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后女神医在星际爆红了》 第一章 重生拯救蓝星 陶乐平躺在行刑台上,手脚被宽大的束缚带紧紧扣住,嘴上也被贴了强力胶布。 强烈的恐惧令她瞪圆了双眼,但并没有谁在意她的感受。 “tz76531号,55岁,老年蓝星女性,无人认养。”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人”走过来,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她衣服上印的字样,然后在手中的电子板上划了一下。 “验明无误,执行。”他漠然道。 粗大的针头毫不留情地扎进动脉血管,陶乐感到胳膊一阵刺痛。 但与之相比,更多的,却是无奈与绝望。 米奥人打着复仇的旗号,乘着坚船利舰,穿越了全无阻碍的外太空,降临了蓝星。 蓝星人的反击对他们来说几乎毫无威慑力。不到一个月,全球沦陷,人类存在的价值,只剩下成为宠物一途。 所有幸存的蓝星土著,都被按照年龄和长相分了级。 年轻漂亮的,若能平了心气俯首贴耳,还能有条活路。 如她一般年过五十的,基本都是无人问津,全部被执行注射毁灭。 这种药剂,并不是像米奥人宣传的那样,毫无痛苦。 陶乐强忍着心口处越来越强的血流冲击,估算着自己的血压和脉博,精准地做出了死亡倒计时。 “三、二、一!” 陷入黑暗之前,陶乐眼前一片鲜红,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行刑的米奥人,他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陶乐腾地坐身来,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还好,原来真的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她庆幸地想着。 屋子里一片漆黑。陶乐习惯性地说道:“开灯。”智能管家系统却没有反应。 她抬起左手,腕上的通讯仪也无影无踪。这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在床头一顿摸索,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屋子里亮起了乳黄的灯光。 看到眼前的一切,陶乐顿时目瞪口呆。 这间不足五十平米一居室,不是她刚毕业的时候,在云市租的房子吗?一晃眼几十年都过去了,她都快忘记这里的样子了。 可是多年来行医生涯的酸甜苦辣,包括最后那噩梦一般的半年时光,还都历历在目。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梦。 无论多么不愿相信,陶乐都必须正视这个事实: 她重生了,回到了多年之前,人类仍是蓝星主宰的年代。 陶乐拿起了床头放着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这个日期,怎么如此熟悉 是了,三十年之后的同一天,她和无数人,包括自己的父母亲人恩师,都被毫不留情地消灭。 所以现在,那些她所在意的人,也还都好好地活着? 一念及此,陶乐的心潮澎湃起伏,鼻腔之中酸楚难当,泪水轻易地盈满了眼眶。 她立即便拿起手机,想要拨通父亲的电话,听听二老的声音。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再次落入了她的眼底。 这一年的七月二十日,也就是今天,不就是米奥人反复提到的耻辱日吗 就是在今天,发生了一件对于人类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导致了蓝星在三十年后,遭到了米奥人的全面进攻!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涌入了陶乐的脑中。 如果,如果我能阻止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我却知道那件事发生的地点。 现在不过是凌晨三点四十分。若是我立刻动身,说不定还来得及!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 从云市到海市,最早的航班,是早上六点整。 这个时间的飞机,很少会满座。陶乐在第一时间便收到了订票成功的消息。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存款。在花了一千四百元,买了七折机票之后,现在她还剩下一万五千三百元。应该够用了。 陶乐飞快地穿好衣服,简单地收拾了一个随身小包,走出门,已是凌晨四点。 八点整,飞机准时降落在海市。陶乐匆匆走出了机场,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嘉宝猫舍,要快!”她焦急地说道。 海市作为国内最大的城市之一,机场离市区本来就很远。到达猫舍所在的海东区,不堵车也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但现在不是正常时间,而是早高峰。从导航软件上看,入市以后的路线都红得发紫。就算一会儿情况能有所改善,到达的时间也不会早于十点半,甚至更晚。 陶乐就算再着急,也改变不了堵车的大局,只能怔怔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这个时代,海市聚集了诸多行业的精英人才,朝气蓬勃,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以后三十年中,它也确实不负人们的期望,成为了无数人的梦想之城,希望之城。 直到米奥人摧毁了它。 陶乐还记得,在全息视影中看到那片废墟的模样,焦黑而死寂。 就如同当时的自己,以及所有蓝星人的心情一样。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尽最大的努力,改变这一切。 十点四十二分。陶乐冲进了嘉宝猫舍的大门。 这是海市最大、最豪华的宠物猫舍,占地面积近千米,同时在售的名贵猫咪超过了三百只。 她一进门,立即便有一名导购员,满面微笑地迎上前来。 “欢迎光临嘉宝猫舍。请问您想要选择什么品种的猫咪?” “我想随便看一看。”陶乐以前从没有养过宠物,更不懂得猫咪的品种分类。 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从进门开始,她就根本没有停歇,快速越过了前台和客户招待区,直接向后面的宠物展示区而去。 那名导购员飞快地跟上,根据她目光所及之处,娴熟地做着介绍:“这个区是英国短毛猫,它们性格温顺,喜欢人类的陪伴。您看的这只是金渐层,它的眼睛是明亮的翠绿色” 她还没说完,陶乐便已经移步向前,看起了其他的猫咪。 “您可真有眼光。现在市面上缅因猫供不应求。别看它体型巨大,其实脾气十分好这边是布偶猫。我们猫舍的每只布偶猫,都是标准的楔形头部,眼睛更是纯净的海蓝色” “您别急,那边的是斯芬克斯猫,特别适合对于猫毛过敏的群体” 陶乐很失望。她已经认真地扫视过了两圈,仍然没有发现那只决定了这一切的丑猫。 她的重生,她这一天的奔波努力,难道就要落空了吗? 第二章 找到那只丑猫 “不知道您喜欢哪一类猫咪呢?”导购员面上含笑,温和地问道。看得出来,她很希望能够做成自己这单生意。 陶乐心中十分焦急。她清楚地知道那只猫就是在这里,因为无人问津而被终结。 可是现在所有的展示区都没有它的身影,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那只猫现在就已经被带了下去,接受了它的命运?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恰好回到三十年前的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在展示区与招待区之间,有一扇门,上面写着“员工通道”四个大字。 陶乐一咬牙,在导购员错愕的目光中,大步地向那里跑过去。 “客人,那边是内部繁殖区,不能进入!”店里的每个人,都在她身后叫喊着。 陶乐充耳不闻,径直地向那道门冲去。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那只她要找的丑猫,就在门后面! 她的奋力一搏并没有成功。两名展示区的工作人员,快速地挡在了门前。 “客人,这里并不对外开放。”他们强调着,声音十分不友善。 “我,我只是”她焦急地措着辞。 “呜噢!”一声响亮的猫叫声从门后传来,听起来十分焦虑不安。 陶乐不必看,便知道这声音,一定属于那只丑猫! 她决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拯救它,也拯救整个蓝星! 可能是听到了门外的喧哗声,门自内打开了,一名高瘦男子走了出来。 他戴着眼镜,身穿一件医用白色大褂,身份很容易辨识,是这里的兽医。 看见他的模样,陶乐便是一怔。因为这张脸在三十年后的样子,她见过。 他就是那个动手结果丑猫的人,米奥人强制所有人观看了他的死刑直播。当时的场景酷烈无比,令人不忍回想。 不过现在,他却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什么事?”兽医不耐地问道。 陶乐却忽然冷静了下来。她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 凶手在这里。丑猫也还活着,一切都来得及。 问题的关键在于,猫舍并不是慈善机构,金钱才是他们所求。 只要还有价值,那么每一只猫都有资格活着。 而丑猫的价值,就要靠自己来决定。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只长相怪异的猫?它体型比较大,就和那种猫差不多”,陶乐指向后方的缅因猫,手中比划道:“它的脸上和身上,都有大片深蓝色的斑块。” “你知道那只猫?”兽医好奇地问道。 陶乐当然知道。在现在的蓝星上,没有人比她更懂那只猫。 “我的朋友曾经看见过它,拍了照片发给我看,我很喜欢。”她找了个借口:“但我今天兴冲冲地过来,想要带它回家,却没有在展示区看见它——请问它是已经被售出了吗?” 陶乐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从她进门时的脚步匆忙,到后面的一时冲动,每一环都符合那种心有所属的猫主人的行为模式,这样的客户在店里并不少见。 这时导购和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子,一起来到了她的面前。 “我是这里的店长。”女子说道:“刚才让您失望了,很抱歉。” 陶乐敏锐地注意到,女店长的眼神与那位兽医交流了一下,后者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女店长便笑了起来,笑容开朗明媚:“您说的那只猫咪,还没有售出。只是刚才在接受毛发清洁而已。我们店里,每天都会为所有的猫咪打理毛发。” 她看向导购员:“快去把客人的爱猫抱过来。” 之后她伸出右手,对陶乐做出请的姿势,说道:“客人请到这边坐。您是第一次养猫?那好,我来给您介绍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 西穆不安地踡缩在窄小的金属笼中。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源能核心完全破碎,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没想到的是,这颗星球竟然如此怪异,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吸收不到一丝源能,所以自然也无法修补核心。 没有源能核心的支持,西穆只能保持眼下的返祖形象,不能变身,不能修复并启动个人系统,更无法发出信号联系自己的下属——自己承受了最强力的冲击,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安好? 门开了。刚才那个白衣男子,与另一个女子向他走来。 西穆不自觉地弓起了身子。他现在的力量,和蓝星上那种娇小的猫类动物差不多,柔弱得可笑。 就在刚才,那个白衣男子虽然一言不发,但他却敏锐地感知到他心中的杀意。那个向着自己逼近的针管,里面的液体一定很危险。 这是米奥帝国皇族与生俱来的能力,不需要源能核心也一样可以施展。 若是巅峰时期,这样平庸弱小的蓝星人,他弹指之间便可以灭掉上千个。可是现在,他却只能束手待毙。 幸好,白衣男子被外面的喧哗声惊动,走出去察看,否则自己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再次回来的白衣男子身上,却没有了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同来的女子也散发出淡淡的喜悦之意。 “你的命很好,可以活下去了。”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一语既出,他却莫名其妙地发现,心底深处有什么悬着的东西放了下来,无比轻松。 西穆并不明白,这个白衣男性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但他马上就知道了。 年轻的蓝星女性蹲下来看着他,温和地说道:“你长得这样丑,也有人喜欢你,愿意带你回家,可真是个幸运的小家伙。跟着新主人回去以后,要温驯听话哦,千万别像以前那么凶。” 听了这句话,西穆不敢置信地睁圆了双眼,整个猫都愣住了。 主人?谁有资格做我的主人,拥有数百个星域、几千颗行政星的大米奥帝国第一王子殿下的主人?! 而且,刚才这个蓝星女人说什么,丑?本殿无论是本相还是返祖形象,可都曾被评为“帝国最受欢迎偶像金奖”的! 这些蓝星人的审美观,简直低劣到令人发指! 第三章 规培工作没了 “它是缅因库恩猫的变种,嗯,一种极罕见的花色,而且是短毛的,比较容易打理。而且这样黑色中闪着金光的双瞳,也是独一无二的” 陶乐根本没有听女店长一本正经地胡扯。她正在认真而欣喜地打量着眼前这只相貌独特的丑猫: 它与自己未来见到的全息图像差不多,体型庞大,香槟金色的身体上,分布着大片宝蓝色的斑片。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很多人对于杂色的猫咪也一样喜爱。 关键是,它的大半边脸上,也覆盖着大片不规则的蓝斑,从额头到双眼,再没入入右侧的脖颈之中。加上一对幽黑带金的眼睛,不自觉地让人觉得它丑陋而凶恶。 陶乐却并不这样认为。她的心里被狂喜和快乐所填塞。是它,是它,是那只猫!我做到了,我救下了那只丑猫了!未来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当陶乐热切地看着西穆的时候,西穆也同样在打量她。 这个相貌平平的蓝星女性,心中流露出的喜悦是如此强烈,竟然远远超过了一直恋慕他的那些帝国贵女们,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对比之前那些极度缺乏欣赏能力的蓝星人来说,眼前这个,起码眼光不错。 此时西穆已经明白,如果不是这个女性的出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一个深藏在黑洞之后的无名星系之中,无声无息。 这么一想,眼前这张还算清秀的脸,看起来就有一点点顺眼了。 既然如此,就勉强同意由她来侍奉本殿一段时间吧。若是做得不错,走的时候便多给她点赏赐,比如说,赏她一个星球玩玩?西穆漫不经心地想着。 他这么乐观慷慨是因为,就在刚才,他忽然能够吸收源能、修补核心了!虽然速度慢了些,但好歹也是个开始呀! “多少钱?我买了。”陶乐打断了女店长的絮叨不休。 “一万元?”女店长试探着问道。 “成交!”陶乐根本不还价,唯恐出现意外变故。 女店长满脸堆笑,示意导购员带她去前台付款,心下却暗暗后悔,叫得价格有点低了。 不过算了,反正也是白捡来的钱。这只猫是有人捡到送到店里来的,根本不属于任何一只品种猫。她本来也是看它相貌独特,摆上展区想着试一试。没想到,还真的碰上了冤大头。 两个半小时后,冤大头陶乐右手拎着宠物航空箱;左手拎着一个鼓鼓的袋子,里面装满了店家赠送的猫粮和零食,来到了机场。 她先去了候机楼旁边的货运处,办理宠物托运手续。 “先委屈你一会儿。”陶乐温柔地看着西穆:“宠物必须托运,这是我们这里的规则。我保证,飞机落地,我第一时间过来接你。”她好脾气地解释着。 米奥人说过,他们的第一王子殿下,是在穿越黑洞时受了伤。只要多给他一些时间,最多两到三个月,他就能修养好身体自行离去。 陶乐的任务,就是在这位尊贵的王子殿下修养期间,尽力展现蓝星人的热情、友善、好客以及一切优良品质,令他心满意足,带着对蓝星人的好感离去,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简单地说,就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好好侍候这位大爷。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陶乐和西穆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西穆一直忙于吸收源能,连一个眼神也没有递给陶乐。在他看来,这个女人虽然要比其他的蓝星人略微顺眼,但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的源能核心是在穿越黑洞的时候破损的,按现在这样缓慢的的修补速度,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勉力修补完成。在这一年中,他几乎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更需要抓紧时间。 有人提起航空箱,将它送往相应的货舱。在那里,西穆将与其他大件托运的货物以及宠物一起,在前一航班到达之后运往货舱。 西穆并不在意身在何处。令他惊骇地是,自已又不能吸收源能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星球?源能吸收速度慢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时灵时不灵?西穆心中充满了忧虑。 等一等,刚才和现在,到底有什么不同?他思考着:又或者说,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吸收源能的一个月,与刚才的几小时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他在脑中进行了细致的甄别与排查。然后他发现,不同之处是有的,就是那个有眼光的蓝星女性: 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恢复了吸收能力;当她消失时,他又回到了无能为力的状态。 所以,一切的关键在于她是吗?那个他名义上的“主人”?又或者说,只是一个巧合?西穆的眼睛眯了起来。 与父母通了电话之后,陶乐在机场吃了一顿饭。 她从早上饿到了下午,全靠一股救世的意志支撑。现在大功告成,饥饿也铺天盖地地袭来。 结完了账,陶乐的财产只剩下了两千七百元。 没办法,回程的机票、宠物航空箱,托运,件件都要钱。 想到钱,陶乐便回想起来,当年这个时候,她是找到了一份工作的。 在云市友爱医院,做规培医师。。 规培全称是“住院医生规范化培训”,是每个医学生毕业后,在成为正式的临床医师之前,必须经历的阶段。 规培医不是正式医师,工资也很低,比如前世在友爱医院,每个月只有二千大元而已。 但没有经过规培,就没资格进入医院成为正式医师,所以说学医真是一条漫漫长路。 陶乐当年签的规培合约期限是三年,但她只做了一年,便因为那件强行压在她头上的事故,被辞退了。 有了这样不堪的资历,再没有一所医院肯聘用她。要不是遇上恩师,她都没有机会继续行医。 当然,她也是在恩师的教导下,跨入了中医的门槛,更是考取了中医执业资格,由西医转为中医。 但那又怎么样,她的志向只是救治病人,用什么方式并不重要,在什么地方也不重要。 只是那件事到底横在心中,令她意难平。 回想前世,她参加规培生选拔考试,应该是在六月初。至于什么时候出的结果,又是什么时候签合同到岗,她可记不清了。 下午五点半,登机时间到了。陶乐刚刚起身,却收到了一通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姓名,陶乐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当年这个时候,她还把童笑然当作好朋友,好闺蜜。 她接起电话,对面便传来了对方连珠炮一样的声音:“乐乐,你今天上哪去了,都没来参加规培生签约?我早上给你打电话,你也没理会我,是不是晚上又跑出去,喝醉了酒?”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还有别人的说话声。童笑然并不是一个人。 联想到她刚才的话,陶乐立即便明白了。 原来今天就是友爱医院新录取的八名规培生签约的日子,她已经完美地错过了。 不过就算她还记得,这件事也远没有救出丑猫、拯救蓝星更重要。 这个时间,他们应该一起出去庆祝了。周边也许还有其他医师或者院方领导。 所以童笑然的话,用心便十分险恶了。 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陶乐都十分自律,除了偶尔与朋友小酌几杯,从来都不会深夜外出买醉。 童笑然也深知这一点,但她却当着他人的面,故意说这些令人误会的话。 当然,她的为人到底如何,在那次事故中,陶乐已经充分地领教过了。眼前这种行径,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你打电话,就为了这个?那我知道了。”陶乐的语气淡淡的。 “乐乐,你在哪?今天你虽然没来,但你的成绩排在前面,主任说不定还能再给你个机会,等会儿我再给你求求情” 陶乐听着,唇角又凝上一丝冷笑。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童笑然会说刚才那句话的原因。她的成绩太好,如果是有原因的迟到,院方多半会再给她个机会。 而现在有了这个“好闺蜜”的先入为主,就很难说了。就算再做解释,也会被认为是砌辞狡辩。 说实话,当年友爱医院的管理者,在关键时候的处事方式,也令她心寒。所以这一世,她本来也不想与那里再续前缘。 “谢谢你了,不过不用了。”陶乐挂断了电话,直接关掉了手机。 第四章 我是执业医师 飞机在高空平稳地巡航。陶乐闭着眼睛,考虑着近期的规划。 三十年后,她已经将恩师所授的中医传承融会贯通,甚至有所精进。而意外得到的金手指,也令她的治疗成功率增加了不少,成为了当地的“名医”。 但是恩师的中医诊所,毕竟是建在乡镇之上,见到的病人数量少,病例也不够多样。 她到底还是云市医大的临床医学本科生。去综合性的大医院,做个优秀的外科大夫,见识并救治更多的病人,一直是她的遗憾与梦想。 或许,在实践中,她也能将中西医结合起来,走出一条更宽的路。 恰在此时,飞机忽然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机上的广播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遭遇强烈气流,飞行过程中可能有些颠簸,请大家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广播还没有结束,飞机又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就开始垂直陡降。 骤然失重,令陶乐的心脏在瞬间收紧。陡降似乎只是持续了一秒钟,也许更长时间,便突兀地嘎然而止。 还没有等待乘客们放松下来,飞机再次剧烈晃动。 紧接着机身便开始大幅倾斜,伴以左右大幅翻转,机体倾斜幅度超过了二百度。 陶乐紧紧地抓住了座椅两侧的扶手,抵御脑中的晕眩感。机舱里响起了惊叫起,还有孩子的哭声。 陶乐并不害怕。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更何况,前世这个时候,她可没听说过国内有什么空难发生。 果然,这种波动持续了一分钟左右,飞机便再度平稳下来,攀升至先前的高度,继续平稳巡航。 广播再度响起,告知大家刚才是气流作怪,现在困难已被克服,前方将是一片坦途,稍后会为大家发放美味的晚餐以作抚慰。 所有的乘客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从飞机前方传来了一声惊呼。 “爸,你怎么了?爸?!乘务员,乘务员!” 声音是从头等舱方向传来的。两个乘务员匆匆地从机后方的备餐室,跑到了前面。 不过几秒钟,机上又一次响起了广播。飞机上出现了一位急性病人,需要寻找医生。 陶乐不假思索地站起来,向着飞机前部快速走去。她掀开隔离普通舱与商务舱的帘子,径直向前冲进头等舱。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在做着自我介绍:“我是云市一院的赵恒,心外科主任。” 听到这句话,陶乐心中一怔。 因为这位赵主任,她是见过的,虽然对方肯定不认得她。 云市一院,全名便是云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赵恒不仅是一院心外科的主任,还是云市医大的教授兼博士生导师,陶乐曾经听过他的公开课。 以赵恒的身份,出差坐个商务舱,实在再合理不过。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比陶乐更快一步地来到的原因。 “赵主任,有您在飞机上可真是太幸运了!我爸有救了!“患者的儿子由惊转喜,一边向着赵恒感激地点头,一边对着患者说道:“爸,您听见了?有赵主任在,您肯定没事的!” 两个空乘也一样喜出望外。继航班上出现危重病人之后,最好的消息就是还有一位给力的医生。 “我要先看看患者。”赵恒大踏步冲到患者前方,露出了身后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陶乐。 一位空乘发现了她,露出了询问的目光。 “我叫陶乐,毕业于云市医大临床医学专业,已经取得了执业医师资格证。”陶乐说道。 与赵主任相比,她的年龄和资历,都轻如鸿毛。 空乘向她致了谢,患者的儿子却只是回头随意地向她点点头,连话都没与她说一句。 陶乐清楚地看到,他右侧的嘴角向上轻轻扬起。这个微表情代表着轻视。 陶乐读懂了这种微妙的情绪,但并不在意。 她现在太过年轻,刚刚考取了执业医师资格证,不受人重视也是必然的。 陶乐迅速地来到患者身边,只看了一眼,面色便变得与赵恒一样凝重。 这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年男子,面色涨得通红,左眼和嘴角都出现了明显歪斜。 他想要努力说点什么,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有透明的涎水自口角流出来。 脑卒中!她迅速做出了判断。刚刚经过了一次短暂的空中历险,心情剧烈波动之下,对于高血压患者来说,极可能会发生中风的危险。 类似的事情,陶乐以前见过不少。 她心念一动,发动了金手指,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界面。 界面的背景是深红色的,说明病情十分危重。 年龄:72岁。健康值:22。病因:脑溢血75%,高血压20%、牙周炎5%。 血压180/130,心跳110,血氧饱合度88% 界面上显示出了所有超过正常值的指标,甚至还有一张清晰的颅脑内立体图像。 从图上看,两个出血点都在丘脑右后方,图上标注出血量已经达到了6ml,而且还在缓慢增加中。 是高血压引起的丘脑出血无疑了。对于这种情况,治疗刻不容缓。越早救治,病人生存的希望越大。 陶乐下意识地就想要抽出自己随身的金针包。 她的手理所当然地落了空。陶乐清醒过来,现在她还不是三十年后那位远近闻名的好中医,恩师也还没把那套金针送给她。 更关键的是,她对近在咫尺的病人完全上不了手,做不了主。 “你们都过来帮忙,将患者平放在地上。”赵恒说道。 他与患者的儿子,以及另一名男空乘一起,将患者扶抱起来,尽力稳当地平放在过道之中。 赵恒蹲在患者身旁,松解开他的衣领,开始做体格检查。 陶乐想了想,跟空乘说了一下,让他们马上去取应急医药箱和氧气瓶。 然后她也蹲下身来,一手摸上了患者右手的腕脉。 患者的脉像完全符合脑溢血的特征,洪而实,兼数脉。 洪脉是指切脉时感到血管充盈,如波涛汹涌,多见于高血压、甲亢以及发热病人;数脉则是指病人的心跳加快。 作为一名拥有金手指的中医,陶乐对于眼下的病症,有一套急救方法。越早施救,效果越好。 可是以眼下病人家属对于自己的轻视态度,就算说出来,也是白白将时间浪费在争执上。 好在病人至今仍然保持着神志清醒,希望他能够坚持到医院吧? 她刚这样想着,就看见患者的健康值又下降了一点,马上就要达到濒危的临界点了。 第五章 我还有中医传承 “患者是否有高血压,心脏病,以及高血糖、高血脂”赵恒一边翻开病人的眼皮,一边问道。 陶乐早就启动了手机,此时她调出手电功能,配合着中年男子的翻动眼皮的动作,照向患者的瞳孔。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陶乐,对她的快速反应表示了肯定。 “我爸50岁得了高血压,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心脏和血糖还好,血脂有点高。今早已经吃了每日的降压药,就是刚才飞机颠簸之后,忽然” 高血压可能造成脑溢血。高血脂则有可能导致血栓的形成,引发脑梗阻。这两种病,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赵恒叹了口气。 这种急性病症,必须要做头颅影像学检查,即常说的脑ct或者是mri,同时检验全血细胞计数、肌肝等多项指标判断病因,根据结果给予静脉注射降压或溶栓等治疗,视情况还可能要做开颅手术。 可是在这飞机之上,却什么检查和治疗都做不了。 “患者左眼瞳孔缩小,对光反射变弱,右眼正常。”陶乐说着对光反射的结果。 这个结果,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血压仪取来了吗?”赵恒问道。 “血压大约180/130,心跳110,血氧饱合度差,建议立即输氧,改善氧合。”陶乐忍不住插嘴说道。 她将金手指界面上的数据直接读出来,不过是为了节省时间。然而现场并没有谁理会她。 空乘将血压仪递给赵恒,后者认真地进行了测量。 结果很快出来了。180/130,心率112。与她刚才说的几乎没有差别。 看到这个结果,每个人都将目光投向陶乐。 陶乐没有解释什么。她的面色如常,既没有因为刚才被无视而怨愤,也没有因为结果相同而自得。 赵恒的目光中便带上了一丝欣赏。 “我同意你的建议,输氧吧。”他说。 患者心跳过速,往往是因为血液中氧气含量不高,心脏需要更努力地跳动,以增加氧气的获取。输氧可以快速地改善这一症状。 说实话,现在在飞机上,病人能获取的医疗支持,也只有这个了。 陶乐将氧气面罩扣到了病人的面上,并调好了流量。赵恒看了一眼,发现陶乐设定的是3l每分钟,这个流量刚刚好。 氧气浓度并不是越高越好。浓度低了,达不到效果;高了,在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情况下,可能会引起代谢性酸中毒,适得其反。 这个女学生,实习期间的表现一定很不错。反应快,手脚麻利,基本功扎实,甚至还能让自己惊一回。 病人的呼吸变得平缓下来。陶乐眼前的界面上,患者的血氧饱合度已经提高到了92%,心率也降到了95。 赵恒起身,向患者的儿子说明病况。 “结合各种症状,现在高度怀疑你父亲是脑溢血,或者是急性脑梗阻。“ 这两个医学术语代表的意思,大多数人都明白。 虽然有所猜测,但听到确实是这样严重的病,患者的儿子也慌了手脚。 “主任,您能救他吧?我父亲的安危很重要,他来云市就是为了谈一个金额超过二十亿元的项目,绝对不能有事啊!“ 赵恒叹了口气:“医生不是万能的,只能尽力而为。但如果到医院的时候,你父亲还能保持清醒状态,那么无疑后期是有恢复的希望的。” 他转向空乘人员:“向空管报告,这里有危重病人,怀疑是脑溢血或是脑梗塞,请求提供一切便利和支援,同时准备好救护车。” 空乘匆匆地去向报告机长联络区域空管。 现在飞机已经飞行了近一小时,下方是连绵的山区,最近可降落的机场只有云中市,这也是航班本来的目的地。 不一会儿空乘便回来了,带回了好消息:“空管已经为我们开辟了绿色通道,指挥周围航空器避让,允许我们优先落地。” “现在飞机正在提速,但至少还需要至少四十分钟。机场急救中心已经做好准备,救护车也会第一时间到位。” 赵恒和陶乐对望了一眼。四十分钟,说长虽然不长,可说短也并不短啊! 积极的因素是,病人到现在还没有呕吐,也没有昏迷,情况还算可控。 可是脑溢血这种病,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在赵恒看来,除了等待,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事了。 “小陶,你对这个病人怎么看?”他温和地问陶乐。 “我判断是一侧丘脑出血,暂时出血量不大,但若不及时处理,却不好说。”陶乐答道。 “哦?”赵恒来了兴趣:“你怎么判断是丘脑,而不是脑干和其他部位?” “主任考我呢。”陶乐说道:“只有丘脑出血,才能造成病人口角歪斜,麻木或者偏瘫。” “别忘了脑梗阻。”赵恒提醒道。除非做了ct,否则他也无法准确判断到底属于哪一种。 脑溢血可以在ct上看得很清楚,脑梗阻当时却看不出来,要等到24到48小时后,才能在ct上查出低密度影像。 “不是脑梗阻。”陶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也不希望是脑梗阻。但事实是,这两种情况,我们现在是没办法做出区分的。” 陶乐心中一动。她找出了说服对方的理由:“我把过了病人的脉。是洪脉,数而略滑,因高血压而导致的脑溢血,脉像便是如此。” “而脑梗阻,是因为血栓堵塞了脑部血管,导致血流不畅,脉像应是细而弦、数,或涩。” 这番话令赵恒动容:“你不是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怎么也懂中医?” 他作为心血管外科的主任,是认同中医对于心脑血管病的疗效的。甚至,平时也会给病患开出中成药疏通血脉,调理身子。 赵恒认识业内几位业内很著名的中医,他们确实能够靠着把脉,就看出来脑溢血与脑梗塞的区别,但那都是行医多年的老医生了,经验何其丰富。 眼前这个小姑娘,就算从娘胎里学的就是中医,也不一定能区分出这样细微的脉像。 “我专业学的虽是西医临床,但另有中医传承。”陶乐说道。她心中有点郁闷,因为她的恩师,现在还根本不认识她,要说自己的医术传自对方,也真的说不过去。 好在赵恒也没有进一步追问。他心中倾向于信任她,这种想法在他多年的行医生涯中并不多见。 很快他们就停止了聊天,因为病人将头偏向一侧,毫无预兆地昏迷了。 第六章 金手指的作用 在脑溢血的前提下,清醒与昏迷,中间相隔的往往便是生死。 突发性脑溢血,根据部位不同,总死亡率是百分之三十到五十。 但如果陷入深度昏迷,死亡率就会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五。 “双侧瞳孔缩小,对光反射消失。”陶乐检查了对光反射,急切地说道。 病人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一切还是向着最差的方向,无可挽留地滑去。 陶乐眼中的界面变成了代表濒危的深紫色,病人的健康值下降到了18,颅脑内的出血量增加到了11ml。 “还有多久到机场?”赵恒问空乘。 “还有三十二分钟。” 来不及了。赵恒叹了口气。 这个病人也是命不好。如果是在城市中发病,应该可以及时降压救治,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陶乐也在心中叹息。如果她继续这样袖旁观,就算病人最终保住性命,多半也会无知觉地度过余生——她又怎能心安。 赵恒看向病人家属,对他说明了眼下的情况:“病人的情况很不好。急性脑溢血,深度昏迷,就算挺到了医院,也只有极低的概率能醒过来。做好心理准备吧。”他语气沉重。 “怎么会,这不可能!爸,爸,你醒醒,醒醒啊!”病人的儿子痛哭起来:“赵主任,小陶大夫,我求求你们,救救他吧,再试一试吧!” 这样的场景,赵恒见得太多了。他叹了口气,便要说话。 一个声音先于他传来:“让我来试一试。”是陶乐。 赵恒拉住她,递过一个警告的眼神。 陶乐读懂了。他是告诫自己:别冲动!现在这种情况,你能有什么办法,别乱给家属希望,否则后果难料! 她望着赵恒的眼睛摇摇头,神色中透着一股令人动容的坚定。 然后,陶乐便看着病人的儿子,正色问道:“我懂得一些中医急救的方法。试一下,我有三成把握;如果不试,病人多半撑不到医院。你怎么选择?” 赵恒听说过,某著名中医用针灸成功救治急性脑溢血病人的经历。说到底,只有极少数的中医,才能掌握这种技法。 眼前这个小陶,她还这样年轻,能行吗?一旦失败了,她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吗? 劝退的话就含在口中,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眼前的陶乐,面对病人时的毫不犹豫,语气坚定,不正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病人的儿子看看她,又看看赵恒,见他并没有劝阻,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本来也是极有魄力敢下决断的人,当即便表了态:“陶大夫,请您尽力救治。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只会感谢您的援手!” 家属这样通情达理,令赵恒的心里一松。 陶乐却没有想那么多。在病人面前,她一向如此。 “给我一支注射器,要针头最细的。”她一边脱下病人的鞋袜,一边对空乘说道。 空乘的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在急救箱里找到了最小的5号注射器,拆掉了无菌包装递给她。 这个针头直径是05毫米,虽然粗了些,但事急从权,也顾不了那么多。 陶乐第一个选的穴道便是人中。她采用了斜刺进针法,可以激发精气,醒神开窍,专门治疗突发的晕厥、休克、脑中风。 在针头进入穴位的那一刻,陶乐眼中的界面上,便出现了提示。 请选择治疗方案: a、修补出血点。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8点。 b、吸收淤血。所需治疗次数:4次,每次提高健康值6点。 c、治疗高血压。所需治疗次数:5次,每次提高健康值4点。 d、治疗牙周炎。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3点。 陶乐的金手指并非万能,而是有限制的。对于同一位病人,24小时内只能治疗一次。 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危及病人生命的问题,就是丘脑之中仍然活跃的出血点。只要将它们补好,一切就回到了可控范围内。所以,陶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选择。 “a”。 “开始修补出血点。倒计时五分钟。299秒,298秒” 陶乐关闭了界面,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对病人的针灸之上。就算没有金手指,中医对于脑卒中的急救也是经过了验证的,可以起到加成效果。 针从人中穴拔出,病人没有一丝反应。 陶乐并不气馁,开始轮番抓起病人的双手,用点刺法,分别在双手的拇指尖的少商穴、中指尖的中冲穴、小指尖的少冲、少泽、食指尖的商阳、无名指尖的关冲穴,进行针刺。 她认穴极快,下针果断,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女孩的沉稳。 赵恒看在眼中,暗暗点头。他默默地拿起棉球与酒精,做着消毒与清理的工作。 手指尖的诸穴扎完,陶乐将注射器递给赵恒,自己则从十指的每个针孔中,都挤出几滴黄豆粒大小的血液。 之后,她又接过消好毒的针头,在他双脚足趾末端的隐白、大敦、涌泉、厉兑、足窍阴与至**,继续进行点刺放血。 这是中医急救的十二井穴点刺放血法,可以起到降低血压,减缓急性出血、宣窍开闭的功效。 说来也怪,当最后一个穴道放血完毕,病人的脸色明显地改变了,不再像刚才那样潮红。 更神奇的是,患者吐出了一口长气,手指也出现了轻微的颤动,似乎有醒来的迹像。 所有人都受到了鼓舞,尤其是患者的儿子,紧紧地盯着陶乐的动作,眼睛连眨都不敢眨。 针灸也是一件很耗体力和心神的事。陶乐停下来,略作休息。 陶乐打开界面看了一下。此时病人的健康值回升到了21点,界面已经转变为深红色。 金手指的治疗并没有完成,现在增加的健康值,是属于针灸本身的功效。 血压160/110,心跳90,血氧饱合度96。 病人的血压明显下降,健康值再度回升到了濒危线之上。 倒计时97秒、96秒 颅脑立体图像之中,一个出血点已经被修补完毕,另一个的出血量也大幅缩减。 一条湿巾递了过来,是那位长相甜美的空乘。 赵恒则从她手中接过注射器,为针头再次做了消毒。 陶乐擦了一把脸,便又接过注射器,稍一思索,便选刺了病人头顶,发际正中一寸处的上星穴。这个穴道具有清脑、明目、安神的作用。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穴位了。 第七章 这是一个奇迹 陶乐再度为针头消了毒,蹲在患者的头顶,认准百会穴轻轻刺入。 百会为一身之宗,百神之会,临床上有熄风醒脑,升阳固脱的效果。 注射器的针头再细,也要比针灸所用毫针粗上很多。因此对于百会这样的要穴,认穴要准,进针也不能太深。 陶乐沿着皮下向后斜刺,进针约零点三寸,便感觉针下产生了鱼儿钩饵般的紧坠感。这种感觉被称为“得气”,是针灸治疗疾病的前提。 这一次,她采用泄法行针,就是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捻动针体,食指向前快速捻转,使针体向逆时针方向旋转。 在全神贯注地捻转了十数次之后,陶乐脑中传来了悦耳的提示音:“治疗完成,提高患者健康值8点。针灸额外提升健康值4点,合计提升健康值12点。 肉眼可见地,界面的颜色由深红转为正红,病人的健康值提升到了30点。 颅脑立体图像中,两个出血点已经完全愈合,积血量停留在了14ml。 正在这时,陶乐的身侧传来了惊喜的呼声。 呼声来自患者的儿子以及两位空乘。从他们的角度,看到患者的眼皮轻轻颤动,然后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他的手也有了轻微的动作。 病人竟然苏醒过来了! 陶乐也看到了这一切。再一次轻提捻转之后,她迅速拔针。赵恒在一旁用消毒棉球按住了针口,赞赏地说道:“做得很好。” 患者缓慢而成功地抬起了右手。他的儿子立马紧紧握住,问道:“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唔有田晕。”患者说道。 能开口说话,就算说得再含混不清,也是一件好事。 此时患者的口角仍然歪斜得很明显。陶乐想了一想,便在患者身旁蹲下来,拉直他的两个耳垂用力揉搓,很快耳垂便变得通红。 她用消了毒的注射器,迅速地在患者的耳垂之上刺入,又各自又挤出一滴血来。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患者的口角竟然肉眼可见地恢复到了原位。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每一个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都惊得睁圆了双眼,尤其是患者的儿子。 陶乐表现得十分淡然。针刺耳垂治疗脑卒中后的口角歪斜,是她前世在一次中医交流会上学到的。后来她实践过几次,每每都会收到奇效,此刻自然也不会惊讶。 不过,刚才的这次针灸,令病人的健康值又增加了1点,达到了31点,距脱离危重状态又近了一步,却是可喜可贺。 赵恒问了患者几个问题。比如你现在是不是头晕,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海市,还有没有别的不适等等。 患者言辞清晰地做出了正确的回答,在答第二个问题时,是不假思索的否定。 这说明患者的神志非常清醒。赵恒和陶乐都很宽慰。 现在除了略有一些头晕,患者并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只要后期好好调整,有极大的希望可以完全恢复。 这种情况,在赵恒多年的行医生涯中,还是第一次亲历。 这样特殊的环境,这样危重到濒死的病症。经过这个小姑娘的手急救治疗过后,竟然能有如此改观。 就像是一个奇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陶乐。赵恒和蔼地看着陶乐,就像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飞机开始下降。预计十分钟后就能到达云市机场,机场急救中心以及救护车都已经严阵以待。 患者的儿子已经从大悲大喜中回过神来。他起身,向着赵恒和陶乐深深鞠躬。 “感谢赵主任,感谢陶大夫。感谢你们及时出手救了我爸,也相当于救了我们全家。” 他直起身,又向着陶乐说道:“陶大夫,对不起。我今天一开始对您太过无礼,没想到您不但医术精湛,而且医德高尚,能够不计前嫌慨然出手,真是让我惭愧不已。” 说着,他对着陶乐又是深深一鞠。 陶乐避开,并不受这一礼。 “能有这样的疗效,一方面是因为患者没有心脏病史,另一方面他本人的意志起到了很大作用。此外,作为家属,你在关键时候及时授了权,才有了这么好的效果。” 陶乐说道。她虽然言语谦和,但谁都知道,刚才若不是这个小姑娘的急救,病人现在根本生死难料,确切地说,是九死一生。 她越是这样从容平和,毫不居功,越令每个人都忍不住高看她一线。 尤其是赵恒。越是专业,越是知道这其中分寸把握的不易,更猜出了她担着什么样的风险。 这个小陶,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只说了拥有执业医师资格,结合她的临床医学专业,这个资格只可能是西医。 那么她在没有中医执业资格的情况下,贸然用针灸救治病患,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失败……病患家属追究起来,又该怎么办 好在侥天之幸,这个假想没有成立。 “飞机还有五分钟就着陆了。”一旁的空乘提醒道:“这位先生躺在地上的话,着陆时可能会有不适。” 赵恒和陶乐对过了眼神,意见一致。 前者说道:“患者现在的状况比较乐观,可以将他扶起来坐下。” 此后再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飞机顺利着陆。血压降下来,出血点也被修复,患者的状态十分稳定。 按照赵恒的指导,用了少量静脉降压药,将血压降到了140/96,然后转运到云市一院。 在患者家属的强烈请求下,陶乐也跟着赵恒一起,乘坐救护车去了一院。 在路上的时候,陶乐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但眼前就有病患,还有心外科大拿、学校的教授在侧,她也无暇他顾。 西穆的心情,同蓝星上的老旧飞行设备一样起伏不定。自然不是因为惊吓,这点颠簸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关注的是对源能的吸收:上了飞行器,吸收能力莫名其妙再次恢复;被带下来送入货仓之后,又立即停摆。 西穆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信号接收器,信号源时好时坏,时远时近,神秘莫测。 他百无聊赖地待在仓库里,看着一个又一个宠物箱被提出,送交到各自的主人手中。也有新的宠物被送进来,又被带走。一直到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地环顾着空荡荡的四周。 话说,那个口口声声保证,飞行器落地就来接他的女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题外话------ 第一个病人救治写完了,亲们喜欢吗?评论加月票,请尽情砸过来吧! 第八章 到底遗忘了什么 云市一院。 脑ct的结果出来,右侧丘脑后部积血接近15ml,已经算是中大量出血。患者立即就被收进了神经外科病房。 “啧啧。”神经外科主任侯波一边看着电脑上传过来的脑ct图,一边跟站在身旁的赵恒搭着话:“老赵,牛啊!按这个出血量,就算人在我这病房里昏过去,想要救醒都难如登天。” “你在天上手头什么也没有,能把人弄醒还能恢复神智真人不露相啊!得了,你转到我们神外呗,我心甘情愿给你当副手!” 这番话说得赵恒苦笑不得。他赶紧将侯波拖到门外,指点着站在病房外的陶乐说道:“你搞乌龙了,救人的是那边那个小丫头。正经的中医传承,一手针灸使得出神入化!”他顺着侯波的嘴吹上了。 “学中医的?这么小有这手功夫可太少见了。”侯主任来了兴致:“她师傅是谁” “说是没出师,不能辱了师父名头。”赵主任答道。对于这点,他其实也挺好奇,可是陶乐实在没法说,因为她这辈子还没来得及拜师呢。 “那她是在哪所医院,或者诊所工作?”侯主任一边问,一边示意翘首以盼的管床医生去查看电子ct图。 他手下大夫个个都经验丰富,不需要多说也知道该做什么监控和治疗,自己最多提醒他们关注一下,密切关注有没有二次出血。 “这你可想不到。人家拿的是西医的执业医师证,还是咱们医大毕业的。我侧面打听了,她还没参加过规培呢。”赵主任分享着他在救护车上获得的信息。 侯主任的眼睛亮了起来:“中西医结合,可是我们科室近期的主攻方向。话说,我们科今年招的规培医根本不够用啊!” “你们今年已经分到两个了,我们心外还一个都没有。明儿我就去找院长说说这事儿。你也别聊了,赶紧看着病人去。” 赵恒说着,干脆地扔下侯主任,径自去找陶乐,想要叮属她几句话。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小姑娘就不见了。 好吧,反正自己也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还是等明天跟院长把事情敲定以后,再告诉她也不迟。赵恒想着。 患者入院确诊以后,其实就没有陶乐什么事了。一院的神外科远近知名,后面的治疗就算没有她,也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患者的生意应该做的不小,短短的一会儿,病房外便来了不少人,个个都衣冠楚楚,气场强大。因为大夫拦着不让进病房打扰,他们便都围着患者的儿子嘘寒问暖。 陶乐好不容易挤进去,跟他说清了去意,也不管对方的挽留与周围人等好奇的眼神,直接转身就走。 开玩笑,现在马上就到午夜十二点了,她也是刚刚想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那只丑猫还在机场货运部等她去提取!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那边还有没有人值班。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挽回一切的曙光,要是因为这点疏忽,让那位大爷有所不满,那她不是百死莫赎? 她大步冲到了医院门口,却被人拦下了。 “陶大夫,请留步!”拦人的还是那个患者的儿子。 付玉京好不容易从那群心怀叵测的人中间抽出身来,却发现陶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迅速做出判断,抄了近路直奔医院大门口,这才适时地拦下了她。 “陶大夫,您的医术,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以后我们家人有什么问题,也好找您帮着看看。”付玉京恭谨地说道。 这样年轻的优秀大夫,未来前途无量,早点交好有益无害。何况,对方还救了自家老爷子,也相当于在危急关头,拯救了自己家族的企业。 要是当时老爷子出事,这单生意铁定泡单不说,公司的股票也肯定狂跌不止,现在他大概就是在考虑破产清算了。所以这位陶大夫,对付家有着大恩。 付玉京的话合情合理,陶乐便与他交换了手机号码。 “付玉京,我的名字。”他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喊我付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 陶乐漫不经心地应了。她其实只在意患者的病情,无心关注病人的衣冠身份。 随后付玉京便递过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食盒,包装纸袋上印着两个漂亮的篆字:梅雪。 陶乐认得这两个篆字。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云市一家私房菜馆的招牌,平素并不接待普通人,便是寻常会员,订座位也要排上一两个月,更不可能提供外卖。 “今晚耽误了您吃晚饭。这是刚让人送来的,希望能合您的口味。”付玉京含笑说道,眼角微微上扬。 陶乐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过来。这不过是病患家属真心实意送的一顿晚饭而已,她也确实是饿得有点发晕,如果拒绝就过于矫情了。 更何况,同样饿着的还有那位丑猫大爷。她记得这个物种也是爱吃蓝星美食的,为此还赦免了不少超龄大厨。 “我让小陈送您回去,这么晚了,您一个人也不安全。”付玉京向着门外指了一下,那里已停着一辆凯迪拉克。 陶乐谢过了他,便出门上了车。月上中天,清辉洒落在她光洁饱满的额上,将那张平常的面也衬出了几分朦胧的柔和。 一直到车子无声地消失在拐角,便连一点灯光也不见,付玉京才挪动脚步,转身回到医院。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陶乐在机场货运部3号仓下了车,看着里面仍然在值班的工作人员,她松了一口气。 “飞机八点就到了,你下半夜一点来接,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这个小宝贝儿?” 工作人员将装着西穆的航空箱递给陶乐,委婉的语气里透出一丝责备。听得出来,他也是个爱猫之人。 “实在对不住,我有点事耽搁了。影响您休息了吧?”陶乐也很不好意思。 “我倒没什么,本来就得值班。就是这个小家伙,刚才可是烦躁得很呢,大概因为你没来,它也没心情吃饭。” 陶乐看着西穆,他此刻安安静静地待在航空箱里,一双黑金之瞳,灼热地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装着猫粮的食盆仍是满的——好吧,她当然知道他不爱吃猫粮了。只希望那位付先生给的食盒,里面的餐食也像包装一样精美,能让这位王子大爷满意? 第九章 大爷你的高冷范儿呢 西穆并没有看出来,他这个名义上的主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言而无信,足足晚了五个蓝星时才来接自己。 但是,就在刚才,他已经确认过了,她就是那个行走的信号源。从她出现在货仓附近开始,他就再次恢复了吸收源能的能力。 这个蓝星女性,先是救了他,又拥有这样的功效,就算是有些许的失信冒犯,他也会大度地不作计较。 当然,前提是她得尽快给本殿找到食物。还有这个箱子,对自己实在太小、太憋屈了。 陶乐看出了他的憋屈。“出来吧,我知道这个箱子委屈你了。先前是要上飞机没办法,现在就好了。”她打开箱门,将西穆抱了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西穆的身体骤然间僵硬了一下。 她看向一旁等着的司机小陈,眉眼弯弯地问道:“带着他坐你的车,没关系吧?” 小陈早就得了自家小付总的吩咐,要好好地照顾护送这位救了老爷子的陶大夫。别说对方只是抱着一只猫上车,就算是赶上来一头驴子,他也一样会唯命是听。 小陈面上带着诚挈的微笑:“没关系的,陶大夫您完全不必操心这些小事。请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云东一区,彩虹里。”陶乐说。 小陈将手中拎着的食盒,以及嘉宝猫舍的一大袋赠品放到了门口。“那么陶大夫,我就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他道别后便立即离去。 陶乐关上房门,点开了房灯。西穆仍然老老实实地趴在她肩上,一动也不动,似乎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从嘉宝猫舍出来就一直摆着一张臭脸,从没正眼看过她的丑猫大爷,竟然从她将他抱出航空箱的那一刻起,就像粘在她身上一样,坚决不肯下来。 大概是又累又饿吧?陶乐一边想着,一边将他放到床上。 可是这位丑猫大爷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都做到这个程度了,仍然用爪子勾着她的衣服不肯放手,一双眼睛眯缝着,表明他是清醒的。 要不是长相过于独一无二,陶乐都几乎以为自己找错了猫。这真是米奥星人宣传的,那个英明神武、帅酷无双的第一王子殿下?你这么缠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请问大爷,你的高冷范儿呢? 被那个女人从航空箱中抱出来的时候,西穆确实恼怒于她的大胆冒犯。但这点怒火只持续了一瞬间,便立即被丢到了九宵云外。 他是在做梦吗?为什么在这个蓝星女性怀中的时候,他的源能吸收速度,比之前竟然加快了十几倍? 曾经他每隔五年,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前往修行圣地飘渺星云待上三个月。他原以为在那里的修行速度,就是他的极限。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极限还可以再提高一倍,只要待在这个怀抱之中! 在这里,他根本不用付出一点代价,而且那个女人还要费心养着自己。 所以,他还要那些无用的高冷矜持有何用?反正这个女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装成一个宠物又有什么不好? 话说,这个相貌平平的蓝星女性,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西穆心中有了一点猜测。这个想法委实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在想到的已一刻,又迅速将它抛开。 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增强实力,恢复源能,其他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嗯,还得加上用餐一事。 虽然没有细看,但这间屋子中的一切,都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这个对他来说有点重要的蓝星女性,就住在这种地方? 这里委实太过狭**仄了。在米奥帝国,就算是最底层的平民,所住的配给房也比这里要大上四五倍。更不要说西穆自己,在数百个星球上都拥有行宫不说,建在私星上的宫殿,更是恢宏壮观到无法形容。 但不得不承认,经历了一个月的笼中生活,王子殿下的适应力已经显著提升,在小小地吐嘈了一下之后,他立即便接受了现实,任凭陶乐将他放在窄小得可怜的床榻上。 陶乐看着仍然紧紧巴着自己不放的猫爪,不敢有丝毫脾气,只能好声好气地与他打着商量: “你先等一下,我把饭菜拿出来。你是不是吃不惯猫粮” 听到这句话,西穆立刻将爪子缩了起来。他是真的饿惨了,而从那个纸袋里传来的香气也十分诱人。 黑漆雕花的木制食盒,外面套着保温铝膜,打开的时候,饭菜还是温的。 清蒸鲥鱼,白油鸡枞、龙井虾仁,鲜笋排骨汤,配上一碗粒青如玉、晶莹剔透的米饭,两个银丝卷儿,色香味俱佳,令人食指大动。 不用她多说,刚才还摊在床上的猫大爷,立马翻身坐到桌前。陶乐在椅子上放了厚厚的抱枕,令他得以高于桌面。 西穆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与普通的宠物有什么区别。陶乐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根本不会打消他的积极性。 凡你所为,都是道理。只不过是为了全人类,忍耐三个月而已,她有这个觉悟。 西穆不方便使用餐具,陶乐便进入了全程投喂模式。鲥鱼丰腴鲜美,鸡枞清香滋补,虾仁爽滑鲜嫩,汤品甘醇不腻,令王子殿下吃得猫心大悦。 蓝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在饮食之道上,就比米奥帝国强得不止一星半点。想来,这个女人多半就是为了准备这些,才耽误了接本殿的时间,倒也是情有可缘。 将桌上的三菜一汤全部扫平,再加上满满一碗米饭和一个银丝卷之后,西穆总算是得到了久违的饱腹感。它再度强势窝进陶乐怀里,懒洋洋地合上了眼睛。 陶乐苦逼地两口吞下仅剩的一个银丝卷,满脸的幽怨之色。丑猫大爷你也太能吃了!不知道我仅剩的那点钱,还能再供养你多久? 收拾食盒的时候,陶乐忽然发现,在那个印着“梅雪”二字的纸袋里面,还装着一张小小的黑色卡片。这是一张银行储蓄卡,后面写着金额与密码。 这张卡片,才是付玉京送出的真正谢礼。 陶乐不是未经世事,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前世对于病患真心诚意的谢礼、赠金,她都会根据患者的情况,有选择地收受。 她自然能看得出来,付家父子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无论是对方坐的头等舱,还是付玉京不经意提到的合同金额,都昭示着这一切。 即便如此,她也觉得这二十万元,给得有些多了。 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精力再去考虑这些问题。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已经精疲力尽,头晕脑胀,急需睡眠。 第十章 不好侍候的壳病猫 西穆醒来的时候,明艳的骄阳正炙烤着窗棂,将纱帘上那些镂空的纹路,用对比鲜明的光影拓印在地上。 窗是半敞着的,但屋里仍然十分闷热。从西穆的角度,可以看见陶乐额头沁出的一滴滴汗珠,浸透了零乱的发,染红了清冷的腮。 西穆依稀记得,昨夜似乎有人为自己洗了澡。她的动作很温柔,水的温度也很舒适。之后他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毫无戒备,毫无保留。 这样的睡眠,莫说是在进入黑洞之后,便是之前,他也好多年都没有拥有过了。 更遑论,他自出生以来,一直都是独睡的。从没有任何人,能与他共处一床,包括了母亲、乳母还是侍女,否则他就会烦躁不安,无法入眠。 可是昨夜,这个蓝星的女性,就这样与他同床共度了整整一夜,而他竟然完全没有一丝抗拒。 这或许是因为自己深谙事急从权的道理,为了源能的吸收,身体和意志都快速做出了应急选择?是了,一定是这样。 西穆检查了一下身体。源能的吸收进展良好,已经恢复了自动运转状态。他注意到,既使是睡着了,陶乐仍然将一只手搭在自己身上,没有松开。 他试探性地将身子从她手中挪开,与她再没有一丝接触。 没有任何意外,他的源能吸收速度在瞬间回落,慢得比这间闷热的房间更令人难以忍受。 好吧。西穆认了命。他直接坐到了陶乐的右臂之上,感受着再次澎湃起来的源能,以及如同排山倒海而来的饥饿感。 真奇怪,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于食物,也有如此强烈的期待? 陶乐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张丑得十分特别的脸便映入了她的眼帘,令她瞬间便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地要起身,却发现右臂似乎已经不再是自己的,麻木而无力。 “请,请挪开一点,我的胳膊被压麻了。”她清楚地记得丑猫大爷的身份,温言细语地请求道。 西穆不情愿地挪开身子,改成将一只猫爪搭在她身上——只要有接触,就不影响他的源能恢复大业。 陶乐坐起来,感受着右臂恢复血流的酸麻胀痛。然后她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静音钟。 十一点二十分。她竟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今天是周六,她可是答应了父母,要回去看望他们的。 陶乐的父母,就住在云市下辖的太平县,距主城区有三十多公里路,她向来是坐火车过去的。 可是眼下她身边有了这只丑猫,再要过去可没那么容易了。无论是长途客车还是火车,都不方便携带宠物。 所以现在只剩下一种方法,就是约上一辆出租车,谈好价钱。 陶乐思考的时候,手臂血脉已然畅通。她起身下床,却再次被猫爪勾住了睡衣。 她回过头,就看到了那只猫面上坚毅的表情。不得不说,这种正面的表情放在一张丑脸上,实在是有点辣眼睛。 但陶乐此刻的审美观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竟然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希望我抱你?”陶乐认真地问道。 西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现在要去做饭,抱着你不方便,或者说,你根本就不饿?”陶乐循循善诱。 西穆舔了舔嘴唇,回味起了昨夜的美食。 好吧,如果是为了地球上的食物,他可以稍作让步。 当然,现在的西穆并不清楚,蓝星上的不同人类之间,对于食物的诠释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时间太紧了。陶乐便做了她最拿手,也是唯一会做的阳春面。 与此同时,她的脑中也在不停地思索,这位王子殿下的病因。 是的,作为一名理性的医生,对于任何不合常理的举止,都会自觉地从病理上寻找原因。 陶乐早就对着西穆使用过了金手指,但结果和前世一样,仅能从颜色看出对方的状态,至于病因和其他数据,全都显示“超出查询范围”。 西穆的界面是红色的,说明他的伤确实很严重也许他在进入蓝星的时候还摔伤了大脑? 身子都伤得那么重,毫无力量又无法变身,脑子有所损伤也是很正常的。 陶乐基本上已经替西穆确诊了,他得的是创伤性应激意识障碍。 只有这样,才能合理地解释,一位传说中出身高贵、实力超群,不但看过,而且实际拥有过星辰大海的第一王子殿下,为什么要这样缠着自己,就连在睡梦中,还反复向她怀中钻来钻去,无论她怎么推开都不行。 如果不是病,那还能是因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对自己一见钟情?这样的笑话要是放到前世说,她大概还可以死得更壮烈十倍。 只希望这位猫大爷,真的能像米奥人说的,在两三个月后自动痊愈,当然也要包括他出了故障的头壳。不知道为什么,陶乐心中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丝忧虑。 在苦等了三十分钟之后,西穆终于被抱到了餐桌之前。 “云城特色的虾籽阳春面。”陶乐主动地介绍。对于壳病猫,要多作交流,才有利于对方的恢复。 “正常的做法,是要以精炼的猪油爆锅,加上两三粒花椒,倒水烧开,煮好面沥水,再洒上青葱碎,浇上汤和虾籽酱油,就成了一碗美味的面!” 陶乐一板一眼地讲解着,同时用筷子夹了面,向赖在她怀中的丑猫喂去。 西穆一边听,一边观察着面前这两碗黑不溜秋的食物。 无论他怎么看,也无法把它们同陶乐刚刚形容过的美食联系在一起。而且,单纯从味道上来判断,这东西似乎也并不诱人。 也许,这是一款被外表掩盖了的佳肴?所以这个蓝星女性,才会认真地为本殿介绍做法?这倒也说得通。 他张开口,稍一品尝,五官就扭曲起来。 倒不是说这份料理有多么暗黑。也就是油腻了一些,咸腥了一些,软烂了一些而已,但和昨晚的食物比差距就太大了,辜负了他的期望。 西穆只吃了两口,就闭上了嘴,死活也不再张开。陶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见他不吃了,也不多劝。 她默默地把自己那碗面吃得精光,连汤都一点没剩,心中暗自想着:味道明明还可以呀?就算猪油放得多了点,面条煮得大了点,酱油倒得豪了点,也没有切香葱,但仍然是能吃的呀? 这位壳病猫大爷,可真是太不好侍候了! 第十一章 关于猫的大讨论 草草地吃过饭,陶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西穆自然不可能放手让她轻舞飞扬,陶乐只好祭出了法宝——嘉宝猫舍赠送的宠物背带,将这只壳病猫绑在身前。 西穆的感知天赋何等敏锐,自然能察觉乙:出来,这个人类女性忽然迸发出来的满腔悲悯怜爱之情。这可能是蓝星人特有的感情表达方式吧?他想。 陶乐付了钱,抱着西穆走下了出租车。夏日的天气变得极快,转眼间便由艳阳高照,变成阴云密布。 太平县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常住人口接近五十万,建了不少新的小区。 陶乐父母住的还是二十年多前的老楼房,是陶爸所在的单位建的家属楼,一共有四幢。陶家就在最里面的一幢,紧靠着后面的小青山。 他家的房子在二楼,面积有八十多平方米,被硬生生地夹成了三室一厅。从陶乐的屋子里打开窗,伸手就能够得到山上探过来的桃树枝。 开门的是陶乐的母亲任红。一见到她,陶乐便想起了三十年后的事,眼圈瞬间就红了。 “妈!”她张开两臂便向母亲抱去,任红也像平时一样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然而想像中的母女相拥的感人画面并没有如期出现。 “呜噢!”响亮的叫声在屋中回荡,那是被夹在中间的西穆恼怒的自救声。 任红震惊地瞪着挂在女儿胸前的西穆,惊呼道:“你从哪里捡的猫?怎么这么大,还这么丑?” 陶乐的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捂住了西穆的耳朵。米奥人有多么记仇她再清楚不过,她可不想让亲妈因为说了几句实话,就被记上小黑本。 西穆既感知到了任红嫌弃的情绪,也听见了她的话。要说羞恼,那是肯定有的,但也并没有多么严重——他已经对蓝星人普遍低下的审美观有了心理预期。 米奥帝国也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吸纳了诸多的种族逐渐扩大起来的,确实有一些独特的种族,品味与众不同。 比如羌狼族,只钟爱长嘴尖牙的相貌;富拉尔族,却偏爱大而圆的复眼。然而,在面对皇族时,他们的欣赏却出乎意料的一致,且发自肺腑,绝无虚假。 由此可见,那些大宇宙中真正极致的美,并不会因为种族不同而被埋没;只会因为进化程度的差异,被刻意地扭曲误解。 对此,西穆自有皇族的胸襟与度量。看在名义主人还有用的份上,本殿就宽恕进化不足的你、你、你,还有你!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眼前小小的客厅内,真的有不少人。 陶乐的父亲陶行谦、兄长陶知、嫂子李晴,以及五岁的小侄子陶其展,将不足二十平的小厅挤得满满当当。 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确地表达了意见,但每个成年人或明或暗、或远或近地打量过西穆之后,自然而然地外泄的那种嫌弃与厌恶,根本就瞒不过他。 “乐乐,你养猫了怎么不说一声,就直接带回家来——这猫是从哪来的,打疫苗了吗?”任红满脸地不赞同。 确实,陶妈从来都不喜欢毛绒绒的动物。她嫌弃它们有寄生虫还会掉毛,因此也从不让儿女养宠物。 时间相隔太久远,陶乐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妈,这是朋友自家猫生的小猫,疫苗和驱虫都做了,还一点都不掉毛,您就放心吧。”陶乐极力地解释着。她根本不敢说出实情。 她并没有找到工作,买猫的钱是大学期间,她节省下的家用,说到底也是父母的血汗钱。 陶乐的父母都是工人。任红在一家服装厂工作,早就内退了,退休金只有一千出头;陶行谦倒是还继续在县轴承厂做技工,薪水四千多元,但近两年厂子不景气,他这个年纪的都要被劝回家,眼看着收入就要减半。 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说,一只宠物不是不能拥有,但花大价钱买却是不可思议的。 要不是情况特殊,陶乐都不相信自己会豪掷万金买下一只猫,她的父母更不可能接受。 “你长大了,也能自己做主了,在外面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也管不着。”任红并没有因为陶乐的几句话就转变观点。她硬梆梆地扔下这话,转身便回了厨房。 陶知走过来,近距离地瞥了一眼西穆,面上便带了调侃的笑容:“乐乐,就算你真的想养猫,也不必是这一只吧?这相貌晚上见了就不害怕?听哥的话,我朋友家的银渐层也刚下了一窝小猫,我让他给你挑一只,这只就扔了吧。” 话音刚落,陶知就看见那只丑猫转过头,一双黑中泛金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自己,斑斓的丑脸上显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似向他提出了无声的警告:“你等着,我记住你了。” 开什么玩笑,猫类哪能真的听懂人话?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他一定是看错了! 陶乐见状,连忙打起了圆场:“哥,我可是学医的,宿舍都放着骷髅架,能怕什么呀?我就喜欢这一只,你好好看看,他多漂亮,多别致啊!”她的手安抚性地摸上了西穆的头,同时拼命向陶知递着眼色。 说实话,她已经后悔带着丑猫回来了。 陶知没有体会到她的情绪,西穆却立即察觉到了。这个叫乐乐的女孩,流露出的担心、焦急等复杂的情绪,大概是怕本殿会失落、生气吧? 她一定是很在意本殿的感受,并且极力想要弥补安慰自己。这份心思,真挈而热烈。不知道为什么,西穆心底剩下的一丝不快,已经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了。 “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赶紧进来,跟爸爸说说话。”陶爸嘴上对于西穆不予置评,转身坐回到沙发上。电视上,正在播着他最爱的军事节目。 陶乐换了拖鞋,解开背带放下西穆,进而又坚决地拨开了他抱着自己脚踝的两只前爪。 “我有些累,需要休息一会儿。而且,在我父母家里,我也需要有一些独立的空间。你自己玩一会儿,好吗?”她悄声在西穆耳边说道。 陶乐没有意识到,她对西穆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不自觉地温软柔和。 她口中呵出的气息吹到他耳中的绒毛上,像轻拂过桃花瓣的杨柳风,痒痒的,酥酥的,更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感受,伴着轻微的战栗,送入了西穆的心底。 西穆淡金色的左耳,慢慢地变成了香槟粉色,而另一只深蓝色的右耳,却缓慢而坚定被渲染成了紫红。 这种奇妙的感觉,是西穆有生以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他愣在当场,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第十二章 来自蒙山的“穷小子”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包括陶乐。当猫爪松开,她以为自己说服了王子殿下,快乐地坐到陶爸身边。 “规培考试的成绩出来了?”陶行谦看似随意地问道。 “嗯,成绩还算不错,理论和实操都过了线。”陶乐小心翼翼地说。她没跟父母说自己报的是友爱医院,所以他们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没签上约吧? 然而墨菲定律再次应验了。 “你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遇到什么事也不跟我们说。”陶爸叹气道:“笑然都告诉我们了,你昨天没去签约,也不肯告诉大家是有什么原因。” 又是童笑然。陶乐心中一阵郁闷。大学期间二人是室友,没事帮着接个电话也是常事,她当然是知道自己家里电话的。 只是陶乐从前世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童笑然会那样恨自己。 “我是觉得,友爱医院虽然也是三甲医院,但无论是口碑还是设备,在本市都排在倒数,所以”她费心地堆砌着理由。 “所以你还想再看看其他医院?笑然可是告诉我们了,今年全市三甲医院规培生录取已经全部结束了!”陶爸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现在说实话吧,你到底是为什么拒签的?难不成是真的在外面交了男朋友?” 陶乐真的没想到,董笑然还在背底里这么编排她,跟她家人说这些,她到底安的什么心,又图的什么? “爸,您想到哪去了?我要是交了男朋友,还能不告诉你们?”她疑惑不解地反问道。 “爸,乐乐也不小了,就是交个男朋友,也是正常的。您也别板着脸,跟她好好说说。”陶知坐到陶乐身边,抓起一个桔子递给陶乐。 陶爸眉毛一挑,就要展现他一家之长的威风来,却被人抢了先。 “乐乐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咱爸哪能不担心?你呀,少乱出头。”这个声音很轻柔,却是陶乐的嫂子李晴从厨房出来了。 李晴将一盘西瓜摆上了茶几,目光扫过陶乐素净的脸,朴素的t裇和牛仔裤,嘴角微微一哂:“可是乐乐,你一直在象牙塔里,可得长点心。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放弃了自己的前途。” 陶乐窘迫起来,怎么这一个个的,都偏要往她头上安个男朋友?而且听起来,这个所谓的男友,大家都像是知道点什么似的 前世她这时候已经向家里报告了签约消息,自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一出。 嫂子李晴是兄长陶知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因为她并没有考上大学。陶知在大学毕业之后,为她放弃了保研的机会,宁愿回太平县开了个手工小作坊。 明明是前程大好的工程师,偏偏为情所困偏安一域。因为这件事,李晴一直不得公婆与小姑陶乐的喜爱。 但谁又能想到,三十年后,却是李晴在危楼之中拼死救出了陶爸陶妈,自己则被压在了倒塌的水泥墙下。 虽然最终大家还是难逃一劫,但对于李晴,陶乐的观感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嫂子,谁是不值得的人,你听说了什么,能不能说清楚一点?”陶乐直接问。 “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山沟里的相好”李晴口中咕囔着。 陶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我妹妹可不是那样人!她一心一意就知道读书,哪里有时间想过别的事?你赶紧的帮咱妈做饭去,别在这乱嚼舌根!” “哥,你让嫂子说。”陶乐表现得却很平静:“我倒想要听听,我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男朋友。” 几十年姑嫂关系,她对于李晴可是相当了解,那就是个肚子里装不下一丝秘密的货色,听风就是雨,别人说啥她信啥。可就有一条好,她说的每句话都有来路,从来不亲自下场编排人。 “我可没胡说,他们医大的人都知道,那个来自蒙山的穷小子,一直跟在乐乐身后。乐乐就是为了他,放弃了规培签约,一心想要和他回老家去。”李晴讲得真真的,就像亲眼见到过一样。 听到这里,陶乐都气笑了。提到来自蒙山,她就知道对方指是谁了。 在她眼中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同学,经常向她借笔记或者请教问题,她也都悉心指导解答,两人的交情仅限于此。 她就连对方毕业去了哪里都没问过,真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巨锅,竟能把他们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不过,那位同学家里似乎并不算穷吧?她自己从不在意衣着打扮,却记得那人的衣饰和其他同学并不一样,似乎更加考究得体。她还瞥见他换过几块不同的腕表,每块都模样不俗。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还有一点印像,童笑然曾在她面前多次提及对他的欣赏,还拖着她陪着去过对方的宿舍楼但时间太久了,记忆有些模糊不清,陶乐怔在当场,陷入了回忆。 她愣在那里的时候,像极了被戳中了心思的少女。陶爸和陶知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多半实锤了正无可奈何地想要追问到底,厅中突兀地响起了拖着长音的猫叫声,紧接着便是孩子的哭声。 在陶家,西穆受到了陶乐之外,来自所有成年人的集体鄙视。但屋中还有另一个例外,那就是陶乐的小侄子。 小孩子的情绪中没有喜恶,只有好奇——对于毛绒绒的动物,发自内心、浓郁的好奇。 在发现没有人关注他和猫的时候,他立即欢快地跑过去,一把抓住了西穆的尾巴,用力一拽! 对于渺芜族人来说,返祖形态的尾巴,代表着特殊而重要的意义,非伴侣不可触碰,更不要说是大力拖拽。 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这样对待尊贵的第一王子殿下。西穆感觉自己出离了愤怒,不由自主地发出了饱含着警告意味的“呜噢”声! 但这倒底是个进化不完全的蓝星人幼崽,他正在犹豫是不是要给予他一定的处罚,比如用爪子在他脸上印出一朵花? 没想到,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做,但那个蓝星人幼崽,竟然就此号啕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泪如雨下! 这算是什么,恶人先告状吗? 一道人影像风一般飞扑过来,将正在哇哇大哭的陶其展紧紧护在怀中,然后便对着西穆怒目而视! 第十三章 山烙铁头蛇 “宝宝不怕,不怕啊!妈妈不是说了,别去碰那些猫啊狗啊,它们身上多脏啊,不但有寄生虫还有细菌!哎,也不知道你姑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家里有小孩子吗,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领!” 陶乐不想跟李晴吵,但更怕西穆生气,便也跑过去将他抱起来,细细地检查了他的尾巴,见到完好无事才放心。 说来也怪,同样是摸尾巴,换了陶乐来做,西穆就什么意见也没有了。他把头往她怀里缩了缩,不耐烦再听那对幼崽母子的声音。 李晴絮絮叨叨,又在儿子身上细细查看了半天,发现确实什么伤口也没有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她又狠狠地瞪了西穆几眼,估计是看他体型庞大又生得凶恶,且陶乐又护上了他,终究没敢动手动脚。 她抱起陶其展,数落他道:“你这手只摸了猫,可得好好去洗一洗!”说着便踩着愤愤不平的步子去了洗手间。 数道带着责备的目光,在扫过西穆之后,纷纷停在了陶乐面上。 陶乐只好出言解释:“这事怪不得我家猫宝,是小展先去拉他尾巴的。他已经很克制了,连爪子都没伸出来呢。” 陶妈任红靠在厨房门口,冷冷地说道:“亏了它没伸爪子,要是动一下还了得?伤了人的猫可不能留,还得给小展打破伤风针。说起来也怪你,没事养什么猫啊?没它哪有这些事。“ “妈,你也别说乐乐了,我看她这猫虽然丑点,但脾气还算不错,起码知道不能向人挥爪子。” 陶知忽然觉得,这猫看久了也有股特殊的味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它能听懂人话,这可太奇怪了。 “行了,你赶紧把猫放下,洗了手帮我摘菜去。” 陶乐巴不得摆脱来自陶爸的夺命连环问呢,爽快地应了一声,又安抚了十分不情愿的西穆两句,便进了厨房去摘菜。 自从陶乐准备规培考试,也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母女之间有不少话说。 任红倒没提什么男友之类的问题——在这方面她比陶爸更了解自己闺女——只是问了她平时吃什么,手艺进没进步,睡得好不好之类的话。 陶乐一一答过,又问过了父母的身体,听任红讲小展的日常。两个人都刻意避开了有关猫的话题,气氛越来越融洽和乐。 不一会,就见李晴也拉了门进来,面上仍是带了气恼,也不理会陶乐,径自拿了蒜在一旁剥。 任红看她这样,就说:“厨房地方小,有乐乐在,你就去陪小展吧。” “小展哭累了,睡着了。”李晴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说道:“妈,北屋纱窗那个洞又大了点,再不修可不行了。” 陶乐一愣,摘菜的动都也停了一拍。父母这房子中,北面那间小卧室是属于她的,嫂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的屋子了? 任红一听,连忙说道:“叫陶知赶紧找人修。进了蚊虫叮了小展怎么办?”她洗了手出去叫陶知。 李晴凑到陶乐跟前:“乐乐,这阵子天热,你那间屋子凉快,妈就让我带着小展住你屋里,你不介意吧?” 陶乐也没想到,她的屋子都已经被占了。虽然自己平时都不在家,兄嫂三人睡一间屋也确实有点挤,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介意。大概是因为她还是不够大气吧? “住都住了,我介意也没什么用。”陶乐淡淡地说道。 “那,你今晚,准备住在家里吗?”李晴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看来这才是她真正关注的问题。 陶乐心念电转,便明白了李晴这样问的深层次的想法。她本也有回去的意思,便顺着她的意思说道:“今晚我还是回市区住。” 李晴长长吐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任红拉门进来,正好听见了李晴最后一句话,顺口问道。 她问的也是陶乐想知道的,就算她小住一夜,明天也照样会回去,想不明白李晴为何如此不情愿。 “乐乐说,她晚上要回市区,我是想这样那猫就不会在家里过夜,不然要是睡上一晚,到处都是毛和细菌,家里床品不是得全部换洗吗?” 陶乐一口气就噎在半空中。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丑猫身上了?让从不养猫的人,接受小动物就这么难吗? 你们知不知道,得罪了这位王子殿下,后果有多么严重?这么一想,还是回去的好,要不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继续作死。 陶母听了李晴的话,竟然真的考虑起她的提议:“乐乐,待会儿早点吃晚饭,然后你就带着那只猫回去,省得太晚了不安全。” “妈?”陶乐很郁闷,这真是亲妈吗?这么久不见女儿,不该打断嫂子的无礼要求,极力挽留自己吗? “你干什么!”陶知的暴喝声在厅里响起,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傲娇的猫叫声,以及陶爸的惊呼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陶乐三人在厨房也待不住了,赶紧出去赶到事发现场,然后便集体惊呆了。 经过陶知的还原,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 两三点钟,正是下晌最闷热的时候。修纱窗的人大概也去午睡了,陶知下楼便扑了个空,又去店铺的左邻右舍张望了一番,仍然一无所获,不得不带着满身大汗回来。 刚一进门,他就看见那只硕大的丑猫,正直直地竖起了耳朵,弓起了腰身,蓄势待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猫便箭一般地冲进了北屋。 小展正在北屋睡觉呢,这只丑猫进去要做什么?陶知不及多想,一边大喝着:“你干什么!”一边大步冲进了北屋。 眼前的一切令他又是震惊,又是后怕。 只见那只丑猫正在床上,毛发贲张,尖锐的爪子全部伸了出来,牢牢地按压住一样东西! 它爪下的可不是小展的身体,而是一条丑陋而狰狞的动物——蛇! 这条蛇足有半米长,浅褐色的背上,遍布着紫色的云彩状斑纹,可怖的三角形头还在不停地扭动。 “这是山烙铁头蛇!”陶爸这时也进来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山烙铁头蛇,别名山竹叶青,是一种体形粗壮的毒蛇,毒性比一般的短尾腹蛇要强得多。 一旦被咬中,伤口会迅速溃烂,若是抢救不及时,轻则截肢,重则送命。 第十四章 丑猫是靠实力恰饭的 陶知这时已经反应过来,赶紧先把陶其展抱了起来。后者已经被吵醒,一睁睛便看见了床上的蛇,吓得又哭了起来。 “这蛇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听说还列上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名录。这可也太巧了,咱家后面的小青山就有这么一条,还正好顺着纱窗上的洞,蹿进了咱家。” 陶爸看着纱窗上被撑大了一圈的洞,将情况脑补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丑猫,目光中全是欣赏之色: “乐乐这只猫可不一般啊,这么大的毒蛇,它一爪就制住了这样厉害的猫,我以前可没听说过。” 陶知也庆幸不已:“真是亏了这只猫了!要是没有它,可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陶乐三人这时也进了屋,看到了这一幕。陶乐立即冲到西穆身边,也不理会它爪下那蛇,只顾着看它脸上、身上,确定没有伤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这么虎呀,看到这么大条毒蛇也不怕?”陶乐关切地问道。 “呜噢!”西穆也认真地回答着。我当然不会有事,一条小蛇算得上什么危险,小菜一碟! 他这么有底气,自然是因为已经储存了一些源能的关系。这点源能虽然远不足以修复核心,但收拾一条小蛇却是绰绰有余。 西穆高高举起右爪,伸出的爪尖长而锋锐,便要向那蛇身拍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要让陶乐看见自己的杀伐果断。虽然这种行径实在有些幼稚。 “等一等!”陶乐连忙阻止他:“这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能杀,要找消防来解决!” 你这么跟它说有什么用,猫哪能听懂这些?所有在场的人都这么想。 可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陶乐的话音一落,那猫便轻轻的叫了一声,立时就放下了右爪,只是死死地按着那蛇,让它无法挣脱。 见了鬼了,莫非这只丑猫,还真的通了人性,能听懂人话? 文能通人言,武能抓毒蛇,这猫是文武双修,想要成精啊! “陶知啊,没听见乐乐说的话吗?赶紧去报警。”任红率先回过神来,吩咐道。 陶知醒悟过来,连忙将儿子递给李晴,自己去打消防报警电话。 李晴接过了陶其展,在他肉乎乎的小脸上不住地亲着,后怕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云市周边山多蛇虫多,每个人打小都是经过了防蛇教育的,谁都知道这山烙铁头,不是一般的毒。就算及时送医后成人能撑下来,小孩子却不好说。 要是没有那只猫,她的小展现在会是什么样?她都不敢想。但就在刚才,她还对那只猫百般嫌弃,各种挑剔这可真是现场打脸,反正现在她的脸是又红又热,还有些辣辣的疼。 消防员很快便到了。他们根本不用费劲儿,西穆直接抓起偌大的山烙铁头,扔进了准备好的诱捕袋中,整个过程出奇地顺利。 “啧啧,这么懂事又能干的猫,也真是太难得了。”消防员们真心实意地说。 说来也怪,在西穆显示出过人的实力之后,便没有人在意它的模样了。 大概是真正的宠物才需要以色事人,能够靠实力恰饭的话,美丑反而无所谓了。 晚餐的时候,西穆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全桌的焦点,冉冉升起的明星。 陶家人对于他赖在陶乐怀里,享受着投喂的待遇,完全没有再提出任何意见。 陶母的手艺,虽然赶不上梅雪的大厨,但比起陶乐可是强了太多。王子殿下吃得很舒心,很畅快。 在目睹西穆吃下了半条糖醋鱼、十只炸虾仁、一整只烤鸡腿、两个肉菜包子和大半碗山菌汤之后,陶知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乐乐,你刚养猫,不知道这猫啊,其实不能吃人类的食物,这盐啊糖啊什么的对它们都有害处,还是吃猫粮最健康。”他好心好意地白费着口舌:“你等哥去问一问,哪个牌子的猫粮好”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真的准备去问他的朋友。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那只猫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陶知看来,这个眼神意味深长,起码他从中读出了“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要你好看”的意思。 这种情况,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陶知简直想要问问学医的妹子,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 也许是这几天太热了,晚上睡得不踏实,所以产生了幻觉? 算了,这猫既然已经好好地长到这么壮实,怕是有个十七八斤重,想必是不在意什么食物添加剂的。陶知认了怂,真的把这事抛开到一边。 西穆靠实力赢得了尊重和地位,陶乐却没有那么幸运。 饭桌之上,陶爸再度提起了旧事。 “所以乐乐,关于你那个男朋友,你要是没想好,爸爸也不多问。但是这工作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陶乐心中一沉,怎么就绕不过去了?她刚想说话,就看见了怀中那位猫大爷若有所思的目光。 蓝星人说的男朋友,是本殿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他难道也有资格,像她抱着本殿这样,将她抱在怀中? 一念及此,西穆的心里毫无理由地升起了暴躁恼怒的情绪。 李晴自觉承了陶乐的情,这时候放下筷子开口相助,但她说出的话还是将话题越扯越偏:“爸,乐乐的眼光很独到,就像这只猫吧,就和别的宠物猫都不一样。 所以就算是她为了对方放弃了这次机会,也肯定有更好的打算,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陶乐身上。任谁一次又一次地被曲解,也肯定会不悦,就像现在的陶乐。 “爸,妈,哥,嫂子,我从小就是个实诚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说谎。这件事,就是个误会。” “我在此郑重说明,我现在没有男朋友,在一段时间内也不准备找;没有和友爱医院签规培合同,是因为另有别的更好的机会,只不过现在还没定下来,不方便说。” 她言之凿凿,但心里可没嘴上那么靠谱。恩师这个时候,还没回到太平县开诊所呢,而她要考中西医结合的行医执照,还需要许多前置条件,短期很难实现。不过现在这个场合,她除了这么说,还能怎么办呢? “照我看,乐乐你也可以把心沉下来,别净盯着市里的医院。我看太平县下面几个乡的卫生所都在招聘医生,像你这样云市医大毕业的,应该没有问题。”陶行谦说道。 显然,陶爸已经提前做好了功课。 这倒也真是一条路,先应聘,然后乡卫生所就会组织他们去三甲医院定向规培。陶乐正准备考虑一下,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第十五章 一院的特招名额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赵恒。难道是那位付姓患者,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立即便接通了电话。 “小陶?” “是我。赵主任,是那位患者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说付总?他当然没事,老侯一直盯着呢。” “那您今天找我是?”陶乐疑惑不解。 “你的规培统考成绩我看过了,挺不错,达到我们一院的考察线了。”赵恒温和地说道。 “可是我根本没报一院啊?而且录取都结束了。”陶乐有点迷糊,不明白赵恒跟她说起这些是什么意思。 云市一院和友爱医院之间的差距,大概也就像上市公司和路边便利店那么大吧。但凡有点心志的,谁不想报一院的规培啊! 可是现实不饶人,除了天之骄子,其他人报了也是去做基数而已,远不如友爱医院,还有录上的可能。 “呃,这个,小陶我跟你说啊,世间的事,它就没有绝对的。比如我们院今年招的规培生,数量就有点少,像我们心外科就没人用,必须专门再特招几个优秀人才。”赵恒一本正经地说道。 陶乐还是不太理解。“那是得从前面没录上的人中再取几个吧?这些事您不必说给我听的。” “哎,我们这次就按统考的成绩来,凡是过线还没签约的都能报。特招嘛,程序就简化一点,院里出题随便考考实操就成了。你明白不?”他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读音。 这下陶乐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您是说,我也可以参加?” “你不是没和别的医院签合同吗?就报一下试试呗。我跟你说,这次报名的时间窗肯定特别短,但是,咱们不是也算有患难交情吗,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记得一定要报名参加啊!”他笑得像一条老狐狸。 挂上了电话,陶乐还有点不敢置信。她从没听说过,一院还会因为规培生不够而专门开个特招。但是赵恒主任是什么人,根本没必要信口开河,专门来忽悠自己,他图什么呀? 唯一的解释就是,确实有这个机会。那么,自己又为什么不去试一试?陶乐心中忽然便升起了一股豪情。 只是当年她的实操虽然还算可以,到现在也实实在在地相隔了三十年。 这些年里,她都是在给病人把脉开药针灸,那些切开缝合,插管引流什么几乎都没做过,现在再捡起来,可还来得及? 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陶乐才发现,一桌子人都在看着自己,似乎她脸上长了一朵牡丹花。 “乐乐,谁的电话?”陶爸问道。又是主任又是患者的,他是听得云里雾里。 “是市一院心外科的赵主任。”陶乐的声音似乎飘在云端上:“他说一院要额外搞一次规培生的特招,让我一定要报名参加。” 不顾陶家人的挽留,陶乐还是打车回了市区。临走的时候,李晴向她反复保证,绝对不再相信童笑然的鬼话了。 其他人等,比如陶爸,这会儿早把脸扭到一边去,显见也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说起来,赵恒恰到好处的一通电话,倒是将她从之前的嫌疑中洗脱了出来。 一切都像她跟陶爸说的那样,为了一院这样的森林,放弃友爱医院这棵树,还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所谓看上山区穷男友,拒绝云市的工作机会,准备跟对方回山沟的谣言,自然就变得不堪一击,滑稽可笑。 但就像先前自己担忧的那样,就算报名的窗口期再短,也肯定不少人来争取。也不知道一院的实操会考什么,难度肯定会超过统考。这一关,仍然是难如登天啊! 她这时还不知道,赵恒争取来的特招名额,实际上只有两个而已。 两天的时间,西穆已经借着陶乐的电脑,对于这个星球有了一定的认知。 按照宇宙通行的九级文明分类法,蓝星正处于二级文明的萌芽期,而且发展极不均衡,无论是在各个领域,都远远落后于七级文明米奥帝国。 既便如此,它也具备自己独特的文化,存在无数发展的方向和可能。 只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星球上,竟然还分布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政权,而且其中还分属于不同的阵营,相互之间钩心斗角。 集中力量才能谋发展,这种事连帝国最偏远的星域的土著都清楚。但在蓝星上,好像根本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一点。 不少国家只顾着眼前的一点利益,搞各种争斗、内耗,完全不知道近在咫尺的星海之中,遍布资源与机会。 不过这些和西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恢复实力,找到下属,就可以重组飞船回到帝国。想来某些人若是知道自己还健在,面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吧? 厨房再次传来了一阵无法形容的气味,将西穆从畅想中唤醒过来。不好,陶乐她又双叒叕下厨了!西穆的五官不由自主地挤成了一团,就像是捏满了十八个褶的狗不理包子。 这两天,他对陶乐的厨艺,有了更加深入地、全方位地了解。这中间伴随着多少不堪回首的经历,令他的心理底限一再降低。到了现在,他已经无法再忍。 陶乐手忙脚乱地关上了燃气灶,这才弯腰取走了西穆叼来的手机。 并没有谁打电话过来,也没有微信和短信。手机的屏幕上,已经打开了万家点评的app,选中了本市必吃榜首的店铺。 陶乐看看手机,又看看满脸期待的西穆,心中叹了口气。 猫大爷,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想遮掩啊。这样明目张胆的表现出自己与普通猫的不同,真的可以吗? 结论是可以。只要身为临时服务员的自己装糊涂,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服务,我的任务就是搞好服务,令猫大爷满意。”陶乐反复对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她果断放弃了锅中看不清颜色的食物。“走,我们嗨皮去。” 飞鸟西餐厅是云市的网红餐厅,招牌菜是松露鹅肝酱和肋眼奶酪牛排。当然,人均八九百元的价格也绝对算不上便宜。 陶乐是第一次光顾这家餐厅,从外面看店铺装潢精美而特别,打眼看去很像森林中的糖果屋,房门和玻璃都做成了大块的水果糖的模样。 然而刚刚踏上台阶,她就被人拦住了。 “抱歉,我们餐厅不允许携带宠物。”男服务生彬彬有礼地说道。 ------题外话------ 本文是平行时空,用蓝星以资区分。是以涉及到规培,医院用人制度等方面,可能与现行的并不一致。除此之外,出于文章剧情需要,也会调整很多内容。总之各位读者大人看故事就好,勿太纠结于对照现实啊! 第十六章 热射病猛于虎 陶乐是第一次养宠物,也是第一次带西穆出来吃饭,并不清楚有这项规矩。她没有多作争执,因为这个要求也无可厚非。 餐饮场所要照顾其他客人的感受,更要保证卫生,她不可能向每个人证明,西穆是和其他宠物不一样的。 这是西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所餐厅拒之门外。他能感觉得到,坐在餐厅里用餐的人们,那种因为享受美食而愉悦的心情,这加剧了他的饥饿与郁闷。 “别担心,不是所有的餐厅都会拒绝一只可爱的猫咪。”陶乐安慰着他。她已经想到了一家大排档,那里肯定没有这种要求:“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包管让你吃得满意。” 她不知道,在二楼靠窗的雅座边,有两个人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个女人怎么这么眼熟?”高挑的年轻男子问道。他一身休闲装扮,显得青春阳光,但在懂行的人眼中,仅这身行头就至少要花六位数。 “陈文你得补补脑了,这不就是前次去探望我伯父时,在医院碰见的那个女人?跟我大堂兄关系好像不一般的。”坐在对面的付子函懒洋洋地说道。 “确实是她。真是想不通,这种清汤寡水的长相,怎么能吸引你那个满脑子公事的堂兄的注意的。”陈文摇摇头,面上满是不以为然。 “好像是个大夫,据说在飞机上也帮上了我伯父的忙。”付子函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打量着转身离去的陶乐:“你别说,从后面看,身段还是满不错的,尤其那两条笔直的腿,有点味道。” 话一出口,他就忽然看见了一张毛茸茸的脸。这张脸是从女人的肩上突兀地探出来的,丑陋无比,一对竖瞳凶狠地直瞪过来,着实有些吓人。 “什么东西?”他一下子跌坐回到座位中,心有余悸地问道。 “是只猫吧?”陈文不太确定:“这么丑的猫还有人养,真是品味独特。哎?子函你看见没有,那只猫是不是在瞪我” 西穆正在想着,要不要对这两个轻佻无礼的蓝星男性施以惩罚。就算他目前仅仅恢复了半成实力,小惩大戒也并足够了。 是让他们断手断脚呢,还是切断中枢神经,让他们动弹不得?又或者是为他们送上百日噩梦大全集? 这些不过是关于源能的一点简单运用而已,根本也不费力。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他必须做得隐秘一些,不能被陶乐发现——他可不想被她当作一个怪物。 不过西穆马上就停止了纠结,因为就在陶乐前方的街道上,有人毫无征兆地倒地不起。 平桥街是云市著名的餐饮一条街,正午时分人潮如织。一个年轻男子突然倒下,立即便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小费,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几个人围在他身边焦急地呼唤着。 在公司团建活动之后,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相约一起出来吃个饭,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这是中暑了啊!”人群中有人说道:“天这么热,现在地表温度应该过四十度了吧?” “刚才他说有些恶心头晕,想要回家歇着,我还以为故意推托,谁知道他是真的不舒服。”同行的一位长发女青年说着,面上带着悔意。 “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咱们把他先送回家吧,肯定是参加绕山徒步赛累着了。”带着眼镜的年长男同事一边分析,一边很有条理地安排道:“小吴你和我一起架起小费,露露你马上叫网约车。” “哎,我这就叫。”长发女青年马上应了下来,忙不叠地打开手机软件,开始叫车。 “等一等。”陶乐挤了进来:“我是大夫,让我看看病人。” 病人躺在地上,意识不清,呼吸浅快,满身大汗。 陶乐蹲下来,右手切向对方的腕脉。脉像沉微,体温高得惊人,确定是中暑无疑。 她调出了金手指,眼前出现了代表濒危的紫色界面,各项异常指标数值触目惊心: 年龄:28岁。健康值:19。病因:热射病90%,腱鞘炎7%,龋齿3%。 体温42摄氏度,心率170 并发症:电解质紊乱(中度)、横纹肌溶解(轻度)、心肌损伤(轻度)、凝血功能异常(轻度)。 情况紧急。陶乐立即起身,向着病人的同事们严肃地说道:“不要叫网约车了,马上叫救护车。” 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向她。露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一眼陶乐,又看一眼戴着眼镜的男子:“赵哥,你看?” “这位大夫,我们小费也就是中暑而已,还不用叫救护车吧?”赵哥也直起身来,打量着陶乐,语气中含有明显的不信任。 今天是工作日,这位自称大夫的女子没有待在医院,反而背着一只猫出现在闹市,身份上就很令人怀疑。 而且,她比自己还要年轻个五六岁,一副刚刚大学毕业的模样,更难让人信服。 抱着同样想法的除了赵哥外,还有周围的绝大多数人。 “病人不是普通的中暑,而是可能危及生命的热射病——”陶乐加重了语气道:“马上叫救护车,顺便通知病人的家属。要快!” “热射病是什么?”几个同事面面相觑,旁观者们也大都不明所以。 “这位大夫,您可能不清楚,我们小费呢,身体素质特别好,不但经常去健身,体检也没什么问题。”露露插言说道。 赵哥与小吴附和地点头。三个人都觉得陶乐有些大惊小怪,甚至有点多事。 陶乐心中焦急无比。普通人大多不清楚,中暑这种病,可轻可重。轻的吹个风喝点盐水就能走人,重的可是会要人命。 她已经从刚才病人同事的对话中,对病因有了基本的判断。 病人小费是在公司组办的上半年团建活动中,参加了“绕山徒步赛”这种运动项目后感到眩晕不适,继而昏迷高热,属于劳力性中暑。 在大热天进行过量的工作运动,就有可能会得这种病症,只不过有轻有重而已。 照病人现在的重症状态看,若是再不下手急救,就算成功等到救护车到来,他大概率也会是多器官及中枢衰竭,最终抢救无效而死亡。 从现在开始的半个小时,是急救的黄金期,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题外话------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亲们也要慎防高热中暑,没事多喝水,常备霍香正气水哦! 第十七章 另一种治疗方案 自从看完父母回来,陶乐就去药店买了一些一次性针灸用针。这种针都是独立无菌包装,能满足多数穴位针灸的要求。 今天虽然是带西穆出来吃午餐,但她也随身带了几板,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此刻她便从手袋中抽出一板五分针,一边拆着包装一边快速解释道:“热射症,属于重度中暑。而这位病人,在热射病中都属于危重的一类。” “就算现在救护车到了,他活下来的几率也并不高——你们确定还要在这浪费时间?” 大概是她板起脸说的话,显示了一定的专业性;也可能是那三位同事,并不想承担延误时间害人的后果;又或者是她随身带着的金针,坐实了医生的身份,三个同事对望了一眼,终于决定听从陶乐的建议。 露露取消了网约车,开始联系小费的妻子。赵哥则拨打了120,在描述症状的时候,他将电话交给了陶乐。 “是热射病,病人高热在42摄氏度左右,已经昏迷,但呼吸还算顺畅。我们尽量给他降温,请你们做好补液的准备。”她放下了电话,看着眼前已经降到了17的健康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救护车会在二十五分钟后到达,在这期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因为高温,病人此时已经停止了出汗,四肢出现了抽搐现象。这是非常差的信号,说明病人体内的水份大量流失,电解质已经严重紊乱。 金手指界面提示,病人发生了热衰竭,表现为轻度的肝、肾衰竭,继续下去神仙难救。 陶乐再不迟疑,对准病人的人中穴下了针,针头向上倾斜,进针约一公分深。对于昏迷、休克等症,有醒神开窍功效的人中穴是第一选择。 与此同时,她眼前的紫色界面上,弹出了提示信息。 请选择治疗方案: a、降低核心温度。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9点。 b、治疗轻度热衰竭。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8点。 c、治疗其他并发症。所需治疗次数:5次,每次提高健康值6点。 d、治疗腱鞘炎。所需治疗次数:2次,每次提高健康值3点。 e、治疗龋齿。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3点。 看到这五个选项,陶乐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热射症治疗中最关键的两点,就是降低病人的核心温度与补液。 昏迷中的病人是无法通过灌饮补液的,很可能会呛入肺部,所以必须在病人苏醒之后进行,或者在救护车到来之后输液。 摆在陶乐面前的选择似乎十分简单,直接选a,将核心温度降下来,病情就得到了控制。至于剩下的热衰竭与并发症,自然有医院去做后续的治疗。 这个方案唯一的问题在于,病人已经发生了器官衰竭,难免会出现一些后遗症,甚至还存在死亡的可能。 陶乐并不想这么选,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更好。 她的方案是:首先治疗热衰竭,然后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尽力降低病人的体温,再加上她的针灸辅助,效果应该比前一种强上不少。 “选b。”她冷静地做出了选择。 “开始治疗轻度热衰竭。倒计时八分钟。479秒,478秒” 西穆一直缩在陶乐怀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所有蓝星人的情绪都瞒不过他的感知。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却令他感到更加新奇。 在米奥帝国,如病人这般倒在街头的弱者,绝不会吸引任何人的驻足。 文明的程度越高,对每个帝国公民的要求也更高。对于连身体都无法管理好的拖后腿者,只会被集体鄙视。 当然,城市公共服务机器人最终会来帮助他,给予人道主义援助。 但在蓝星这里,却是截然不同。 眼前的众人与病人基本素不相识,但却普遍流露出了同情、悲悯之意,不少人还释放出了不吝援助的信息。 而他的名义主人陶乐,更是将一腔关爱倾注在病人身上——这种热情甚至不比她对自己的差多少,令他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快。 这个女人,难道对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为什么本殿忽然觉得地上这个弱小的蓝星人,有些碍眼? 西穆来不及深思原因,他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奇妙的事情吸引了过去。 就在陶乐下针之后,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奇特的能量,自她身上发散出来,顺着针尖送入了病人的体内。 这是一种他闻所未闻,充满了蓬勃生机的能量。虽然仅有细细的一丝,但却在缓慢地蚕食着笼罩在病人身上死亡气机。 看来,陶乐之所以能够成为自己的信号塔,也是因为她自身的特殊性。 早先那种匪夷所思的念头再次浮上西穆的心头,盘旋不去。难道,她真的会是 他抬头向陶乐望去,却见到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被头顶的阳光镶嵌出一圈金边,令他不忍逼视,却又不舍得移开视线。 陶乐完全没有发现怀中的丑猫,正在偷偷瞄向自己。 在提插捻转数次之后,她拔出了五分针。 病人虽然没有直接醒来,却发出了一声如噫语般的叹息。 “人有反应了,可能是要醒过来了!”围观者们啧啧称奇,方才凝重的氛围为之一轻。 “这位大夫手下有两把刷子,那针下得可果断。” “要我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人家随身带着针呢,不老实上来给你一针,信不信你就动弹不得!” “得了吧你,以为是看武侠小说呢?” 陶乐的眼中只有病人,根本没有听见周围传来的闲言碎语。只有她知道,病人的情况并没有多大起色,仍然不容乐观。 她对守在一旁的赵哥等人说道:“必须马上给病人降温。把他抬到”她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指着距离最近的飞鸟餐厅:“那里。” 就在陶乐下针的时候,不少人都用手机查询了“热射症”这个词条,也包括赵哥三人。 虽然都是医学的外行汉,对很多术语并不理解,但20%-70%的致死率还是能看明白的,此时他们难免有些后怕。 虽然对于陶乐的诊断仍然存疑,但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因为自己三人的关系,延误了对小费的救治,那后果他们也不敢想,更担不起。 要知道小费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有了一双儿女,是家中的顶梁柱,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听见陶乐此刻的吩咐,赵哥没有二话,立刻便招呼着小吴抬起了病人。病人身材高大健壮,他们俩抬得十分费劲,又有两个小伙子主动冲上来帮忙。 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几个人刚把病人抬上台阶,就被餐厅门前的服务生拦住了。 ------题外话------ 这是作者身边一个同事的真实案例。小伙子年轻英俊,爱运动,会说话办事,但就因为一个团建竞速赛得了热射病,永远抛下了娇妻和两个幼子。热射病对年轻人也不友好,夏季还是要避暑,有必要时开空调。空调就是再对身体有害,也不致命啊。 第十八章 继续看细水常流 餐厅门前出现这么大的动静,已然惊动了坐在窗边用餐的客人,他们开始向外频频观望,更不要说一直守在门前的男服务生。 在这位服务生眼中,陶乐是个不规矩又坏心眼的的客人。 在试图带着宠物进入餐厅被拒绝后,她便小题大作要将麻烦引过来——不然怎么解释她偏偏就要在正午用餐时间,要将昏迷的病人送进来呢在外面老实地等着救护车不行吗? 更令人不快的是,他自家的老板眼下也夹杂在人群中,多半也在等着看自己如何解决这个烫手山芋。要是处理得好还罢了,处错不好,说不定会惹来不满,甚至被辞退。 “我知道他是中暑了,把他抬到那边树荫下歇歇就行,我们可以免费赠送冰水饮料。但却不能进入餐厅,会妨碍我们的客人用餐。”服务生一本正经地说道。 无论如何,只要把餐厅和客人利益放在第一位,应该不会错吧? 他的话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无论是围观的人还是患者的同事,都迟疑起来。 “其实在树荫下等救护车也行,打扰人家餐厅没必要吧?”赵哥问道。 陶乐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真的没想那么多,纯粹是为了节省时间。在半个小时内,必须将病人的核心温度降到385摄氏度之下,才算是真正救下了他的命。 而若换一家餐馆,且不说可能又被挡在门外,仅仅是把人抬过去,就至少要耽误五分钟。 “病人需要立即降温,你们店离得最近,里面还有空调”陶乐压住心中的焦急,耐心地解释着:“这是为了救人性命迫不得已,我可以跟客人们解释道歉,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你说再多也没用,我们这真的不行。”服务生满脸不耐烦:“都堵在门口,让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我保证不会太久的,救护车一来我们就走。再拖下去,病人的性命堪忧啊!”陶乐还想积极争取一下。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刚才还不如直接选降温治疗,就算预后差上不少,但起码性命无忧。 这会儿,不仅是西穆感到了陶乐心中的焦急之情,一旁的陈文也同样看得一清二楚。 他早早就拉了付子函出来,已经将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 这位女大夫,明明与昏迷不醒的病人素不相识,却热心地为他忙前忙后。说服同事,恳求服务生,完全不在意别人的质疑与议论。 上次付老爷子的事,他还猜测过对方是不是有意为之。但这一次,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她的焦急关切之情,绝不是装出来的,陈文相信自己的眼光。 不知道为什么,在为了他人的安危而低眉敛目的时候,女大夫那张原本平平无奇的脸上,似乎生出了一种异样的神采。 陈文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与付子函驻足旁观的同时,西穆正皱着眉头斜睨着他俩,心中盘算着要不要继续进行之前的计划。 “生意没有人命重要。让他们进去。”陈文迈步上前:“大夫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会全力配合。”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不仅救了病人,也救了他自己。 “是,老板。”男服务生心有不甘,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咽下去,与陈文一起拉开了餐厅的大门。 有了餐厅老板的支持,接下来的降温与治疗都非常顺利。 飞鸟餐厅不仅有空调,还有大量的冰块。陶乐指挥众人将冰块分包成许多份,放在病人的身上代替冰毯,同时施以针灸。 她选择了位于病人的百会、委中、太渊以及复溜穴。 百会醒脑通闭,委中泄血散热,太渊滋阴固阳,复溜提振肾气。 陶乐采用泄法行针,灸完委中穴后,她将针留在穴道之上,又抽出了一根一寸毫针,继续向百会穴刺去。 病人的同事与陈文等人一起,清楚地看到了陶乐施针。 虽然不懂针灸,他们也能看出她的动作中的娴熟与自信。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到这一刻,再也没有人质疑她的医者身份与专业性。 包括客人在内,餐厅里所有的人都刻意地保持了安宁,生怕打扰到陶乐。 在一片寂静之中,陶乐听到了金手指的提示音: “治疗完成,提高患者健康值8点。降温额外提升健康值2点,针灸额外提升健康值2点,合计提升健康值14点。” 健康值回升至31,金手指界面的颜色由紫转红。 病人的核心温度降低了2摄氏度,变成了40摄氏度,心率降到了130。虽然各项并发症仍然存在,但热衰竭的字样却已经消失不见。 40摄氏度,仍然很高。陶乐手下不停,将剩下三个穴道都针灸完成,同样留针不拔。 病人的体温,在冰袋与针灸的双重作用下,随着时间的流逝持续下降。 这时,赵哥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是救护车到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病人睁开了眼睛。 “醒了!真的醒了!”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话语中均透着喜气。 后续的降温与针灸,再度提升了健康值6点。 此刻病人的健康值达到了37,体温385摄氏度,心率110。 陶乐松了一口气。直到这一刻她才敢确定,自己选的方案没有错,在可能的条件下,几乎是完美地救治了这例重症热射病患者。 降温,唤醒,治好了肝肾衰竭对了,还有补液。 她拔了针,让人将早就调好的温盐水,喂病人喝了下去。 病人精神恢复了不少,由赵哥等人陪着坐上了救护车。 陶乐并没有跟着一起去医院。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就算跟着去也没什么意义。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举手之劳,已经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在前世,这位年轻人被送回了家,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间。因为严重的并发症及多器官衰竭,他在当晚便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了茫然无助的娇妻和一双儿女。 这一世,因为遇上了陶乐,他却可以陪家人一起,继续看细水长流。 第十九章 法式大餐虽迟但到 目送救护车鸣笛远去后,陶乐取出手机,准备叫车去大排档。 她可没有忘记,尊贵的猫大爷仍然在饿着肚子。 “这位大夫,等一下。”陈文拉着付子函,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这不是刚才大力支持自己救人的老板吗? 虽然自己是情急救人,但事实上不但耽误了对方的生意,还用了人家很多冰块,病人躺过的地方更是一片狼藉。 最让她不好意思的是,他们走的时候竟然都忘记了道谢。 “老板,刚才多谢你了。很抱歉”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文笑着打断了。 “如果我没记错,您是不是有意愿和您的宠物,到我们餐厅用餐?” “确实是,但”陶乐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介绍一下,我是陈文,这位是我的朋友付子函。”陈文的笑意直达眼底:“我追出来是想告诉您,对于您这样的客人,既便是带着宠物,我们也是随时欢迎的。” 陶乐不想破坏餐厅的规矩,更不想影响其他客人用餐,所以她婉言谢绝了。 “这件事,是我考虑得不周到。”她说:“你们的规矩是有道理的,我们也找到了更合适的餐厅。” 听到这话,西穆不满地探出头来,一双圆眼直直地盯着陶乐,试图令她改变主意。他并不想放弃这个尝试美食的机会。 “规矩什么的,都是摆给人看的。”陈文说得坦率直白:“二楼有我招待客人的专用包间,在那用餐完全不会打扰到别人。” 既然陈文提出的方案切实可行,陶乐也不想为这种小事逆了猫大爷的意思,便顺手推舟答应了下来。 无论是陈文还是陶乐,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付子函,眼中那份淡炎的不以为然。但他这种小情绪,在西穆的感知中却无所遁形。 西穆并没有意识到,他能够大度地原谅那些冒犯自己的蓝星人,却若对方轻视冒犯的对象换成陶乐,就会变得不可饶恕。 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足以令人心情愉悦。西穆现在就忘记了方才赐下的薄惩,沉迷于美食不可自拔。 菜单是陈文安排的。头盘是烤肥鹅肝配无花果,汤是爱丽舍酥皮松露汤。副菜是盐烤鲈鱼酿时蔬,主菜是勃艮第红酒炖牛肉以及一杯拉图庄园的红酒。 可惜以上种种,陶乐都只看到了色,闻到了香,却根本不知味。 西穆满足地吃光了前面的四道菜,连一点汤汁也没留给陶乐。当然,这似乎也怪不得他,法式西餐的菜量实在太小了。 直到肚子里变得充实,西穆这才听见了陶乐腹中传来的声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她也是饿着肚子的。 想当年,除了父皇与母后,并没有谁有资格与他同桌用餐。无论是何等身份的贵族、星主与王公大臣,都以能服侍他用餐为荣。 所以从西穆的立场出发,从来都不需要在意别人的感受。 可是眼前的陶乐却是一个例外。看着她略微干燥的嘴唇,苍白的面色,西穆破天荒地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连他也不清楚的酸涩滋味,缠在他心间久久不散。 虽然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这对西穆来说,它是前所未有而又无比新鲜的。 他推开了陶乐递到他嘴边的勺子,表示对蔬菜完全不感兴趣。 这是一道普罗旺斯杂烩,起源于法国城市卢斯,以茄子、洋葱和西葫芦为原材料,一层层切片码好放入烤箱烤制而成,看起来色泽鲜艳亮丽,吃起来也很美味。 起码陶乐是这么感觉的,而她腹中的饥饿也提升了它的实际口感。 甜品是舒芙蕾,也叫蛋奶酥。这是一道经烘焙后质轻而蓬松,口感如云朵一般细腻松软的甜点。 它必须在做好之后立即食用,否则就会塌陷下去,所以有“是客人等舒芙蕾,不是舒芙蕾等客人”的说法。 陶乐的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吃到这款甜品。 服务生在进出之间,已经发现了西穆肥而重的真相,主动作为送上了两份舒芙蕾。 他的这份懂事令西穆很是满意,不由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以示肯定。 然后他便沉浸在舒芙蕾带来的甜腻美好之中,久久不愿离开。 到前台结账的时候,陶乐没有再见到陈文二人。 “老板说这顿饭由他请。”前台的女孩将一张金卡递给陶乐:“这是本店最高级的贵宾卡,持卡到店用餐可以打七折,请您务必收下。” 她嘴上说着,眼睛却亮晶晶的,不停地瞟向将头埋进陶乐怀里的西穆。 “告诉你们老板,我们非亲非故,能让我们进包间用餐,就已经很承他的情了,饭钱还是要付的。”陶乐拿出手机,调出了支付软件。 “我们老板也说了,要是您执意要付账,那也不用拦着。只不过,七折是一定要打的。” 陶乐点头,接过了账单,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一千六百五十元。就是打了七折,也要一千一百多元,是她两世为人以来,吃过得最贵的一顿饭。 这时的陶乐并不清楚,前几天付玉京交给她的食盒中,仅那一道清蒸鲥鱼,就不止这个价钱。 但是不管怎么样,怀中的猫大爷很满意不是吗?千难万难,只要能将让他老人家看到蓝星人的诚意,那都不是事儿。 再不济,自己还有付玉京给的二十万谢礼。就算天天都吃大餐,这些钱也足够撑上两三个月。 对于动用这笔钱,陶乐根本没有心理负担。拯救蓝星人人有责,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可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儿。 只不过,很多事她根本不能对外说,说出来一是没人会信,二是还可能对丑猫不利。若是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样可怖的未来,陶乐自己也一样会当作天方夜谭。 她想事情的功夫,那个眼睛很大很妩媚的前台女孩,在兴致勃勃地打量了西穆的背影好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向他摸了过去。 她的手并没有成功落下。西穆感知到了她的好奇与动作,回过了头来。 “啊!”女孩尖叫一声,向后退了一大步。这完全不是她想像中,可爱萌猫的模样。 “这这这,你你你”被吓到了的女孩语无伦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凶、这么丑的猫啊? 第二十章 同学会的预通知 “他帅呆了对吧?你是不是从没见过这样炫酷的猫咪?”陶乐一边快速地截过了话头,一边对着女孩眨眼。 后者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太礼貌,立即顺着陶乐搭的梯子爬了下来: “确实,您的宠物实在是太特别了,令人惊奇。抱歉,刚才我失态了。”她这么说着,但到底还是失去了抚摸西穆的勇气和欲望。 女孩的真实心理自然逃不过西穆的感知。他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又一次表现出了自己浩瀚而宽广的胸怀。 从飞鸟餐厅舒适凉爽的空调屋出来,再度步入炎炎烈日炙烤下的街道上,陶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网约车还要等几分钟才能到,陶乐小声地自言自语:“这么热,应该在餐厅里吹着空调等车才好。” 听到这句话,西穆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陶乐就忽然发现,坐在背带之中挂在自己身上的丑猫,身体周围绕着一圈凉爽的轻风,就像是她抱着一个小型制冷风扇。 陶乐笑得眉眼弯弯,欣慰之情发自肺腑。这位殿下的实力看来恢复得很不错,离开蓝星的时间说不定还能再提前些。 而且,猫大爷能为自己打风扇,也说明到目前为止,他对于自己的服务还算满意。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形势都是乐观积极的,她怎么能不高兴? 陶乐的情绪如此鲜活,又怎么能瞒过西穆。真没想到,只是耗费微不足道的一点源能,制造了一个小形空气循环,就能让她这样开心。这个女孩,可真是太容易满足了。 西穆并不知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嘴角与眼角也同样在情不自禁地上翘着,表达着内心的喜悦。 与网约车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电话。 电话来自陶乐高中时的班长邵康,内容十分简单明了:自高中毕业后已五年,同学们大多已经就业,作为班长,有责任组织一个同学聚会,供老同学们畅叙离情,互通有无。 同学会的时间就定在一周后,位置到时候会在班级群里发送。 放下电话,陶乐回想起来,前一世,也曾经有过这样一次同学聚会。 当年她只知道埋头苦学,被很多同学称作“书袋妹”,除了童笑然之外,其实并没有几个朋友。 班长邵康则不然,他成绩一般,但却极擅长交际,跟谁都能说得上话,也包括陶乐自己。 他是在高考失利之后,回家子承父业,现在俨然已是商海新秀。 陶乐隐约记得,前世的聚会,去了近二十位同学,但过程并不是十分愉快,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可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她已经忘记了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她记忆中,这些同学有的是相隔几十年未曾再见,还有的早已天人永隔。所以不论之前有什么不快,她也还是想去参加的。 一周之后,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但一院的特招却随时都可能开始,她要复习准备的内容还很多。 正在思虑之中,陶乐的电话再度响起,来电人是付玉京。 “陶大夫,您好。”付玉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 “付哥好。”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时间,能否到一院来看一下家父?” 陶乐的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是不是你父亲的病情,有什么变化” “这个情况很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您要是有时间,过来看一下就知道了。”付玉京无奈解释道。 他这几天可是被老爷子折腾得不轻,实在撑不住了,才联系了陶乐。 听付玉京这样一说,陶乐更加担心了。 是淤血吸收得不顺利,还是又发生了后续的出血?是发生了肢体与语言功能障碍,还是因为做了抗凝治疗,导致高血压进一步加重? 陶乐越想就越担心。对于自己救治过的病人,她都觉得应该负有一份责任。 “我现在就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到。”她望着窗外经行的街道,估算着车程,同时告诉司机:“改道去市一院。” 一院的门前,一如既往地排满了等待入场的车龙。陶乐远远地下了车,行到住院部前,却又被拦住了。 她无奈地看着西穆,西穆也无辜地看向她。宠物连饭店都进不去,更何况是医院呢?不过还好,她已经看到了付玉京。 付玉京也同样看到了她。他满面笑容地迎上来,这让陶乐很意外。也许情况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糟糕? “你父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二次出血?说话行走是否正常?”她连珠炮似地问出了一堆问题。 “没发生二次出血,人的状态也正常,就是脑内的淤血吸收需要时间。”付玉京答道:“侯主任说了,亏了有您在,要不现在怎么样真不好说。” 陶乐松了一口气。旋即她心中又冒出了疑问:既然一切都可控,那付玉京这么急三火四地找自己过来,又是为什么呀? “那后续做了哪些治疗,效果怎么样?”陶乐想了想,再次问道。 “各项监控都上了,侯主任也安排了院内中医过来做针灸,但我爸他那牛脾气又犯了,闹着说不信别的中医,也不肯去r国深入检查,就要你亲自来…你说这不是添乱吗?” 想起这几天被老爷子折腾的经历,付玉京面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一场大病,让付坤以往有点古怪的脾气上了一个新台阶:一会儿闹着一定要找陶乐谢救命大恩,一会儿又要赶走别的医生,只肯信任陶乐一个人。 以付家的地位,付玉京很快就就看到了陶乐的履历,知道她既没有进入医院,也没有中医执业资格。飞机上情况特殊,想来她当时出手,除了艺高人胆大,也是担着风险的。 但现在就不同了,无论是出于哪方面考虑,都断没有再找陶乐的道理。他更不想让陶乐看见付坤无理取闹的一面,所以一直顶到了现在。 原来是这样。不少病患对于将自己从生死关拉回来的医生,有着莫名的信任心理。 “我现在就上去看看你父亲,和他好好沟通一下。”陶乐十分爽快:“但带着宠物我不能进医院,所以需要麻烦你照看他。” 付玉京这才注意到她怀中的西穆。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第二十一章 不可能是那个小陶大夫 云市一院的住院部,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坐着轮椅挂着吊针的住院病人,推着平车的护士,来去如风的医生,都必须要礼让先行。 足足过了十多分钟,陶乐才艰难地挤下了电梯,进入位于七楼的神经外科病房。 登了记,陶乐按照标示向719房间走去。 相比楼上的神经内科,神外的病房总是不够用。 走廊上靠墙摆着几张床,陶乐小心翼翼地绕过蹲在床旁的家属,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是一个单人间,房门上的名牌上写着患者的名字:付坤。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内透出来:“你别过来!我不要挂吊瓶!” “你别这么激动啊,血压又上来了。我不是反复解释过了,你的头部还有淤血得慢慢吸收,再就是现在还存在二次、三次出血的可能” 男大夫的声音很无奈,听得出来,他不是第一次与付坤交涉了。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们知道这样把我圈在医院里,一天能损失多少钱吗?” “钱和命比,哪一个重要?我不是要跟你抬扛啊,但咱们现在要挂的,就是降颅压的甘露醇,昨天用的也是它。你不让李大夫做针灸,这药总得用吧?”男大夫的脾气很好,语气始终很温和。 “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不让人针灸,我是要找那天飞机上的大夫,小陶大夫!过了这么多天也没见着人,耽误了我的病情算谁的?” “你说的那位陶大夫,我们也跟你家属确认过了,人家不是我们院的大夫,别说不知道人在哪,就是知道,也不能在我们院给你做治疗,还是” “找不着,我就不治!你要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我跟你也说不着,去找你们侯主任来!”付老爷子的声音再次拔高了一级。 “行,你消消气啊,我去找主任亲自跟你说。” 房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男大夫揩着头上的汗走出来,正好与陶乐打了个照面。 大概是没想到门外有人,那位男大夫稍微有一点尴尬。 “你是来探望病人的?”他顺口问道,身子则已经转向右边,只等说过两句便要立即离开。 陶乐并没有直接答话,她的视线扫过着男大夫的面孔,以及胸口的名牌,犹豫地问道:“秦风学长?” “是我,你是?”秦风奇怪地问道。陶乐并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他确定自己并不认得她。 “我叫陶乐,也是云市医大临床医学专业的,比您晚三届。”陶乐自我介绍道:“你们那届毕业的时候,您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过言,讲得特别好。” 她眼睛亮晶晶的,谁能想到会在这里意外碰到大学时期的偶像啊! 秦风是临床医学“53”专业的学生,5年本科加上3年专硕,毕业的时候就拿到了本科学历、硕士学历、执业医师证与规培证,比她这样仅仅五年的本科高效得多。 他还是医大篮球队的明星球员,看他的比赛曾经是陶乐为数不多的娱乐休闲之一。 “原来是学妹啊。”秦风的语气和缓下来,轻声说道:“里面的病人脾气不小,你是他的亲戚?” “不,我们不是亲戚。应该算是熟人吧,知道他住院了就过来看看。”陶乐说道。 “这样啊,那你进去跟他聊点轻松的话题,千万别让他再激动了——他刚才血压骤然升高,这对脑出血病人很不利,我得赶紧去搬救兵!” “学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陶乐轻笑起来,敲了敲病房的门。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士打开了房门。 秦风人如其名,像一阵风一样地冲进了侯主任的办公室,却扑了个空。 “主任在715房了,3床的家属闹着要拔管。”门口经过的护士提醒他。 “拔管?715的3床,病人不是还没醒过来吗?他还没恢复自主呼吸现在拔管,不就是要了那孩子的命” 秦风感觉自己的血压也升高了,他马上又往715病房冲了过去。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怎么总是凑到一起了呢?也就是碰到了学妹这一件事,令他感到有一丝欣慰。 刚才时间太短了,也没问问学妹现在在哪工作。比自己小三届,今年应该是参加规培了吧,可惜一院进的规培医中没有她,要不他肯定得关照一下。 不过她的名字似乎有点耳熟。陶乐,姓陶,咦?难道是患者提了无数次的小陶大夫? 不,这不可能。那个小陶大夫是学中医的,怎么可能是本校临床医学专业的学妹呢? 秦风摇摇头,把这些无稽的想法抛到一边,径直进入了715病房。 “你是?”中年女士的脸上带笑意,却没有请陶乐进去的意思:“付先生不见外客。” 陶乐恍然,原来付玉京并没把她要来的消息告诉付坤,以及这位身份不明的中年女性。 她穿着淡紫色的半袖旗袍,一头短发整齐地掖在耳后,腕上带着一只极浓郁的翠色镯子,一看就不可能是保姆护工之流。 但若说她是付玉京的母亲,未免也太过年轻了一些,而且她们俩在相貌上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所以,这位大概也许可能是付老先生的女友或是继妻之流? 陶乐竭力压下汹涌而来的八卦精神,自我介绍道:“我是陶乐,你也可以称呼我:小陶大夫。” 在那位女士疑惑打量的目光中,陶乐走进了病房。 付坤正半倚着靠坐在床前,双眼微合,精神已不如刚才声音中那样健旺。 她打开金手指一看,界面仍是红色的,健康值已提升到了40。 病因:颅内淤血50%,高血压35%,肝气郁结10%,牙周炎5%。 血压160/110,心率100,血氧饱合度98%。 界面下方的颅脑内立体图像中,提示剩余13ml淤血。 这位付老先生的恢复速度,比她想像的要慢上一些,而且还因为发怒生气,平添了肝气郁结的病症。 她在床头的凳上坐下来,伸手探向他左手的腕脉。 这个动作惊动了付坤,他睁开眼睛,看见了陶乐含笑的脸。 “陶大夫!”付坤认得这张脸。当他从偏瘫和濒死的噩梦中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张面孔,虽然平凡而普通,却令人无比地安心。 “您来了!您终于来了!”付坤直直地望着她,眼中渐渐地蓄满了泪水。 ------题外话------ 各位读者们:如果拙作尚能入眼,还请高抬贵手,赐以月票,推荐票,收藏以支持鼓励一下小海!现在评论还可获得作者的一对一回复哦,提意见,愿望都可以,一切都有可能,只要你们愿与我同行! 第二十二章 即将被死亡的少年 “是我,你千万别再激动,要是血压再升高,我可就白白救了你一回。”陶乐连忙安抚他。 “我来给你把个脉,复个诊。”她声音平和,但在付坤耳中,却是无比令人信服。他默默地擦干眼角的泪,任她施为。 “嗯,脉像比上次好得多,看来一院用的药也很有效,你还是该继续用药才是啊。” “陶大夫,你帮我看看他们给我开了什么药,对不对症。”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这位陶大夫如此年轻,经验未必能与那些老大夫相比,但付坤却莫名其妙地就是信服她。 他总有一种直觉,若不是陶乐,他多半不会再醒过来了。 多年征战商场,付坤靠着这种直觉抓住了一次又一次商机,也避过了一次又一次阱陷。 成功一次可以归结为幸运,那么十次,百次,乃至于几十年呢?哪里还能是什么侥幸。所以对于自己的直觉,付坤从来都遵从本心。 陶乐换了一只手,继续切脉,过了很久才放开。 情况自然不像她口中说得那样乐观。 若是前几天,付坤能够好好接受针灸与其他治疗,保持心态平和,大概现在已经走上了康复期。 但事实是,他情绪激动,拒不配合大部分诊疗,所以血压控制得既差,淤血吸收也要慢上不少——但这都是以她自己针灸治疗的经验来做的判断。 实际上在侯主任、秦风等神外科大夫的眼里,付坤的情况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仅仅成功挂了几次甘露醇,加上口服吡拉西坦片而已,却既没有二次出血,精神也日益健旺——仅从他的脾气就能看得出来——还不够好吗? “陶大夫,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为我继续治疗。”付坤诚恳地说道。 “这可能不太好。”陶乐犹豫着。 她当然有顾虑:“不瞒您说,我还没有中医执业资格证,在飞机上是应急,现在您还是要听大夫的话。” “这我不管。”付坤的犟脾气又来了:“反正我就信你,你给我针灸开药,我都听你的。” “可是”陶乐苦笑。付老先生的信任确实令她感动,他说得虽简单,可眼下她连一院的规培医都没当上呢,哪有什么资格在这给人治病呢? “陶大夫,你不用想太多。我给你写保证书,全是我自愿的,出了什么事,全是我自己担着,跟你完全无关!你要是不放心,我找律师给你做公证!”付坤看出了她的顾虑,连连出击。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关键是,我现在还不是一院的医生,不能在这里行医。”陶乐索性说清楚问题所在:“一院的中医也很出名的,您就让他们为你针灸用药,效果不会比我差。”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付坤笑了起来。他拿起手机,拨了付玉京的号码:“儿子,我要出院。立刻,马上!” “爸,你说什么?”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又快速地被挂断的付玉京,莫名其妙。 他此刻正站在住院部外面的一棵大榕树下,乘着那一片荫凉。 西穆自然没有在他怀里。陶乐刚转过身,他就跳上了榕树,三两下便攀到了一处宽大的枝桠上,开始了自己的修炼。 论起自律性,世间少有人能及得上西穆。现在还在陶乐这个信号源附近,就算效率低点,也总是能修炼的,那就不能浪费时间。 而付玉京,既然答应了陶乐要为她照看猫,自然也不能走开,否则这只威武雄壮的捕蛇猫跑掉了,他上哪再去找这么一只去? 他一眼便认出了西穆,自然是因为他看过西穆拎着山烙铁头的照片。虽然陶乐拒绝了消防队员们发新闻的提议,但这张照片却在云市消防战线内部传开了。 大家普遍猜测,这只猫可能有猞猁的血统,所以才会如此彪悍。 付玉京在消防的朋友,把这事当奇闻秩事讲给大家听,还在群里发了照片为证。而西穆那张脸,基本上是见过的人都不会忘。 他只是没想到,这样勇猛的一只猫,竟然是小陶医生养的。而且看起来,它对她还十分忠心,对自己这样的外人却不屑一顾。 这位小陶医生,可真是令人出乎意料,捉摸不透,是一个宝藏女孩啊! 陶乐也没想到,这位付老先生年纪不小,人却这样难缠。就算她说破了嘴,对方仍然没有一丝改变主意的打算,令她头痛不已。 她正想要再劝几句,忽然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声源离这间单人房似乎近得很,令人不想听见都难。 “你说你们尽力了,但强子就是醒不过来!我们借了那么多钱做的手术,可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做成了什么样,我们怎么知道啊!” 中年女子沙哑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楼层。 “清创手术确实是成功的。但是孩子是重度颅脑损伤,你们送过来的时间又晚,当时手术评估的风险就很高,你们也都认同了”一个声音在努力地解释着。 “一个多月了,又住icu,又用各种药,结果还是一个样!我们撑不下去了,我们住不起了!强子,妈对不起你啊!” “阿姨,您别急着这么快下决定,这种程度的创伤,术后一两个月醒来的也是有的。先别拔管,您再观察观察,给孩子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女医务人员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回那位母亲没有回话,只是放声地大哭着,哭得陶乐的心都碎了。 她起身走向门口,想要出去看一看。 “你是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吗?”一直静静地坐在病床另一侧,削着水果的女士说话了。 “嗯”陶乐停住了脚步,回望着她。 “他家是龙棠沟里的,男孩子大概有十四五岁,跟人去开山凿石,结果被滚落的大石砸伤了头。” “那请他干活的人呢?总要负责的吧?”陶乐问道。 女士嘴上浮现一丝讥讽的笑,缓缓摇头:“那老板一开始喊着说要负责到底,结果县医院治不了,将人转到市一院,要做开颅手术。那人当晚留下五千块钱就跑了。” “孩子的父母还有兄长,借了不少钱,好不容易支持到现在。” 她说到这里,面上现出不忍之色:“到昨天就满一个月了。听说,过了这个期限,就很难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有很大的可能,会瘫痪一辈子。” 第二十三章 一触即发的医患冲突 陶乐基本上掌握了情况。龙棠沟是太平县最偏远、也是最穷的一个乡,孩子的父母多半没给他上过医保。 一台颅脑清创术,加上icu看护与后续的住院费用,至少得要小十万元。孩子的父母说撑不下去,这是实话。 如果有希望还好,可是清创手术后一个月都没醒,预后确实极其不乐观。 陶乐理解他们的无奈,但让白发人亲自做选择送走黑发人,实在还是太残忍了些。 “我还是想去看看,也许能帮得上什么忙。”她回转身,就要推门而出。 “小陶大夫,请你等一下。”说话的还是那位女士。 “我是想说,那个孩子的事,你都已经清楚了,还要去管吗?” 陶乐抿着嘴没有说话。她的态度十分明确。 “其实有关钱的事,都是小事,老付帮衬一把没什么。但以后呢? 那孩子若是一直躺着也就罢了,如果醒了落了个半身不遂什么的,那我们还能包管一辈子?” 既然开了头,那位女士索性把自己的看法一股脑都说出来: “世上病人这么多,要是每一个可怜人都去帮,那我们就不是生意人,而是慈善家了。”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人家父母做什么选择,我们不方便管的。陶大夫,你可别善良过头了,小心被人赖上。” 中年女士说出这番话,自认是出于一番好意。若非是陶乐救了付坤,又这样得他信重,她肯定不会说这些。 可是她根本不了解陶乐。 “谢谢你。”陶乐敛去了笑容:“不过我是医生,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不会放弃。” 哪怕他不是我的病人,哪怕会因此惹上无穷的麻烦。 她推门而出,在关上门之前,付坤与那位女士听到一句低语:“若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那么付先生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屋中留下的二人陷入了沉思。 “找陈律师过来,我要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资助类似的病人,就从这一个开始。”付坤开口了,话语中颇有些感慨的味道: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是祖父自小教导过我的。但这么多年,我几乎都忘记了。历经生死,也确实该变一变了。” “老付,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女士握着他的手温声道。 “嗯,你先出去跟那家人通个气,别让他们做出会悔恨一生的选择。说到底也是同层楼的病友,拉一把也是应当的。” “好。你别操心了,我这就过去。” 陶乐走出门,便看见715病房前,围着几个人。 她走上前去,从夹缝中看到了屋中的情景:一对干瘦的夫妇,正在和满室的白袍医护者们对恃着。 那位母亲仍是低了头,不停地呜咽啜泣,而孩子的父亲,一位面色黝黑,被岁月刻满了沧桑痕迹的男人,正用沙哑的声音哭诉着: “强子是我儿子,拔管就是要了他的命。我这心啊,早就碎成了片,又变成了渣,疼得都木了!” 他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可是这么拖下去,一家子就都毁了!老大一家拉了一身饥荒,这可要怎么还?我们当父母的,不能这么自私啊!” 男人的话语之中,饱含着浓郁的无力与不甘,不止他自己老泪纵横,旁听的人也一样。 侯主任叹了口气。在神外科,他见到的死亡病例太多了。 那些一心求活却无可奈合闭上眼睛的人,那些根本没有机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人,那些曾经紧握着孩子的手,宁愿养他们一辈子最终却只能放开的父母们,那些撕心裂肺的悲戚哭声他见得太多,听得也太多了。 可是这个孩子不一样。那样重的伤,又在外院延误了那么久才送过来,却能成功地挺过了手术,克服了脑水肿与并发症。他一定是很想活下去的,他也应该有机会活下去。 “对于这样的年轻人来说,一个月没有醒并不算久,我也见过三个月后醒过来,完好无损的病例” 他到底不是孩子的父母,做不了他的主,但他还是想要再尝试一下。 没想到他的话却像捅了马蜂窝,患者的父亲直接化悲痛为力量,将矛头调转过来: “但这件事没有完。我儿子不能白白地死。那个主刀的大夫在哪?叫他亲自来拔管!我还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怎么做的手术,又是怎么害死我的儿子的!” 男人眼睛发红,瘦小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即将喷发的力量,眼神直勾勾的,好像忽然化身为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不少人都看出来了,这位父亲明显有些不对劲儿。 “快,让那个大夫马上来!我记得,他姓董!又高又壮还戴着眼镜,这个害人精,他到哪里去了?让他来!” 他大吼着,手舞足蹈地宣泄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 “你冷静点,别着急,已经有人去找董大夫了,他马上就到。”侯主任一边安抚,一边快速地递过一个眼神。门口的护士立即心领神会,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当然不是去找董大夫,而是去联系医院的安保部门。 “你们最好别骗我!冤有头债有主,手术不是你们做的,我就只找董大夫一个人!”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病人怎么了?谁找我?”正是那位高高瘦瘦的董大夫。 他从早上八点到现在,耗费六个多小时做完了一台手术,本来已经精疲力尽。但他到底心中惦记着魏强的病情,习惯性地过来看一眼。 这间715病房,他已经进出过很多次,魏强的父母,也一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从来也没有显示出什么不满与威胁。 昨天查房的时候,魏强的父亲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像这种脑损伤后一个月都不醒的,还有希望吗?” 他当时顺口回答了一句,但后来总觉得不太对劲。所以今天他还是想过来看一看,跟家属再聊一聊,多给他们点信心。 没想到,今天的715病房,变成了一个菜市场不说,每个人看着自己的表情都精彩极了。 第二十四章 人都醒了还要闹吗 董大夫的大脑处于极度疲倦状态,反应比平时慢了不知道多少拍。 侯主任和秦大夫,为什么都拼命向自己打着眼色?魏强的母亲为什么捂着脸哭个不停,他的父亲又为什么用那样凶狠的眼神瞪着自己? “董大夫,你终于来了。”魏强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求你亲自给强子拔管。” “这可不行!”董大夫脱口而出:“魏强现在还不能自主呼吸,拔了管等于要了他的命!” “他的命,从上了你的手术台开始,就没了!是你害了他,又害我们全家背了一身债!现在不过让你亲手送他一程,你怕什么?” “可是手术是成功的啊!魏成暂时没有醒,但他的求生欲很强,只要再多给他些时间,我相信” “你相信,你相信有什么用?我们就是太相信你们了,所以现在钱没了,强子也一样没了!” 伴随着沙哑的吼声,魏强父亲的脸涨得通红,颈侧的大动脉上曝出了青筋。 他左手紧紧地握着拳,右手却伸向下方的裤袋。 一直紧盯着他的侯主任敏锐地观察到,从那条又脏又皱、看不出颜色的牛仔裤的口袋里,露出了一线金属独有的亮色! 不好,要出事! 来不及发声示警,他一把推开了兀自没搞清情况的董大夫,另一手托住了魏爸的右手,二人扭作一团。 “大家都停手!魏强他醒过来了!”清亮的女声在病房里响起。 正在奋力推搡的魏强父亲与侯主任,以及跟进拉架的人们,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视频一般,瞬间停下了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到了病人身上。 然后他们便惊喜地发现,病人放在被外的左手,食指正在轻轻地颤动;而他的胸口,正在有节律地起伏着。 病人有反应了!还恢复自主呼吸了! 魏强的父母已经将方才的绝望丢到了九宵云外,他们飞快地扑到了床前,伸出颤抖的手抚向他的手,口中唤着:“强子,强子,你醒了?你能听见吗?” 魏强的眼皮轻轻颤动,之后便在全屋人期待的目光之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太好了!”屋里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放下心来。 董大夫擦着额头惊出来的汗,走到床前,开始向病人询问各种问题。 病人虽然非常虚弱,但神志是清醒的,说话流利,也能按要求活动肢体,说明他的大脑功能基本没有受到损伤。 下一步,病人还要做各种各样的检查,评估身体状态。但不管怎么样,从眼前的现状看,一切都很好,简直好得不太真实。 魏强的父母站在床边,笑着擦眼泪,完全没了刚才拼死要活的模样。 当然,病人醒来的时间点,也太巧了。只要再晚上一会儿,等那位父亲亮出裤袋里的水果刀,无论伤人与否,事情都不可能这样轻易了结。 在众人将关注点集中在魏强身上的时候,陶乐紧贴着病床内侧,蹑手蹑脚地向着床脚,也就是房门的方向挪动着,想要来个飘然远遁。 房门是敞开的,陶乐欣喜地一脚踏出去,就被一只大手抓握住了手腕。 “谁?咝轻点呀!”对方用的力气不小,握得她手腕生疼。 她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学长?” 他不会是注意到了什么,才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吧? 秦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放开了手。“跟我过来。”他说。 他身量高,步子大,走路生风,宽大的白袍下摆随风起伏着。 陶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满脑子都在捉摸,如果他真的看到了什么,自己要怎么解释。 秦风带着她回到了办公室,示意她坐下等着,自己则在一台电脑前忙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就招呼陶乐:“你来看看吧。” 陶乐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磨磨蹭蹭地过去一看,原来是刚才715房间的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里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她是如何乘人不备地挨到病床前,从切脉到扎针的各种小动作。 完了,东窗事发了。她在一院非法行医,不但漏馅了,还被人抓到了实实在在的证据。 陶乐看着秦风。学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肯定是在想着要怎么处理上报吧? 但她仍然觉得,当时情况特殊,而且也没造成严重后果,自己还是情有可原的。 不如趁现在没有旁人,赶紧和学长套套近乎,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学长,刚才我也是救人心切”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二人同时说道。 陶乐忽然反应过来,学长刚刚的话,用的好像不是问罪的语气啊? 她心中一喜,正要用刚才编好的那套话来搪塞,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侯主任带着董大夫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二人身前。 秦风腾地站起来,介绍道:“主任,这是陶乐,也咱们医大的” 侯主任轻轻一挥手,拦下了他想要说的话:“哪里用你介绍,我认得她。” 他确实见过陶乐,因为那天晚上赵恒在病房门口,远远地指认过她。 侯主任笑眯眯地向着陶乐伸出了手:“小陶大夫,见面胜似闻名,幸会。” 陶乐受宠若惊,赶紧伸手握住:“侯主任,我们课上学过您主刀的病例,实在是太精彩了!” “哦?是哪一个案例?”侯波笑着问道。他做的手术太多了,被当作临床医案的也不少。 “就是那例您为孕妇做的经蝶窦入路垂体瘤切除术。”陶乐回答得很快。 对于这部难度很大的四级手术,又因为对方是孕妇,要考虑的问题很多,她确实记忆深刻。 侯波也想起来了。“是那一例啊。我记起来了。那你有什么心得?” 他们两个人在这边聊得热络,旁观的人却被“小陶大夫”四个字,震得不轻。 这几天,小陶大夫的大名,经过付坤不依不饶地宣传推广,在神外科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瞥到陶乐从病人头上拔针的时候,秦风就隐约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此刻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董大夫就不一样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陶乐。 就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在飞机上靠着一个注射器针头,就救醒了急性脑溢血的病人,这怎么可能! 多半是因为运气好,付老先生恰好在那时候醒过来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侯主任结束了与陶乐的谈话,转向他说道:“董成啊,你今天得好好谢谢小陶大夫。要不是她及时出手,魏强哪能醒得那样恰到好处?” 第二十五章 大概是因为幸运吧 这句话说出来,屋中的三个人都惊呆了,各自心思百转。 陶乐:原来不止学长,侯主任也发现了我的小动作!糟了,私下里求学长放自己一马的梦想落空了! 秦风:我猜得果然没错,魏强的苏醒确实与学妹有关!只是她到底从哪学到这样精湛的针灸手段? 董成:现在的我满心疑惑,怎么就忽然多了一个感恩对象,而我却完全不清楚要谢她什么——魏强刚才的苏醒,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千万别小看一位外科医生。他们能从病人的身体里,穿越重叠复杂的脏器与组织,于血泊之中发现最微小的病灶,这份观察力绝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 早在病房内的时候,侯波这边与暴躁悲愤的父亲交涉,那边的余光就已经扫到了陶乐。 她穿着件淡黄色的t裇衫,牛仔裤,清清爽爽又不惹人注目,乘着无人注意,小心翼翼地摸到病床边。 要不是认出了她是那位小陶大夫,他哪能任由她在病人的床前随意施为? 就算病人家属已经主动选择要拔管,要放弃病人的生命了,还是一样不可以。 不得不承认,那时他自己的心中,也莫名地产生了一丝的期待:要是今天也能有奇迹发生,该有多好! 侯波与赵恒相识多年,深知对方的为人。他为人严肃方正,带的学生和医生都怕他。像前几天他对陶乐那样的夸奖推荐,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更何况,对于付坤所经历的一切,侯波心里如同明镜一般清楚。 医学不是玩游戏,没有重启读档的机会,成功就是成功,失败就是失败,哪里有侥幸一说? 陶乐能在那种情况下把人救醒,她的实力就不容置疑。或者其中还杂着一点幸运的因素,但那本身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就是他自己,也想要拥有这种幸运,并将它传播给病人。 所以刚才在病房中,出于保护陶乐的心思,侯波故意无视、纵容了她的行为。 如果他当时说出来,固然会在一时转移医患矛盾,但陶乐也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是医院的医生,没有中医执照,未经医院授权和家属允许,自行在病人的要穴施针。 成功了一切都好说,如果没成功呢?她不但要直面家属的愤怒,还可能会被吊销行医执照,被起诉甚至是面临牢狱之灾,一生尽毁。 病人家属有权选择要拔管,放弃病人的生命,陶乐却不行。 所以侯波当时已经想好,实在沟通不利,劝阻不了,他们也只能尊重家属的选择。唯有如此,才能把陶乐顺利地从中间摘出来。 可惜事情后来还是发展到了冲突阶段,差一点,就要动刀见血。 若不是陶乐,哪里有眼下这种皆大欢喜的局面? 刚才陶乐离去之后,魏强的父母在他们面前痛哭流涕,骂自己不是人,冤枉了好人,悔不当初。 幸好719房付坤的家属及时到来,抛出了资助的提案,让他们得以脱身出来。 所以现在,侯波最想知道的是,陶乐到底是怎么救醒魏强的? 挤进病房的时候,陶乐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魏强在3号床,正好靠着门边。 满屋子人眼睛都盯着屋子中间,躺在床上的病人反而没人关注,正好给了她机会。 陶乐打开金手指,然后就愣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重度颅脑损伤,清创手术后一个月都没有苏醒,预后各种不乐观,连亲生父母都决定要拔管放弃治疗的人,他的界面竟然是黄色的。 黄色界面代表着病人病情轻微,比如感冒,鼻炎,以及各种轻伤。 年龄:14健康值72 病因:中枢神经损伤(轻度)70%,营养不良20%,龋齿10%。 金手指并没有提示病人颅脑内有脑疝、血肿或是残存的淤血,说明前期的清创手术真的是相当成功,病人之后的恢复也相当不错。 但是他之所以醒不过来,且一直不能恢复自主呼吸,就是因为大脑的中枢神经受到了损伤,其中呼吸中枢也同样有所损伤。 同时他卧床不醒一个月,有些营养不良也是正常的。 无论是轻度中枢神经受损,还是营养不良,对于病人的整体健康值来说,都不算严重。 病人的身体几乎是健康的,只是因为一些小问题,无法苏醒过来。 如果陶乐今天没有来,他的生命就将会被画上休止符,丧失了生的机会。而一场激烈的医患冲突,怕也是难以避免。 可她既然出在这里,就不会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陶乐背过身去,悄悄地抽出了一板15寸毫针,从中抽出了一支。 她记得一套专门修复神经中枢,促进植物人苏醒的组合针法,可是现在屋中这么多人,却不好一一地应用,只能选择一个穴位,用以激活金手指的治疗。 她的金手指,必须得有介质才能治疗,平时还好,这会儿就有些不便利。 神庭穴位于前方发际线直上5分的位置,具有清头散风,镇静安神,醒脑开窍的效用。 严格来说,它并不是促醒最有效的主穴,但这会儿却是陶乐的第一选择。 只因为神庭穴的位置隐蔽,藏在头发中间,不易被人发现。 陶乐小心地用手掩着针,作抚摸病人头发状,顺势将针头平刺进入神庭穴,深约05寸。 金手指界面第一时间便弹出了提示。 请选择治疗方案: a、修复中枢神经。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10点。 b、治疗营养不良。所需治疗次数:2次,提高健康值5点。 c、治疗龋齿。所需治疗次数:2次,每次提高健康值3点。 治疗方案清晰明了,陶乐心中先是一喜,又觉得有些酸涩。 中枢神经的损伤并不严重,只要一次治疗就能痊愈,金手指治起来比营养不良还要容易。 但偏偏就是因为它,病人就是无法醒来,也差一点丢掉性命。 “a。”为防夜长梦多,陶乐立即做出了选择。 “开始修复中枢神经。倒计时六分钟。359秒,358秒” 陶乐将手覆在病人的发际线处,遮遮掩掩地拔出了针,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就在她拔针的时候,秦风发现了她,更注意到了她指缝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那是针灸用的毫针吧? 他本来就有所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加剧了这份怀疑。 所以当六分钟后,金手指治疗成功,病人在关键时点苏醒的时候,他对这个学妹的好奇简直达到了峰值。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无论是侯波还是秦风,都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淹没了。 “小陶大夫,你可别藏私,赶紧给我们讲一讲,你是怎么救醒魏强的?” 侯波倚仗自己年纪大,根本不迂回,直接发问。 被三人六只眼睛直盯着,陶乐无论如何也得给出个答案,不然怕是难以走出这间办公室。 “大概是因为幸运吧?”陶乐有点不确定地说道。 第二十六章 陶乐的对照组 “董大夫的手术清创做得特别好,从脉像看完全没有血肿、淤血的阻滞之像。我就想着应该通过针灸醒脑开窍。” 陶乐的话语真假掺半:“我不过给他扎了一针,病人就自己醒了。” 董成本来就对这台手术心中有数,但这会儿听陶乐夸自己,心中也莫名地美滋滋,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也蹭蹭地上涨。 虽然这样,他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中医科的李大夫,这一个月每天都上来给魏强做针灸,也说能促进恢复和醒脑”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懂。 为什么李大夫做了一个月针灸,每天都忙活半天,动辄就扎好多个穴道,还用了艾草熏炙,但却赶不上陶乐这一针的效果呢? 陶乐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神外科,最早开展中西医结合治疗试点的几个专科之一,开颅清创的术后恢复,正是中医用武之地。 不过,她正愁怎么把这事顺理成章地圆过去,李大夫不就是个现成的梯子人吗? “原来如此!”陶乐面露喜色:“我就说,怎么一针下去病人很快就醒了呢?原来是李大夫前期打下的基础啊!” “今天要是李大夫在这里,他肯定也能一针就能唤醒病人!可惜让我给抢了先。”陶乐摇摇头,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 她这么一说,严丝合缝,合情合理,在座的三人就都信了。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整个事件,怎么就透着几分古怪呢? “李大夫今天上午还来过,给魏强做了全套针灸。”秦风悠悠地加上了一句。 众人心中的古怪感愈加强烈了。 李大夫辛苦了三十天,直到今天上午还做了全套针灸。虽然把病人内里调养得非常好,只差那临门一脚,但表面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要是按病人家属刚才这个闹法,今天真的拔了管,那就是死无对证。 不止是他,就连董大夫的手术,也一样得不到家属的认同。 然后陶乐来了,轻飘飘一针扎下去,病人就醒了。 这就像是神话故事之中,神兽守护着灵果一千年,就在成熟的那一瞬间,果实却被英雄摘走了。 又如同民俗故事中吃饼的人,直到第七张饼他才感觉饱,于是认为前面六张都没有用处。 陶乐就是英雄和第七张饼。而李大夫,就是那悲催的神兽,或是没用的前六张饼。 这真是见了鬼了。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良久,侯主任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小陶大夫不仅针灸技术好,而且也足够幸运。” 侯波这句话中,饱含着发自肺腑的羡慕。 医生是科学理性的,但游走于生与死之间,才更清楚幸运的含义。 很多时候,是生还是死,中间也就差上那么一点点幸运。 不但病人需要幸运,医生也同样需要。 上一次,陶乐救醒了付坤。就算她医术再精湛,在神外的大夫们心中,也同样是离不开幸运二字。 加上这回,已经是第二次。陶乐头上戴着幸运光环,已是确凿无疑了。 再看看对照组的李大夫,周身带的怕不是晦运吧? 哎,不对,我怎么能这么想李大夫呢?这不唯物啊!侯波不停地警醒着自己。 但无论小陶到底是水平好还是幸运高,抑或者二者兼而有之,这个人,他们神外都要定了! “小陶啊,你最近可得好好加把劲儿。”侯波想起来特招的事,连忙提醒道: “对了,你对头颅ct影像了不了解?” “也就是有点粗浅的认识。”陶乐如实地答道。她不太明白,侯主任为什么这么问她。 “那这几天可得好好看一看。秦风,小陶是你学妹,这段时间你有空就多指导指导她,把那个前几天我领你们学的那个病例给她好好讲讲。” “哦,好的主任。”秦风虽然应了,但也是一头雾水。主任这是唱得哪出戏,难道是陶乐能进神外科?但今年院内规培生的录取已经结束了,进神外的人选也已经定了呀? 忽然,他想起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传言,难道今年院内特招的事是真的? 可是那两个名额不是都内定了吗?陈副院长的侄子,普外科赵主任带的博士生,今年都没考上规培——这事不就是为了他们俩而设的? 陈副院长的侄子他没见过,据说是海市医大的高材生,没能考进当地的医院,决定回来屈就本院;赵主任带的那位博士,平时眼高于顶,不大看得起他们这些专硕。 于情于理,秦风当然希望自己的学妹能考进来,更何况,她身上还带着幸运值呢! 如果这事真的能成,以后无论是手术中还是手术后,他都要带着这位幸运的学妹,到时候手术成功康复迅速,还不是天天喜洋洋?想想就开心! 陶乐回味着侯波的话,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连忙抬眼看向侯主任,却与他的目光正好对上。 侯波嘴角含笑,对着陶乐点点头。 是,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在给你提前透题! 在未来与赵恒开展抢人大战之前,我们得先联手,保证小陶能考进来。 就算陶乐今天没过来,他本来也准备把案例交给赵恒来着。而现在,他的想法更坚定了。 谁也别想跟我抢小陶,就算赵恒也不行! “对了,小陶,你今天过来是?”侯波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秦风,秦风摇摇头,表明跟自己无关。 真没用,侯波心中想着。他还不知道,秦风也是在今天才刚刚认识陶乐。 “我是来看付老先生的,听说他最近情绪不太好。”陶乐如实答道。 “确实,天天闹着必须要让小陶大夫来,坚决不肯让李大夫针灸,血压又升高了,还想要找您呢。”秦风赶紧汇报。 他刚才去715房不就是为了找侯主任说这事的吗,结果被3床闹得都忘了。 “那小陶,你要不就”侯主任信口就往下说。 “我不行,我没考中医执业资格,更不是一院的大夫,不能再给他做治疗。”陶乐不等侯主任说完,连连推拒。 “我一会儿再去劝劝付老先生,李大夫针灸水平明明就很好,715那位病人就是例子,他应该会听的吧?” 侯波笑了:“你不用紧张。我是想告诉你,病人的信任,在治疗中是非常重要的。” “他对你有信心,就康复得又好又快;反过来,像这样充满抵触情绪,就既影响治疗,也影响医患关系。” “那您的意思是?”陶乐抬起头。 “病人是可以自行外聘中医来做针灸的,只要签个协议就行,我们有先例。”侯波笑眯眯地说: “至于你有没有执照,那是你和病人的事,我们管不着。” 第二十七章 后院起火 有了侯主任的默许,陶乐心下一阵轻松。她有金手指,为付老爷子治疗当然是又好又快,拿那二十万诊费也更加心安。 秦风加了她的联系方式,答应回去把资料发给她。 “不懂就直接问,打电话或者过来都行,只要我有空,肯定优先给你解答。”秦风这会儿也嗅出了点味道,积极得很。 “谢谢学长!”陶乐笑得眉眼弯弯。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但见到了学校的偶像,对方还主动送上了联系方式! 回到719房间,陶乐介绍了医院的先例,付坤当即就吩咐律师拟了电子协议,双方快速地走了个形式上的手续,马上就开始了第一次治疗。 请选择治疗方案: a、吸收淤血。所需治疗次数:3次,每次提高健康值6点。 b、治疗高血压。所需治疗次数:5次,每次提高健康值4点。 c、舒肝理气。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5点。 d、治疗牙周炎。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3点。 按照这个方案,总共只需治疗十次,付老先生就得以百病消除,身体健康得连壮小伙子也未必比得上。 陶乐决定先治急症,再慢慢调理。“选择a。” “开始吸收淤血。倒计时十分钟。599秒,598秒” 一套针灸将将做完,悦耳的提示音恰好响起:“治疗完成,提高患者健康值6点。针灸额外提升健康值2点,合计提升健康值8点。” 陶乐收起针,金手指界面中的红色变淡了一些。 健康值48点,颅脑立体图像上标示的淤血还有9ml。 第一次治疗就吸收了4ml淤血,陶乐表示很满意。 付坤明显地感觉到,近日始终昏沉的头部,变得清爽起来。他活动了一下左手,原本有点微麻的感觉,已经基本察觉不到,不由惊喜交集。 “陶大夫,谢谢您!我就说,您的水平,比那些庸医强多了!”他面上满是感激之情。 “你可千万别激动,更别上火。”陶乐一边将用过的毫针归拢起来准备丢弃,一边交代:“我和秦风学长沟通过了,他给你安排的药和吊针都是必要的,对你的身体都有好处,你得听从医嘱。” “那个大夫原来是您的学长?那他的话我肯定听,您放心。”付坤赶紧表态:“您明天还继续过来给我治,对吧?” “对,明天起我每天都过来,一共九天,到时候你再做个全面检查,应该就能出院了。” 优雅的中年女士将陶乐送下了楼。她自然而然地谈起了魏强。 “发生的费用,都由我们常乐基金会负担。他的父母自然是千肯万肯,说要给我们老付立个长命牌,日日焚香祷告。” 她抿着嘴轻笑,目光却注视着陶乐的面上:“他们不知道,真该烧香礼拜的真神,却是在这里呢。” 陶乐吓了一跳,刚想要辩解,却被那位女士拦住了。 “我都看见了。但我不会多说。我也是到那一刻才相信,救了我们家老付的,真是你。” 她的眼眸中隐有波光闪动,声音也变得更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要是老付就那么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陶乐在女士千恩万谢的话语声中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心里几乎编排出了一部精彩的豪门大戏。 还是不婚主义好。就是真的嫁人,也要挑那人口简单的家庭,决不能进什么豪门。陶乐暗自想着。 此时夕阳已经西沉,只在天边还留下了青紫色的余烬。 一个金蓝色的身影,闪电一般地从榕树上跳了下来,射入了她的怀中。 还是在陶乐怀里舒服啊。西穆感受着澎湃汹涌的源能,满足地哼了一声,快乐地眯起了眼睛。 付玉京则无奈地摊开双手,向她走来。 “陶大夫,我爸就拜托您了。”他说:“我让小陈每天接送您。” 陶乐结束了充实忙碌的一天,搭上小陈的顺风车的时候,她的父母兄嫂正忙着接待客人。 陶乐的大姨,从梧市过来了。 梧市与云市同在洪省,但两市之间差距不小:梧市是洪省的省会,从经济地位与发展前景两方面看,都远远超越了云市。 陶乐的大姨当年坚持嫁到梧市,现在在省会城市有房子有户口,就连退休金也高出陶妈一大截,向来是以此自豪的。 所以每次来陶乐家,她都带着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大姨夫是个生意人,据说现在越做越好越忙,等闲没空过来串亲戚。 不过这一次,她可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而是带着陶乐的表姐金佳佳。 “佳佳下个月要订婚了。”大姨骄矜自得地抛出了重磅信息。 陶家人齐整地坐着听着她说,根本插不上什么话,顶多时不是地发出几声赞叹声。 “小齐也算不上多优秀,不过家中三代经商,人还好学肯干,没有沾染什么坏习气,老金觉得挺难得的。” “都说要抬头嫁女儿,对方家世是比我们好上那么一大截,可是我们可不是卖女儿。小齐那可真是诚意满满,对佳佳好的啊,我们做父母的都很感动。” “齐家的生意主要在梧市,但小齐和佳佳以后会去云市发展。为什么呢?齐家生意铺得大,要往云市这边扩,小齐就算是那个先头部队。” “齐家三个儿子,小齐最年长,老爷子对他寄以厚望。只要成绩不算差,那妥妥的就是家族继承人。” “佳佳这孩子,从小我和老金就教导她,要大方得体,学会持家。但我们可真没想到,她还真有这个享福命” 大姨说到这里,金佳佳很是不好意思:“妈,这个就别说啦,怪难为情的。”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你可得记住,以后嫁过去,你婆婆要是说话,你可不敢打断。这个大家族里,未来你是当家主母,可不能失了规矩。” 听到这里,李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姨心中不快,也不看李晴,板着脸问陶知:“你媳妇怎么回事,长辈说话,随便笑些什么,多没礼貌?” 任红虽然不太看得上自己媳妇,但听她这么一说,马上就也就有了火气。 “我们家可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从不讲究这个。任东你要是想计较这些,回家去管自己闺女女婿去。” 大姨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要维持贵妇的形象不好发作,只能用眼风去扫李晴:“大知媳妇,你刚才笑我什么?” 李晴仍是忍不住笑:“大姨,你最近都看了些什么电视剧又是主母又是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佳佳穿越了呢。” 第二十八章 优秀的相亲对象 李晴这样笑,也不是没来由的。因为她以前就不是这样的人。 陶知结婚七年,任东哪年不来个两三次,说话行事的作风,大家早就心知肚明。 难道这女人接近六十岁,端起了架子说起了规矩,就忽然能变成个贵妇不成?那样的话,贵妇也就未免太不值钱了一些。 任红和任东两个人,从小就一直不是那么对路子,每次相见都是始欢终厌。 李晴也听说了不少任东年轻时的泼辣事迹,见她今天这样,自然会觉得可笑。 大姨经过她这一笑,也觉得有些尴尬,便截住了刚才的话头,抛出了今天的正题。 “我早就跟你们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学什么西医,动刀见血的,想想都瘆人,这还怎么找对象?” “你们就是太惯着孩子了。当父母的怎么能不给孩子把把关?当什么医生啊,一天到晚忙得要死,拿什么时间相夫教子?” “连佳佳都知道,现在社会上相亲的时候,女大夫,女护士什么的,统统都根本没有市场。” “这个我也能理解的,你们想想,男人忙活一天回了家,又累又饿的,不就想吃个热乎饭?这一回家,得了,黑灯瞎火,冷锅冷灶,要么比自己回来得都晚,要么就干脆住在医院娶回家来做什么哟!” 任东说的话,在相当一部分人之中,还挺有共鸣。起码陶爸陶妈心下就是认同的。他俩不由顺着话头沉默了。 “大姨,时代现在不同了,男女都平等了。”陶知见气氛不妙,赶紧打圆场: “乐乐喜欢医生这份工作,能救人也能自食其力,肯定能遇上欣赏她的人,咱们也不用替她操这份心。” “这都说的什么话。怎么大知,你回家是做过饭,洗过衣服还是做过家务?这些事不是你妈和你媳妇做的?” “这个”陶知败退下场。没办法,他和陶行谦一样,这辈子就没自己动手做过家务,都把男主内女主外当成寻常事。 只不过换成了自己妹妹,他的想法自然又不一样了而已。 “想说什么就直说,也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任红见不得儿子被任东说得无言以对,硬梆梆地抛出这么一句。 多年姐妹,谁不知道谁啊,任东要是心中没有成算,才不会在这废这么多话。依着任红的性子,她根本就不耐烦听她卖什么关子。 “我当大姨的,也是担心乐乐这孩子。你说佳佳现在婚姻大事都定下来了,她妹妹却是这么个状况,到时候亲家一问,还以为我们都只管自己,不顾亲戚呢。” “那大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回陶爸也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问道。 “还不是正好有个优秀的人选,想给乐乐介绍一下吗?”任东卖够了关子,也直奔主题。 “你们不知道,这个人的条件特别好,要求也特别高。我这么寻思着,肥水不能落外人田,这不就想到乐乐了?” 她这么一说,倒真把全家人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到底怎么个好法,你赶紧说说看。”任红说道。 其实她也一直在为陶乐的终身大事发愁。女儿从小就要强,无论是学习还是别的,都不肯落后于人。 但是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啊,哪能一直这样倔犟? 刚才任东的一番话,虽然不中听,但也都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她原先就不同意陶乐当什么外科大夫,但她实在是太任性了,根本不听从自己的意见,而陶行谦和陶知还都帮着她说话,这才有了现在这般局面。 好在任东在关键时候还算靠谱,有什么好事还能想着乐乐。 “咱们有言在先,这回你们可得好好跟乐乐说说,要是这么好的条件她还看不上,以后就别想让我再帮忙了!” 半个小时之后,陶乐接到了任红的电话。 “你佳佳表姐过来了,明早你去车站接她,陪她好好逛逛街,再请人家吃个饭。” 任红亚根儿就没提什么相亲的事。她了解自己闺女,直说了铁定会被拒绝。 陶乐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反正为付坤针灸也在下午,并不耽误她招待表姐。 她还记得,金佳佳前世就是在这时候订的婚,但那时候她已经入职友爱医院,天天忙得天昏地暗,根本就没什么节假日。别说是她的订婚宴,就是半年后的婚礼她也没参加过。 但是在许多年之后她却承过了姐夫的人情。哦不对,那时候齐自在已经不是她的姐夫了,可是却仍然因为曾经的这份亲戚情份,照顾了她。 时光就像镜子,必要经过长久的磨砺,才能照见真心。 她有点期待明天的会面,因为她有很多话,想要对金佳佳说。 西穆敏锐地察觉了陶乐的心不在焉,有些感慨,还有些怀念。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喜欢陶乐这样惦记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他用爪子拍打了一下陶乐,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又指了指浴室。 陶乐反应过来,是时候给西穆洗澡了。这位猫大爷在支使自己这方面,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她将自己之想到的问题记录下来,准备明天去医院的时候直接向学长提问,然后抱着西穆走进了浴室。 但是西穆并没有如愿地洗成澡,因为今夜又停水了。陶乐看得出来,王子殿下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整晚都用尾巴对着她。 她不得不将更换居所的问题,提上日程。 彩虹里的房子,大多都是三十年以上的老旧楼房,管道老化,条件恶劣。 住在这里,唯一的优点就是价格低廉。 如果是陶乐自己,她完全可以继续忍受下去,但现在西穆也在这里,她就不得不考虑到他的感受。 她行医的初心,是为了治病救人。然而那些年她到底救了多少人呢?几百人,几千人,上万人? 可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争,加上后期大规模的屠杀,却令蓝星死了几十亿人。 所以她绝不能,也不敢忘记自己的初心,是为了挽救蓝星未来的命运。 她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猫大爷提供更优越的住宿条件,更美好的疗养感受,更亲切的人文关怀。 “很抱歉,让你住在这种环境之中。明天我就开始努力寻找新居,尽我的全力,让你住得满意——不生气了好吗?” 陶乐凑近丑猫的耳朵,温柔地请求着。 黑暗之中,她并没有发现,背对着她的西穆,无论是耳朵还是尾巴尖端,都被晕上了明艳的粉色。 第二十九章 表姐驾到 早上八点半,陶乐在火车站准时接到了金佳佳,顿时感到眼前一亮。 无论前世今生,她的这个表姐都很会穿衣打扮。 清爽无比的素颜妆,只在发尾微烫了几个大卷的飘逸长发,加上高雅大方的连衣裙,几件精致的首饰,从凉鞋中露出的俏皮的桃红色的脚趾甲 对照着陶乐的马尾辫与t裇衫,牛仔裤与帆布鞋之后,二人相貌上的差距,便从一分扩大到了五分。没见走过路过的人们,都在频频回望吗? “你真的养猫了?就算二姨提前说过,我也没想到你能喜欢这样的。”金佳佳的表情很精彩,半皱着眉头吞吞吐吐地说道。 “再说了,咱们姐妹好久不见,你带它出来做什么呀?”她身上还肩负着重要使命,带只猫去算什么事? “猫宝很听话的,不会打扰我们逛街。”关于这一点,陶乐也很无奈。可猫大爷坚决不肯放她单飞,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西穆感知到了金佳佳的情绪,老神在在地瞟了她一眼。 说来也怪,之前他曾认为陶乐相貌平平,但现在却怎么看她都无比顺眼。 至于眼前这个什么表姐,西穆从来没想过要把二人拿来比较长短高下——她有什么资格能与陶乐相比呢? 真不知道这位表姐在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地涂那些粉啊膏啊做什么,蓝星人的嗅觉并不发达似乎没什么感觉,他可是被熏得够呛。 要是早知道陶乐来接的是这样的人,他大概也一样会跟出来。 没有办法,他根本不想接受一整天无法修炼的后果,谁让这个星球就是如此怪异? 为自己找到了借口的西穆,将头埋在陶乐怀里,不耐烦再理会金佳佳的情绪。 就算她泄露出了些许不安,焦虑,说明可能有所图谋又能怎么样呢? 除非是在网络上看到的杀伤性热武器,等闲的宵小之辈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 陶乐没想到,齐自在也来了,就在外面的停车场。金佳佳欢快地跑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像小鸟依人般地站在他身侧。 “这就是我二姨家的表妹乐乐,咱们云市医大的高材生。”金佳佳介绍道。 “你好,我是齐自在。”齐自在向陶乐伸出了手。 他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陶乐,见到她虽然面目普通,又没有刻意打拾,但腰背却挺得笔直,一双眼眸清澈明亮,整个人充满了自信与活力,不由暗自点头。 在他心中,对今天要去见的那位评价极高。听金佳佳说起时,还觉得有些过于草率。此刻见到本人,才觉得她倒也勉强配得上那位。 当然,齐自在根本没有想到,金佳佳从没跟陶乐提起过那人的事,今天纯粹是想要将她骗过去,相上一相再说。 这份小算计如果提前告诉他,他肯定不能同意。金佳佳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要是不小心冲撞冒犯了,后果谁都兜不住。 陶乐伸出手与他相握:“陶乐。你就是姐夫吧,果然是一表人材,我姐可真有眼光!” 听了这句话,西穆在她怀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暗暗地记下了齐自在这个人。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齐自在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各个方面都阻碍重重,事倍功半。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求神问道,却不知道根源就在于此时此地,陶乐夸赞他的一句话。 三人一猫上了车。齐自在开的是一辆棕色的大众途观,一款很低调的suv,就如他的为人。 只是陶乐有点想不通,为什么金佳佳已经约了齐自在,还要喊上自己。 金佳佳从小就擅于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自在今天就是来当司机的,逛街买衣服什么的,他可帮不上忙!”她含笑说道,顺带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确实,没听说有几个男士,真心实意地愿意陪着女士逛一天街。 陶乐释然,跟着打趣道:“谁说帮不上忙,姐夫得给我们付账呢!” 齐自在连忙表态:“必须的,付账只是我基础版的功能,以后争取进一步优化升级!” 一时间,车里满是欢声笑语。 西穆默默地在心中记下了一个重要发现:陶乐希望男士能陪女士逛街,并且付账。 嗯,标上重点符号,以后可能有用! 车子停在云市以豪奢著名的天华商城门口。 齐自在为她们拉开车门: “两位女士,请尽情享受购物的快乐。我随时候命。” 他顺手递给了金佳佳一张卡,送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好打扮她,别怕花钱。 金佳佳心领神会,也回了一个眼神: 放心吧,我懂。 陶乐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这番交流。就算看到了,她也只会以为是情人间的眉来眼去。 说起来自己还是个几千瓦的灯泡呢,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西穆把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暗期待起事情的进展。 最好能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让他略微活动一下筋骨。这些天,他可是闲得有些发慌了! 天华商城财大气粗,空调冷气打得极足,成功地将商城内外,隔绝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陶乐走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看着光可照人的拼花大理石地面,金碧辉煌的穹顶,刻意打造的玻璃展柜与灯火的璀璨交融,不由心中有点惭愧。 明明是土生土长的云市人,她竟然是生平第一次踏进这家高档商城,对这种地标式商业企业从没关心支持过,真是太不应该了。 金佳佳对这里却非常熟悉。她拉着陶乐坐电梯直上三楼。 三楼都是青年女子的服饰,各个知名品牌将偌大的楼层,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格子。 这个季节以裙装为主,各种款式琳琅满目不说,配色也令人赏心悦目。 陶乐能感觉到表姐的兴奋,但她却委实提不起兴致。 在她看来,把心思放在衣饰装扮上,还不如回去观摩案例呢,实在不行,练练缝合也好啊。 跟着金佳佳进入了一家装潢极其华贵的品牌店内,陶乐也找了一件裙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她的眼睛自动地过滤了款式与颜色,开始认真观察缝合部分,暗中与外科结相印证。 嗯,这缝纫机车出来的线路,是比不上方形结严密的,更赶不上加强结牢固,但胜在快速…… 正想得入神,她手上的衣服却被人抢走了。 第三十章 山中有荷塘 金佳佳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乐乐,你想什么呢?这条裙子颜色暗沉,根本不适合你。来,去试试这两套裙装,还有这件连衣裙。” 她怀里抱着一堆衣服,无奈地看着陶乐:“麻烦把猫放下来,我帮你看着,你赶紧去把衣服试了。” 陶乐不解:“姐?你挑好了自己试就行,我帮你当参谋。” “我的衣服够多了,今天主要是给你买。”看到陶乐不解的目光,她又解释道:“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自在的朋友家吃个饭,你总得打扮打扮,帮我们撑个门面吧?” 她说得虽然有道理,但陶乐也没上当。 “你和姐夫要去见朋友,我就不去了。正好下午我还约了病人呢。” “你可是答应了二姨,要陪我吃饭的,还能半路反悔?”金佳佳拉住她的手打起了感情牌: “乐乐,你上大学这几年,都和我生份了。咱们俩小时候明明是最要好的。” “再说了,你不是还没工作吗,哪来的病人让你看?不会是想敷衍我吧?” “好吧好吧,去可以,但用不着换衣服吧。”陶乐妥协了一半。 “可是自在的朋友,身边的人都挺注重打扮。你这样子去了,不仅是我,连你姐夫都面上无光。帮个忙吧!” 提起齐自在,陶乐心软了。他现在应该也正是在最艰难的阶段。想想多年后他的仗义援手,而自己却连更衣打扮都懒,那也是有些说不过去。 金佳佳的眼光相当不错。西穆看着换装出来的陶乐,目光闪动。 果然她还是更适合穿裙装。他忽然想知道,她若是换上王子妃的全套礼服,会是何等模样? 嗯?我这是在想什么?难道是在蓝星待得太久了,竟然能产生这样稀奇古怪的想法! 不过,还是那套淡紫色吊带裙,外加白色小外套的衣服,更适合她。 当然,要是配上一条紫晶鲛泪珠所化的项链,就更完美了。 于是,在金佳佳和导购员震惊的目光中,西穆拍了拍陶乐,又用爪子指了指那套淡紫色的套裙。 “就这一套吧。”陶乐立即听从了他的意见。 从这家店铺出来,金佳佳还是不敢相信,一只猫竟然还有不错的审美观。 她不停地打量着西穆,却被对方完全无视。没办法,她只好继续今天未完成的任务: “你看,这样穿着多好?接下来,我们还要去买配套的鞋子、包包,项链,再做个头发!“ “啊?”陶乐一脸的懵懂。 这是什么情况?今天明明是要陪金佳佳逛街的啊,怎么全都反过来了? 前世根本没有这一出啊! 她其实忘记了,前世接到任红电话的时候,她正赶着去为病人做缝合,只说了一句“没空”便抛到了脑后,后来还干脆关机了——哪里知道任红和大姨都为此生了一阵闷气呢! 有了成功的第一步,后续的事就容易得多。 在金佳佳的强烈要求下,陶乐并没有继续使用背带,而是直接抱着西穆。 高挑的少女,怀中抱着一只可爱的猫咪,美得像是一幅油画——前提是这只猫千万不能露出正脸。 金佳佳本来还在担心,宠物掉毛的问题。 夏天天热,猫咪的毛换得快,掉得也多。 但她很快就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因为西穆并不是真正的猫,他的每一根毛发都储存着源能,更有着独特的用处,根本就不可能轻易掉落。 这就太好了。说不定那位先生,就喜欢这样带着萌宠的乐乐。她的心里喜滋滋的。 当齐自在再见到陶乐的时候,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奇与欣赏。 看到这个表情,陶乐明白自己的新形象大概是成功的。 只不过,身为姐夫,却这样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陶乐自己就算不介意,金佳佳为什么也全不生气,甚至还相当开心? 陶乐忽然觉得,今天中午的饭局,可能不是个常规的饭局。 西穆对金佳佳的好感明显提升了。她在装扮陶乐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的,未来或许可以破例恩准她跟回去,做个专司侍奉王子妃的女仆。 他肯赐下这种恩典完全是照顾陶乐的面子。要知道,不知道多少帝国贵女,对王室女仆这个职务梦寐以求呢。 咳,咳。西穆再度被自己不靠谱想法吓了一跳。 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是想到要娶王子妃的事,还不自觉地把陶乐代入进去。果然是因离开帝国的时间太久了吗? 回想自己离开的时候,母后正在帝国内外,大张旗鼓地筛选自己的契合者,这阵子说不定已经找到了。 只有契合者,才能与他生下足以继承帝国的优秀血脉。他唯一该祈望的,就是对方与他的契合度能够高一些。 而在黑洞另一边的蓝星,又怎么可能出现他的契合者。所以他现在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云市依大青山而建,市内道路高低起伏,遍布丘陵。 车子在北郊一处围起的山庄旁停下,门口的保安联系之后方才打开铁门放行。 陶乐注意到,山庄门前并没有挂任何牌子。 车子开进去,弯弯曲曲地走了一段路,就进入了盘山道,又开了十几分钟,才在半山腰停下来。 谁也想不到,在这层峦崇翠之间,竟然座落着一处占地不小的园林。 “黄叔,好久不见。”齐自在跟等在门前的管家打着招呼。 “齐先生有心了,少爷听说你来看他,心情很不错。” 黄叔带着他们步入了厚重的红漆大门,门内是一道石刻照璧,绕过之后便豁然开朗。 这片园林显然经过了妙手布局,有假山,飞瀑,荷塘,飞阁流丹,静影沉璧,青树翠蔓,回廊百转。 一路行来,园中幽静清凉,间夹着鸟鸣嘤嘤,泉水泠泠,三个人都觉得忧虑尽去,神清气爽。 只有黄叔自己始终忧心忡忡。不止如此,西穆还感知到,在这看似宁静的山庄之中,其实隐藏着不少人,带着警戒之心,于暗中窥视着他们。 不过这样的力量,现在对他已经全无威胁。 他们并没有被带到远处隐隐现出高飞檐角的楼宇殿堂之中,而是来到了湖边的一座凉亭。 第三十一章 五项全能 亭中已经摆上了点心与冷盘,俱是陶乐没有见过的样式,小巧而精致。 “齐先生请稍等,少爷稍后便到。”黄叔稍微致意,又从容退去。 三人便在这湖心亭,赏起了满池的莲花。 莲花池很大,占地约有三四百亩。风吹荷动,现出下面成群的锦锂,别有一番意趣。 陶乐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人,能在在大青山麓,悄无声息地拥有这样一个山庄。更能在半山腰引水,灌成这样大的一个荷花池。 这个山庄的主人,无论是地位还是财富,都绝非等闲。 齐自在既然有这样的朋友,前世为什么还会过得那样艰难? 这个疑惑一旦升起,便很难再压下去。 “来了。”齐自在提醒道。陶乐转过身,便看到了黄叔推着轮椅,向他们走来,轮椅之中端坐着一个男子。 轮椅在回廊之中穿行。阳光穿过廊顶的紫藤花海,在男子面上刻下光怪陆离的影子,令人看不真切。 轮椅越来越近。当看清上面坐着的清癯男子,竟真的是那个人的时候,齐自在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程哥,程哥你这是怎么了?”他几步抢上前去,蹲跪在男子面前,泪水轻易地盈满了眼眶。 “哭什么。”程越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呼吸有些急促,但笑容却很平和: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很难得的了,我很知足。” 不仅是齐自在,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程哥没有说,我没事,或者只是暂时的小伤,很快就能好起来之类的话。 捡回一条命,说明的情况确是万分危急。 而现在这样都是难得的,令他知足的状况,是不是意味着,程越一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 想到这里,齐自在霍地抬头,看向推着轮椅的黄叔。 黄叔的嘴角紧紧抿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齐自在无力地垂下了头。 “我没有想到,我真的不知道。我听说你为了救人负了伤,还以为只是一点小伤,你会像以前一样,很快地好起来。” 他握住了程越搁置在轮椅内侧的手。那双手不再像以前一样温热,指尖冰凉,没有任何回应。 泪水滑落下来,打在了程越的手上,可是他却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齐自在真的无法想像,像程越这样率性飞扬,襟怀广阔的男子,有一天竟然会被困在一张轮椅之中。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程越的情况,远比他以为得更加糟糕。 见到程越的时候,陶乐便打开了金手指。界面的背景是代表病情危重的深红色。 年龄:33岁。健康值:28。 病因:高位截瘫(僧帽水母中毒)90%,肌肉萎缩(轻度)10%。 心率:108血氧饱合度94% 并发症:慢性呼吸衰竭。 一看到病因,陶乐便明白了程哥刚才的话:被僧帽水母蜇中,还能够捡回一条命,真的很幸运。 僧帽水母,以形状与僧帽相似而得名,是世界排名前列的剧毒水母之一,属于大洋广布种,其毒性堪比眼镜王蛇。 与其他水母一样,僧帽水母的素也属于神经毒素,一旦不慎被蜇中,毒素会迅速在血液中扩散,绝大多数人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死亡。 眼前这位程哥还能坐在这里,大概是救治及时且中毒较轻吧?陶乐想着。 她不知道,为了抢回程越的一条命,当时程家动用了多少人力财力。 派专机请来了多国的专家团队不说,还用上了尚在实验室阶段的特效抗毒原剂。 即便如此,程越的预后也极差,三年是他的理论存活时间。 界面下方,附了一张神经毒素对全身神经的影响立体图。 在图中,程越体内病变的神经呈现深紫色,盘旋缠绕,触目惊心。 到了这时候,陶乐也感觉有些不对劲。 金佳佳口口声声说,中午是与齐自在的朋友约好一起吃饭,结果对方却是这般模样。 不但中了剧毒,而且还达到了高位截瘫的地步。而从刚才齐自在的言行看,他其实也并不清楚程哥的病情。 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不适合请客吃饭。 所以今天他们把自己妆点一新带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陶乐能考上云市医大的临床医学专业,已经证明了她绝不蠢笨。 但她脑中忽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实在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过身侧的金佳佳,却发现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程哥,满脸都是震惊的模样。 这种异常的反应,反而令陶乐心安。果然是她自己想多了。 程越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陶乐与金佳佳。 西穆察觉了他心中的漠然,以及一丝不耐。 程越知道自己母亲的想法,清楚她暗中的安排,也理解她想要给儿子的后代选个好妈妈的愿望,所以他今天才会按她的意愿出现在这里。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认同并服从她的想法。 程越口含金匙而生,外祖在海外经营多年,资产亿万,只有母亲一个独女,又嫁给了程父这个商界奇才。 程越十八岁执意离家参军,成为海军陆战队员,是为了实现保国安民的志向。 就算夜间执行救援任务,被剧毒海蜇蜇伤残疾,他也从未后悔。 纵然翅膀已被折断,但他绝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心。 在程越看来,自己与其他国人,并没有什么二致。 生命并不会因为金钱的多寡,而分出高低贵贱。 倚仗着财势,逼着一个女孩嫁给自己这样的残废,又算什么呢。 母亲的标准他听说过,一共分为五大项: 智商高,性格好,家世普通,别太漂亮,医生优先 智商高是为了下一代,性格好才能温柔听话,家世普通则好拿捏,不能太漂亮是为了未来能守得住而医生更是为了方便看护自己。 还真亏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所以眼前这两个鲜活亮丽的女孩,就是母亲千挑万选的出来的,五项全能的人才? 他其实有点好奇,对方明明不认识自己,为什么就会同意这样的要求——金钱,难道真的就无所不能吗? 就算心中掀起再多波澜,表面上他却将情绪掩饰得极好。 起码陶乐就没有发现他异样的眼神,只看到了开始发绀的青紫唇色,那是缺氧的表现。 “小齐,这两位是?”程越问道。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齐自在连忙站起来,介绍道:“程哥,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金佳佳,这一位是” 陶乐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谁不重要,赶紧把程先生送回去,上呼吸机!” 第三十二章 谋杀还是救人 “乐乐,你干什么呀,太失礼了!”金佳佳赶紧拉住她,又向程越道歉:“对不起啊程哥,乐乐她不懂事” 陶乐一把推开了她,对愣在一旁的管家说道:“快点,你没见到他已经呼吸困难,气喘不止了吗?” 众人齐齐看向程越。自从被陶乐截断了话头,他就一言不发。这会儿坐在那里,却是垂下了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觉得自己憋闷得不行,无论如何呼吸都没有用,而且心跳太快,震得人发慌。 “少爷明明前几天,在自然环境下还能坚持将近半小时的,现在才不到十五分钟……”黄叔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按下了呼叫医疗支持的信号键。 医疗团队早就在附近待命,应该只要五六分钟就能赶到。 唉,少爷就不该要这个强,硬要拆了氧气设备出来见客!黄叔在心里埋怨着。 金佳佳凑近陶乐,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抱歉乐乐,我也是第一次跟自在过来,我真的不知道,他总是提起的程哥,竟然是瘫了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就算不太喜欢这个从小学习就好的表妹,她也从没想过把她介绍给这样的人啊! 齐自在说人只是受了点伤,可能落下点后遗症而已,哪想得到实际上竟是如此严重。 金佳佳满脸愧色地拉住了陶乐的手,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一把甩开了。 “乐乐?”她茫然不解。 陶乐根本没有注意金佳佳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程越,关注着金手指界面上的数据变化。 刚过了一分多钟,陶乐忽然发现,程越的健康值和血氧饱合度开始加速回落,而心率,却在急剧上升! 健康值:27、26、24界面上的红色越来越浓重。 血氧饱合度93%、92%,89% 心率125、127、130、140 并发症新增:低氧血症 不好!这应该是病人贸然脱离了吸氧环境,加剧了呼吸衰竭,引发了低氧血症! 如果不迅速处置改善氧合,必将形成无法逆转的脑组织损伤,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回廊很长,距离湖对岸青翠掩映之中的楼角也很远。 陶乐并不清楚,黄叔口中的医疗团队,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赶到。 她只能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在金佳佳愕然的目光中,陶乐放下了西穆,从挎包中直接抽出一根15寸的毫针,三两下便拆除了包装,飞快地向程越冲去。 二人之间,相隔不过七八米,并不算远。只要几秒钟,她便能到达那里。 此时陶乐满眼都是程越,根本没有注意身边的一切。 西穆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至少有三个人,正迅速地向陶乐移动,目的当然是阻止她。 这些始终躲在暗处的保镖,大概是认为她手中的毫针,对程越构成了一定程度的威胁。 因为距离关系,他们很难及时赶到,但终究是会来到的。 西穆能感知到他们并无伤人之心,因为陶乐毕竟是他们少爷的朋友带来的客人。 但他却不能容许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威胁到陶乐。 西穆跃到栏杆上,看似随意地挥了挥前爪。 微弱的“扑通”声自附近响起,却又转瞬消散在荷塘清风之中,没有任何人发觉。 不到三个小时,他们是无法从噩梦之中脱身了。 转眼之间,陶乐便冲到了程越面前。 “你”齐自在和黄叔同时发问。 刚才明明是陶乐发现了程越的异状,催他们快点回去使用呼吸机,那她现在又忽然冲过来做什么? 然而二人仅仅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意外便发生了。 只见陶乐二话不说,直接亮出毫针,迅速而果断地扎在了他胸前的膻中穴上,平刺进针05公分。 “你干什么!!”黄叔暴喝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已经把陶乐认定为不明敌人派来的杀手,心中又痛又悔,完全来不及思考,挥拳便向陶乐打去。 黄叔的身份虽然是山庄的管家,但在退役前也曾是格斗能手。 既然认定了陶乐是敌人,出手就绝不容情。 他含愤出击,这一拳竟然带出了破空之音。 如此近的距离,要击中毫无防范的陶乐,根本没有悬念。 齐自在呆立当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转瞬之间,陶乐就要被击飞出去,非死即残。 拳风及身的时候,陶乐正在关注着眼前弹出的提示,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请选择治疗方案: a、驱除毒素。所需治疗次数:10次,每次提高健康值7点。 b、治疗并发症。所需治疗次数:2次,提高健康值6点。 c、治疗肌肉萎缩(轻度)。所需治疗次数:2次,每次提高健康值5点。 摆在病人面前的迫切问题,当然是缓解呼吸衰竭,改善低氧血症,提高氧合度。 “选b。” “开始治疗并发症。倒计时三分钟。179秒,178秒” 做完这一切,陶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黄叔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误会。 她完全来不及出声解释,硕大的拳头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黄叔的动作,在陶乐这般的寻常人眼中,固然是如迅雷一般惊人,不可抵挡。 但在西穆看来,却慢得如同天际浮云,悠然祥和。 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黄叔死得难看无比,甚至毁尸灭迹。 但他并不能这样做,因为必须要照顾陶乐的情绪,并不能如此简单粗暴。 陶乐总是会对病人,生出无穷的怜悯与关爱,会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用自己那种神秘的能量尽心尽力地救治他们,就连眼前这样的废人,她也一视同仁。 不计较嫌怨,不在意质疑,无所谓回报。 这样的人,西穆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就像眼下,西穆当然知道陶乐在做什么,那种微弱的神秘能量,正绕着椅中废人的胸部流转。 所以对方现在的误会,很快就会烟消云散,此时他们做得有多么过火,事后就会有多么悔恨。 这就是多愁善感的蓝星人,通常的思考与行为模式。 西穆自认对蓝星人的了解越来越深。不得不承认,对这些之前他嗤之以鼻的无用情感,现在偶尔也会觉得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取之处。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蓝星的磁场有什么特异之处,致使本殿受到了污染? 可是在修复系统之前,他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相关检测。 甩开这些思绪,西穆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保护陶乐上。 要做得自然而然,既不能过火,又不能显露出超乎寻常的力量,以免稍后陶乐解释不清。 论起大局观,没有谁能与西穆相比。一旦认真起来,他自然会做得万无一失。 第三十三章 伟大的发现 黄叔蓄满力量的一拳,莫名其妙地向一旁滑去,直击在空气之中。 气血逆冲回流,令黄叔的胸中烦闷不已。 他紧抿着唇,继续向着陶乐攻击,却不知怎么回事,脚下忽然一空,整个身体平平地摔在地上。 虽然没有多疼,但向着陶乐五体投地的姿势,却令他感到无限羞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自己这几年没动手,无论是手眼协调能力,还是下盘功夫,都已经成了昨日黄花? 更令黄叔暗自心惊的是,附近布置的警卫,本应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前来支援,但却至今毫无声息。 他心念电转,迅速确定了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组织的团队刺杀行动。敌人兵分几路,分头作战,终于成功刺杀了少爷。 在他想来,刚才陶乐的那根针中,必定含有剧毒。此时少爷他多半难以幸免。 黄叔满怀悲愤地爬起来,瞠目大喝,发誓一定将这个暗算少爷的女杀手留下! 对了,最不能原谅的,就是那个吃里扒外的齐自在!若不是他,少爷怎么会放下戒心,拒绝了保镖的陪同,亲身前往? 我老黄今天绝不能放过你们!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黄叔和身向齐自在扑去,然后毫不费力地便将人按倒在地。 如此地轻松容易,就像对方是个完全没有练过格斗的普通人。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异样。 不过他立刻摒弃了这丝异样感。就算是个普通人又怎么样,敢于与人合谋算计少爷,他也是咎由自取。 黄叔一手按上了他的脖颈,便要痛下杀手。 这一回他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西穆巴不得有人替他教训齐自在呢,对此完全当作没看见。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响起,声音有些虚弱,但在黄叔耳中,却十分熟悉。 这不是少爷的声音吗?但这又怎么可能? 黄叔下意识地松手,抬头,目光好似穿越了层层迷雾,直达尽头处的程越。 他正好端端地坐在那,没有气喘,口唇也不再发紫,却满脸怒容。 “黄叔,你也曾经是军人。部队教你格斗术,是为了让你用在平民百姓身上吗” “别说这位女士是为了救我,就算不是,你也无权私自审讯,甚至伤害无辜。” 程越摇摇头,面上现出浓重的疲倦与无奈。 这一席话,说得黄叔羞愧无地,让陶乐对他刮目相看,更令正在抚着脖子艰难起身的齐自在,心中更加感佩。 “程哥,我没事。黄叔也是担心你,你别责怪他。”齐自在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赶紧求情。 “少爷,我错了,我是真的以为你唉,我更不该找借口。” 黄叔先转向齐自在:“齐先生,对不住,差一点就伤了您。” 齐自在连忙摆手:“黄叔你也是担心程哥。说实话,刚才那个情况,真是够惊险的。” “对了陶乐,佳佳可没提到过,你还懂中医,而且水平还这么高!”他望着陶乐,目光中满是惊喜与欣赏。 陶乐避而不答。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有关中医能力的夸赞与询问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陶小姐,刚才是我误会您了,对不起。”黄叔向着陶乐,深深地鞠下躬去。 陶乐连忙避开,说道:“黄叔,刚才是我一时情急没说清楚,这才让你误会,要是见怪,该过我行事鲁莽才是。” 她伸手扶起黄叔,却见到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已满是泪痕。 “谢谢您,谢谢您刚才救了少爷。”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刚才的一切,不由暗自心惊。 当时他和齐自在就在程越身边,对他的状态更加清楚。程越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们二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和他一样无助。 医疗团队也没有想到,短短几天之隔,程越的呼吸衰竭就变得这么严重,所以他们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露面。 要不是这位陶小姐当机立断,施针缓解了少爷的症状,再拖延下去,他的身体哪里能撑得住。 黄叔固然是后怕、悔恨、感激,但他的种种感受,远没有程越本人的那样清晰。 无论如何呼吸,肺泡也无法充满,那种渐渐窒息的痛苦,在浑身都无法动弹的情况下,显得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忍受。 然而没有人能帮助他度过这一关。外界的一切正在离他远去,意识也被渐渐抽识,仅存的思维生出明悟,自己的时间到了。 就算身体还能活下来,他大概也不会再有自主意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不不,连那都算不上,那只是一摊连动都动不了,即将腐朽的肉块。 抱歉了小齐,这样倒在你们面前,会给你们带来困扰和麻烦吧。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但那个名叫陶乐的女子来了。她携着一阵清风冲到自己面前,果断坚决地下针,将脱水的鱼儿,再度带回了海洋的怀抱。 不过一小会儿,他的肺就再度恢复了功能,将大量的氧气,重新灌回到他的身体中。 程越第一次发现,能够畅快自由地呼吸,也是一种幸福。 人能够祈求的东西越少,就越容易得到满足快乐不是吗? 之后他就注意到,眼前乱成一团的几个人,继而怒火中烧,斥责了黄叔。 医护团队终于赶到了。团队共有七八个人,全都都是来自外国的医学专家。 他们扛着氧气瓶,提着各种医疗装备,将程越团团围在中间,为他戴上了氧气面罩,连接上了各种仪器设备,一边检测一边发出惊呼声: “天啊!血氧饱和度上升到了96%,这不可能!” “确实,程这一个月来,就算是在纯氧环境下,这个指标也从没有超过95%。如果我没记错,他已经出来有半个多小时了?” “上一次他离开呼吸机,只坚持了二十九分钟,血氧饱和度就下降到了90%,现在却能在坚持半小时后,还比先前有所提升?哦,他一定是受到了神的眷顾!” “确切地说是三十五分钟。他的各项指数都比之前要好得多,也许我们今后可以考虑一下,多让程在自然条件下活动?” “黄,你急切地喊我们过来,不是因为程的病情恶化,而是让我们见证他的好转?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惊吓到了我们,但我们却乐见其成。” “程,我们需要快点回去,为你做进一步的检查。如果呼吸衰竭都在减轻,是否说明毒素也有可能衰退?” “黄,请你与海伦配合,把程最近一段时间的饮食整理出来,其中很可能就存在着一种天然抑制剂,针对这种神经毒素的天然抑制剂!” “啊哈!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如果这种抑制剂真的存在,那一定是个伟大的发现!” 第三十四章 传说中的东方巫术 一行人完全无视了陶乐等人,自顾自地议论着,磨拳擦掌地要将程越裹挟回去,立即开展他们的研究。 “等一下,尊敬的专家们,你们可能搞错了什么。”黄叔顶着那张诚实的脸说道: “我还是原先那个完全没有幽默细胞的人,刚才少爷也确实呼吸艰难,口唇发紫。” “什么?”外国专家们大为震惊。 “虽然不懂医术,但我却很清楚,少爷并没有得到什么神的眷顾,饮食中也没有什么新型抑毒剂。” “他能够好好地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陶小姐对他进行了针灸治疗。” “针灸?那种传说中的东方巫术?”专家团的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惊奇极了:“它真的有效?” “当然,而且它并不是什么巫术。”程越说话了。他自己就是受益者,最有发言权:“陶乐小姐仅扎了一针,就解决了我的呼吸困难。” “哦,神明在上!这不可能,也不科学!”医者们对这个说法完全不予采信。 “我听说过,你们这个古老的国度,会把某些东西的效果过度神话。但我自己肯定不会尝试,也希望程你不要再去尝试。”严谨的d国医生皱着眉头说道。 “我倒是觉得,如果程笃信这种针灸,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比如请这位美丽的女士,在我们评定为安全的部位使用,这有利于增强程对抗毒素的信心。”具备人文主义精神的a国医生建议道。 “我们这些人,已经代表了蓝星最高的医疗水准。我不认为,有人能够凭着巫术参与进来,那样只会耽搁程的病情,令他预后更差。”戴着眼镜的r国女医生海伦冷冰冰地说道。 西穆感知到了整个医疗团队,那种浓浓的不信任与排斥感。 也许还有其他的东西夹杂在其中,比如危机感,再比如独占性。 他呜噢一声,跃进了陶乐的怀中,示意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说是来吃大餐的,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不但什么都没吃着,还白白浪费了不少源能。 早知道是这样,他坚决不能让陶乐过来!对了,原先在心中许给那个女骗子的王室女仆一职,没了! 西穆的行为提醒了陶乐。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一点钟,快到时间去为付坤诊治了。 “程哥,表姐,姐夫。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些事,要先走一会儿。”陶乐直接请辞。 金佳佳早就跑了过来,用湿巾帮齐自在擦着衣服上的污渍,闻言连忙推了他一把。 齐自在如梦初醒:“程哥,我们不知轻重地跑过来,差点害您出了事。既然现在一切还可控,我们就先走了,您好好调养身子,过一阵儿我再来看您。” 他的想法和金佳佳一样,并不再提别的话。 程越轻笑:“今天其实都怪我,坏了大家的兴致,也没好好请你们吃上一顿饭。” 他看向陶乐:“陶小姐,非常高兴认识你,也感谢你今天救治了我。” “现在我这个情况,你也看见了,实在并非良配。”他直接了当地说道:“但陶小姐你的救命之恩,我不敢忘,程家也不会忘。” 陶乐愕然。她之前隐隐约约猜到的,竟然是事实! 她原来真的是被拉来相亲的!还是这样一位身家豪阔,为人也慷慨大气的人物! 至于对方现在的身体状态,对她来说反倒是最不重要的,因为若她想要治,而对方又信任她的话,不过就是十几天就能痊愈的事。 虽然如此,但这一世,陶乐却只想精进医术,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恋爱结婚上。 而且,采用欺骗的手段,让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这里,本身就是不可原谅的! 她转头看向金佳佳,又看向齐自在。前者垂了头不敢回视她,而后者,则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连连摇头。 “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陶乐苦笑着解释:“我以为只是陪着姐夫的朋友,一起吃顿饭而已。” 听了这话,齐自在也扭过头盯着金佳佳看。 他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陶乐根本不知道今天的相亲! 金佳佳只能把头垂得更低,心里一万遍埋怨自己的亲妈和二姨。 要不是她俩偏要搞得神神秘秘,陶乐一早就拒绝不就没事了,绝不会有现在的尴尬。 程越心中释然了。他本来一直想不通,如陶乐这样心志果决,医术超群的女性,为什么会同意那样离谱的请求。 原来她事先根本不知情,更不了解那五项指标。这真是……太好了。 他没有察觉,自己心中对于陶乐的评价有多高。 “原来如此。陶小姐,我有一个建议:我没有妹妹,你是否愿意叫我一声大哥?” 还有这种好事?齐自在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程家就算再低调,财力在洪省也是排在前列的,这还不算陶乐外公在国外的巨额资产。 更不要说程越本人,是何等的襟怀磊落,豪气干云。 这么多年,他摸爬滚打地跟在他身后,死皮赖脸地喊人家程哥,对方肯回应一声“小齐”,还肯让自己进出这座山庄,已经是给足自己了面子。 至于被他真心诚意地视作兄弟,齐自在根本就没敢想过。 而陶乐,仅仅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就能让程越开口提议,认她做自己的妹妹? 这真是,太让他羡慕了! 程越的提议让陶乐很为难。他虽然没有妹妹,可她却是有亲哥的。 就算没有程家这样的财力,但哥哥就是哥哥,多年来对她是百般照顾,言听计从。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已还需要另一个大哥。 西穆在陶乐的怀里不满地哼哼着,催促她快点离开。 刚才他听得再明白不过,原来那两个骗子——齐自在与金佳佳——是骗了陶乐过来相亲,要将她嫁给那个废人。 这种恶人恶行,简直是十恶不赦,绝对不能饶恕! 不用说,二人的名字,已经加粗划线记上了小黑本,只等本殿实力恢复,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就暗中出手呃,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本殿是考虑到他们和陶乐到底是亲戚,一个不小心被她察觉了怎么办? 她要是因此把本殿当成怪物,再也不肯拥着自己,那不是会严重耽误本殿的恢复大计?所以必须稳妥地容后再议! 至于那个妄想吃天鹅肉的废人,本殿就是不用管他,凭他身边围着的那群庸医,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虽然陶乐可能又会心软,但那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是决不会允许陶乐去救治他地! 所以,这个叫程越的废人死定了,根本不用费本殿一丝力气。 西穆并没有发觉,向来杀伐果断的自己,已经开始瞻前顾后。 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把另一个人的看法,包裹在自己的决策考量之内。 正在陶乐犹豫着想要开口的时候,她的电话忽然响了。 第三十五章 多了一个大哥 众目睽睽之下,陶乐接起了电话。是付玉京。 小陈已经到了陶乐家楼下,却没有等到人,只能向他求助。 “我在北郊”她说不准具体的地址,便掩住话筒问齐自在:“这里是什么地方?” 程越先于他答了话:“北郊无名山庄。不过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 “无名山庄,你知道这里吗?” 电话那头付玉京愣了一下,带着点小心地问道:“北郊无名山庄?你怎么会在那里?” “这个回头再说。小陈要是不认识,我就坐”她想说坐齐自在的车先回市,付玉京连忙说道:“我认识。我亲自去接你。” 陶乐放下电话,就见程越正在看着自己。他虽然戴着氧气面罩,但神态却怡然而温和。 “刚才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程越直接问道。他本来就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 “我”陶乐想要蒙混过去的想法落了空。她决定遵从本心:“抱歉,我已经有” 这话甫一出口,她就被齐自在一把拖了过去,打断了后面的话。 “她当然是愿意的了!”齐自在拼命地向陶乐递着眼神:“你有个亲哥,又有什么关系,多个大哥照顾你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 “那还推三阻四做什么?你是不了解,你大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就站在原地,绘声绘色地讲起了程越的旧事。 “少爷,您该回去了,吃完饭还得服药呢。”黄叔在程越耳边悄声提醒道。 程越摆了摆手。他感觉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明明是自己的经历,从小齐子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好像加上了一层光环呢? 不知道为什么,当陶乐听得频频点头,用隐含钦佩的目光扫向自己时,他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妙名的快意。 程越猛地警醒过来。他向来自矜,没想到自己骨子里仍然存着虚荣的思想,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若非齐自在提起,陶乐根本想不到,原来世界上还有程越这样的人。 明明出身豪门,坐拥足够几代人挥霍的财富,可以恣意平生随心所欲,但他却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 为此,他不惜离家出走,改名换姓,以普通人的身份参军、训练、出任务,又被选拔进海军陆战队,屡立战功。 他在军中摸爬滚打十数年,与各种出身的战友们打成一片,毫无纨绔作风,从来不畏艰险。若非最后出事,战友们根本就想不到,程越的家世竟然如此豪阔。 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们奉命去救援在风浪中沉没的渔船。他一次又一次下海,在风浪中拼死救下了三个渔民,最终被剧毒海蜇蜇伤,险死还生。 醒来的时候,他心情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现状,但在得知仍有五位渔民失踪之时,却失声痛哭 齐自在与黄叔相互补充,让陶乐对于眼前的程越,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心怀家国天下,志在济世安民,不在意个人的荣辱得失。 他心性高洁如青松明月,绝不以衣冠家世品论他人, 对这样的人,陶乐既敬重,又佩服。 “大哥!”陶乐自然而然地叫了出来。她真心实意地觉得,能认这样的男子为兄,是她之幸。 程越笑了起来,笑意直达眼底:“从今天起,陶乐就是我的妹妹了。”他向众人宣告着。 “这座无名山庄,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只要我在一天,你的任何问题,我都会帮你解决。”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既使我不在了,也一样会帮你安排得妥妥贴贴。我程越,向来一诺千金。 既然认了程越为兄长,陶乐自然不能眼看着他这般苦苦煎熬。 “大哥,关于你的身体,医生们是怎么说的?”她想先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 程越苦笑着摇头:“不提这个。乐乐,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吧?” 陶乐连忙点头,只听他又说道: “你没事多过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我就很高兴了。” 陶乐听得出来,程越语气中的无奈。更是理解了,他对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抱希望。 “那么各位专家们,请问你们有没有更积极有效的治疗方案,我是说,能让我大哥站起来,恢复如初的那种?” 她这样一说,外国专家团哗然了。他们向程越询问,在得到许可后,便七嘴八舌地介绍起情况来: “这位女士,你根本不了解程的身体状况。能够保持现状,已经是我们能做到最好的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差。”a国专家摊开双手,摇头说道。 “我们不该在程的面前谈起这个话题,这会令人失落绝望,但却是事实。程中的剧毒,若不是我们实验室的特效药,他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人世了。” “程的心志很坚强,他的母亲从没有刻意地对他隐瞒什么,现在也同样不用。在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我们测算他的理论存活年限是三年。” “但这只是理论,事实上,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造成他身体的全面崩溃,就比如刚才你们描述的那种情况,程的呼吸衰竭忽然加剧。如果是真的,那他的预后生存时间必将大幅缩水。” d国专家用这句假设,来表明他对于程越是否真的出现过险情,仍然呈怀疑态度,进而表达了他对于华国针灸的轻视。 这同时也是眼前这个医疗团队中,每一位外国专家的想法。 陶乐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知道以他们的能力,不但不能治好程越,连保持现状都很难,这就够了。 她放下西穆,蹲到程越的膝前:“大哥,我可以治好你,让你和中毒之前一样,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只要你相信我。”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静,之后,外国专家们争先恐后地表达着他们的意见和不满。 “我认为,可以让她试试那种东方巫术,那也许会起到一定的作用。”a国专家耸耸肩,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 “但她却不该夸大其辞,这会令病人盲目乐观,当结果不符合预期的时候则会更加失望——程的身体,经不起情绪的大幅波动。”唯一的一位女大夫海伦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们确定还要在这里,听一只‘雏鸟’说她的魔幻故事?程需要按时进餐,还要进行肌肉按摩。” 程越看着膝前的女孩。她的面容很普通,但一双眼睛却极是闪亮,焕发着自信的神彩,令人忍不住地想要相信她,听从她。 良久,他才将视线从陶乐的面上移开。 “大哥自然是愿意相信你的。但你我都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第三十六章 谁还没点光辉事迹了 下山的时候,金佳佳到底憋不住话,以表姐的身份劝诫陶乐道: “乐乐啊,你今天前面做得很好,但是后面真不该太冲动。” “哦?我有吗”陶乐大概猜得到她的想法,但她只能装糊涂。 “你姐说得对。你呀,还是年轻。程哥那个医疗团队,全是外国专家,他们都没有办法,你凭什么出头啊?” 齐自在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也在一旁帮上了腔。 “姐知道你一向要强,听说在医大也是得了奖学金的,可是你到底才刚毕业,别说国外的医生,和国内的都没法比吧?听姐的话,还是别乱逞能的好。” “确实,你今天那一针,扎得我到现在还胆战心惊。也就是扎完了效果不错,才勉强过关,要是扎出了问题,你以为我们还能这么轻易地走出来?” “是啊,刚才自在让人按在地上的时候,我真是吓都要吓死了。听姐的话,你认了大哥,没事过来陪着他聊天什么的都行,可千万别提治病的事了——这要是治不好,人家还不得迁怒我们?” 陶乐默然。今天的事,她确实做得有些莽撞了,但并不后悔。 若没有她那一针,她大哥现在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而且他到底是为了见自己三人,才下了呼吸机过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家人硬要迁怒的话,他们一样也躲不过。 这些情况,齐自在心中也肯定清楚得很,只不过并不想提,生怕她还坚持要给程越医治。 说到底,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真的能把程越治好,恢复如常。 这也不怪他们,如果自己没有金手指,肯定也同样不会相信这种神话。 可是能力越大,责任也相对越大,让她坦然去看程越一步步走向死亡,她做不到。 还有三年不是吗?也许她并不需要急在一时。 想到这里,陶乐便说道:“我明白了。从现在起,除非是大哥主动请求,否则我不会再提治病的事,你们可放心了?” 齐自在和金佳佳一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只要你不强出头,程哥就不可能却不过面子答应你。” 西穆在陶乐怀中暗自冷笑。他还真的担心陶乐善心发作,坚决要去医治那个废人。 他看程越不顺眼,非常、特别、十分地不顺眼。 付玉京的车就停在山庄门外。齐自在将车停在旁边,摇下了车窗:“我道是谁,原来是小付总。” 付玉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与他搭话,只顾着盯着陶乐看,目光中满是惊艳:原来陶大夫穿上裙装,竟然会这样光彩照人! 眼看着陶乐上了车,他马上就摇上了车窗,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齐自在也不生气,和金佳佳一起与陶乐道别后,便驾了车扬长而去。 一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之外,付玉京才问陶乐道:“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齐自在的身世,她当然是清楚的。唯因如此,才对他更高看一眼。 陶乐不喜欢付玉京的态度,所以并不答话,专心地安抚着怀中的西穆。 这位猫大爷,从刚才她认了大哥开始,就开始莫名其妙地闹别扭,各种哼哼唧唧,烦躁不安。 陶乐并没有猜到,正是因为自己对程越的钦佩敬重,才引起了王子殿下的不满。 在西穆眼中,那个废人无非是当了几年兵,出了几次简单至极的任务,在内海这样的小水潭里救了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本殿也曾隐姓埋名投军效力,与星兽博杀了上百年——那些星兽的一条腿,都要高过大青山。 论起风浪,蓝星内海的小风小浪还算事?星河潮夕,恒星坍塌,本殿都遭遇过,最后一次还穿越了黑洞,直面时空风暴,不也一样就这么撑了下来? 西穆满心的不服、不忿,不爽,不齿,还有不甘。 就算光辉事迹再多,化不成人形,他也没法告诉陶乐啊! 他这源能核心,有了陶乐的加持,至少也需要一个蓝星月才能修补好。 眼下才刚刚过去了五天,还有二十几天呢! 若是以前,这点时日对他来说转瞬即逝,根本不值一提。可现在他却感觉度日如年。 当然,就算能够化成人形,自说自话也是不美。 要不,他也提前去找一个类似齐自在一般的人物,在她面前开展美化宣传只是,要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 等等,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产生要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陶乐的想法?还莫名期待她的赞美与崇拜? 他一定是疯了。这难缠的蓝星磁场,一定是它干扰了本殿的大脑! 陶乐哪里想得到,英明神武的王子殿下,心中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以医学类直女的心思猜测,猫大爷大概是因为肚子太饿了,这才开始闹腾。 对了,之前他不是还拍过肚皮做过示意吗,自己竟然都忘了。 投喂侍候好这位殿下,才是现在自己的主责主业,她险些不分轻重误了大事。 想到这里,她便对付玉京说道:“我们中午都没吃饭,这个状态并不适合给付老先生做针灸。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 付玉京心里,像是有七八只猫在一起抓挠,痒不可耐。他想提的问题太多了: 陶乐和齐自在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一起来无名山庄?他们是否见到了那个传奇人物程越?他们在一起都说了什么程越是不是真的已经病入膏肓?陶乐又为什么会精心打扮? 他自诩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但当这八卦与陶乐有关,他就忽然感觉,自己也可以很有兴趣。 可是陶乐不肯接她的话,他们又没有熟悉到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步,所以只好把问题都憋在肚子里。 听到陶乐说先去吃饭,他心中一喜。吃饭是最适合拉近关系的场合了!至于上哪吃,在云市这里,还用考虑别的地方吗? “是我考虑不周。马上就带你去用餐。” 下了车,陶乐打量着眼前的餐厅。这是一座独幢的三层别墅,屋顶很有古意地用了木雕飞檐。楼表是黑白二色的国风装潢,门前挂了一个木牌,上书两个篆字:梅雪。 是上次付玉京点外卖的那家店。陶乐面上带了笑意,因为上次猫大爷吃得很满意。 第三十七章 梅雪的至尊会员 一楼并不接待客人。大堂铺着大块天然青金石板,中间有用同色条石砌的池塘,其中睡莲朵朵,时见游鱼穿梭。塘边有小小的竹林,还有几棵梅树。 整个装修风格清淡雅致,令人见而忘俗。 登上了古香古色的楼梯,陶乐跟着付玉京直接上了三楼。 现在并不是营业时间,并没有别的客人,楼里可见的服务生也很少。 令陶乐有点奇怪的是,他们穿堂入户,却既没有人来引路,也没有人阻拦他们。 就算路遇到服务生,对方也只对付玉京略略躬身,叫一声付总,便又匆匆离去。 话说,付玉京在这家餐厅里,是不是太过随意了些? 三楼内侧,竟然还有一道向上的楼梯,通往顶层的天台。天台中间,赫然建着一座玻璃房,布设成里外两间的套房。 付玉京径自坐到里间的桌前,招手示意陶乐在一旁坐下,又对那早就附首贴耳等在一旁的服务生,吩咐了几句话。 不一会儿,各色冷盘热馔如流水一般地送上来,林林总总摆了满满大一桌。 陶乐很过意不去:“付哥,你点的菜也太多了,我们吃不完。” “陶大夫请随意用。我让他们把拿手菜都送上来,请你品鉴一下。” 陶乐正想再说点什么,便感到西穆在她怀里拍她。 好吧,上都上来了,殿下很满意,那就用膳吧。 付玉京本来攒了一肚子的问题,在看见西穆吃饭的样子时,几乎都忘光了。 怪不得这猫连蛇都能捉呢,看看人家的饭量!这一小会儿功夫,就吃光了整只叫花童子鸡、两个蟹粉狮子头,外带大半屉鲜肉小笼包! 不过,陶大夫也太宠爱这只猫了!这么半天自己都没吃一口菜,只顾着喂它,这样哪行啊? 他招手叫过一位女服务员,对陶乐说:“让她专门帮你喂猫,你就好好地坐着吃饭,行吗?” “这”陶乐其实早就快饿晕了,可是猫大爷他能让吗? 出乎意料,西穆竟然同意了。他跳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等着服务生投喂,令陶乐感到很意外。 我们的王子殿下,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善解人意了? 西穆:本殿偶尔也会体恤下情,不用太感动! 她谢过了付玉京与服务生,便也开始大快朵颐。 唔,这道西湖醋鱼,细腻滑嫩,酸甜而不腻,竟然还有蟹肉味道! 那盘蜜汁火方,选用的更是最好的上方金华火腿,大火蒸熟后浇上桂花蜜,既减弱了火腿的咸,又将肉的鲜香放大到了极致! 蟹酿橙、杭三鲜、八宝豆腐、清汤鱼圆,腌笃鲜道道都是鲜美无比! 陶乐感觉,这是自己两辈子以来,吃的最美味的一餐了。 美食会带给人好心情,她吃得眉开眼笑,全没注意到一旁的付玉京,正用满是宠溺的眼光看着她。 西穆察知了这种情绪,立刻觉得口中的生煎包都不香了。 他愤愤地停了嘴,用爪子拍打着一旁的陶乐,表示他要强势回归。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这副毫无戒心的样子,很可能会招来宵小之徒的觊觎? 不过眼前这个,刚刚请他吃了一顿大餐,他竟然不太好意思暗中算计他。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本殿可从没有白吃人供奉的习惯。 那就只能走着瞧了。总有一天,本殿会让你好看! 酒足饭饱,桌上仍然剩下不少菜,令陶乐很是心疼。 “服务员,打包,结账。”她腾地站了起来,抢着说道:“这顿饭是我们吃的,自然也是我来付账,你可不许跟我抢。” 一直殷勤无比的两个服务员,面上现出似笑而非笑的表情,身子却一动不动,直直地挺立着如同两座雕像。 付玉京轻笑:“忘了跟你说,这是我自己开的店,本来就是为了招待朋友。来自己店里吃饭,还结什么账?” 他这一说,陶乐也醒悟过来,刚才的种种怪异之处,都有了解释。 好吧,既然如此,她也就不装大方了。本来想着这一顿饭可能的价格,她的心都一直在痛。 陶乐不知道,她自己估算的价格,比起这桌菜实际的售价,连五分之一都比不上。 虽然都是常见的杭帮菜,但做菜的人不同,用的原料不同,价格自然也会天差地远。 一名黑衣男子,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进了房间,额上滴着汗,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付总,这是您要的卡,按您的指示,刚刚订制的。”他递上了一张黑色的精致卡片。 他用眼睛偷偷瞄向陶乐,心中好奇极了。 这可是他们老板,第一次单独带一个女该,到这间专用包房用餐! 可单看长相,她明明很普通啊?咦,这里怎么还有一只猫?好肥,好丑看那表情,似乎是在狠狠地瞪我? 这不可能!我方唐可是养猫多年,猫爱猫爱的铲屎官,走在路上都能招猫的体质。这世上哪里会有开局就仇视我的猫 付玉京接过卡,顺手递给了陶乐,温声道:“拿着。以后你随时可以来梅雪用餐,有事就直接找这位方店长。” 陶乐顺手接过,把玩起来。 付玉京转过头去。他面对方唐时,表情语气都要严肃得多:“这位陶小姐,随时都可以来用餐,没有位置就开这间房。” “记住,无条件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对待她就像对我一样,你明白吗?” 方唐心念电转,这位难道就是未来的老板娘?虽然从没见过,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必定家世不凡,与付家门当户对,所以长相,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个因素了。 “陶小姐,您好,我是方唐,请您以后多关照!”方唐笑容可掬。 “好啊,我会常来的!”这是她的真心话。 陶乐打量手中的黑卡。它的左上角印着梅雪两个篆字,右下方却是一组数字。卡号:0001。 “咦?你们店已经开了很久了吧,怎么会员卡号是还是1号啊?是不是搞错了?”陶乐问道。 “没有错。”答话的是付玉京:“这是本店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至尊会员卡。” 陶乐笑了起来:“这种卡肯定是能打折的吧?说说看,至尊会员来吃饭,能打几折?” 她期待的最大折扣就是七折。如果是真的,她会经常带西穆来用餐。 就算看在她为付老先生尽心诊治的份上,付玉京也肯定不好意思把西穆拒之门外,真是太完美了! 然后她就听见了付玉京的轻笑声。 “免费。持至尊会员卡,在本店用餐,免预订,随便挑选包间,一切食水都免费。” 听到这句话,陶乐和西穆同时瞪圆了眼睛。 陶乐:这么好?王子殿下终于有了专属食堂了! 西穆:这么懂事?这让我以后怎么好意思再下黑手! 方唐:听到免费就兴奋成这样,哪里像是出身名门?她到底凭什么能配得上我们老板呢? 第三十八章 间关莺语 陶乐离去后不久,黄叔匆匆地回到了程越的卧房。 程越已经用过了饭和药,并且在专家团的反复要求下,不情愿地继续用上了呼吸机。 直到现在,他都感觉精神神很好,呼吸平顺。话说,自己刚认的妹妹,那一针的效果怎么就这样好? “少爷,我都打听清楚了。刚刚陶乐小姐”黄叔只说了一句话便被程越打断了。 “我说过了,都改口叫小姐。” “好的少爷。来山庄门口接小姐的人,是付玉京。他半个月前还过来求见您,但被您拒绝了。” “那个宏昌集团的接班人?他和乐乐什么关系?”程越疑惑道。 “这事我也刚好打听到了。前几天在飞机上,救了宏昌老付总的,就是小姐。”黄叔答道。 “付坤?他不是突发脑溢血,被一院的大夫救了吗?难道当时乐乐也在场?” “这件事了解的人并不多,外间都传闻是一院的赵主任做的,可实际上真正救人的,是小姐。” “哦?说说看。”程越来了兴致,他想到刚才陶乐那一针,确实有难以想象的神奇效果。 “听说当时付坤出血量很大,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别说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医院也很难救醒。” “但是小姐当场给他做了一套针灸。少爷你猜怎么着,这人他就醒了!不但醒了,还眼不歪,嘴不斜!”黄叔讲得绘声绘色,有如亲见一般。 “乐乐这孩子,真是令人意外啊!”不知道为什么,程越现在一听人夸奖陶乐,立即便觉得浑身舒坦。 “谁说不是呢?”黄叔也笑着接话:“我还听说,付坤住院以后,天天闹着不让一院的人治,就要找小姐。没办法,付玉京是死磨硬缠,好不容易求了小姐出手。这不,今天他过来接小姐,就是去一院给付坤治疗去呢。” “乐乐的针灸,我今天是亲身体验过了,确实是很神奇。”程越点头。他的妹妹,自然是不凡的。 “那少爷您说,小姐今天说的,有没有一点点可能,是真的?”老黄犹豫了一会儿,到底问了出来。 “我何尝不想相信她。可是算了,我的问题,和付坤不一样。”程越闭上了眼睛。 正在青壮年之际,没有谁是愿意心甘情愿地走向末路。可是若非有万全的把握,他并不想让陶乐淌进来。 他点头很容易,也能接受一切后果。但事实上他若是有一丁点意外,陶乐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他的父母家人,多半会把怨恨转移到她身上,让他就是走了都不能安心。 还是就这样吧,也许这就是他的命。 老黄悄悄地退出屋去。夫人早就吩咐过,要将相亲会面的情况,如实向她报告。 那么,他把乐乐小姐说的那番话也一并告诉她,没有什么问题吧? 从少爷受伤到现在,她可是第一个敢于站出来,说能将少爷完全治好的人。 黄叔了解夫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再怎么不靠谱,她都愿意相信。 病急乱投医,在生死面前,没有谁能真正地冷静理智。 但如果小姐说的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老黄对程母何女士的判断是正确的。 何清浅这一生,财富、人脉都唾手可得,却只有这一个儿子。 现在那个曾令自己无比骄傲的儿子,每天只能躺在那里,除了思考说话,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是这样,他也终究还是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仍然是她最大的安慰与寄托。 可是这世界竟然如此的残酷,既使是这样的儿子,也陪不了她多久。 他们告诉自己,最长三年,她就会失去他。失去她的骨中骨,肉中肉,血中血,将她的灵魂也一起带到地下。 这一个月中,她每日每夜,都在期盼奇迹的发生。 她受够了那些医生专家学者们的理智冷静,也不想再听对不起、抱歉之类的冰冷答案。只希望能有人,能带给她一线希望,哪怕是虚假的也好。 放下电话后一个小时内,身在r国最顶级的医学研究机构的何女士,已经坐上了回国的私人飞机。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这位曾经救活了付坤的陶小姐。 作为一个盲目想要抓住什么的母亲,她完全不在意医者的年龄、资历。 她在意的是,这位陶小姐,是唯一一个肯给自己希望的人。 在这片冰冷黑暗的荒漠之中,她就是那道唯一的光,有着无法形容的明艳。 就算这道光再微弱,再飘忽不定,何女士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直冲过去,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 当陈文再见到付子函的时候,几乎没认出他来。 眼前这个满脸浮肿,黑眼圈深陷,憔悴到无法形容的人,真的是那个风流倜傥的付少爷? “你这是怎么了?上次不是答应了我要节制的吗”陈文责备道。 “我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付子函有气无力地说,然后忽然变得气急败坏:“你往后退什么?你以为我得的是什么病?!” 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的陈文尬笑了两声。 “昨晚我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你笑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做了整晚的噩梦!” “只是做个梦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吧?”陈文疑惑道。 “但我做的噩梦,不是一般的噩梦。”付子函面色惨白: “一闭眼,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只尖嘴长牙、面目狰狞的怪兽!我想要转身逃跑,却根本动不了,它张开大嘴将我一口咬住,然后最恐怖的事情就来了!” “那只怪兽开始咀嚼,而我明明是在梦中,却能感觉到被一点一点,生生嚼碎的剧痛!但无论我怎么惊恐喊叫,都根本醒不过来!” 付子函说到这里的时候,不自觉地回想起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他的面色变得苍白无比,额上沁出了一滴一滴的冷汗。 “这是被噩梦魇住了,醒了就好了。”陈文安慰他:“以后少看点怪兽类的电影,也少打点这方面的游戏。” “你不懂,你什么也不知道!”付子函抓住了陈文的手臂:“直到那怪兽将我完全吞咽下去,我才得以醒过来。本以为可以接着睡个好觉,没想到一闭眼,另一只怪兽又出现了!” 听完了付子函的话,陈文也是一阵无语。 从昨晚到现在,付子函整整体验了五次遭遇怪兽的经历,其中三次是被吃掉,一次被踩死,还有一次是被几只怪兽生生撕成碎片。 整整五次惨烈的死亡,全程无麻醉,痛感值全满。到现在,他根本就不敢闭眼了。 陈文断定,付少是真的病了,病因应该是一种幻想症。 第三十九章 倍受欢迎的秦学长 “治疗完成,提高患者健康值6点。针灸额外提升健康值2点,合计提升健康值8点。” 付坤感觉头脑清醒舒爽,思路似乎比脑溢血前还要清晰。 “陶大夫,今天治疗之后,我觉得耳清目明,和前一阵完全不一样了。我是不是全都好了,能出院了” 陶乐拔出最后一根针。金手指界面是橙色的,健康值为64点。 只有病人才最了解自己的身体。今天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吸收淤血,完成之后他脑内的淤血已经完全消失,自然会神清气爽。 付坤的想法一点也没错,他确实可以出院,因为现在他的主要疾病,已经变成高血压了。 不过陶乐不能这么建议。因为她并不想让人知道,仅仅经过三天针灸,就能将13ml的淤血全部吸收干净。 这种疗效要是被发现了,人家还不得把她拉去切片研究? 更何况,她还想借着后几天时间,帮他把高血压和牙周炎一并治好,以后带着猫大爷白吃白喝才更加心安理得。 “针灸的效果不错,可不代表你现在就全好了。”陶乐决定给他浇上点凉水,降降温: “至少还得再针灸七八次,然后你再进行个全面检查,应该就能出院了。” “好吧,我听你的。最长八天啊,这破医院,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他絮絮叨叨: “这回我也算因祸得福,一病倒,几个老兄弟回想起过去的情谊,给了我这个面子,让玉京签成了这单生意。” “等能出院了,我就赶紧回海市去。那群钓友天天发朋友圈,净眼馋我。” 付坤把手机递给陶乐,示意她看上面的图片:“你看看,五六斤的大黄鱼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我要是不出海,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是鱼王!” 他身子稍强,又有了出院的希望,心底的爱好就抬了头,好胜心也一样回来了。 陶乐探头看照片,见是两个小老头儿,各自拎着一条大黄鱼,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放心,等出院了,你肯定能钓着最大的鱼王!到时候别忘了给我拍照片啊!”陶乐笑眯眯地说。 “不但有照片,我还要把鱼王空运过来,请陶大夫你尝尝鲜!”付坤朗声笑了起来。 一直静静地坐在旁边的中年贵妇悄悄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自从宏昌遭遇危机,老付再就没这样笑过。现在多好,宏昌还在,他自己也没事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多亏了小陶大夫啊! 拒绝了那位中年贵妇的相送,陶乐出了719房间,直奔医生办公室。 她昨天来的时候就没见着秦风学长,希望今天他能在,还想要向他请教问题呢。 不出意外,她又扑了个空。 “秦大夫?他下午带实习生去门诊了,你和他提前预约了吗?” 一个女实习生一边忙着写病历,一边说道。 “好吧,我再联系他。”陶乐说着,转身就走,却忽然看见从715房间里走出了一个人,是个半大男孩,手里提着一只暖瓶。 这不是那个3床的病人吗?他已经能下床了? 陶乐打开金手指:界面虽然仍是黄色,但颜色已经变得极淡: 年龄:14健康值85 病因:营养不良50%,龋齿50%。 陶乐的心情很愉悦。到底是年轻,少年的身体恢复得极快。 两天的功夫,营养不良就就改善了不少,眼看就会完全康复了。 面上带着笑容,陶乐与那位少年擦肩而过。 “你,你是谁?”少年忽然停了下来,怯生生地问道。 陶乐一怔:“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你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少年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位姐姐很亲切,很熟悉,就像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你认错人了。好好养身体,再见。” “可是,我”少年还想要再说点什么。这时身后传来了他母亲的呼唤声: “强子,水打好了没有?你爸给你买了鸡腿饭,快点回来吃。” “好嘞!马上就来!”少年提着暖瓶匆匆向热水房走去。 陶乐背对着他向电梯间走去。就算不回头,她也知道少年的脸上,必定是挂着开心的笑,与他的父母一样。 既使是在这每天都会历经生死抉择的神外病房里,他们也幸运地守住了自己的小幸福。 按了向下的电梯,陶乐的面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敛去。 虽然不能告诉他,我到底做过了什么,但看到他健康安乐,我便会快乐。 这就是自己选择这条路的理由。就算不能成为神,但也要去做那个不普通的人,将病痛驱除,令笑口常开。 电梯门打开,秦风走了出来。 “学妹?” “学长!” 这时陶乐才注意到,秦风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七八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跟着他下了电梯。 这些年轻人清一色全是女生,每个人都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在自己和秦风身上来回打量着。 “你们先回办公室,把刚才几个病历整理一下。”秦风说道。 “好的秦老师。”几个年轻人答应了,便向办公室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停地回头看。 “昨天刚分来的实习生。主任说我年轻,让我多带几个。”秦风解释道。 “我猜到了。肯定是学长最受欢迎,所以人家专门打点了侯主任,指定要跟着你呢!”陶乐笑嘻嘻地打趣道。 秦风应对这类调侃经验丰富,闻言只当没听见,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那张ct影像图看了没有?我可是一直等着你来找我交作业呢。” “早就看了,只不过学长实在是贵人事忙,我这两天过来连人影都没瞧见。” “找不着人,为什么不打电话?”秦风皱起眉头。 “我怕你在诊治病人,不方便打扰。”陶乐说着,便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学长,我先说我看出来的问题,你听听对不对?” “你说说看。”秦风并不觉得,陶乐能真的看懂这张ct影像。 要知道,他们科室前几天研学的时候,有两位主治都判断错了,住院医就更不用说了,大半掉进了陷阱里。 学妹本科毕业才多久,还没经过规培,这对她来说也太难了。 所以这就是侯主任让他来帮忙的原因,证明自身价值,留住幸运学妹!秦风自信满满。 “病人是蛛网膜下腔出血。” “不……嗯?完全没错。”秦风意外极了。学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判断?” 第四十章 学霸同学盯上我 陶乐心中一松。判断对了! 前世她没白跟着恩师学看各种放射影像。因为中医也要与时俱进,有详实的检验结果,更有利于对症下药。 虽然她自己有金手指,但一来老师指点必须学好;二来,她也借此机会,用金手指来校正自己的解图能力。 几十年下来,她看过并验证过的ct、mri、心电图,各种化验单,以及未来更加先进的检测图谱,已经十分可观。 所以此刻她说起来,也头头是道: “ct上显示得很清楚,沿左侧小脑幕区能及纵裂池,都存在少量线状高密度影——说明有蛛网膜下腔有少量出血。” “……也可能是较小的硬膜下血肿吧,你怎么就能断定是蛛网膜下腔出血呢?”秦风问道。 他很想知道,陶乐是真的清楚如何区分鉴别,还是恰好蒙中的。 陶乐明白秦风为什么这样问。这两种病症在ct影像上很相似,所以很容易出现误诊。 对此,她有着极充分的理由:“硬膜下血肿,边界一般很清晰,有轻度占位效应。” 所谓占位,就是指肿瘤,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挤压了其他组织器官。 “同时,硬膜下血肿的带状高密度影一般比较窄。只要稍微细心一点,完全可以区分出来。” 秦风心中一阵郁闷。陶乐说得倒是轻松,可是这种所谓“边界清晰”、“比较窄”如何界定,没有多年的临床经验,是很难轻易地辨别出来的。 真的要是这么容易,就不会有那么多医生中招了。 就是他自己,也是在结合了病人的症状与其他指标之后,得出的大概率结论。 为了启发陶乐主动思考,他也就给了她一张ct影像图,没想到她竟然就能据此做出正确诊断。 这需要多么丰富的经验,多么敏锐的观察力啊!学妹她是怎么锻炼出来的? 等等,仅凭一张ct图就形成结论,她是不是过于武断了?对于医生来说,这也不是一种值得称道的品质。 “那么,如果在临床上,拿到了病人的ct影像图之后,你会怎么处理?”秦风问得很有技巧。 他没有说,你只凭这一项检查结果就下结论云云,这样会令人立即意识到问题并且修正。 直接问之后会怎么处理,听起来像是在问怎么治疗,但实际上,他是想要看看陶乐会不会做进一步的检查来支持判断。 要知道,很多工作是可以容错的,唯独医学不可以。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出了错,就可能会要了病人的命。 出乎他的意料,陶乐回答得十分严谨:“如果是在临床上,我会根据病人的情况做进一步检验。” “蛛网膜下腔出血,大半都是囊状动脉瘤破裂引起的,也有外伤等其他原因,病人会有剧烈头痛,继而呕吐,还可能出现烦躁不安、意识障碍和抽搐。” 陶乐越说越顺畅:“部分患者还会伴有发热、血压升高、脑脊液血性的特征。” “那么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一个声音插进来问道。 秦风和陶乐同时看时,却发现来者他们都认识。 董成,董大夫。他身后也跟着好几个白大褂,其中一个还很面熟。 咦,那不是她的同班同学杨瑞雪吗 杨瑞雪和其他同学并不一样,她是真正的学霸级人物。 大学期间,他们临床二班唯一连续五年都获得特等奖学金的只有一个,就是杨瑞雪。 陶乐前世就知道杨瑞雪考上了一院的规培医,后来更是留在一院,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某科专家。 陶乐和杨瑞雪的关系,仅止于认识而已。能入得了杨瑞雪眼的,不是医学权威、教授专家,就是比她更优秀的天才人物,再或者是家世背景优越的同学。 在这里看见陶乐,出乎杨瑞雪的预料。她眼中的陶乐,相貌平平,出身工人家庭,学业也及不上她,属于没有交往价值的那一种。 但是如此优秀的秦风学长,怎么会认识陶乐?而且从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看,他还在与她讨论ct影像的诊断。但这怎么可能她又凭什么呢 更令她想不明白的是,董大夫忙了一整天,不急着总结整理快点下班,竟然还有闲心思跟着提问。 他就不想想,这种临床实践中才能接触到的问题,陶乐怎么可知道。 她在这边捉摸不定的时候,陶乐已经开始回答董大夫问题: “确定是蛛网膜下腔出血,必须立即做血管造影检查,以便于确定发病原因,之后对症下药。” 陶乐说得简明扼要,她已经想要中止这个话题了。 她和秦风都意识到,在电梯间讲这个案例,有点不太明智。 上次侯波让秦风给陶乐透题的时候,董大夫也在场,可并没听出他们之间的猫腻。 他是个性子梗直的人,只当秦风是要教导他的学妹小陶大夫,既然碰到了,就顺便问一问。 仅仅是一问一答,董大夫就很满意。不愧是小陶大夫,这基本功真扎实! 兴许是这两天带新人,他习惯了问问题,于是他意犹未尽地抛出下一问: “这种病可能出现什么并发症?” 陶乐不假思索。这个问题当年她遇上过,而且不止一次:“蛛网膜下腔出血死亡率高,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并发症太多。” 她侃侃而谈,面上带着自信的光:“半数左右患者会出现迟发型脑缺血继而死亡;此外24小时内的再出血、脑积水、癫痫与低纳血症、颅内压升高,都是常见的并发症。” 像教科书一样的答案!董大夫频频点头,冲着陶乐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招呼身后的白大褂们: “这位小陶大夫,也是你们医大的学姐。同样一张图,你们看不懂也说不明白,人家不但清清楚楚,连临床经验都十分丰富,你们得好好跟人家学学。” 他这样一说,实习生们立即活跃起来:原来这位学识渊博的小姐姐是本校的学姐啊!那就完全没有被碾压的失落感了! “学姐好!学姐看着好年轻啊!” “我们是临床医学的四年级生,学姐是哪一届的?” “学姐你这么厉害,现在在哪所医院高就?” “学姐现在是什么级别了?至少已经是住院医了吧?哎哟!谁打我呀?” “打的就是你,学姐虽然看着年轻,但临床经验这样丰富,肯定已经是主治了呀!” 杨瑞雪却愣在当场,一言不发。她还在想着刚才董大夫说的话。 第四十一章 向你的同学多请教 同样一张图?是哪一张?难道就是昨天下午他们集体学习的那个病例?对了,那不正是蛛网膜下腔出血吗! 昨天下午,两名规培医,十二名实习生,到神外科报到之后,进行了第一次集体学习交流。 神外科的脑ct影像,对新人来说就像boss一样的存在,特别不友善。 当时杨瑞雪自己是隐约看出了一点问题,但董大夫稍一细问,她就不敢咬硬了。 既便如此,她也是这批白大褂中表现的最好的一个。 没想到,她从来都看不上的陶乐,竟然能把这张图讲得明明白白。更没想到,带着她们的董大夫,竟然还让他们跟着陶乐学。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个陶乐,今年根本没有签约规培,现在根本都算不上是个医生? 想到这里,杨瑞雪向前一步站了出来,对着陶乐笑道:“老同学,你好啊。” 一言即出,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除了秦风之外,董大夫和实习医,包括另一个从外地医学院考过来的规培医,心中都惊诧极了。 实习医们的眼睛亮晶晶的: 陶学姐和杨学姐是同学?那不都是今年才毕业的吗? 学姐依然是学姐,但知道对方只比自己高上一届,顿时感到好亲切! 更重要的是,陶学姐才比我们大上一岁,水平却高出了这么多,真让人既佩服又羡慕! 见贤则思齐,我等当以陶学姐为榜样,奋起直追! 话说,杨学姐虽然是陶学姐的同学,但二人之间在能力水平上的差距,看起来可不止是一星半点。 不过也是,天才和我等凡人从来都不一样,想必杨学姐身边有这样的人,平时也会自惭形秽吧? 今天我们可得好好安慰一下杨学姐,不用在意那仅有的几个注定闪亮的天才,努力地放出自己的光芒就够了! 就像夜空之中,繁星光华璀璨,却不必与日月争辉! 不同于实习生们,董大夫对小陶大夫的实力了解得多一些,但在身份上,除了知道她是秦风的师妹,其他就一无所知。以他的梗直性格,也根本想不到要去关注这些。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陶乐竟然与杨瑞雪是一届的! 按时间算,她也肯定在哪个医院参加规培吧?就像他带着这两只萌新规培医一样,唯唯诺诺地跟在医师身边,抢着干各种杂活? 这样的场景刚浮现到他脑中,董大夫立即就打了一个寒战。好吧,如果是他带着小陶大夫,那肯定不敢让她去干这些琐事! 话说,小杨明明是小陶大夫的同学,怎么理论和实操能力都差得这么多? 想到这里,他看着杨瑞雪说道:“真没想到,小杨你竟然是陶大夫的同学。好好珍惜这段同窗的情谊吧,没事向她多请教,多学习。” 杨瑞雪就觉得一口血堵在了喉咙口,噎得她发慌。 她说出与陶乐的关系,不过是想告诉大家,你们别过份抬举陶乐,她不过是和我一届的同学呀! 没想到,大家的反应与她想像的截然相反,甚至因为她的年轻,又再高看了她一眼。 这要到哪里说理去。明明在校期间,学业最优异的人是她杨瑞雪啊! 眼下这种情况,如果她按照刚才想的那样,继续揭露下去,把陶乐根本没签规培的事说出来,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就算大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但自己也难免落下个心胸狭窄、爱揭人隐私的坏印象,得不偿失。 杨瑞雪站在那里,娇好的面上青白不定,好一会儿才挤上了一丝笑容:“陶乐,以后请你有空多指点指点我。” 天知道,她说出这几个字有多么费劲儿。 陶乐自然是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行,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也敷衍地回答之后,便告辞离开。 秦风送她上电梯,在门合上之前,用手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让她别客气,有事多问。 陶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出了大楼,一直守着西穆的付玉京赶紧迎上来:“小陶大夫,今天辛苦了!我爸刚才打电话,说他从没有感觉这么好过,让我好好谢谢你。” “我做东,请你吃个晚饭怎么样?” “不用了,我还有事。”陶乐拒绝了。她确实有事,要去看房子。 前天她答应了西穆要换新居,经过昨天去中介寻觅,初步看中了一套房子的视频信息。但房主只在今晚有空,所以他们一会儿要去实地看房。 关于换房的事,陶乐谨慎地没有跟付玉京提。她有种感觉,只要她说出来,对方肯定会尽力帮忙,但她却不想再多欠他人情。 那二十万和梅雪的免费就餐卡,已经令她很过意不去。 这套房子位于三元里,地角要比彩虹里偏上一些,但胜在比较新,而且还有小区和物业管理。 更重要的是,面积有八十多平米,且装修不错,设施齐全。 陶乐带着西穆来的时候,本来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 不过事实却是,没有几个人租房能够一次成功。 “我们这是新房哟,根本就没住过。小王说你是位娇滴滴地小姑娘,大学生,素质好,我才同意过来看一看。”房东阿姨皱着眉头,一脸地不开心: “好好的小姑娘,养什么猫啊?要是早知道你养着猫,我根本就不会过来的。” “这猫啊,到处掉毛不说,还能把家具呀,沙发呀,全都抓坏了。走了走了,快出去吧,别在这待着了!” 陶乐抱着一脸不爽的西穆刚一出门,房门在就后面关上了。隐约还能听见那位阿姨呵斥中介小王的声音: “我说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做事这么不靠谱,我不是说了我的要求吗?不符合条件就别叫我!” “阿姨我是这么做的,但按您的要求,三个月都没招上租,您这房子空三个月不也是损失吗?” “这位租客,我问了她一般不做饭,又单身没孩子,还是大学生基本符合您的要求不是?” “现在不过是损失几个月房租,要是把家具地板都抓坏了,我得损失多少钱这么不会算账,怪不得只能当个小中介!” 陶乐一直走到一楼,房东阿姨的抱怨声才渐渐消失。 很少有房东,愿意房客养猫的,她不是不理解。 可是猫大爷被这样当面嫌弃,会不会有意见?陶乐很担心,不由自主地将他搂得紧了一些,轻轻地安慰他: “这间房子不够好,我本来也觉得不配让你住。我们一定会找到更好的,相信我。” 西穆虽然有点小失望,但也并没有像陶乐想的那样不满。 第四十二章 王子殿下的新居 在西穆眼中,无论陶乐找什么样的居所,对他来说都差不太多——跟自己之前的宫殿相比,是五十平还是八十平,甚至几百平方米呢,都是同样狭小可怜的贫民屋。 虽然如此,但要是连最基础的洗澡功能都保证不了,那他真的无法容忍,因为王子殿下,多多少少有点洁僻。 陶乐在楼下等了很久,才见到中介小王满头大汗地跑下楼,连连道歉:“真不好意思,陶小姐,我也没想到房主反应这么大。” “今天这套虽然没谈成,但是我手头还有几套不错的,你再多挑挑,肯定能找到满意的。” 陶乐抚着怀中西穆的毛发,后者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根据金手指的最新观察结果,猫殿下界面的红色已经越来越淡,虽然仍然标示着“超出查询范围”几个大字,但他的身体正在不断恢复,却是无庸置疑的。 既然如此,他在蓝星上待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了。最长三个月,也许更少? 只是几个月而已,让猫大爷住得更宽敞、更舒适,她完全能做到。 在此郑重感谢付玉京先生,为蓝星和平做出的重大贡献!未来她也许可以考虑为他免费诊治几次重大疾病。 想到这里,陶乐对中介小王说道:“把房子的标准提升一些,月租可以再往上加,前提是环境与装修条件者要好,而且房东那边,一定要事先沟通,能够接受宠物入住。” 小王喜出望外。他本来以为这单生意做不成了。因为他刚才的疏忽,让陶乐白跑一趟,人家多半会有意见。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失掉这个客人的准备。 没想到峰回路转,对方不但仍要租,而且还提高了标准。 无论什么时候,大户型、价位高的房子,总是不好租的。 小王所在的中介公司,月租高的房子还真有好几套,而且这类房东,往往不像小户型的房东,对于宠物计较得那么多。 “好嘞姐,你就是我亲姐!我马上就给您查去,我记得天水城还有那个万琛豪景都有一套,户型大,采光好,还有阳台” 小王一边介绍,一边拍着胸脯保证,这回肯定提前联系好房东,然后再带她去看房。 时间已经不早了,陶乐来到小区门口,准备叫上网约车,带西穆去吃饭。 猫大爷已经饿得开始抗议了,她一介服务员哪敢不从。 附近有一家烧烤大排档,食材新鲜,生意也火爆,她想带西穆去换换口味。 果然跟王子殿下一商量,就看见了对方眸中闪烁着晶亮的小星星。妥了! 正好是晚高峰时间,一时没有司机应答。考虑到大排档离这里也就二三公里,陶乐正准备自己溜达过去,就听见身后有人跑了过来。 来人还是刚才的中介小王。“姐,你还没走,真是太好了。”他欣喜地说道: “天水城那家的房东正好在附近,她说马上就能过去。要是您没事,咱这就过去看看?” “那宠物的事?” “那家房东不介意,她自己也养着狗呢。”小王回答道,这一次他可不敢擅自作主了。 陶乐看看猫大爷,他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本来就是为了改善殿下的生活,他怎么会有意见。 天水城是个不足五年的新小区,与刚才的小区隔着一条街,实行全封闭管理,绿化更是相当出色。 陶乐要看的房子就在小区正中间,面对着景观湖,有电梯,还是顶楼带跃层。 房子面积有一百三十平,上跃部分有六十多平,装修属于欧式风格,家具电器都是齐备的。 西穆对浴室比较满意,面积大不说,还有一个圆形的澡盆。当然和他以前宽大的汤池没法比,可殿下也已经学会了入乡随俗。 不管怎么样,他终于可以找回一点泡澡的乐趣了 最令陶乐满意的,是这套房子有个五十多平米的大阳台,而且被精心地铺上了地板,装上了阳伞与桌椅,还种上了一圈蔷薇花。 房东是个满脸阳光的漂亮女孩儿。她本来想装修好自己住,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房子还没装好她就要跟男朋友一起出国,这套房子便只好租出去了。 “租金我挂的是八千,但既然是个小姐姐,那七千也行——就当顺便帮我看房子了。”她爽快得很。 就是降到了七千,还是很贵啊。陶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中介小王,他之前不提具体价格,就是知道我们看了房子,多半就舍不得走了? 小王小心翼翼的降低着存在感。他当然有点小算计,但谁让这位陶姐,之前也没说提到多高档次呀?女客户是很感性的,有时候一旦看好了,就不会太计较价钱。 陶乐比他想的要多考虑一层。猫大爷的满意肉眼可见,她哪能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虽然肉痛但自己提供的到底是有限服务,在几个月后就可以分道扬镳,所以她自然也勇于担当。 三方一拍即合,当即就签了合约,陶乐付了半年租金,又多付了一个月押金。女孩儿这边早就做好了出租准备,当即就交了钥匙走人。 猫大爷就算修养得再慢,半年后也肯定会重回星海,从此就忘记我们这小小的、落后的、不足挂齿的蓝星吧。 陶乐畅想着和平的远景,心中无比喜悦。这份喜悦立即便被传导给了西穆。 从无法下脚的老鼠窝搬出来,到了这间好不了多少的鸽子笼,就值得乐成这样?他在心中暗自嘀咕着。 那要是未来你见到我专门为你营造的,高入云霄观星的宫殿,又会是什么模样? 嗯,让我来想一想,宫殿的材质,必须得用最有利于兼容源能的蓝波泰晶,还得从坦桑帝国采买几千吨最纯净的宝石做装饰。 外观就找帝国最优秀的宫庭设计毕大师揽总策划,也许还要考虑一些蓝星的风格,这样她才会感到自在放松 噢,又来了!这难以捉摸的蓝星磁场!本殿怎么又开始不受控地胡思乱想了! 第四十三章 疲劳综合症患者 陶乐和西穆坐在阳台上,感受着晚风习习。然后他们就发现,隔壁阳台灯开了,两个人走了出来。 这房子一梯两户,顶层中间的阳台是相连的,中间只拦着一道一米五高的篱笆。双方都开了灯,互相都能看得很清楚。 陶乐没有盯着别人家看的习惯,对方却惊喜地与她打起了招呼: “陶大夫?怎么是你?” 陶乐认出来,原来这位便是飞鸟餐厅的陈老板。旁边的那位形容极其憔悴,脚步虚浮的人,是他的那个朋友吗?陶乐差一点都没认出来。 陈文陪着付子函跑了两天医院。 昨天,大夫说他不过就是精神压力过大,所以失眠多梦,给他开了点安眠药。 安眠药的助眠效果是很好的。所以付子函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反复进入噩梦之中,进行深度死亡体验,说是一夜七次郎可能都少了。 今天,陈文陪他去见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催眠的效果同样非常好,付子函除了再次见识到了一种异常生物之外,倒也没什么损失。 这会儿见着了陶乐,付子函已经精神恍惚反应迟钝,陈文却是十分高兴: “陶大夫,能不能请您帮我朋友看看,他已经做了好几天噩梦了!” 听见这句话,西穆身子一震。他都快忘了,当时因为这个人的无礼,他可是赐下了一点薄惩,嗯,长达三百天的噩梦? 眼下才过去几天呀,这小子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他的精神力也太过弱小了吧,收拾起来都没有乐趣。 对了,这里不是米奥,而是蓝星。这里的人类普遍柔弱,上次他并没有考虑这一点。 罢了罢了,既然他有幸再遇陶乐,那为免被她察觉,自己还是收回惩罚的好——算他命大。 不动声色间,西穆就收回了加诸在付子函身上的一丝源能。 他偷偷看了看陶乐,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伎俩,不由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陶乐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刚刚见到付子函的病容,她就打开了金手指。 界面是橙色的,代表着病情虽然不轻,但也并不致命。只是这界面上竟然也写着一行大字:“超出查询范围。” 这不是和米奥人一样吗?陶乐很惊奇。难道陈老板的这个朋友,骨子里其实是个米奥人?实际上,现在并不止是这只丑猫,还有别的米奥人也在蓝星上? 她正心绪不宁之间,眼前的金手指界面忽然扭曲了几下,又恢复了正常。 年龄:28健康值65 病因:疲劳综合症(轻度)60%,胃溃疡(轻度)35%,干眼症5%。 血压140/100,心率112 并发症:窦性心律不齐 怪不得付子函总是做噩梦呢,原来是得了疲劳综合症。 这是一种因为过度劳累,或者饮食不调造成的一种慢性疾病,造成免疫系统失调,进而危害到神经、消化、感官等多个系统。 失眠多梦只是神经系统失调表现之一,此外还可能会有焦虑甚至抑郁、消化功能受损、血压升高、心悸心慌、视物模糊等多种问题。 金手指并没有检索到,付子函的病与西穆的小动作有什么关系。它只是根据病人的实际身体状况,给出了提示。 “让我先给他把个脉。”陶乐说道。 “陈文你疯了吧,找她做什么?”付子函此刻精神极差,控制力也弱了很多,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心里话: “我伯父把她给吹上了天,我可不信——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能耐。”陈文使劲地拉着付子函,也没挡住他接下来的话: “哎,你拦着我做什么?让我说完!就算是看中医,咱也认识几个名家,别人不说,常济堂的魏老大夫,不比她强上百倍?” 陶乐就笑了:“本来是看在陈老板的份上,想帮个忙。既然病人不信任,那就算了。” 她抱起西穆,关了灯就走。她俩可是真饿了,似乎都能闻到几里外大排档飘来的烧烤香了。 只是临走之前,西穆又回头看了一眼付子函,再次赐下了相同的惩罚,罪名是——不知好歹。 陈文急了。他对这位陶大夫,有着一种莫名地欣赏和信任,脑海中还经常浮现她淡定下针的模样。 今天再见,他说什么也不想放弃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浑身虚弱无力的付子函,根本敌不过陈文的大力拉扯,很快便被强行拖到了门外,正好堵上了刚步出房门的陶乐。 “陶大夫,我这朋友是真病了,说话都不过脑子请你务必帮他看看。” “我说了,我不用”付子函话没说完,就被陈文一把堵住了嘴。 “别听他胡言乱语,病人吗,说的话当不了真!”他自己尬笑起来。 陶乐觉得,当时自己到底承了陈文的情,不好意思驳他的话,便再度打开了金手指。 咦,又是“超出查询范围”,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乐怔住了,不自觉地看了西穆一眼。后者立即警醒过来,福至心灵地又把那丝源能收了回来。 于是金手指界面在扭曲之后,再度恢复了正常。然而陶乐却若有所思。 总不会是这位猫大爷,悄悄地干了什么吧? 但想想也不大可能,陈老板的这位朋友,似乎根本没得罪过他呀? 更重要的是,那么大的星际帝国的王子殿下,肯定心胸广博如星辰大海,怎么可能与我等草民置气。 她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王子殿下对外奖惩的第一标准。 陶乐为付子函切脉,见他的脉象濡弱,细、数,同时面色潮红,口角生疮,便基本确定了病症。 肝阳上亢型疲劳综合症,中医上称作“解”症。 得了这种病,疲倦无比又得不到睡眠休息,因而心烦易怒、口舌生疮、头目眩晕、腰足酸软。 “慢性疲劳综合症。”陶乐说:“不严重,可以针灸治疗。” 她看了看付子函仍然不以为然的脸色,淡淡地说道:“但我有言在先,我的医师执照是西医的,并不是中医。” “若是信得过我,看在陈老板的面子上,我可以帮着免费扎几针;否则就趁早另请高明,莫要耽误我们去用餐。” 付子函嘴角一撇,便要拒绝。陈文一早就在观察他,见状连忙再次捂住他的嘴:“信得过信得过,陶大夫你尽管施为。” 西穆已经不耐烦了。谁耐烦看你们两个在这里撕扯,本殿饿了!他伸爪拍拍肚子,又指指电梯。 “这是病人和我的事,陈老板你不要干涉。要是你朋友就是不愿意,那我也没必要上杆子帮人治病。” 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在楼道间灯光的映照下多出了一分特殊的韵味。 不知道为什么,付子函神差鬼使地更换了口中的话:“那我就试一试,请陶大夫帮我做个针灸。” 第四十四章 良币驱逐劣币 因为猫殿下的反复催促,陶乐决定速战速决。 她将二人让进了室内,让付子函面向下平卧在窗下的长凳上,开始针灸。 位于第九胸椎凸骨下的肝俞穴是她的第一选择。 这个穴道归属足太阳膀胱经,有治疗失眠、胃肠功能紊乱等作用。 针灸肝俞穴的要点是不能扎得太深,否则就有可能造成气胸。 毫针向椎体方向斜刺05寸。金手指界面立即弹出了提示。 请选择治疗方案: a、治疗疲劳综合症。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9点。 b、治疗窦性心率不齐。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7点。 c、治疗胃溃疡(轻度)。所需治疗次数:2次,每次提高健康值6点。 d、治疗干眼症。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4点。 因为付子函之前表现出来的勉强,陶乐并不想与他增加纠葛,只准备替他把疲劳综合症治好了事。 身体的多系统受累,包括窦性心律不齐,本来也是属于疲劳综合症的并发症之一,只要根子去了,再加上好好调养,自然也会慢慢痊愈。 只是不知道,陈文的这位朋友到底是做什么的,年纪轻轻,因劳成疾不说,还饮食不节得了胃溃疡。 “选a。” “开始治疗疲劳综合症。倒计时七分钟。419秒,418秒” 陶乐留了针,又选了肾俞、太冲、三阴交进行针灸,疗效是强肾健体、改善失眠、烦躁与高血压。 “你的胃病也得早点治。”陶乐提醒道。 “我才没有什么胃病!”付子函不悦地说,他就不知道自己刚才哪根筋没抽对,怎么就答应了让堂兄吹捧的女人来做针灸呢? “你有,而且已经溃疡了。现在不算严重,但要是不早治疗,以后发展了就不好了。”陶乐淡淡地道。医生都不喜欢这种爱顶嘴的病人。 “付少,你上周喝完大酒,不是捂着肚子喊疼来着,那不就是胃的问题?” “喝完酒难受是常有的事,你陈少就没经历过?别虚言大话,除了最近做噩梦,我的身体啥事儿没有!” “你就听兄弟的,按陶大夫的去检查一下,行吗?”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陶乐摇摇头,闭上了嘴。药医不死病,但要是病人就是这样跟医生对着来,那她也没有义务再管他。 “治疗完成,提高患者健康值9点。针灸额外提升健康值2点,合计提升健康值11点。” 金手指界面变成了橙色,健康值恢复到76点。 “行了,今晚早点睡多补补觉,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陶乐一边收针,一边说道。 “谢谢陶大夫!”陈文扶着付子函站起来。 后者不知道为什么,头脑晕晕沉沉的,只想睡觉。 可是梦中那些怪兽,是不是还在那里等着他,准备继续陪他上演名为“一百零八种被吃掉的方式”的连续剧? 陈文费劲地将付子函送回家,扶到沙发上坐好,已是出了满头大汗。 “子函,人家陶大夫也是好心好意为你看诊,你就是觉得她年轻,也不好当面那么顶牛吧?”他们两人是多年好友了,说话从不顾忌。 身后没有任何回音。陈文转过头,就见付子函就在沙发上睡熟了,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话。 睡着了?睡着了才是问题的开始。陈文虽然看好陶乐的医术,但中医不是神,哪有一次就针到病除的。 陈文默默地坐在好友的身旁,等着即将响起的惨叫声。只希望,今夜能少上几次,让好友能够真正睡上一小会儿。 这种疲劳综合症,虽然不是急症,若是没有金手指,就是治上半年也未必能康复。 陶乐自觉还上了陈文的人情,此刻也不拖沓,将二人送出去,立马便叫了车去大排档,安抚猫大爷那只空洞的胃。 各种烤串,烤鱼,小龙虾,毛豆,花生。西穆很佩服蓝星人的饮食文化,他们是怎么做到不浪费每一种食材的? 想当年既使是星际巨兽,也只有身上最美味的一小条肉有资格入他之口。 而现在,他竟会坐在市井烟火之中,一口一口地吃着烤制的动物内脏,真是恍如隔世。 不过,这云山小腰的味道可真香啊! 按照杨瑞雪的设计,规培期的每天晚上,她都要认真总结当天的笔记,同时有计划地深入自学。 神外是外科手术的天花板,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但今天,即便是手头就放着最新一期《神经外科医学研究》,她也是神情恍惚,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 杨母轻手轻脚地端着果盘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她神游天外的模样,手中的专业期刊始终停在扉页上。 “雪儿,怎么了,今天有什么烦心事吗?”杨母关切地问道。 “妈妈,我是不是根本就不优秀,要是没有你们和大舅的支持,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杨瑞雪问道,眼眶里含着泪花。 杨妈赶紧放下果盘,在后面搂住了她的双肩:“怎么会?我的雪儿是最棒的,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谁给你气受了?我去找你大舅去!” “也不是,就是一个大学同学,明明哪方面都很普通,今年就连规培医都没考上,但偏偏能在一院到处走,而且带我的董大夫,还有秦学长,都和她很熟。” 杨母放开了手,坐到了杨瑞雪的对面:“没考上规培,那就不是医生。不是医生还来医院,那不是自己有问题,就是因为她是病人家属。” “雪儿,你有没有想过,她和那个董大夫,还有你最欣赏的那位秦学长”,她轻笑地说:“不过是医患关系?” 杨瑞雪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层,但是真的不太像。 “可是我明明听见,秦学长在跟她探讨我们这些规培实习生刚刚学过的病例,而董大夫,还让我跟着她学。” 一想起刚才的事,杨瑞雪仍然觉得委屈。 杨母站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不太合适。医生是不能向外人随便泄露医案的,而且,你刚才说过,这位同学连规培都没考上?” 杨瑞雪垂下眼眸,咬着唇,点了点头。 “你大舅不是说过,今年一院还要再搞一次特招吗?我想,有些人大概是想走走门路,暗中做点手脚吧” 她面上带了冷笑:“雪儿你放心,这样心术不正的人,你大舅是不可能让她混进一院的。我这就跟他通电话。” 第四十五章 世有名医近古稀 陶乐与西穆畅享着美食与晚风之时,彩虹里的旧房前,却停着几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豪华轿车。 “夫人,您一下飞机就过来这边,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咱们明天再来?”精干而英俊的助理建议道。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能让阿越认她做妹妹,更是”敢于给我希望。 电话铃声响起来。“是老太爷。”助理递过来,何女士接过电话: “爸?” “清浅,那个会点针灸的女娃娃的事,我都听说了。以前我跟你说让中医试一试,你怎么都不听,就信那些外国专家;现在既然觉得有效,为什么不跟我说呢?”老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在国内,论起中医,谁能比得上周济深?别人不说,你就看你爸我都快九十了,身体多健旺,不全靠了他吗?” “照我说,那个女娃娃,咱感谢一下就是了,阿越愿意认她做妹妹,那也由着他。只是治病就别这么草率,人家一辈子的经验,不比个小娃娃强? “我刚才已经联系济深了,他明天就能到海市,到时候会上门找你。你可得好好招待,阿越可就指着人家啦!” “好的,谢谢爸。我会好好接待他的。”何女士答道。挂上电话,她的面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红晕,那是希望的光华。 她抬起头,目光轻轻扫过夜色下愈加阴森破旧的老楼房,淡淡地道:“走吧,回山庄。” 人心就是如此难以理喻。在刚得知陶乐缓解了阿越的呼吸症状时,何女士对她有着无比的信任与期待,就算等上几个小时也毫无怨言。 然而一转眼,知道有国内顶级的中医国手,经验定然比陶乐高上百倍,治好儿子的希望更高后,她便又断然离去,连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等了。 翌日上午九点半。云市机场的到达大厅里,走出了一老一小两个人。 “师爷,那边几个人举的牌子上,写的不是您的名字吗?咱们为什么要从这边走?” 小男孩大约七八岁,穿着漂亮的白色翻领t裇,藏蓝色短裤,白袜子和运动鞋,背着一个小书包,整个人干净又利落,像个小大人一般。 “嘘!”师爷弯下腰,对着男孩做出警示的姿势,眉眼弯弯地小声说: “好久没来云市了,师爷还要去看几个老朋友呢,要是被拉到无名山庄,一半时可就出不来喽。” 这位师爷,便是大名鼎鼎的杏林圣手周济深。 他今年六十九岁,身兼华国中医研究院的首席顾问、华国中医协会理事长、华国医学院名誉院长等无数头衔,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中医大牛。 何家当年与周家是世交,在战乱中何父与周父一起出国避难,后来又在x国相互扶持。 周济深便是在一切安定之后,在x国出生的。他自幼喜爱中医,拜师于当地的中医名家,回国后又博采众家之长,不但长于辩证开发,同时还精擅针灸。 不过三十多岁,便治好了多例极罕见的疑难杂症,早早就声名雀起,誉满华国。 虽然已年近古稀,但这位大国手面色红润,头发近乎全黑,双眼明亮,极具精神,论起身体状况,恐怕比一般人还要好上不少。 一老一小拉着手走出机场,坐上了一辆计程车。 “去一院。”周济深笑眯眯地说道。 陶乐中午就来到了一院。今天她的日程安排比较紧:上午收拾东西,中午做针灸,下午要搬家,还得视情况去采购床品和用品,把新居布置好。 针灸依旧很顺利。治疗完毕后,付坤的健康值升到了70点,金手指界面也由橙色,转变为黄色。 血压130/90,心率80。两项指标已经基本正常。 “明天我也是一早过来,以后降压药不必再吃了。”陶乐叮嘱道。 再针灸四次,付坤的高血压病就痊愈了,要是还同时吃药,那就要变成低血压,可能会造成大脑缺氧,进而引发老年痴呆。 “谢谢陶大夫,您真是太细心了!”付坤感激地说道。他觉得自己的头脑越来越清醒,记忆力也强了许多,就像一下子回到了五年之前。 果然不愧是我看好的小陶大夫!这水平,要是不成名那没天理了! 他已经从付玉京那里了解到了陶乐的情况。 没有签上规培医,没有医院可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 要是签了他哪还能有机会?付坤已经想好了,要高薪聘请陶大夫做他的私人医生,把她挖到海市去! 他年纪不小了,折腾这么一次就够了,陶大夫要是不在身边,他可真不放心! 至于条件,付坤想得简单粗暴。小陶大夫有的是医术,他有的是钱啊! 给她买楼买车,帮她开私人诊所,还把自己的老朋友们都介绍过来,不愁这诊所不火! 作为长久以来一呼百应的上位者,付坤根本就没想过,陶乐可能不愿意跟他走。 这次是付玉京送她下来。西穆根本不需要他看,自己直接上树等陶乐,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陶大夫,我有点事想要向您请教,还请你别介意。” “付哥有话就说,不用客气。”鉴于付玉京在此次拯救蓝星大计中所做的幕后工作,陶乐对他自然是优容有加。 “那我就冒昧问一句,陶大夫,那天你们去无名山庄,是去做什么?我听说”他犹豫了好久,还是将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 昨晚,他不小心听见顾姨与父亲谈论的话。顾姨自然就是付坤的继妻,也就是那位与陶乐多次相见的优雅女士。 在云市贵妇的圈子里,盛传着程门付女士为儿子择偶一事,以及她的五项标准。前面的四条还好说,最后一条医生优先,那是真的难找。 石破天惊一般,付玉京忽然想到了陶乐。据他了解,陶乐就是符合五个条件的那个人啊! 那天她换上了裙装,做了头发,还化了淡妆,与齐自在一起到无名山庄,还能是为了什么? 如果程越是健康的,那无论在哪一方面,付玉京都不敢与他相争。可是现在,对方身染重疾时日无多的消息,已经在洪省传遍了。 “你想知道什么?”陶乐静静地站在当地,身子笔直,就像一朵优雅内敛的郁金香。 第四十六章 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只是想要了解,你和程越,到底是什么关系。”付玉京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接受任何逃避。 “虽然我不太懂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我可以告诉你,他是我的大哥,而我,是他刚认的妹妹。” 付玉京怎么也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这是什么意思?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关系不可谓不亲密,但又在临界点之内。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程越是否真的病的很重,以现在的医学手段,无法回天?” “有我在,他会没事的。”陶乐轻轻地扔下这一句,转身就走。 她实在有些生付子函的气。她们二人,既是患者家属与医生,又是救世同盟的关系,虽然这个同盟只有她单方面知道。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对方一次又一次,对她的朋友指手划脚,对她的私事过于关心。 付玉京愣在当场,震惊不已。 陶乐说,有她在,程越会没事。 她知道不知道,程越是什么人,程家又有多大的能量。 虽然陶乐救过自己的父亲。但那件事,虽然也很难,却并不是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可程越不一样。举世都医不好、留不住的人,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 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恃材傲物,夸大其辞? 付玉京承认,他根本看不懂陶乐,但却对她更加好奇了。 陶乐从电梯间走出来,就看见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一个人蹲在住院部门前。 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任何大人跟在他身边,也没有病人和医护人员留意他。 来一院看病的孩子其实并不多,因为云市儿童医院口碑不错,所以除非疑难杂症,根本用不着带孩子来一院。 陶乐习惯性地打开了金手指。这一看,她的心便是一沉,愣在当场。 界面的背景是橙色,代表病情不轻,但暂时还没有危及生命。 年龄:7岁。健康值:68。病因:间变型星形细胞瘤(早期)90%,过敏性鼻炎10%。 界面下方出现了一张清晰的颅脑内立体图像,显示在孩子的脑干后方,生有3个芝麻粒大小的胶质瘤。 胶质瘤是一种最常见的颅脑内肿瘤,起源于中枢神经系统。国际上通常将它分为四个等级: 一级和二级是低级别肿瘤,也就是良性肿瘤,通过治疗往往预后较好,甚至可能痊愈; 三级、四级是高级别肿瘤,也就是恶性肿瘤,占所有胶质瘤的比例近八成,因为常在多个部发生,很难彻底切除,而且术后极易复发,几乎没有病人能长期存活。 陶乐的心情有些沉重。间变型星形细胞瘤就属于三级肿瘤,按照当前的手术加化疗等治疗手段,患者的平均存活年限只有三年半。 这个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看起来也是倍受父母的宠爱,怎么就会得了这种病。 不由自主地,她就来到了孩子的身旁。那孩子浑然未觉,正喃喃地说着什么。 陶乐凑到近前,就听到他口中念的是: “温药总括,医家素谙。木香理乎气滞;半夏主于湿痰。苍术治目盲,燥脾去湿宜用;萝卜去膨胀,下气制面尤堪” 原来他是在背《药性赋》。 陶乐心中惊奇,因为这本书,也是她学中医时,最早背诵的启蒙书籍之一。 它将常用中药按药性分寒、热、温、平四类,对药性概括精辟,且朗朗上口,便于诵读记忆。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得了这样可怕的疾病,连十岁都未必能活过,却还在孜孜不倦地学习? 陶乐注意到了孩子的动作。他的双手抱着头,看似是在专心背诵,但知道了他的病情后,陶乐却不这样想。 这个动作,应该是因为头疼。 “诚以紫苑治嗽,防风怯风。”陶乐蹲到他的身旁,与男孩一起背诵道:“苍耳子透脑止涕,威灵仙宣风通气。” 男孩一怔,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一股精灵气。 “阿姨,你怎么也会背这一篇?你也是中医吗?”男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 “阿姨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想要当个好医生的人。”陶乐的心软软的,酸酸的。 医者什么时候都在路上,况且这辈子她还没有考中医执照。这真是太不方便了。 可是报考中医执照是要有前置条件的: 要么是高等院校中医专业毕业,要么是有中医传承,要么就是取得西医执业资格后,参加过省级的西医学习中医培训班。 眼下这三项条件,陶乐一项也不具备。恩师他老人家还要过几年才会去太平县,她就算想再拜入对方门下,现在也找不到人。 “那阿姨你可得好好用功,我可是很厉害的!”男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陶乐,十分自信地说道。 “哦?那我猜,你一定有个很厉害的师父,对不对?” “我没有师父,但我有师爷!我师爷就像麦克斯奥特曼,一出手就能把所有疾病都斩成两半!” 陶乐笑了起来。这个孩子,对他的师爷很崇拜啊,这说明对方一定是个厉害的中医。就是不知道,他清不清楚孩子的病情? “那你师爷叫什么名字呀?”陶乐问道,她也很好奇。 “师爷就是师爷!”小男孩大声地说道:“昨天早上我起床头疼,他扎了一针我就好了!” 哦,看来他也不知道师爷的名字。 陶乐想着孩子刚才的话,又问道:“你是就昨天头疼,还是以前经常疼?现在是不是又疼了?” “昨天疼了一小会儿,让师爷治好了。今早我起得太早赶飞机,头又有点疼,但我忍住了,没告诉师爷!我爸说了,男子汉不能太娇气!”他扬着头,一幅等待表扬的样子。 陶乐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听起来,这孩子的家长,包括那个很厉害的中医师爷,都不知道孩子得了这么可怕的恶性肿瘤。 这也不怪他们。高级别胶质瘤起病突然,发展迅速,早期症状不明显,就像这孩子早上的头疼,很容易被忽视——等发现的时候往往就是中晚期。 对于这种肿瘤,并不是说早发现就有治愈的可能,只是会有更好的手术条件,预后的存活时间也能略长一点儿,不像晚期,连手术机会都未必有。 陶乐还想再问一些问题,男孩却惊喜地看着她的身后,然后就向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师爷!”他一边跑一边开心地喊着。 陶乐起身,回头,才发现从电梯口转出了一群人,有好几个她还认识。 第四十七章 一言惊起千层浪 一群白大褂,衬托着中间身穿立领黑色中山装的老人。 陶乐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位就是国医大师周济深!学中医的哪个人不认得他啊? 陶乐前世把他的几本著作、医案都翻烂了,从中获益良多。哦对了,其中有好几本,他现在还没出版呢,也不知道开始动笔了没有。 走在周济深左侧,正与他说话的,正是前云市医大的副校长,现在一院的院长林为民,周围还有一圈陶乐不认识的院领导。 心外科主任赵恒和神外科主任侯波,并排走在队伍侧后方,两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周济深身上,面上满是笑容。 刚才那个男孩,正笑着向周济深跑去,却在快到他面前时,忽然脚步不稳摔了一跤。 陶乐看到了这一幕,也看到他爬起来,扑到了周济深的怀里,一老一少兴奋地说着什么。 原来他说的师爷,就是周济深。陶心里便犹豫起来。 她本来打算,找到孩子的家人,提醒对方早做检查。 可是谁能想到,孩子的师爷竟然是周济深!华国顶级的杏林圣手。 他自已都没发现徒孙有病,自己去指出来,谁会听?谁能信? 最关键的是,既使对方听了她的话查出病源做了手术,她也没机会用金手指给孩子做后续治疗。 想想也知道,在他老人家面前,她这点针灸手段,岂不是班门弄斧? 她稍一犹豫,浩浩荡荡的人群便与她擦肩而过,行走间激荡的风将她的马尾扬了起来。 眼看众人就要走出大门,陶乐终于抛开了顾虑,下定了决心。 打了谁的脸,顾全谁的面子,甚至自己受到冷眼与不信任,这些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的第一身份是医生,救死扶伤才是她的第一职责。 “师爷,刚才我遇到了一个阿姨,她也会背诵《药性赋》。”汤问缩在周济深的怀里说道。 “哦?这个阿姨也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吗?”周济深笑眯眯地问道。 汤问还没回答,一旁的林院长就接话了:“有可能啊!周老,您不知道,这几年我院的们中医科发展得相当不错,进了不少年轻大夫,也有女大夫!” “他们虽然不比上令徒孙的童子功扎实,但业务素质也都很出色!你这次回来,有时间也帮着指点他们一下?” 在林院长心中,除了本院的中医,其他人哪里懂什么是《药性赋》,就连他自己也背不下来。中西医之间,就算不隔行,但也隔着几座山。 “可是叔叔,那个阿姨根本就不是”汤问皱着眉头认真辩解着。他还没说完,就有一个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周济深周老师,请您等一等!”一个人匆匆跑了过来,拦到了众人面前。 “陶乐?”赵恒和侯波同时认出了她。陶乐在神外给付坤做针灸,侯波没告诉别人,但可没瞒着赵恒。 不过这个时候,她出现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她也认识周圣手?两个人对望一眼,都理不出头绪。 “阿姨!你到哪里去了?我刚才还和师爷说,你和我一起背《药性赋》的事呢!”汤问高兴起来。 听到汤问这么说,赵恒二人一点都不意外。小陶大夫嘛,中医基础肯定扎实过人。 林为民虽然判断有误,但他作为多年的教育工作者,同时也是医学专家,根本不会为这点小事迁怒于人。 他非但一点没生气,还对陶乐印像挺不错。 小姑娘中医学得扎实,人看着也精神,具备一股子医生气质,说不定还是我们医大中医院的学生。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不用急,慢慢说。”周济深温和地说道。在他想来,陶乐肯定是患者的家属,意外认出了他,想要找他瞧病。 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定期出诊,但到底僧多粥少,能排上号得他诊治的人并不多。 不过既然遇上了,对方还耐心地陪过小问,那就是缘份,周济深没想过拒绝。 他可想不到,陶乐根本不是为了求医问药,而是要放出一颗深水炸弹。 “周老,我怀疑这孩子,可能颅脑内有占位病变,请您一定要带他去做个检查。” 陶乐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像捅了马蜂窝一般,引起一片哗然。 “这人是谁啊?敢跟周圣手叫板,说人家徒孙有病?” “简直是不知所谓。人家周圣手是什么人,这自家孩子要真有什么问题,人家能瞧不出来,等着你指导?” “别的不说,这里可是医院,咱们这群人哪个不是火眼金睛?钱主任,你管儿科,你看这孩子哪里像有病,还是颅脑占位这么严重?” “真要是得了那种病,眩晕呕吐都是轻的,有的头疼得满地打滚儿这孩子明明好得很,我看比一般孩子身体素质还要强点儿呢!”钱主任严谨惯了,上下打量了汤问一会儿之后才回答。 “那这小姑娘是哗众取宠啊!好端端的干嘛来说人家孩子有病?” “这事可能不那么简单。话说周老的医者生涯中,会不会有那么几个无法医治的病患,家属想不开,当众闹事报复?” “咝~~你小点声,你说的这种可能,我估摸着还真有。否则没有十年脑溢血,这姑娘也不敢说这种话,她图个什么呀?” 在场的人中,侯波这个神外科主任最有发言权。可是无论他怎么看,也没发现这个孩子有什么脑瘤指征。 陶乐到底是凭着什么,敢下这个结论?她可不是一个会信口开河的人呀! 周济深就是脾气再好,此刻也有点生气,面色沉了下来。 林为民先于他发话了:“孩子身体怎么样,健不健康,是由医生来做判断。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请让开,别拦着大家的路。” 他的意思十分明确,就是警告陶乐:别说你不是专业的医生,就算是,也别在我们医院胡言乱语。趁着现在没人计较,赶紧滚蛋吧! 不过陶乐就像听不懂他的话一样,继续开口了:“林校长,我也是咱们医大临床医学专业的应庙毕业生。” “刚才这孩子跟说,他昨天和今天早上都头疼,这是儿童胶质瘤早期的指征之一。请你们相信我,给孩子做个检查,一切就清楚了。” 这下林为民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没猜错,这女生真是医大的学生!不是中医,而是临床医学专业的毕业生!我们医大怎么会有这种胡搅蛮缠的学生? 周老先生没有看她,只问怀中的汤问:“小问,你今天又头疼了吗?” “我才没有!我要是头疼哪能不告诉您?”汤问的小嘴都快撇上天了。 这个阿姨可真坏!明明我都说了不想让师爷知道头疼的事,可她一转眼就添油加醋地说出来,还编排自己有什么病。 虽然听不太懂,但肯定是一种很严重的病,要不师爷才不会这么严肃! “师爷,我们快走吧。这个阿姨在说谎,我们不要理她。” 第四十八章 大侦探杨同学 回到神内科主任办公室,侯主任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主任,您没吃饭吧我给您拿了盒饭上来。”秦风早就在门口候着呢,一见他上来,赶紧献宝。 “不错,你有心了。”侯波看着盒里的饭菜,满意地说道。 他其实很挑食,不吃香菜、萝卜,爱吃米饭,不吃馅食。 因为经常上手术的关系,他能正点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不多。 秦风不是唯一一个给他装盒饭的人,却是唯一一个每次都符合他心意的人。 别的不说,这份观察力,天生就适合做外科医生。这回科里排住院总,他肯定是头一号。 住院总是住院医升主治医的必经阶段,排上了就得有近一年的时间,24小时住在医院,除了穿的衣服不同,跟坐牢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这个岗位却非常重要,负责病房接诊、查房、手术、教学、紧急处置患者危急情况、随时应对全院急会诊,负责急诊手术等等,对于住院医的业务水平、沟通能力会有全方位的促进与提高。 秦风第一时间排上住院总,意味着他不用多耗时间。原因是明摆着的: 科里住院医十几个人,满三年的就有四五个,但每一年的住院总却只有一到两人,剩下的只能等明年。 偏偏没经历过这个阶段就没资格转主治医,也就是说,今年没轮上的,成为主治医的时间至少秦风晚一年。 一步慢,步步慢,再以后晋级评职称,全都得跟在他后头。 这世界上不是谁都有义务,一定要对谁好的。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很多事情,既可以公事公办,也可以讲点人情。 人情味儿也是相互的,尤其是在华国这样一个人情社会中。我们只对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有兴趣,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你说你那个学妹,怎么做事就不像你这么妥贴呢?”侯波一边吃,一边跟秦风嘀咕道。 “陶乐?”秦风愕然:“主任您不是昨天还夸她性子沉稳,关键时候能静得下来,担得起事儿?” 这怎么转过天,就变成不妥帖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侯主任不再吭声,只顾埋头吃饭,一直到将最后一口米饭都吃得干干净净,这才喝了一口秦风递过的温水,慢条斯理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回。 “周圣手高高兴兴来看林院长,还帮着心外病房一个七十岁的老爷子做了针灸,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最后却不欢而散。” “周老铁青着脸抱着孩子直接就走了,直接把我们这些人晾在当场。” “你没看院长那脸色,啧啧。要不是你学妹已经毕业了,他多半会把她开除学籍,一百遍啊一百遍。” “让林院长记住不容易,让所有的副院长,大半的科室主任都记住,更不容易。你学妹这下可出名了。” “她想通过特招进来,难喽!”侯波摇摇头。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清楚,陶乐的动机何在。 “主任,您有没有想过,我学妹说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秦风回想与陶乐接触的几次,怎么也想不出她会是无中生有的人。 “哦,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这孩子昨天和今天早上都头疼过,那就能断定他长了脑瘤”侯波指着秦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要是也这么看,这个专硕就白学了,这几年的住院医也白干了!” “不过是检查一下的事儿。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秦风疑惑:“做个头颅核磁共振mri呗,对孩子也根本没有任何伤害。” “这是有没有伤害的事吗”侯波叹气道:“这是面子的事。” 午休的时间虽然不长,也足够杨瑞雪把昨天不确定的几件事打探清楚。 经过与护士们的沟通,她看到了住院病人的名册,也知道了他们的家属信息。陶乐既不是病人,也不是病人家属。 而且,这几天陶乐确实经常来,每次都去719付坤的房间,一待就是半小时,也曾主动去医师办公室找过秦风。 果然,是陶乐主动纠缠秦风学长,学长只是太过温和不懂拒绝。 杨瑞雪拨通了童笑然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一次,对方就接了起来,声音中满是惊喜:“瑞雪!真的是你?” 杨瑞雪就笑:“是我。我想跟你打听一下陶乐的事。” “她的事我最清楚了,你找我就找对了人。我跟你说” 她的声音又急又快,生怕说得少了、错了,就得不到杨瑞雪的信任。 “好的,我都清楚了。对了,你既然算是陶乐的朋友,平时也要劝劝她。” 杨瑞雪最后说道:“认清自己的能力,踏踏实实,别老想走歪门邪道。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放下电话,杨瑞雪盯着窗外看了一小会儿。 她自认自己还算平易近人,就算对方被划进没资格结交之列,但只要他们主动表示出诚意,她也从来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童笑然就是如此。虽然表面上二人没有什么交情,但背地里,班里系里的风吹草动,她都会向自己一一汇报。 所以,陶乐不是没有被友爱医院录上,而是主动放弃。 至于为什么,那还用问吗?必定是知道正常招考没有希望,想要走个捷径。 特招的消息可能早就泄露出去了,至少在友爱医院签约之前。 秦风学长对谁都温声细语,不懂得拒绝别人——他定是受了陶乐的蛊惑。 只是还不清楚,陶乐到底是走了谁的门路。 对了,不就是付坤吗?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但能肯定的是,两个人有关系,而且还不浅。 杨瑞雪感觉自己如同抽丝剥茧,终于把最后一个关键线索也连了起来。一切都严丝合缝,顺理成章。 付坤和林院长是多年的好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照理说,杨瑞雪是不该知道这一层的。可谁让常副院长是她的大舅呢? 无论是总揽全局的林院长,还是另外三个副院长,都是科班出身的学者型领导。 只有她大舅常青,是真正热衷于行政管理型的领导。他能说会道,热心又会办事,与其他院长都能打成一片。 院里早就传出风声,林院长退休之后,他属意的接班人就是常青。 关于下一任院长,林院长虽然也不能完全做主,但他的话肯定会有不少份量。 所以作为常副院长的外甥女,她也必须无比出色,才不坠大舅的名声。 杨瑞雪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如同陶乐这样的人。 不喜欢正视现实,总是想要攀关系,占便宜,讲人情。 医院不比别处,没有真功夫硬本领,进来了只会贻误病人,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好在还有她大舅常青在。他分管医务处、人事等医疗行政部门,只要他不点头,陶乐就别想挤进来。 守护一院的风清气正,人人有责。一股使命感在杨瑞雪心中油然而生。 第四十九章 她是自学成材 当太阳开始渐渐西斜,付子函终于醒了。沉睡了整整一晚加大半个白天,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能够畅快地睡觉,不受噩梦的打扰,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昨天的记忆,渐渐地回到了他越来越清醒的大脑之中。 陶大夫。是陶大夫救了自己。她的针灸原来不是绣花枕头,而是真材实学。 不过几针下去,那些无穷无尽的怪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梦的本身也都被驱逐了。 如此轻松,如此神奇。 然而他自己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呢? 付子函坐在沙发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收拾自己这只浑球,才能获得陶大夫的谅解。 对了,陶大夫说了,他有胃溃疡,得赶紧去看看。 被晾在门口,不被理会的结局,陶乐不是没有想过。 她尽了力,然而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陶乐回头,就见到了赵恒,赵主任。 赵恒不像侯波,是神外科的资深专家。在这件事上,陶乐说服不了侯波,但赵恒在心理上却倾向于她。 曾经的同机共济,陶乐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印在他心里。 能于不可能之中,找到可能并且完美地实现,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不可能转眼之间,就为了引人注目而拿孩子的身体打趣,开玩笑。 “除了头疼之外,你还发现了什么问题,足以支持你的诊断?” 赵恒直接问道。他并不与陶乐讨论男孩真假头疼的问题,因为陶乐不是会说谎的人,他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陶乐的大脑快速检索着有关胶质瘤的症状:头痛,呕吐,癫痫,部分不能言语,运动神经失调…… 对了,刚才那个孩子,跑得不算快,医院的地面,也并不光滑。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这一跤,很可能是因为运动神经失调,影响了四肢的动作。 “他跑步的动作不协调,很可能是感统失调,加上连续的晨起头疼,我认为有一定的可能,是早期的胶质瘤。”陶乐的声音中带着一点飘忽。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说法有些牵强。 赵恒考虑了一会儿:“你说的这两种表现,虽然也是判断的指征之一,但都需要检查来佐证,才能确诊。” “这个我们都是清楚的。只不过,早期胶质瘤确实症状不明显,加上儿童又很难明确表达自己的问题,等到出现明显征兆时,往往都到了中晚期。”陶乐苦笑。 “我相信你是一片好意,也没有任何私心。但我们医生只能提出建议,家属有权利选择说不。” 赵恒努力把这件事描述成一件普通的医患沟通事件,以此减轻陶乐的心理负担。 “不过我们也要往好的地方想。那个孩子可能就是不小心摔到了,这在小朋友中经常发生;也不过就头疼了那么两次而已,可能是你多虑了。” “可是,直觉告诉我,这个孩子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陶乐认真地看着赵恒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赵恒心中一动。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能通过病人的种种表象,敏锐快速地洞察到病源,从而采取精准的治疗措施,这就是临床直觉。 这也是每一位临床医师,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来培养的职业素养。 刚才他们一群人,只有陶乐近距离地接触过那个孩子,除了周济深之外,她是最有发言权的。 如果说是临床直觉,也不是不可能。但陶乐才多大,就算实习过一年,也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吧? 想到这里,赵恒不动声色地转变了话题:“你是在哪里实习的?”他对此一直很好奇。 “五院。”陶乐答道。她看了看时间,糟了,已经一点多了,猫大爷肯定等急了! “赵主任,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陶乐匆匆地告辞。 “五院?”赵恒愕然地摆摆手,示意她自便,自己则转身回楼,脑子里还转着陶乐的事。 云市医大一共有五个附属医院,都承接本院医学生的实习任务。不只序号是从一到五,实力也一样。五院自然就是其中最差的一个。 陶乐在临床中的种种出色表现,竟是五院培养出来的? 他挠挠头,思忖着下个月五院派医生过来进修的时候,他要多加关注,深挖一下对方的潜力。 陶乐好声好气地安抚了半天,等得极度不耐烦的西穆才消了气。 按照计划,接下来该是回家打包搬家,收拾新居。 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她刚走到一院大门口,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这是一个未知的号码。陶乐试探着接起,对面却没有任何声音。 “喂?您是哪位?”陶乐再次问道。 “乐乐,我是程越。”对面终于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大哥你怎么样了?”陶乐有些心虚,这几天她实在太忙了,都忘了联系这个便宜大哥。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过来陪大哥聊聊天。”程越说道。 这两天,有关陶乐的一切都被调查得一清二楚,摆在他面前。 做这些事并不是他的本意,但为了他的安全,下属们却不敢不谨慎。 陶乐前二十五岁的人生,就像一张白纸,简单而纯粹。 出身工人家庭,专心求学,心无旁骛。 唯一有点可疑的地方就在于,调查记录中,没有显示她是什么时候,又是跟谁学的中医。 但这也并非不能解释。陶乐完全可能是自学成材,毕竟她每天晚上都要在图书馆待到很晚,这中间看过什么学过什么,再厉害的调查者也没办法一一摸清。 不过她毕业之后,过得这样艰苦,却是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原先租住的那幢破旧的老楼,阴暗肮脏的楼梯间,以及鄙陋的蜗居的全部照片,都送到了他手中,让他既心痛又不悦。 陶乐这孩子,也太要强了。她就不知道,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大哥?就算他瘫在床上完全动不了,也一样能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不过,入户民宅,探查隐私这件事,决不能再有。程越含着薄怒,作出了对相关人等的处理意见。 整个山庄上下几百名员工,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份完全不讲情面,对涉事者全部连降三级的内部通告。 自这一刻起,陶乐小姐这个名字,在无名山庄已经成为了真正特殊的存在。 同样的一份报告也放在了何清浅的面前。她细细地读过,微微一笑,随手放在一边。 根本没有传承,只靠自学的女生,针灸效果都这样好。那么换了杏林圣手周济深,又会如何? 这一刻,她深深地后悔,当初不该那样武断,坚决不肯让国医诊治,否则,现在阿越说不定早就康复了。 幸好现在一切都还不算晚。 “夫人,车子已经到了山下,进了大门。”精干英俊的助理俯身说道。 何清浅霍然起身:“走,随我去迎接周世兄。她的眼中,闪耀着久违的光芒。 第五十章 唯一的光 放下电话,陶乐有点奇怪。程越说会派人来接自己,便挂了电话,可是她还根本没告诉对方自己的位置啊?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到了前方有两个人迎上来: “小姐请上车。少爷让我们接您过去。” 大热天的,这两位竟然还穿着白衬衫,钮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态度极是谦和恭敬。 “你们是?”陶乐有所猜测,但不敢确定。” “我们是无名山庄的人,少爷让我们来接您。”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启动,车子内部冷风习习,十分清凉。 西穆从刚才起便苦着一张脸,极不情愿,但却拗不过陶乐。 那个废人明显就是在利用陶乐的心软!用刚学的蓝星语来说,他可真是一个心机老boy!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一定要跟过去,寸步不离陶乐来保护她,以免让那个废人有机可乘! 当然,顺便也要阻止她大发善心治疗他。安心地迎接自己的命运不好吗? 两扇雕花镶金的大门被拉开,程越的精神一振。但在看清来人不是陶乐的时候,表情明显地淡了一些。 何清浅与周济深一起走了进来。 “深哥,您从小也算是看着阿越长大的,现在他变成这个样子,您可一定要治好他。” 程越已经认出了来人:“周大舅,您怎么来了?” 这位周济深周大舅,既是他外祖父信赖的后辈,母亲何清浅的世兄,也是华国首屈一指的国医圣手。 自他受伤以来,因为多国专家团队救活了命悬一线的他,何清浅便拒绝了一切国医,也同样没有向周济深提过一言半语。 要不是陶乐针灸的效果太过惊艳,再加上何父的提点延请,她到现在也未必会想起这个人,这条路。 “阿越,你周大舅来了,你的病,有救了。” 周济深却没有她这样乐观。“让我先看一看阿越的情况。”他说。 他走到床前,端详着程越的脸,又查看了他眼底与舌苔。 程越面色苍白,眼窝凹陷,下眼睑内有淡红斑点。舌质暗红发紫,苔黄,口唇干燥。 这是毒素深入肺腑的表现。周济深不自觉地皱眉,问道: “阿越,你这些天吃饭,能感觉到味道吗?” 程越苦笑。这一个月,他的舌头一直有点麻木,勉强能够说话吃饭,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不能。”他答道。 周济深不再说话,专心地号起了脉。他面沉如水,把完了左手,又换成了右手,反复数次。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扰到他,屋子里一片沉寂。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何清浅还是程越,都从周济深愈加沉重的面色中,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良久,周济深才起身:“清浅,我们出去说。” 他安慰性地向程越望了一眼,挤出了一个笑容,便与何女士一起出去了。 程越躺在床上,心中百味陈杂。他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明白医者不在自己面前说病况,意味着什么。 看起来,便是这位誉满华国的周大舅,对自己的症状也同样束手无策。他其实并没有比之前失去什么,为什么还是有点失落呢? “这不可能!”何清浅的失望溢于言表。 “清浅,阿越中了这种剧毒,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难得的了。”周济深叹气:“现在毒性早已深入他的每一处神经,根本无法拔除。” 何清浅低低地啜泣起来。提起她的希望,又报之以失望,情绪大起大落,她真的撑不住了。 “我能做的,就是开一些温和的药材,为阿越泡泡药浴,或可增强他的体质,让他能多撑一段时间,但他们说的三年,还是太过遥远。” 周济深并不看好所谓的三年理论存活时间。按照现在这种中毒已深的脉像,少则几月,多则一年,程越的器官必将全面衰竭,无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他的话听在何清浅的耳中,就如响锣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脑中轰鸣,心痛欲裂之时,她的耳中忽然响起了一句话: “我可以治好你,让你和中毒之前一样,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 这是经黄叔转述的那个女孩的原话,未经润色,无一丝增减。 何清浅忽然抬起头:“不对。还有一线希望,那个女孩,她说她可以救阿越!” 当周遭所有的灯火尽灭,陶乐再次成为她心中的光,唯一的光。 “备车,备车!我要去找她!”她一边喊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完全失去了向来的风度。 周济深看着何清浅的背影,叹了口气。果然是病急乱投医,连这个向来理智冷静的妹妹也逃不掉。 他自己和那个外国医疗团队,已经是整个蓝星中西医界的最高水平。他们都治不好的病,别人又怎么可能。 他不需要见到人,就知道那个夸下海口的女孩,一定是另有所图。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清浅她却想不透。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再次进入这座山庄,陶乐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园丁、保洁、保镖还有各色各样的人,都像雨后春笋一样,争先恐后地从不同的角落冒出来,个个口中都称呼她小姐,亲切又不失恭敬。 陶乐从来没想到,原来这座山庄之中,竟然还藏着这么多人,更没想到,每个人似乎都认识她。 她一路前行,身后却留下了各种各样的议论之声。 “明明很和善啊,哪里跋扈专横了?” “我也觉得小姐很平易近人,跟我打招呼还露了笑模样呢!” “你们懂什么,咱们在这见的女人,哪个不是内外两层皮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就凭你们那脑瓜儿,能看明白谁?” “你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哦对了,你表哥这次也被降级处分了吧,怪不得怨气这么重。” “哎,我可不是为这个,我就是单纯觉得这位小姐不那么简单,不过见了少爷一面,就被他那么看重。” “快干活吧,别乱嚼舌头。让总管听见了,人家还有级可降,到你这就是裁员了——再去哪里还能有这儿的工资高?” 引路的人还是黄叔,他径直将陶乐带向主楼。 说来也巧,途经一片牡丹花圃的时候,陶乐一眼看见了一个男孩。 汤问仍然穿着那套白衣蓝裤,正拿着个网子捕蝴蝶。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在他身边照看着。 听到有人过来,汤问转过头,就看到了陶乐从花从之中的石板路上,踱了过来。 “真巧啊!”她笑了起来。 汤问的脸色都变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在这里都能遇上这个坏阿姨? 情急之间,他脚下不稳,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第五十一章 猫和孩都要顺毛捋 汤问这一跤,摔得可不轻。两个保安连忙冲了上去要扶他,却被他一一甩开。 七八岁的男孩儿,力气其实已经很不小了,在不用强的情况下,保安拿他也没有办法。 “我不想见这个阿姨!”他坐在地上喊道:“你们是来保护我的,快点把她给我赶走!” 两个保安对望了一眼,一起向着陶乐走过去。 在汤问期待的目光中,他们来到陶乐面前,齐齐地鞠了一躬,大声说道: “小姐,欢迎您回来!” 陶乐的照片,已经被传到了山庄内网之上,发到了每个员工的通讯终端上。 今天的无名山庄,员工可以不认识e国首相,r国总统,但不能不认识少爷新认的妹妹,陶乐小姐。 汤问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他感觉眼前的每个人都不向着他,都在与他为敌。 “汤小公子,这位不是别人,是我们山庄主人的妹妹,也是这里的主人之一。”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因为这座山庄,本来就是何老先生找人建的,专门送给程越的成人礼。 黄叔面上堆着笑,解释道:“你在别人家里赶主人走,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汤问的嘴瘪了起来,眼眶也红了。他狠狠地瞪了陶乐一眼,然后就忽然抱住了自己的头。 陶乐见状,立即冲到了他的身前:“你怎么了,头又疼了吗?” “要你管!你不守秘密,不是好阿姨!”汤问不满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现在他的头,比早上要更疼一些。 “好了,就算是阿姨的错,我们讲和好不好?”陶乐的笑容很亲切:“要是你不再生气,那阿姨就就让你摸摸我的猫宝!” 她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条件诱惑汤问,只好出卖了西穆。 想必猫大爷不会介意,来自可爱小朋友的亲切抚摸吧? 汤问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阿姨,怀里还抱着一只又肥又大的猫! 它拼命把头往阿姨怀里藏,好像一点也不想理会自己。 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要摸摸看!这样毛绒绒的动物,对他的吸引力简直太大了! 汤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西穆,连头疼都忘记了。 西穆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枉为本殿如此地信任你,但陶乐你怎么能这样呢? 竟然把本殿当作哄逗幼崽开心的工具! 你摊上事儿了知道吗?本殿跟你没完! “只要你不再多嘴多舌,我就原谅你这一回。”汤问的眼睛紧紧粘在西穆身上,根本拔不下来,右手小心地探出来,就要摸上去。 “等一等,我可没有答应。”陶乐阻止了他:“小朋友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大人。” 就知道这个阿姨不是好人。 汤问抿着嘴,郁闷地想道。他缩回了手,刚要说点什么,陶乐就抚上了他的头。 她的手很干爽,很柔软,还带着一丝冰凉,摸在头上很舒服,让他的头疼都减弱了三分。 “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坚强。现在,也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疾病,可以吗?”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汤问并不想反驳。 “阿姨,我是真有病了,对吗?”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认真地看着她。 陶乐点点头。 那我听你的话告诉师爷,他一定能治好我。” “肯定会的。”陶乐笑着说道。 既然能在无名山庄见到这孩子,那就意味着,他和大哥有关系。那么,她也会有更多的机会救治他。 汤问如愿以偿地摸到了西穆的毛皮。比他想像的还要软,还要顺滑他的面上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西穆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事实上他却根本没有。 对于幼崽,他是一如既往地宽容,但更重要的是,他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真挈的喜悦之情。 有时候,眼光和选择决定了一切。 就比如这个有眼光的小幼崽,此刻就获得了王子殿下的肯定。当然,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没露出正脸 “这位是汤小公子,周济深周先生的徒孙。” 黄叔上前一步,主动向陶乐介绍道:“周先生家与少爷的外祖父何老先生是世交,受何老先生所托来为少爷瞧病。” 黄叔的语气中满是兴奋。他和何清浅刚才的想法差不多,都认为有周老先生在,少爷的身体肯定有救了。 他还不知道,周济深已经宣布放弃了。 几分钟后,陶乐一行在主楼前碰到了何夫人。 她神思不属地匆匆地上了车,对陶乐等人视若无睹。 “夫人,这位是”黄叔抢上前去想要做个介绍,车门却被她关上了。 助理冲着黄叔摇摇头,面色凝重地坐上了驾驶位,向山下驶去。 “姑奶奶的脸色好吓人”汤问喃喃地说道。 “抱歉小姐。刚才那位就是我们夫人。她肯定是有急事,所以”黄叔搓着手,向陶乐解释着。 “没关系的。”陶乐并不在意,谁能没个急事呢? 陶乐没有多想,黄叔却从夫人的表现,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 难道,周圣手他也没带来好消息?要不夫人现在不是该吩咐开宴,好好款待他老人家吗 据他所知,位于三楼的燕来阁内,已经备好了丰盛的宴席。可是周老先生还在楼里,身为主人的夫人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似乎很是不妥。嗯,何止不妥,简直是十分失礼。 但作下属的,不好这样腹诽夫人。 可是若是连周国手都没有办法,少爷可要怎么办呢? “小姐,我想冒昧问一下。”黄叔咽了一下口水,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您真的能治好少爷吗?” 陶乐笑了起来:“我能。你们少爷,肯定能像以前一样,尽情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下了电梯,来到了五楼程越的卧房之外。 话音未落,大门忽然自内向外打开了,周济深满脸恚怒地走了出来。 “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他强压着怒气打量着面前一行人,目光就落到了陶乐面上。 这群人中,只有她一个女性,所以刚才的话,只可能是她说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姑娘,他今天下午才见过。 ------题外话------ 知易行难,创业维艰。幸有诸位书友,日日投票,评论,点击,予我以信心、勇气与动力源泉。一转眼,已经五十章,再有二十章,女主将通过规培考试进入医院,男主也将恢复人形搞起事业,整个剧情将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故发此文,向各位不离不弃,支持信任我的书友们,致以最真挈的谢意!包括但不限于以下书友(以下排名不分先后与):巧克力香槟,烟山小妞,飞天大盗贼,淡花荫,星辰宝宝,蓓珼,雨云(云是图案哦),琉蝶,幽幽时光不倒流,,天圆地芳,秋好天凉,盛夏,白色波斯猫bb,周周,篇隅,bonjour,王中王雄霸,金兰之交,我是恨海狂龙,烟,李中响,20200403180223164,20210830171937163872421,2017050693152013,20170506103647154,20190529164041672,20220405123850195,160102002405199,20170927211237279。感谢你们! 那些默默读书,收藏,没有留言也没有投票的亲们,虽然你们深藏功与名,在此也同样表达谢意哦! 最后:万里长征刚起步,小海会竭尽所能,写出精彩的故事,也请大家继续与我同行! 第五十三章 你不行但我可以 周济深负手站在窗边。虽然没有回头,但他一直侧耳听着屋内的对话。 他必须替清浅看着点,不能让阿越轻易上当。 通过金手指的查看,陶乐发现程越的情况极不乐观。虽然前次她治疗了一次并发症,但只要病因仍在,并发症仍然会持续加重,属于治标不治本。 界面是触目惊心的深红色: 年龄:33岁。健康值:27。 病因:高位截瘫(僧帽水母中毒)91%,肌肉萎缩(轻度)9%。 心率:110血氧饱合度95% 并发症:慢性呼吸衰竭。 两天的时间,前次恢复到34点的健康值,就又回落到27点,比初见程越之时还要低上1点。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别说三年,他大概撑不过一个月。 陶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大哥,请相信我,让我为你治疗吧。”她握着程越的手说道。 “乐乐。大哥不是相信你。只是你还年轻,不懂人心难测。” 程越竭力控制着面上的表情,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就连这个动作,他做起来都很吃力了。 “行医救人,哪有没有风险的。只要有一点闪失,就会大哥不想害了你。”程越费力地说道。 他很清楚,陶乐什么也不做,那就卷不进来,否则,他的母亲,那些医疗团队,都会把责任推在她身上。 虽然在法制社会她不会有生命之忧,但身败名裂,终身无法行医是肯定的。他了解他们。 “我不怕,大哥,我真有把握。”陶乐说。 “哼,哈!”周济深听到这里,忍不住出言讽刺:“小姑娘家,吹的好牛皮!就阿越这病,无论是我还是西医专家,谁敢说能治好,又有谁敢说有把握?” “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自己的良心,它疼不疼,有没有愧?” “我自然是问心无愧。而且,你们做不到,认为不可能的事,在我这里却可以。” 陶乐站了起来。她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周济深步步紧逼,阻碍了她救治大哥,就算在医学界地位再尊崇,那也不行。 人这一生,不能时时都讲究中庸之道。适当地露出点锋芒棱角,别人反而不敢随意对待你。 屋顶上方的华丽吊灯,将明黄色的灯光尽情地打在她的身上,为她修长的颈,自信的面增添了一份不可逼视的容光。 为这份容光所慑,周济深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话,这回他的语气却没有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既然你认为自己可以,那就请说一说,阿越到底是什么症状,你又准备怎么治?” “大哥是僧帽水母中毒,神经毒素侵入他胸腔以下”陶乐才说了大半句话,就被周济深打断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是僧帽水母中毒?”周济深惊奇极了。 他已经与何清浅以及医疗团队进行了沟通,知道那夜天黑浪急,并没有人见到过蜇伤程越的真凶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能根据鞭型灼烧状的伤痕,推断是某种剧毒水母。 出事的那片东南方的海域,可能出现的剧毒水母有三四种,谁也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陶乐是怎么一口咬定是僧帽水母的?他下意识地看向程越。 程越苦笑着摇头。那么黑的夜,便是有救援船的探照灯打在海面上,他也看不清近乎透明的水母呀真要是看到了,那还能不告诉医护人员 “你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确实是它蜇伤了大哥。”陶乐也没有原因可说,只能将关子一卖到底: “这种神经毒素极难驱除,造成大哥胸以下神经系统的病变,进而引发了呼吸衰竭。” 周济深这阵也想明白了。这女孩多半是在故弄玄虚。反正统共就那么几种可能的剧毒水母,她就随便挑一种,虽然证明不了,但反过来,大家也同样无法反驳她。 “那依你看,该怎么治?”他冷冷地问道。 “针灸,拔毒。”陶乐说道。 “呵呵。这么说,你是有什么人所不知的拔毒针法,保证能收到实效喽?”周济深忍不住冷笑。 他所学本就驳杂,又兼坐在国医第一人的位子上,眼界与资源自是非常人能比。 他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神奇的拔毒方法,这世上真的有?陶乐还真的会?简直像天方夜谭。 “我们没有必要做口舌之争。”陶乐从容道:“有没有,行不行,试一试就都知道了。” “那好。我就在这看着,看你到底有几分能耐。”周济深不怒反笑。 依他想来,只要有他当场坐镇,就算陶乐有什么不妥,他也足可看出问题。 陶乐就看着他,淡淡地笑: “周圣手既是国医第一人,不会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吧?” 在周济深愕然的目光中,她缓缓地说道:“我所习针法,乃是门中不传之秘,除师徒之外,妻子丈夫尚不可传,周圣手就想这么轻易看了去,似乎不合适吧?” 古人说,急中生智,诚不我欺。 陶乐这么一说,果然周济深面上现出薄怒,大步冲向门口,便要拂袖而去。 “对了,令徒孙的身体,也请你严肃对待。而且,他还有话对你说。” 周济深没有停顿地冲了出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这句话。 大门在他身后合拢。屋中只剩下了陶乐与程越。 陶乐没有再多话,直接取出了一板五分针,迅速地拆除了包装。 “乐乐,你何必”程越看出了她的意图,面露苦笑。 他就是再不愿意陶乐卷进来,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果然,话未说完,陶乐已经抓起他的左手,稍微团成拳状,又快又准地刺了下来。 她用的是一套前世学来的驱除蛇毒的针法,若是落在懂行的人,比如周济深的眼中,可能并不稀奇。 不过没关系,只要程越看不明白就行。 八风穴位于双手的指缝之中,共有八个,故称八风,有祛风通络,清热解毒之效。 这八风穴通常用于治疗毒蛇咬伤、关节麻木、风湿等病症,对于手背肿痛、烦热、目痛、头项强痛、咽痛、齿痛也有不错的效果。 陶乐先取尾指与无名指之间,从掌骨间斜刺入05寸,提示信息便弹了出来。 请选择治疗方案: a、驱除毒素。所需治疗次数:8次,每次提高健康值7点。 b、治疗并发症。所需治疗次数:2次,提高健康值6点。 c、治疗肌肉萎缩(轻度)。所需治疗次数:1次,提高健康值5点。 “选a。”陶乐不假思索。 “开始驱除毒素。倒计时十分钟。599秒,598秒” 第五十四章 陶乐封神记 陶乐稳稳地下针,快速地将程越指缝中的八风穴、脚趾缝之间的八邪穴,都插满了针。留针二十分钟。 她认穴精准,下针自信,面容镇定平和。 程越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莫名地被她吸引。 “乐乐,抱歉。到底还是让你淌进了这滩浑水。”他喃喃地说道。 “什么浑水?”陶乐就笑:“说到底,大哥你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有感觉了,到时候可别怕痛哦!” 程越也笑了。痛?他从来都不怕。他无法忍受的是像现在这样,无知无觉,就像一个破败的泥胎木偶。 膻中,合谷,大椎,气海,陶乐一一针刺,平补平泻,也都留针二十分钟。 做完这些,她上次买的针已经所剩不多了,看来得尽快补充才是。 周济深挟怒出门,就看见了正和西穆玩耍的汤问。 当然,在西穆看来,是他在耐心地陪着这个幼崽,谁让他还算看着顺眼呢。 陶乐最后说的话,周济深当然听到了,并且因此更加不悦。 “小问,你过来。”他沉声说道。 “师爷”汤问期期艾艾地来到他面前。 师爷面色如此难看,是不是那个阿姨又说了什么,师爷知道我说了谎? 爸爸说只要主动承认错误,那就是好孩子。不如趁师爷没有开口之前,自己先主动招认,争取宽大处理? 其实每个小朋友,在对付长辈时,都会无师自通地找到最合适的办法。 “师爷,我错了。今天我说谎了。”汤问小朋友垂着头:“那个阿姨没有说假话,我今早真的头疼了。” 汤问的话,真的出乎周济深的意料之外。 很多人认为,孩子不会说谎。但教育专家和医生却都很清楚,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很多孩子,说谎的时候只是为了好奇,甚至会无中生有。 周济深行医多年,对此自然也是了解的。 只不过,汤问却不一样,这是他的徒孙,他从小看大的孩子,肯定是和别的孩子不同的——但他竟然也会对自己说了谎。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做。能和师爷说说吗?”周济深抱起了汤问。 这个动作鼓舞了他:“我只是,想要当个男子汉。爸爸说,男子汉不能有点小毛病就到处说。” “下午我明明跟阿姨说了不想让你知道,可是她转头还是告诉了你。我很生她的气,所以” “师爷知道了。小问是个男子汉,不但坚强,而且勇敢。没有几个人能够承认自己犯的错,你做得很好。”周济深夸奖道: “一会儿让师爷来帮你再把把脉,好好看一看。” 黄叔连忙让人将周济深送回了楼下的客房。这是何清浅早就安排好的,让他住得离程越近一些,方便这些时日的治疗。 “阿爷,就在刚才我又头疼了,现在还没好。这次比早上疼得更厉害了。”汤问趴在周济深的肩上说着。 “而且,我今天摔了好几次跤。一次在你面前,后来在花园里又有两次。阿姨让我都告诉你。” 周济深的心沉了下去。难道,那个小姑娘说的话,不是信口开河?他迫切地推开了房门。 必须好好地为小问看一看,细细地把把脉。 “治疗完成,提高患者健康值7点。针灸额外提高健康值1点,合计提高健康值8点。” 健康值达到了35点。 陶乐认真地观察着界面下方的神经毒素影响立体图。 在图中,程越体内病变的神经颜色,由原先的深紫色,略微变淡了一点。 尤其令她喜悦的是,病变神经分布的范围,似乎往中间略微收缩了一圈,起码手指末稍的神经,已恢复了正常。 这是不是意味着,程越的这些部位,应该开始恢复知觉了? 陶乐抬起头看向程越。程越则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与喜悦:“乐乐,我有感觉了!我真的有感觉了!!” 这个意志极其坚强的男人,能够将一切悲苦都埋在心底,却在这一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地嘶吼了出来。 “是不是在手指尖端?”陶乐满面笑容,她是真心地为大哥高兴。 “对,就是指尖那里,又麻又痒,还又酸又胀!”他心中悲喜交集,眼眶渐渐地潮湿起来。 原来他真的还有希望,原来乐乐说的,都是真的。 大门忽地打开,黄叔和几个保安一起冲了进来,个个目光炯炯地盯着陶乐。 他们都是听见了少爷的吼声,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很好,从没有这么好过。”程越笑着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黄叔,我的手指,有知觉了!” “少爷,这是真的吗?”黄叔和身后的几个保安都大喜过望。 “是乐乐。是乐乐的针灸,起到了效果。”程越肯定地说道。 黄叔的脸上老泪纵横。“小姐,谢谢您。您救了少爷,我老黄一辈子感谢您!”他双膝一软,便跪到了地上。 这可把陶乐吓了一跳:“黄叔您这是做什么呀?救大哥是我应当应分的,你快点起来,这样会影响我施针的,这针灸还没做完呢!” 听说会影响陶乐救治,黄叔赶紧站起来,在一边高兴地抹着眼泪。 我老黄果然没看错,小姐她真不是一般人啊!少爷的病,连周圣手都治不了,可是小姐仅仅针灸一次,少爷他就有知觉了! 这一刻,陶乐在他心中的形象变得无比高大,圣洁,脑后似乎还带上了一圈光环。 时间到了。陶乐认真地收了针,一抬头,就发现了程越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目光。 “大哥?”陶乐疑惑地问道。 程越意外于陶乐的敏感。就在他知道自己有希望痊愈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认陶乐作妹妹了。 陶乐救了他,将他从绝望的深渊之中拉了出来,对他而言,比那虚无飘渺的天使还要真实得多。 她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他的女神。 “乐乐,我还需要多久才能站起来?”他平静地问道。 “半个哦不,一个月左右吧。”陶乐改了口,把治疗期稍微延长了一点。就是这样,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最长一个月,大哥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样,而且说不定会比之前更健康呢!” 何清浅颤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是在车子行出了山庄后,才想到要问一下陶乐的行踪。没想到,对方已经被阿越接过来了,而且刚刚还和自己照过了面。 她一脚轻一脚重地走进来,感觉自己似乎踩在云端之上。 “陶小姐,阿越他,真的能完全康复”她来到了陶乐面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陶乐的手是温热的。她用双手从外侧包裹住了何清浅的手,用热量驱逐着那份透骨的冰凉。 “我保证。请你放心吧!”她的笑容,和双手一样温暖。 “你救了阿越,就是救了我们全家。我一定会给你立个生祠,日夜供奉。”何清浅郑重地说道。 第五十五章 关于拜月的传说 下午的连环车祸,伤者多得超乎想象。友爱医院沾了离得近的光,前前后后进了十来位伤者,把大家忙了个人仰马翻。 王主任刚刚完成了一例急诊手术,为一位失血性休克的伤者行剖腹探查术,顺手摘除了破裂的脾脏。 虽然没了脾脏以后免疫力能差上不少,但起码人是救回来了。 他一边庆幸,一边往抢救室走,想看看其他几位重伤员的情况。 经过急诊大厅,他看到这边的伤者都安顿好了,该包扎的包扎了,该上监控的也上了。 无论是主治还是住院医,甚至是刚来的实习生,全都稳妥有序,没一个手忙脚乱的,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科室在应急预案管理方面的建设,还是卓有成效啊! 而且,恰好在昨天,他还给新人专门授了一堂外伤急救课,可谓是有先见之明。 正在自得之时,王主任忽然发现,在抢救室与急诊大厅之间的走廊拐角,一个从两边看都不太容易发现的所在,竟然放着一台平车,上面还有一个满脸是血的伤者! 更奇怪的是,平车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既没有医生与护士,也没有家属! 王主任赶紧冲上去,手往颈边一放,呼,还有脉博!他松了口气,然后一眼就看见了患者手上戴着的手环,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手环是红色的!说明负责预检的梁仁认为病情严重,肯定已经交代过接诊的医生,要做什么检查和处置! 梁仁是科室唯二的主治医师之一,经验丰富又细心,他信得过才让他负责预检组! 可是这人到底是谁接的,怎么就直接给扔在这里了?难道是抢救室的床满了,人进不去? 不至于吧,他可是按突发事故预案,特意申请加了三张床的,加上原来的十张,就是十三张床,想来怎么也够了呀? 但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抢救室床位满了进不去,那这种伤在头颅的,不该第一时间带去做头颅ct平扫加颅骨像吗? 平车上根本没有病历卡,也没有任何检查结果,说明这个接诊的人什么也没给他做,就这么任伤者自生自灭。 王主任顾不得生气,直接上手探查。这位伤者左侧额角有裂伤,脸上的血都是从这个伤口流出的。 伤口似乎有人尝试做过止血处理,从粘附的止血棉球就能看出来,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完成。 王主任定了定心神,继续发挥火眼金睛查下去,却发现他的头顶还有一大块血肿,而且两侧瞳孔直径不一致,对光反应迟钝。 伤者可能存在颅脑损伤!这个问题,却要比刚才严重得多! 在他检诊期间,田护士长匆匆过来,见了王主任连忙打招呼:“主任,您这么快就下手术了?” 不待他回答,她的目光就落到了伤者身上,惊疑道:“咦?这个伤者怎么在这里?” “嗯?”王主任就看向她:“你知道这个伤者?他是谁接诊的?” “这是最后一批送来的三个伤者之一,本来该是贺大夫接诊的,但另外还有一个腿部扎入异物的,他就临时改上手术了。”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所以这个伤者,是贺大夫带的规培医接的。” “小童?童笑然?”王主任对这个笑得甜又会来事儿的小姑娘有印象:“那她人呢?而且,这病人就算是她接的诊,怎么清创监护什么都没做?” 王主任的意思很明显。就算小童刚规培不熟悉流程,你们也不懂吗? 田护士长刚才之所以说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她也看出了这位伤者的状况:入院都过了半小时了,什么检查和处置都没做,甚至连病历卡都没建——起码把救护车转运时报的院前监控数据登记一下呀! 这个伤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家属按医疗事故去告,肯定能赢。 这个大锅,她和护士们可都不想背。 “我帮着小童大夫推着平车进急诊大厅,问她要不要先做清创,再按贺医生嘱咐的那样做一系列检查。”田护士长回忆道。 她完全是一片好心,怕小童独立接诊有失误。没想到,人家却嫌自已多事,以护士的身份,干涉大夫下医嘱。 “她说:‘我自己来吧,护士长你只管去忙。’正好另外又来了一个急腹症的急诊患者,我们就过去帮忙了。” 听完这番话,王主任也无语了。田护士长人近中年,向来兢兢业业,从不说人是非,她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这个小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眼下倒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她的事回头再说,当务之急是马上为这个病人做全面的检查和治疗! 看到各项检查结果,王主任的心才算真的放了下来。颅内没有损伤性改变,也没有出现骨折与血肿,颅内出血以及其他问题。 除了头皮外伤,大概率就是个脑震荡。这真是个好消息! 将伤者送回急诊大厅监护观察,王主任和田护士长同时听见了一个娇滴滴的柔软声音:“谁看见我的病人啦?好端端地他怎么不见了呀?” 二人对望一眼,进去一看,真是小童,童笑然。 她刚才到底去做什么了而且说的话听起来,倒像是我们的不是。 真是岂有此理!王主任忽然觉得牙根痒得厉害,必须得使劲咬才舒服。 晚上八点。市一院影像科的住院总池松,终于清空了外面候查的人群,得以歇一口气。 今天下午的连环车祸,一院也接到了不少病人,每一个都拍了一种到几种的影像检查,再加上正常检查和急诊的病人,可把他忙坏了。 趁着这阵子清静,池总赶紧来到院门口。刚刚摆开架势,就发现出现在门口的住院总,可并不止是他一个。 普外的吴总,妇产的杜总,还有神外今天刚上任的秦总。 夏日天长,明月初升,一切尽在不言中。 四个人对望一眼,齐齐站在阶上,双手合十对月祈祷: 但愿门前冷落车马稀,不怕院内药生尘! 这拜月仪式,就是流传于住院总之间的不传之秘,据说能让夜间来诊的急重症患者大幅减少。 第五十六章 真是三级胶质瘤 大概最近这拜月仪式做得多了,效果变得越来越差。刚回到值班室,池松就看到了新患者。 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身边跟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想来是他的爷爷吧。 孩子出乎意料地懂事配合,节省了他很多时间,很顺利地完成了头颅核磁共振mri。 池松反复地查看着影像图,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这是一例明显的三级胶质瘤——间变型星形细胞瘤。 池松作为影像科住院总,看过的片子很多,已经惯见各种病灶,也学会了如何传达坏消息。 唯独对孩子身上发生的这种病变,他怎么也习惯不了。 三、四级胶质瘤之所以恶名昭著,就因为它们不可救药。 虽然还是早期,但也一样等于宣布了那个孩子的死刑。 厚重的大门滑开,池松拉了小朋友的手一起走出来,正要找家属说明情况,忽然间便是一愣。 不过才几分钟,核磁共振室外面怎么就来了这么多人 自家影像科的冯主任、神外科的侯主任、儿科的钱主任……连林院长都亲自来了。 今晚的拜月仪式,到底是惊动了哪路神仙,惹出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又或者是,今天我哪个片子没看仔细,出现了重大失误?他莫名地心虚起来。 “刚才检查的结果怎么样?你给我们说一说。”林院长指示道。 原来不是我的问题。池松的心稍微宽松了一下,复又提了起来。 这个孩子的检查结果,可真是令人失望。 “mri显示,幕下脑干部后部见三个小占位,t1像低、等混杂信号,t2像等、高混杂信号。” 池松的声音低沉:“……边界不清,周边有水肿,占位效应明显。高度怀疑是间变型星型细胞瘤的早期形态。” 现场一片寂静。良久,林院长才说道:“小池还年轻,我再让老侯他们帮着把把关,指不定是看得不准。” 池松没反驳。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宁愿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侯主任和钱主任联袂进去,把那几张影像图看了又看。 可惜对于颅内胶质瘤而言,mri的结果最为清晰,让他们想推翻池松的结论都不可能。 钱主任想起了下午自己说的话。他当时说:这孩子明明好得很,我看比一般孩子身体素质还要强点儿呢! 可是现在却被影像狠狠地打脸,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不大好看。 侯主任没有注意他,而是想到了陶乐。 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真就是凭着简单的表面指征,就做出了可能的判断,提出了合理的建议。 不畏惧权威,不在意得失。那一颗医者之心,炙热而真诚,没有染上一丁点瑕疵。 他这时已经忘了,仅仅在几个小时之前,陶乐在他口中,还是个“不妥贴”的反面样本。 二人走出来,对翘首以盼的人们微微摇头。 “可以再做个增强mri,进一步明确诊断。”侯主任说道。 他的话大家都明白,做不做增强,都改变不了诊断结果,只是进一步确定一下,为下一步治疗打下基础。 真的想不到,周老这个小徒孙,竟然会真的长了脑瘤。而且还是恶性的三级胶质瘤。 在场的每个人,心情都沉重极了。 只有汤问自己,不知道这种病的来龙去脉,面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池松刚刚答应他,要奖励给他一支棒棒糖呢! 周济深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身子都有些佝偻起来。 他自己一生未娶,早把汤问看作了自己的亲孙子。这孩子是难得的聪明好学,他手把手地悉心教导,很有把衣钵传给他的意思。 可是天妒英才,这种每十万个人中,才能有四到六个人得上的恶性胶质瘤,怎么就能长到了小问的脑袋里。 “周老,你别上火。咱们明天就给小问做全面检查,再安排各科会诊,讨论出一个最佳的方案来。” 林院长握着周济深的手:“中医抗癌的效果也很好,咱们双管齐下,不怕不能蹚出一条活路。” 周济深刚才也是骤然得知噩耗,大脑昏沉停止了思考。 这会儿听林院长一说,立即回过了神来,面上带出了苦笑。 中医在抑制脑瘤的进展、抑制复发方面,确实有不错的疗效。 他自己就应用过好几种针法,也有惯用的验方,不但有效,而且显著延长了术后复发与存活的年限。 以前他诊治过儿童脑瘤的患者,其中也有几例是恶性的。 对于脑部胶质瘤,手术是必要的前置条件。 他是在手术之后,通过针灸汤药对患者的身体进行全面的调整,尽力改善生存质量,延长患者的生存期。 但只是延长,而不是治愈。 他记得,那些孩子中疗效最好的一个,在手术后存活了七年,成功地度过了十八岁生日。 虽然他最终还是走向了死亡,但家属也一样感激自己,认同自己的医术。 因为那七年,已经比理论存活时间的三倍还要长。 现在却轮到了小问。他就算使出全身解数,又能让他坚持多久? 小问的年龄还是太小了。中医用于熄风开窍、解毒散结的中药,要么是如蜈蚣、全蝎、蟾酥之类的毒虫,要么就是如牛黄、半夏之类的大寒之物,而且用量很大。抗瘤的同时,对身体的损害也并不小。 他心中思虑百转,表面上却强自镇定了下来。林院长的建议,虽然是比较稳妥,但他还是要再考虑一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忽然想起了陶乐。 就是那个女孩,一眼就看出了小问的问题。可叹自己等人,竟然还以为她是哗众取宠。 行医这么多年,看过了那么多的病人,但自己这眼光还是有待提高。说到底,他还是习惯用年龄、资历去衡量别人。 这件事,可真是给自己好好地上了一堂课。 对了,刚才他发现小问的脉像有异,一时情急,马上就要了车直奔一院,竟然忘了过问程越的情况。 但就算自己对那姑娘的印象有所扭转,程越的病,也不是她能治得了的。 只希望她的针法真能有些效用,多少能改善阿越的呼吸问题,让他过得更舒服一些。 第五十七章 当特招已人尽皆知 童笑然回家的时候,依然是满腹怨气。 她都推掉了美容还加了班,结果不但没得着个好字,主任竟然还对她不满。 那个伤者,明明是贺老师接的诊,不过是因为对方临时上手术了,才让她帮个忙而已——谁知道那个奇怪的首诊负责制,就能将这个责任塞给她? 她本着担当精神,把伤者接下来。可贺老师还没主动开口要求呢,她为什么要主动去写病历卡? 上级医师没让做的,不做就不会错。硬要主动去做,对方不一定知道不说,而且还很容易出错。这点道理,她向来清楚得很。 而且,她明明也是想要给伤者做检查的。可是那个田护士长,偏要对她指手划脚。 护士就是护士,不就是该按医生的吩咐去做事?资历再深,也不可能熬成个大夫。 她可不是那种傻白甜,竟然听不出对方话语中对自己的轻视。 而且,她不过是说了句客气话,让田护士长先去忙,打量着对方肯定能给自己派个小护士来搭个手。 没想到对方真是甩手就不管了,逼得自己亲自给患者做止血清创。 这点小事,她也不是干不了,可谁让那人额头上的血,蹭到了她的手和上衣服上? 这个病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谁知道他的血里会有多少病菌啊! 她不过是把那个病人放在过道里,自己去好好地洗了手和脸,换了身衣服,当然还得重新化过妆,再出来的时候,病人竟然就没了! 她从急诊室跑到抢救室,又从抢救室跑回来,也没见着人,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原来他被王主任和田护士长拉去做ct了。 他们不跟自己打招呼就把人带走,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 刚刚在科里,王主任和田护士长那么责怪自己,说的话也太难听了。 什么“毫无职业操守,罔顾病人生死”,他们凭什么这样说啊! 更让她伤心的是,无论是带着她的主治医贺老师,还是其他的规培实习生,不但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还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就像是她真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过错。 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就能这样信口雌黄,把这样大的帽子扣在自己一个小姑娘头上。她到底是得罪了谁? 算了,本来她就不想待在急诊室,既然现在急诊室也看不上她,那就索性一拍两散,正好。 可是她到底也不想临走还背着一身污名。要是让别的科室领导知道了,那她以后还要怎么在医院混下去 想到这里,她赶紧拿出了手机。 早点完成杨瑞雪同学交办的事,再去找她说情办事,也更有底气一些。 童笑然打开了微信。她性子活络,加过的群很多,这会儿进的,就是一个叫做“云山规培一家亲”的群。 这是云市今年应届规培医建的群,专门用于规培医之间交流信息,分享心得,交流信息,还有吐槽所用。 进群的规培医人数已经有四百多个,快接近五百人的上限了。 把群推给她的同学,还专门提醒了她,千万别拉没签上约的人进来,话中明显意有所指。 她做出很为难的模样应了下来。在外人眼中,都以为她和陶乐关系有多么好,只有她自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陶乐的性格也太死板了,就像一潭温吞的水,按步就班没有一点波澜,和她做朋友特别没劲。 可是她也有个好处,就是耳根子软,自己说什么都信。实习期间,要是没有她的各种背后帮忙,自己哪能顺顺利利地通过。 不过这段时间,她也明显地察觉到了对方的疏离。这事她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既然连规培医都没签上,那也没有什么继续交往的价值。 但她根本没有想到,陶乐竟然会背着自己,暗中谋划着要到一院去。 要不是杨瑞雪告诉自己,她哪能想到这么一个八杆子打不出一句假话的人,竟然藏着从没告诉过自己门路,这心机真是太深沉了。 既然是她先不仁,那就别怪自己不义。 童笑然想到这里,便打开了对话框,开始编写起来。 这个时间段,群内在线人数极多。大家都是这几天才上岗的规培医,充满激情。 急诊小铁饼:“今天下午那车祸,大家都上没上手?” 没开锋的手术刀:“我跟车去现场了!真是太惨了,当场死的了不算,我们拉的那个,做了半天心肺复苏,最后也没救回来。” 晴空:“我这还好,上级医师都忙得不行,我顶上去做了两个外伤的缝合。” 普外大作手:“悲催!拔异物的时候正好站在旁边看,呲一脸血!” 不想见血:“我在门诊跟着上级医师正常出诊呢,什么也没看着!” 眼科从不孤单:“我也是,下午医务处抽察病历,昨天刚写的就中招了,还得翻工” 看到这里,童笑然微微一笑,按下了发送键。 一笑安然:“大新闻!一院马上要搞一次规培医的特招!谁家小伙伴今年没录上的,赶紧通知一下,做好准备啊!” 支架也疯狂:“@一笑安然真的假的?消息从哪来的,可靠不?” 没开锋的手术刀:“这事儿已经传出来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其实我也听到风声了!” 晴空:“@没开锋的手术刀你在一院,要是也听到了消息,那说明挺靠谱。” 一笑安然:“反正我是告诉大家了,信与不信随你们。” 云山规培大家长(群主):“请将群昵称修改为:医院科室姓名,谢谢。” 忽然之间,本来聊得热火朝天的群里安静了下来。 杨瑞雪看着群里的信息,唇角边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样就好,只要这消息扩散开来,吸引到足够的报名参与者,就凭着陶乐的中人之姿,根本不可能脱颖而出。 放下手机,她打开本子,认真地记录起今天的收获与心得。 以后,还要是将心多放在学习上,其他无关的人和事,根本不该扰动我的医者之心。 第五十八章 我有一个条件 按照林院长的建议,汤问应该立即住院,当晚就开始做系列检查,为明天的会诊做好准备。 周济深在深思熟虑之后,婉拒了他。他准备带汤问回天市去做手术。 天市三院的神外主任郑一刀,也是他的旧交。 云市一院在当地虽然不错,但从洪省、全国来看,也只是个中下等。而天京三院,则是顶尖的。 回到无名山庄时,已近十点,汤问已经支撑不住,在车上睡着了。 车近主楼,周济深才发现,这个时间楼上竟然还灯火通明,五楼程越的卧室窗前,隐隐还能见到人影晃动。 这个时间,程越本该歇息了才是,他的身体和精神,都不足以令他支撑这么久。 周济深摇摇头,准备稍后过去劝诫一下。 车至门口,早有人等在这里,从他怀中接过了汤问。 “夫人在等您。”何清浅的助理客客气气地说:“汤小公子就让他们去照顾,请您跟我来。” 出乎周济深的意料,程越的房中,不止是何清浅,陶乐也在。 何清浅的精神相当不错,眼角唇角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全没了之前那种失落与绝望。 难道是?周济深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程越。 他好端端靠坐在床上,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似乎都回来了。 “深哥回来了?请你再帮我看看阿越。”何清浅说道。 陶乐之前的治疗效果就是再好,也得通过检查她才放心。 这倒不是出于对她的不信任,而是好比在手术过后,必要拍个影像图进行再确认。 “好。”周济深也很好奇,便坐到了程越身边,伸手切脉。左手,右手。然后他便陷入到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神经毒素在中医上被视为风毒,又称风邪。 程越的脉像虽然仍是风邪入腑,细而数,但比下午他把脉时强了何止一成。 那种深藏体内,令所有人无可奈何的剧毒,忽然就莫名其妙、无声无息地减弱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天意使然,否则他也不用出现在这里。 “怎么样”一直注视着他的何清浅见他放手,连忙问道。 “毒性变弱了简直不可思议”他喃喃地答道,继而转向程越问道: “阿越,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感觉,和之前不一样的感觉” “周大舅。”程越眼中含笑,目光情不自禁地飘向陶乐:“我的十个指尖,虽然还不能动,但是已经有知觉了——能感到疼,知道痒了。” 周济深的目光也随着他一起,落到了陶乐身上。 既然不是天意,那只可能是这个小姑娘。短短一个下午,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简直是神乎其技。 周济深腾地站了起来,全无向来不急不徐的风度。 他几步冲到陶乐面前,热切地盯着她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陶乐只是抿着嘴笑,见他问的急了,才说道:“不是说过了,是师门的不传之秘。” “那”周济深脑中忽然灵光一现,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的师门,还有没有别的针法,能够医治恶性脑瘤的针法” 他这话一出口,屋里三个人都是一怔。 程越和何清浅并不知道,刚才周济深匆匆要了车所为何事,还以为他又去探访老友,哪里知道汤小公子的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 陶乐最先反应过来:“周老,您难道已经?” 周济深叹气:“我应该谢谢你的,及时提醒了我。”想到汤问,他的心又痛了起来:“这也是那个孩子的劫。” “深哥,汤小公子身体欠佳吗?”何清浅问道。她有些不解。白天看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周济深索性便将今天的事说了一回。 末了道:“枉我行医一世,还不如陶姑娘观察入微。要是耽误下去,说不定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 他转向陶乐,郑重道:“还要请你原谅我之前的无礼才是。” 何清浅和程越都没想到,原来早在周济深和陶乐今天来山庄之前,二人在一院就先碰了面,还有了一段算不上愉快的交流。 可是无论如何,知道像小大人一样的汤小公子,竟然得了这种绝症,也令二人心中一紧。 “若是需要用什么药,只管跟我说,就算再贵再难,我们也能为你找到。”何清浅说道。 周济深却仍在看着陶乐,因为他看懂了对方脸上挂着的犹豫之色。 这不是想要直接说不的表情。对方应该真的还有能够治疗脑瘤的针法,只是正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 周济深大喜过望。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针法,哪怕只有为程越驱毒那种一半的效果,小问也有救了! “陶姑娘,陶大夫!只要您肯救小问,无论您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小问他从小就懂事,一心想要当个济世救人的医生,他不应该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周济深强自压抑了半天的悲痛喷薄而出,情不自禁地老泪纵横:“求您了。” 何清浅看愣了。虽然程越的变化就在眼前,她也知道能救阿越的是陶乐,而不是周济深,但多少年根深蒂固的印像仍然摆在她心里。 那可是周济深啊,首屈一指的名医圣手,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求着他去诊病而不可得。 但他现在却在这里,为了自己的徒孙的病,痛哭流涕地恳求着一个小姑娘。 这要是说出去,谁能信?谁敢信? “我确实能治。”在三人一致的期盼目光中,陶乐缓缓地开口了:“而且,不需要做开颅手术。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这一夜,陶乐却不过何清浅女士的盛情挽留,留宿在了无名山庄。 招待她的客房比周济深的丝毫不差,都是布置得极尽奢华的套间,看起来比程越在楼上的卧室还要华贵不少。 山庄的服务人员训练有素,已经替西穆洗好了澡,吹干了毛发,将他送回到陶乐手中。 “小姐,这是我们专门为您的爱猫准备的床铺。”客房部的年轻主管指着床脚某处,表功道。 陶乐和西穆齐齐看时,就见那里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宽大的圆形垫子,看起来松又软,外面还套着一层用真丝缝制的套子。 在它的旁边,还摆着猫砂盆、食盆和水盆。 “这些都是刚才我亲自去采买的。猫砂和猫粮都是最贵最好的,水也是空运进口的纯净水。” 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西穆恨得牙根都痒了起来。我谢谢你啊,小伙子! 第五十九章 受恩深重何以报 陈文和付子函一起,坐在阳台看星星,看月亮,喂蚊子。 直到月上中天,万籁俱静,隔壁的房间也没有亮起灯光。 今夜,陶大夫夜不归宿。 “陈少,你说小陶大夫,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所以根本就不想和我做邻居?”付子函打开了自己的脑洞。 “依我看,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陈文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 “那你说我怎么做,她才能原谅我?”付子函这一天已经想破了头,但还是不有头绪。 陶乐和他从前认识的女人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去医院看过胃病了没有?” “下午去做了急诊胃镜,真是胃溃疡。小陶大夫可真够神的,这切脉功夫,啧啧,我这回是心服口服了。” “所以人家治好了你的妄想症,还指点你去治胃病,你准备怎么报答?” “除了以身相许之外,都行。” “滚犊子!”陈文一把推开他:“就你这花花大少,还敢嫌弃人家!就算你自已一万个愿意,也配不上人家小陶大夫啊!” 付子函的眼睛落到了篱笆对面,陶乐的阳台之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陈少,我有主意了!这一回,包管小陶大夫满意!” “你先说来听听,让兄弟帮你参详一回。” “这倒也简单。小陶大夫不是总抱着一只猫吗?”付子函说道。 “这我记得,丑得吓人的那只。”陈文皱着眉头回忆。 “对对,你也有印象对吧。我的计划,就是从这只猫入手。” “所谓爱屋及乌,就是喜爱这座房屋,就要推己及人,想到乌鸦也同样喜欢房子,进而送给它一间房。” 付子函信心满满:“我的方法,就是在这阳台上,为小陶医生的那只丑猫,建造一个舒适的猫舍。” “这个猫舍要足够大,至少三到五层,里面自成天地,有各种功能。对了,这么热的天,还要装个小型空调,保证冬暖夏凉。” “那一边,设置成猫咪乐园。猫爬架、猫抓柱,小玩具,一个都不能少!” 陈文听得呆住了。付子函却比划着,指点着,越说越起劲: “小陶大夫刚搬过来,想必一半时还来不及做这件事。” “只要我们做得够快够好,不愁她会不满意。” “付少,我得承认,我爷对你的评价是对的:只要用心,没什么事是你干不成的。”陈文拍着好友的肩膀,大加赞赏: “你想得这么周全,小陶大夫指定能看到你的诚意。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趁小陶大夫不在家,我就雇人拆了篱笆进去施工,一定要给她和那只丑猫一个惊喜!” 赵主任悠哉悠哉地走上了六楼,途中碰到了侯主任。 “早上好啊,老侯。” “早啊,老赵。你这也是去开会?” “可不是,医务处的会,谁敢不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二人一边聊,一边进了会议室。屋里摆着一张o形桌,桌边已经基本坐满了,全是各科室的主任。 医务处孙处长坐在背对窗的位置,分管副院长常青就坐在他的左手边。 “看来这个会不太一般啊,常副院长都亲自过来坐镇了。”侯主任小声嘀咕着。 赵主任虽然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就没接上茬,因为孙处长轻咳一声,会议开始了。 “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开个短会。” 他说道:“大家可能都听说过,咱们院里近期会搞一次特招。这件事,本来还在内部审议阶段,可是就在昨晚,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了。” 他话音一落,在座的各位主任们便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怎么回事,是谁泄露的?” “我哪儿知道,反正不可能是我,我都没关心过这事儿。” “那你觉得跟谁有关系?” “大家静一静!”孙处长敲了敲桌子: “今天开这个会,不是为了追究责任的。是谁泄露的,怎么泄露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借着这次的宣传,为院里再招两个优秀的规培医。” “院委会已经讨论过了,咱们院人手不够是客观存在的,还有很多优秀的人才没被录用,也是客观存在的。” “所以,我们的特招不但要搞,而且还要扩大报考范围,充分发挥竞争机制,保证录用的都是最优秀的人才。” “下面,请常副院长讲一下具体的要求。”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赵恒和侯波二人的面色都很凝重。 常青提出的几点要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针对他们二人那点小算计的。 一是扩大招生范围。允许跨省报考,凡是今年应届的临床专业本科生、学硕和博士,只要还没签约医院的,都有资格报考; 二是加大宣传力度。借着网上热议的东风,发布官方公告,吸引各方英才注意; 三是放宽报名时间。从开始报名、资格审查到报名截止,时间要相当充裕,以免人才因为没有及时报名而蒙尘; 四是确保考试公平。考试的内容与方式,由医务处全权负责,认真做好保密工作,严防偷题漏题,违者严厉惩处 赵恒口中有点苦涩。本来是他去跟林院长一力争取,才有了这次的特招机会。可是现在一切好像都变了味儿。 他想了想,径直来到院长办公室。 林院长正拿着支钢笔在批文件,见到赵恒进来,有点意外。 今早医务处那个会他是知道的,会后各科主任不是该回科里开早会,查病房吗? “院长,我是想来说说特招的事。”赵恒直说道。 林院长面上看不出喜怒:“哦,你是为了这件事。刚才不是开过会,也传达了相关精神了吗” 听到林院长这么说,赵恒就懂了:“今早会上的要求,您是知道的,甚至,也是您的意思?” “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林院长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正视赵恒,表情也严肃起来。 “倒也谈不上有想法。主要是觉得,照这样整的话,报名的人数肯定不少,和当时咱们说好的初衷不太一样。” “初衷?你是指上次说的那个小大夫?”林院长就笑了,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要是像你说的一样优秀,自然能够考得进来;要是考不进来,那就说明她还不够优秀。” “不管怎么样,院里都会得到最优秀的人才,你又在这瞎操什么心?” 赵恒觉得心里憋得慌,这话是谈不下去了。 他站了起来:“是我多心了。我先走了。” 林院长摆摆手,低头看起了文件,并没有站起来送人的意思。 赵主任走到门口,忽地又停下了。 “院长,我再讲最后一句。我上次说的那个小姑娘,和昨天当众指出周老的徒孙有脑瘤的,是同一个人。” 说完之后,他看也不看林院长愕然的眼光,直接推门就出去了。 ------题外话------ 新书满月感言 不知不觉,新书发表已逾月,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与肯定,更感谢大家的各种票票,评论和打赏。一路相伴,一点一滴,都在心头。小海只能专心码字,以为报答,尽力为大家提供更好的阅读体验。 在此也恳请大家,在月末最后一天,再拉小海一把,如有月票推荐票就投一投,收藏阅读评论也可以,关键是high起来!我派猫大爷给大家送三百天美梦……以及作者加更一章,谢各位亲友啦! 第六十章 私立医院的诱惑 大门无声紧闭。林为民仍然在低头看着文件,但半天也没有再翻过一页。 他叹了口气,直起腰来,摘掉了眼镜,揉了揉眼睛,脑海中满满的都是赵恒说的那句话:“……是同一个人。” 昨天那个干净利落的小姑娘,就是老赵在他面前大力举荐,付坤天天夸个不停的小陶大夫? 不仅会针灸急救,还能仅凭双眼就断定孩子脑子里有东西? 最重要的是,昨晚的mri结果,支持了她的判断。 眼光好,技术强,还有着常人不及的自信与勇气。 虽然从结果看,算是打了自己和一干主任们的脸,但是,这恰恰说明她的过人之处啊! 医学不比其他,能看准病,会救人比什么都强。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 学者型的前林校长、现在的林院长,巴不得天天有这样优秀的学生出现,用卓越的成绩和研究成果,狠狠地将自己这些老家伙拍躺在沙滩上。 要是早知道是她,自己还会不会通过常副院长的提议? 大概也是同样的结果。因为常青提的那些要求,桩桩件件,都占着理,都对一院有好处。 只希望小陶大夫,能够不负众望,从无数考生之中脱颖而出。林院长忽然间就有了一点期待。 回到办公室,赵恒仍然有点闷闷不乐。他倒不是对陶乐的医术没有信心。只是考试这东西,谁也说不好。 高分低能的人多的是,小陶大夫能力再强,实操再好,也不一定就能考过那些人。 他取出了电话,想要拨出去,却又颓然放下。 小陶大夫,请自求多福吧,我们两个老家伙,怕是帮不了你了。 吃上了早餐之后,本来闹腾不休,坚决想要马上回去的西穆殿下,忽然就消停了。 无他,这无名山庄的早餐,也太过于丰盛和美味了! 这么看来,放任陶乐医好那个废人,也还算没做白工。 既然他还懂得感恩图报,本殿也可以不再计较他对陶乐的觊觎之心,前提是他必须从此安守本分,只管尽心供奉就好。 程越自是不可能下来陪他们用餐的,所以宽敞的餐厅之中,只有四人一猫:周济深和汤问、陶乐和西穆,以及作陪的何清浅。 各色中西式早餐,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被送了上来:粥饼云吞,培根火腿,干酪蛋奶,蒸饺烧麦、水果糕点 西穆根本无视其他三个人或惊奇,或审视的目光。 在陶乐的投喂下,他大吃大喝,旁若无人。 这种事,他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很习惯。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食物在做法和味道上,要比在自己宫中好上很多。 无论是何清浅还是周济深,都有食不语的习惯,所以整个吃饭期间,屋里安静得很。 只有汤问睁着大眼睛,不停地偷看西穆,很是奇怪:这猫再肥,肚子也就这么大。他到底把那么多食物,都吃到哪里去了? 用罢早餐,服务生送来温热的湿巾擦过了手,为每个人换上了一杯清茶。 何清浅轻啜了一口,这才说出了她的想法:“乐乐,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山庄里吧。缺少什么用品,我让他们帮你添置。” 陶乐愣了一下。昨天是时间太晚,她才勉强答应暂时借住一宿,再住下去她可没想过。 她眉头轻锁,就要拒绝:“这” “你先别急着拒绝。”何清浅截住了她的话:“在这边住,主要是为了就近诊疗。除了阿越,小问也一样住在这里。” 从病人家属的角度看,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每天都要去一院帮人治病,而且近期还得复习考试,在这住并不方便。”陶乐还是觉得,这里离市内有点远,下山都很麻烦。 何清浅就笑:“乐乐,你是阿越认的妹妹,在这山庄里也是主人。我让他们单独给你备车,想去哪儿都随你。”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是要准备一院规培医的考试?” 陶乐点头,她没想到何清浅竟然能一口说穿自己的想法。 “依我看,区区一个云市一院,哪里值得你去。”她淡淡地笑:“等阿越大好了,我给你办一家私立医院,地点任你选——如何?” 陶乐有点懵。有钱人的想法,真是让人看不透,一言不合就开医院。 “抱歉,我只想做个普通的医生,没有这么大的志向。”陶乐敛容说道:“考一院,做一名外科医生,是我的梦想。” 从前世到现在,从没有放弃过的梦想。 何清浅有些动容。她能送得出手的医院,规模自然不可能小。 是坐拥一所设备先进的大型私人医院,还是千辛万苦地争取小小的规培医名额,换了别人,根本不必想。 可是眼前这个出身平民的小姑娘,也一样不假思索就做出了选择,只是她的选择,与常人相反。 她自然看得出来,陶乐对于前者所代表的地位、财富、人脉完全没有一点动心。 也许只有这样纯粹的人,才能拥有那样出色的医术,连周世兄都要退让一步。 阿越他的眼光,出乎意外地不错呢。 何清浅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你可以尽情地做你想做的事。我和阿越,永远都支持你。” 周济深倒是十分理解陶乐的想法。 “年轻人,去综合性医院锻炼,才能精进医术。”他一边点头,一边沉吟道: “一院的林为民,和我认识二十多年了,公私交情都不错。我去跟他说一说,包管你如愿以偿。” “谢谢周老的美意了。”陶乐摇摇头:“我想凭自己的能力试一试,如果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好,有志气。”周济深赞赏地笑道:“你尽管去试,真要是马失前蹄,还有我呢。” 正说话间,一直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汤问忽然皱起了眉头,双手抱住了头。 “小问,你又头疼了?”周济深和陶乐同时起身。 “头疼,而且还有些昡晕恶心。”汤问勉强地答道。他忽然觉得,这餐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旋转了起来。 周济深一手抱住了汤问,一手顺势切上了脉,然后摇了摇头。 短短的一晚,小问体内火炽毒盛的情况又严重了一些。 “陶姑娘,哦不,是陶大夫,小问就全靠你了。”他郑重地对陶乐说道: “至于你说的那件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于我只是举手之劳。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很快就能办好。” ------题外话------ 说到做到,现在二更,中午三更!爱你们! 第六十一章 治疗的日常 回到房间,周济深放下汤问,不用陶乐多说什么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陶乐和汤问。 陶乐刚才便已经打开了金手指。汤问的健康值变为了66点,比昨天又下降了2点。 从界面下方的颅脑内立体图像看,孩子的脑干后方的3个微小瘤体,不但略微变大了一点点,而且周边还出现了一圈水肿。 小孩子生长发育得快,肿瘤的发展也很迅速。 “阿姨比师爷还要厉害吗?”汤问强忍着不适,提出了疑问:“为什么师爷要让你来给我治病?” 陶乐的眼睛笑得弯弯地:“你每只手都有五个手指头,是不是有长有短?” 汤问点点头。 “虽然长短不一样,但每一个都有用处,少了哪个都不行。换成人也一样。” 陶乐耐心地解释道:“阿姨虽然在中医学的造诣上及不上你师爷,但治你这个病,却比他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儿。” “我懂了。”乖巧听话的时候,汤问就像一个小天使: “阿姨,我师爷扎针一点都不疼,你扎的时候也得轻一点,我很怕疼。”汤问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陶乐手中的毫针。 陶乐让他坐在床尾的榻上,自己转到他身后,一针就扎了进去。 “你看,不疼吧?阿姨从不骗人!” 风池穴位于枕后部,属足少阳胆经,主治与风邪相关的诸症。 针刺可以振奋阳气,疏通经络,调理气血,从而实现“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的效果。 陶乐手中的15寸毫针刺入风池穴,向上斜刺入05寸,提示信息便弹了出来。 请选择治疗方案: a、清除间变型星形胶质瘤(早期)。所需治疗次数:8次,每次提高健康值3点。 b、治疗过敏性鼻炎。所需治疗次数:2次,每次提高健康值4点。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知道为什么,金手指对于肿瘤的清除,速度慢不说,每次恢复的健康值也并不高。 但是无论如何,令人闻风丧胆的三级胶质瘤,就算是早期的,不到十天就能被治愈,传出去也足以惊世骇俗。 “选a。” “开始清除间变型星形胶质瘤(早期)。倒计时十二分钟。719秒,718秒” 等待的时间里,陶乐为汤问做了包含脑户、百会、后顶、卤会、前顶、上星、眉冲、神庭等二十个穴道的一整套针刺。 这一套针法是前世恩师所授,在实践中有抑制肿瘤发展、镇痛、提高免疫、调节躯体内脏功能的作用。 汤问一直安安静静地配合针灸,这在同龄的孩子中很是难得。 陶乐就回想起周济深说过,这孩子从小学习中医,立志要济世救人,又想到他强忍头痛仍在背诵《药性赋》,心中就既柔软,又庆幸。 幸好他能遇见自己,幸好自己能拥有这样的金手指。 这时,陶乐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好像有什么问题,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的。但细细思量时,这念头又不见了。 算了,还是治病要紧。陶乐摒弃了杂念,继续做起了针灸。 “治疗完成,提高患者健康值3点。本次针灸提高的健康值不足1点,故暂不计入。” 健康值提高到了73点,金手指界面的颜色由之前的橙色,转变为黄色。 颅脑内立体图像中,脑干后方的病灶处,周边水肿肉眼可见的消失了,瘤体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这不过只是第一次治疗,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 针灸还没有完成,留针起码要半小时,现在还没过去一半时间,没有效果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对于脑瘤这种令人闻而色变的重疾,单纯的针灸效果本来也并不像以前一样立杆见影。 “阿姨,我的头不疼了!”汤问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金手指治疗的效果:“也不恶心了!” 他很开心:“阿姨,谢谢你,你和阿爷一样,都是很厉害的大夫!” 时间到了,陶乐收起针,将汤问交给一直等在门外的周济深。 后者稍一切脉,立即大为震惊。 仅仅半个小时,小问的脉像就有了改观。仅凭针灸,真能达到如此地步? 他牵着汤问的小手,立在原地望着陶乐远去的背影,目光惊疑不定。 陶乐上楼的时候,程越已经用过了早餐,正在看新闻。何清浅坐在沙发前的小几旁,专心地插着花。 这些花都是刚才她亲手剪下来的,枝叶上携着露水,新鲜而娇美。 见到陶乐推门进入,程越与何清浅都十分喜悦。 “乐乐,我的手指能够轻轻活动了!”程越迫不及待地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很不错,末稍神经的功能已经基本恢复,今天治疗之后,会有更大的改善。” 陶乐笑盈盈地说道。她刚一取出毫针,何清浅便知机地退了出去,体贴地关闭了大门。 同样的二十分钟时间,程越体内的毒素再度回缩了一圈,健康值也回升到了43点。 接下来的几天,陶乐终是推却不过何清浅和程越的盛情,到底还是住在了无名山庄。 按照程越的话说,这个山庄既然是在他名下,那作为自己的妹妹,住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不住就是太过生分。 本该极力反对的西穆,这时已经彻底倒戈,因为他已经被山庄供养的多位中西餐大厨所折服,在他们的投喂下忘乎所以,畅快无比。 话说,那个废人,哦不,是程越这家伙,既然使出了全身解数来款待本殿,那倒也值得在本殿心中留下姓名。 每天例行为程越、汤问和付坤做着治疗,没事向周济深就近请教中医学问,闲暇时温习规培考试的实操要领,陶乐过得充实无比。 第五次针灸完成后,程越的上半身已经基本活动自如,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何清浅,心中都充满了信心与喜悦。 而那个近日始终被晾在一旁的外国专家医疗团,早就不复先前不信、不屑的态度,在一次次对程越的的全面检查中,从震惊到疑惑,继而变为习惯与麻木。 ------题外话------ 加更章奉上!亲们 第六十二章 同学会的位置 来自a国的大卫医生与d国的戴夫医生,已经变成了陶乐的忠实拥趸,每天都会从各种角落里冒出来围堵她,指天发誓要拜入她的门墙。 更闹人的是,二人为了争得虚无飘渺的首席弟子身份,正在筹备一次公开的、绅士间的决斗。 据说有人还开了盘口,拉着整个山庄的工作人员都下了注,令陶乐哭笑不得。 她不是听到赞美就会飘飘然的人,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 能有今天这种貌似超然的地位,全靠着自己的金手指,剥离了它,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中医大夫,以及小小的外科实习医生。 在这个山庄中,无论是中医国手周济深,还是外国专家团的任何一个人,都远不是自己能及得上的。 所以,才更需要笃学慎思,砥砺精进自己的医术。 坐车去一院的时候,陶乐才发现今天高中的同学群中,变得热闹非凡。 原来今天就是同学聚会的日子,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向上翻过近百条记录,她就看见了班长邵康发的聚会餐厅的定位。 随手点开聚会所在的餐厅位置,她就愣住了。 因为这家餐厅,她很熟悉。 邵康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在梅雪订上包房。 梅雪的会员制度十分严苛,根据家资、影响力和能力来综合计算,分为金、银、红、蓝四种会员卡,每一种都对应着不同的权限。 最低级的蓝卡,只能够订普通散台的位子,动胤要等上好久才能排得上,且不能随意点餐,只能听任餐厅安排。 邵康的卡是红卡,有资格预订散台的宴会桌,还能在高级会员临时取消的情况下,升级到包间之中。 在餐点上,红卡会员也有了一定的自主权,起码红卡菜单可以畅点,但不能指定厨师。 银卡和金卡就更不用说,享有的权限更高,具体的邵康也并不了解。 今天接到电话,在听到梅雪的服务人员说空出了一个十人中包房,问他是否愿意升级时,他简直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包间小了一点,价格贵了不少又有什么关系,这可是梅雪,能在十人包房中吃上一顿,说出去得多有面儿! 同意,必须得同意。没口子地答应了下来,他第一时间在同学群里发了定位,还特意标明了包房名。 梅雪,十洲庆云。 可惜他这份小欢喜,终究是明珠暗投,并没有一个同学懂得凑趣。 太平县六中的高三四班,除了他邵康之外,还真就没有谁,能够晋身到这个阶层,理解在梅雪订到中包房本身,意味着什么。 今天是陶乐最后一次为付坤治疗高血压。完成之后,他的健康值已经提升到了89点。 “还剩两次针灸了。然后你就可以做个头颅影像检查,然后申请出院。”陶乐一边说一边整理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 多少年了,付坤从来都没有觉得身体这么好过。 头脑清醒,身轻体健,恨不得立即回去出海钓鱼王。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和小陶大夫谈一谈,正式邀请她随自己回去。 虽然他有足够的诚意,但这种事,也就如商业谈判一样,得讲究策略和技巧。 用力过轻或者过重,都不一定能收到想达到的效果。 “小陶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付坤开了口。 陶乐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就开了,秦风像风一样冲了进来。 “今天的治疗完成了?”他的眼风扫过监测仪上的数据。 任谁都看得出来,眼下付老爷子的各项指标,比年轻人都不差多少。 他这个学妹,可真是不可貌相。 “对,学长有事吗?”陶乐问道。 “那好,你跟我来一下。”秦风一把抓住了陶乐的手,拖着她便往外走。 陶乐只好匆匆地向付坤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秦风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付坤无奈地叹了口气。顾瑾就冲着付坤笑:“老付,等玉京回来让他去说吧,他们年轻人,更容易沟通。” 这话说得也是。付坤点点头,把这件事放到一边。玉京办事,他向来放心。 出了病房,陶乐跟着秦风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打开了银色的包漆铁门,进了楼梯间。 “学长”陶乐有点不解,秦风这么急三火四地把她带到这儿做什么,而且看表情还如此严肃。 “陶乐啊,那个关于特招的最新消息,你知道了吗?” “什么消息,开始报名了吗”陶乐的眼睛瞬间便瞪大了。她可是一直在等着消息,可惜赵恒一直都没给她电话。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秦风叹气。 他前几天就从侯波那,知道了上次医务处的会议精神——这当然是必须一定立即要通知学妹的了。他相信侯主任之所以告诉他,也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段时间,他刚上任住院总,又兼着带着一群实习生,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睡不上几个小时,哪有时间和陶乐沟通。 今天也是巧了,他中午到住院部处理些事务,想着陶乐可能这个点儿过来,便去719试一试运气。 陶乐听着秦风介绍的情况,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一共只招两个人。 虽然仅限于过线但未录的应届医学生,但范围扩大到全国,人数可绝不能少。 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报名的时间窗还放得那样长。至少两周时间,足够消息在天南地北飞上无数圈了。 据网上的消息,不少省市都有医学博士,因为没考上规培,将不能如期毕业。 倒不是说他们及不上普通的临床本科生,而是他们报考的医院都太出色了,才会在激烈的角逐中败北。 所以这次一院的特招,如果大肆宣传一番,肯定会成为无数人眼中的最后机会,救命稻草。 所以她到底是得有多强的自信,才能认为自己在这些英才之中,可以脱颖而出? 秦风敏锐地发觉了学妹的失落。 这要是换了自己,也一样会发怵。不过眼下还不是安慰她的时候,因为他还没说完: “这次的出题考试,由医务处自己全权负责,到底考什么,怎么考,我们都不清楚,也插不上手。” 说到这里,秦风身上住院总专门配的联络机响了起来,必然是有紧急事务。 他最后拍了拍了陶乐的肩膀,说道:“无论如何,好好复习,别胡思乱想!”之后便匆匆而去。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故事将逐渐进入新的阶段,男女主将开始背靠背搞事业!也祝亲们吉祥康泰,平安喜乐! 第六十三章 你的意义 陶乐脚步沉重地出了住院部,接了西穆,上了车。 西穆清楚地感知到了她的失落、不自信与迷惘。 自从相识以来,陶乐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情绪。 这种情绪触进他的心里,就漾起了一圈圈波动,令心也跟着战栗、悸动,进而钝钝地酸酸地疼。 自从流落蓝星,除了前次遭遇生死关头之外,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修复源能核心,以便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旁,为她荡平前路,扫除忧愁,清除一切阻碍,令她重现笑颜。 她的笑容温柔而平和,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力量,他总是看不够,也越来越容易沉迷。 西穆静静地伏在陶乐怀中,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无法告诉你,到底如何确定契合者。但当你遇上那个命中注定的人,你便会明白:只有她,是不一样的。” 父皇的话语在他脑中轰鸣般地响起。这一刻,他终于懂得了,陶乐对于他的意义。 就算知道了这次特招的困难之处,陶乐也别无所择,只能迎难而上。 按照程越的吩咐,江凌现在是她的专属司机,一下午拉着陶乐跑了好多个地方,采购了不少东西: 练习气管插管的模型、缝合针线、人造皮等临床实操练习器具,顺便再次补充了各种型号的针灸用针。 晚上六点钟,江凌按陶乐的吩咐,将车停在距离梅雪还有半条街之遥的地方。 她不得不如此低调,因为江凌开的是一辆天蓝色的劳斯莱斯“浮影”。别说云市,整个洪省也只有这么一辆。 “我晚上有个聚会,不能带着你,很抱歉。”陶乐认真地对西穆做着解释:“回去吃一顿丰盛的大餐,让汤问陪着你,我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又对江凌说道:“江哥,晚饭猫宝是要上桌吃的,请你回去安排个人专门喂他,谢谢啦。” 江凌闻言,刻板冷峻的脸上露出了笑模样。 他本来就是何老太爷精挑细选出来的,充作程越的私人司机和保镖,可惜对方常年在外不回家,一回来就伤成了这样,让他全无用武之地。 要是被派去为别人当司机,江凌嘴上虽然不能说什么,但心里指定不乐意。 可陶乐却不一样。几天时间,少爷身体的康复肉眼可见,山庄里哪个人能不知道,这都是源自小姐的治疗。 小姐救了少爷,还有可能让他康复如初。他们这些下属,哪个心里不感念,不怀德? 就算从最朴素的利已角度道理来讲,老板要是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就都面临着失业,想再找这么一份收入高还不算累的活儿,哪有这么容易。 更何况他还受过何老爷子的大恩,心甘情愿地为他外孙效死。 能给小姐开车当司机,是他的荣幸,山庄里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 “小姐您放心。我会亲自侍侯您的爱猫。至于晚餐,我保证,夫人和周先生吃什么,它的餐桌上就有什么,请您放心。” 江凌的表态安了陶乐的心。 “好啦,我走了。晚上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她推开门,断然地拨开了西穆紧紧巴着她的两只前爪,下了车。 她还没说完,就见江凌摇下了车窗:“无论您几点结束,我都会过来接您。” 步行了不到十分钟,陶乐就来到了“梅雪”门前。 自动门无声滑开:“欢迎光临梅雪。请问您有预订吗?” 门前迎宾的两位服务生没有见过陶乐,此刻正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她。 他们这个职业,必须得学会看人,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资历浅的只会看车马衣冠,资历深的还兼看气质谈吐。 陶乐是走路过来的,仅斜挎着一个普通的尼龙小包,脚上穿着双国产帆布鞋,周身都没有戴任何首饰。 她一张脸是真素颜,连眉和唇都没化妆,双手指甲也纯净自然,未涂寇丹。 虽然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淡黄色裙装,但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牌子,结合她身上的其他衣饰,这件也多半是在寻宝网买到的货色。 这个女孩的家世,普通得就像道边林间最常见的车前草,随便一抓一大把。 两个服务生心中都有了数,男服务生还好,女服务生的笑容便从眼角淡去,只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 “十洲庆云。”陶乐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点小心思。 女服务生的嘴角便是一撇。她就该知道,又是那位小邵总的客人。 只能容纳十个人的包房,现在已经来了十三四个人,挤得满满当当。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小邵总招待的,几乎个个都是普通人,甚至还有一个出租车司机。 他们是好不容易替他把出租车泊到了最偏的角落里,生怕被其他客人看见——否则他们梅雪在云市超然的地位,还哪能维持得下去。 男服务生就目视着女服务生。 后者干脆地说道:“二楼右侧倒数第二个房间。” 她只动了动嘴,没有按要求去引路。 陶乐也没在意,道了声谢自行上楼。在她眼中,人家指了路就尽了本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在她背后,女服务生冲着她的背影努了努嘴,男服务生也就笑着摇头。 这样一个客人,就算他们有点怠慢,又能如何呢。 门外传来尖锐的急刹车声,吸引了他们的视线。这一眼看去,女服务生还好,男服务生的眼神瞬间就直了。 前金后黑的布加迪凯龙,仅需25秒就能加速到百公里,全球限量发售500台的超豪华跑车,此刻正稳稳地停在阶下。 一位衣着考究的年轻男子下了车,顺手将钥匙抛给了一路小跑过来的泊车员,携着位周身光华耀眼的明艳女子走了进来。 男女服务生在门前深深鞠躬:“欢迎光临。” “给爷开个最好的包间。”年轻男子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请问贵客怎么称呼,是我们梅雪的会员吗?”男服务生问道,他可以肯定自己没见过这位满身贵气的“爷”。 “怎么,不是会员,就不能在你们这吃饭了”男子的语气中满是傲慢与不耐烦: “叫你们老板出来,让我见识一下是什么人物。在洪省这地方,拒不接待我程家人的餐厅,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程家到底是何方神圣?两个服务生面面相觑。 第六十四章 人前显圣陈二少 这位程超程二少,正是程越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程望雪藏了多年的私生子。 多年来,他一直无声无息地活在长兄的阴影之下,低调小心,生怕被何家人发现端倪,直到一个月前。 天生便拥有一切的大哥成了废人,命悬一线。 他却得以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连那财势惊人的何家也不能把他如何。 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我程望是祖上积德,还能留下个孩子养老送终。 有了这句话,便是那个脾气刁蛮任性的何夫人,也一样默许了自己的存在。 无论如何,他程超,现在已经是程家唯一的继承人。 曾经属于他大哥的一切东西,现在都是他的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不怪服务员不知道,程家在整个洪省资产规模数一数二,在省会梧市根深蒂固,但除了程越之外,很少有人来云市。 正说话间,一个人自楼上匆匆下来,直直地冲到程超的面前,双手握住了他的手热情地摇动着: “程少,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程超轻轻地甩开了那人的手:“你是老板?” 这人怕是三焦神经失调了吧,手上怎么这么多汗! “敝人周到,忝为梅雪的副店长。我们付总昨日去安市忙个项目,暂时不在,请您见谅!” 程二少的事,门前的服务生不清楚,他可是听金卡客人提到过,早就暗自留了心。 程超眼光从他脸上瞟过:“你叫周到?名字倒是好记。你们老板不在家,那店长怎么不出来,让个副手出来跟爷讲话?” “方店长临时有事出去了,他,不,我们这不是也没想到您能大驾光临吗?要不包括老板在内,肯定都在店里候着您的大驾呢!” “合着这还怪上爷没提前打招呼,打扰你们了?”程超不太高兴。 雪藏多年一朝得志,他现在最看重的,就是别人对他的态度。 “哎呦,您看我这张嘴,可真是不会说话。”周到躬着身子满脸陪笑: “我的意思是,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找我也是一样的,包管您满意!” 程超摆摆手:“行吧,那就赶紧给爷找个包间,没见爷的朋友都饿了吗?” 他怀中的妩媚女子适时地轻蹙眉头:“超哥,人家好饿!” “有,有!”周到一双小眼睛笑得几乎都看不见:“请程少先去二楼坐一坐,包间马上就给您收拾出来!” 他冲着兀自站在那儿的服务生摆着手:“愣着干吗?还不快去给程少和朋友沏茶!要用最好的白毫银针!” “您这边先请~” 将程越二人好说歹说地劝到二楼回廊的散台用茶点,周到这才回到前台查起了包房的情况。 “这邵康不是红卡客人吗,怎么能进十洲庆云?”他很不满。 “这不是昨天薛总临时改了预约,我们按规定问他要不要升房”前台的小姑娘赶紧解释道。 “行了行了,就这间。我过去让他赶紧让出来。”周到一锤定音。 这个邵康他知道,是个二代,家中不过资产几千万,生意也不太景气——就是得罪了问题也不大。 同是二代,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程超他爹跺跺脚洪省都得震一震,那能一样吗? 现在给他个机会把房间让给程少,那是他的荣幸,说不定还得谢自己。 十洲庆云的包房之外,同样站着一个服务员。见到陶乐过来,连忙上前拉开大门,将满室的喧嚣释放了出来。 包间并不算大,一张大圆桌摆在中间,周围密密麻麻地挤了十多个人,陶乐算是来的晚的,此刻满桌人都在热切地谈论着什么。 看到陶乐进来,全体同学都像被定了格,瞬间安静了下来。 童笑然也坐在那,半张着嘴,表情十分古怪。 陶乐不用问,就知道刚才她在讲着自己的是非,所以当事人一到,马上就冷场。 她猜的一点都没错。 大家刚才谈论的正是陶乐这个高考班级第一的学霸,读了五年医学,却连规培医都没当上。 为大家免费切瓜宣传的,自然是深知内幕的童笑然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当年高中学霸、为人也向来冷淡的陶乐,毕业后却过得不太如意时,多数同学的心里的第一想法并不是同情,而是一份难以启齿的阴暗心思。 有点幸灾乐祸,有点乐见其成,还有点扬眉吐气……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班长邵康坐在正对着门的上首位置,率先打破了包房内的尴尬,吩咐屋内的服务员道: “再加一张椅子,一副餐具。” 那服务员就有点为难:“椅子是再插不下了,要不我搬个圆凳?” “这”邵康看看已经满满当当的桌子,又看看陶乐,面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没事,就加个圆凳吧。”陶乐干脆地应道。她就没觉得坐椅子还是凳子,有什么不一样。 “乐乐,快过来,坐我边上!”童笑然向她招手。 陶乐还没答话,坐在她右侧的同学就自觉地挪动椅子,顺序地串出一个空档儿来。 这个空档,恰好是正对侧后门的方向,也就是俗称的“上菜位”。 一般来说,这个位置要么不坐人,要么是主陪所坐,但大多数时候,这里坐的都是酒宴中地位最低的人。 所谓“敬陪末座”,这里就是末座。 陶乐的心思没放在座位上。她记忆中的前世,同学会可不是开在梅雪,而是市内另一间酒楼,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正准备落座时,大门又开了,一位光彩照人的摩登女郎,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她身材高挑,姿容昳丽,齐耳短发染成了浅栗色,耳朵上悬着一对硕大的耳环。 以蓝绿紫为主色调的坎袖低领蚕丝长裙,修长的天鹅颈上不规则金珍珠项链,加上刻意雕琢的妆容,立时便将一众穿着常服的女同学们衬得黯淡无光。 一时之间,全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无论男女同学,全都被她的容光所慑,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邵康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站了起来,笑道:“邹瑶,你怎么才来?我们就等着你开席呢!” 他热情地抽开自己右手边的椅子,说道:“还不赶紧过来,位子都给你留着呢!” 陶乐这才注意到,原来邵康的右手边,还有一个空着的位子,而且这个位子是专门留给邹瑶的。 第六十五章 阿佛洛狄忒 从当年到现在,邹瑶一直都是高三四班的班花。 只是她一毕业就出国读书了,除了邵康谁也联系不上,没想到这次她能回来参加同学会。 “抱歉,我来晚了!”邹瑶笑着说道。 “哪里晚,班花太客气了。” “说什么呢,都是同学,有什么可道歉的!” “等美女,多久都没问题!” 屋里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声音。 邵康用力的拍着边上的椅子:“快点坐过来!服务员,走菜!” 邹瑶便笑着,沿圆桌的外沿,向他的右手边走过去。 她行走之间,颈上和腕上的珠串宝光流转,两条纤秾合度的胳膊,如羊脂白玉般隐现光华,邵康与各位男同学不禁都看直了眼。 席间只有童笑然和其他几个女生,悄悄地弯下了唇角的弧度。 经过陶乐身边时,邹瑶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陶乐脸上,而是落到了她那件淡黄色的裙装上。 “咦,你这条裙子”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裙子,从上到下,甚至还上手摸了摸布料。 “奇怪了,无论是做工还是面料,都像是真的一样。”邹瑶口中啧啧有声: “不过当然不可能,那个牌子别说你,就连我也一样不敢想。” 阿佛洛狄忒。这个品牌知道的人不多,受众也只有那么一小撮儿,但却掩饰不住它的奢华本质。 这么一小件裙装,没有二百万根本拿不到,但就算你有钱,也没有资格。 只为少数的尊贵会员提供定制服务,每款最多限售三件件。这个品牌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陶乐这样普通的出身,就算努力工作一辈子,连正品的边都摸不着。 但那又如何,仅凭她识得这个牌子,还这么有眼光地与她相中了同一款,就证明了她的品味远远胜过了其他同学,勉强够格与自己结交。 到这时候,她才正眼看了看陶乐:“波黎的时装大秀刚过去几天,就能做出这么像的高仿,这间寻宝店也算难得了。等会儿加我微信分享一下。” 不等陶乐反应过来,她就飘飘然地往主座那边而去,留下了一道馥郁的香风。 陶乐再一抬头,就见到了不少男同学羡慕的眼神——他们也都想要邹瑶的微信,可惜她除了班长之外谁也没加。 陶乐懒得反驳什么,只是淡然一笑。 她从来就没讲究过什么衣装牌子。自从答应住下来,房间的衣橱中便陆续增添了不少衣服鞋袜,内外俱全,还有首饰、配饰,各种腕表与包包。 她不习惯佩戴首饰,也不喜欢高跟鞋,但衣服必须得换洗,这才挑了件样式简单的裙子穿出来,根本不懂它有什么来历,又是不是高仿。 刚准备坐下,大门又开了。周到带了几个服务生走了进来。 邵康认得周到,还以为他是带人来问候敬酒的,不由起身走了过去,满面笑容地伸出了右手。 “周店长,我们不过是在搞个同学会,哪里就能劳动你亲自过来呢!”他朗声笑道。 能在这十洲庆云吃饭,还能得到周副店长的亲自敬酒,别的不说,今儿这面儿是赚足了! 陶乐却有点迷糊。周店长?这儿的店长不是方唐吗,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人 她正想着呢,就听见那位周店长说话了:“抱歉了邵总,请您移步出来说句话?” 邵康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他正兴奋着,冲口就来:“有什么话就在这直说吧,这里都是我的亲同学,没什么不能听!” “那好吧。邵总,这间房吧,本来是高级会员订的,因为他临时不来,才给您升了房。” “可是人家现在又过来了……要不然,我们给您换个地儿?” 邵康有点恼怒。这个周副店长,怎么说话就不分场合。 当这么多同学,不但说出他不是高级会员的事,而且还让他们倒地方,这不是公开打自己脸吗? 可是仔细想想,刚才又是自己让人家当众说的,又能怪谁。 “那让我们换到哪?”他寻思着要是有更大的包间,那也不算太丢份儿。 “包房那是肯定都满了,散台的大桌也没了。要不就在天井边上,给你们找几张小桌拼一拼?”周到客客气气地说: “给您和同学们造成的麻烦,我们给您赠送一道拿手菜,聊作补偿。” “这”没有包间,连散台大桌都没有,邵康心里是不满意的。 可是他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小胳膊能和大腿拧吗?这梅雪的后台付家,哪里是他们邵家能惹得起的。 看他犹豫不决,周到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邵康一惊:“你说的是真的?”周到点头。 “那我没什么话说。”他点头:“我们让地方。” 一众同学不情不愿地走出来,向天井方向走过去的时候,正好与程超二人擦肩而过。 邵康猜出了来者的身份,面上挤出了笑,向他迎上去,口中道:“程少,我是……” 却不想程超连个眼风都没扫给他,一边与身边女子说话,一边快速地越过了他。 “程少,您请。”周到就在他们身后推开了门,又吩咐服务员:“快点收拾,开窗好好通通风,别让程少久等了!” 大门关上,每个同学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本来自己一行人挤挤巴巴地坐在那儿,就已经够勉强了,没想到还被赶了出来。 赶出来也就罢了,让出来这么大的屋子,人家只不过要坐两个人。 看来班长,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混得那么风生水起。 但这话大家最多也就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到底是人家请客,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陶乐走在队末,一句话都没有多说。随波逐流呗,过来吃个饭而已,没必要显摆什么。 作为理科直女,她的心中分得很清楚: 带着猫大爷来蹭饭,那是为了救世大业,算是公事,付玉京作为同志,做点贡献也是应当应份; 但要是带着这么多同学一起来蹭饭,那就是私事,让付同志蒙受损失就不大合适。 第六十六章 方店长还记得我吗 拼了三张小桌,所有人都换成了小圆凳,这才挨挨挤挤地重新就座。 四色蜜饯,八个冷盘和酒水都上得很快。酒过三巡,邵康便提起了话头: “高中毕业后,一晃眼便是五年过去。这五年,大家有的专心学业,有的忙工作,还有的人已经成家立业,也都有了不一样的故事。” “今天来到这里聚会的一共十六个人,还有不少人在天南地北,为我们遥相祝愿。我提议,有缘相聚的每个人都介绍一下自己,讲讲这几年的经历,和现在的状况,好不好?” “好!班长的提议再好不过了!”大家一片响应之声。 陶乐排在后面,她一边慢慢吃着蜜饯果子,一边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听着同学们的自我介绍。 到场的同学中,小半数没有考上大学,几年间在社会上打拼,刘欣开了间网店,陈正在房地产公司做销售,袁亮去开出租车倒也都足以糊口。 上过大学的同学,大多也都找到了工作入了职。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一位女生也同样失业在家,只不过她是主动选择,做了全职主妇。 这个女生名叫房德月,圆脸微胖,笑起来甜甜的。陶乐记得很清楚,她就是那个英年早逝的同学。 她不禁打开金手指仔细看了一回,却发现她健康得很,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也许是未来染上的疾病吧?陶乐前世也没听说过她的死因,所以也无从揣测。 “陶乐,轮到你了。”童笑然提醒道。果然大家都静下来,几十只眼睛盯在她面上。 陶乐的情况,除了晚到的邹瑶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清楚了,这会儿个个怀着不同的心思,等着她自己说。 邵康和他们想得倒不太一样。从知道陶乐没去大医院开始,他心中就有了另一番算计。 陶乐当年一直是班里的学委,向来严谨认真,虽然在很多同学看来有点淡漠,但作为班长,他向来对她是欣赏的。 接班以来,为了争取员工的支持,邵康准备在公司建个医务室。只是这人选他一直没定下来。 去医院挖大夫,成本高又用不上;找个蹩脚的又怕靠不住。 陶乐不就是个好人选吗?他相信她的认真负责与人品,断不可能在费用上胡弄自己。 至于专业性,不就是那么回事,医大五年临床的毕业生,还能差到哪去。 他这边都盘算好了,只等陶乐说出自己的困境,马上就抛出橄榄枝。 当着这么多同学雪中送炭,大家会怎么想都不用问,刚才丢的那点面儿不是瞬间就回来了? 迎着众人的目光,陶乐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刚要开口,旁边就有人过来了。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吃个饭吵吵闹闹的,不知道会打扰别人吗?”同在散台旁边桌的男子不满地说道。 “抱歉,我们开同学会呢。这样,我们小点声行吗?”邵康赶紧致歉。 虽然不认识这位,但邵康清楚,能坐在这里的人都身家不菲,不知道以后在哪里就能见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他想息事宁人,对方却并不乐意。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梅雪开同学会。哦,你要是有那能耐,就去整间大包房,随你们怎么闹呢,但在这里可就不合适。” “孟总说的是。这位是小邵总吧,我也见过你父亲,那是多低调谨慎的一个人啊,儿子怎么就不随他。” 另一边桌也有人起来附和。邵康看时,这位宁总他认识,家资和他差不多,也是个红卡会员,和他们还多少有点生意往来: “宁叔?真是不好意思啊,影响您用餐了。”他套着近乎。 “别,这声叔我可当不起,我这耳朵,都快让你们震聋了。” 他就叫服务员:“你们店长在吗让他过来一下。我们来你家吃饭,图的是清静自在,可不是想灌一耳朵噪音回去的。” “我在。怎么回事?”一身黑衣的方唐从包房区转了过来。 付玉京去了安市,可把他给忙坏了。这几天付坤的饭菜,都是他亲自看着做好了又送到医院的,不敢有一丝轻忽。 才回到梅雪,他就听说程家的二少爷来了,少不得又专门过去送菜敬酒。 以他的手段,把新鲜出炉的程二少哄得开开心心,真不是什么难事。 刚从十洲庆云出来,就听见天井这边的散台,传来了吵闹声。 方唐稍一打量在座的人,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略一思索,便对邵康说道:“邵总,我们梅雪开业这么久,全靠各位会员的捧场。今天你们怎么吃喝不要紧,但打扰到其他会员,就不妥当。” “要不今天这顿饭就算我们梅雪的,您一分钱不用掏,而且我们还为您的每位同学,准备一份打包的点心” 邵康和同学们都听懂了,这是在赶自己等人走啊。 免费什么的固然是好,但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了,是面子的事。 他邵康,今天先是被逼让出了包房,难道又要被赶出餐厅?那样他这个班长,以后还要怎么见同学啊? “你们酒店是怎么回事?做生意不就是和气生财?”邹瑶站了起来: “我在国外待了这么久,丽芙、豪泰也都常去,可没见着你们这样赶客人的。” 丽芙和豪泰都是法国著名的西餐厅,说是西餐业内的天花板也不为过。 “这位女士” 方唐还没说完,一旁的孟总就抢过话来了: “小姑娘,你去丽芙豪泰吃饭的时候,也是一群人大吵大闹地喧哗?” “这个倒是没有。”邹瑶小声地答道,好不容易订上座吃饭的客人,谁会不注意自己的礼仪形像呢? “所以说,别以为出去见了点世面,回国来就把我们当大老粗。咱们华国饮食文化一样讲究个雅字,那个规矩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转头看向方唐。 “食不言。”方唐一本正经地说道。 “对呢,就是这个理。吃饭就别把嘴闭上,好好品味美食,要是想说话,去你们的大排档,爱聊到早上都随着你们。” 被这么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邹瑶姣好的面上已经变了色,连长长的睫毛都在打着颤。 邵康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就要再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了推开凳子的声音。 在方唐的角度,就看见原先背对着他坐着的某个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回转了身。 “方店长,还记得我吗?”陶乐说道。 ------题外话------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夜深难寐,起占一卦,得大有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天佑中华,既寿永昌! 第六十七章 苍穹阁是什么地方 陶乐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邵康是捏了一把汗的。 我的医务室陶主任,你可知道这位方店长是什么人? 不知道付总从哪儿寻来的人才,黑白两道全都罩得住,坐镇梅雪以来就没闹出过一点是非。 也就家资过亿的高级会员值得人家招呼一下,平常连我都没想着能让人家记住名字,你怎么就这么敢想。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陶乐怎么知道梅雪的店长姓方的呢? 方唐看到转过身的人是陶乐的时候,已经呆在了当场。 “陶小姐?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来找我?” 他急切地上前问道,就见陶乐面上挂着笑,就那么看着他。 方唐是何许人,场面上的事早就得心应手,此刻根本不用寻思,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这位邵总,是您的同学这些客人,也都是您的朋友?” 他一边说,一边瞄着陶乐的脸色,绞尽脑汁想着她到底希望自己怎么说,怎么做。 对了,瞧自己这个脑子。整个问题的核心,不就是缺个场地,让陶小姐的朋友们尽情地开同学会吗?她的态度和意愿,已经表达得再明白不过。 陶小姐没有提前打过招呼,说明这次同学会不是她主办的,从侧面证明了她的谦虚低调。 此刻既然她站了出来,就是相信自己能够安排好一切,既要保证她在同学中的面子,又不能把她和梅雪的羁绊都掀出来。 要不然他们肯定会怪陶小姐,明明可以安排最好的包间,为什么却眼睁睁地束手旁观? 想到这里,方唐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瞧自己刚才那话说的,差点就好心办了坏事,怪不得陶小姐连话都不答,连表情都淡淡的。 既然想明白了,他就得赶紧补救: “陶小姐,先前不知道这些是您的朋友,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在孟总、宁总与一干同学震惊的目光中,梅雪的方大店长,向着这位完全不起眼的女生,深深地鞠下躬去。 陶乐赶紧扶他:“方店长,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她那点力气,哪里能扶得起一心想要为她做足面子的方唐。 “陶小姐不原谅我,我就坚决不起来!”他还较上劲了。 陶乐又好气又好笑:“你是怎么回事,再不起来我真生气了!” 方唐这才起身,环视一周,面上现出才发现问题的表情,皱眉道: “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条件,都不适合您和同学聚会。” 听他这么一说,邵康心里就是一激凌。 说一千道一万,就算陶乐不知怎么认识了方店长,又能改变什么? 又是鞠躬又是道歉,但最后自己这群人该走还得走。今天这同学会选这儿,真是大错特错! 他已经想好了,对方再说请自己走人的话,他也干脆招呼大家离开。 不就是换个地方吗,上哪吃不了饭?你梅雪的饭菜是好,牌面儿是高,但咱还就不稀罕了! 方唐稍微一顿,便继续说道:“所以请您和各位客人移步顶楼,那儿的环境条件可要比这里好多了。” 什么?顶楼?!邵康愣住了。他在梅雪五年会员,可是第一次听说,梅雪还有在三层之上,还有个顶楼。 方唐一边说,一边向孟总和宁总略一点头算作辞别,然后就对着陶乐做出请的姿势。 “等等,刚才你们那个姓周的店长,不是说包房全满了吗,敢情是骗我们的?”同学中有人问道。 任谁被挪来挪去,也会生了火气,这些同学可不知道梅雪有什么不得了。 不就是一餐厅吗,难道还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包房确实是全满了,但顶层不是包房,是我们老板私人待客的地方,向来不对外开放。”方唐彬彬有礼地说道: “但陶小姐却不是外人。我就是为她打开了苍穹阁,老板也只会赞我办得好。” 这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默然无语,只是心底却各自翻江倒海。 孟总和宁总各自回桌。他们俩也是首次听说梅雪顶层还有个苍穹阁。 好嘛,他们连听都没听过的地方,邵家小子和那群平民同学竟然有资格能进。 那位陶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邵康认识这样的人物,刚才自己两个却得罪了他,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记恨? 想到这里,两个人顿时感到桌上的菜都不香了,神思不属地匆匆结束了饭局,回去研究对策去了。 相比刚才包房的事,方店长的态度更令邵康费解。 平时就是对着金卡会员都不卑不亢的人,今天又是弯腰道歉又陪笑,还破例为他们开了付总私人专用的苍穹阁,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他有一种预感,今天这个医务室光杆主任的人情,可能不一定能送得出去了。 其他人还好,对于眼前这一幕,最不能接受的人是童笑然。 刚去急诊就受到刁难,被责令当众作检查,被整个科室冷脸相待,这些她都忍了。 但今天这个同学会,她可是期盼已久。 原因也很简单。她现在是医生了,全班同学中,谁的职业能比她更受人尊敬? 刚才童笑然已经享受了一波来自同学的关注,不少人都向她主动示好。 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得病?自己的交际圈里,有一位三甲医院的医生,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种快意感,在谈到向来学业优异的陶乐时,就变得更强烈了。 实习表现优异,规培考试名列前茅又如何?到底连医院的门槛都进不来。 杨瑞雪对她的行动很满意,不但爽快地答应要帮她调科室,还告诉了她一院关于这件事的应对举措,陶乐根本就不可能有戏。 可是刚才这餐厅里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在她眼中继承了家业,已走上人生巅峰的邵大班长,完全没被人当一回事,驱来赶去,丢人又掉价儿。 从来都不为俗务操心,让她羡慕得不行的富家女邹瑶也一样铩羽而回,被人家怼得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陶乐却被人捧上了天。合着自己这些人,全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得以留下来,还能换到更好的地方继续用餐。 要不是对陶乐的家世太过了解,童笑然都要以为对方是哪个巨商流落民间的女儿了! 这中间要么是有什么误会,要么就是陶乐耍了什么手段。 她作为陶乐的好朋友,就算是为了她好,也绝不能眼看着她这样继续欺骗别人,甚至犯错误! ------题外话------ 亲爱的书友们:首先对本周支持小海的书友们,致以真诚的谢意! 另外,决定暂不入v,答谢书友! 本周打赏并投月票的星辰宝宝,姑凉姓古,淡花荫,薄荷蓝,聚花风铃草,海燕,市中隐士,fixi,个个,白色波斯猫bb, 投推荐票的雨云(云是图形的哦),天圆地芳,篇隅,十口戈水,涐喓緈福(中有斜上箭头),玉龙2009,蓓珼,一剑入梦,james6142,棋开,何以解忧唯有暴富,爆笑吸血鬼,指尖花落,金兰之交,20170927211237279,华华,将军小兵,lickel,婳婳,傻子洛,黄鹂,李中响,随心,巧克力香槟,20170506103647154,那一缕微光@,20170506093152013,盛夏,飞天大盗贼,辛苦的男人,乌桃,白鸽旋风,默愁殇璃,人生几何,20220509012128445,念,困成憨包,心儿,20190529164041672,无限想像力,琉蝶,凡心在動,鹿小文,秋好天凉,azwsx1000,会飞的鱼,多喝熱水,似水流年,^-^飞来的ran,晶晶,奋斗吧younger,辜月二三,风夜星,2018082708322886,/mn阅之神,凰幻世,晓晓,萍萍欢欢,无偏爱,【好难】 第六十八章 照猫画狗十万元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上了楼,来到美轮美奂的玻璃穹顶之下,感受着这里的宽敞与舒适,各个都感觉恍如隔世。 足以容纳二十余人的大桌,坐他们这些人是绰绰有余。 “陶小姐,关于菜品,您有什么要求吗?”方唐恭谨地问道。 陶乐就看向邵康:“我不太会点,还是班长来吧?” 邵康连忙道:“刚才我点过了,就按那些个上就行。陶乐你喜欢什么就再加几个菜……哦对了,麻烦把红卡菜单拿过来。” 他没敢吩咐方唐,这话是跟垂手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的。 方唐打断了他:“陶乐小姐赏光过来用餐,哪里还有什么菜单的限制。自然一切都必须是最好的。” 他在意的只是陶乐一个人的意见,根本没有再理会邵康和其他人:“既然陶小姐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就去安排了,保证让您和客人们满意。” 方唐转身出去,陶乐立即成了一干同学的焦点。 “乐乐,你怎么认识这位方店长的,快给我们说说呗!”童笑然用肩顶了一下陶乐,意有所指地问道。 陶乐就淡淡笑笑,并不答话。 其他的同学刚才都听得很清楚,方店长表达得很清楚,对陶乐另眼相待,是因为他们付总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童笑然硬要往方店长身上扯,可是他们却并不太买账。 “陶乐,今天我们可是都沾了你的光了,真没想到啊!”开出租车的同学袁亮搓着手说道。 “我就说,学霸就是学霸,人家站在那个平台上,认识的人咱们都接触不到。刚才谁说的学习好屁用也没有的?”做销售的陈正笑道。 “有人这么说过吗?哈哈哈,你是不是耳朵不好听错了?” 陶乐看了看时间,七点半了。她眉毛一挑:“时间不早了,大家别站着了,还是先入座吧!” 邵康也赶紧上前招呼道:“来来快点坐下,坐着聊!陶乐,你坐这里。” 这回他把陶乐推到了主座上,自己在右手边做陪。 陶乐想了想也没再推拒,时间不早了,她就想快点结束回去再学习一会儿,顺便还要好好哄哄那位猫大爷! 刚才他老人家幽怨的表情还在脑海中清清楚楚,陶乐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前功尽弃。 刚想到这儿,陶乐就忽然感觉到上方的玻璃穹顶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就看见有个影子一闪而过,看形状,似乎和那位殿下有点相似。 屋顶虽然是圆形玻璃材质,但因为室内灯光仍为明亮,所以夜晚的天空,也很难看得真切。 她肯定是眼花看错了。 这个时间,猫大爷应该是回到了无名山庄,在江凌的投喂下,正在据桌大嚼,吃得肚满肠圆呢。 照他这个吃法,也不知道王子殿下未来再化成人形,会不会和当年米奥人宣示的冷峻形像有所区别,比如增加了一个大大的肚腩? 她在心中暗自想像着那般场景,面上却不自觉地带出了笑容。 江凌确实已经回到了无名山庄,只是他在做的事和陶乐想的完全不一样。 “少爷,都怪我不好,小姐的猫不见了!” 他站在程越面前,垂头丧气。 这事儿也太诡异了一点。开车的时候,他在后视镜中能看见那只丑猫,它一直踡在后座上睡大觉。 一路上他连车窗都没开,一直是打着空调,但来到主楼之前,那只猫就是这么神奇地完成了密室脱逃。 程越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江凌的讲述。 “你开门下车的时候。”程越断言道:“只能是在那个空档儿,它从车内逃逸掉。” 江凌觉得不太可能。“我一下车,就立即关上了驾驶座的门。再打开后座的门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就是可能。要么,它是还藏在车里的某处,要么,就是趁乱逃了。”程越揉着眉头: “总之,去找。不管用多少人,一定要在陶乐回来之前,找到它。” 西穆可不知道,他用少许源能制造的一个小镜像,到了时间自然消失之后,给整个无名山庄上下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几百号人,打着各种手电、探照设备,甚至还出动了两架直升机,把整个无名山庄,外加周围的大青山麓,翻了个底朝天。 这么大规模的动作,肯定不能全无成果。 两条青花蛇、三只野鸡、四只兔子,还有不少鲜蘑野果,足够加上几道好菜了,可惜真正要找的丑猫却连个影都没有。 “再派些人,去沿途路上张贴寻猫启示。我们不差钱,只要能把猫找回来,赏金高点也没问题。”何清浅霸气侧漏。 “好,我这就去办。”辛助理领了命,自去设计启示布告。 这位灵魂画手效率极高,不到一小时,一大批广告便贴满了大街小巷,然后就迅速在网上传遍了。 “走,找猫去,悬赏十万元的猫!” “同去同去,但这图片明明是只超重的斑点狗啊?” “管它是个啥,就算是只耗子,只要长这个样,咱一样捉去换钱!” “成!走着!” 夏日的夜晚,很多人陆续走上了街头…… 陶乐等人落座之后,马上就有人送上了刚沏的茶水。 阳绿色的叶子在天青色汝瓷盏中舒展浮沉,氤氲生烟。 陶乐喝不出这茶的好处,邵康却是太懂了,正宗的明前龙井,一芽一叶。 这种汤色口感,至少得五万元一斤。他爹老邵总每年都暗暗戳戳地搞上几两,品相还比这种差上不少。 既便如此,每次他馋了过去讨上一杯,邵爸都心痛得什么似的。 邹瑶也同样喝出了味道。她还是在爷爷在世的时候蹭过几次,出国再回来,物是人非,她也没有渠道再去买到这种茶。 “陶乐,我刚才听那位店长说,你和他们付总不是外人?”邹瑶把玩着茶盏,笑盈盈地说道。 她这一语道破了关键。其他同学也都把注意力集中过来,开始起哄: “不是外人,那不就是内人了吗?大家说是不是?”刘欣顺势扬起了沙子。 “有道理啊!还是咱们班花听得仔细,一下发现了问题所在!” “大家静一静啊,刚才不是正好轮到了陶乐,结果被人打断了?现在就让陶乐给咱们好好讲一讲这些年的经历,尤其是和付总的关系!” “好啊好啊!” 众目睽睽之下,陶乐成了场上的焦点。 “很简单,读大学,实习,毕业,然后失业。”陶乐如实说道:“现在仍然单身。没了。” 西穆藏在穹顶侧方的钢结构之外,隔着玻璃远远地望着她,几乎挪不开眼睛。 以前怎么没有觉得,原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是轻轻抿嘴的小动作,都那么美好,令人目眩神迷。真是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啊。 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一股针对陶乐的强烈恶意,从一个另一个蓝星女性身上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