣服的吧?” “那是当然。”吉村竖起大拇指。 不久之后,吉村带着他们登上停在路边的白色小货车,由于只有驾驶位和副驾驶两个座,副驾驶当然要给吉村的“女房”,剩下的两人便只能坐后面。这也算是敞篷车了,伊尊坐在稻草上时不禁想到,随着汽车启动他身子颠簸起来,他偏过头,倒是看见露央沙仿佛很安然地趴在栏板上,将目光看向外面。 路面上尘土飞扬,两旁几乎一成不变的景色被一晃而过,明明只是无聊的时间,却多出了悠闲的感觉。伊尊不禁看了眼手机的电量。 随着深入与港口反方向的岛后方,视野之内的山体也逐渐雄伟。 “你们知道吗?以前这里是个很热闹的地方,用昼夜不息来形容也不为过。不过要顾及生活,又要忙祭典,那可真是不可开交啊我听说你们住在园村屋?” 吉村的话转得就像是倒头栽下的导弹,修只得点头回应。 “那里可不得了,以前那里可是住着许多游商,带来各种玩意故事,把每个人耍得团团转,我想他们自己也是团团转吧当然,在都市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但这里坐船便利的话也要几个小时,买卖东西真的全靠气氛。” “现在住客也不少。” “真的完全比不上当年。”吉村手扶着方向盘,目光笔直地看向前方,但语气顿挫着难掩遗憾,“啊,说起来那时还有各家的姑娘在。” “姑娘?” “艺伎啊。”吉村得意地笑着,“虽然那时我还年轻,但景象依稀还在眼前呢,每逢祭典,宴会便更加不停的那是很有几个漂亮的人,但我连手都没有摸过,只被坏心眼的前辈劝着一个劲喝酒,想起来还真是遗憾。” “现在还有艺伎?”修感到十分诧异,同时将头探出窗外对伊尊和露央沙喊道:“你们知道吗?这里还有艺伎!” 吉村连忙伸手抓住修后背把他捞了回来,尴尬道:“你干什么?你的同伴里可还有女子呢!我说的那时,是二十年前啊,那时就连园村屋的老板娘,也都是个年轻的美人呢。那时除了長手祭,还有早春的平田祭,六月的白岩祭,九月的前裕祭,大家奔走忙活着,可欢快得很呢。” “吉村桑你倒是很怀念过去啊,但即便我听你讲,也想象不出来。” 果不其然吉村问道:“要不给你看下县志。” “又是县志?谢了,免谈。” 吉村叹了口气。那从岩之家透过玻璃远眺见的火山阿乌山已经不远不近地屹立眼前,路边由于山体的遮挡显得有些幽深,汽车驶过去时,天空亦像是被山壁挤成狭窄的一线。山腰上有些地方弥散着浓烈的白雾,是温泉口,不过据吉村解释,那些温泉并不能泡。 树影从头顶垂下来了,露央沙明显地感受到皮肤上传来一阵凉意,她抬起头,听到了像是“咕”、“咕”的鸟叫声。有些诡异的氛围随着加深的绿影徘徊在上空不散。吉村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在那以小石碑和挂着三角形旗子划界的西侧便是种植砍翻木材的林区,不过一般出于敬意没有工人会深入到那条界限。 当修逐渐偏过目光时,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那座阿乌山豁然到眼前时,有旁边山体的衬托,竟是如此巨大,就像是巨物突破瞳孔砸到了心头,甚至使人产生一种不太正常的知觉。也许是因为火山土的原因,畸形的巨树在这里纠缠成林,就像是成年男子根茎粗壮的油亮头发一般覆盖在攀延直上的山体之上,使得其中那条细窄的石道被置于近乎完全的黑暗。 “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你也这样想吗?”吉村很满意于修那探前头瞪大眼睛如鱼脸般愚蠢的神情,哈哈大笑着,“我这个人不太擅长表达,所以我决定带你来看,一看就能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虽然我很震撼,但是明白什么?” 吉村双手合十,“当然是明白这里住着天神。” 随着小货车缓缓靠着山脚停下,那条石道却从枝叶的遮挡下变得清晰起来,只是刚刚印象中细长的台阶道路忽然在眼前宽阔无比,被鞋底磨润的石面也泛着幽亮。 吉村打开车门走下去,“走吧。” “多少让人有些害怕啊。”修试了下脚,低着眼睛四顾着,石缝间连苔藓也没有。周围的树林又生长得不正常,未知给人心里带来莫大的恐怖。 “哈哈,好久没听到人说出这句话了,感到有些亲切。” “把他人的恐惧当食粮,性格恶劣啊。” “咳。”吉村回望着身后的三人,修和伊尊他倒不担心,只是那个女生掉队就糟了,“上山了跟紧我身后,迷路了我可不管。” “这不只有一条道吗?” 吉村指了那屹立众人头顶的鸟居,“但过了这个界限就离了人间了,恍惚间会被带到地狱也说不定。” “真是恐怖的说法,神明注目之地,应该是神域才对吧。” “但是我们供奉着的,可是位性格恶劣的天神。” 修愣了愣,开玩笑般地说道:“既然性格恶劣,为什么还要供奉祂?” “只要能够保佑鬼手島风调雨顺,繁衍生息,即便是怎样的天神都是值得尊敬的,无论是怎样的要求。”吉村回望过来的目光也许是光线的原因,有些阴暗。不过众人走过鸟居,紧追了数步后,吉村脸上的表情又复现为笑容。 他伸手热情地道:“来,快点吧,我们早点到日向家,去领我这一身衣服。现在人手不够,你们可是帮了大忙。” 第五百五十五章 小孩 一路上只剩众人轻微的脚步声响。黄色的灯笼如对眼睛般高高悬浮在远处的空中,随着时间过去,上下的感觉、方向感都仿佛消失,远处一成不变的幽暗风景只让人怀疑是在原地拖着步伐。 修擦了下额上的汗水,抬头露出苦笑道:“还要多久,吉村桑。” 注意到眼前的黑影一动不动,他诧异地伸手往前探去,却是将眼前深沉一些的颜色抓散。他低头看向传来暖绵触感的手掌,却是一团仿佛要沁到掌心去的黑灰。 这瞬间修忽地想到渔民们都出海了,只有吉村在,又想到了之前吉村说的“不要答应鬼的请求”、“不要靠近阿乌山”,一股不祥的感觉袭向心底。他的瞳孔战栗起来,喉头也滚下了口唾液。 难道说他们碰见的那个不是吉村桑,而是鬼? “怎么了?” 眼前的幽黑褪去,吉村的笑容再度浮现在修的眼前,他当即便“啊——”地大叫了起来,一甩双手转身开逃。吉村吓得身躯一震,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一手将修给捞住,并且捂住他的口。 “在这地方大喊大叫?你这家伙把我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修本想一个过肩摔将吉村向后抛去,随后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打消这个念头引发的本能举动。 “回话呢?” “是!” 吉村困惑地刚转过身,修立时又抬脚准备逃跑,不过吉村早有预料的将他又给按住,“我知道这地方多少有些诡异,害怕嘛也正常,但逃跑就太不像话了,不是答应咱了吗再说了,你们想在鬼手島上久住,長手祭出了什么差错,受害者可是你们。” 即便吉村一脸严肃地絮叨,或者说自说自话,修的脸色依然是一片惨白。怀疑这种东西,一旦根种下来,就很难除去了。他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鬼、鬼、鬼、鬼”,打定主意不再和吉村进行直接的交谈以及眼神交流。 忽地黑暗里窜起一点火光,吉村将挑着灯笼的木杆塞到三人手中。凭依着微弱的灯光,好歹石阶终于是清晰了很多,露央沙向旁边照去,原本是想看看那诡异的密林,却发现石阶的两旁堆积着一眼望不尽的废弃灯笼,那折断的木杆还有破着的纸笼子如骸骨般散在落叶间。 颇深一些的地方,有座若隐若现的石房子,从那形貌来看,或许是神龛。他们见到吉村打着灯笼走去,在那只有他大腿高的神龛前蹲下,搓着手念叨着什么。 “你们也来,至少问个话,应该就不会被带迷路了。” “真有可能迷路吗?”露央沙轻声说着,虽然视野有些昏暗,但只要找到石道,就总能回到远路的吧。在那石屋中央,有座古老的斑驳石像,形象是一个赤脚的长发小孩。明明是石像,却雕刻得栩栩如生,头发的尾端都在那双赤脚边翘了起来。 不过或许是因为将眼睛刻得微微上抬的缘故,就像是在有神地看着来人,显得有些可怕。放祭品的地方竖着一个新鲜的鱼头,鱼血成丝状地从石台的边缘流下去,腥味也飘散了出来。清脆的合掌声在空气里间断地响起。 “小孩?你知道有什么神话里的天神是小孩的吗?我感觉有些奇怪。” 修对露央沙悄悄说道。露央沙虽然没有回答,但心中也有同感,如果岛民们真的是集体祭拜着什么糟糕的天神的话,说不定就和小篠警员的情况有所联系了。不要卷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件,给她武岡早织的过去,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道。 吉村站起身来,将灯笼往高处一举,笑道:“前面就是日向家了。” 沿着这条偏离开向上石阶的小道,他们静静地跟着吉村向前走着,让人有些诧异的是,眼前逐渐地出现一片花田。花似乎是过了花季,花瓣散开地耷拉着,在灯光下呈出红缎般的颜色,气味虽然是香气,却算不上好闻,馥郁中带着浊味,甚至有些刺鼻。 “cedry桑,你手上粘到的东西。”吉村指着道:“大概就是这种花的种子花粉,从高处飘了下来。” 修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心中吃了一惊。似乎是完全没有拿他们当外人,吉村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每年都有人吓得不轻,以为火山就要再度喷发了,或者是天神发怒了,其实只是日向家种的花田。” “这是什么花?” “不太清楚。”吉村思索着,“不过也怪不了日向家,听说是从千世巫女的时代就开始种了,应该是古老的传统吧。要不你等下问下?” “你以为我傻的吗,你们都憋着从没问过,让我做这种不讨好找死的事。”修翻了个白眼,擦着手却是舒了口气,啊,这鬼地方都弄得他疑神疑鬼了。 渐渐地他们望见林中高处那座古老的宅落,等到到时,才发现宅落虽然破落了不少,却很气派。四周立着高高的围墙,只有大门处是敞开的,一眼看进去,两个女孩正在拿扫帚清扫着廊上浓重的灰尘。一个似乎只有十八九岁,另一个则是二十后半的样子,她们一边扫一边咳嗽着,从宅子里传出低沉的呵斥声。 也许是地势较高,这里总算是多了些日光,但由于只照到了宅子的一半,却显得更阴森了。因呵斥声显得惶恐的两个女孩似乎是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年轻的一个收紧肩膀,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大门处。 “千酱,理子酱,今天也挺忙碌的嘛。”吉村哈哈大笑着,“百废待兴,百废待兴。” “吉村先生可这里的灰尘怎么扫也扫不干净”年轻女孩抱紧扫帚,以蚊蝇般的声音说道。 “哈哈,毕竟老旧了嘛。” 纸门忽然被打开,碰出了声重响。一个穿着羽织的中年男子忽然出现,皱眉看向那女孩道:“你和尊敬的客人说些什么?” “非常抱歉”年轻女孩惶恐地顿时便趴伏在了走廊上。三人倒有些吃惊于现在竟然还有这种传统的反应。 “日向先生还是老样子,这么喜欢为难千酱啊。我是来借長手祭上的服装的,终于算是找到了新人手。” “辛苦你了。千,你带吉村先生去吧。” “我知道了吉村先生,这边” 见到三人犹豫着要不要踏上这里的走廊,吉村笑道:“不用脱鞋也可以,这已经没救了。关了门窗的室内还好说,其他地方真是一塌糊涂,养那种花,这应该叫做自作自受。即便已经十七年了,不也没产生任何变化吗?” 前面带路的女孩弱弱地侧过头偷看了众人一眼。 “十七年?” “日向家回来的时间。不过要我说,忍受着待在这种地方,也真是不容易。”吉村一边走一边环顾着道。 “那倒是”修不禁表示赞同。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打扫还打扫不干净,简直就不是人生活的地方。他和女孩的目光对视上,对方慌乱地迅速转过头去,同时将头低下了。他摸了下下巴,抬目看向前方吉村的侧脸,“不过之前不是说神社没人主持吗,我还以为他们是才开始打扫。” “是还没有,不过你完全误会了。“吉村笑道:“刚刚那位日向先生并不是神社的代言人,只是日向家的管家。现在神社的确还是无人主持的状态。” 修忽地意识到什么,“神社的话,不是这里?神社和日向家是分开的?” “如果沿着之前的石阶往上走,才是神社。这里只是日向家的家宅。” “这还真是奇怪啊!” “从你们的视角来看,的确会显得有些奇怪吧。”吉村摸着下巴面色严肃了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从千世巫女一脉传承下来的日向家的存在意义,也并不只是供奉天神,更多的是作为镇守。” “镇守?”修笑着搭住了吉村的肩膀,“听起来怎么像是出事了,便将其推在村民和发怒的天神之间?” “也可以这么说吧。”吉村并没有介意修话中的调侃,而是认真解释道:“来到鬼手島,在阿乌山上建起神社的千世巫女,本就是具有牺牲精神的人物。村子的安定繁衍,年年不断的祭典,可以说都多亏了她与日向家。” 见到吉村这样一本正经,修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了。他想到了翔是千世巫女的后人要振兴神社的事,了然地点着头,想必村民都是在等翔高中毕业继承神社。不过那个少年竟然也是个少爷。修打趣道:“看你们好像都不怎么担心,应该是日后主持的人选已经确定了。” “是的。”吉村笑了笑。 果然如此,只是一想到那个半大的少年在众人注目下穿上袖宽袍大的宫司服侍,修就有些想笑。他说道:“这样的话,的确意义非凡。今年的長手祭就是神社复活前的祭典吧。” “前提是一切顺利的话。” 忽地吉村停住脚步,进到房间里的带路女孩随后抱着数套衣服出来,还有相应的头巾之类的杂物。她腼腆地将着一叠东西交由吉村手中,然后便低下脸行了一礼匆匆跑远了。 修目光不禁追着她的背影,“那孩子喜欢你啊。” “你说小千?”吉村愣了下,和修一样也将目光投过去,“有这回事吗?” 第五百五十六章 日向家 回到厅堂的时候,果不其然那个年轻女孩因为没招待好客人受了日向的训斥。穿着羽织的男子有着一张不浓不淡的长脸,眼睛短小,鼻梁瘦浅,嘴唇很平,窄额顶着短发,一旦皱起眉来脸色就会显得很严峻。他用和式点心和抹茶招待着四人,伊尊便趁他们攀谈的时候,观赏着厅堂里的布置。 用观赏一词毫不过分,尽管光线不佳难以一览全貌,但无论是绘着溪鹤的屏风还是挂着的书法都不是凡品,更别说远处角落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奇珍。有些有些年代了,一下便能吸住人的目光,伊尊不知不觉地便从位席上起身,来到木架前拿着件东西赏玩起来。 日向和吉村的交谈也渐渐停住,将目光放到伊尊的身上。日向嘴角扬起,将左掌摊出道:“不愧是从东京来的人士,一眼便能看出我家这些藏品的价值。” “哪里”伊尊有些慌忙地回过头,但肢体动作却没变,仍然对手上的东西爱不释手。 “没关系,请尽兴吧。我刚好也有事情要和各位要谈。”日向话语顿了顿,看向修道:“虽然吉村先生给各位解释过,但我想各位心里一定有疑问,关于岛上的规矩。” “日向先生。”吉村皱紧眉头,半站起身。 “没事。”日向抬起手,神色平静地道:“虽然我不算是日向一脉的人,但是怎么做还是清楚的。而且事关这些陈腐的规矩,未必不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毕竟長手祭后,鬼手島也不会再是眼前的现状。” “”吉村紧盯着日向,对其的说明难以释怀,但还是又坐了下去。 “虽然各位只来了几日,但真算是行动迅速,岛上的四处都被转过了,不知道风景怎么样?” “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修按着腿,前倾了下上身赞叹道。 “只有这些吗?”日向笑了笑,“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值得你们关注的人呢?” “呀,这可就问倒我了。”修摸着后脑勺叹了口气,“刚来到这里时,我的心就被那片蔚蓝的大海还有广袤的林田俘获了,我想应该没有操劳日向先生关注之事的余裕。” “那就好,这样就好。”日向含蓄地笑着,“我也觉得东京鼎鼎大名的峰野修先生应该不会关注于我们岛上的寻常琐事,有些庸人实在是在自寻烦恼。请您和您的友人尽兴地在这里游玩吧。” 他向前倾着身子,额头近乎贴到席上,随后直起背来,“不论是抓鬼的余兴节目,亦或是長手祭,吉村先生都会关照各位,让各位在最佳的角度进行观看的。” 修皱起眉头,看了盯着他们的吉村一样,但还是微微点头。又随便闲聊了会后,众人纷纷起身,日向一直送着他们出了大宅之外,修回过头看着那正向着他们站立笑着的日向,心里的不适感难以离去。 “你后背完全汗湿了。”伊尊将手从修背后收回来,悄悄对他说道。 “那不是肯定的吗,你们把这种麻烦的任务全丢在了我一人身上。知道刚才那混蛋有多凶恶吗?” “不过你做的很好。完全挺住了对方给予的压力,不愧是八面玲珑的欺诈师。”露央沙也放慢脚步,他们在后面并肩走着。 “你是笨蛋吗?这不是夸我就能解决的问题啊。认清现实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我们完全暴露了啊。”修捂住脸,从牙缝里挤着话。 “的确,他连你的身份和本名都调查到了。不过我和伊尊并没有在网上留下信息,也没有宣传用的工作平台,身份保密程度也不是个人的层次。” “嗯”伊尊思索过后,平淡地笑了笑,“好像的确是这样,侦探先生。” “喂喂,你们两个混蛋,是打算干什么?完全把我推出去,好掩藏你们自己了事吗?” “不是挺好的吗?既然暴露的是你,而且对方似乎把你当成了识时务的小喵咪,啊,抱歉,认清了你是识时务的小猫咪。那你就只需要扮演好你的身份就好了,至于我们是你微不足道的助手。” “你这卑鄙的家伙!” “啊呀,卑鄙总比团灭要好。吉村先生刚刚不是说过吗,在村子面前,个人的牺牲往往是必要的。” “到了这时候就这种口气。”修扯了扯嘴角,转头露出邪性的笑容目光扫过露央沙上下,双手十指魔性地舞动,“既然是助手的话,为了维护我的专业形象,你是不是也能做出某种程度的牺牲?” 露央沙思索了会,冷冷望向他,“可以啊,你有觉悟的话。” “不,我只是玩笑。”修打了个寒颤,望向伊尊。 “助手啊,听起来不错。”伊尊饶有兴致地甩了甩手,“我很久前就想体验一下这种为他人服务的生活了。去,credic桑,给我把助手的工作手册拿来。” “汪!手册叼来了才怪!”修狠狠两巴掌落在两人后脑勺上,“你们两个连义气都没有的废物。” “怎么了?”吉村听见痛呼声诧异回过头。 修咬牙和恨恨望向他的两人互视着,比了一个威胁的拳头,“没什么,教训不成器的后辈。” 不过转即露央沙便一鞋尖踢在修的脚踝上,修脸色骤变抱起腿惨叫了起来:“嗷嗷嗷吉村先生,我忽地感到浑身不适,刚刚日向家那个日向先生可不像个好人。” “我本意也没想过把你们牵扯进来,但没想到矢拓把你们留下说了那些话。”吉村叹了口气,皱眉犹豫着道:“看来是之前的议事,还有日向家的变动多少让他感到些不快。” 修怔了怔,本想问“议事”是什么,但思索后便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如聊天般问道:“日向家的变动,难道是指家主也会随着神社的主持者一同变动吗?” 吉村讶异看过来的神情,让修一瞬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咧着牙把腿放下去,警惕地回头盯了露央沙一眼,“我倒也听过一些。不过翔君不是日向矢拓先生的儿子吗?这不是我该多嘴的事,但尽管年轻的翔君多少让人有些不放心,却也可以为日向家带来更多的可能吧。” “翔?海翔?”吉村诧异地看着修。他眉头逐渐皱起,犹豫着问道:“难道她什么都没告诉你们?” 修闭上了嘴,吃惊地和吉村互视着。他直觉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回答都会造成致命的疏漏,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但怎么回事,是吉村口误了吗? 她? 第五百五十八章 无鬼推理 露央沙却是显得脸色平静,也许是因为她从一开始便不相信岛上的传说以及“鬼”的存在,她见到旁边最近的村民也离得的有段距离,忽然开口道:“抛开对村民一致合作的怀疑,有可能是他杀。” “他杀?”修吃惊地看向她。 “没错。既然不能怀疑这是一场戏,那便只能怀疑有人在捣鬼。要知道,只要村民们相信有鬼杀人的传说,那便有人可以借助这种迷信暗中进行谋杀,将一切嫁祸到鬼的身上。” “你是说是有人杀了笹部?但是阿茂可是看到了很离奇的景象,而且是在白天,总不可能看错吧?” “那么便只能相信他给出了假证词。” “突然做出这种判断,你还真是果决啊。”修深呼吸了一口气,“但这无法解释现场离奇的地方,比如血迹的样子,以及蒸发一般消失的笹部。” “听起来很离奇,仅凭阿茂一人的确难以做到这一切。但如果有帮凶的话,在他赶到我们那求助之时,其帮凶便伪造现场,处理好笹部的尸体,一切便说的通了。” “但动机呢?为什么阿茂要和人合谋杀死笹部,甚至在全村人的面前撒这种谎?” “关系不睦?” “我并不认为关系不好的两人会是一组。”修脸色严肃,“而且这样的推理对一次的案件做出判断可以,但从众人的表现来看,以前的祭典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总不能说每到这种时候,就有人发疯杀人。而反过来说,这种即便再合理的事情在同一时间段屡次发生,也不正常。眼前这恐怕就是日向家不想让我们深究的事,也超出了我们的理解。” 露央沙却是出声道:“那么来做个假设吧,案件发生在大须的林地深处,如果真的不是‘杀人鬼’所为,而是存在帮凶的话。帮凶应该把是尸体藏到哪里,才不会被村民的搜寻队伍发现?” “林地的西南侧就是渔民们的住宅,会不会趁没人的时候,把尸体藏回去了。” “时间上有些紧张。不过我想你应该指的是帮凶有代步工具,只需要有吉村那样的小货车,就能很好地把尸体拿什么盖住,藏在后车厢。只是太冒险了,如果被人在路上看到的话,再联想到村民们齐齐赶来,反向返回会显得很可疑。” “有没有可能是提前挖下坑,已经掩埋了。”伊尊问道。 “嗯,的确有这样的可能,这样就需要和在林业公司的伐木工人进行合作。后者才能在避开其他人的情况下将坑挖好,不过这种办法依然避免不了被发现的风险。” “还有其他合适的藏尸地吗?” “有。阿乌山。” 修和伊尊都是吃惊地看向露央沙,她脸色冷冽。 “吉村不是说过吗?林业公司的工人也不会深入靠近到阿乌山的附近,而且我们的搜寻范围里也不包括阿乌山,毕竟那是神域。如果有工人违反了规定,提前便在那道三角旗的界限外挖好坑,剩下所需要做的便是将尸体带到大须的林业公司,或许是藏到宿舍里。等到现场引发骚动,工人们都前去查看时,再趁这时将尸体进一步带到界外掩埋,这样就能制造出笹部凭空蒸发的假象。” 修被这番话引得目瞪口呆,不禁道:“虽然不能确定露央沙你的推论是否正确,但这迅速给出一种答案的思维还真有够可怕的啊。” “并不迅速。”露央沙瞥了他一眼,“如果我们干预进了岛上的事情的话,也可能就是以这种方式消失掉。甚至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提醒我们,这是不是外来者容易被所谓的‘鬼’盯上的原因。” “我已经分不清了。”修吞咽了口唾液,“传闻还有现实究竟该相信哪个。不过至少按他们的话做,不搀和进岛上的事专心调查武岡早织,我们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吧?” “谁知道呢?我并不喜欢这种把命运交由他人掌控的感觉。”露央沙目光冷冽地四顾着,手伸到脖后一扬黑亮的长发。 搜寻没有什么结果,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捕鬼队的人呼喊着让村民们退出了这片山林。回到旅馆之后,伊尊顿时躺倒在了榻榻米上,上山下山的过程还有绷紧的神经让他感到精疲力尽。擦了汗的毛巾直接将脸盖住,原本他只是想躺一会,但闭着眼睛一会后便呼吸平稳起来。隐隐中他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怔了怔醒来,隔过毛巾看见朦胧的光亮,这才意识到并不是噩梦,而是真的有人在呼喊自己。窗户被拉开,他往下看去,只见是遥在楼下挥着手。 他看了下手机,屏幕显示11:30,搞什么,这个时间。 虽说心里这样想,伊尊还是换了身衣服后便出了旅馆,他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到自动售货机旁,遥也跟在他身后。哐当两声响动,他将温度高些的罐头递给遥。 “该不是就为了红豆汤,你才隔三差五来找我的吧?” “有什么关系,免费的东西才好喝嘛。”遥偏头笑着,将手里便利店的袋子提起来,“要吃吗?已经热过的炸鸡便当,还有炒面,你要哪个?” 伊尊闻见香味,摸了摸叫出声的肚子,无奈地道:“给我炒面吧。” 两人扫了扫长凳上的灰并肩坐下,一言不合地开吃起来,不一会便将食物和饮品扫了个干净,惬意地仰了身子,靠在灰暗的墙上。伊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遥脸上那刚开始有些勉强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她闭着眼睛轻呼着气,似乎又从食物中获得了愉快。 “我问了翔,他说小时的时候,并不是他一直跟在早织桑的身边玩,而是另一个和她同龄的女生。他只是出现在她们出现的地点,然后被早织桑无视而已。” “竟然选对了啊” “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吗?”伊尊有些诧异,找青梅竹马进攻算是对了。事情竟然和他们想的完全不同,要是真是他们去调查翔的话,说不定只会使其恼羞成怒还一无所获。但他转即叹了口气,“不过,问了也是白问,既然和早织在一起,那个女生的名字估计也不知道吧。” “啊,并不是这样。那是个温柔的人,经常和翔说话、让他觉得他们在一起玩的实际上是她。翔至今依然记得她的名字,是叫伊织惠利香。” 伊尊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忽地感到心底震鸣了一下,紧迫感绷紧了他浑身的肌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不知所措地盯着遥。 “你认识她?”遥对于伊尊的反应有些困惑。 “不,完全不认识。但是等我一下”伊尊吞了口唾液,迅速地跑上楼去,随后拿着纸笔下来,记下了这个名字,“你刚刚说她是个温柔的人?她长什么样子,怎么会和早织是朋友,有联系方式吗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第五百五十九章 任性 “就算你这么说,我得知的也很有限。在翔小学五年级的下半学期,伊织惠利香就突然消失了。无论是上下学途中早织桑的身边,亦或是暑假乘凉玩耍的森林,她都从未再出现。”遥顿了顿仰起头,“不过好像有传言” 伊尊追问道:“什么传言?” “你确定要听吗?” “都到这份上了,我怎么可能不听。” “我可是为你着想算了,有人说伊织家是搬走了,不知去向。于是翔去问了真喜叔,真喜叔说并没有在那家人中看到初中女生的身影。我倒是听到大人议论着说:‘今年鬼吃掉的人里,有个穿白色连衣裙,扎着蝴蝶结的女孩。’我想那有可能就是伊织惠利香。” 鬼吃掉的人里鬼吃掉的人里伊尊的瞳孔震颤着扩大,遥娇憨纯净的声音像是耳鸣一般在他脑袋里回响,周围则像是被雨洗过一般寂静。 “伊织的家人肯定知道更确切的事,我正在锲而不舍地向这个方向调查。我想再找机会问个两三次,真喜叔就能松口了。” “真喜叔,是指那个专门开船送人去返鬼手岛的大叔吗?” “是啊,只有他在一丝不苟地做这件事情。啧,明明不过只是个鬼手島的村民,竟然说客人的心中不能泄露什么的,态度还真是强硬。” 面对遥俏皮的玩笑,伊织却无法挤出笑容。他脑海中倒是浮现出了那张黝黑而又有些沧桑的中年大叔的脸,其开船时和招揽客人时判若两人,在岸上还笑容满面地扬着手说个不停,但坐到驾驶位上后便沉默下去一语不发。不过工作中的男人或许大多都是这个状态。 “看来这方面只能拜托你了,要是能够知道伊织惠利香的情况的话,一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交给我好了。” 遥将手按在胸口打着包票。随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伊尊,将脸也凑近了一些,“听说笹部先生也下落不明了?” “与其说是下落不明,不如说是凶多吉少了。”伊织摇着头将脸偏向她,“你去现场了吗?” “没有去,倒是从岩鹤先生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我想也是。”伊尊不知道该不该放开话闸。不过更刺激的场面他们都见识过了,这点程度应该没事,更别提遥脸上现在近乎写着“快告诉我”几个大字。他说:“现场只有血迹,没有发现笹部先生。” “究竟是怎么样的?” “就像是当场蒸发了一般,浮在地上的土像是砂红的颗粒。”伊尊回想着脸色又苍白起来,并且联想到了麦田怪圈,“形状也是强烈地溅开的,简直就像是什么牲畜的屠宰现场。” “果然如此,和之前一模一样。”遥毫不犹豫地说出口来。 “之前?” “每年的这个时期,都会有人消失。在岛上各种地方,山崖、树林、农田亦或是海滩留下这种形式的血迹。消失的人数大概是每年一到两人的样子吧,至于近期最严重的一次,三年前的十一月,更是有四人消失,其中一人死亡。” “消失的人中死亡?” “啊,消失的人往往找不到尸体,但那一年却找到了一具,那年从各种角度上都很严重。”遥盯着伊尊,提醒着:“就是餐馆里大家向你们说漏嘴的” “被鬼所害的尸体?” “对,记得一字不差嘛。”遥似乎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压力,轻松地拍着伊尊的肩膀:“就是那年的事件。在海边被发现时,尸体几乎只剩一张皮了,挂附在海岸边长满藤壶的岩石上你见过皮球漏气吗?” “为什么说这个?” “皮球破了个口的时候,不是破口会往外鼓着,参差不齐的球皮会在破口处围成一圈吗?那时尸体身上就满是这样的伤口。不过严肃的是,那具尸体的身份可是从市里过来的刑警。” 伊尊不由得吞咽了口唾液,身体渐有凉意,“刑警?我有些糊涂了,岛上不是只有小篠桑一个警员吗?难道他是被派来调查岛上人口消失的事?” “不是。”遥摇摇头,“消失的事情很容易就沉沓下来的。听大人们说,这名刑警会来是因为小篠桑向市里请求协助,要调查纵火事件。” 见伊尊的神情依然有些迷茫,她忿忿地拿胳膊撞了他一下:“就是露央沙姐之前说的、仓幸学园祭不久后的事啊,班级节目的服装被破坏了,然后藤井家不是被人纵火了吗?” “但那起事件我记得是无人伤亡,藤井也是逃过了一劫。” “村里的说法是这样,但是小篠桑始终坚称有人死在了火灾之中。我想也是有缘故的吧,他请市里的刑警来就是为了调查取证。”遥长长伸了个懒腰,“不过那名被请来的刑警显然不相信岛上的传闻也没有听从吉村先生的建议,抛下同伴在岛上独自行动,然后就发生了之后的事。” “海岸边的尸体吗?”伊尊喃喃着,感觉手脚有些发冷。 “虽然我觉得这都是迷信,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都是事实。特别是長手祭的前两个月,随着向祭典日期的接近,从小煞,虫行,诡响到潮波,流血事件会越来越多,而那名刑警就是消失在了三年前的潮波。但今年还只是在小煞,笹部先生就消失了,让我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恐怕今年会消失掉更多、不,应该说是相当多的人吧。” 说完了所有的话,遥从长凳上站起身来,认真地注视着伊尊,“所以伊尊桑,请你和露央沙姐还有大叔在接下来务必小心一点,不要强求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这样的话,岛上的风波终究也只是岛上的事,应该是不会牵连到你们的。” “遥?” “怎么了。” “你的样子变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伊尊困惑地和她对视着:“你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吗?” “伊尊桑,你愿”遥摇着头,笑了笑将手背在身后,“现在再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伊尊桑你不是说过吗,现有的方程式就很完美。这种完美不是上天给予的,而是大家做出妥协,辛苦地支撑着才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吧。要是每个人都想着去寻求新的方程式现在想想,过去的我真的很任性。” “遥,你?”伊尊听着这完全不像她会说出口的话,半站起身来,他感觉很奇怪,此刻的现状真的很奇怪。 “我应该承担起我应负的责任。” 遥双手紧攥着,伊尊能看出她脸色以及笑容的苍白,还有颤抖的身体,但这份脆弱的背后却是坚定。她下定了不会动摇的决心才说出口的。 “如果有消息了我会再来告诉你们的。” “等等,刚才的事,遥” 伊尊伸出手,她却没有回头,他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追上去又要做些什么,但遥这次似乎不想给他机会,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他感觉头脑被过多的信息和思考肿胀,混乱无比。 等到被修的一声“哟!”惊醒时,已经是翌日。阳光透过纸窗刺眼地照在他睁开的双眼上,他将眼睛眯起,感觉腹部有些难受。想必是昨天晚上不顾体量地吃喝了东西,然后倒头便睡的原因。 “真不像你啊,不是按点按刻地起床,然后在门边偷听走廊上的动静的吗?今天这副样子真是少见。”修也笑眯起眼睛,拢着袖子弓下身子,“被甩了?” “你看见了?” “毕竟那窗下的一声声名字叫得可很动听,想装作没听到也难。” 伊尊扶着额头坐起来,“这么说偷听偷看的不都是你吗,还真是恶劣。今天怎么样,有什么新消息吗?” “没有。”修摊开手,“一大早倒是气势汹汹的一堆人又去昨天的地方去找,但也只是空忙活了个汗流浃背,不过最头疼的应该不是他们,而是小篠桑吧。他那张脸冷得都可以和露央沙媲美了,大家在餐厅里休息里,他就坐在往常的位置喝着咖啡一语不发。看样子是没有任何头绪,我都想把露央沙的推论告诉他了。” 伊尊想起昨天遥对他说的话,神色顿时一紧,急迫道:“你没说吧?别做这种无聊的事。” “当然不会。”修诧异地扫了伊尊一眼,随后翘起二郎腿在椅上看起杂志,“伊贤俊二要和久木绫子结婚了。” “谁?” “艺能界的艺人。” “不认识。” “嘛,这两人都是我的客户,说不定是因为我才搭桥好上的也说不定。” “客户?他们委托你做什么事情了?” “伊贤俊二嘛,是被做出过激行为的粉丝逼到了墙角,在熟人的介绍下让我去贴身保护他一段时间。至于久木绫子,则是让我从她逃逸的情人那里把她被偷走的钱带回来。” 伊尊擦着脸,感觉从修口里吐出的信息比起湿毛巾更能让他的脑袋清醒,“女方有过情人?你一直提起这个名字我才想起来,久木绫子是当红的女星吧,在《午夜咖啡厅》里饰演女主角的那位。” “是啊。” “她那么年轻,事务所允许吗?这种事。” 第五百六十章 橱窗 “当然不可能允许,要是能见光的事,不就找警察去做了吗,干嘛要找侦探。”修唰唰地翻着杂志,直到看见彩色写真照时才会拉下墨镜,停住看上一眼,“无论在台上多么光鲜亮丽,台下也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生理需求。” 伊尊嘴角抽搐着,回过头,“我以为只是接吻拥抱之类的事。” “想不到你的想法还这么纯洁,比起把钱追回来,和她那情人交涉把床照销毁掉才是一等麻烦的事。不然丑照一流出,代言违约金,事务所那边的合同,可都有的赔,那时候我能拿到的委托金就只有押下的一半了。” “你可真是醉心于钱的生物。” “你不也是吗?”修反驳了一句,“不过离谱的是,那女人竟然要和我辛苦带回来的情人和好,说完全可以原谅他偷钱的事。” “还有这么纯情到傻的女人啊。” “但那情人却不同意,哭诉着就是因为那女人的玩法越来越重了,他已经忍受不了了才逃走的。” 伊尊无语地将泡沫吐在洗手池里,偏转过脸,修果然是挑着眉得意地看着他,一脸坏笑。 “要是真因你的原因,伊贤俊二和久木绫子在一起的,你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吗?” “男女相恋,人之常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知情不报。” “要说知情不报的话,对双方可都是一样。”修耸了耸肩膀,将杂志一卷敲了敲桌子,“伊贤俊二是在经纪人的陪同下来到事务所的,问及详情时他毫无芥蒂地坦白:‘只是睡了一觉,就把自己当成女友了,纠缠下去真是不可理喻。下次要擦亮眼睛,出来玩不能再找这种不懂事的疯女人。’” “被粉丝做出过激行为,纠缠是说他之前把别人睡了吗?” “那个粉丝还是未成年,还好没有怀孕,不然事情就大条了。虽说如此,他可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最后也只是在我和经纪人的强烈要求下,私下向那个女孩不情愿地道歉了而已。” 伊尊用三指扶着额头,终于是走到修对面坐下,“这种人渣,不应该抓起来吗。” “女孩是自愿的有什么办法,说不定还有人很羡慕呢。”修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把性别换一下,你被喜欢的女偶像或是说女星睡过,会产生吃了大亏的想法吗?纠缠着也只是想再来一次,甚至还会想着求得长期炮友关系,人性本就如此啊。当然,强奸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可不要以为人人都是这样。要是和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人再漂亮我也不会乐意。”伊尊强调道。 “嘛。你去风俗店吗?” “不怎么去。” “没有经验就坦诚一点,这没什么。”修怜悯地望向他,“追星就和去风俗店一个道理。” “哈?这两个哪里相似了!” “看好看的人表演吗?” “有时吧。” “握手吗?” “出点钱倒可以。” “和经营出来的形象交流吗?” “” “演员的最高追求,或许是大河剧,或许是成为艺能界的幕后大佬,亦或是织构出复杂的男女关系。对于粉丝而言,就很简单了,最高追求便是把追星变成去风俗店,和偶像近距离、零距离甚至是负距离,还有人能娶到对方或是嫁给对方,那就更厉害了。不过这类人的标配是社长亦或是更厉害的**。” “你的世界观还真有够扭曲的。”伊尊呡茶道:“单纯的只是想守望偶像的粉丝,也不是没有。” “我不否认有性格和人品的因素影响。但目光已经确定的人可抵御不住诱惑,就像趴在橱窗外盯着商品的人,已经完全被拿捏住了。这个时候只要挂上打折的牌子,亦或是换上更合适的商品,甚至是限时。”修将脸靠近,微笑着道:“打个比方,橱窗里台上的女演员是沐子。” 伊尊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她那条件做女演员,事务所会破产的。性情残暴,殴打粉丝,兼备思路清奇,转眼就能让事务所赔出好几个亿。” “但就是有经纪人发现了她的闪光之处,并让她变得性格无缺、光彩夺目,又怎样呢?” 伊尊仰了身子,撑着脸颊,“就算有这样的事好了,她在我眼中也不会改变。” “意想不到的强硬派嘛,伊尊桑。毕竟你也算作她的旧友” “什么叫做旧友!” “对于她不为人所知的一切算是了如指掌,距离亦是触手可及,以致于都没有担心过时间,一切仿佛就能在守望中水到渠成。但突然就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强劲追求者已牵住了她的手,两人幸福地向镜头笑着宣布了关系” “噗——”伊尊一瞬将茶水狂喷出去,倾泻了修一脸。虽然他努力想要装作镇定,但此刻没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茶杯的颤动已暴露他内心强烈的动摇。 “哦!露央沙!”修笑着向门口抬手示意。 “你这混蛋!”伊尊以为这又是修的玩笑,恼羞成怒地转过头去,却见到露央沙真的站在门口,表情一下僵住不知道如何变幻,“你来了多久了。” “一会了。”露央沙面无表情地说着,“从那家伙说到橱窗开始。当心点,他可是欺诈师,除开几乎见不到的正经时间里,你只能从他的口里听到歪论。” “竟然说我的话是歪论啊。”修严肃地一抬墨镜。 “只是想着靠了解对方、和对方的关系变得亲近来结成羁绊,却少了关键的自我的成长,当然会感到痛苦。这份感情也会随时间过去变得扭曲。”露央沙瞥向伊尊,“限制对方的成长也是一样。” “不愧是露央沙啊,不过我也猜到了你会这样说。”修呵呵笑着,擦起脸来,“但你真的没有作弊吗?道德法律的什么在我看来其实都无所谓,但公平这点我却很在意,既然没有限定自己的距离,那也不应该限定他人的距离吧。谁知道人会不会改变。” 伊尊意外地看了修一眼,随即又望向露央沙。露央沙却是以一种莫名的神情看着他们,“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只是在单纯地保护沐子吧?” 她转而说道:“别考虑这种多余的事了。我不是不理解你们想要从紧张中放松下的心情,但现在可别抱有玩笑心情的余暇。” 第五百六十一章 沙模重建 “是!是!” 修如同以往一样举起双手,嬉皮笑脸。露央沙也只得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昨天睡得怎么样?” “见识到那副惊人的场景,怎么可能好,连着一晚上在做噩梦。”伊尊揉了揉眉心回答道。 “你呢?” “警戒了一个晚上。” 露央沙脸上浮现出诧异,“完全没有睡吗?” “当成是盯梢吧,半睡半醒的,每一会便眯个几分钟。这不,敲你房门敲不开,实在顶不住,一大早到这来讨茶喝了。一直想不通啊,杀人的手段。” “去到茶室吧,那里可以睡得安心一点,还可以听我们的谈话。” 随即修便打了个哈欠,起身耷拉着鞋子跟在露央沙的身后,伊尊也是将自己的房门带上。茶室被露央沙打扫得纤尘不染,茶具也规矩地摆放着,终于透露出有人使用的迹象,由于通了风,之前钻进鼻孔的霉味也是不见。阳光透过格子窗照在地炉旁,让人感到爽净。修于是横着身子在地炉旁侧躺下了,拿手支着脸颊,面向两人闭着眼睛。 露央沙向伊尊商量道:“之后换着守夜吧。桜谷的警告以及岛上的传闻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能当成是耳边风,要是真有谁把我们当成目标,也能有个反应的时间。” “那个”伊尊费了番功夫,将昨晚遥的话一五一十地讲出,当然是除去了涉及到他们之间的内容。露央沙神情愈发认真起来。 “风波不会牵连到我们,不要强求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是什么意思?” 伊尊神色稍动,靠前道:“她有请求你做过什么吗?” “没有。” “那晚你许诺的纸上,她写了什么?”伊尊想了想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什么都没有。”露央沙将折好的纸张从怀里拿出来,展开道:“她的那份是一张白纸。” “那既然不是她的事情的话,那是岛上发生的事吗。关于传闻,因为她提到了伊织惠利香。” “这个人资料中有记录吗?校刊,教师手册,亦或是其他的地方。” “我找找看。” “之后再做吧,整理的事情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结果。”露央沙添着地炉的炭火,“听你的描述,她和早织的关系和田中和早织的关系似乎并不一样。田中应该是有需要才求助于早织,但她更像是早织的朋友。” “你也这么想吗?我昨晚听到名字时也有相同的直觉。”伊尊压抑下内心的激动,“之前我们从管理员身上下手,还有田中,但那都是被她利用过的人,她早就做好了舍弃脱离关系的准备。但如果是朋友的话,以早织那可以说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露央沙却是紧抿着唇沉默着。 “也是”伊尊如被浇了盆凉水般冷静下来,“如果是她为朋友报仇而被追索到,而这又是我们手中唯一的证据的话” “有这样的证据我也不会放过的,我就是为此而来的。”露央沙忽地出口道,随后话音微转,“但被所谓的‘鬼’吃掉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们按遥所说的‘不逞强’的话,就只能等她给我们带来答案了。只是有什么缺漏,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错过了眼前的好机会,就要等到明年祭典。” “唉,那家伙想我们怎么办呢,擅自说这样的话,擅自给出这样两难的抉择。” 伊尊说着说着却感觉茶室安静下来,不仅是修睁开眼睛看向他,对面的露央沙也是怔怔地盯着他,像是他突然说了什么话一样忽地他发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他们不就是因为一个人的擅自妄为,才到这里来的吗。 只是露央沙和修知道的事情并没有他多,他忽地将可有的信息都联系重建起来,心脏止不住地跳动,也因为差点错过什么一下子蒙生出冷汗,将后背湿透。他感觉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想通,但他能笃定一切是在什么地方想通的,一阵炫目后,构建起的一切再度崩塌为灰尘。 “没事吧,伊尊。”露央沙扶住伊尊的肩膀,虽然说着担心的话,但其实上并不是在担心,“看你的眼神,你刚刚好像稍微认真起来了。” “”伊尊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感觉自己仍被后怕所淹没,而这种后怕依然如紧锣密鼓敲打,并没有远去,“我们不该照她的话做。” “理由呢?”露央沙紧盯着他,“要是追查‘鬼’是怎样吃人的话,也就意味着我们要进一步靠近传闻,靠近那正在‘吃人’的‘杀人鬼’。” “的确听起来有些不太妙,但我确信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你不是说过吗,艰辛的远路才是通往正义的捷径。”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而且也不要拿我的话来说服我,准确地说,是说服我们三人去接近未知的杀人凶手。”露央沙冷声道。 “我无所谓哦。”休憩中的修忽然又半睁开眼睛,摆了摆手。 “我说你啊。”露央沙无奈地道:“突然在这种时候温柔起来,自己的人生,有认真思考过吗?” “时刻都权衡的人生,还叫人生吗?人有时就是要靠感情做事。”修耸了耸肩膀,“不过伊尊你要是主张抛开遥那个丫头调查的话,也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考虑。想要调查‘鬼’,不是有能力就行的,还要有权限,除非我们获取吉村的信任。但这样也不可能,他本身就深信传闻,更不会将调查杀人事件这样的事委托我们这样的外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吉村现在说不好还在岩之家,你们不用管,我去说服他。”伊尊此刻的行动比想法更快,已经站了起来,实际上他的脑子热成一团。露央沙转过头和修对视着,修无奈耸了耸肩道:“我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察觉到这一点。现在好了,队伍里有了两个上头的人。” “你不是说过人都会改变的吗?”露央沙对修的话感到诧异。 修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无辜地看向窗外,“啊,都对吧,都对。反正我是欺诈师啊!痛的啊,别突然把利器扔过来!” 一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伊尊才表情阴沉地回来了,他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脸色有些发青。修听见脚步声,睁开眼扫了他一眼,“吉村不会答应你了吧,那么思想顽固的家伙。” 伊尊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嗫嚅着唇道:“你去说不定行。我的交涉能力不怎么好,他没有答应。” “不行不行。”修摆着手道:“我去也是一样,最多也只是顶着脸皮空挨他几句臭骂而已。” 伊尊忍不住,怒气升腾起来道:“怎么看都是有利的提议,这群愚蠢的岛民。” “唔”修捂住脸,差点没绷住笑出声了,还好有露央沙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坐下吧,喝完露央沙准备的茶,平心静气。” “现在可没有平心静气的时间。”露央沙颇显冷漠地道:“拿三明治饭团的东西填下肚子,我们要出去了。井守给我发了信息,说联系到了早织初中的带课老师。” 伊尊感觉脸皮有些承受不住之余,心情却是稍微明亮了一些。他不禁有些诧异地看向露央沙,她无疑是相当隐晦地用常人难以读懂的自己的方式赞成继续调查。露央沙却有些承受不住这种热情的目光,偏偏还是从一个“和尚”那发来的,她抱臂偏转过脸去,“路上说吧。” 学校前的陡坡他们已经走得很习惯了,一路上露央沙解释着进展。能找到给早织带过课的老师并不容易,除开过往资料的保管并不算好,对于查找不利外,仓幸人事的频繁变动也是一个方面。很少能有老师在这里久待,毕竟除开待遇,岛上的生活多少有些贫瘠,而离岛在其他地方住交通又过于麻烦。 之前的初中部正是这种情况,这种不安定的环境下,让老师记住学生的名字也很难。经过了不懈的努力,井守才终于找到了一位近堂老师,他似乎教授过早织的数学科目。这是名六十出头的老教师了,原本井守不抱希望一直没有询问,反而到了最后,却是近堂老师老当益壮。 来到学校后,井守将他们引到了会客室内,破旧的对排沙发上正坐着一名头发花白、面相和蔼的老人,他身形瘦小,背却很端直,等待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见到他们出现,目光也望向了门边。 “近堂老师对吧,我是仲見露央沙。” 露央沙走过去和其进行握手,其他人也是经井守一一介绍,在介绍完后,井守便以工作为借口,将茶端来后就离开了。看来她纠结在学生和朋友之间,选择了中立的态度。近堂似乎是没有料到井守会走,脸色有些诧异起来,不过修他们已经在沙发上和他相对而坐,然后紧盯着他看。 “井守老师应该稍微提到过,我们来是为了一名在这里就读过的学生,准确来说,是武岡早织的事。” 第五百六十二章 咄咄逼人的问答 “听说你们之前找的是高中部,还参观了教室。”近堂显得有些不安,双手扶着腿回过头道:“没想到有人会对五年前的学生感兴趣啊,果然是因为東大吧。听到其他老师议论时,我也想起来了。” “茶,近堂老师。” “谢谢你了,明明是客人却让你动手,真不好意思。”近堂半起身将露央沙递过来的热茶接过。 “完全没有关系。说实在的,我们来的太勤了,这里简直快和家一样。校长先生还在考虑,要不要请我们作为短期职员帮忙呢。”修嬉笑着,挨了露央沙的一记狠瞪。 近堂似乎是感觉这茶太烫口了,没有下口喝而是放到了桌上,“虽然这问题可能无关紧要,但出于考虑,我还是问一下,东京的各位和武岡同学是什么关系呢?” 关于找什么借口,来的路上三人就早有腹稿了。露央沙也在沙发上坐下,“我是她学校里的学姐。” “啊,前后辈的关系吗。”近堂诧异地看了露央沙一眼,随后又望向修和伊尊。 “看什么,我又不是。”修没好气地道:“还是说我需要起身回避?人生里的大前辈也是有的吧,真是对不起呢!我就是这种不起眼的角色。” 伊尊不禁笑出声。 “你这混蛋笑什么?难道你以为我在插科打诨!这才是最过分的了!”修拿手臂将伊尊的脖子箍住,另一只手扒着他的脸,拧得咔咔作响。伊尊脸庞因吃痛而扭曲起来,转即两根手指上天刺进修的鼻孔,修也是仰甩起头一声凄厉的惨叫。 “请无视他们。”露央沙按捺住想要杀人的心情,逐渐面若冰霜,她将带来的礼品沿桌推过去,随后递上名片:“请您过目一下。樱木会在東大历史悠久,是自发组成、群英荟萃的学生组织,多吸纳商科以及工理科的同学加入,也有往届的校友进行发展指导。” 近堂慎重地接过名片查看着,只见上面印着校徽、会徽以及東大樱木会的字样,形式简约而郑重。他在心中惊叹了一口气,抬头道:“那么你是” “樱木会负责入会审查的干部,仲見露央沙。武岡早织同学在校提出了入会申请,不过樱木会入会要求严格,不仅是各项标准,对会员的过往也会进行审查,希望履历并无作假,品性亦诚实端正。因此我才会来到早织同学的母校进行调查判断,旁边这位是侦探c,而这位”露央沙瞥着伊尊顿了顿,“则是侦探先生的男友。” “什么?!你竟然把这种事”修和伊尊脸色骤变,异口同声地望向露央沙大叫出声。 “那还真是”近堂神色复杂地望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只能前倾了下身体,“失敬。” 修和伊尊顿时将对方推开。一个歪着头脸色苍白地矫正着脖子,另一个流着鼻血颤抖地从上衣口袋抽出手巾。 “早织同学高中时候的事我都向井守老师询问过了,现在则是向您来了解她的初中时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加入樱木会竟然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武岡同学她知道吗?” “她只是提出了申请,并不知情。这是私下的审查,您将之看做是企业的入职审查也并无不可,无论审查得到了什么信息,是否接纳早织同学为我们的会员,我们都会将之保密。” “要是我说谎了怎么办?”近堂目光有些游移。 “我们相信老师的品德会在学生身上留存下来,尽管有些冒犯,但您的行为实际上也会对我们的结论产生影响。因此我们希望您能将一切坦诚相告,这样才不会对任何人有害。” “挺有那么一回事的嘛,露央沙。”修向露央沙悄悄说道。 露央沙面色毫无改变,狠狠一肘落在了修的腰间。当然挺像回事,因为東大的确有樱木会这样相当严肃的学生组织,不过她上学时从未理会,也并不在其中,反而是武岡早织早就加入了樱木会,而且在其中担任干部。接受笼络,借助人脉出人头地,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至于早织进去想干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近堂稍加正色道:“你们想问什么?” “我就直入主题了。高中部发生了严重的霸凌事件,初中部也有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吗?”露央沙拿出平板,在屏幕上滑动着手指,做出一副高校精干的样子似乎在认真地记录着。 近堂沉默了一会后,叹气道:“的确存在,这种事情每年都会发生,老师的干预也无法达到很好的效果。” “有人因此受伤吗?” “我不太清楚。” 露央沙抬起头,眼神有些咄咄逼人地盯着他:“真的是这样吗?” “据我所知没有。”近堂忍受了一会,在寂静中拿手巾擦着汗无奈地道:“但这类事情往往发生在老师看不到的角落,要是看到有学生这样做,老师肯定是会去制止的。” “那么我换种方式问,有什么流传到教员办公室的传闻吗?哪个学生受欺负了,或者是受伤了之类。” 近堂缓缓地拿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样这样的传闻的确有过,和早织同班的有个孩子在一段时间被欺负地很凶,我们教员室的老师也大多都听说了。” “请问她的姓名是?” “叫惠利香,至于姓” “我再问一遍,是伊织惠利香吗?” 近堂吃惊地看向露央沙,很有一会,双颊因年迈而松弛的皮都无力地垂得更低了,“这都查到了吗,还真是可怕啊。” “这种程度都做不到的话,就枉称干部了。近堂老师您应该也是记得的吧,受害学生的姓。” 近堂瞳孔一缩,沉默了一会后苦笑道:“的确记得,让你揭穿真是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隐瞒呢?”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存着这样的想法吧。” “看来我的想法和您不同。”露央沙平静地道:“我觉得只要还有一个活着的人不这样想,过去的事情就不该过去,就像我会来到此地,将一切掀开一样。请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即便您不说,您说谎,我也有其他的渠道。但我们可以让这一切迅速一些。” 近堂不禁胸口起伏着,感觉肩膀沉甸甸的,已经败倒在了这难以言喻的气势之下。 第五百六十三章 浮动 汗水从那满是纹路的额头渗出,一瞬便滑到了脸颊边下。 “能请你们真的不要传出去吗?” 老教师先是倾身,而后稍抬起脸,眼神也向上瞟着,郑重地进行了恳求。修感到有些诧异,仰着身子将双臂展放在沙发上,玩味地道:“看来是来对了,或许存在有价值的隐情呢。” “侦探先生,在严肃地对话的时候,还请闭嘴。”露央沙冷冷地扫了修一眼,随后向近堂保证道:“樱木会不会泄露审查得到的内容,这点之前就申明过,请您放心。” 只是近堂似乎仍然不相信他们,寂静的漂浮灰尘的空气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沉淀着老人沉重的呼吸和浮动的茶面,之后才有声音响起来 “坊剛老师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不知道您有何感触,有学生将他称为殉道者。” 近堂似乎遭受了冲击,很是沉默了一会,随即脸上浮现出苦笑:“那我们是什么呢抱歉,这只是我的自言自语。坊剛老师的死,我们我们却也不是毫无责任。” “” “由于我们忙碌于其他的事,疏忽了教职,才使一群学生走入了歧途,原本以为只要从初中部毕业了事情就会平息,结果却是使后来那样可怕的事情发生。” “那样可怕的事情,是指高中部b班的悲剧吗?” 近堂捂住脸,只是那双老眼流不出泪来,“还能厚颜无耻地待在这个学校、看着井守桑陷入那样的痛苦的,应该只有我吧。” “有时候逆着人流待在原地,忍受煎熬做一个记录者,也是一种悲哀而必要的美德。此时面对我,也许就是您诚实地讲述出来、为这一切赋予意义的使命的一刻。” 近堂迟疑着眯起眼睛,将头慢悠悠地抬起来,“真是承蒙你说到这个份上,我就坦白地告诉你们吧,那些年的事。在九年前,仓幸面临了一场废校危机。” “废校?” “建筑老化,设施不完备,教职人员不足,生源减少,几度教育部门来人审查都显现出各方面的问题。有传闻说要在较远的地方新办一所学校,而仓幸这里则会被废弃。” “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这里的问题我们也看到了。只是想用寻常的标准要求这里或许不行。” “就是这样啊,这里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种程度了。”因为露央沙说了附和他的话,近堂绷着脸,手激动地抖动起来,“更远的地方,鬼手島的学生上下学怎么办,所有人肯定是坚定地反对的!但是学校各方面的衰退,成本的增高也是事实。” “从现状来看,仓幸似乎是保住了。” “但在当时,传闻却愈演愈烈,闹了数年,使得人心浮动。有人甚至说新学校已经建好了,废校就在眼前,就在这种氛围下,教师怎么能将全部精力放在授课上,学生也很难投身进学习和社团活动。” “那么您之前所说的就是谎言了。因为废校风波的原因,即便注意到有学生受伤的迹象,教师也并未付诸行动吧?” 近堂表情皱成一团,随即攥紧了茶杯,“也不算谎言,只是无暇顾及,或者没有看到” “所以藤井等人在校内的恶行,是在初中部就被纵容的结果?” “藤井?”近堂有些诧异,“这个问题学生我倒也略有耳闻,不过其并不在我们的班上。” “是这样吗,那么田中呢?近堂老师您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田中?”近堂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思索了一阵后缓缓摇头,“我们班上也没有姓田中的学生。” “那么发生在惠利香身上的事?” “主要是个叫井辺的学生做的。”近堂回答道:“不是男生,是女生间的霸凌。井辺有个五人的小团体,有一次把惠利香带到厕所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清楚,毕竟是女厕,男教师也不好闯进去。在入口处喊问了几声,她们就出来了,伊织同学对于发生了什么也三缄其口。” 露央沙微皱了下眉头,“发生了什么,还是多少能看出来的吧。” “手臂上有伤痕,脸上也有红印”近堂犹豫着道:“伊织同学抽泣着,身上也湿透了,我们猜想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举措呢?” “什么?” 露央沙冷冽地道:“在对待这些恶性事件上,校方应对的举措。” “伊织同学自然是带到保健室去了,并给她放了半天假。我们还找来了伊织同学的父母,向他们解释清楚了状况,并表明会尽全力解决这件事,希望他们暂时不要声张。” “是我听错了吗?你们找来的是惠利香的父母?” “是的”近堂迟疑道,“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不应该是加害人,也就是井辺等人的父母吗?想要对被害人的家属赔礼道歉,说明没有尽到职责,也应该在这一切之后吧。” “但无论联系多少遍,井辺同学的父母根本就不愿来学校。” “这样的话,联系被害人的家人以及道歉不是毫无意义吗?”露央沙不禁扶住额头,都要忘记自己伪装的身份,被这所学校的情况弄到窒息了,“霸凌的情况因此停止了吗?” “这个似乎没有。”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近堂叹息一声,“有同学说她被脱光了衣服绑在体育仓库里,还有人在校园里卖伊织同学的照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照片?”露央沙猛地抬起头,语气里也隐含了怒意。 “是的”近堂表情逐渐僵硬,解释道:“我们当然是持反对态度,并严禁这样的事情发生,当时的班主任老师河原老师有些年轻气盛,更是当即就把伊织同学叫到办公室里询问了,拿着照片对她进行训斥。” “对惠利香?然后呢?” “训斥完后便让她回教室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 “为什么要将伊织惠利香叫到办公室来大声公布这件事?” “我想,仅仅是站在班主任老师的角度,他可能是出于惩戒的考虑。毕竟损坏了学校声誉。” “声誉?惩戒?”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除开井辺同学等人的原因,伊织同学肯定也配合了。作为班主任,他觉得伊织同学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 露央沙敲动的手指停下了,抬头凝视着近堂,“那么井辺等人呢,有没有想出什么惩戒的办法?” “这个伊织同学要是不开口的话,我们也没有证据,很难就这样行动。而且井辺同学的性格很顽皮,即便是我们教师也无可奈何。” “站在一个完全局外人的角度,我并不觉得这种行为可以称为顽皮。”露央沙端起茶杯,只是放到了唇边,“井辺等人后来停下了吧,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 “那位藤井在b班刚开始还算安分,我并不认为他是因为升入高中部变得成熟,因为不久后他就故态复萌。那么唯一的原因便是初中时发生了什么事,使得这些人稍微收敛了一些。”露央沙紧盯着近堂,实际上使她怀疑的是为什么早织至始至终在b班平安无事,“想必是严重的,并非小打小闹的事态。” 近堂不禁挪动着嘴唇,“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会不会是那件事?” “什么事?” “在教室发生的事”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带我们去看吗?”露央沙打断道。 近堂看着垂下的阴影,被逼迫得不得不起身,一路上回望着三人走上楼梯,他的去向初中部。和高中部楼层不同,由于人数,初中部的教室外走廊也热闹许多。只是传出来的《启程的日子》的歌声有些杂乱,之前在会客室室里就听到了,像是不断冒出地板的铅笔头一般轻微而潦草。 “真是朝气蓬勃。”修看着教室里的孩子,也有不少孩子将脸对着黑板前方的同时,将目光横移过来。 “还请不要打扰他们。”经过那拷问般的对话,近堂此刻总算能浮出些许笑容,只是顺着露央沙的目光看去,教室内的教师却不太得体地将手放在一名女生的肩上,低着头靠近似乎是在专注地对歌声进行指导。 他步伐加快了一些,“前面就是武岡同学曾经学习过的教室。虽然教室的环境很简陋,不过她可以说是晨钟暮鼓。” 露央沙转过头,跟上他的脚步。这是一处位于转角的教室,里面并没有学生,也许是因为在上体育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十分赶巧。但是课桌上有水杯明显是打开着的,盖子倒放在一边,同时,笔斜放在字迹未满的笔记本上,空气里也弥漫着些微的气味,有些和空教室所不同的暖意。 “不知道仲見桑是如何看待我们学校的呢?不会有些负面看法吧。” “调查还未完成,请恕我不能开口。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宣扬的,请您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让你们把真实的情况不说出去,我只是觉得可以经过一点”近堂皱着眉头,移步到了窗边,向下指道:“井辺同学就是在这下面走过时遭遇到了事故。” 第五百六十四章 殉情 “怎么回事?” “摆放在窗边的花盆侧倒了,不幸地砸在了她的头顶。”近堂顿了顿补充说道:“瓦盆的一面。” 露央沙向窗前走去,这是在二楼,但实际高度应该有二楼半,应该在九米左右。这样沉重的花盆砸下去,很难不出事,更别说是落在头部。 “落在头顶也太巧合了,有人注意到窗口、花盆很危险要坠落了吗?” “没有同学看到。这里是校舍的侧面,这个方向上只有树林。” “只有树林吗”露央沙思索着,“这么说尸体是经过一段时间才被发现。” “您说什么?”近堂惊呼出声。 “井辺死了吧。”谈及死亡时,露央沙并没有多少芥蒂,她冷冷地盯着近堂,“应该是当场死亡才对。如果她挣扎着还能活动的话,你们无法第一时间确认就是这扇窗下掉落的花盆。” “唔”近堂终于是从她的话中反应过来,擦着汗尴尬地道:“的确是这样,不愧是東大的学生啊,头脑转得真快。” “那么井辺为什么要到这边来,而且是贴着墙边行走?不觉得这一切很奇怪吗?” 近堂感觉此刻身边的高校干部有些可怕,探究欲过于浓重了,这根本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反应,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应该会好好地接受他讲出的结论才对。 “侦探c先生,你怎么看?既然花钱雇你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尽点义务,而不是光说些俏皮话。”露央沙抱起手臂,侧过身体给修腾出位置。 “哇啊啊,这种语气,樱木会的人还真是可怕啊。”修挠着后脑勺,上前去往下左右望了一眼。校舍的墙经年了墙皮有些雨痕的污渍,至于树林也没说错,即便入秋了还是一片常青。不过这里似乎并不是给学生休息的地方,树林和建筑间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狭窄的空地下,譬如最近的树荫下也没预备长凳。 他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怎么了?”近堂紧张地问道。 “井辺是到这里来私会吧。” “你怎么能够这样判断!?” “如果不是一个人的话,什么情况都不足为奇。但没有目击者,她又靠着墙根行走,说明她连朋友都没有告诉,正在做些担心被人发现的事。想必是和人约定了,相会在这片树林。”修耸了耸肩,“这可是很简单的推理。” 近堂的脸色青白,有些厉声道:“请您注意自己的发言,不要影响死者的声誉。” “怎么感觉这话似曾相识,这是你们的传统吗?要抱怨也该死者的家人抱怨才对。”修脸上浮现出诧异,掏了掏耳朵,随后一弹。 “我也是死者曾经的教师,也有抱怨的权力。” “又开始说这种话了。”修无奈地摆摆手,“我又没有要怎么样,私会又怎么了,难道贵校禁止男女交往吗?” “那倒没有。”近堂一怔后喏喏地回道。 “那就是禁止不伦的交往了?”修嘴角扬起,脸色浮现出戏谑的笑容,“譬如师生恋什么的。该不是近堂老师您吧,七八年前的话您多少岁,对方多少岁。” 近堂被他惊得不由得退了一步,随后恼火地吼叫道:“怎么可能是我!” “哦,那就是其他教师。说起来我对您一直话里话外在维护的那位班主任,也就是河原老师很感兴趣,他和井辺同学关系怎么样?既然明面上没有训诫过,但私底下应该是训诫过不少吧?”修脸上盛放着让人讨厌的笑容。 “这”近堂一时间话语滞住,说不出话来。他脸上尴尬地挤动:“我不清楚。不过我相信河原老师” “否定的话可要想好了再说,近堂老师。”露央沙忽地靠近,“难道你要在这种地方,在死者待过的地方,看着死者死去的地方说谎吗?” “我不太确定”近堂牙齿打颤起来,“我真的不太确定,或许是说些不方便在人前说的事,也不一定是河原老师。” 露央沙仔细端详着近堂脸上的神色,只见那皱纹的沟壑纵横在了一起,挤着小眼,实在是十分难看。她目光放过他,重新落回到远处,“以她的习惯,说不定井辺被花盆砸死时,那名其私会的对象就在树林中看着,目睹了这一切,目睹了这场谋杀。没有目击者,不,目击者没有开口而已。” “仲見小姐,您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请不要介意我刚刚说的话,以及有些过激的行为。”露央沙平静地拉开距离道:“我想问一下,现在可以联系上其他老师吗,或者说河原老师?” 见到近堂并不开口说话,露央沙不由得追问道:“怎么了。” “联系不上了”近堂吞咽了口唾液。 “怎么会联系不上?是指他到其他地方就职去了吗?” “不,不是。”近堂僵硬地道:“河原老师已经死了” 露央沙瞳孔一缩,转过身,“死了是怎么回事?” 不,应该说她毫不惊讶。和武岡早织有所关联的人,最终都会以各种意外的形式消失或死亡,其就像是厄运天使一般,亦或者说祸种。 近堂绷紧了身体一会,双手交握着看向远处,“河原老师和武岡同学一起跳海自杀了,在六年前,不过被救起来的最后只有武岡同学一人。” 三人吃惊地看向近堂。伊尊不由得绷紧脸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到现在才说?你一开始就清楚这个对早织不利的事实吧?” “这件事很重要吗?” “当然,这可是武岡早织的杀人证据。” “杀人?”近堂惊愕地看向伊尊,不禁摇头道:“不,那两人是相约一起跳海的,武岡同学被救起时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们两人应该是殉情。” 露央沙不由得怔住,“殉情?” “武岡同学是伊织同学的朋友,就像你们猜测的那样,也有不少人认为武岡同学和井辺同学的死有关系。但是事实上,河原老师证实了当时武岡同学和他一起待在音乐教室,粉碎了谣言。之后小篠警员也认定是花盆放得太靠外了,才出了这种意外。” “在这种岛上,小篠警员也真是不容易啊。”修感慨着,“不过去音乐教室?那里不是废弃了吗,有去的必要吗,真可疑啊。” 近堂无言以对,只能道:“也就是那个时候,河原老师的谣言开始传出来,和学生搞暧昧关系什么的,只是对象是武岡同学。我当然是相信河原老师没有做出越轨行为的” “我说近堂老师。你自己相信自己说的话吗,可是你说他们单独待在音乐教室不知道干些什么,也是你说他们殉情的啊。你到底相信什么。” “我相信河原老师。” 第五百六十五章 鬼祟目光 “这算是我见过嘴最硬的家伙了。“修点了根烟,伫在窗边回望着近堂的身影道:”他真的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有可信度吗?相比井守桑,这家伙相当让我讨厌啊。” “毕竟涉及了学校的丑闻,一般的教师都会三缄其口,即便传出风声也不想是从自己这边透露出去。和学生私会的男教师河原吗“ “你想到了什么?”伊尊看向露央沙。 “下去说吧,被他用那种蝗虫般的眼神盯着看,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三人于是和近堂道别走下了楼梯,修瞟了擦过身旁、似乎是田径社的学生一眼,其穿着运动短裤,露出的稍显线条的修长双腿很养眼。说实话,校园不伦在现在已经算是不足为奇,与其说是学生失足,更像是教师失足,一下迈进了自己绝对不该迈进的甜蜜陷阱。 一旦被发现,教职、家庭亦或是社会的层面都无法交代,这可比婚外情要严重得多,但还是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究竟是殉情,还是早织以此为要求胁迫河原去死,比起深信于早织纯良性格的近堂,他更倾向于后者。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二人又怎会单独待在音乐教室,难道是三角恋的关系? 与之同时,又是谁杀了井辺,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井辺私会的又是谁?是学生还是哪名教师? 浓重的烟雾吞吐在空中,弥漫成不成形的形状后被迎来的风一吹而散。快要下到楼底的时候,从外面传进来体育社团的号令声,三五成排的学生正在操场上迈步,如同钟表上的分针一般整齐划一地指向跑道终点。 露央沙开口道:”必须先找到关联。“ ”初中部和高中部事情间的关联吗?“ “是的。“露央沙望着操场上弥散起的黄沙,”近堂说惠利香被拍了身体照片售卖,照片,你们有想到什么吗?” “高中部b班在暑假后回到教室后,也面临过类似的事。不过照片的主角是井守以及坊剛老师。“ “还有之后学园祭上被放进粉笔盒内的照片。同一学校会出现多个拍他人照片取乐的人吗,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反倒是人的习惯一般很难更改。“露央沙注意到跑道上众人间穿着体操服和运动短裤的遥,不禁笑着向她点点头,反倒是遥脸颊微红了,偏开头去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再联系上我们之前的想法。” “藤井在初中时便盯上了田中吗?” “不错,这些照片是藤井从田中那抢来相机拍的,亦或是胁迫田中拍的,这都有可能。如此事情就联系上了,现在只需要证明井辺与藤井之间存在联系。“ “我说你啊。“修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法是好的,但是怎么证明?井辺死于七年前,藤井则是死在两年前,三年b班的卒业式之前,一切都死无对证了。” “死无对证可以说是最好的证明了,难道当事人的全部死亡都是巧合吗?"露央沙笃定道。 “检察官大人可不会听信敏感警察的一面之词。“修将大拇指横着在脖颈上一划,”更别说你还不是警察,已经被排除在办案刑警和专案组之外了。“ 露央沙却是轻松地一笑,“刚刚我们向近堂询问了班级里的情况,没有什么收获吧,像是真部、信国、美贵之类的名字都没有出现。” “所以说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露央沙打断了修,”但有一方面我们没考虑过。我们之前不是产生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误会吗,即井辺是和早织以及惠利香同班的学生,但实际上近堂从未如此说过,只是我们擅自地这样想了。井辺比惠利香大上一学年,也就是学校里的学姐。“ ”这又能说明什么?” 露央沙咬定什么一般,逐字逐句地说道:”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对惠利香出手?井辺既然和其并不同班,日常上应该没有交集。” “那五人的团体中,不是有个叫飯沢的女生和惠利香在一个班上吗?“ 露央沙脸上浮现出笑容,”既然这个团体里的人都分散在不同的班级,那她们是如何认识的,又如何商讨将惠利香作为目标的?既然关系如此浅淡,为何要协助井辺完成这种恶行?” “啊有没有可能井辺是她们社团里的前辈!是通过这种办法结识的。说起来你之前还问过近堂老师井辺有没有加入什么社团,答案是田径部。“ 被伊尊忽然打断,露央沙仿佛被什么更住了喉咙,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冷冷地瞪着伊尊,仿佛在说“那是我准备好的台词”。 ”额呃“伊尊一时激动就说出口了,此刻才意识到有些不妙,只能干笑着,“但是田径部的顾问老师不是离职了吗?听说去了近畿地方,联系上有些困难吧。" “不是还有一个人可以问吗?“顺着露央沙的手指看去,那个仿佛在监视着这边的校工发觉到自己被指到,有些惊慌地连忙低下头去。但这并未阻止住三人接下来的打算,修更是升起了更为浓厚的兴趣,他们朝着背过身的校工走去。 “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随着修露央沙在极近的距离冷冷开口,鸭舌帽男子的动作一瞬僵住了。他缓缓转过头来,一副不确定的姿态,“是在和我说话吗?”他话音顿了顿,拿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不好意思,忙得没有听见。” “装的还真像。”修不禁心想,倒是没有说出口。毕竟连他都瞒不住,就更别提瞒住旁边这个敏锐到让人胆寒的女人了。 “仲间露央沙。“露央沙自我介绍道:“从刚才您就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有什么问题吗?” “好家伙,更是抢先倒打一耙。”修不禁又想到。 “不,那是我并没有只是随意地瞟上一眼工作需要“中年男子在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言语愈发让步,神色更是显得仓惶。 “工作?这么说请您监视我们的是校长。”露央沙搬上了和对付井守时一样的说辞。 男子吓了一跳,”不,我说的工作不是指这个,我只是” “只是什么?见到我们从旧校舍里出来,担心又有人、亦或是学生跑到旧校舍去,将责任归诸于您的身上?所以才止不住地观察?“ 长谷不由得怔住,心里的想法、包括没准备说出口的话都被对方说了出来,还是在这他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女子堪称锐利冰冷的眼神使得他心脏加快,身体也有些虚浮起来,这难以想象的压力让他开口也变得口齿不清:“您我没打算这样做” “这样吧,您回答我几个问题,之前不礼貌一直盯着的事便一笔勾销。”露央沙逼近脸道:“别看我这样,我还是挺缠人的。” 长谷手指动了动,仰着身子吞咽了口唾液,他已经充分认识到这一点了。这几个人每天都来,井守老师昏倒也是他们来时发生的事,在他眼中完全是惹不起的怪人。他也只敢在远处观察一下,没想到会被逮住,这下完了。 “不要显得那么悲观嘛。”修见长谷哭丧着脸,鬼祟地笑着将其从显眼的操场边一路带至仓库角落,”怎么称呼啊?”随即他便看到了工作服上的名牌,“长谷先生,对吧。就如露央沙所说,我们有几个简单的问题要问你。譬如田径部,你对于田径部了解多少,长谷先生?”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并不是田径部的顾问老师。“ ”别这样说,我们问的可是七八年前的田径部,老师早就离职了,现在就要仰仗您的年纪和经验了。”修的说辞毫无做作之态,一番接连不断的浓风近乎要将长谷吹到天上去,没过多久长谷脸色便涨成了红色,相当发烫。 ”七八年前的事啊,我也不一定还记得。“ ”多有自信一点,您当时可是风华正茂啊。“修脸上的笑容愈发奸诈得意,“说起来当时发生了一件事,体育仓库里被绑了个女生,您应该还记得吧?“ 长谷神经一下子绷紧,脸上严肃起来,“这件事可以讨论吗?“ ”请您相信我们是处于善意的目的。”露央沙强调道。 长谷左右看了看,沉吟了一会,”那个女生,是叫伊织惠利香吧。挺好的个孩子却挺可怜的,经常被欺负。” “欺负她的是谁?” 长谷苦笑起来,”就算我还记得是谁,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用笔给你们画下来。“ ”但有些特征还是挺明显的吧。“露央沙指着远处道:”普通学生都穿着体操服和运动短裤,但田径部的学生则是统一红色着装,样式上也有不同。当时和伊织惠利香一起进到仓库的是不是田径部的部员,我想长谷先生您应该看得很清楚。” 长谷迟疑了一下,随后干脆地点头道:”的确是几个田径部的部员,但我只看到她们将伊织带进仓库。那天我以为她们是去取器材,后来才意识到不对。中间有个女生进来过,还拿了排球,我想就是她把这件事情通知给老师他们的吧。” 第五百六十六章 尽头的音乐教室 ”女生?“露央沙意识到什么,再次取出摄像头拍下的早织照片道:”是她吗?“ 长谷意外地探前脸看了看,示意了下头后道:“她将头发扎了起来,不过应该就是她。这照片怎么回事,有些模糊吗?“他伸手试图抹去早织脸上并不清晰的血迹。 露央沙转头和两人互视了一眼,只是由于看似扑实却扑空了许多次,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多少激动。她说:“您知道和这所学校的教师殉情的事件吗,一起跳崖的就是这个女生。“ ”欸?“长谷拖长了声音,显得极为吃惊,”要是岛上也有报纸就好了,那我一定能知道这件事。” “连长谷先生您也不知道这件事吗?” “别说我了,同期的学生大多应该也不知道吧,毕竟事关学校声誉,善后的老师一定会把消息瞒得很死。别说这个,岛上的消息不也很少传出去吗,都是一样的。” “关于这件事您有什么联想吗?譬如您有看到这两人在学校幽会之类的?“ ”你们是把我当成偷窥狂了吗?“长谷回视着他们望来的眼光,辩解道:”我的精力可都花费在勤恳地工作上。” “所以有吗?” “你完全没听我的话啊,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一看就注意到这种事,要是注意到的话,我也不至于对殉情的事情没有猜测。不过“长谷顿了顿道:“其他的事情倒是看到过。” 见到他们情绪意味浓烈、仿佛在说着”果然“的眼神,长谷都有点想就此转身离去了。他脸色僵硬起来解释道:“放课之后,校舍的教室门是我负责锁的,不过我发现音乐教室的门锁显然被人配过钥匙。有一次我从走廊上到教室门前时,还听见了惊慌跑动的脚步声,柜子也摇晃着,里面的人应该是躲进了柜子里。“ ”你怎么知道的?“ 长谷犹豫着左右又看了看,”现在暂时应该没有事,我带你们去看看吧,音乐教室。” 不过多久,长谷便带着他们来到了音乐教室。这间教室也许是为了避开教学区,在较为偏远的地方,期间在走廊上要经过不少社团活动室。在眼前堆满旧纸箱还有些黑色提**箱的地方,长谷停住脚步,解释道:”那都是些用过的乐器,只是现在没多少音乐社团了,都沉积了下来。保养是个问题,也没地方放放体育仓库也多少有些不合适“ 他伸手拉着音乐教室的门。原本露央沙三人都预备着听到刺耳声响了,门却很顺畅地就打开了,而且不像门上的玻璃视窗一样积着灰尘,看起来的确像是有人经常使用,至少有通风过。里面的布置很空旷,靠窗边的远处摆着一架老式的三角钢琴,斜角落的视野尽头有个长立着的储物柜,就此而已。 “原来如此,的确没有在其他藏人的可能。“修不禁笑起来,“在这里约会,可要蒙受相当程度的风险啊,不过倒也符合那些人的作风。” ”不过由于是音乐教室,只要把门闭上的话,倒不用担心声音传出去。另外,从外面也很难看清里面的状况,由于教室常年荒废上锁,也没人到这边来,这都是优势。“伊尊点着头。 这群人不正常,铁定不正常,这是盘桓在长谷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他只能忘记钻进耳边意义不明的分析,说道:“那天的话,我是听到了声剧烈的钢琴声响,但音乐教室不是无人活动吗,这点让我感到有些奇怪。于是我过来查看。来看室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不过钢琴的下方散着一条教师领带。” ”是河原吗?” “我不太清楚。”长谷苦笑着道:“即便是河原老师,也没有见到我来了就要特地从柜子里出来的理由。我当时由于觉得事态并不寻常,只是喊问了几声无人答应后就离开了,没有去管。“ “你是意识到了的吧,有老师和学生在此幽会?” “这个”长谷吐词含糊,“教师之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只是不想惹麻烦。既然他们不想出来,那应该就是有不想出来的苦衷。“ ”只是这样就无法确定是谁了,幽会的情侣。“露央沙瞥见长谷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于是追问道:“是吗?” “刚刚的杂物堆要是藏在杂物堆后,还是能看到出来的人是谁的。” 空气不由得一静,三人都以复杂的表情看向长谷。长谷皱着眉解释道:“我只是想等他们走后把音乐教室的门给锁上,不然里面要是丢了什么东西,责任可是在我。“ 一会后露央沙将目光偏转向一边,”就当是如此吧,所以你看见了谁?“ ”先是一个长发女生,过了一刻钟后是一个高个子的男老师。后者在走廊上理了理领带左右看了下才离开。“ ”分开走的吗,还算聪明。”露央沙托着下颌思忖着,“长发女生?田径部的井辺是短发吧。”她皱起眉看向长谷,“早织倒是长发,难道是早织?” 长谷脸色变幻,在此时显得含糊其辞,”应该不是她们,我也没有看清那名女生的脸。不过男老师的话,的确是河原老师。” 露央沙皱着眉头盯着长谷,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还要隐瞒,“你的意思是,河原脚踏两条船? ”将早织也算进去的话,应该是三条船才对。“修插话道。 长谷没有回答,显然站在他校工的处境,很难明确地回答这件事,只能依靠别人来下结论。露央沙不禁将眉头皱得更深了,花盆是早织扔下去的吗,她究竟是因为替朋友复仇还是因为感情上受到了背叛,才和老师河原一起殉情。但站在河原的角度,享受年轻女孩身体的他很显然没有自杀的动机,要是他爱得很深刻的话,也不会脚踏多条船了。 六年前的一月,这个时间想必海水冷得刺骨,当从高处坠下,轰然沉进浪海深处的时候,早织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是奔着深渊去的,还是说看见了光亮。 第五百六十七章 现象 笹部始终没有找到。 岛民们的搜寻活动也随着时间和渐渐低落的情绪终止了,这似乎也意味着笹部将和过去消失的人一样,被淡忘到人世间之外,成为和祭典相关的名册上的一个名字,成为未解之谜的一部分。 岛上的“杀人鬼”的出没仍然不断,不过已不再是被目击了,而是仿佛化身成了某种自然现象,每天都向岩之家餐馆里带来各种传闻。这些传闻中,鬼的形象不停变幻,有时是长发的孩童,有时是怪物,有时是漆黑的身影,鬼手島的岛民就像是产生了群体幻觉。 在消失掉的人又增加了两人后,吉村也不再请修到捕鬼队里来帮忙,也许是觉得在这种时候照顾外人已经变成了一种捉襟见肘的事。甚至连消失掉的人也不再去搜寻了,只是将巡视安排地愈发严密,严防新的事件产生,两人一组也变成了四人一组。 被遗忘了的修三人则被要求尽可能地不要在岛上活动,港口更是禁止的区域,与其说是禁足,更像是封岛。恐怖的氛围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阴沉天空,抿唇沉默成了一种常态。谁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被潜藏着的“鬼”选中?家中、森林、旅馆都不是安全的地方,传闻鬼会替代吃掉的人的相貌身体,这也意味着鬼有可能藏为了家人在身旁卧榻。 但那些还在外面乱逛的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们黝黑面容上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泛着幽深的光,嘴角扬起。就像是他们看着捕鬼队那色彩鲜明的服装打扮来去时,从这场很久的过去就流传下来、和血管里的血液一同密不可分地流动着的节庆中尝到某种刺激一样。 明明伊尊能够看到他们身体浮动着不是由冷风带来的战栗,但他们同样也像是在品尝着一丝悠古祭典的柴火气。当然这都是他在不安中的臆想。 透过窗,远处绵延在山丘上的常青树林并没有什么变化,偶尔随着风的笑声轻微摇晃着,但更深的地方依然显得那般幽绿厚重而又不可思议,沉寂的渔船则成排地满满停在渔湾。这个时候遥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的身影成了不安定的背景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只是她近些天也开始变得和天气一样捉摸不透。 “喂,伊尊!”遥远远便抬起手喊着。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故意用婉转的语调添上个称谓,但伊尊却感觉她像是刻意在拉开距离。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修对于这种情况似乎有先见之明,托人带来每周的杂志,在他的房间看得津津有味,闲聊着的也都是些和他们目的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随着祭典这不寻常事态的临近,他们的调查似乎要被暂时冷藏了,他倒有些羡慕修能如此自如地调整心态。但急迫感在他心里越来越重,他不想就这样死等,他想做些什么但他们的一切都在有心人的监视之下,每当他们暗自接近“杀人鬼”出没的现场时,便有人恰是时候地出来阻挡他们的去路。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瞥了露央沙一眼,他想提出用速度来彻底摆脱尾随者,然后进行自由调查,但这毫无疑问是极其激烈的最后手段,会惹怒监视他们的人,到时岛民的态度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礼貌。修搞好关系的吉村不会站在他们这一边,他也找不到进行这一步、足以说服露央沙的理由。 事态发生时才有理由行动,这是一条世间规律的铁则,某种意义下是死路,但也是他一直在遵循的方程式。这样下去没什么坏处,至少对他们而言。更稳定,不需要付诸多余的努力,也不需要承担努力失败后的懊悔和痛苦。 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上响起来,声音在纸门被拉开前先一步传进来。 “今天怎么能这样冷啊,冻死我了。平常一骑上自行车,一会就能热乎起来的,今天却越吹越冷。”遥搓着手,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直打着颤,好一会才把脱下来提在手中的外套挂到墙壁上,“能把窗户也关上吗?” “毕竟入秋了嘛,别执着于外表,多穿点怎么样?”修于是将精力从杂志上抬起,瞅着她那身俨然重心相当偏移的打扮。其上身是外套毛衣加围巾,下身却只有高出膝盖一大截的短裙,那矫健修长的双腿裸露在外面,毛孔收缩,皮肤似乎都被冻紧致了,但这样说说不定遥还会更开心。 “那可不行,大家可都是那样穿的” “出现了啊,大家都是这样穿的。”修大声叫道:“没想到我们可爱的遥也开始说这种话了啊。” 遥将围巾一圈圈地解下来,狠狠地瞪了修一眼,“我倒是想穿长袜,毕竟温度差不多合适了。”她抱着双臂跪倒在榻榻米上,熟稔地低身往暖桌底下钻,嘟哝道:“可是不光着腿会惹朋友笑话怎么了?” “说起来我们倒是的确没问过你在学校里的情况。”修像是在思索些什么,诧异地看向她:“照这个情况看,你在学校里说不定是很老实的一类啊。” 遥轻哼了一声,“我倒是没想过自己是哪类哪类的,大叔,像之前一样看你的杂志不好吗?” “真是过分啊。”修仿佛受了什么打击般哀叹着,“大叔可是在关心你啊。” “你也差不多够了,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味。”伊尊将窗户关上后,房间顿时安静下来。空间真是奇怪,一旦形成四面封闭的状态,就能给人一种安全感,当然,有幽闭恐惧症的人自然另谈。实在是没什么事做,而且现在是午间,也就是吉村所说的十一点到两点最危险的时间。 “我说啊,遥,你说过不信传闻的吧?” 暖桌下传来了声闷声回应,简直就像是与座敷童子的互动一般。 “但现在的人消失了多少个了?” “你们真的要听吗?” “怎么说?” “毕竟是很恐怖的事实,听了肯定会害怕的。学校都禁止学生外出了,而且要结伴上下学,几名老师一同接送。” “你可是就这样在午休时经常跑出来。”修心想着没有出口,只是问道:“所以大概有多少?” “接近二十人了,准确地说,是十八人。” “你很清楚嘛。”修惊讶着,“我去问吉村时那家伙都是向我遮遮掩掩的,真不够义气。” “吉村先生的捕鬼队里大概死了十一个人了吧,他应该为此很苦恼,额,是消失了十一人。”遥纠正着自己,“剩下的人中,都是些想要离岛的人,海岸上发现了许多血迹。” “离岛?” “毕竟岛上发生这样可怕的事,一般来想肯定会逃走吧。但是想着逃离的人更容易被鬼盯上,毕竟就算是换上了村民的皮,在鬼手島生活一辈子,对鬼也没有任何益处。”遥那颗乌黑亮丽的头挤出来,往楼顶上努了努嘴,“这不没听到脚步声了吗,消失的人中就有住在你们楼上的旅客。” 伊尊迅速地冲到门边,拉开纸门往楼梯上看了一眼,但又止住脚步,不禁因她话语中所透出的可怕真实性而打了个寒颤。他背过身将门闭上,额上止不住地渗下冷汗。 “即便如此你们也要继续吗?”遥看着他们,“你们有人单独行动了吧?” 伊尊愣了愣,看向他的两个同伴。露央沙之前又去了一次图书馆,从早上开始就从带回的资料中寻找些什么,此时遥的话也没能使她抬起头来,笔尖在纸上时而莎莎作响。至于修,脸上的笑容则是显得有些漠然,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同时和他以及遥对视着。 “这下暴露了啊。”修的话使得伊尊吸了口气,“伊尊,你看你做的好事!” 伊尊一时间脑海里像是两片潮水相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修随即又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对遥道:“之前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不顾我们的反对还对吉村说要参与调查‘杀人鬼’。那么危险的事情干嘛要牵涉进去,我们的任务遥你也知道的,是调查武岡早织。” 遥怔了怔,绷起的严肃神情消融着,转头看向伊尊。 “修,你疯了吗?”伊尊瞪大眼睛,头脑混乱地道:“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弄明白啊,你发生这么大剧烈转变的原因。”修转而望向遥道:“遥,你应该清楚的吧。” 遥从暖桌下钻了出来,局促地坐在坐垫上,“不,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那就奇怪了啊,难不成只是这家伙突然心血来潮?”修盯着伊尊思索着,“但我们只是临时搭着的团队,阻拦的义务已经做到了,总不可能和这家伙一起送死。遥,还是你帮忙盯着他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家伙就做出傻事了,别说追着‘鬼’被‘鬼’杀了,被村民不小心给误杀了都是可能的事。” “我我要回学校了”遥感觉身体热起来,发了虚汗,心情亦是一团乱麻。她只顾说着自己的话从坐垫上站起。 “这么快?” “午午休的时间很很短要是被训导主任发现”遥并不觉得面对修随意的话需要解释,但仓促的脚步声中,解释声就是不自觉地掺杂了进去。 修见到遥连外套都忘记拿了,就匆匆地跑出去,又望向伊尊道:“你不追吗?” 第五百六十八章 巫女 “你干的好事,让我追上去该说些什么?”伊尊无奈而又烦躁地道。 “你有事情瞒着我们,难道不是这样?就算不准备向我解释,也需要向巫女大人解释啊,毕竟我们能不能参与调查就全仰仗你了。” “巫女大人?你在说些什么?”伊尊皱着眉头不解地反问,却因为修拿指节敲桌敲得他心情烦躁,只能是追了出去。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露央沙和修两人。 “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遥就是巫女?”露央沙终于是抬头,目光冷冽地看向修。 “在日向家的时候,或者说和吉村聊天的时候。”修拿手掏了掏鼻孔,屈指一弹,“日向矢拓之上,我并没有看到其他日向家的人,他身为日向家唯一的成年男子,却既不是日向家的家主,也不是神社的宫司,只是一个管家。那么问题来了,他是替谁管理地这片家产呢?他的儿子?管家的儿子可能是下一代家主?” “继续说。” “当然概率很小对吧。而我从吉村那里得知,日向矢拓的妻子才是上一代日向家家主,只是由于那里的居住环境不好,所以很早就病逝了。这样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鬼手島的神社是以巫女作为传承,神社的荒废也是因为在日向苑子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女性后嗣来继承这一切。” “” “可日向家除了日向矢拓以及日向海翔,还有其他的人吗?如果没有这个人选的话,村民们的等待,日向家的修缮,吉村与矢拓地的冲突,以及将要到来的一天都说不通了。伊尊不是说过吗,有村民说巫女还没有元服。”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有些莫名其妙,在中日韩,都有元服的说法。既男子成年行冠礼称为加元服,不过元服的时间从十一岁到十七岁,为了确定继承人在幼时就元服的也不是没有。不过既不是男子,还在这种焦灼的情况下似乎要拖到成年,只能责备这岛上怪异的传统了吧。” “这些并不能确定遥就是巫女。” “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在她身旁时刻出现着的海翔君,他对遥并没有一般的青梅竹马那样热络,但却又不同于常人地亲密。那种关系,那种因年龄相差不大而一度蒙蔽了我们的眼睛的关系,其真相应该是兄弟姐妹。也就是说,日向家的家谱上应该还有一个人,叫做日向遥。” 露央沙叹气道:“明明向井守问上一句就能更早发现的事” “可不是吗?不过井守桑一开始便没有隐瞒,从她的语气中,翔和遥黏在一起理所当然,毕竟他们是兄妹。”修摩挲着下巴,“不过哥哥要守护着妹妹继承家业,而众人翘首以判的妹妹却不想夺走哥哥的热情,想要离开岛屿,是这么一回事吗?” “長手祭” “長手祭恐怕就是遥的生日吧,这一天她成年,恶鬼们被赶回地狱,同时她也将确立日向家家主和神社主持的身份。鬼手島的村民便再度有了庇护与精神依托,不用再去那劳什子教堂了。” “你对于那教堂还是抱有如此深刻的怨念?”对于修的咬牙切齿,露央沙的心中有些无语。她摇头道:“不过事情应该没有那么顺利,有些人或许并不想看到这一切发生,并会使些肮脏手段。” “什么意思?”修困惑地皱起眉头。 “你或许没意识到,日向家的家产多么雄浑,伊尊应该被他的父亲把眼睛训练得很刁了,都在那些收藏品前一度失态。二十年前鬼手島繁荣过,两百年前呢?更早呢?不说别的,那你我眼中时刻要塌的古宅以及占地面积广阔的花田或许都价值不菲。” 修忽地意识到什么,不由得吞了口唾液,好像村民说过是在奈良时代千世巫女来此的,如果没有说谎的话,这是一千两百年前,日向一脉一直传承了下来。别说成为日向家的主人了,要是他当时随便偷一件什么古物去卖的话 “觊觎着日向家家财的人恐怕有不少,日向矢拓应该也不想轻易放弃手中的东西。”露央沙平静地道:“巫女出现以前,他是摄政王,巫女出现之后,他只是个管家,甚至可能连管家都不是。至于巫女结婚之后,变数就更多了,从日向苑子和日向矢拓的婚姻来看,巫女是可以结婚的。” “但遥不是他的女儿吗?” “对于有些人来说,日向家的家产价值已经重过亲情的范畴了,更别说是人的道德感。” “你该不是想说,这次長手祭的风波,这么多人的消失是人为的吧?”修瞪大眼睛,急切地喃喃道:“对了,你是无鬼论者。那你刚刚不拦着我,还想让我们去调查鬼的真相!真鬼我倒是不怕,不是鬼的话我就有点慌了啊。” “你不也没对我说,是什么时候单独行动的吗?” “到现在你还关心这个,我作为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侦探,时刻做好听墙角的准备以及听墙角不是很正常的吗?”修一下站起来,走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打开窗户向外盼望着,伊尊他们早已不见踪影,“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一直到刚才还抱着对遥未涉入事件的期待,等着我来说服你,说服你她能和我们一样做个观察者、大不了也能抽身离去。”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修难以置信地回头瞪着一脸平静的露央沙,气得跳脚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每一步都需要进行精心地计算,这种情形是最不能上头的,你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你想听实话吗?修。” “实话,好哇。我以前倒以为以你的自尊,你会是个只说实话的人,现在倒请你说说看。” “我早已下定了决心,不会再轻易抛下谁。我认识的只有我们的朋友遥,而不是日向遥。”露央沙神情显得很认真,“如果修你有一天需要我,我也不会轻易抛下你,即便你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也会前进到生命将歇为止。” 修怔了怔,感觉心中窜过了串热流,使得视野都有些模糊起来。但他转即便一个激灵警醒过来,真是好险,差点就被这番真心实意的话语感动了,他怒而重拍在桌面上:“这并不能解决目前的事态!还是说你有什么办法?” “相信我就行了,相信我的能力,相信我能达到目标。即便才能不够,我也会成长,相信我会成长。”露央沙冷冽地答道。 “你这混蛋,不是什么都没说吗?”修仓惶地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许久后还是不由得露出苦笑,“我可就真相信你这一次,仅此一次可别拿我像是警视厅里的那群牛马任你差遣啊。” 第五百六十九章 怪异 天空乌云积聚,阴沉沉的,狂风使得坡道两旁的树影飘忽着,流叶在空中舞动,如牵线的纸片一般被什么牵引着,直吸向坡尾。这饱含沙尘的风使得伊尊有些睁不开眼睛,他感到这样诡异的情况似曾相识,他似乎在什么地方遭遇过了一样 还不等他出声,前面的遥便停下了。风吹拂着她那短裙,头发也飘飞起来,只是在那簌簌声中她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却是一片纯白之色。其中若隐若现的瞳孔,已经变为了圈状的符号。这眼睛在那麦黑色的脸庞上如此怪异,实际上很不相衬,但却难以忘记、惊煞周围一切地显眼。 周围的林中传来了尖笑声,无数的黑影在和他平行跑动,他从未跑得这样快,比大中小学的田径比赛还要快,但和遥的距离却没有丝毫减少。他忽的意识到这是梦。 伊尊一瞬寒毛尽竖,直起身急喘一口气从梦中醒来,此刻外面天色已沉,隐隐雷鸣震耳,身旁有女孩拿毛巾给他擦着冷汗。见他醒过来她有些惊慌地退开手,电光映亮了她的脸。不是露央沙也不是遥,他认出了这个畏缩的女孩,是日向家的侍女小千,至少吉村是这样叫的。 她在这里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在日向家? 于是梦中消退的记忆迅速浮现上来。他感觉后脑勺隐隐作痛,好像是追着遥的途中,被人往脑后打了一棍一样。他难以理解眼前的现状,如果是被绑架了,应该不会得到这样贴心的照顾,但如果不是,又无法解释他是怎样来到的阿乌山。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从旁室传过来的很大声的声音。 “父亲,请您放过伊尊桑!” “区区一个外人,竟想插手我们岛上的事。”随后是碗盏碎裂的声音,“这次说什么都不可能饶过他!别说我们家了,村里的其他人也不可能允许!” 伊尊看向小千,只见她被那碗碎声吓得身体一颤。她坐得很端正,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把头垂得更低了。 “那是日向先生的声音吗,另一个是谁?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像是是遥吗?你怎么什么话都不说?” “因为日向先生还未决定怎么处置您。” “处置”伊尊困惑地看向她,“竟然说处置,处置是什么意思?”忽地借着一瞬亮彻窗户的闪电白光,他看清了小千腿边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褐色的尺长盒子,里面放着一把刃面带红的匕首。就像是用完后用毛巾简单抹过,留下的如镀层般的轻薄血迹。 不,不可能。他一瞬打消了脑海里的念头,这么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再说了,因为说了几句话就要对他动手,简直不可思议,不过他究竟是怎么到这边来的西瓜、番茄、榻榻米草,有名海、八代海、天草渔场,他试图想些实际些的东西来打消心底的疑惑,以及从那梦中刚刚惊醒过来的惊悸。 “父亲。” “父亲!” “父亲——” 脚步声和那追着的声音越来越近,门“哐当”一声被拉落到一边,出现的正是日向矢拓。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手里握着一把半拉出的长刀,身后幽暗的夜幕里黑灰飞舞。遥拖挂在他的身后,一只手紧紧抓着其握着刀柄的手,她身上穿的仍是骑自行车时的那副打扮,服装包括围巾都有着鲜艳的色彩。过去与现代好似没有界限地融合在了一起。 虽然观察仔细,但伊尊吓得一瞬便从榻上爬起来,逃往到最远距离的墙角。只是这一切都躲不过日向矢拓冰冷地扫顾室内的目光,他猛地扬臂将遥甩到一边,撞到墙上的遥发出惊叫,他则是大步流星。 “矢拓先生日向先生,你要做什么?您这是干什么?遥,千酱?那是真刀吗,谁来阻止一下他!谁来阻止下日向先生!”但他奋力从喉咙发出的嘶吼声无人应答,见到来到身前笼罩下的阴影,还有男人需要仰望着的脸,最后一刻伊尊颤抖着抓住墙两边发出了不类人声的惨叫。 “觉悟吧!” 幽红伴随着剧痛溅满视野,伊尊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一会过后,他有些茫然地摊开双手,又摸了摸脑门,只感觉到了片片凉意。下雪了,天空飘落了洁白无瑕的雪,和那飘染阿乌山的花物完全不同。这雪如此盛大软绵,随处可见,近乎是飘在整个岛的上空,也飘落在海上。 只是怎么会这样,刚刚他不是被日向先生拿刀把脑袋劈成两半了吗?啊,不对,又是他的臆想,又是一场梦。他看了看左右,他身处于岛上唯一一条像样的、如商店街一般的街道,旅馆也在这条街道上。 这么说他刚刚追出旅馆?那么遥呢?他看到雪上留有一串奔跑的脚印。只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之前从窗户里看见的行人也不知道到哪去了,捕鬼队的人也没看到,难道是觉得这里是岛中心,人多就不要紧吗?雪天果然会使得城镇变得寂静,就像是徒留建筑却无人存在一般。 他跑起来,追着脚印往前方赶去,雪地上的脚印被踩得更深了,只是这似乎跟不上下雪将脚印覆盖的速度。一会之后,他累得气喘吁吁,热汗直流,但是无论怎么追,都只能看见前后一段距离的脚印,就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样。 “遥,你在哪?遥?你离我很远吗?” 伊尊不得不扶着膝盖,喘气让自己休息一会。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自己竟然会喊出这种遭了雪难、搜救队友一般的话。 “我在这,伊尊。”声音从前方传来,使得伊尊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不过身侧的方向很快也传来声音,“我在这,伊尊桑。”之后四面八方都传来声音,像是回声一般,“我在这”“来找我吧,我在这” “别闹了。”伊尊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感到很恼火,“你在哪里,在就快出来!” 呼唤他的声音随后像是分裂一般变得密密麻麻,叠在一起就像是出了问题卡住的电视广播,“出来不了,请你帮我出来,我一定会感激你的。” “出来不了?”伊尊脸上浮现出困惑,想着她是不是被意外关进了什么仓库之类的地方。他顺着声音最近的地方抬起头去,看到了似乎是一家卖鱼类料理的地方——比周围高出一截的混凝土楼房,约莫三层的地方挂着店牌“极乐海鲜”。粉刷的墙面呈有些令人不舒服的蓝灰色,一楼的店铺门面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显得很豪华。 除了岩之家,他之前的确没发现岛上有其他的餐馆,不过这可能也是因为他们专注于调查武岡早织的关系。被声音所劝说着,他走进了店内,里面的桌椅上全都坐满了客人,那整齐的茸动着的背影,虽说肯定比岩之家人多,但却一点都不热闹。而且明明店里的光照得很明亮,桌椅隔台也都擦拭得很崭新,但那些背影都漆黑无比。 伊尊感到稍微有些怪异。这时满脸堆笑的店员立刻向他走了过来,微躬着身子道:“欢迎光临,您几位?” 他向后看了看,确定遥不在外面后,又看了眼手机。手机屏幕却像是凝了层霜,拿手或袖子怎么擦都擦不开,更别说看到时间了。他望向店内喃喃道:“这么多人,应该是到饭点了吧,露央沙和修也还没吃饭菜可以带走吗?” 店员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道:“不好意思,本店只接受店内用餐。” “怎么这么古板?”伊尊叹了口气,“这下回去又要被说教了”他注意到店员盯着他始终在等待的眼神,回答道:“一位。” “一位是吗?这边请。”店员殷勤地伸出手臂,如螃蟹般侧行着,殷勤地为他带着路。 “对了,在我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其他人?”店员瞅向店内。 “不是他们。”伊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把这么多人都分辨出来、排除了是遥的可能,“你应该认识的啊,遥,经常在岛周骑自行车闲逛的那个女孩。” “这个”店员歪了歪头,“没见过呢。” 伊尊感觉那脖子也弯得太过度了,就像是要断裂一般。他将目光收回来道:“那仓库呢,这有没有仓库之类的地方?能带我去看看吗?不过外人一般不会得到允许的吧,哈哈” “不,有人对仓库感兴趣老板很欢迎。”店员笑道:“请让我带您去。” 伊尊本想问点菜的事情怎么办,就这样搁置了?但店员走得很快,一边走一边看着他,他也只得跟上。来到偌大的厨房里,只见几个人热火朝天地分工忙碌着,和店内的情况完全不同。这里飘荡着一片浓郁的香味,不过由于是鱼肉料理店,厨房带点腥气也是理所当然。 厨师们对于带着他进来的店员似乎是熟视无睹。而店员之后也走到厨房侧面、有两条长手把的白色壁门前,笑着伸手道:“请。” 第五百七十章 恍惚 “就这样打开没事吗?你们这的老板真的不会生气吗?”伊尊将手抓上去,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 “请!”店员再度笑着落手道。 而这时里面也终于传出了和之前一样的求救声,“快帮我出去!”“这里挤死了,快帮我出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打开,时间来不及了,快打开!” 伊尊皱起眉头,他总觉得这些声音中并没有遥的声音,而且都把人关到仓库里了,店员的反应也很离奇,怎么还能在旁边笑得跟没事人一样。他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但也不能这样放着不管,随着手上逐渐用力,看起来一拉就开的门开的过程却显得很阻塞,之间还一直和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怕引来老板,所以拽得提心吊胆,同时由于用上了他全身的力气,脸上也涨成了通红。也许是肌肉拉伤,身体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是要张裂开了一般,门内的声音倒是顿时停下了,如同里面的人屏住了呼吸。但当他放开手休息的刹那,门内的声音又开始催促地尖叫起来,他不得不再度用力拽去。 这时两边的壁门终于开了一条缝,刀切菜的声音忽然消失,整个厨房都寂静下来。伊尊没关心身后的事,向门内看去,瞥见里面黑暗的空间像是点了根红烛一般,泛着幽红的光泽,密密麻麻的绳子上悬挂着剁下的鱼头,张开的鱼嘴随着绳子旋转着,朝向各个方向。 那些干枯的眼睛无一例外地从各个方向盯着他,鱼嘴里依旧是口吐人言:“快拉!”“就差一些了,拉开!”“快些!快些啊!别磨磨蹭蹭了!” 绳上仿佛挂着的是铃铛一般,还传出了叮铃铃的声响,被吓得六神无主的伊尊一会才意识到这是从楼上响起来的。他回过头,只见透过厨房的玻璃,能看见一个人正在下楼梯,那双鞋子已经在玻璃的上沿露了出来。 他转过头,只见店员依然歪着脖子、咧着笑容看着他,心脏不由得一提,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很快放弃思考以及对缝隙内能瞥见的鱼头计数,奋力地推着壁门想要将其合上。但比起拽开,合上似乎更加困难,他咬紧了牙齿,脚步向前摩擦着,闷声发出了“啊——”的声响。 “你干什么?”“好不容易看见外面了,你要断我们生路!”“贱人!”“把他带进来——” 伊尊突然感觉脖子湿滑地一紧,脸“啪”地一声重撞在了倾斜的壁门上,他惊恐地瞪着眼睛,只见那绳子上的一只鱼嘴里射出了舌头般的东西将他脖子给缠住,一圈圈地蠕动缠紧。不过更可怕的是,他的脖子似乎在随着这条舌头的收紧变细,他的身体也是。 不,与其说是这些改变,他更觉着是周围的空气干燥了起来,就像是在从他身体里吸走水分。脸上似乎也变得腻滑,他往下一看,只见手臂在萎缩,上面在生长出鳞片,这些密密麻麻的细小鳞片如呼吸般翕张着。抵御着力道的指甲随着他的嘶叫在壁门上刮出长痕,逐渐细微。 他忽然失声了。他成了舌头上蹦跳着的一只寒鰤,努力地在空中甩尾蹦跳着,忽地一瞬被拽进门缝里去。 店员歪着头,将硕大的贴在门缝间,随后将门合上了。 凉意骤然消退,伊尊睁开眼来,浑身已是被热汗浸湿。他此刻的思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无法再对周遭的一切做出任何反应,他似乎是站在通往学校的坡道上,无论是漫天飘舞的雪还是雷鸣都已不见。但他已经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还在做梦,这依然刮在树林的狂风是不是真实的。 他跪倒在地上,却产生不了任何松弛下来的舒服感觉,强烈的呕吐感亦无法倾泻而出。他忽地不断地回想起之前的梦,毫无次序地,那叮铃铃的响声像是自行车的铃声。说起来,关于小千的联想也很古怪,自己难道把她当成了忍者,亦或是把日向家当成了什么地方。 自己究竟在哪,追着遥出来后遥是日向矢拓的女儿不要再想了,不然又会出现刚才的不,这倒是有可能 但手脚却不由自主地向前爬动着,像是得到了命令,他时不时地耷拉一下眼皮,感觉头痛得厉害。身体的沉重感亦是如此真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爬了起来,眼前已经是仓幸的门栏口。这么点时间肯定无法到达,他已经肯定了,现在依然是梦。 “伊尊?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我要去上课了!”遥的身影出现在门栏的另一边,只有一张脸是清晰着的,她身下拖着模糊的如河水般颤动着的黑影。 伊尊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为了保持清醒,他将她的那张脸上用想法涂满了质数,同时周围也是。如果一切都是梦的话,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无须在意,只需要加深自己认知到这是梦的想法,便终会醒来。忽地门栏边井守的脸也出现了,“伊尊桑?到学校来有什么事吗?” 他依然是默然不语,他已经不想着如何去应对了,心神的疲惫只让他不想再做纠缠。 随后校长也出现了,他脸上盛满笑容,伴随着那飘零着头发的头顶此刻显得格外可怕,“快进来吧,伊尊桑,你能来参观是仓幸之幸。” 随后越来越多他或许见过、或许纯粹虚幻的学生的脸出现,他们用颇带稚嫩清脆的声音齐声道:“请进来吧,伊尊老师!” 伊尊想蒙住眼睛,甚至连耳朵也捂住,身体却不听他使唤。他只能在想象中用黑色的数字将他们的脸全部盖住,但学校的门栏已经自动打开,他也是迈步走了过去。 只见树林里的人影,教室窗口上的人,从旧校舍上坠下的孩童,全都以花白的斑块闪烁着浮现。包括园村早苗所看见的,递钱收钱的两个青年,田中和藤井,亦在角落如此。花盆在一人高的地方保持着破碎的状态,身下一片白色滩迹的人却倒在地上。一切像是复放,又像是零件一般转动着恢复生机。 忽地他听见井守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那似乎是从b班的大教室里传出来的,而在他面前、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逐渐向前倒去,坠下尖崖,落在乱石滩上发出了破碎的声响,随后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少女纯净的哭声。一切就像是木偶指挥家机械地挥舞着指挥棒,断断续续演奏出的而又反复的乐章。 忽地他背部被什么撞了一下,他就知道会这样,说到底这梦境也就这点能耐了吧。在空中他偏转过身子,看到的并不是站在崖尖上的武岡早织,而是遥,不,应该说是千世,日向千世。 风将她衣衫吹拂着,他和那双纯白的双眼互视着,坠下崖底。 第五百七十一章 传达 这是梦 这是梦 伊尊在心里不断地强调着,冷静地回视着那崖顶之人的眼睛,忽地身体传来一阵僵痛眼前亦是一黑,模糊睁开眼时呈现的是一片模糊的泥黄色坡面,随即便是撞击感和一阵接连不断的翻滚。 痛! 好痛! 他终于算是从那噩梦中逃出来了,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经历了狭山丘陵那些事,他绝对无法做到像此刻这样冷静。不过如机器一般近乎漠然的冷静本来就是他的优点,只是刚才差点着了道,但停下来后有些晃动的天空以及身体的痛楚依然让他吃不消。 不远处传来了自行车倒在地上的声音以及脚步声,他感觉自己的头被置在了什么柔软之上,有青梅竹马的他一瞬便明白了那是什么,大概是膝枕。不过豆大的泪珠随即坠落到他的额上,他抬脸看到了遥露着一张哭脸,那如小孩一般张着而不知所措的口让人十分动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追过来,明明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了!” “因为你当时摆着一张难受的、一看就知道在强撑着的脸啊。” “大家都是在强撑着的,你不是这样说的吗?” “虽说如此,但身边的人却会为你感到难受。” “太狡猾了!你这样太狡猾了!请不要再动摇我了!”遥忽然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大喊着。伊尊不由得收起了那副平常的语气,看着她,心里像是被挖去了一块。她捂住脸,颤抖着肩膀哭泣道:“不该遇见你的,要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伊尊忽地回想起自己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当朋友拉他一起去联谊的时候,有个几次都遇到的女生,他倒不记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但对方对他有好感、最后还告白了。当他说“我不过是受朋友之托来的,完全没有和谁交往的打算”时,也被对方说了同样的话。 他也会想着自己是不是说得太无情了,譬如将那句话换成“我对你并没有感觉”,或者用更通俗模糊一点的“抱歉”作为回答也更好一些。积蓄起的期待一瞬被摔碎在地上,再也无法复原,这种感觉令人痛不欲生,当他知道沐子竟然在和露央沙交往时,忽然领悟了这一点。 原来她是喜欢女生的吗?她和曾经打扮成人、内心冷漠的自己一样在触不可及的彼岸吗?那么此刻望着彼岸的自己,应该算是在人间了吧。现在想想,自从露央沙出口后,修能坦诚地展露吃惊,自己却只是一个劲看似成熟严肃地继续注焦于武岡早织的追查,展现冷静和不在意。 何其不成熟的自己。修之后会说出公平之类的话,或许也是察觉到了自己心中那份阴暗的渴求。自己觉得不值得,在知道沐子和露央沙交往后,这份不值得的感觉愈发强烈了。只是区区友情,敷衍人的吗?替沐子复仇后,分赃或奖赏不该只有这么一点,凭什么她主他从? 这样的自己,这样怀疑着露央沙的自己,真是势利自私得让人讨厌。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讨厌的人,那些为钱而接近他、那些为了联谊而邀请他的人,都是将讨厌隐藏在虚浮的笑容下打着招呼这样想的。 他从没觉得自己有让人讨厌的地方,这可以称为自恋,亦或者说自我认为的圆满。但奈何他有一个敏锐、一个纯净以及一个浊勇的朋友,这三人仿佛都能从不同角度看清自己,这让他感到像是身上长出了异物般难受。如果单纯只是他们看到了也就算了,事情不会有所改变,但偏偏让自己也注意到了 但当时对那个女生,即便追了上去,想要解释挽回一下,却得到的不亦是这句话吗?遥的这句话。 人就像零件,安排时方便无比,即便型号不合也总有充足的替代品。但交往时却不是如此,交往时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而又不可替代的,他们是亲人,是朋友,是恋人,和那损坏后便会消失在视野外、被社会吞噬的零件不一样,他们受伤后会在自己身边遍体鳞伤地哭泣着、痛苦而又难以施救。 “但我从未后悔过遇见你,遥。”伊尊在这落下的泪雨中忽地开口说道。不,虽然和那女生是同一句话,但遥所说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味。遥教会了她,原来相遇恋上一个人是如此美好的事,更会因此有时难受到泣不成声。他强调道:“无论多少次,都永远不会后悔。” “你是”遥那随着抽泣起伏着的哭相怔住,拿手背抹着泪水,“傻瓜吗这个时候说这些奇怪的话简直不可理喻”她站起身来,情绪平稳了一些,说着:“真的够了我要去上课了!” 地上的伊尊却是抓住她的手臂,“我要说的还没有说完,我要做的也还没有做完。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细节,为什么有人说巫女元服,你是日向家的女儿吧?”他见到遥眼睛微睁、和周围泛红的肌肤晕在一起显得楚楚动人,便知道自己说中了,“你就是鬼手島的巫女!千世的继承者!” 遥却是默不作声。 “瞒了我们这么久,你倒是没有一点负罪感。” “你们又没有问。” “可正由于你这一副坦然的姿态,使得其他人也没有和我们说这件事。”伊尊生气地提高了音量,“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已经知道了,包括吉村桑在内。” 遥扭开头去,“这没什么关系吧。” “什么叫没什么关系?”伊尊将她猛地拽下,将她压在身下,手也按在坡面上,“别小瞧人了!!你就是这样小瞧男人的吗?把我耍来耍去,还是说你觉得我算不上男人!泥和尚不会发怒!?” 被伊尊的吐息扑到脸上,又被极近距离地吼了,遥脸色不禁惨白了,她挣扎了下,胸口距离地起伏着,“谁小瞧谁!明明把我当小孩!” “想不被当小孩!首先就要表现得不像个小孩啊!”伊尊回吼道。 遥忍不住又哭了出来,泣不成声地道:“明明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从来就不觉得我这样又黑又不起眼的家伙和巫女有什么沾边吧,而且我又不想去做,为什么要向你特地解释。” “这是真正的原因?嗯,这点倒是无法反驳,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武岡早织或许都更像巫女,哪怕她坏事做尽。”伊尊点点头。 “你说什么!?”遥愤怒地扭身大喊道:“那我不干了,你去找她好了!” “嘛,镇定一点。”伊尊安抚一声,盯着她道:“不过遥这样善良可爱的女孩不想做巫女,也存在这样的可能吧?那天晚上,究竟为什么带我到教堂,只是想表现得像个大人吗?仅此而已吗?” “为什么要在这种状况下说那件事?”遥心神动摇,从脖颈到耳根一瞬便红了,“你要敢做什么的话,我就喊了!” 伊尊还真怕她喊出声,连忙从她身上起来,“那天我不是没有回答吗?现在告诉你我当时的想法吧,即便被那种场景勾起情欲,也不会以那样的眼神来看待你。这并不是把你当小孩,也不是因为我们隔着一层朋友,正因为珍视你才不会把你当成工具。” 遥怔怔地和他互视着,“真的吗?你明明什么也不知道” “即便我什么也不知道,无论是关于遥你的事,还是岛上的事,都依旧知之甚少。但你的心情,我却能够体会。无论是岛上关于‘鬼’的传闻,还有有关巫女的事,一定有各种各样的隐情,即便这样的隐情你不愿意对我这样的外人说” “不,我不是不想对你们说”遥忽地瞥见什么,低下头,“我只是” 伊尊顺着她刚刚目光的朝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说起来桜谷医生之前似乎也准备对他们说什么,但是在半途就停下了。而且之前他是被人推了一把才摔下坡去的吗,不远的地方半埋着一根尖锐的树枝,是不是他不加以挣扎,以直线滚落下去,或许会被那树枝刺穿身体。 他收回目光,“遥,或者是巫女大人,我有一个请求。” “干嘛忽然用这种说法。”遥有些不满,“有什么事情干脆地让我做就行了。” “不行,必须认真地来说。这需要你的声望和人脉,才有可能做到这种事,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哈?声望?人脉?我哪有这种东西!”遥瞪大眼睛,惊异忿忿的声音显得格外娇憨,“要是我有这些东西的话,还需要打五份” “五份什么?” “没什么”遥缩了下肩膀望向一边,声音也微弱下去。她忽地听见从坡顶传来的铃声,意识到什么吃惊地站起道:“不好,真的糟糕了,已经开始要上课了。现在应该没事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但伊尊并未松开她的手臂,“等等,哪里没事了,我事情还没讲完。” “你究竟想干什么啊,真是的!真麻烦!请你快点直说好不好。” “我们想调查‘杀人鬼’!” “不可能!”遥踮起脚果断地大叫着,仿佛这样就能使得声音更高一样。 “因此需要出入现场被害人消失掉的地方,追查各种痕迹。” 第五百七十二章 撞祟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遥用手捂住耳朵,皱着鼻子连续不断地叫道:“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吗?卷入风波你们会出事的,有可能会没命的啊!” “你可别小瞧我们啊。我和露央沙的确是一般人,但credic桑可是被誉为霓虹成龙!别说人来一打了,鬼来一打也不够他打的!” “你在骗我吧?”遥怀疑地打量着伊尊上下的神色,“就凭那个大叔?你绝对在骗我吧?” “冒我的生命危险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个好像也的确是这样”遥脸颊微红,嗫嚅着,“但是我又无法决定这种事情,成为巫女后或许可以做到很多事,但是我还不是”她抓着头发,懊恼悲观地蹲下了,“啊竟然让我做这种事你究竟是想我成为巫女还是不想啊” “可以做到的吧?”伊尊将身子倾过去,说道:“岩鹤大叔应该会站在你这一边,大须先生也抵御不住你的魅力,至于吉村桑,他深信鬼之传闻,只要你根据传说随便编个什么借口。这样的话我们已经至少拉拢了村子里一半人物了。” “你们还真是做了很多调查啊。”遥神色复杂地望向他。 “这样的话只缺乏最关键的一股力量了,老村长。只要我们三人说愿意在这定居,成为鬼手島的村民,再由你申明我们能对控制事态起到帮助,再加上岩鹤大叔几人的游说,一切应该不成阻碍。” “这样听来的话”遥偏着头,忽的吃惊地将脸正过来,“你们愿意在这里住下吗?”随即她鄙夷道:“只是为了目的故意这样说的吧。” “不,如果解不开‘杀人鬼’的谜团,这次的事态或许会越来越大。我们不仅达不成来岛的目的,即找到武岡早织的杀人证据,也帮不了我们在岛上有所隐瞒的朋友。这样的我们,的确没有离岛的脸面。” “原来我只是附带的啊。”遥轻哼一声,随即以蚊蝇声道:“还依然只是朋友” “你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没什么!”遥脸颊红透,惊慌地连摆着手,“就是这些吗?我要走了!让你们调查的事我会试试看的!” 伊尊这次没有拽住她,而是松开她的手臂,只见遥骑上自行车,火急火燎地冲往坡上。只是看那歪歪扭扭的车痕印,她显然有些心神不宁。 回到旅馆后,意外地发现两个人都不在,只见桌上留了去岩之家的字条。他于是折返向岛中心的餐馆。伴随着叮铃铃的铃响,店主爽朗的声音响起。 “哟!伊尊桑啊,欢迎光临!” 顿时一张餐桌后歪回过头来,是修那扯着嘴角的脸,“喂喂,岩鹤桑,我说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来了都不打招呼,这家伙来了就招待一声吗?还”他竖起手掌,脸上一瞬摆出灿烂的笑容后耷拉下去,“欢迎光临这样子的?” 岩鹤甩着毛巾扑赶了下飞虫,一副准备充耳不闻的样子。 “真是的,人的关系也和夫妻一样,有三年之痒,熟络之后就迅速冷淡下来了啊。喂,兀那家伙,这边!”修拿牙签侧挑着牙缝。 “兀那家伙是什么新型用语?杂志读入魔了吗?”伊尊有些无语地走过去。午后岩之家餐馆里的人一般不会太多,两点过了十五分钟后就大致走了个干净,但现在却不同以往,人声鼎沸,估计是觉得聚在餐馆里比呆在家里要安全。男人们大声高谈阔论,似乎想以离奇出格的故事吓走鬼怪,同时顺酒灌进心里去,减轻恐慌。 即便闻见了被闷在店内的食物浓厚的香味,伊尊也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简单点了碗乌冬面要了杯水,就在修旁边坐下了。对面的露央沙则是端坐着看着旧报纸,面色严肃,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情办妥了吗?”修笑嘻嘻地朝伊尊搭话道。 “也好意思问?以那样恶劣的态度把事情扔给我。”伊尊没好气地答道。 “嘛,我不是想着孤立无援的男人或许更讨女子的喜欢吗?再说了,是以那样奋不顾身的姿态扑去,怎么样?她有没有感动,已经被你给拿下了吧。” “为什么严肃的事总能被你说得不正经。”伊尊叹了口气,将遥答应了的事情说出来,他犹豫了一下,将那离奇的噩梦也说出口。 “还有这样的事?”修摸着下巴思忖着,随后又瞥向露央沙,“嘛,我倒是相信这种‘撞祟’了一般的事,毕竟在东亚国家很常见,也不能单纯地说是迷信,不过那边的那位肯定不会信。” 露央沙抬起头,看向伊尊,“你是说你被人袭击了吧?那人是怀着夺你性命的目的下手的。如果不是有遥在的话,你或许就要出事了。” “我觉得这两者好像不是一件事”修尴尬地咳嗽数声,摊开手道:“很明显伊尊是醒来左右被人袭击的。” “是这样吗?” 面对露央沙有些冷冽的像是审判异教徒一般的眼神,伊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想把这个讨论继续下去,但还是点了点头。 “也许是身体本能地对外界的危机有反应,才促使他刚好在这一刻醒来。”露央沙平静地道:“至于那连环的梦境,有可能是被人下药了。致幻类的药剂,并因平常的一些恐惧勾起了联想。” “下药?”修显然不信这种回答,颇带嫌弃地拖长了声音,“不会吧?人可能被药到一路恍惚地走到那山坡上,然后摔下去吗?” “关于追到山坡之前的事,我都是有记忆的。”伊尊插话道。 “但那梦里的内容不是没有消退吗,一般的梦会消褪至完全不记得吧?不会消失的梦,很难说你的记忆里混杂了什么,或者说哪边才是真的记忆。”修一个劲地说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感到口干舌燥喝了口橙汁,“果然有点意思啊,这个岛,还有那个十一点至两点不要出行的要求。” 伊尊忽地意识到什么,震惊道:“你一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拿我去做实验?” “毕竟总不能谁说什么就信什么,禁区总是要有人去大胆地尝试。”修竖起大拇指,笑道:“而且那时候追遥出去又是不得不做的抉择。一石二鸟啊,干的漂亮,伊尊!” 伊尊不禁咬牙切齿,“你这混蛋——” “也有群体幻觉的可能性,毕竟消失人数达到了十八人的话,已经基本可以排除单人作案的可能。但即便是集体作案,但想要不暴露,也需要便捷可依赖的条件,譬如被害人在被杀害时无法反抗之类”露央沙一路冷静地分析着,之后就变成了喃喃自语。 修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这样还是相信是鬼杀人更轻松些啊,喂。不过对于我们要做的倒没有什么两样,就是等着巫女大人发话,让我们做回本职,开始调查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来访 数日后的清晨,吉村便敲响了修的房门。见到出来的睡眼朦胧的修后,他拿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真要加入村子?” 修打了个哈欠,一条胳膊顿时搭到了吉村的肩膀上,“我你还不知道吗?随遇而安啦。” “别忽悠我。我可警告你,这是相当严肃的事。鬼手村可是一个集体,不是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啧,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人难道是那种很挑剔的家伙吗?再说了,连祭典都让我们参加了,不让我们加入村子岂不是很没道理?”修扬了扬手,“你看看,还有‘杀人鬼’这种事,明明我们是最容易被谋害的高危群体,却被命令什么都不许知道,你也考虑下我们的心情啊。” “唉,我可是为你们好,長手祭后你们就可以离岛了,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吉村面露复杂之色长叹了一口气。 “那也得能活到那时候吧?你看看,楼上他娘的都空了!”修往天花板上一指,“这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喂!” “他们不听劝告,才会” “才会想离岛然后出事?”修打断他道:“可闷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人发疯啊。还是说你能保证待在这家旅馆就绝对安全。” “这个”吉村语气迟疑。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根本不靠谱的家伙。”修抱臂斜瞥着他道:“讲真的,你不会真想看到我惨死吧,咱俩可是一起喝了不知道多少顿酒!要不我干脆把你那糗事全部张扬出去,年轻时候偷看表姐洗澡,啊,还有喝醉后偷不知道谁家的内衣戴在头上起舞” “忽然间说些什么,你小声一点!”吉村脸庞一瞬涨至通红,捂住修的嘴眼神向左右闪电般的一顾,“我那是偷吗?我只是碰巧摘到了而已。” “要不我们去找个人仲裁一下?” “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家伙啊,还差使遥替你们游说不过你们擅长解决灵异事件,是专业的除鬼师这是真的吗?” 修没想到自己在欺诈师、咒术师之外,又即将背上除鬼师这样的名头,人还真是技多不压身。他默然无语,只是从上衣口袋取出墨镜,甩了甩戴上,仰着头显露一副高人姿态。吉村被他这一通简单而又利爽的动作惊得呆住。 “要是真是这样的话,请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见村长。” “早该就这样了。”修顿时将墨镜往下一拉,目露精光,同时健步如飞,以极其粗暴的方式敲开了伊尊和露央沙的房门。两人听完解释换好衣服后,一行人便集合去向村长家。 村长家虽说每人都知道在哪,但真正去过的人却不多,除非碰上了很重要的事。岛东南侧和土路交织着的田地,大都是村长家的,一路丰盈而广阔,不开车穿过去怕是有些费劲,吉村一只手臂搭在半降的窗上,小货车随着间杂着石块的坎坷土路颠簸着。 伊尊有些庆幸吉村没有拿这车来运鱼,不然一路坐在后排的敞座上,到村长家时怕不是要一身的鱼腥味。他坐得屁股疼,又闲的无聊,于是出声问道:“吉村先生,你这小货车平时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啊,这车啊,平时不归我开。我一个外甥是开杂货店的,他经常借去从港口拖东西,还有左邻右舍也有借的。不然以我的习惯,哪能这么干净。”吉村笑了笑。 “原来如此,借的时候有记名字吗?” “记这东西干什么?钥匙就留在车上,谁用过之后都会把油加满。一来二去,互帮互助嘛,也没人在意。”吉村打趣道:“不过你们东京人肯定想象不了。” “规矩有时也有好处。”露央沙冷不丁地开口,“这样的情形也就意味着谁都能以不留痕迹的方式把这辆车开走,并用以各种各样的用途。” 吉村不禁回过头,抖抖烟灰,“呃这么说,可本来就是这么回事。难道有哪里不好?” “要是有人借用吉村桑你的车去远处杀人,亦或是进行杀人后的搬运尸体、毁尸灭迹,你该怎么自处。” “说得还真可怕啊,仲見桑你的戒心真重。”吉村笑道:“设想虽然有趣,但鬼手島上可没人会干出杀人这等事。就算是拿这车去干坏事也从没有过,这里毕竟是淳朴的乡下。” “之前岛上来过一对市里的刑警吧?” “是有这回事。”听到警察的字眼,吉村的神色逐渐僵硬起来。 “其中有个刑警,尸体被挂到了海岸边的藤壶上。” “那是被浪冲上去的。真是,遥要向你们说也不把事情讲个明白。” “姑且先这样想好了。”露央沙语气冷冽,“但吉村桑你觉得那个刑警也是被‘鬼’杀掉的吗?如果是被鬼杀掉,为什么尸体会被发现?” 吉村困惑地思索了一会,“人径直消失的确是普遍情况,但能发现尸体也是偶尔的事。” “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吉村感到仲見此刻也太仿佛锋芒毕露了,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他的心脏却不由得一直打鼓。 “即便认定岛上有鬼存在,但考虑到尸体的因素进行冷静分析,也能说明鬼的作案方式前后完全不同。唯一能解释的,也就是说岛上有两种类型的鬼,一种会使人消失,另一种则会抛尸。” “这真是相当奇怪的想法,我完全理解不了你在说些什么。” “你真的不明白?”露央沙直勾勾地盯着吉村。 “当然,‘鬼’杀人哪有什么道理。”吉村无奈地叹了口气,来舒缓被咄咄质问后胸间郁积的紧张。但不怎么留神,迎面来的风都将他探出窗外的烟给吹熄了,“不过以这股气势,你们真有可能解决这次凶猛的事态也说不定。只是前巫女大人还康健地活着就好了。” “前巫女?是日向苑子吧?你好像还从没说过她是个怎样的人。”修有些好奇地插进话。 “很温柔的人吧。”吉村欲言又止。 “翔现在十七岁,日向苑子生下他的三年前,也就是吉村你说过的二十年前、鬼手島还相当繁荣的时候。”修摸着下巴上没剃干净的胡茬,思索道:“昼夜不息的宴会,还有跑来跑去随客人召见的艺伎。说起来你这家伙,还因为错过了艳遇而抱怨过。” 吉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快别说了。” “嘛,男女欢爱,人之常情。说起来现在村子里还有这样的女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吉村有些紧张地斜觑了一眼,转头朝他小声道:“仲見桑还在那呢。” “你放心,她会充耳不闻的。难道那些事全叫我自己解决吗,那可受不了,还是女人体贴。”修一副笑嘻嘻没正经的样子,“喂,快说说看。要不你替我找一个?” “竟然让我替你找,你还真是够无耻的。”吉村被他这扑上来的热腾劲弄得头皮发麻,“先去村长家吧,去完了再说。” “可不要反悔啊!你可要为我精心挑选,太扎眼的可不行。说起来园村屋的老板娘,当年也会在宴会上表演吗?” “园村姐?有时倒也会亲自下场但出格的事情从没做过,所以才能找到个好归宿吧。”不知道为何,吉村谈起这些事情的语气带着一股落寞。 “园村姐啊,今天倒是见了不少新事。”修奸诈地笑着,做侦探的趣味就在这了。果然他最关心的还是一些俗事。 吉村恼火地瞪了修一眼,将烟索性往中控台上的烟灰缸里狠狠一摁,之后的整段路程都不曾再开口说话了。 岔路尽头的村长家虽像日向家一样修得大气,但却没有高高的围墙,也许是为了干活来去方便的缘故。两层的长房老旧,朝向来处的地方便是离地面有段距离的迎客厅堂。靠近檐廊的地方落着一块低矮平滑的垫脚大石,远一点有棵不高的梅树。 众人跟着吉村脱了鞋,穿着足袜经踏大石拜访到屋子里去,有人引他们到旁边的厅室等待。在坐垫上坐了一会,似乎是村长的长子,一个年纪比吉村也要大一轮的男子出现了,也许是农家的原因,身形多少显得有些精瘦。他和吉村热情地打了招呼,先在露央沙他们对面的坐垫上暂且扶腰坐下。 但他并未完全坐下去,而是和蔼地笑道:“家父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一直没法出来,他也不愿意搬到更方便的新房里去,一直在老里面休养。” “我家也有老人,老人的确最怕温度变化。不仅是温度,还有湿气啊,风啊,的确对这些都很敏感。”对立刻表达赞同的修,伊尊不由得望过去。眼神里的意味明显是“你这家伙不是住在东京的事务所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男子却恍然大悟般地附和着,抽了口老式的烟枪,“不过我想着家父不愿从那里离开,或许也还因为对过去的一切有所依恋的缘故。”他顿了顿,吞云吐雾,“就算到我这年纪,也仍还体会不到家父那珍视一格一物的用意。要学的果然还很多啊” 第五百七十四章 通达 “哪里。”吉村连忙道:“达也哥你早就独当一面了。在老村长无法出面的时候,大家请教的不都是达也哥你吗?” 男子叹了口气,转过头,“还是比不上老爷子。要是老爷子还能活动出面的话,或许这次就不会出这样大的问题了,现在虽说是把巫女给找了回来,但事情真还能够这样继续下去吗?”他拿烟斗敲了敲桌面,望向众人笑道:“不过不管老爷子怎么想,调查的事情我是赞成的。” “那可真是太感激了。”修立时激动地倾身行大礼,要将此事立刻揽下一般。伊尊和露央沙也是随着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峰野先生你在东京是侦探是吗?” “是的。”修坦然地答着。日向家能清楚的事,村长家知道也不不足为奇。 “听说这次是来调查武岡家?” “武岡家?”修虽然早已做了暴露的准备,但对方忽然这样说还是让他吃了一惊,遥和井守应该不会到处说,那么对方应该是从别的渠道知道的。是园村屋的老板娘吗,还是说校长?不过自己旁敲侧击问了许多事,也有可能是吉村明白过来。他反复思索着,最后从露央沙那里要过照片,递过去道:“我们想要调查的只有这个人而已。” 达也只是瞥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道:“没错,她的事也就是整个武岡家的事,武岡家的丑闻。” “丑闻?”修立起身子。 “武岡家已经搬走、甚至可以说是背叛了,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替他们遮着掩着,不过这也不是随意就可以告诉外人的事。”达也复又和蔼地笑了起来,“这样吧,如果老爷子同意接纳你们,你们又帮助吉村老弟解决了这起事件,我就把这前后全部告诉你们。” “那么就拜托了。”修倾身下去的时候,不禁在其看不见的地方皱起了眉头,刚开始见到的时候印象还不错,没想到这又是一个画饼的家伙。而且和露央沙不同,这种老东西一副施恩的姿态,还习惯了把别人当傻子看地提高了根本不值钱的奖赏的上限。 以他过往面对这种家伙的经验看法,这种人事后反悔、吊着继续差遣的可能还相当之高。不过他们按部就班来就行了,只要知道“丑闻”这个词本身,其他更多的部分倒可以从别处挖掘出来。 三人茶喝得差不多,也聊了有一会之后,坂丸达也起身带着他们向内室走去。这的确是老宅子了,走廊地面有些沉色,纸窗也黯淡着不太透光,修不免对于老村长多了些猜测,习惯住在这种宅子里的老人,大概也自觉走到了人生的暮年,再没多少年可活。与其说做无用的打扫,更不想擦拭掉过往的痕迹了。 途中见到了几个坂丸家的人,以困惑的眼神向这边看了一眼,他们注意到坂丸达也时,都是很有礼貌拘谨地叫了声大哥,同时也和笑眯眯的吉村打了招呼。只是接下来却一摆头继续向前走着,将他们三个忽略了过去,这让修翻了个白眼的同时,也感慨这里远没有外面有人情味。 达也蹲伏下身,将终点纸门拉开之前,里面就传出了咳嗽声。逐渐露出形貌的榻上的枯瘦老者向达也咳嗽着招了招手,他那副身形显得脑袋硕大无比。 “达也,过来这边。” “是,父亲。”达也严肃地向其小步走去,随即落身在他榻旁。 只见房间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齐聚了,这其中包括修之前便在想的岩鹤大叔,有些阴沉的桜谷医生也在,其在老者与达也相对的另一边,似乎在对其进行看诊。再往周边看去,有偏胖和煦的大须先生,还有两三个不认识的穿着绘着家纹的羽织的人。这让修感觉仿佛穿越到了古代剧中。 好在除开他们,端坐着的还有遥,小小的遥。她被摆在和村长等齐的极高的位置,却穿着一身学校的水手服,俏皮地朝着自己等人吐了下舌头。日向矢拓反倒像是随从一样,脸色严峻地坐在她的侧后方,这一幕多少有点滑稽。 修转头和伊尊以及露央沙互视了一眼,毫无疑问伊尊的想法和他一样,此刻在憋笑。露央沙却也是皱着眉头,尽力抿着嘴角。对方摆出这样的严肃场面,有遥在真是让人安心,朝中有人果然还是大有不同。 “咳——”老村长长长地咳嗽一声,“人都来齐了吧,那么现在就开始鬼手島的议事吧。峰野修先生,你是东京来的私家侦探”他说着迟疑了一下,左右看看,“侦探是什么意思?” “受人委托,擅长调查各种离奇事件的专业人士。”修神秘兮兮的,随后一撩头发,“顺便一提,在下的委托完成率在” “好了,峰野桑,这里可不是你做宣传的地”日向矢拓不客气地出声打断。 “父亲,为什么不让大叔说完呢?大叔正说到精彩的地方,是吧?”还没等修反应过来,在心里骂句“狗东西”,遥却是将矢拓的声音也接连打断,稍微转过头回瞥了一眼又望向修笑道。 修不由得感到精神大振。怎么说呢,今天的遥如此硬格,就很让人激动。他看向表情震惊扭曲、但有气不得不憋回去的矢拓,感觉那天被阴阳怪气的气完全被吐了出来。沉默一会后,他忽地拿手盖住脸,抽搐一般邪魅狷狂地笑了起来,说起来和露央沙这样正经的人相处,他都快磨灭了自己的本性。 这笑声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就连榻上的老村长都支起来呆住。 “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本人乃优雅麗人侦探事务所的名誉担当。”修向后一仰身子,同时手臂往旁边一甩,“委托事务不限,酬金不限,委托人不限,常年委托完成率在87%以上,东京的神话sm——credicc——!” 忽地他一愣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打了个响指道:“抱歉,刚才说错了,是sm——cedricc——!贵岛的事情如能全权交由我们来办,实在是不在话下!” 第五百七十五章 阴阳勾连 “不,我可完全没说要交由你们来办啊。”老村长不由得楞了下说道。 “遇到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特别像是我这样的人才自荐,您难得还有什么顾虑吗?”修一瞬逼近了脸,摩挲着手掌露出如同金牌销售员一般过于丰盛的笑容,挤在老村长的右脸颊边,不断地蹭动着,“请说说看,说说看?” 众人吃惊地望着这一幕,对这该说是猴子、犬亦或是狸猫商人般的家伙惊疑不定,老村长也是一脸尴尬晦气的表情。 “顾虑当然是有很多。峰野先生你究竟具不具备解决事情的能力,值得怀疑。虽然我对于侦探这个职业并不清楚,但据矢拓所说,似乎你过往的委托都是调查婚外情、谋杀之类的事情,好像对于岛上的事并不适用。不过遥倒是说你们具备除鬼的能力”老村长不禁无奈地瞥了遥一眼,“诸般情况让人困惑。” “坂丸先生,请容禀。”矢拓急迫地上前,随后俯身道:“让外人来调查关乎鬼手島过去未来的传闻,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而且处理‘鬼’和長手祭,可向来都是日向家最为重要的职责!” 老村长拿一块方巾掩住口,轻咳着瞥了矢拓一眼,“理应如此,可惜神社现在还没有主持者。而且在苑子死后,矢拓你一度擅自离开岛屿,只不过大家念及你的心情,再加上你将新任的巫女带了回来,就没有追究” 随着老村长的叙述,矢拓眼眸里狠芒一闪,贴在地上的手也收成拳攥紧颤抖着。不过这一幕很快被吉村发现,皱眉喝道:“矢拓,你想对村长做些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矢拓随即将神情全部收敛了,也低下了头去。 “吉村”老村长按了按手,似乎心情并没有多少波动地道:“当年的事,我们也有不对之处,矢拓心中有所忿忿不快也是理所当然。但现在因为日向家家事处理不善,整座岛上人们的存续都受到了威胁,老夫做出旁的决断也无可厚非。” “遥不,巫女大人,你快说些什么!”矢拓转而焦急地看向遥道,“只要你在各位面前陈明我们日向家的难处,一定可以得到体谅!依赖外人未免也太不妥了,这将在整个村子面前把我们日向家置于何地?” “可这个提议的牵头人就是我啊,你忘了吗,父亲。”遥不免以奇怪的眼神望向他,“而且要在外人这一点上过度深究,当年来岛拯救先民的千世大人可也是外人,我觉得是冥冥中命运牵连也说不定。” 两边的大人们都是赞同地点点头,而遥又正色道:“在整个村子的存亡,日向家的荣辱可以稍且搁置,如果峰野先生真有解决‘鬼’的能力,我身为巫女也绝不会嫉贤妒能。” 一时间众人或惊或叹,老村长脸上也是展露笑容,“说的真好啊,遥,你能有这种想法,真是难得。向来巫女都是引领众人,支撑众人的存在,我相信你日后一定能成为像千世大人那样伟大的巫女。” “遥、你竟敢——”矢拓暴怒地从席上站起来,俯视着忽然接连忤逆起自己的女儿。 “有什么问题吗!父亲!?父亲只是代为执掌而已,我才是日向家的家主,日向家以后会靠我和翔支撑起来!”遥仰着头,因为很害怕身体坐得僵直,还是铆足劲和矢拓对视着。 “”矢拓一时间惊疑不定,只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他神色阴冷地环顾众人一圈,顿步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了这间里室。达也面露不快,也接连站起身来,不过老村长“诶”了一声将其拦住,若无其事地道:“心不合者,挽留也无用。” “可是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 “看来日向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老村长以缓慢的语调下了结论,然后看向凑得极近讪笑着的修,眼皮不由得抽了抽,“剩下的就只有峰野先生的能力能否使我们信服。” 伊尊注意到忽然严肃起来的气氛,还有众人牢牢盯向修的目光,不由得暗自替其担心。他和露央沙的位置被远远甩在后面,都快靠着纸门了,这可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他们简直就像是古代大名去参见关白时带的家臣,不,根本算不上,完全是乡长去求见城主时带着的小厮一样。 修却依然是一副轻佻的姿态撩发一笑,走到坐垫边从包里捧出了那个黄铜色染着漆斑的風水罗盘,然后递向身旁的人,他们也是看着传阅过去。罗盘相当特殊复杂的构造,还有古朴的质感使得众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们都是换着角度端详着惊叹道:“这究竟是什么?”“厉害!”“真是厉害!” “我师父传承下来的宝物。“修作揖朝高处一捧,”看风水,定吉凶,相地断势,勾连阴阳,皆是不在话下。” “那么除鬼也是有可能的?”那个指点着说罗盘值不少钱、似乎是当铺老板的人紧张问道:“我们算是信服了一些。但这可真不是简单的事,要是解决不了,就算峰野先生您死在了这里,我们也不会给任何赔偿。” 修不禁嘴角一抽。不愧是当铺老板,讲话就是直白。他拿手摸着有些僵硬的脸庞道:“应该吧。这里的鬼我也还没碰到过,但预想着应该是和粽子差不多。” “粽子?” “中國那边对于僵尸的说法。面色惨白,獠牙锋利,力大无穷。”修不由得想起了师父和他剥嚼着花生米、看林正英电影时的场景,眼睛里浮现出了诸般神彩,他唏嘘道:“现在想想依然是毛发尽栗,当时能够制服还真是凶险。” 众人不由得露出了敬佩的神情,“连中国都去过吗?” “拜师学艺总需要去很多地方。”修一副“别说了,多说些”的谦虚姿态仰着身子连连摆手,“啊呀,多亏了师父啊。我才在东京稍微混出了点名堂,嘛,偶尔也能接到跨国业务,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完全不一样了” 露央沙和伊尊听得捂住了脸,但众人却是大多深信了的样子,想想也是当然,毕竟是千年都流传着鬼之传说的地方、现在又陷入了这种处境。修要是稍微再展现一点超人的灵感,真的会被奉为救世主也说不定。还没等他们过完这个想法,修便神色一动,像是嗅到了什么异常气味,开始抽动起了鼻子,“别动,这里,这座宅子里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请问究竟是什么” “嘘。”注意到众人一脸惊慌,修故作轻松地摆摆食指,“放心好了,并不是什么有恶意的存在,好像是对这里有所眷恋,没有离去的灵。” 老村长一怔后,忽然激动起来抓住修道:“敦子?是敦子吗?” “敦子?”修闭上眼睛,仿佛是将这个名字品味了一会,随后手便往空中一抓,向下将什么落在了罗盘上。罗盘上竟然从三个方位各燃起一朵扑朔不定的幽绿鬼火来,把原本就已经足够神秘的罗盘照得阴暗不明,极尽神秘色彩。 “呜哇哇!”旁边几个老板包括大须都是吓得惊叫一声,一瞬将屁股撅得老高连滚带爬地奔向角落,颤抖着手指连点着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吉村吞了口唾液,完全是凭着和修的交情以及面子问题才敢僵在原地抗衡。有吉村在身旁,被那闪烁出的火苗惊得一抽身子的老村长才算是镇定下来,对修请求解释地问道:“峰野先生?” “请近些来看。” “别去,父亲!”达也警惕地劝说着。其他人也是附和道:“小心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坂丸先生。” 老村长却是说了敦子那个名字后,便像是魔怔了一般,不耐地一挥袖将拉着自己的儿子给甩开,颤巍巍地站起来靠向罗盘。 “请想象您心中之人的样子,往这火光里看去。” 老村长弯下身子,眼睛像是要瞪出眼眶,随后困惑地抬头道:“什么都没看见。” “这种跨越阴阳的事情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除了有我的灵力以及这个罗盘作为桥梁外,还一定要贯注足够的情感才行,请您再想着她认真地多看几次,”修反复强调道。 老村长再度低下头盯着火苗,由于耐心消退,神情逐渐带上了几分恼意,不过突然,他眼睛一睁惊叫起来:“敦子!我看到了敦子的脸!”他惊喜地左右招手道:“你们快来看呀,是敦子啊!” 老村长状若癫狂,众人都有些不敢靠近,不过耐不住他催促。 “真是老夫人吗?” 好几个人像是看见了什么,脸上露出惊异。 “要是再清楚一点就好了!” 一时间众人痴痴地看着火光,目光像是飘忽到了遥远的过去,陷入了温暖的回忆之中。 “老夫人却也还没有走,在守护着大家啊。” “明明离散比相聚要渐渐多起来了,我们有时却不像话。在老夫人面前争吵……” 第五百七十六章 盖手印 众人面露感慨羞愧互视着,以往随年岁积攒起的一些琐事怨怼随着一笑烟消云散。不过火光却突然熄灭了,面对众人目光,修耸了耸肩道:“应该是见到你们和好,了却心愿,便安心地成佛了。” 吉村瞪大眼睛,“怎么听起来这么敷衍,你不是侦探吗?做些什么,好歹成佛前提醒我们一下啊。” “你这话说的,心愿了了就成佛,成佛又不是可以预料的事。” “你这人怎么这样” “好了,好了。”听着众人七嘴八舌,老村长脸上却是浮现出释然的笑容,“都说鬼手島死掉的人或有可能和鬼一样下到地狱里去,敦子能够成佛,想必是天神感念她的努力。峰野先生,你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好事,实在是没有理由再怀疑你的能力了。来,在村谱上,赶快盖个手印吧。以后哪家有亲人离世了就拜托你了。” “麻烦点倒是没关系,但我要收钱的啊。” “你这混蛋。”吉村不禁无语地骂道。 “不过干嘛要盖手印,搞得这么郑重,村长你一句话不就行了吗?” “呵呵,给你也看样东西。”老村长招了招手,达也便将其身后的一个隐秘拉门给打开,顿时似乎是一卷皮纸沿着地面给滚了出来。只见那上面遍布着血掌印,有的甚至印在一起,或黑或红的色泽都如同污渍一般渗进了羊皮纸内,就像是有无数个鬼扑在纸张的另一面在嚎哭一般。 修那带笑的脸色一瞬苍白,从事灵异工作而灵感极弱的他,在这一刻却感受到了极强的锥刺一般的灵感,眼前的是真家伙!绝对不能碰的真家伙! 怎么回事,这座鬼岛!还有这些个鬼人!他吞咽着唾液环顾着一圈,只见众人脸上都带着极其热情的笑容,仿佛在说“峰野先生绝对没有问题”一样。不,有问题啊!问题还很大!他僵硬地干笑了一声,将罗盘放回原来的地方,抱住了手臂,将双手藏到腋下。 “欸?这不是很新奇嘛,在这个年代还盖手印。”他拿眼神瞅了瞅,示意着谁把这羊皮纸翻一个面,“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挺别致的嘛,” “额,从祖上流传下来的村谱。”众人面面相觑。 “也对啊”修舌头发苦,“但看看,多寒碜人啊,余的部分都发黄了。难道中间没换过吗,亏得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坏,什么材质的,还有这种皮革吗?” “不是一般的皮革,据说是从千世大人抓到的鬼身上剥下来,然后用筋缝制而成” 修听得毛骨悚然,顺着皮卷向源头看去,虽然黑漆漆地看不清楚,但用到现在,怕不是堆满了那拉门后的整个小屋。这种东西,是人就能觉得不对,死也不可能在上面盖手印。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岔开话题道:“现在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用电脑登记。” “啊,电脑,达也你倒是用电脑算过收成之类的,对吧?”老村长看向达也,达也则是点了点头。不过老者紧接着又转回头来,笑道:“电脑倒的确方便,但这却是无可替代的传统啊,来,峰野先生,你是贵客,想盖哪里都可以。我看看。”老村长低头指着一片斑驳的黑色区域道:“这里,这里看上去就不错,等下颜色不一样,新旧一下就能看出来。” 修不由得呼吸急促,不禁向后挪了挪身子,搞什么!搞什么?这种挑在哪里建房子的气氛。他不要啊,绝对不要啊! “坂丸先生你不太理解年轻人的心情。”岩鹤站到了修的身后,伸出的手臂垂下了硕大的阴影,“怎么说也和年轻人待在一起更好,这里是吉村桑的手印。” “别说出来嘛。怪害羞的。”吉村挠着后脑勺笑道。 修感觉喘不过气来了,扶住要坠向前的额头,很奇怪啊,这融洽的气氛真的很奇怪啊。忽的岩鹤大叔大喊了一声:“就是现在!”他忽地抓住了修扶住额头的手,往外一扒。而吉村则是接力般抓过修的手掌,一扭便往皮纸上按去,修尖叫了一声一瞬将身体撑在地面上,借力死死撑住。 “忽然间干什么?” “可不要怨恨我们啊,峰野。”吉村表情狰狞,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第一次的确有点那啥,会产生畏惧心理,不过只要做过之后,会突然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心情也会变得愉快呢。” “吉村你这混蛋!不要啊!不要啊!” 在吉村用刀在修的手心抹开一道伤口后,修顿时发出了无比凄厉的惨叫。 “放松,峰野,放松,这样血液会流得更快一些,有没有感觉身体都没有任何负担地要飞了起来。” “那是失血过多要死的症状吧?” “啧,你就是这点不好,你看看,虽然嘴上说得不愿意,但身体却很诚实。” “信了你娘的鬼话,我难道用念力止血吗?住手,给我住手,这方面老子才是祖师爷啊!”修疯狂地挣扎着,忽地意识到四顾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你们这群疯子是创价学会的教徒吧!知不知道这么干要被判伤害罪的啊,混蛋!” “创价学会?那是什么?”吉村表情困惑。 修眼见着手掌在僵持中朝着诡异皮卷之上按去,恐惧激起了身体里窜过的电流,头发都根根竖立了起来。他激动地朝伊尊和露央沙大喊道:“见鬼!不干了!你们还在看什么戏!快救命啊!” “我们也需要按手印吗?还是说只需要峰野先生一人?”露央沙向村长说道:“说实在的我们细皮嫩肉,什么也不会干,留在村里也是浪费粮食。” “的确对于不是这个岛上出身的人,被忽然捆在这个岛上有些残忍”老村长思忖着,“有峰野先生留在这里就够了,你们的话,发誓不将传闻的事随意传播怎么样?” 伊尊敬佩地躬身道:“坂丸先生果然处事公道,通情达理。” “你们在说屁呢!你们两个混蛋!”修额上的青筋都因用力过度而凸露了出来,“很残忍啊!对我很残忍啊!” “放弃吧峰野”吉村亦是咬牙铆足了全身的力气,一步步压下了修顽强的抵抗,更别说一旁有岩鹤先生的帮助。 “等等,等等!我说遥呢,遥的手印在哪?我死也不要和你们这群小人死在一起!” “呃竟然在找我的,很恶心啊,大叔。”遥吐了下舌头。 “呵呵呵呵”吉村从牙缝里漏出声音来,“巫女大人的话,元服之后才需要按啊。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按在我旁边好了,今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了。” “可怕!好可怕!”修打了个哆嗦,感觉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就要消退了,他惨叫道:“这也算是合同吧,他妈的让我用名章盖!” “不行——给我按!下!去!” “名章不行的话,指纹!?最好是指甲盖?啊——” 当落实按到了那冰凉细腻的皮卷上时,修全身泛起了激灵感,手心的伤口如在被舔舐着。他顿时巨力加身一般惊恐地将吉村给掀到了一边。但血液渗到皮卷里去,他瞪大眼睛急促地呼吸着,一个鲜红的掌印已经赫然在目。 第五百七十七章 医生的包裹 “你这家伙,突然起这么大蛮力啊!”被摔在一边的吉村痛得抱怨道。而修则是惊恐地揉搓着手心,怎么也忘不掉刚才被舔舐的感觉。 “恭喜你了,峰野先生,正式成为我们鬼手島的一员。” 老村长脸上深深的褶皱里浮出笑容,扬着的嘴角似乎带着深意。他吹干皮卷上的血掌印后,向右一推,只见那皮卷便像有自主意识一般翻滚着,重新收进了那漆黑的小间。同时达也也将那道门拉上,没给任何人往里多看的机会。 “呀,可喜可贺。”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能加入进来青壮年,真是可贵啊。” “还是峰野先生这样出色的侦探” 两旁所坐的有身份的人物都围了过来,眼见事情已定,他们脸上也不复严肃的神情,而是展露笑容表示欢迎庆贺。不久之后坂丸家的人端来了酒和饭菜,估计也是料定了事情谈完的大致时间。坂丸家毕竟是农家,菜式虽然不算豪华,但是新鲜丰盛。 一时间众人“喔”、“喔”笑着推杯换盏,倒不像是来议事,而是单纯吃饭的。 余悸未消的修将众人僵硬地招呼过后,端起酒碟呡了一口,但此刻看着谁的笑容都不太对味,像是代入了被害者视角。只是露央沙说的没错,刚刚的一切应该都只是心理因素,他难道作为欺诈师还能陷进自己的套路里去吗?他应该高兴才对,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除鬼的事,峰野先生大概有几成把握?” “七八成吧。”修再度端起酒盏,心想去他吗的。吓他这个诈骗祖师爷,有鬼的话大家一起玩完, “喔喔,真不愧是东京来的峰野先生!吉村,快给峰野先生倒酒!” 吉村无奈地看向那边几个长辈,还是拿起清酒的瓶子,给修又满上,“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好以我们捕鬼队为主,cedry桑几人辅助吗?” “叫什么cedry桑,没大没小的,叫峰野先生。”那边的前辈吹胡子瞪眼,落着手道:“还以捕鬼队为主,以你为主,你专不专业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余些力气还不如多出几趟海,你看看,这么大岁数了,老婆也还没有娶” 吉村眼睛逐渐瞪大,一脸苦涩,这话题偏的过于不可思议,但也算回到了过往熟悉的道路上,“老婆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有数能熬到现在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还不快传宗接代,给自己留个后。明年,最多明年了,不然各方面都不好交代。” “实在不行,传宗借代的事,让弟弟顶上去就行了。” “瞧瞧!这说的像是什么话,跟个混账无赖一样。”众长辈厉声的时候。当铺老板忽然笑了起来,指着吉村道:“这小子估计还想着园村那姑娘呢,明明别人早就许了人,孩子都多大了盯着别人未亡人,也还真不害臊。” “馆野叔!”吉村是真有些怒了。 “对方也没了牵挂,去问问怎么样,孝浩泉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的。反正孩子也不指望她能生出来。” 虽说老一辈的人似乎说的是很正经的话,但吉村的脸庞却迅速地被怒色覆盖涨红了,“我说了,这些事情不用你们管!” 也许是见吉村怒到要翻桌的地步,馆野的声音变成嘟哝了,愈来愈小,“吉村老爷子也会开心” 修在一旁听着八卦,低迷的心情倒是一提,园村毫无疑问指的便是园村屋的老板娘。虽然现在来看算不上是个美人,但是韵味也不同凡响,从初恋一直盯到现在,园村估计在吉村的眼中已经到了美若天仙的地步。但是听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出手的理由也没找到。 见到气氛逐渐地有些冷淡,老村长调解道:“现在不同以往了,年轻一辈要如何选择婚姻的确是他们自己的事。吉村,大家关心你的心情,也希望你能够理解。” 吉村却连嗯都没嗯一声,修倒没想到显然是村长派的他竟然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倔强。老村长倒是笑了声并没有介意。 “長手祭的事,就要拜托你了,峰野先生。” “没事,交给我吧。只要给我们调查的权力,大家只管吃好喝好就行。”修豪迈地道。 顿时众人钦佩地互视着,兴致再度高涨起来,“呀呀,不愧是峰野先生!真让人放心!” 修又是一碟酒下肚。师父既然说过他没有多少灵感,难道他的灵感还能突然强烈起来吗?没错,理性一点来想,无论什么材质,怎么可能会有千年的族谱。正常来说,应该是中途早就换抄了,只是这些人并不清楚。 “我之前强调过了吧,不听劝谏会有什么后果。” 忽然一道轻声在修耳边响起,修意识到这道声音来自于带着医疗箱在身旁坐下的桜谷医生,笑看着他道:“怎么,在这个时候威胁我?不觉得太迟了点吗?” “威胁?”桜谷凝望着修,随即皱眉摇了摇头,抓起其受伤的手拿碘酒棉球清理伤口,随后又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睛道:“现在你和我一样,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修心脏一突,放下酒碟,愣神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不可挽回?” “诅咒,这座岛,以及终局。”桜谷深深看了他一眼,“潮波就在三天后,三天后你什么都将看到了。” “看见什么?你又知道了?”修感觉这医生一直像个神神叨叨的谜语人一样,满怀敌意,让他不由得有些焦躁。 “不信吗,因为我有样东西。”桜谷动作轻微地将布箱展开给修看了一眼。里面靠左的角落,斜倚着动物前臂似的东西。但当修看清那人类带着柔软弧度的掌根后,差点身体一抖尖叫出声。桜谷包里装的竟然是截人的手臂! 桜谷点点头,“很好,比我想的要镇定。” 修恨不得直跳起来,哪里好了,他应该镇定吗? 这医生难不成说是个杀人狂?岛上的人消失就是他干的?此刻像是疯子在自白?一瞬间各种思绪窜过脑海,但他仍想不通桜谷此时想干什么。此时所有人可都在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还看着这边,其中就包括他的同伴,露央沙和伊尊他努力镇定下来,毕竟他见到尸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把肢体随身待在身边的变态依然很新鲜。 桜谷回视着修质问的眼神,“完全不是你想的这样,想走出这里,你首先得打破思维的常规。你不是要去调查‘鬼’吗?正常人是活不下去的。” “哈?”修对桜谷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我想你一定有很多想问的事。但我能说的只有几件,首先是这手臂。”桜谷并未顾及修的神情,从周围的人看来,他一直便是留着中分发型、靠谱而寡言的医生,“这手臂一开始和我并没有什么关联。直到三年前,一个从熊本市来岛的刑警意外得到了‘祂’,将其作为调查得到的证据保管在我这里。但之后他再也没有来取过。” 修困惑地眯着眼盯着桜谷,一会后他才身体一震。他意识到桜谷所说的有可能是那个尸体挂在藤壶上的刑警。他暗自吞了口唾液,问道:“可他为什么要把证据保管在你这?” “呵,是不是无法信任其他人呢?为什么不将证物交给请他来的小篠警员呢?我想你一定怀疑我会往这些方向回答,甚至想到了接下来的质问。”桜谷发出低沉的笑声,“但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原因你不久后就会知道的,他给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纯粹是事情发展,就像我现在要把‘祂’交给你一样。” 桜谷将手伸进布包里去,像是在取什么药品,面对着修的脸上却浮现出迷醉的神情,“一切的困惑,一切的答案,包括第一次见面时我为什么不将一切挑明,你都会知道的。因为‘祂’是这样的奥妙。但究竟你能做到什么,做到哪个程度” 修盯着眼前的一幕,身体不由得僵直。他心里不太确定,但从桜谷此刻肩膀起伏摇动的姿态来看,其好像是在抚摸那只断手。难道医生都有这样诡异的爱好吗?他不由得想到了十二宫公寓里的江角佑真,一时头皮发麻。 “你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点?特别是那名刑警有没有说他在调查谁?究竟谁是杀人犯?” “有时候,杀人的或许不是鬼这点没错。但被杀的是不是人,却也不好说。”桜谷终于是摸出什么东西,原来是绷带。他缠住修的手猛地一拉系紧。修凝神等着他的话,毫无准备,痛得整张脸都抽动了起来。 “他吗的,你什么说了都跟没说一样。你要不告诉我你究竟在干么,我就大喊说出着包里的东西,让所有人把你抓起来。” “你现在已经足够大声了。”桜谷抬起诡异的目光,“日向苑子大人的一部分,此刻就交给你了。” 日向?日向苑子修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熟悉。忽然他脑海里的所有念头都被粉碎,陷入了真正的一片空白。 第五百七十八章 未知 “喂!”吉村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修的肩上,“刚才粗暴了一点,抱歉啊。不过今晚大家都要过来,一起喝你的欢迎酒,哈哈,村长也不反对。这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都多亏了你。” 也许是因为吉村手上的余劲,修打了个寒颤。他视野随着左右四顾剧烈晃动着,匆忙地却没寻觅到桜谷的踪迹,“桜谷医生呢?” “啊,他十五分钟前就离开了。”吉村随意提了句。 “怎么可能?”修瞪大眼睛,刚刚他只不过走了下神,怎么可能有十五分钟。难道说脑袋里的余眩传来,他忽地意识到什么,在清洗伤口的时候,桜谷对他就下了药吗?麻醉剂什么的?但是目的何在。 “什么不可能?”吉村有些困惑。他注意到修那虚脱般的神情,哈哈大笑着将一边白色的布箱抓了起来,“你找医生还有事?不过是一点伤口,放了点血而已,瞧你这担心劲!我这刀不知道割过多少人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对了,他把药箱留下了,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你也能自己上药。” 修见到吉村竟然抓起了布箱,瞳孔一缩,连忙扑上前去抢夺。但中途他突然腿一软,勉强才扶住膝盖大喘着气,嘴角就像是收不住一般直落下口水。念及箱子里的情况,他不自觉地抬头死盯着吉村。就算是见惯风浪的吉村也不由得被修这副姿态吓到,后退问道:“你怎么回事?真感觉哪里不对劲吗?” 修直摇头,正想开口找个理由解释之时,吉村已经将布箱缓缓递了过来。他稍举起手拉开距离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看你这副疲惫的样子,欢迎会要不晚点再办?” 修摸了把脸,意识到麻药把自己的表情也打失控了,此刻在吉村眼中,他的表现应该相当古怪。但他却顾不得这些,首先是确认,他摸向布箱,当手指隔着那层布料的时候,他身体一颤。他心里忍不住地大喊起来,真留下了,桜谷竟然像说的那样真的将手臂留下了! “你怎么了,修,身体不舒服吗?”露央沙将身体插到修和吉村之间,随后转头向修问道。 修舒了口气,心想太关键了,这个救场。但是麻烦的情况仍然没有改变,这只手臂的事情要说出来吗?但是既然是物证,就有涉案人,而岛上有身份的人物,可都聚到了这里。而且日向苑子,可是遥的母亲!他难道要当着遥的面,把她母亲的断手拿出来吗? 他不由得看向遥,遥察觉到目光回望过来,那还在为之前袖手旁观装无辜的神情显然是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不!不行!无论之前的表现多么可靠,她可还只是个高中生!而且涉及的是她的亲人! 可日向苑子难道不是病死了很多年?日向家那种地方,缺乏光照身体肯定说不上健康,再加上飘飞的花絮得肺尘病也不足为奇。是有人在其死后将其肢解了?还是说是有人杀的她? 桜谷的话也不能过度相信,他也可能是犯人但正常来说应该怎么推断?就算是栽赃,用这个布箱来携带也不是个好办法。毕竟大家可都熟悉其出门诊断时的穿戴。只能是谋杀了吗? 而这其中最可疑的莫过于 修不禁喉头耸动,彻底将目光从遥那里收回来。他眼睛里难以忘却那纯真的笑容,却因她可能身处的处境而遍体发凉。 “你这家伙,从刚刚开始就在光顾着自己想些什么?”吉村抱起手臂,一歪身子,旁边亦站着高塔一般的岩鹤,“欢迎会还今天办吗?你倒是给句话啊。” “要办的话,店里需要提前准备。我现在就要赶回去了,也需要通知大家晚上关店。”岩鹤说道。 这涌进来的不算鼎沸的声音让修不得不放弃思考,他转头和愣神望着他的伊尊对视着,随后将布箱塞给了他,忽然感到安下心了许多,可以暂且放下这些了。 他挤出笑容答道:“当然要办,还要办的热烈一点。虽说前辈们让我负责,之后能不能解决‘鬼’的事件,就要全靠捕鬼队以及大家帮忙了!也要靠吉村桑你领头。” “那是当然。你也不要太有负担,能做到哪里就做到哪里。”也许是瞧出了修脸色不太好,吉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族谱嘛,岛上的先辈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墨水颜料更是稀缺物,所以只能盖血掌印。强迫你按是我和岩鹤先生不对,但可只是个玩笑,你可不要做噩梦。” 要是没有桜谷和这布箱一回事,修感觉自己一定会相当安心。但现在他只是越发地感到毛骨悚然。明明前路已经完全清楚,桜谷的话却给他带来了未知的恐怖,信息的剧烈反差,明显这其中是有什么不对! 而且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替人顶罪的杀人犯,比桜谷更害怕那只断手被人发现,不得不一边思考对策一边思考借口,绷紧的精神亦难以从一无所知的伊尊身上移开。桜谷究竟是怎么想的!哪怕在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好好详谈也好,在这里扔给他! 现在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离开。刚加入不多待一会,会让人感觉很不给面子,但现在是应该顾及这些的时刻吗?是吗?不是吗?他不知道! 他只能摆出此生最为空洞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和村里的长者热络着,心里却焦灼无比。恨不得马上回到旅馆将那布箱藏起,亦或是和露央沙他们商讨解决方案。但长辈醉酒后竟然又热闹起来,争相吵着要看手相,他触碰着那一双双手,好几次胃里的呕吐物都翻滚到了喉咙处。 等到汗珠涔涔,气氛稍歇的时候,已经是数小时后了。 吉村提出让修回家休息一会,毕竟晚上还有年轻人的聚场。他们一路走出村长家,修的脚步已经完全虚软了。 露央沙目光奇怪地看着有些不对劲的修,让他把手搭在肩膀上支撑遮掩。虽然是向吉村询问武岡家丑闻的合适时机,但由于担心吉村将修卷入谈话圈里去,她一路上都没有开口。 第五百七十九章 手记 “到晚上再来接你们。”吉村将众人放下车后,笑着在窗户里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呀,这下真的麻烦了。父亲现在恐怕会相当生气,不太敢回家里啊。”遥拉着手臂伸展了懒腰,“这段时间我可以和露央沙姐一起住吗?” 露央沙那冰冷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看来我们的巫女大人早就做好了暂时出逃的准备啊,我还以为之前的是无谋之举呢。洗漱用品带了吗?” “带了。”遥吐着舌头拍了拍学生包。伊尊不禁在一旁拿眼睛瞅着吐槽道:“你那包里从没装过课本吧?” “要你管!”她忿忿地将包甩起。修吓了一跳,还没等他阻止,伊尊便躲闪了下,用侧面迎接了这一击,这使得修舒了口气的同时,整个人都虚脱下来。他一直没找到任何开口的机会,走上旅馆的楼梯后,众人便回了各自的房间,毕竟遥要安顿下来放些东西什么的,也不好在一旁看着。他只好从伊尊那拿回了布箱,然后便疲惫地拉上门倒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露央沙姐,牙刷和杯子放这里可以吗?” “按照你的喜好来就行了。” “衣服呢?” “衣柜里有空位。” “那可以把床铺摆的更近一些吗?” “你想干什么呢?夜袭?”露央沙伸指弹在遥的脑门,她嗷了一声,这股跑来跑去的新奇劲就像是年幼的沐子一样。不过沐子远没有没她这么活泼。 “露央沙姐在干什么呢?好像和上次一样在考虑着相同的东西?”遥捂着发红的额头垂下头,看着那延续着之前密密麻麻的笔迹,喃喃道:“旧校舍废弃事件始末?这是什么?也是和早织桑有关的吗?” “在我们的推测中,只有找到早织独自杀人的证据才真正有所助益。操纵或者教唆很难定罪,即便同犯愿意站出来,早织往往也没留下任何把柄。”露央沙拿笔敲了敲纸页,“而旧校舍的废弃,是由一起意外事故导致的,你想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想到。”遥可爱地眨巴了下眼睛。 “在恶性案件中,凶手经常将目标挑选为女人和小孩,除了与性有关的因素,女人和小孩在身体素质上的弱小也是一方面。因为万一被对方挣脱,凶手就要承担很大的风险。而早年的武岡早织,一个人如果怀有杀意独自动手的话,我怎么也不会认为她会对成人出手,应该是和她一般大甚至比她更小的孩子。” “因此觉得和早织有关吗?露央沙姐对于早织桑的执念还真是深重啊。不过之前大家不是说,早织用花盆杀了井辺吗?这条线索就放弃了?”遥在露央沙的身边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腿边,嘟哝道。 “无论如何怀疑,为其做出不在场证明的河原已经死了,形成了完美的闭环。”露央沙绷紧脸庞,“尽管不想这么说,但目前为止的每一次谋杀,她都赶在了追上来的我们面前,极尽算计,几近完美。” “也并不一定吧?” “嗯?”露央沙有些困惑地偏过脸。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我看到的早织桑和露央沙姐你们所看到的武岡早织并不是同一个人。” “你是说人格分裂?” “不是那么复杂的东西。”遥连忙摆摆手,“我和翔所看到的是初中时代的早织学姐,而露央沙姐你看到的应该是在东京的早织桑吧。之前听露央沙姐说起殉情事件的时候,我就想着早织心中是不是也想寻死,因为那个跳法,根本就没有抱活下去的希望吧?” “你的意思是,被救上来后,早织的性格发生了转变。” “嗯嗯。或许一开始是怀着各种情绪想法,想拉着河原一起去死。但是在被偶然救上来后,和她一起坠崖的河原老师不是却死掉了吗?那时她心底的恨意或许消失了,想着既然死不掉,便多做些什么。” 露央沙忍不住又揉了揉遥的头发,“你真的很有做侦探警察的潜质。我想不通的地方你帮我想通了,早织那时的确有可能还没有那么成熟。不过有一点你没有意识到。” “是什么?露央沙姐。” “转变的理由,仅凭这点是不充足的。早织应该在这之前就杀过人,是井辺之外、应该说是和她毫无关系的人,因此那次抱着必死的想法去死却没有死成。在她心里消失的应该还有身为人类的负罪感。” “负罪感”遥仰着头默默思索着。她想象不出没有负罪感的样子,但那一定是不管在怎样的世界,都能活得相当自由。仿佛是在伊甸园中。她问道:“但是露央沙姐,在早织桑上初中的时候,旧校舍就已经被废弃了。她怎么可能会与这起事件相关?” “那就更早一些,排除掉其他的道路,最后唯一的可能就是答案。” “可露央沙姐” “我一直是这样笃定的——年幼时候的武岡早织,就开始以不成熟的手段杀人了。不曾迷惘的追索中,我感觉我已经接近了谜底。这场意外埋着她杀的第一个人。” “木下行雄”遥低头看着手记上用漂亮的字体所书写的名字。 “你有印象?” “嗯嗯,稍微有一点。”遥看着露央沙手记上记录成册的条条线索,心里愈发钦佩,“一名十岁的男童从教室窗口不幸摔下,陷入哀痛的受害人家长举报学校的安全措施不到位,在上级部门的检查要求下,旧校舍被整改废置,校长也被调动。露央沙姐你连这些也查的出来啊。” “问候了一些在教委会的长辈。”露央沙简洁地带过道:“因为男童坠楼死亡,仓幸受了高度关注,加之条件的确不善,逐渐被推到了废校的风头之上。而现在的校长采取了绥靖策略,以教学环境进一步被降低为代价,让鬼手島以及附近的学生家长意识到了仓幸不是奢侈品,而是必需品,转而奋起保卫起仓幸来,才使得教委会不得不退步,放弃了废校计划。”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遥听得目瞪口呆。 “但绥靖策略也不是没有代价。地区的教育环境和经济发展状况有关,这里本来就没有任何转机,如今学校和家长两方面的原因,已经没有老师愿意来这里来就职自毁前程”露央沙话音一转,“行雄的死因为坠楼,死亡证明经过调阅亦没有什么问题。有古怪的是原因。” “原因?” “死亡时间为七点半,当时已经远在放学后、甚至是在黄昏的时间段。四年级小学生们要么回家了,要么在公园逗留。”露央沙往窗外看了一眼,“鬼手島上倒没有公园,所以当时的小孩们在放学后,有可能重新回到了学校,将校舍作为了游乐所。” “证据一,门边有变形的凹陷,疑似用棍之类的物品格卡过。证据二,门历经数年后依然可以打开,并无异常”遥有些困惑地照记事本念道。 “自始至终没能找到行雄为什么坠楼的原因。家长们倾向于他是从楼上摔下的,但是窗台离地面的距离不短,一个十岁的孩子想要不小心摔下去,意味着要踮起脚且把大部分身体都探出去才有可能。” “所以露央沙姐你的解释是他自己摔下去的吗?这里写着”遥问道。 “如果假设行雄是被一些孩子玩笑般地锁在了门内,一切就好解释了。当天色渐晚,他焦急中想要回家,但是外面的门却被木棍堵住了始终打不开。” “于是想通过窗口出去?”遥目光一亮,“因为二楼的教室不算太高。虽然跳下可能会受伤,但着急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嗯。可如果只这么想也还有疑点。想要一人攀爬上窗台很费劲,一般至少会想着用侧倒的椅子来垫下脚,但当校工来到教室时,不仅没有看见卡门的木棍,也没有看见任何垫脚物。” “有人动了那些东西吗?是谁呢?” “当时发现行雄的尸体、向校工报告的四个小孩,分别是藤井、真部、信国以及美贵。不过据他们所说,教室里应该还有一个叫武岡早织的女孩在。但是教室里却空无一人。” “竟然又是这几个前辈,不,家伙吗?”遥瞪大了眼睛靠近,“从小到大欺负人真是他们的天性。不过早织桑究竟是真的在那,还是他们栽赃,等等”她困惑地思索着,“这说不通啊,如果早织桑也在教室里的话,难不成从窗口成功逃走了吗?但怎么可能没有事,校工没看见人教室里也应该是仔细找过了吧?” 露央沙笑了笑,“当然找过了。但这并不算什么复杂的谜题,因为那根卡门的木棍也消失了。想必那四个孩子担心殃及自己,在去向校工报告之前便将卡门的木棍给取走了,然后才匆忙惊慌地跑去找校工。而就在这段他们拿走障碍物到校工到来的时间里,听到动静的早织便可以打开门从容地离开现场。” “原来如此。”遥鼓掌赞同道:“这的确是容易想到的办法。不过当时为什么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第五百八十章 医生后背的窟窿 “因为那些小孩为了摆脱自己做过的事,坚称教室的门应该是被校工长谷给锁住了。而这种情况下,教室里若有其他人,根本没有逃出的可能。而家长以及教师也根本不相信才十岁的孩子会一起说谎,而更愿意相信是长谷锁住了门,才导致行雄想从窗口逃出。” 正在众人休息或是思索之时,下午三点左右,吉村却开着车再度出现在了旅馆。他踏上楼梯的脚步声焦急而沉重,并且一来便匆匆将修的房门拉开。 “喂!干什么,你这家伙!”正在房间里找着藏物处的修抖了下身子被吓了一跳。 “不好了,你快跟我走,还有你的同伴。”吉村脸色沉重,只是打了个照面,便又闪向旁边的房间。将脸上写着困惑的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后,他才以沙哑的声音宣布道:“桜谷医生死了。” 小货车飞快地驶在田地间的道路上,依然是朝老村长家去,就像是清晨进行的事重来了一遍。比起他人或茫然或复杂的表情,修抱着布箱满脸的不敢置信,桜谷刚把东西给他,转眼便死了,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单纯的巧合。 难道说是被灭口了吗?他不禁惊恐地远眺了一眼这样想。在哪里被杀的?去的方向似乎在村长家,走的路径都近乎一模一样。 “现场怎么样?” 面对修的问询,吉村却绷紧了脸没有回答,只是说到了就知道了。不知多长时间过后,前面开始拥挤和吵闹了起来,村民在远处团团围着,将路都堵住。不断地有人踮着脚亦或是往里挤去,亦或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凑在其他人身边站立着。谁都在说话,吵闹得让人听不清。 “完全搞不懂了,谁做的?” “真是不太平,连村长家附近都能发生这种事。” “你这副样子就来了啊。” “老婆告诉我的时候吓了一跳。东西都还没收,我鞋还没穿好就赶紧赶来的,你看两腿泥都快干了。” “医生都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让一让!”下车短短数分钟吉村便听得焦头烂额,用两只大手将众人拨开。众人见到是他也是自主地让着道路,同时用和往常不同的好奇目光打量着修,显然村长家议事的内容、要由加入村庄的灵异侦探来主持调查的事到现在已经传开。 修平复着呼吸,身侧还抱挂着医生常用的医疗布箱。他没找到房间或是旅馆里适合藏东西的地方,毕竟每天旅馆的侍女都会进行打扫,虽说打扫时一定会确认客人在房间,但还是让人感不到放心。最后只能贴身带着。 “修,你那罗盘没带着?”吉村往后瞟了一眼。 “出来的太急,忘了。” “该不要紧吧。”吉村神色浮出担忧和紧张。 修不禁嘴角一抽,这家伙还真信了那罗盘是什么相当万能的宝物吗?那只是师父的遗物,他一直用到今天只是在缅怀师父而已。 “没事!快去看看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层人组成的屏障被拨开,眼前出现一片血泊,桜谷医生的身体伏倒在勉强一车宽的土路上,圆框眼镜跌落在一边。修从外衣确定的确是桜谷后,颤抖着靠近蹲到他身边,差点没稳住身体倒在地上。桜谷脸侧向一边,脸上血迹斑驳,完全睁着的右眼一半仿佛漂浮在血泊上,似乎没想到自己会死。 “露央沙姐!”遥惊叫一声,扭头扑进露央沙怀里,露央沙将其抱住。 “怎么说呢?”伊尊神色僵硬,“至少血迹看上去正常,像是正常的死法,这倒是件好事。” “死法?”修听到伊尊的话镇定下来,但这几乎不用确定,因为桜谷的腰背部豁着相当可怖的一个大洞。显然凶手是接近到了离他较近的距离,拿威力巨大的霰弹枪对其一击毙命。尽管如此,他还是从医生的医疗包里取出胶白色的手套,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查探起尸体来。 虽然他比不上露央沙专业,但对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况,还是能多少把握住的。 “怎么样?”吉村忍不住问道。 “死亡时间据现在大概五到六小时,现在是三点二十分,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在九点二十分到十点二十分。”修左右看了一眼,观察了下众人的表情,此时所有的熟悉面孔都已经看到,大须等老板以及达也也在。 “桜谷医生离开后我看了眼表,是九点五十五分。”馆野插话道。 “馆野先生很关心桜谷医生吗?”露央沙目光冷冽地看向他,“不需要担心,这只是例行询问。” “例行询问”馆野听到这个词身体都有些僵硬,要不是对方此刻身上穿的是寻常的t恤和牛仔裤,他都要当成对面是个警察了。他转头看向修道:“峰野先生,你看” “这也是我的意思。”修点头道:“馆野叔,每个人都要被问的,谁先回答,谁就先能排除嫌疑。这显然是人为的事,可推不到鬼的身上。除非鬼也会使用枪械。” “是这回事吗”馆野面露无可奈何,只能说道:“因为我中午有笔重要的生意,喝着酒怕把时间给忘了,所以每当有人起身时都会下意识看眼表。” “所以您是什么时候离开村长家的?” “额,好像是下午两三点左右。” 修愣了愣,“这不是完全过了时间吗?” “因为喝着喝着就忘了这回事,又喝过头了。”馆野嘟哝道。 尽管气氛沉重而严肃,但人群中还是有人没忍住发出了笑声。修亦是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但这样谁能证明您说的话?” 犹豫了一会,村民中有人举起手道:“是我家要典当点东西,和馆野先生约了十一点以前。” “馆野叔,十一点可不叫中午。”修转过头。 “是这样吗?咦、哈哈。”馆野挠着头尴尬地笑道:“我想迟一会大概也没什么关系。” 修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姑且不论馆野那时间观念,其既是消息提供者,又一直在村长家喝酒,本人应该没什么嫌疑。给出的消息也应当准确。 “那么桜谷医生应该是死在九点五十五分到十点二十分之间的二十五分钟内,这里距离老村长家应该” “只有不到两百米的样子。”吉村用目力测量了下。 修忽地意识到桜谷将那要命的包裹交给他后,出村长家没走多远就死了,不由得身体一震。他同时亦感到有些困惑,看向坂丸家的人以及来参加议事的岛上的头脸人物,“各位之前有听到枪声吗?这个距离,我们怎么可能听不到枪声。” 第五百八十一章 猎枪 “没有听到。”在沉默中,老村长十一个孩子中最年轻的青年健一郎率先开口。 “喂。”达也将手拢在袖子里,皱了皱眉头,“健一郎,这可是严肃的调查中,想清楚再开口。真没听到吗?” “兄长你应该也没听到吧?” 达也困惑了会,还是点了点头。 众人相觑着回忆。这里地形空旷,周围都是农田,坂丸家也没有围墙,更别说还有直接和外面所连通的迎客厅。迎客厅里部的侧面便是通往二楼的楼梯,若说是因为在内室大家喝酒才没听到枪声的话,二楼年轻一辈在他们的居室里,不该没有听到才对。 在房屋内部的走廊上遇到时,健一郎等人都是从后院出来正要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当时他们是否是在自己的房间内,修也在之后的询问中得到了确认。 “会不会是抵着桜谷先生的后背射击的?声音都被闷住?”伊尊比划着好奇地说道。 “这样的话有可能会炸膛。枪管碎片可能会将持枪者的前臂轰掉,面部也会有被穿透的风险。”露央沙摇了摇头,目光冷冽地打量着桜谷的尸体,“不可能没有声音,凶手是在近距离开枪的,这点毫无疑问。但更让人困惑的是,在这种开阔的地方,桜谷怎么会让一个持枪的人随意接近他。” “熟人作案?” “有这种可能。但是桜谷的性格”露央沙顿了顿,话语没有出口。桜谷的性格很难捉摸,好像有些规矩处事的冷漠聪明,但通过他在岛上任劳任怨、让众人信服的名望来看,不能排除他会在某一刻脑子一抽,医者仁心。 “不太可能吗?” 修倒是相信露央沙的判断。他心中想的也差不多,从把那个白色医疗箱带来村长家中,给村长诊断到给他用药包扎,桜谷都表现得谨慎心细。相比起来,光从医疗箱中找出手套,他都是战战兢兢、额头冒汗,生怕谁看到了什么。这还是他用黑色塑料袋将那只手臂包裹起来,并用数条毛巾在外面塞裹起来的结果。 他抬头望向两边,这是一条直行的道路,几乎没有从视野盲区接近过来的手段,桜谷在这里一定是放松了警惕。真有什么办法能在这种情况下杀人吗?这完全是和密室相对的,旷野杀人。枪声能被不远处住宅里的人听到,受害人逃跑和呼救同样也是这个道理,但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现?就连尸体的发现也拖到了数小时后的下午。 从村长家的窗户,应该是能看到这边的吧,也没有遮挡物。 他忽地一怔,一般遇到这么难解的情况,真是疏忽了他低下头,退开几步距离,人群也随着他的动作熙攘开。这里有没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他转过头看向露央沙。露央沙虽然没有看向这边,但是那看着尸体平静思索着的表情似乎显示他们想法相同。伪造现场虽然艰难,但并非不可能,比起在人口密集、说不定哪里就有目击者的都市,熟悉每人的行动轨迹、怎么给自己留出大把时间的这里很显然更好成功。 以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进行思考,桜谷离开村长家过去了二十五分钟。但离其诊所这么远的距离,他不可能是步行来的,如果以二十五分钟的车程进行考虑的话,真正可能的现场就远超这片田野,以村长家为中心,就连岛偏西北处的旅馆都能涵盖在内了。 再以桜谷医生的视角考虑,其说没有那么多时间解释,是不是其即将要去做什么事?是不是因为其将这事物转交给他后,放开负担下定决心去探究什么,然后遭遇了谋杀抛尸?而不是在这条直路上遭遇了凶手。 修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能被自己漫无边际的想法给吓倒,想要验证这个猜想,关键在于查清医生有没有用代步工具来,而其代步工具现在在哪里。 “达也先生” 他话语刚提到喉咙,盯着达也顿了下没有开口。不能问,村民聚集在这,无法保证凶手不在其中。要是问出这种问题,对方一下就会明白过来,肯定会打草惊蛇。而且如果这个猜想不成立的话,坂丸家的人才有可能是凶手,他们在内室喝酒可能真没听到,但是二楼的人可能与达也以及老村长串供。 而且他记得将酒菜端来不久后,似乎有人在走廊上跌倒了,发出重响。很有可能便是为了掩盖外面的枪声。 “什么事?”达也神色陈恳。 “不,没什么”修收回手,掩住口咳嗽了数声,“等下我想去再回老村长那旧宅看一看,新房子是建在后面挨在一起的吧?也要麻烦允许我去看一看,看看哪里能望到这里,无意间说不定能发现目击者。” “这个好说,我之后便带你去。”达也稍皱起眉头,望向他身边,“峰野先生的同伴也要一起去吗?需要什么的话,我们家也会代为帮忙。”虽说达也用的是同伴一词,但言语里仿佛隐隐夹杂着瞧不起的意味。也许是认定了修和露央沙及伊尊的主从地位,不认为后者具备出入坂丸家四处窥探的身份。 “也好,总带在身边,有时也挺碍事的。”修回瞅了露央沙和伊尊一眼,转而向吉村问道:“吉村桑,村里有谁家有猎枪?” “猎枪的话,要持证还是相当麻烦,应该没几家有吧。”吉村抱起手臂歪头思索着,“为了解决和其他岛渔民的纠纷,我家倒是有,枪是老枪了,平时都是装着空包弹当礼炮用,免得有年轻人一上头就拿着什么就冲出来见血。馆野叔家里也有,健一郎说是要玩打猎,前几年也到市里去购枪办证了吧?”他抬眼瞅向一开始回答修问题的青年。 青年显得很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修为吉村这大大咧咧的性格不由得叹了口气,连不少村民脸上都露出凝重紧张的神色、知道自己询问是调查凶器了,但这家伙还根本没反应过来。他问道:“只有这么几家吗?” “好像是”忽地吉村意识到什么,回过头,“不过大须先生,你林业公司里也储存着一批猎枪吧?” “是有这回事”身体宽胖的大须忙不迭地进行解释,也许是紧张声音也支吾了起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吉村环顾众人一圈,把每个人的脸都看了一遍,又点了点头,看起来的确是人望不错,且了解各家情况,尽职尽责。他顿了顿补充道:“虽说是有猎枪,但岛上也没有熊之类的危险动物,大家都没有开枪的经验。除了我以外,但我早上可是在和你一起喝酒,你别忘了。” “我就说你这么这么坦诚,原来是在这种地方有恃无恐。”尽管气氛严肃,修还是开了吉村一句玩笑。吉村也是咧了咧嘴角,显然是因为桜谷医生的死难过得笑不出来。 “另外一件事。” 修目光亦是扫过表情各异的人们一眼,乡下就是这点好,有什么事情都聚了过来,不用贿赂管理员挨个敲公寓门。接下来就是调查桜谷医生的人际关系,只是那天到诊所所在的山上去,给人的感觉桜谷是在那乡间别墅里独居。 “桜谷医生是否有亲人?现在这种局面,除开调查外也需要有人帮他处理后事。” “这是当然。但桜谷医生在岛上一直是一人生活的,也没有子女。” “朋友呢?” 众人面目相觑,倒是有好几个人站了出来说自己和桜谷关系不错,但都不用露央沙仔细询问,就能看出这完全是医患心理。 达也叹了口气,只得另外补充道:“桜谷医生在生活上也很少和人有所往来。两年前桜谷医生倒还有宜子小姐陪在他身边,既是工作上的助手,也是生活上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不过” “不过什么?现在还能找到这位宜子小姐吗?” “这个”达也显得有些犹豫,似乎是思忖着用词,“宜子小姐消失了,突然消失的。那天早上田藤家的老太太身体出了些问题,而诊所里还有患者,桜谷医生抽不出手来,就由她代为出诊。但直到下午田藤家的人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并且她从没有再出现过。她住在诊所,一切东西都还摆放在原地。” 修瞳孔一缩,“这么说,宜子的消失是和传闻有关,被鬼给?” “路上发现了那种血迹,砾石间还斜躺着一个戒指盒,应该是挣扎时掉落的。”达也叙述着表情也难受起来,眉毛皱成了倒八字,“桜谷医生有很长时间无法接受这一切,没想到医生现在也” “本来大家和桜谷医生的联系就没有那么紧密,毕竟一直是将他们当成是家庭、给他们留出相处的空间。而在那之后,为了不让医生想起过去的事,也只好和以前保持一样。”吉村揉了揉额头,“总之关于医生我们了解的就只有这么多。要说朋友,发生了那种事,医生就变得有些古怪,很难和人交心。” “那么敌视他的人呢?对医生心怀怨恨的人呢?也没有吗?”修不禁皱眉问道。 第五百八十二章 村民口中 “要说别样的人还能让人怨怼。技艺高超、性情仁厚的桜谷医生在这岛上可没有仇人,反而应该说,他对于每家每户都有恩情,所以既是为了接诊方便、也是为了感谢他,才村里集资修了那条路。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吧?在宜子小姐消失后,村里虽然知道已经希望渺茫了,但还是倾全村之力寻找,唉” 修不禁在心里想到,会开枪的人近乎没有,有开枪动机的人也近乎没有,但桜谷毫无疑问是被人给杀的。很明显在村子的共识下,肯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和深层次的理由。即便说这是他身为侦探的恶意揣度也好。 “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峰野,没有的话就请众人散了吧,总堵在这里真正干什么也不方便。”吉村朝着四周看了看,将医生过去的故事和贡献说出来后,大家脸上也流露出更深的感伤,心神更加不宁。 修盯着尸体,不禁抓紧了医疗布箱,心情沉重地点了下头。 “医生的后事就交给我们坂丸家代表整个村子来料理吧,我们会将他体面地安葬”达也送着各家家老和村民,不过多时聚成一团的熙攘人影散去。而在达也重新走回来后,修也从尸体边起身和他对视上,一同走向坂丸家。 伊尊没想到他还真把他们抛下了,一时间对于这是不是分头行动犹豫不定,不过转眼的功夫,露央沙却似乎也有什么想法,和人群相逆的方向迈开脚步。 “你干什么?” “四处转转。”露央沙瞥了一眼血泊,拿手一扬黑亮的长发,“被那个混蛋甩开了,总需要换换心情。” “还转呢!多危险啊!”伊尊说的是实话,虽然在众人旁边,但他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有遥在我旁边,应该没事。” “对啊!露央沙姐就交给我保护,放心好了!” “别开玩笑了,你们两个弱女子,就算是沐子那家伙都要真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伊尊气急地抓住两人的手臂道。 “你是在关心我吗?”露央沙脸上的诧异愈发浓重,随后稍微浮现出笑容,“就算如此,待在人群里也不一定安全。反而是经历了那种噩梦的你该小心一点。”她低头看了眼表,“时间稍有些紧迫,晚上见。” “是啊,伊尊桑。”遥笑嘻嘻地前倾着身子,后退步道:“即便是男孩子也要小心啊,保护好自己。今晚说不定是狼人之夜呢。” “哟!”宽厚的手掌落下,把心情复杂望着两女离去的伊尊给吓了一大跳,他紧张地转头看着一脸阳刚的吉村,只听他说道:“cedry那小子发达了,现在只能我俩在一起了。” 伊尊浑身一个激灵,连退三步道:“不好意思,我后路不通。” “嗯?”吉村愣了愣,过了会才听明白伊尊的话,那凝重的神情破出笑容,“哈哈,我可也没有这种癖好,怎么样,你是想走回去还是我送你回去?” “要是单独相处的话就算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能够信任的啊。”吉村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跟上前面的人,招呼着人们,说的也是要载他们一程的话。随后他转过头来,“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也能够理解。” 等到吉村往前开着,到了岔路转了个向又回来,人们陆续上车,装在小货车的“敞篷座位”两边就像是土豆一般。伊尊也是挤在他们之间,人们的身形肩膀摇曳碰撞着倒能产生一种安全感。还有其他人开了车来,很快走着的人群就被分了个干净。 伊尊回头看去,却是有一个戴着帽子和遮阳镜的人向地上愈来愈远、愈来愈模糊的桜谷医生的尸体走去,那是小篠警员。他还是那般打扮,也不知道是他被村民排斥在外,还是自主地将自己排在外面。此刻却是远在他们之后去检查尸体。他一定真的想查清案件,做出一番成绩,伊尊心想。 车上逐渐地热闹了起来,是有人问到大须林业公司存枪的事,大须解释了几句。 “盗伐?盗伐是怎么回事?” “有一伙人经常开车带着工具流窜作案,偷砍木材。森林里没有装摄像头,往年他们就给我们造成过很大的损失。” “为什么不装呢?” “傻啊,智夫。那么广阔的林地,怎么装,你掏钱吗?”有人吵了起来,说这话的似乎就是大须林业公司的工人,虽然友人没有问错,但他心里显然一肚子火气。 “那群人也在夜间作案,实在难抓,我已经近乎放弃了。”大须摇了摇头。 “这怎么行?大须,这些你可从来没说起过。”老一辈的人们诧异地看向大须,顿时就义愤填膺起来。 “唉,受害的不止是我们一家,周围岛上也有这种情况。原木价格上涨,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偷的那些木头,即便贱卖了,大概也能几万円一根吧。”大须无奈地擦了下额上的汗。 有人忽地出声道:“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有的?” “隐约是两年前吧。” “果然如此。” “怎么回事?”伊尊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似乎有什么在浮出水面,诧异地看向他们问道。 “我们不是在坂丸家帮工吗,田里的果蔬也被偷了。而且是趁夜里来偷,明明白天干活就够辛苦了,晚上还要守地。但田地面积太大了,对方又是开车来的,忽然下车摸几个就跑,根本不给机会,最后还是损失惨重。” “坂丸家竟然也遇到这种情况了吗?简直就是强盗!”出声的意外不是大须,而是同为农家的中飯家的长者。这个身材厚实的男人一脸怒容地站起来,但随着货车的颠簸没坐稳又跌坐下去,众人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我们倒是几次都差点抓住他们,是不是一辆黑色的车辆?” “对对对!”那抱怨的人激动地回道。 “那里面恐怕有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的长相我勉强看清了,追过去,开车门其钻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像猴子般叫着。我觉得他们像是天草市的大学生!” 伊尊不禁感慨大学生风评受害。不过既然中飯家如此笃定,很可能是实情。他困惑地问道:“既然能上大学,家境应该还行,偷农作物干什么?要是被发现学校勒令退学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谁知道呢!这群坏家伙!非得把他们抓住一顿好打不可!” 第五百八十三章 行程 车声驶远之后,外面的喧嚣逐渐归于平静。 但对于坂丸家的人则稍有些不同,医生就死在了不远处,尸体依然以一种残酷的死相躺在那,心理上是一种不可不直视的压力。他们大多都聚在了旧宅的门口,如同一群无助的鹿般看向走向回来的达也。 “没什么好看的,都去忙自己的事去。”达也紧绷着脸道:“小篠等下看完后,看他有什么好问的。之后就和村里处理这类事情的办法一样,抚慰下亲人医生没有亲人。”他叹着气仰头揉了下眉头,脸上也浮现出疲倦,“和往常一样,找个好保存的地方,把尸体先收起来。” 众人神色稍定,但还是围着他问着明显已知的问题:“桜谷医生身上那是枪伤吗?” “这些事情你们不用去操心,调查由峰野先生来负责。” “峰野先生”众人看向讪笑着的修,情不自禁地偏开目光,“峰野先生不是和吉村先生一同调查传闻的事吗?桜谷医生的死因究竟是” “不要再问了!”达也怒极吼了一声,随即很快收敛怒容只是更可怕地皱眉眯起了眼睛,所有人都是低下头噤若寒蝉。他冷冷道:“这件事情我会管好,你们只需要做好田里的事就行了,一大家子人不能因为旁的别的就不把肚子填饱。今后的饭还是要吃的。还是说谁不想吃晚饭的,倒是可以站出来。” 众人紧张地吸了口气,却也安心了许多,随后在长辈们打着圆场下,一会也各自离开了。天色依然是白朗的下午,只是气氛稍有些不安,风拂动着原野。 “寿男、和男、健一郎。还有鞠子。”达也将三个青年还有个少女喊住,“你们留一下。” 几人愣了下,随后站成排不住地往远处看去,紧张地收回目光道:“怎么了吗?达也大哥。” “没有什么大事。”经过迎客厅时达也拿过桌上的烟枪,点燃后又抽了起来,“鞠子,你是发现医生尸体的人吧,把情况给峰野先生说一下。”见修有些诧异,他无奈地道:“这孩子发现尸体后先是惊慌地跑过来报告我了,搞得吉村以为是我发现的。” 修不禁笑了起来,在鬼手島上,村长家的确比小篠警员更有威信。他看向那个身材矮小的、像是半大孩子般的女孩,恐怕和身材高大的桜谷医生相比,只比其腰部要高上一点。 “那个”鞠子脸色又红又白,攥着衣服下摆止不住地鞠躬,“大概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想去解手,绕路经过了那边,却发现桜谷医生躺在路上一动不动。走近了一看,他背上好大一个窟窿” “解手?”修神色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咳这孩子不好意思用主家的厕所,所以每次都跑到外面自己解决。”达也将手放在女孩的头上,无奈道:“都说了不安全了,却每次都不听。” “对不起!对不起!”鞠子一下子泪水涌出眼眶,止不住地道歉着。 这股天真劲让修都有些怜惜和仓惶起来,不过坂丸家的人倒是习以为常。询问中得知了鞠子是渔民家的孩子,半大的时候就到这里来了,长期帮工。 “肯定受了很大惊吓,让她休息下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达也和蔼地一笑,拍了拍鞠子的肩膀,示意她可以走了。鞠子迟疑地离开,一步三回头,之后在转角处提着衣衫跑起来了,不见身影。 达也叹气道:“她也不可能知道什么,要是有目击者就好了。” “说的是啊。”修跟着其往楼梯上爬着,身后还跟着那三个此刻显得呆头呆脑的青年。他倒没想到达也会对破案如此上心。 “您怎么想,峰野先生?说实话您是怎么想的?” “呃你指什么?”这突兀的问话让修感到一丝惊愕。 达也突然顿住了动作,在楼梯上转过身来紧盯着修,“您是否觉得凶手就藏在我们坂丸家里,甚至就是我们坂丸家的人?” 修没想到其会自己说出这种话,一时间不知道其想干些什么,紧张地都吞了口唾液。反复思索后,他开口道:“怎么可能?即便不从情感的一面来排除,单从理性的角度来考虑,在自己家附近杀人岂不是自讨苦吃?而且这周围可没有别的民宅,没人会这么干的,除非凶手想栽赃坂丸家。” “峰野先生,您能这样想,我真的是非常欣慰,不愧是东京的侦探。”达也满意地笑了笑,“您之前在众人面前为坂丸家留了薄面,我也会回报以诚意——为了让您更快抓住凶手,调查的过程中,坂丸家的任何地方任您出入,坂丸家的任何人都不能拒绝您问询,直到坂丸家的威信名誉得以恢复。” 修没想到达也还真会顺着他的胡说这样想。不过这份魄力的确不可忽视,他余光瞥见三名青年的脸色都变了,一副不可思议天上落了陨石的样子。 或许在达也看来,医生的死事小,关键是不是有人想对坂丸家不利。人就这样被杀死,尸体就这样放着,是不是在挑战坂丸家的威信。这的确有可能,但考虑到桜谷塞给他的东西还有那番意义不明的话,这更有可能是达也一厢情愿的想法。 达也紧接着又厌恶地道:“我就不提及他的名字了,但您一定想的到谁会这样做。才不欢而散就发生这种事情,您不觉得可疑吗?” 修觉得暗示到这种地步,名字说了和没说已经没什么两样了。他忽地想起一件事,“达也先生,岛上的所有病人都是由桜谷医生照顾,出生是由他开出生证明,死亡也是由他开死亡证明的吧?” “的确如此。” “那么矢拓先生的妻子,日向苑子应该也是由桜谷医生治疗。会不会因为没能挽救他妻子的生命,矢拓先生对桜谷医生心怀仇怨。” “前巫女大人当时病成什么样我们都知道,倒不应该因此怨恨医生不,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真说不定”达也思忖着,目光逐渐诧异和明朗起来,“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不管是杀了桜谷医生,还有陷害我们坂丸家。” 修默默地看着他。身为嫌疑人的人不断坚信另一个人是嫌疑人,没什么比这一幕更好看了。他若无其事地问道:“苑子巫女最后是下葬了吗?” “当然。每一名巫女都根据日向千世大人最初的神谕埋在那花田里,你应该也看见过。每一抔土,都是我们所有村民亲手挖填的,我们亲眼看着苑子那姣好的脸被土覆上,被掩埋。无论怎么说,她都死的太年轻了。”达也唏嘘着。 修不禁想到了那诡异美丽的花田和那如灰烬般的花絮,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所有的巫女,这样岂不是说?” “二十年一代的话,那里应该是埋了历代近六十位巫女吧。”达也点头道:“她们永远地留在了这座岛,阿乌山上,护庇村子安宁。”他忽地意识到无关之事有些太多了,带着修在二楼的走廊上停下。修和他并肩向窗外看去。 旧宅的窗户视角是看不到倒地的桜谷医生的。楼层不够高,又多少有些距离,这个角度的视野都被作物的杆苗给挡住。而且这片区域和其他方向的风景相比并没有什么奇特,若不留神视野很容易就散开,对窗外并无波澜的景色失去兴趣。很难想象有目击者一直盯着窗外。 不过当桜谷医生在田间的土路上行走时,应该还是能被人注意到的。枪响之后,奔到窗边的目击者要是快一些,说不定能捕捉到桜谷倒下的过程,慢一些的话,凶手和桜谷一同卧倒下,便能掩盖行踪。但若真没有枪响,机会就很渺茫。这条路由于狭窄,且在坂丸家靠后的地方,并不常有行人车辆经过。 “有帮助吗?”达也面色严肃地问道。 修自然不能说全无收获,只能做出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观察起被强行拉来的三名青年,同时向达也询问起桜谷出事的前后十五分钟,也就是九点四十到十点二十坂丸家所有人的行踪。 之后他得以确认,达也的弟妹共有十人。其中年纪稍大一些的六人在议事的今早都有明确的工作事项,要么是在门外听候差遣,要么是在厨房里准备食物,剩下的则在田地里忙碌亦或是检查机器,全程都有其他多人在旁边,可以互相佐证。 而不在场证明稍有问题是八男坂丸寿男、九男坂丸和男,十一男坂丸健一郎,这三人便是在走廊上遇到后、回到房间做着自己的事而并没有听到枪声的三人。而十妹坂丸七濑,则住在旧宅后坂丸家刚盖的新房子里,现在还没有见到。之前在旧宅门口聚集着的人中也没有她。 修不禁腹俳村长的生育能力简直和兔子一般。连长子达也都比他大上两轮,这开枝散叶后的大家族简直不敢想象,再加上有些住在坂丸家、不住在坂丸家,长期性或临时性的帮工,坂丸家的人不在五十人以下,其中还有外岛的人。 第五百八十四章 兄弟三人 他稍一想头都大了起来。和警方或是民间组织合作时还有很多人帮着整理,而现在的信息量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容纳的,想不彻底放弃坂丸家这条线,只能尽快先确定嫌疑人了。 “二楼的房间本来是给客人用的,但是这几个家伙说一楼潮气重,住不惯。又不想搬到新房去,显然是怕我管束。”达也瞥了低头的几个弟弟一眼,“中间的左右各三间,窗户开在岛北一面、并排的三间房便是他们的。”他往两边尽头指了下,“两边分别是大浴室以及厕所。” “这个房间呢?”修转了下把手,但是里面锁住了。 “哦。”达也掏出钥匙将锁给打开,推开给他看道:“里面是杂物间,堆放着一些旧东西,连我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了。想着老宅迟早有一天要不用,所以就干脆不管了。反正到时候也是一推一铲的事。” 修被扑出来的灰尘呛得咳嗽了一声,连挥着手。里面的确如达也所说,积了灰尘、完全脱离了时代潮流的旧椅规整地并排靠在一起,沉重得让人觉得可怕。这座和式老宅内外如一,结构简洁明朗,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在达也的威严面前,三名不情愿的弟弟也只能陆续敞开了自己的房门。 首先是寿男的房间。一入眼的是墙壁上叠贴着的体育相关的各种海报以及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补丁,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大获全胜”、“连战连捷”之类的字样,醒目的地方相搭摆着有地方选手签名的棒球和手套。修一下起了兴趣,快走过去,拿起端详道:“这是武虎队王牌投手稻尾和彦的签名?” “你”寿男本是气急地想要修把东西放下,奈何大哥在旁边,走了几步便只能鼓起脸一动不动,只向修投出一种威胁的神色来。 修却不以为意地抛了抛棒球,收臂做了个姿势笑道:“我也是他的球迷,他的变化球真是恐怖如斯啊。亏你能拿到这套签名。” “是吗?”寿男脸上怒容转化为一片趾高气扬的神色,“我是赛后跑到休息室,刚好他们获胜了,于是厚着脸皮死死央求着他签下的。对了,还有这里。”他将袖子往上一刷,只见手臂上也有笔记,“真是死而无憾了,从那以后这条手臂我就没有洗过。” “这种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说了,真是不像话。”达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修瞟了一眼,只见字迹或许是被汗水之类的东西沁得早就模糊,竟然在其眼中还能认出偶像的名字,属实是真爱了。只是这名投手似乎从今年开始发挥就一直不佳,似乎还被卷入桃色绯闻之中,球队对其的态度也动摇不定。不过由于石崎是熊本县出身,至少家乡人的支持肯定是不会动摇的,寿男会崇拜其也不足为奇。 他看向其他的地方,地上靠墙摆着哑铃以及两箱啤酒。窗帘拉着,透进来的光影使得地上的卫生纸团引人注目,它们是从垃圾桶里冒出来的。头脑有些一根筋的寿男好像此刻才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从修身边冲过,通红着一张脸、慌张地扑过去连抓带捞。 修余光注意到其顺手还往怀里捡藏了几本杂志,然后悄悄拿脚踢进了床底。生活得如此健康,他并不觉得其和医生的案子有关,拨开一线窗帘,能眺望见广阔农田以及蓊郁森林。情况和房间外的窗户没什么差别,单从这个角度而言,其他人的房间似乎也没必要再看。 不过达也似乎想迅速把坂丸家的嫌疑给排除给干净,而不是让他在心里惦记。其皱眉看了房间和跪在地上还没缓过气来的寿男一眼,似乎是在替弟弟们的生活状况担忧。 和男的房间相比寿男某些意味上却更乱了。穿过的衣服散落在地上,近乎没法下脚,靠着榻榻米的地方斜放着一把吉他,低矮的柜子里装满了cd。地上散着打开的零食袋子,和袜子混在一起。小圆桌上的便利店剩饭菜以及没喝完的碳酸饮料,也许是房间里酸臭味的源头。 虽然不像是哥哥应有的仪态,但寿男注意到大哥达也脸色更难看后,乐得窃笑了起来。和男则是紧张地绷着脸,如同等待着班主任训话的学生,缩着肩膀显得很拘谨。 “怎么能把房间弄成这个样子,你们自己住着能习惯吗?就算是养只猫,都比你们强。”达也恼火地呵斥道:“你还笑,说的也有你,寿男。” “咳咳”寿男抱着手臂,一只手捂住口,咳嗽出声。 “等等,这是什么?” 还没等修多看,按捺不住怒气冲进去的达也便注意到了什么东西。面对倾着垃圾桶、显露出里面避孕套的大自己数十岁的大哥,和男脸偏向一边、颤抖不止,也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羞耻。 “达也先生,这个年龄段没有反倒不正常了吧。”修虽说劝解着,心中也乐了。毕竟一想到底下的老村长孤单一人,楼上管乐齐鸣。 “大哥,这是我自己用的。” “自己用的?你当大哥那么好骗?”达也气不打一处来,“没谁说你们不能在外面玩,但玩女人不能带到家里来,这是坂丸家的规矩!” “大哥,这家伙是惯犯了。”寿男插话道。 “哥,你!大哥”和男脸色惨白地看向达也,但一巴掌已经如黑影般落在了他的脸上,他顿时失了神般跌坐在地上,“我清楚了,下次绝对不敢了,大哥。” “下次?还有下次?”达也平复下呼吸,冷着脸道:“長手祭后,你们都给我搬到新房去,平时也给我下田帮忙。直到毕业找到住处之前,都不许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搞。” 顿时不仅是和男,健一郎也吃惊地发出一声哀嚎。 修倒没有理会身后的家庭剧,而是注意到在书柜里,有一本天草市宇治大学的介绍册,还有一些社会学相关的大学课本。似乎和男和健一郎都是大学生,寿男倒是之前他就了解了,早早地就在岛上的汽车修理店工作了。 因为坂丸家人手充足了,加之老村长又是年老得子,这几人都是很得上面兄弟姐姐包括父亲的宠爱。不再被要求作为农家一辈子专注于农田,而是去可以追求自己的想法。 第五百八十五章 猎枪 和男的窗帘半拉着。修推窗往窗外看了一眼,底下不到半米的地方是倾斜的屋顶瓦片。其想要把女人带进来而不被家人发现,看样子只需要过进门的那一关,即便有人突然要闯进这间没有遮挡的房间来,也可以让人藏在外面的窗台下,亦或是干脆从屋顶上滑下去逃跑。 而寿男和健一郎的位置就有些勉强,翻出去的话,落脚的高度已经远超过了半米,有可能会把瓦片给踏碎。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和案件没什么关系的随心推理。 而后修又进到健一郎的房间里查看。和两个哥哥的房间不同,健一郎的房间相当整洁,各式杂物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床上的床单被子也毫无褶皱,毫无灰尘的地面像是在反射着光。空气里不仅没有男人的汗臭气,还有床头柜上花瓶里鲜花所散发出的花香。修不禁瞧了瞧自己的袜底,等到健一郎礼貌地说了请进后,才走了进去。 “嗯。这才有点我们坂丸家的样子。”达也神色愉快起来,同时拿烟枪狠狠打在了两个弟弟的头顶,“你们学着点!” “是”寿男和男痛叫着,又闷声齐齐答道。 修目光扫过收纳着漫画和杂志的数个柜子,最后落在桌子上。只见摊开的图书上放着放大镜和一根细长的蓝紫色漂亮鸟羽,像是台灯的东西正往下照着,像是舞台上的灯光对焦演员一般将之置于光斑。说起来,刚翻过的书柜里也有鸟类大全之类的厚大书籍。 “那个”见到修将羽毛拿起来端详,健一郎不禁紧张地出声。 “怎么了?”修回望向他。 “还请小心一点。”健一郎喏喏地道。 “这是紫啸鸫吗?” “您也清楚吗?” “陪人去动物园里时见到过这种鸟,一时兴起就记了下来,这种蓝紫色的羽毛。”修将羽毛重新放下,“你是想制作成标本吗,倒是刷得栩栩如生、油亮动人的。” “是。”健一郎显得有些诧异,随后就一下激动了起来,“只是蓝紫色的话还不好判断,请看这里,羽末端还有辉亮的淡紫色滴状斑” 修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只见健一郎忽然转为外向、健谈起来,关于羽毛的细节以及容易和其混淆的鸟类喋喋不休,显然是鸟类爱好者。不过爱好者中也有饲养观赏和寻捕做标本两类,从其购猎枪打猎来看,健一郎很可能属于后者。而且他才注意到,在头仰起才能发现的架子顶端,也有不少姿态各异的全鸟标本。 尽管如此,修瞥了健一郎一眼,相比其两个哥哥来说,其看上去是个秀气的、无论是体格还是相貌都发展得很均衡的青年,更像是正常人。只是有些没有藏掖着的小爱好。 “说起来,健一郎先生,您的猎枪在哪里,现在可以给我看一下吗?”修打断问道。 “猎枪吗?”健一郎遗憾地住了口,向一边的宽长柜子走去,将之打开。但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他背对着众人的动作一下子紧张惊慌起来。 “怎么了,健一郎?”达也皱眉问道。 健一郎转过身,神情焦灼地道:“不见了,枪和子弹全都不见了,怎么会这样?”他脸色愈发惨白起来,肉眼可见地双腿也在虚软,求助般地看向达也,“不会吧,大哥!在这种节骨眼上我没有杀人,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把东西藏起来,你要为我作证啊!” “冷静一点,健一郎!”达也抓紧弟弟的肩膀安慰着,随后表情愈发阴沉地看向修下结论道:“不可能是健一郎做的。” “唔。”修感觉事情有趣了起来,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思索着,“姑且不论健一郎先生是不是杀人凶手。持枪的要求有说要把枪支和子弹分开妥善保管,这点就没有做到,柜门也锁都没有锁。” “我”健一郎仓惶地支吾着,汗如雨下。 “峰野先生!”达也绷紧了脸,声音低沉。 “请不要介意,达也先生,我并没怎么怀疑令弟。毕竟要是他是杀人凶手,此刻至少会和旁边房间的两位哥哥串供,说在一起打游戏什么的,而不会把自己置于这种险恶的境地。” “那么” “但猎枪消失本身是事实,我也不会置之不理。因为拿走猎枪和子弹的要么是健一郎先生,要么是知道健一郎先生把猎枪和子弹无锁地放在柜子里的人。说起来吉村先生也做过同样的事,无论是谁都可以借走他那辆小货车,不过相比于吉村先生那复杂的关系网,知道健一郎先生生活习惯的人应该少很多。” 达也有些听明白过来,神色严肃地问向健一郎:“知道你把猎枪放在哪的都有谁?” “我也记不起来了,但我应该没有特地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才对。”健一郎紧张地道。 “你到人多的地方喝酒吗?健一郎先生?” “不,我不怎么喝酒。” 修微笑起来,“那么就排除了酒后泄密的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只会有经常进你房间、无意中发现猎枪不可靠存放的人。考虑到吉村先生是个话痨,岛上或许有不少人知道你有把猎枪,趁你不在家时有目的性地前来搜寻偷窃,亦是另外一种可能。” “会有这种人吗?” “从结果来看,如果你不想自己是凶手的话,当然是有的。就看你怎么想了。前者应该是只有和你同住在二楼的两个哥哥以及坂丸家负责房间打扫的女仆。而后者可能是看中你的枪便来的凶手,也可能和你本来就有仇怨。” 健一郎对于是否有人和自己有仇一点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有女仆的?” “呵,同为男人来说,你把房间打扫得那么干净太不像话了。另外依靠侦探的直觉”修指向床头柜的花瓶,“那鲜花不该是你自己采摘的,你不是说过吗?今天一天都在房间里。而我们在走廊上遇见时,你们虽然是从庭院里回来,手上却没拿东西。想必无论是房间里的打扫还是换花都是在你们散心的这段时间内完成的。” 健一郎简直是目瞪口呆,或者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个侦探明明不是坂丸家的人,却在看了圈后像是对坂丸家了如指掌一样。 “真厉害” “这可算不上什么,连婚外情程度的推理都比不上。”修抹着鼻头笑道:“真正有意思的在后面,健一郎先生,能把手递给我吗?” 健一郎闻言将手递过去。 “虽然已经是很早就付诸实践的办法了,但现在的大多数凶手依然忙于处理血迹,而很少会意识到这一点,即开枪后手指上的火药残留。”修脸上展露微笑,“这还是我从那个教授来学来的——石蜡检验法。用石蜡脱模可以提取手指上的火药残留,用二苯胺或者二苯联苯胺进行检测,会出现暗蓝色斑点的显色反应。” 忽地谁猛地将手抽回去,所有人的身体都被拽动。健一郎困惑地转过头,却发现脸色不对的是他的哥哥和男,其脸色惊恐地都扭曲了起来,显得相当可怕。他低下目光,只见除了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外,侦探先生的另一只手也如铁爪般攥住了和男哥的手腕。 “怎么了,和男先生,难道说听到了什么很意外的话吗?”修眯起眼睛,目光里显出几分戏谑,原先的探究已经变成了笃定,“如果不够聪明的话,犯罪的成本可是相当高昂啊。就算是足够聪明,也无法保证会有稳定的未来,只要还有像小篠警员那样紧追着不放的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达也神色震惊,抓住和男的衣领怒吼道:“喂!和男,告诉我峰野侦探在说些什么!” 寿男怔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左右看下大哥再看会弟弟。和男急促地喘息了一会,没有理会两名哥哥而是向修挤出僵硬的笑容,“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事实上我也不太懂我在说些什么,嘛,好像就是是叫二苯胺之类的东西可以和火药残留里叫亚硝酸盐的东西发生反应。结果呈阳性的基础上,再用显微镜鉴定出火药颗粒,就辩无可辩了。”修松开健一郎,人畜无害地挠起了头,“这些东西说不定诊所那里都有,要不我们去见证一下科学,你看怎么样?” 和男瞪大眼睛忽地双腿发软,向前倒去,却是抓扑一般地怒吼着倒进修的怀里。他忽地又使出力气,向上紧掐住修的脖子,将之逼推着磕绊着椅子之类的东西重重一声抵在柜子上,但反手就被修揪住衣领用柔道技砰地给摔到了一边。和男那不算强壮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住这一击,仰在地上颤抖着动弹不得了。 “你这混蛋!对和男干什么?”急上头的寿男被达也给拦住。达也紧绷着脸,面无表情、心情复杂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弟弟。 修拉直衬衫,理着袖子平静道:“现在让我来说明一下情况吧。首先,和男先生,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向我这种会把调查情报告诉犯人的侦探可不常见。” 地上传来呻吟声,以及浮到眼眶顶部死死瞪过的来的眼神,“明明完美无缺怎怎么发现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破绽 “完美么?”修思忖着,微笑道:“计划即便是完美的,可执行计划的人若称不上完美,就得不到完美的结果了。实际上我心底有另外的猜测,对坂丸家的怀疑只是按部就班,但当健一郎先生的猎枪消失时,我才对一个人产生了不太合适的怀疑,即我怀疑是鞠子小姐拿走了猎枪。打扫你房间的人应该是鞠子小姐吧,健一郎先生?” “啊,的确是” “但这怀疑并不合适。因为一个连解手都要跑到外面、找没人地方的女孩,胆子明显没有这么大。不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处处怀疑,譬如鞠子小姐解释发现尸体时的那句话,她说先发现了尸体是桜谷医生,然后才发现其身上有个窟窿。但桜谷医生可是面朝下在地上的,这个顺序反过来了吧?应该是发现了身上的窟窿,但是伏在血泊里的人脸她却由于害怕没有细看。” 达也低沉地呻吟了一声,扶住了额头,“连鞠子都和这件事有关吗?” “不,她应该只是受到了暗示。有人在她报告达也先生您之前暗示了她,死的是桜谷医生。而鞠子之前在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我猜测看的就是暗示她的那个人。她发现尸体后,不敢再去看第二遍,所以她始终不知道尸体的身份是谁,担心自己说错了,所以离开得惊慌失措的。” 达也向勇男说道:“去把鞠子叫上来。” 勇男答应着,向弟弟茫然而又不能理解地深深看了一眼,离开了房间。 “就是这点稍有问题的小细节,让我意识到凶手至少在坂丸家内。凶手在确认尸体被人给发现了。”修瞥向面如死灰的和男,“不过究竟是谁?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偷走猎枪的人有可能是特定的人,也有可能是有谋杀想法的所有人。” “不可能!你完全在胡说!”健一郎忽然激动地开口道:“我用的猎枪是威力较小的来复枪,不是那种霰弹枪。” “当然,毕竟你是需要来制作标本的嘛,一枪把猎物打碎了那可怎么办,而且熊鹿之类的大型动物还好靠近,总不能端着霰弹枪爬树将枪口怼到鸟的脸上。” “你”一心不想哥哥当犯人的健一郎没想到修转眼就接受、或者说早已想到了他的说法,不由得呆住。 “毕竟桜谷医生身上那么大的伤口,显然挨了霰弹枪的近距离枪击,那么这边的猎枪是不是抛出来混淆视听、干扰调查,我在一瞬间也想过。” “是啊!我是从弟弟那偷了枪,但只是偷来打猎,并没有杀人。”和也忽地嘶哑地出声道:“我完全是被冤枉的,只是不想被牵连进麻烦的事情里才什么都没说。” 达也显然也不相信弟弟会是凶手,立刻脸上就恢复了些许神采,转头看向修道:“峰野先生,你看!” “可别把我当傻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曙光,和也先生。”修依然是笑着,“不是很不可思议吗?在一望无垠的田间单行土路上,桜谷医生竟然被人拿着大小形状不容忽视的霰弹枪贴近到身后。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恐怖的轰烂他身体的一枪发出的声音竟然没有任何人听到。” “你想说什么?”健一郎绷紧脸,“我不知道父亲还有那些长辈是怎么看你的,但你这混蛋别以为是东京来的就可以趾高气扬!既然破解不了案件,就不要随便诬陷人!” “再难办的案件,在我们手中也只需要时间而已。更何况这种破绽百出的杀人手段,和我们正在追查的相比简直是稚童舞刀。” 地上的和男却忍受不了,满是怒意地抬脸道:“你说什么?” “声音,为什么会没有声音?健一郎先生,既然你那来复枪的主要对象是鸟类的话,应该是装了消音器的吧?” 健一郎忽地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一声不吭。 “而且来复枪的精度和射程也远比霰弹枪要高,那么声音的问题解决了,为什么桜谷医生能被人贴近到身边的问题也解决了,因为桜谷医生是在较远的距离上被射杀的。”修瞥向和男,“和男先生,你对于这一点有什么疑虑吗?” 和男脸上惨白如纸,颤抖着一语不发。 “但不对!桜谷医生的身上可是霰弹枪的枪伤!那么明显!”健一郎大叫出声道。 “明明你已经想到了,为什么还要替你哥哥掩盖呢?”修叹了口气望向他,“这是一旦想通就再明显不过的计俩了。只需要再偷把霰弹枪,将桜谷医生的尸体带到其他地方,照着伤口的地方再开一枪就好了。只要纸中心破了个洞,就没人想得到其中被铅笔扎过一个眼。”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这一切不过是你的臆想,你要怎么说都可以!” 修怜悯地望着一语不发的大哥和状若癫狂的最年轻的弟弟,“当然有证据,任何没有被证明的事实只是毫无价值的猜想,我远比你们要清楚这一点。事实不在于事实本身,而是要让受害者和加害者的亲属都能够接受,没人愿意自己珍视的人是被个好人杀的,亦或是珍视的身边的人其实是头杀人魔。” “你再敢胡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健一郎怒吼道。 “别再追问了,健一郎。”达也盯着地上的和男,见其竟难以抑制地将目光低下后,神情已经完全灰暗了,“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 “证据就是血泊。如果是被霰弹枪所杀的话,桜谷医生内脏的碎肉会伴随着鲜血向前后猛烈地溅开,甚至身体都有可能飞出一段距离,不会留下那样精致完整的血泊。要是警视厅的现场鉴识人员在的话,还能通过血滴及边缘的形状来得到更多的信息,甚至能将缺失的内脏全都拼回去。不过即便是在鬼手島上,此刻也依然很难逃过我这样的凡胎肉眼。” 修笑了笑,“你从窗外带着枪爬出去,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杀了人,把枪藏在外面回来,同时在走廊上制造出响动,仿佛有人要掩盖枪声。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作为凶手就够失败了,和男先生,你究竟是想让我相信有枪声还是没有枪声?并全盘计划都围绕着这个目的?这样画蛇添足,只会增加你暴露的风险,对帮你处理尸体后续的同伴也不利。” 忽地修听到从走廊上传来的急快脚步声,他满意地转过头去,想必是勇男带着鞠子上来了。这便可以对质,让地上惊怒交加的和男更加哑口无言。 但他还没把头完全转过去,便脑袋一下剧痛不禁低下了头,怎么回事?他感觉头脑有些晕眩了起来,他并没有立即倒下,而是仰着身子接着转了半圈,一黑后勉强睁开的模糊视野将脸色阴沉的达也还有来者不完全地呈现了出来。他判断中弱不禁风、惹人怜惜的鞠子,此刻正举着一根棒球棍。 黑影扑面再度袭来 修彻底倒在了地上。 第五百八十七章 潜入 “露央沙姐,你在找些什么?”遥走在露央沙的身侧,顺便左顾右盼。他们在中途与达也等人分道扬镳,不过却是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实则绕着走向坂丸家的后庭院,简直像是在私自调查着什么秘事一样。 “找人问一下,难道不行吗?”她小心地问着。 “应该不行。”露央沙拨了下长发,目光朝远处瞟了一眼,另一只手拽住遥的手腕,“桜谷的死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之外了,我不确定还会发生什么。” “的确啊医生会死,而且是被人杀了。但为什么要来这?啊,我知道了,因为这里离案发现场近,所以坂丸家有重大嫌疑!” 露央沙不禁半是怜悯地看了遥一眼,并没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是为了确认桜谷医生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到的坂丸家,这点很重要。” 遥吐了下舌头。要去车棚的话,需要躲过坂丸家的帮工、从庭院间小道偷偷穿过去,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有些担心露央沙姐会感受到。但露央沙却是面不改色、腰背挺直,仿佛错开人、从树影后走出来后是漫步在自家的庭院,这动作熟稔得都要让她觉得非法闯入不是露央沙姐的第一次了,不过怎么可能 她哈哈闷笑着,却瞪大眼睛紧抿住了嘴唇。有人竟然急急地从檐廊的转角跑出来,是坂丸家的侍女鞠子。她提着衣边,神情慌乱,显得有些粗心大意。 遥的动作一下僵住,都准备做好被抓捕缴械投降的打算了,但不愧是鞠子,竟然把“木头人行动”中的她们真当成了两棵树,羞红着脸,找到一处纸门拉开躲了进去。 “呼,好险,真要吓死了。”遥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缩了缩头,“露央沙姐,这样的事我们再也不干了,好吗?” “被抓到就再也不干了。”露央沙用冷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什么人生至理:“但不是还没被抓到吗?” “欸!?” 但在纸门声陆续地响起之前,遥感觉身体被向前一拽,不由自主地便跟着露央沙小跑了起来。接着这股冲劲,她们什么也不顾,也不再思考会不会被别人发现,一路来到了车棚。 车棚很简陋,建在旧宅和新房子相邻处往旁边多出来的一块空地,估计只是为了防雨防灰而已。而车棚向北延伸开道路,这是为了方便来客停车亦或是开出去,不远处朝左转个弯,便能开向岛中心,之后还有一条通往学校的岔道。很可惜桜谷医生死在的是这条竖道右边延伸出的、如树根般探进田里的小路,不然被发现的时间也不会拖到下午。 此刻里面停着的只有远远停开的几辆体型各异的白灰色车辆,还有数辆摩托车,以及遥的自行车。要不是遥说把自行车钥匙落在了坂丸家,而露央沙又不想让坂丸家的人知道,她们倒不需要如此鬼祟地行动。 “桜谷的座驾是一辆蓝色的丰田yairs吧?”露央沙向朝周围四望着确认道:“但这里却没看到相符的车辆。” “的确有些奇怪。”遥朝一个空位上指了一下,“今天早上的时候明明还在这。桜谷医生死在了不远的地方,车子怎么还能不见。” “除非” “除非什么?” “犯人从桜谷医生身上取走车钥匙将车开走了。但为何要这样做,目的不明。” “我不太理解露央沙姐你的意思。” 露央沙解释道:“既然凶手将桜谷杀死在坂丸家附近,对尸体也没进行处理,想必应该做好了尸体会被发现的思想准备。因为其他人在发现遗体的一刻,心里也会留下桜谷医生并未离开、而是在附近闲逛的印象。” “一定会这样吗?” “死亡时间和桜谷离开内室的时间是应对上的,一般人都会这样想。” “啊” “那么,如果开走车是为了制造桜谷离开的假象的话,前后便相悖了,有什么必要。” “真厉害啊,露央沙姐,一时间竟然能想这么多。”遥蹲着身子,和露央沙一起藏在围栏边,因为数名男子正扛提着些东西从高大的新洋房里走出来。一会后他们通过了车棚中间,向那田地里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小篠警员检查完了,他们要去收敛尸体。 遥抱着头,紧闭着眼睛做出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过了会没再听到动静,她才将额头和双眸探出围栏一线。她小声道:“有没有可能是盗窃杀人呢?” “盗窃杀人?”露央沙瞥着遥,思索她是不是从电视剧中学到的这种词汇。 “假如凶手想要的就是医生的车,在出宅子时就拿武器胁迫了桜谷医生,用武器抵着他的后背让他一路向偏远的地方走去,到了那片田野。然后退开几步,砰地一枪”遥将合握的手成枪形轻松地一抬,“然后从桜谷医生身上拿到了钥匙,回到这个车棚开车逃离了现场。” “嗯,一般会有的思路,虽然漏洞很多,但也有可取之处。”露央沙认真地点评道:“首先,近距离枪杀一个人,特别用的是霰弹枪,身上很难不沾血迹。而穿着带有血迹的衣服回到车棚,坚持要把车子开出去,对目的如此忠实的犯罪者,即便是警察也很难遇到。” “啊,我不听了!”遥捂住耳朵。 但在那些人回来之前,她们很难离开而不被发现,于是这段只能躲藏着的等待时间里,露央沙饶有兴致地继续道:“其次,要是打定主意将桜谷带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杀死的话,两百米并不算是不会被发现的安全距离。同时枪声依然会传到坂丸家,而两百米又没有代步工具,根本来不及逃跑。” 遥嘟起嘴,双眸里流露出幽怨。露央沙却是和她对视着,愣着歪了下头后误解了她的意思,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再次,如果是为了抢劫的话,成功带到了那种罕见人迹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开枪的必要了。” “我好笨,露央沙姐好过分!”遥一脸哭相地摇了下头,但还是忍不住道:“为什么就不开枪了?” “因为完全可以备用绳子之类的东西绑住桜谷,用毛巾堵住他的口。只要将他扔在地上,就能拿走钥匙开车扬长而去。” “啊” “盗窃杀人这种事本来就很少,一般是没什么经验的莽夫才能犯下的罪行,有经验的小偷都会预先规划好逃跑路线再开偷,对于主人家的行动也会仔细观察选取空房。真是这种水平的罪犯的话,这个谜题就不会这样精巧难解了。” “唔” 露央沙望着对面的遥,不忘补上最后一击,“最后,那辆yairs比你想象中的便宜,完全没有能让人觊觎并毫无顾忌杀人的价值。啊,他们回来了。” 遥感觉如受万箭穿心之刑,向前扑倒在露央沙膝上,连耳根都红透了。她想换个地方再出生,露央沙姐原来是这么严厉的人吗? 不一会,那些男人带着裹着桜谷尸体的席子经过,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们似乎是将之带进新洋房,妥善放置去了。露央沙一只手捂住口,另一只手摇了摇遥的肩膀,上一次这样尽兴地推理还是什么时候?由于把遥当成了沐子,她一不小心就说过分了。 遥含泪抬起上身,并不甘心地道:“桜谷医生还是有可能被盗窃犯杀死的吧。他反抗中抓下了凶手的蒙脸丝袜,看清了凶手可怕的样子。” “你这股对于桜谷医生不死不行的执念才叫可怕。”露央沙拿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你难道和桜谷关系很差吗?” “哪有,我只是,我只是” 见到遥抿住唇、那副泪眼汪汪的样子,露央沙叹了口气,“电视剧里的凶手才喜欢拿丝袜蒙脸,而坂丸家也对一个头戴丝袜、一直在附近游荡的可疑人物置之不理。至于拿枪胁迫住桜谷医生、控制住他不回头,只有在洛圣都才有可能。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被冰冷的东西抵住后背就意识到自己被黑人抢劫了,果断举起双手、一只手里拿着钱包钥匙、嘴里还报银行卡密码的觉悟。” “啊——露央沙姐欺负人!”遥将头埋进双膝之间,“明明之前还说我很有侦探的天赋的!” “不过” 听到露央沙话语中有转折,遥希冀地将目光抬起来,而露央沙也揉着她的头笑道:“挟持这点倒是很不错,给了我很多启发。桜谷为什么死在那种地方,没有挣扎逃跑的迹象,或许就有挟持的因素在。” 遥困惑地抹着眼泪。 “侦探不能死认着一条道路,而是要根据掌握的信息不断变换。换个角度进行思考,既然车的问题无法回避,就将它当成是案件发生前的必要因素。同理也这样处理坂丸家的人没有在住宅附近发现可疑人物以及桜谷医生中途离席的问题。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很少,而且很简单了,” 遥皱起倔强的脸,虽然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在那纤柔漂亮的手下就像是一颗只有三百克的卷心菜。 第五百八十八章 目击报告 “首先,凶手也知道桜谷医生是开车来的。其次,他有可能想到无法捕捉住桜谷离开坂丸家的时间和地点,但有一点无法改变,桜谷要通过开车离开,所以他有可能会选择在桜谷的车内等待或潜伏。再次,凶手胁迫桜谷将车开上避人耳目的小路,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凶手与桜谷产生了争斗。凶手杀了桜谷,掌控了方向盘,并打开车门抛尸在路上。最后,你的盗窃杀人理论就说得通了。” “喔喔!”遥感觉见证了一场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双眸放光,精神也振奋起来。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不仅是盗窃杀人,绑架,还有很多动机都说的通露央沙姐该不会是想哄她吧。 露央沙注意到暗瞅着自己的遥,伸指在她的额头上一弹,“你不是对于侦探很有兴趣吗?这个猜想还能说明什么?” “唔”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考验遥有些紧张,结巴道:“枪声霰弹枪的枪声很可能被车给挡了一次,微弱到让在村里议事的我们以及二楼的健一郎他们都没有听到,而且痕迹什么的都留在了车内,所以被扔下车后,只留下了那样的血泊。而且为什么车辆消失了,也有了理由。” “血泊你也注意到了啊。”露央沙有些诧异地看向遥。她记得遥可是第一时间惊吓地扑进了自己的怀里,没有细看。痕迹指的被霰弹枪子弹轰飞的人体组织也全留在了车里。也就是说,遥只是一眼,便记下了所有细节吗? “但这样的话yairs不能拿出去卖了吧?” “贪财这一点上,你和那家伙也挺像!”露央沙心中有些复杂,手刀落在了遥的头顶,问道:“假设这个猜想是正确的话,凶手现在一定想着干什么?” “清洗啊,处理掉会更简单!不过既然凶手要处理这俩车的话,只需要找车就好了吧?发动大家一起来找,岛上现在近乎封闭,只需要找到车,就能找到凶手。” “不要想的那么顺利,这项推理只是将现有的条件联系在一起了而已,也不一定正确。”露央沙思索着:“还是等晚上修” “可晚上凶手说不定就已经把车妥当地处理掉了哦。” 遥拿出手机,看来是把案子当成了是自己的一般雷厉风行,打向了吉村的电话。只听见那边传来询问以及答应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后,却像是石子落在池塘中,一下吵闹起来。遥吃了一惊将电话移远,看向露央沙说道:“捕鬼队的大家都很想替桜谷医生做点什么。” “有这样的热情是好事。”露央沙有些迟疑。虽说是接受了村子调查失踪者和“鬼”的委托,但她还没想过反过来借助村民的力量,因为还未对他们加以信任。但就像是遥说的那样,错失了这段时间,的确有错过抓住凶手大好机会的可能。 她开口道:“请他们在岛上的道路附近四处搜寻如何。特别是吉村先生,让他问一下有没有目击报告有人看到了桜谷医生的那辆蓝色丰田。” 遥得了露央沙的支持欣喜起来,满是干劲地通过电话手舞足蹈地向吉村解释着,吉村应该是挨个去问了。过了一长段时间后,当电话铃响起时,遥立时扑过去将电话接通,听了一会后捂住要惊呼出声的口,挥着手道:“露央沙姐,真的有人说早上在后山好像见过医生的车辆。” 露央沙不禁有些困惑。她只是不忍心打消遥的积极性而已,要是有目击报告的话,为什么会等到现在,而且时机也太巧了些。是她太多疑了吗? 她从遥手里接过电话,问道:“后山?” “就是靠向大须先生林业公司和阿乌山的那一片。”吉村那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仿佛印证了消息的准确性,“你们要过来吗?” “又是大须那一片吗?” “大须怎么了。”吉村有些困惑。 “没什么,我们这就过来。” 露央沙回过头,只见遥笑嘻嘻地晃着头,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她感到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转头看向旧宅,“不知道修和坂丸家沟通的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大叔的话应该很顺利吧,毕竟那样八面玲珑。”遥哼了一声,“不过那个大叔,有些时候超会得意忘形,竟然还偷看我换衣服。” “呵呵那个男人的色鬼本性可不能小觑。” 露央沙轻笑着,侧坐着抱住遥的腰。自行车如风般在田间的土路上疾驰而过,反而没有小货车颠簸,流动过脸颊边的空气给人一种清新的感受,是因为习惯了吗?习惯了生命的逝去,一切却都变得自在起来,仿佛在进行无言的告白。就像是非真的幻梦。 远远地看见了孤独走着的、仿佛在拖拽着步伐的小篠警员的身影,听到叮铃声他回过头,抬了下遮阳镜欲言又止。遥却是急着赶路,只和他打了个招呼,自行车从他身边飞驰过去,之后他似乎呼喊了什么,但却就听不太清了。 露央沙有些困惑地回望了一眼,却只见到了小篠张着口,流着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了之前吉村送一行人去后山的那条路。 吉村倚在小货车上,倾斜的山体和树木将其垂在阴影里,他远远地举起手打了个招呼,“喲!遥!露央沙!” “其他人呢?伊尊呢?” “勤快地都去找了,说要把杀死桜谷医生的犯人给揪出来。”吉村微笑着,仰头看了眼没有多少温度、只是放出刺目光芒的烈日,随后介绍着身边有些佝偻的男子道:“就是昌二桑说早上看见过一辆蓝色的车。” “能够确定是那辆丰田yairs吗?” “这个我不太确定,但应该是医生的车吧。我看的很熟悉了”昌二缩着手脚,在露央沙的目光下显得有些拘谨。 “为什么之前在修询问的时候不说?”露央沙皱眉质问道。 “呀,真是不好意思。”昌二尴尬地低下头,一只手摸着后脑勺:“当时真没想到这件事,没太意识到这很重要。” “好了好了。”遥欢快地合掌一拍,“我觉得我们大概今天就能破案了,不用等到晚上。” 第五百八十九章 林业公司 注意到遥将自行车搬上吉村的后车板,拉着她坐到后车板上,吉村也是进入驾驶位,开着小货车驶入群山。不是因为时间的原因,温度逐渐地低了,肌肤有些发冷,光线也渐弱起来。露央沙再度看见那山腰上冒着雾气的温泉时,产生了一种不一样却说不出的感受。 也许是因为东京没有这样的风景,她才觉得那缓慢地移动着的雾幕有些不现实。凭借着遥的积极性,他们很快便赶到了昌二所目击的位置,坡上是一片厚实的杉树,深入形成了蓊绿的幽林。到这里之后,昌二却有些吞吐不定起来,或许是不想担确定消息的责任,有些村民的胆小怕事。 路边并没有多余的民宅。岛上的村民大多住在西侧的渔湾附近、岛中心的街道边以及东部的农家,而森林在阿乌山附近,一般人平时很少靠近,多少会有些敬畏或者感到不祥。也只有天真无邪的孩童时期,才会经常跑到这边来玩耍。昌二之所以会到这边来,是因为他是村上的木匠,来订购木材。 几经吉村进行安慰,昌二才说出口——在道路上相向驶过的时候,那辆蓝色丰田yairs一路驶进了林区,前方的不远处便有一处指路牌,上面有好几个标识,其中一个写着大须林业公司。 “怎么样,露央沙姐,去看下吧?说不定杀死桜谷医生的猎枪,就是从大须先生的仓库里偷出来的呢。”遥靠近捂着嘴小声道:“那个人管理公司向来粗枝大叶。” 猎枪、逃窜的方向都是这边,如此可疑很难不引起重视,露央沙点了点头。只是让她有些困惑的是,如果桜谷医生被枪杀死在了车内,为什么这一路上没有留下血迹。血液应该会从车门的缝隙间渗漏出来,滴到地上。不过也有可能是途中经过了清理。 左侧的树木枝叶刮磨着窗户,露央沙和遥则是向前伏低着身子,这条岔出原来的道路、向山上攀爬的水泥路要陡峭许多。大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们便看见了森林中的建筑。 建筑通体大理石白,不过依旧被风尘腐蚀得有些灰黄,样式偏西方风格,正面有点像棱堡。被高出顶层的墙柱分割的每一面上都有四面方窗,而正面的大门虽然大小和公司的出入口类似,却形式却像是家宅,偏褐黑的木门,显得很厚重。也没有看到任何地方写着大须林业会社的字样。 小货车终于离开坡上、迎着建筑开上平地的时候,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时髦的旧建筑仿佛和破旧的新车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据吉村所说,这家林业公司不知道是谁建立的,不过四十多年前因为经营不善转让到了大须父亲的手中,翻新成了现在所见的样子。而大须先生是二代,却也掌管公司有接近二十年之久了。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遥不禁凝视着建筑嘟哝道。 “日向家不就在附近吗?这片区域也就只有你们两家,而且离得最近吧。” “虽说如此啊”遥叹气摇了下头,“父亲和大须叔的关系不算好。林业公司租用的有一部分是日向家的土地,而且合约就快到期了,父亲似乎想用这件事来要挟大须叔。” “要挟?”露央沙好奇地道:“大须身上有什么值得你父亲动心思的价值吗?” “大须叔把林业公司经营得不错,父亲好像是想要买林业公司的股份,但大须叔并不肯给。” “这样啊” “不过父亲并没有什么恶意。”遥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茫地道:“只是想让大须叔和他站到一边而已。这次我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他一定会感到众叛亲离,相当生气吧。” 露央沙凝视着她,冷冽地道:“从我的视角而言,遥你并没有做错。” “但父亲他并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想让露央沙姐,还有你们大家都能相信这一点。”遥犹豫着道:“我无法赞同的只是他的方式,但父亲他时刻都处于痛苦之中。” 露央沙感觉遥有什么言之未尽,但她并不准备逼迫其说出口。小货车随着吉村打着方向盘绕了半圈,那灰黄色的城墙逐渐变成了稍显低矮的员工宿舍以及食堂一般的建筑,离得较远地相对而立,将它们连接起来的是一片用途不明的木屋。 货车的轮胎在沙地上磨出嗤啦响声,穿过建筑间称不上是巷道的缝隙进去。只见眼前的一个凉棚里,休息的工人似乎在赤膊打牌,而旁边流着热汗、应该是刚从阵上卸下来的一些工人则是将脚抬在板凳上、皱眉处理着腿上的水蛭,其背上也有不少,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血流如注,虽然不少的犯案现场露央沙也看过,但这种实在不是她的强项,脸色有些发白。在身形微微颤抖、强做镇定的她旁边,遥倒是很平静,笑嘻嘻地扑上前道:“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的?” “哇,吓死了!”工人一个抖擞,顿时水蛭被拔断,一半留在了体内。不过他倒没怎么关心腿上的事,而是吃惊地看向遥道:“巫女大人,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遥摆摆手,“我现在可还不是巫女。” “话是这么说”工人侧着身子,越过遥的肩膀注意到露央沙,拘谨而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不算什么大事,那边的河水涨了些,大家有些不小心。”他随即小声地道:“桜谷医生的事,是真的吗?” 遥向他解释了一会。看来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工人们一天都还没离开林场,消息虽然传播了过来,但还不大灵通。 “这可真是糟糕了”工人脸上有些难看,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究竟是谁干的这种事,肯定不是和医生有什么仇,是想要我们的命吧?” “倒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遥好言安慰着他,随后看向走过来的吉村,“吉村叔,你和大须叔好像是同一世代的人,关系应该不错吧?让他同意我们在林区调查可以吗?” “大须耳根子可软了。”吉村微笑道:“你要是央求他几句,可不消我开口。”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的一个人影便从楼侧出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头戴安全帽,肩上搭着毛巾,跑得过程中还时不时地抹把脸,不过这一切都难以掩盖他那憨厚可掬、让人心生舒适的笑容。 “这不是仲見桑吗?还有吉村,你们怎么过来了?” 吉村扬起手,回应道:“喲!大须!这算是来你的地盘了,怎么样,不尽下地主之谊?” “哈哈,当然。”大须高兴地连连保证道:“正巧工作够忙完了。虽然cedry的欢迎会是被耽搁了,但是这里还是能摆几桌酒的,同时也能大家一起怀念一下桜谷医生。” “大须叔,我呢?”遥叉腰气鼓鼓地道。 “这是遥你第一次来林场吧,那当然是这里的贵宾,最后欢迎。” 遥不禁愣了愣,小声嘟哝道:“只听说过最后介绍的贵宾,没听说过最后欢迎的,大须叔你还当我好骗。” 吉村却是鼓圆了小眼睛,保持着嘴上的笑意当做没听到,向不远处招了招手,随后两个中老年男子走了过来。他们有棱角的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一副沧桑但是严肃可靠的样子。 “这是我的左右手,尾内先生和槻木先生。尾内先生负责的是人员调配,槻木先生负责的是培训和器材管理。仲見桑,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问他们。” “大须叔,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来调查的?” “你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大须大笑了数声,随即看向吉村后面,发现下车的是昌二后稍显困惑,“伊尊桑不在?本来我还想请他和仲見桑一起调查下偷伐的事。” “各有分工。”吉村笑道。 “那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去忙吧,这边准备好一起喝酒。忙活了一天,大家估计也饿坏了,不多煮点饭可不行。”大须拍拍他们的肩膀,随后就一溜小步跑远了。 “大须叔还是那样能说会道啊。”遥感慨了一声,注意到眼前的尾内和槻木还在,睁大眼睛望着他们,等着他们开口。但两人却是一句话也不是,同样的是睁大了眼睛,于是两边干瞪着。 毕竟年轻,遥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已经是心虚地偏移开目光,求助般地瞅向露央沙:“那么要从哪里开始查起呢?” “我有些忘记了。”露央沙托颌目光冷冽地看着她,“不过是谁声称要在今天就破解案件的?” “呃,是我。”没能像之前一样通过撒娇收获温柔的遥心情不由得郁闷了一会,她想了想道:“如果车子的确开向了这边,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大须叔家的员工” “这不可能。”尾内严肃地打断道:“你们想调查的是桜谷医生遇害的事吧?但是上午所有人都在林地,而且公司也没有车辆进出。” “所有人吗?没有缺勤的、请假的、生病的,受伤的?”遥好奇地踮起脚,不断询问着。 第五百九十章 走漏的消息 尾内回视着她的眼神却一丝不苟,“没有这种事,所有人都是一起上山下山。出发时带着中饭,上山很早,下山则很晚。要是谁不见了,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发现,大家彼此都很熟了,没有什么陌生人。” 遥盯着他一会,再度败下阵来,摇着露央沙的手臂哀求道:“露央沙姐” 露央沙不禁叹了口气,问道:“你没有回答遥的问题,今早有没有缺勤的人,有的话就拿出名册。确定有没有嫌疑是我们的任务,你的工作是配合我们调查。” “这点做不到,公司要是随便将员工的名册给外人看了,员工怎么对公司抱有信任,大须林业公司将处于何地。” “但大须叔都同意了!”遥瞪大眼睛。 “大须先生只是同意了让我配合你们调查,但如何配合由我决定。” “还有这种事情吗?你确定自己不是在擅作主张吗?尾内先生?”遥难以置信地道。 “我只是忠实于大须先生交给我的工作。” “可大须叔都不介意,这是他的公司啊?” 尾内挑了挑眉,用一股牢固的语气道:“三十多年前我就开始跟着老东家了,这里的员工很多不是鬼手島岛民,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住在这里、寄钱回去的,我不会让竭力工作的他们尊严名誉受损。老东家从未说过这是他一人的公司,我相信少东也不会这样说。” “我们也没准备侮辱谁的尊严啊”遥委屈地说着。 露央沙思索了一会,“也就是说,即便大须先生让你把员工名册以及作休状况交给我们,你也不会交了。” “的确有可能如此。” “这是造反!”遥哼了声忿忿道:“竟敢小瞧我,我去找大须叔。” 露央沙感到有些好笑,将遥给拽住,“你不也造了父亲的反吗?”她看尾内,“是因为死者是桜谷医生,担心传出是外岛人杀了桜谷这样的怀疑,你才不愿意交出名册的吧?” “是这样吗?你不说我怎么可能明白!嘴难道不是用来沟通的吗?”被露央沙抱住的遥愤怒地向尾内踢着腿,只是无法够到,“可恶的大须叔家老员工,你就是瞧不起我!” 尾内抿紧嘴,绷住被遥闹得有些松弛的脸,惊讶地多看了露央沙数眼,“理由我已经说了,为了公司。” “的确,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露央沙点头道:“但有一点你需要明白。如果我们在其他地方找不到凶手,浪费的时间以及包庇凶手的责任都会在你身上。虽然说这话有些自大,但没有凶手能逃脱我的追捕,因此服从我是最有效率的办法。我会让步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抓捕凶手并不是组成社会的唯一因素。” 尾内沉默地躬身答应了下来。 “那么槻木先生。”露央沙转而看向槻木道:“请带我们去你们存放猎枪的位置。” 在向建筑群走去的时候,露央沙发现遥一直盯着她看,不禁困惑道:“怎么了?” “怎么说呢?”遥抱住露央沙的手臂,偏着头双眸激动地放光道:“露央沙姐刚刚好有气势!那个可恶的老员工完全被你压倒了!” “只是进行了有效的沟通,明确了权责分配而已。”露央沙一脸无奈地道:“而且,太近了。” 遥瞪了下吉村,见到吉村叔一脸茫然后,随即转头吃惊地一指自己,“我吗?”见到露央沙点了点头后,她神色有些黯然地松开了手,同时退开了数步。 露央沙将垂下的额发拨到耳后,脸颊微红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遥顿时再度笑嘻嘻了起来,眼眸弯成了月牙,跑上前和露央沙并肩走成一排。 仓库在建筑深处,占地面积似乎有些广阔,毕竟门显得就很巍然。槻木将钥匙挂着的钥匙串提起来,拿着其中足有三分之二个手掌大的一把开了仓库的门。只见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空荡,甚至还放着拖拉机之类的大型机动车,和仓库门相对的另一面应该是卷门,和外面连通。 只见一排架子上,就放着大口径的双发猎枪,足有十几把的样子。不过看上去应该是淘汰下来的老式武器,的确是守林场应有的样子。只是这里又没有熊之类的动物,一考虑到对象是盗伐的人,多少还是有些不妥。偷猎是否应该枪毙?盗伐是否应该枪毙? 要是偷猎和盗伐的人不值被枪毙但被守林人枪毙了该怎么办?他们手中往往也有武器,要是主动出击以及反击又该怎么办?黑星的教授也有争论偷猎盗伐是人性还是经济问题。 “盗伐的人很多吗?”露央沙看向槻木问道。 “不,只有一组人。” “一直没有抓住?” “一直没有抓住。” 露央沙平静地道:“那么应该是有内应通风报信才对。而且如果不了解这片林地,怎么知道盗伐那些最有价值,最好卖出手。” 槻木脸色稍显动摇,却没有接话,而是用钥匙打开架子上方的小方格铁门道:“弹药则是放在这里。” “刚刚我和尾内先生对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也赞成他维护员工名誉的做法吗?” “有些训练三个月的临时工,干得不久就走了。” “你觉得是这些临时工泄露的情报?这也太无从追索了一点。但现实中却的确有人穷困潦倒,或者家庭遭遇了意外,即便情谊深厚,也不得不背叛朋友和公司来拿到脏钱。弱者的确会、或者不得不这样做。”露央沙看着那弹盒里连弹壳一起消失的三个显眼空位,“将罪责全部归到不可靠或者有罪者的身上,毕竟是小说和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理想情况。” 槻木神色有些惨白,眼皮就像是呼吸一般眨着。 “露央沙姐。”遥看着登记的册子,“上面写着所有的取出人都已把猎枪归还,但是购入的是十四把,这里只有十三把,明显少了一把啊!” “当然会少上一把,要是这里的是完整的十四把猎枪的话,桜谷医生就不会死了。”露央沙盯着槻木,“槻木先生,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即便消失的子弹有三颗,现在只在桜谷医生身上射出了一颗?” 槻木沉默了一会,脸上极尽挣扎神色,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有。” “那么请你把现在的情况告知大须先生吧。” 第五百九十一章 谷底 仓库随着槻木的脚步声离去安静下来。 露央沙检查着小方格里面的东西,只见以往被射出的子弹,都被捡回了弹壳而且记录在册。而有三枚是以空位的形式完全消失的,数量也对不上。 她思索着能否确定猎枪失窃的时间,但是每次的取出和归还者都有记录,直至一周前,仓库里的猎枪应该还是十四把。也就是说,发生的并不是有人在众目睽睽下藏匿了应当归还的枪支,而是在这最近的一周内,发生了仓库失窃。但仓库失窃,嫌疑者也应是林业公司内部的人员。 只是从刚才槻木开门的架势以及林业公司稍显松散的结构来看,仓库的钥匙应该一直保管在槻木的手中。凶手亦或是帮凶从他那里偷到了钥匙吗,或者,她翻动着挂在墙上的记录册,只见一周前归还三把猎枪的时间是早晨,而同一天的下午,有员工将拖拉机开出去 单从凶手的角度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人就会进入仓库、将猎枪再度动用,那么在同一天就将猎枪带出,毫无疑问能最大程度延长持有的时间、等到被发现时也有了更好的应对方案。 她看向那个名字,只见在一排排字迹的中间,那个将拖拉机借出的员工,名为紙谷贤治。 “露央沙姐,为什么要到这边来?”遥有些困惑地向露央沙问着。吉村一直在她们身后一言不发,他们一路出了建筑群,走入了公司附近的林地,只见外面有些被留下的树墩被改造打磨成了高低不一的木凳。 至于林地里,树木整齐地亭亭而立,高耸入云。只是树蓬多少将阳光遮挡,加之落日逐渐西沉,使得地上和泥沙混在一切的褶叠落叶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就像是起了雾。 “刚刚在四周看了一圈,如果说桜谷的车真被开到了这里的话,实际上没有多少藏匿的选择。除非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车抛弃到无人问津的深山老林里,因为岛上有不深入山林的不成文的规矩。不过这样的话,多少会留下车轮印。” “喔喔,原来如此。”遥顿时兴奋起来,跑动来、跑动去,四处检查着。 露央沙不禁无奈地扶了下额头,“但想将这周边都查遍是不现实的,就像是昌二先生这样的木匠会开车到公司来,其他村民也会开车来因各种各样的理由采购木材,今天或许就不少。再加之工人们开着林用机械上下山,各种轮印混杂在一起,只有判断出凶手会抛车的起码的方向,才能一路追踪过去。” 她用手臂托夹着木板,一边观察回忆着周围,一边用铅笔在那被撑直的纸面上速绘出了周围的地图,“林区很广袤,尽量往北面的深处抛车当然可以,但是海拔愈发高了,离车后下山上山就很艰难。无论是回到林业公司,亦或是到其他地方,时间一长就会多出很多不安定的因素。” 她笔尖莎莎作响,以林业公司为中心将西面也绘制了出来,在左侧靠下的山坡上多了个标注的红点,“这是笹部消失的地方,现在仍然有人时不时地会去,而且比起其他地方都更靠近人员密集的渔村。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肯定不会选择这边。” 随后南侧的图景也逐渐显现,一个用灰色打磨成的十字架在图纸上黯然发光,“南部,这片山林,处于我们入山那条道路的右侧,也就是昌二先生目击到桜谷的车驶进这边的区域。横跨的面积很广,而且要是凶手意识到我们会追踪来的话,杀个回马枪,驶过一段距离后回头,将车抛在这里是个不错的想法。” “那么”遥亟不可待地插话道。 “但是这里前方有座教堂。虽然平时我没怎么听说有人到那里去做礼拜,但是考虑到是岛民们将其翻新了,肯定是有使用的用途。这样同样会留下被发现的可能。”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东面了吗?可东面可是阿乌山,日向家”遥吃惊地一指自己,“也就是我家吧?” 露央沙想起了笹部失踪的事,皱了下眉头没有回应。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寻找,却是遥心情复杂地先发现了疑似丰田留下的车轮印。虽然露央沙想从公司再借几个人,但遥大叫了数声,说明情况后却是一头先扎进了林中。土地隐隐有些湿漉,不知这潮气是不是从枝叶上积蓄下的,车轮印被更加新鲜地显现了出来。 两排模糊的车印撕扯开落叶一路延伸进去,众人便借着这线索向前摸去。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林中的光线逐渐有些黯淡下去,露央沙看了眼表,只见时刻已经指到了七点时,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毕竟在林中入夜了会很麻烦。但隔着前面侧方的一个小山坡,却隐约地传来了人声。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情的?” “鬼知道!真是见鬼了!晦气!” “难道说我们之间有人告密?” “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们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再说了,谁敢背叛田中哥。” 四道声音每道声音都不一样。露央沙和吉村互视了一眼,压低身子,探出头去。只见两面山坡所包夹的谷底,潺潺流过的河流边竟然搭着一个营地,半显露在营地外的火堆旁,有一个穿着风衣的人拿木柴拨动着半埋在火堆里的罐头,随后捧着手像是在取暖。至于旁边的穿着卫衣或披着外套的三人,则是完全在营地外,或站或坐地谈话。 他们显得很激动,似乎从未想到这里会有其他人出现,争执地相当大声,并且推攘了起来。 “没人告密,那个医生怎么会知道的?妈的,都快被人找到头上来了!真要命!” “怎么能叫找到头上来,万事不是会有那家伙顶着吗?就像是田中哥说的那样。” “我们现在可是在替他擦屁股!” “都是同伴,说这些就太不像话了。” “那家伙算不上是同伴吧?” “跟你这没脑子的家伙讲话真费劲!” “你说什么——”发型横纹间杂有些朋克风格的男子用乡音咒骂着,忽然一拳落到了那倚在树边的男子脸上。结果旁边单站着的飞机头青年却也没有阻止,反而是歪着脸、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睥睨着地上扭打着的两人。直到火堆边的人转头说了一声:“真部君,你拦下他们两个啊!” 这时飞机头青年才将手从裤口袋里抽出来,他力气竟然很大,一手一个将脸上已经多了不少伤势、破口大骂的两人给分开。其中一个鼻血糊了下半张脸,那中分的花美男长发都有些凌乱起来,他气得涨红了脸,浑身发抖。正是骂对面那青年没什么脑子的那个。 不过当那穿风衣的人出声后,藏在坡上的一行人才意识到那是个女子,只是带着些烟嗓第一次没听出来。仔细看倒也能够发现她那背影有些纤细,而且从兜帽边时而露出来的耳环闪闪发亮。 只是目光稍抬,不远处却停着一辆蓝色的车辆,看样子很像桜谷医生的那辆丰田,驾驶位的车门开着,车门边缘有些漆黑的东西,隔得有些远无法确定是不是血迹。联想到血案,虽然吉村的脸色还算是淡然,但昌二完全是镇定不下来,脸上像是蒸笼一般冒着汗,吞咽了口唾液。 “桜谷医生的车在他们手里,也就是说” “他们至少与桜谷的死有关。” 露央沙下着结论,同时拉着遥转过身,靠在山坡上,让身体暂且冷静下来。 “看样子这就是他们的巢穴了。营地足以说明他们在这里生活住了很长时间,借此避开了捕鬼队以及岛民的视线,孤岛上的第三方势力吗?我竟然之前没想到这一点,真是疏漏。”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只是为了逃脱杀人罪责吗?”遥脸上有些惨白,颤抖着道。 “当然不止。明明外面有更好的生活,躲藏在这里当然是有隐情,恐怕是有不菲的入账。” “入账?”吉村插话道。 露央沙再度转过身,冷冽的目光打量着,只见在丰田的附近,还停着许多车辆,简直就像是废车场一样,只是数量没有那么夸张。从紧凑车型,到越野车再到小轿车,仿佛是来者不拒,连破旧的林木车都有,而且仿佛都经过了重新刷漆,因为相比于破旧泥黄的角落,车壳无一例外都显得很崭新。 “当然是为了钱在做这种事,虽说这些人都很年轻,但已经几乎和犯罪集团无异了。这些车辆应该是都是偷来的,等着联系下家售卖,我想大须先生的林地遭到盗伐的事,恐怕也和他们有关。”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岛上的吗?” “我不太清楚。”露央沙犹豫了一下,想到之前听到的对话中“田中”、“真部”两个名字,事情真的会那么巧吗? “总而言之,只要把他们抓住好好审问一下,就全都清楚了吧。”吉村咧开笑容,刷着袖子跃跃欲试。 第五百九十二章 熟悉的声音 露央沙连忙将要冲出去的吉村给抓住,“别冲动,吉村先生,我不知道你搏斗的水平怎么样,但他们手里可还有猎枪!” 但说出这句话时候已经迟了,吉村的身形已经窜出了山坡一半,顿时被底下的三个人注意到,惊喊道:“什么人在那!?” 吉村却没怎么管上这些,只是怒吼道:“混蛋!杀人偿命!都给我别跑!” “为什么抓人时总要喊声别跑呢。”遥不禁喃喃道。 “该死!”那些青年顿时是尖叫起来,那个风衣的女子还想进营地收拾东西,但是被那名飞机头的青年扯住,他们在吉村的追赶下脚步有些磕绊、慌不择路地往另一面山坡上跑去。而那个留着中长发的花美男则是一路惊慌地倒退着,拿着手机拨打着电话,之后又将猎枪夹在腋下朝着吉村开了一枪。 吉村听见枪声顿时吓得卧倒下,花美男被后坐力也是崩倒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一圈。他顾不得摔落在地上已拨出的手机,猎枪也不管,爬起来抹着鼻血半嚎叫着去追赶同伴的脚步。 震撼山林的枪响平息一会后,露央沙他们才敢从坡上冒头,跑向营地,而吉村此刻却早已冲上了对面的山坡,追着那群青年不见了踪影。她匆匆一瞥,将那接通的手机捡起,对面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她却感觉莫名地有些熟悉。 许久之后,她才带着犹豫和不确定轻声开口,“田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挂断。 但电话被挂断后的寂静却带给了露央沙无限震撼,她在此刻无比确信,电话那端的人,正是隔着园村的信以及他们的脚印,从跨越时空到此刻终于在同一时空相会的田中。 他成为了怎样的男子,他如今在做些什么,都是她十分好奇却一直没得到线索的事。但此刻面对着这片钢铁废墟和破旧皮布组成的狼藉景象,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而正在这时,罐子因为没人管倾倒了,里面流出的豆糊状的食物将火堆扑灭了一半。而日光也消寂,星空瞬间提上了高空,只是由于树蓬的遮挡,既看不见夜空中的星光,身周也陷入了只靠手机荧光才能看见脸颊和五指的黑暗。 “给我回来!”吉村抓住被绑住双手仍想要逃跑的花美男,其两只眼睛直看着远处、仿佛看不见周围一般,他一用力将其拽回来。他按着其的头,转了个向,向来路推攘而去。花美男踉跄了数步跪在地上,吉村再度把其提起来,向前面用力推着。 在遥打了电话后,大须先生也带着林业公司的人摸索了很长时间才赶来,而此时花美男已经被押着跪在地上,哆嗦着接受着首先是露央沙的审问。 “你叫什么,哪里来的?” 花美男偏着头不愿开口,而这时吉村便给他一拳,周围顿时响起叫好声。露央沙有些惊讶,她并非完全不赞成眼前的这种审讯方式,只是没想到吉村竟然会有这么暴力的一面。打得花美男都哭起来后,其终于是开口:“新谷广野,我叫新谷广野。” “哪里人?” “比比嘉岛上的。” 一拳落下打得他惨嚎起来,响起的还有吉村瞪眼发出的怒吼:“别随编个地方来糊弄我们!” “久久合岛”花美男似乎唇齿被打破了,呜咽着道。 “果然是外岛的混蛋,你那些同伙也是和你一起的吧?” 露央沙将目光扫过去,部分群情激昂的工人们顿时悻悻地安静下来。她转而继续问道:“桜谷是你们杀的吗?” “”新谷埋着头沉默着,被绑在背后的手一拔一拔地抽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 “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吉村一脚踢在新谷肚子上,其身体顿时弓成了弓形,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是真部干的!全是真部干的!” “真部?” “就是飞机头的那个!” “那个混蛋!”吉村吐了口痰,生气道:“叫他给跑了!” 露央沙语气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桜谷?”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顿时新谷又挨了一脚,脸庞顿时扭曲起来,“我我真不知道我都不怎么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 露央沙拦住生气得又要动粗的吉村,皱眉向新谷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上真部他们忽然被叫出去,回来时就突然开了辆车回来,我以为车是他们偷的,他们却说是杀了人,真部开的枪。” “目的呢?你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吧?” “说是桜谷医生知道了我们做的事但我以为他们拿着枪出去顶多会威胁、恐吓之类,真没想到他们会杀人!” “这和我们听到的可有点不一致。”露央沙盯着新谷道:“收尾指什么?替谁?” “这个”新谷目光闪躲,支吾了起来。 露央沙上前一步,语气冷冽,“替谁!” 新谷吓得一哆嗦,“坂丸和男。” 这话一出,就连大须都是瞳孔一缩,工人们的表情亦是一片呆滞。吉村皱着眉头抓起新谷,“你在说些什么?坂丸家的人?别胡说八道了!” “没胡说说出来我也是冒了很大风险” 露央沙望向吉村:“坂丸和男?” “达也的九弟。”吉村解释着。 “他和你们有什么关联?” “他缺钱用,我们也缺钱,所以偷点他家的农产品出去卖,五五分成。”新谷声音越说越小。 “那混小子,真干出了那种事吗?”吉村难以置信地道:“我可饶不了他!” “也就是说,他是你们在坂丸家的内应。交易上成立,但是信任呢?坂丸和男为什么要信任你们这一群人?即便他兄长不肯给他零花钱,他也犯不上出卖自家的利益。” 新谷犹豫了一会,感到难以开口,但见得吉村再度凶着脸抬起了拳头,吓得立即道:“大概是因为美贵。” “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火堆边的那个?” “对,她和坂丸、他俩在一起。” “这糊涂家伙!”似乎是因为是女人的关系,吉村对于和男的愤怒宽恕了不少,但是本该放下的一拳却是无误地又落到新谷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