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酒馆》 第一章 狌狌来袭 灵气复苏前夕，神州壬寅年，农历二月二十八，晚上十一点。 一场春雨刚停，雨水顺着牌匾滴落。 山海小馆门前，灯红酒绿，照得地面水洼灯光迷幻，人来人往间，各色雨伞反射霓虹，光怪陆离。 夏勉打开车门，塞进去最后一个喝醉的熟客，一边付钱招呼司机师傅详细地址，一面付钱。 “呜呜呜……说好一辈子，毕业就把我甩了……呜呜呜……”张相海脸贴着车窗，伸出手，嘟嘟囔囔，“喝，继续喝！夏师傅的手艺……没别的……真地道……” 看着后座三人烂醉如泥，四仰八叉的躺着，夏勉无奈，把他的手塞进去，和司机师傅打声招呼，出租车拐弯，进入堵车行列。 夏勉将围裙解下，伸伸懒腰，深深一吸，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厨子长相一般，面色萎黄苍白，唇爪淡白，脸上总是挂着淡然笑容，对谁都乐呵呵的，可惜很快就看不到了。 都说人在生命的最后，喜欢回忆过去吗，夏勉最近就时不时的回忆之前的日子。 小时候不好好读书，逃课回家练武，在大太阳底下被罚蹲马步，那时候的太阳好白啊。 入伍做刺头我们，围绕操场看着夕阳西下，那时候的太阳好红啊。 再就是现在，太阳落下，夜幕升起，仰望星空，月朗星稀。 夏勉目之所及，霓虹闪烁，水汽未消。 天桥上，人上人下，天桥下，车走车停，好似海市蜃楼，那么真实，又如此虚幻。 霓虹水汽交融，电子水母一般，触手伸向四方，抚摸黑暗。 身在其中，不知是电子水母体内，还是体外。 夏勉回店收摊，刚转身，旁边纹身店的小老板提着食盒走来。 纹身店小老板贺嫣嫣，披肩短发，大眼胖脸，总是梨涡浅笑，上身蓝色衬衫，卡其色外套，下半身白色牛仔裤，完全不是印象中的纹身师模样。 夏勉接过食盒，笑问道：“怎么样，新菜式好吃吗？” 贺嫣嫣踮踮脚，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唉……” 然后笑颜一展，“可太好吃了，夏勉哥，哪个南炒鳝好吃，姐姐还和我抢，为老不尊，还得长皱纹。姜醋生螺，挺好的，下次别做了。” 贺嫣嫣一一点评。 夏勉打开食盒，“嚯，够干净的哈。” 贺嫣嫣气鼓鼓，轻捶夏勉胸口，“你才是狗，我没舔盘子，是姐姐舔的。” 夏勉微微一笑，揉揉她的脑袋，“知道了，行了，都快半夜了，快去休息吧，明天上课又要起不来了。” 贺嫣嫣把他的手甩开，挥挥手离开，“晚安，夏勉哥。” 夏勉开门进去，贺嫣嫣又急忙忙跑来，说道：“忘了说了，姐姐让你抽空给修一下吊灯，最近一直闪。” “行，我知道了，明天就去。”夏勉说道。 然后关门，贺嫣嫣拦住，又说道：“哦对了，还有，姐姐还说，后门街上监视器好像也坏了，最近有黑影出现，我说是虫子，她看错了，她就要在我脸上纹个小乌龟，太坏了。” “我都怀疑她不是我亲姐姐，肯定是我爸妈抱错了吗，我跟你说……”贺嫣嫣竹筒倒豆子，张嘴就停不下来。 挺漂亮一姑娘，可惜长了张嘴，碎的很。 “还有吗？”夏勉坐在门前，耐心询问。 “还有，还有……”贺嫣嫣提起衣服袋子，说道：“这是你之前的破衬衣，姐姐缝好，让给你送过来。” “替我和你姐说谢谢。”夏勉接过去，然后问道：“还有吗？” “应该……没了吧……”贺嫣嫣脑袋左摇右晃，然后一摆手，“想起来再说！走了，夏勉哥。” “小心脚下，嘴怎么那么碎。”夏勉叮嘱道。 贺嫣嫣又扭头，快速说道：“还有，你脸那么白，不会是肾……吧？” 夏勉嘿的一声，贺嫣嫣扭头跑，“是我姐说的。” “你姐会说这些？” 贺嫣嫣朝他吐舌头，“爱信不信。” 夏勉挥挥手，嘴里念叨：“黑影？” 沉思片刻，开始打扫餐桌。 夏勉一俯身，雨滴玉坠显露出来，和以往相比，玉坠更加圆润，其中那一道星海更加真实，更有一张空白画页上下飘浮。 夏勉起身看到玉坠，不由想起它的来历。 玉坠是在夏勉当兵时，在炊事班墙角发现的，当时看起来就一鹅卵石，是老班长从外面捡来压咸菜的，夏勉看见了，爱不释手，和老班长打报告，老班长也没多寻思就给了他，不过条件是把伙房的菜刀都给磨一遍。 夏勉也不含糊，七十二把刀，无论新旧，都磨了一遍，刀身丝毫没变，杀气内敛，吹毛断发，切菜的刀变成了杀人器。 旁人没看出来，老班长却将七十二把刀收了起来，并将此事上报，本来夏勉会被上面注意，开启兵王之路，可惜，参加测试，除了理论知识，其他的一概不合格。 之后，夏勉的气血开始流失。 从那天开始，他身体的各项机能下降，最后不得已退役。 离开军队的那天，鹅卵石龟裂，雨滴状的玉石显现出来。 退役后，他去了不少知名医院求诊，从里到外检查一遍，没有任何异样，最后得到的所有结果都是气血不足。 寻常补气血的药物，收效甚微。 因为气血不足，行炁运功之时，心口还莫名疼痛。 求医问药过后，医生也只是说普通的心绞痛，得到的医嘱也是大同小异。 可他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心绞痛，从他开启内景，开拓泥丸宫，钓取人体活性之后，再难以患有寻常灾病。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脏在萎缩，心乃气血泉眼，活水源头出了问题，命不久矣。 他试遍了能试的法子，最后都是失败告终。 夏勉也猜到了或许与莫名玉石有关，他也曾将其丢掉，可离身不过五米，夏勉便魂游阴曹一趟。 初得玉石，以为美玉，沾沾自喜，没想到竟是祸石，真是捡小便宜吃大亏，这个大亏还是要拿命来填。 三年来，无常哭丧棒缓缓靠近，自己却无力抵抗。 这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真真难受。 为此，夏勉开店之余，还通读各类医术，甚至是传说神话典籍中记载的药草也有所了解。 这么多年下来，小病小灾，自己抓两服药也就好了。 心思一下就飘远了。 夏勉归置好拖把，打眼望去，小店内光洁如新。正要坐下喝杯水，电话响起。 夏勉无奈苦笑，看向墙上的钟表，十一点五十九分，不用猜就知道是房东。 拿起手机，房东刘成林的声音传来，“我说小夏呀，房租可到期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拖了。”声音很小。 夏勉打趣道：“刘叔，声音这么小，又被王婶儿赶出来了？” “去去去，别扯这些没用的，别忘了，明天……”刘成林被打断，王婶儿的狮吼响起： “刘成林，大半夜的不睡觉，给哪个狐狸精打电话呢？！” 刘叔躺在客厅沙发装睡，呼噜声震天响，片刻后，王婶儿也不说话了。 “别忘了，”刘成林捂着手机，小声说：“哦对，还有，借叔点钱，明儿吃个早点。” 夏勉一听乐了，之前沉重的心情也放松下来，“okok。” 手机抢夺声传来，王婶儿气足神满，狮吼功梅开二度，夏勉偷乐着挂断。 随后吃了药，回储物间也就是卧室，休息。 后院很小，几步就能走完，还有颗柿子树，隐约间能看到冒出的绿芽。 树下拴着一只小山羊，蜷缩身子睡着了。 夏勉开了后院小门，左右打量，后院小道窄而长，东西向，隔着一栅栏，再后面就是小区了。 小道上就俩路灯，一个在他门口，一个在东边街十字路口。 夏勉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向西边不远的纹身店后门，安装的监视器，红色小灯有规律的闪着。 测量好监视器能照到的极限距离，在能借力的地方撒下不少自制粗盐。 带有异香，常人难以嗅到，倒是夏勉，嗅觉灵敏，旁人沾染到粗盐，他便能闻到，也就能寻到黑影迷踪，这也算是第二手准备，而且夏勉不愿意动用。 第一手准备则是，等明天一早把小山羊溜到后街，跟着粗盐的痕迹走，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后街乱窜了。 夏勉转身进屋。 开始练功，夏勉家传老农功，分为桩功和睡功。 桩功在打，睡功在养。 神秘玉石窃取夏勉气血三年，而夏勉还能安然无恙，便是睡功的功劳。 夏勉这家伙学习差点意思，却是个练武奇才，十五岁便可观内景，误打误撞开启泥丸洞天，于洞天中钓取人体活性。 这才让他五感敏锐，即便气血流失严重，还能如正常人一般，可这也使得玉石窃取气血更加肆无忌惮。 无常哭丧棒落得更快了。 夏勉为了活下去，必须另想他法了。 凌晨两点，山海小馆门前，已寂静无音，只有附近门店上的霓虹灯光无声闪烁，只是不时有狗吠猫叫，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寻不到方位。 小店门紧闭，与夜晚融为一色。 “嘭嘭！” 两声，敲打钢化玻璃门声音打破寂静，一双猩红眸子紧贴玻璃门，看向黑暗的店里。 猩红眸子突然升高，一个猩猩轮廓出现在门外，尾巴灵动修长，很是奇怪。 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店门前恢复寂静。 凌晨两点十分左右，一道黑影落在路灯上面，撒下影子，猩猩轮廓。 它鼻子微动，白色双耳招风，很快锁定纹身店后面。 一声羊叫，随后无声。 数分钟后。 夏勉屏气贴在后院红墙，眼神微眯，透过墙缝，看到地上的猩猩轮廓的影子，神情疑惑。 夏勉心想：猴子？还是妖怪！？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嘛！ 今个儿给我遇着了？明天可以去买彩票。 夏勉压下心底的不解，翻身上墙，伏低蹲下，看向砸门的狌狌。 “咔嚓”钢化玻璃窗破碎。 霓虹映照下，白耳灵动，灰色毛背有刀兵伤口，还有焦黑斑点，好像刚逃脱围猎一般。夏勉有了初步判断。 突然猩红眸子扫来，夏勉翻身下去，右手拉住墙檐，左手摸到腰间，握住匕首，蓄势待发。 狌狌蹙眉四处张望，猩红眼瞳闪烁，一只黑猫跃上墙头，叫了一声，绿色竖瞳好似玛瑙，莹莹闪烁。 狌狌稍稍放松，而后捡起脚边的玻璃，“嗖”的一声，直指黑猫头颅。 黑猫惨叫倒地，摔下墙头。 夏勉握紧匕首，喉咙颤抖，心想：怕不是妖怪？！ 狌狌跃入纹身店后门。 夏勉蹲伏墙头，犹豫不决，但看到纹身店，想起贺家姐妹平日对自己不错，她们赖以生存的小店遭到破坏，不能不管。 然后他打了一个报警电话。 手持匕首，偷摸翻到二楼，钻进没关的窗户。 纹身店内，几盏长明小灯散发微弱光芒。 小店有两层，一层分前后，二层储物间。 狌狌四肢着地，环视房间，四下都是女子用品，沙发上坐着等人高的熊玩偶。 狌狌打眼一看，猛地一跳，像猫一样，抓着天花板不下来。 细看之下，原来是死物，狌狌恼羞成怒，将熊玩偶撕得粉碎。 玩偶熊的眼球跳到楼梯上。 狌狌发泄完，猩红眼眸闪烁，鼻子耸动，朝前店走去。 躲在二楼拐角的夏勉暗中看到一切，轻手轻脚的下楼。 快要走完，一不留神踩到玩偶熊的眼珠，一着不慎，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夏勉连忙躲到衣橱之中，屏住呼吸，透过缝隙看向半掩着前店门。 面露焦急之色，警察叔叔怎么还没来啊。 不是把自己逼到绝境，逃无可逃，实在是没地方躲了。这都四更天了，附近除了他和那只妖怪，也就是些猫猫狗狗了，也就盼着警察能赶快赶到。 夏勉心想着，狭窄的空间内，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就这么盯着那扇门，寂静无声。 心想，牠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只妖怪好像消失一般，夏勉稍稍松口气，正要掏出手机。 突然，猩红眸子出现缝隙中，四目相对。 夏勉深吸一口气，紧握匕首，眼神凌厉，蓄势待发。 几秒后，猩红眸子离开。 夏勉轻轻呼出一口气，就在此时，衣橱晃动起来，高举一甩，连带着后门，重重摔在墙上，长明灯微颤了一下。 衣橱破碎不堪，凹塌大块。 狌狌猛地跃起，踩到衣橱门上，正要一脚踩断，一支匕首兀的刺向狌狌小腿。 狌狌冷笑，单膝跪地，错开方位，躲过刺击，下一秒面露惊恐，瞳孔中玻璃碎渣的模样逐渐放大。 狌狌后仰跳开，落在后门。 夏勉掣出匕首，撞开衣橱门，跳了出来，匕首反握，横陈胸前，摆出防御姿态。 乌云散去，月华皎皎，狌狌露出真容，长尾卷起，倒挂衣架，猢狲模样，低矮瘦小，白耳夹花，四瓣花朵掉了一瓣，毛发灰黑凌乱，后背草根隐现，四肢有黑炎云纹。此刻右眼紧闭，刀痕滴血。 夏勉这一下的确伤到了狌狌，也同时惹怒了牠。 打眼看去，夏勉惊诧不已，一股子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狌狌嘴里冒出几个音节，“咕嘶咭噜！”是山海界鹊山地界的方言，大致意思是，杀了你！ 夏勉听不懂，看这架势也能猜个大概，咧嘴艰难微笑，“都是误会……” 狌狌咧嘴呲牙，恼羞成怒，拿下耳朵上的三瓣花，手一抖，三瓣花化为玉剑，一招刺剑朝他冲去。 夏勉脸色大变，高喊：“听不懂是吗？现在学来得及吗？学费香蕉怎么样？” 夏勉语无伦次了。 狌狌快如闪电，眨眼间冲到夏勉身前，赤红玉剑一撩一划，直取夏勉头颅。 厨子慌忙躲开，喉咙被划出一道血痕，自脸颊朝耳朵皮破血流，疼的夏勉直咧嘴。 狌狌一剑叠着一剑，速度一下比一下快，力道也是成倍增加，夏勉被动防御，毫无招架之力，身上数道剑痕，尽皆渗血。 狌狌冷笑，玩腻猎物后，突然变招，杀机陡现，就在牠以为一剑灭之的时候，夏勉竟主动迎上去，看准时机，以肩头抵住赤玉剑，右手紧紧握住剑身。 狌狌难以拔出，夏勉正持匕首，桩功立成，脚掌坚实踏地，匕首直刺，演化咏春，如处子描眉，轻柔绵软，一抹一收，却有雷霆之势，竟能赶上狌狌的速度，直逼其脖颈，意在一击毙命。 狌狌毕竟是山海界异兽，又有天速神通，以快打快，按理说没人能快得过牠。可夏勉这突如其来的极速抹杀，令其亡魂大冒，速度再提一个档次。 狌狌长尾笔直，暗藏杀招，快如闪电，自上而下，同样是上刺夏勉脖颈。 就在牠以为快夏勉一步，直取其性命之际，长尾触碰到夏勉脖子上的玉坠，狌狌大惊，玉坠闪烁星芒，巨大的吸力将其真灵吸入其中，原本猴子模样的肉身，竟变成猪身（《山海经》所见狌狌，有三种形状：其一，为白耳猴形（‘其状如禺而白耳’《南山经》）;其二，为人首猪身（‘狌狌知人名，其为兽，如豕而人面’《海内南经》；其三，为人形披兽毛），倒地不起。 夏勉额头冷汗混着鲜血留下，惊诧不已，瘫坐在地，玉坠灵光一闪，破天荒出现小孔，狌狌尸体被收入其中，而后飞进泥丸宫。 夏勉脑袋剧痛，昏睡过去，衣物破烂，胸前还有女式内衣。 第二章 六司七元 夏勉与狌狌生死相搏的同时，大学城最大的快递驿站，东风快递依旧灯火通明，机器无声的运转着，无线机器载着一件件包裹走向不同的区域，而后被归置妥当。 仓库很大，却只有一个中年男人跏趺而坐，闭目养神，气息悠长，呼吸有节奏，在行炁炼精。 身后六大洞天虚影上下沉浮，或有祥云轻飘，或有瀑布直挂，或有芝草摇曳，亦有北斗星灭，南斗星耀，诸般异象，各有其用，其间有乙木青龙，庚金白虎牵砖引木，搭建神桥连通绛宫、黄庭、玉京等洞天。 只差一步，便可六大洞天相连，踏入六司境界。 盛冬甲在七元境界顿足近三年，迟迟不能踏出那一步，郭教员之前说他心境有缺，困囿于执念，六司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盛老黑还满不在意，现在只得叹气踟躇。 道道残影闪过，一个身着快递工装，戴着鸭舌帽，马尾高高束起的高大女子出现在中年男人身前。 高大女子阮青说道：“盛头儿，狌狌跟丢了。” 中年男人盛冬甲，头发寸长，国字脸，脸颊黑红，青黑胡渣，虎目微睁，不怒自威，说道：“追到哪儿？” 阮青回答道：“大学城小吃街附近。” 盛冬甲摩挲下巴，丝毫不在意，反而问道：“其他山海界异兽呢？” “外勤一组统计，目前，除狌狌外，自山海界跑出来的异兽还有鵸鵌（qitu）两只，猼訑（boyi）一只，共三族四只异兽。”阮青拿出平板递了过去。 “一只猴子，两只乌鸦，一只羊……”盛冬甲大致浏览，然后说道：“现在能确定两界御门在哪吗？” 阮青站在原地，低下头，“暂时还没有找到。” 然后耳麦传来消息，阮青汇报情况：“盛头儿，附近派出所接到一则报警电话，说是有妖怪在他店附近，这是他的信息。” 平板上出现夏勉的信息。 盛冬甲眉头紧锁，又坦然放松，惊叹道：“没想到是他。”然后递过去平板。 阮青不解，拿在手上下翻动，“厨师，当过兵，没什么特殊的。” “现在这样……”盛冬甲起身，走到墙角的纸箱前，掏出上半身山文甲，一把直刃刀挂在腰后，戴好一副军用红外头盔，转身走出门。 “你去和后勤组尽最大努力确定两界御门，一旦发现，立刻联系华北总部，请求支援。” 上次见盛冬甲穿这身，还是五年前西北疆沙漠会战时。 阮青大吃一惊，问道：“有这么严重吗，之前类似的情况我们也解决了。” “暗流涌动，加上人手紧缺，各地都处于紧绷的状态，如果哪条弦断了，后果不可设想。”盛冬甲回应道：“多事之秋，谨慎点准没错。” “可你的身体……”阮青欲言又止。 五年前，盛冬甲所在的部队奉命在西北疆边界，黑风峡，阻击叩边的山海界大军，那是和山海界为数不多的交手，加上少于情报，一经碰撞便如同薄雪洒进油锅，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一个加强团的兵力，瞬间减员大半，为了完成阻击任务，他们很快构筑防线，挡住山海界大军的一次次冲击，五天下来，加强团只剩下两个班，山海界大军也损失不小。 黑风峡变成了绞肉机，残肢断臂，血流不止，山石崩塌。 山海界北路军难进寸步，人间界部队也不退一步。 山海界大军凭借各种族的天赋神通，或是喷射毒障，或是牵引狂风，或是引动地脉，或是呼啸暴雪，或是布置云雾，致使人间界军队处于险地，而后徐徐绞杀。 山海界军队凭借顽强毅力和强大的战术执行能力，抵挡住了恶劣气候，也挡住了敌人的疯狂进攻。 极大的改变了西北疆保卫战的走向。 山海界北路军领兵的是窃脂一族的逐湘，这一族，状如鸮而赤身白首，牠号称山海界兵法第四，正要出山，大展拳脚，扬窃脂一族的威名，没想到被人间界无名军队挡在此处多日。 逐湘憋屈不已，眼见还有残兵负隅顽抗，便亲率大军，一举拿下敌方阵地，还要抽魂挞骨，让他们死后都不能安稳。 在敌人最后一波疯狂的进攻下，剩下的将士们坚守数个小时，而被团团围住，为援兵争取了宝贵时间，最后将山海界北路军打的落荒而逃。 盛冬甲在这场战役中活了下来，却因为失误触发了山海界北路军布置的陷阱，一块猩红铭文兽骨在看他身前炸裂，不远处的战友将他拉开，自己却死在兽骨爆炸之下。 兽骨铭刻的是毕方一族天赋神火，如跗骨之蛆一般，渗入盛冬甲体内。 最后在全力抢救之下，天赋神火被封在肺中，此前不怎么抽烟的盛冬甲，之后必须通过通过性掺有寒药材的香烟为生。 而且不便与人动手。 阮青正是担忧此事。 盛冬甲摆摆手，阮青不再多言。 两人速度奇快，昏黄的路灯下，只有两道残影南北分开。 盛冬甲拉下面甲，通过无线电联系，问道：“华北总部派有消息传来吗？” “总部的意思是，西昆仑山脉又有奇怪时空节点出现，和五年前西北疆会战的情况类似，怀疑又是一个稳定的山海界门，各地抽派人手，集中西昆仑，所以……”阮青说出现状。 盛冬甲说道：“吴大校提出的蚩尤计划，总部依旧没有结果？” 阮青说道：“是……” 盛冬甲长叹一口气，喃喃道：“人手已经捉襟见肘了，再这么下去……” 阮青小声回应，“总部也有顾虑，而且全社会意见征求文件也因西昆仑事件耽搁了。” 盛冬甲沉默不语。 山海界曾是炎黄神州的一部分，五千年前，大禹铸造九鼎，分裂山海，镇压凶神，驱除异兽，形成了人神分居的格局。 至此神州分为人间和山海两部分，两界永隔，人族不再慌慌度日，开始安稳发展，人间界也呈现出繁荣景象。 但五千年后，山海界冲破岁月桎梏，于时间长河上游杀了回来，人间历两千年整，人间山海两界出现融合现象，山海界灵气由此弥散人间。 人间界开始了灵气复苏时代。 到现在二零二零年，已有二十年光阴，神州人民百姓依旧安居乐业，神州的守护者们也由之前的被动挨打，死伤惨重，坚持到了现在，已经可以遏制山海界入侵了，当然，吃力的很。 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灵气复苏后，道门和佛家的隐修潜世的能人异士一朝顿悟，突破生命桎梏，有移山填海，通天彻地之能，甚至能匹敌神话人物，让山海界也有所忌惮，但中下层修士却始终不够，一开始只得以军队顶上。 二十年发展，情况有所改变，但山海界融合现象也愈加频繁，人手还是捉襟见肘。 于是就有了吴大校的“蚩尤计划”，即全民飞升。 这项提议支持者有，反对者也不遑多让，五年前提出后，数次讨论，都没达成共识。 原因很多，主要的有两点，一是现在主要目标是求稳，神州有神州的优势，虽然现在处于战略相持阶段，但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神州没有第二次机会，不能赌，也不敢赌；二是国家以人民为中心，一切为了人民，国家曾向人民宣誓，誓死守卫人民的生命安全，“蚩尤计划”还不成熟，一旦实施，就是拿人民百姓的生命安全做实验，有违国家初衷和宗旨。 市医院病房，春风和煦，吹拂洁白窗纱。 夏勉躺在床上，面色祥和，看不出经历过生死血战的痕迹。 可意识深处依旧天人交战。 狌狌真灵被吸入玉坠的同时，夏勉的魂魄真身也一同进入，现世没打完，意识深处血战依旧。 魂魄真身在此地不会小时，不会流血手上，夏勉放开手脚，家传的武功悉数施展，和拥有血脉神通的狌狌打得有来有回。 夏勉的家传据他爷爷说，到他这儿是四代，四代之前是一直是在土里刨食，没想到到他曾祖父一辈，土里刨食刨出来一个金饭碗。 曾祖父夏二牛在曾经的老家，公主坟酸枣林子旁的烂泥田里挖出来一个青铜扁盒，里面有一卷白帛，上面有十余道古篆文。 夏二牛爹妈去世的早，孤儿一个，但父母生前的教诲字字在耳，才不外漏，遇事谨慎静心。 他平日里给地主打长工，穿着破破烂烂，脑袋却灵光的很，一眼便看出青铜扁盒是宝贝，悄无声息的将盒子埋回原地，只取出白帛，贴身收好后，回老家，取了平时积攒的钱财，谎称外出探亲，连夜离开公主坟。 之后异常谨慎，辗转多地，向一些老学究求教，弄明白了白帛记载的文字，原来是一段呼吸法门，只是开头几句，夏二牛尝试几次，竟摸着门路，练有所成，平常动手，能打的十余人毫无还手之力。 而后夏二牛将白帛付之一炬，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白帛的内容。 靠着气血强盛，夏二牛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在冀州府一家小镖局任镖头，一次走镖时，被人劫镖，原本觉得自己凭借强悍的体魄，能安稳度过，可这次却被人玩弄于股掌，自此他认识到自己空有强健体魄，拳脚不足，便拜入冀州府一个小有名气的武馆，学习拳脚技击。 当时正值神州动乱，也造就了南北武学交流，尤其是齐津冀三地，各类武学奇才频出。在此期间，夏二牛触类旁通，增长见识，吸取南北各家之所长，武学造诣臻至化境，将武学与呼吸法门相融合，创造了自己的武学道路。 他将其命名为《老农功》，招式简单，招招又是杀人技。 夏二牛凭借《老农功》在神州陆沉之际，抗击外辱，击杀洋鬼子，保境安民，由此名声鹊起。 叱咤江湖多年后，不知因为何事，心灰意冷，退隐山林，寻得一处山村隐世不出。娶妻生子，传下《老农功》和一段家训给后人子孙。 家训言道，犯神州者，虽远必诛之！ 正是这句话，夏勉的爷爷夏远侯参加红军，杀小鬼子，保家卫国，打下了个朗朗乾坤，让人民百姓安居乐业。 夏勉也是因为这句话，十八岁那年参军入伍，有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夏眠运转起久违的《老农功》，放开手脚，无拘无束的攻杀狌狌。 《老农功》的呼吸法门，吐纳间搬运气血，行炁炼精，心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夏勉因为心绞痛，不能使用呼吸法门，勉强运转的话，还没吐纳，心脏就会因气血快速流转产生剧痛，甚至突然炸裂。 所以即使是遇到狌狌这般生死血斗，命悬一线之际，都未曾运转《老农功》杀敌求生，毕竟不用还能多活一会儿，用了下一秒就有可能身死。 人对死亡会有恐惧，更别提未知的死亡了。 那是恐惧x2。 夏勉招式腾挪见，愈加娴熟，手脚也更加凌厉，从刚一开始的处处受压制，到现在的压着狌狌打，大约是近百招的功夫。 刚一交手，夏勉魂魄被打散，而后凝聚，数次反复，夏勉的魂魄也受到滋养，更加凝实。 悬浮在一人一猴头顶的玉坠见状，散发莹莹光芒，将狌狌真灵收入其中。 夏勉看去，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震惊，缓过神来，轻轻招手，玉坠浮在他面前，狌狌被拓印在一册画卷之上，栩栩如生，右下角还有一行字： 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 夏勉读完，心想：这字念啥？ 然后将画卷拿在手中，颜色泛黄，似纸似皮，上下翻看，只有狌狌着彩，栩栩如生，周围的木石山水尽是黑白水墨，了无生机。 夏勉翻手画卷，看向反面，漆黑似墨，一道若有若无的蜿蜒丝线，白光莹莹，纵贯南北，横跨东西，只能看个大概。 研究一番后，夏勉正要将其收回，画卷高高飘起，没入玉坠之中，夏勉魂魄化身消失。 第三章 山海界 神州壬寅年，农历三月初一，早上七点，津城第一人民医院某病房内。 夏勉缓缓睁眼，视线模糊，刺鼻的消毒酒精味道直刺天灵盖，然后紧绷的四肢放松，心想安全了。 慢慢起身，检查身体，也很好，除了老毛病，也就是老毛病了。 他看向窗外，蓝天白云，碧空如洗，回忆昨晚的情况，记忆模糊，下意识悄悄脑袋，无意间看到左手手臂，一道刺青诡异出现，他使劲揉搓，正此时，盛冬甲推门进来。 盛冬甲将一瓶水递给夏勉，问道：“感觉怎么样？” 夏勉低头看向此人的手和下半身，眼神微眯有了大致判断。问道：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盛冬甲摆开老刑警架势，坐在他面前，笑道：“别紧张，是我们赶到现场的同志，我来是问问当时具体的情况。” “夏勉是吧，”盛冬甲点着烟，说道：“我姓盛。” 自从盛冬甲进入病房后，夏勉就在观察此人。 他当过兵，也和武警合作过，言谈举止间就能看出来。 但眼前这人，存疑。倒有些行伍特质，至于说自己是公门行走？也就骗骗小孩子。 夏勉一时拿不准此人身份，再加上自己有伤在身，先不急，和他耍耍。 夏勉眼神清澈，腰背挺直，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忘了。” 盛冬甲拿起床尾的病单，边看边说道：“你大脑可没毛病。” 夏勉不语。 盛冬甲弹飞烟头，递过去烟盒，说道：“当过兵？” 夏勉摆手拒绝，说道：“当过五年。” “哪儿的？”盛冬甲点上一根烟，说道。 夏勉苍白的脸上挂起微笑，回答道：“炊事兵。” “我也当过二十年兵……”盛冬甲缓缓吐出烟气，弹掉烟灰。 夏勉腰背挺直，敬礼说道：“首长好！” “都退伍了，”盛冬甲摆摆手，笑颜道：“现在不兴这个了。” 夏勉回应道：“是！” 见盛冬甲不再盛气凌人，夏勉稍稍放下戒备，两人都当过兵，共同语言不少。 双方关系拉进不少，聊着聊着聊到喝酒，夏勉表现出完全放下戒备。 欢声笑语间，盛冬甲气势大变，眼神凌厉，生意一转，要打夏勉一个猝不及防。 “一个当过兵的人，昏死在邻店，身上一点伤势都没有，不觉得奇怪吗？”盛冬甲点上一支烟，说道：“还有，你当时报警说是什么妖怪，能具体说一下吗！” 夏勉练武多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一件事，能沉得住气。 顶着盛冬甲的眼神说道：“记不清了，可能是小偷长得奇怪，当时天太黑，我没看清。” 盛冬甲吐出一口烟，雾气缭绕，看不清面目，悠悠说道：“你口中的小偷可不止一个，还有三个逃窜在外，到时候可不会像昨晚那般幸运……” 夏勉心想，猴子妖怪还有同伙？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能对付这种“小偷”的他们，又属于什么地位？ 见盛冬甲意有所指，便开口问道：“你真是警察？” 盛冬甲先是一愣，后又笑道：“你这个小同志说话就有意思了，我怎么不是警察了？” 夏勉盯着他，指了指门，说道：“你进来后，不停地摸口袋，摸得是烟盒吧。” 盛冬甲翻手看去，不由轻笑。 夏勉继续说道：“而且手背红润，掌厚，关节骨，骨峰间有自然气囊，是个练家子，呼吸悠长，富有韵律，内功深厚，同时面色红润，颈椎至腰椎命门那一段挺直似不周山。” 盛冬甲不免深深看了他一眼，掐灭烟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个响指，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嘈杂的医闹声音一俱消失。 夏勉看向四周，不免惊叹，神仙手段。 盛冬甲摆摆手，说道：“小道尔，可还有顾虑？” 夏勉见此已非凡人手段，再纠结是不是公门中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有个条件。”夏勉见到这般手段，起了其他心思。 凡俗手段救不了自己，这非人一般的仙药丹方定能救自己。 能活命的机会千载难逢，此刻就摆在眼前，夏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握在手心。 “你先说说看。”盛冬甲说道。 他心中左握拳，右摊掌，看向盛冬甲。 盛冬甲置若罔闻。 夏勉缓缓收起手掌，心中对其有了基本认识。 原来夏勉左拳右掌，是一种传武切口，倘若盛冬甲伸出左拳，便意味着他是有传承的公门行走，如果伸出右掌，则表明自己是江湖散人。 可这家伙既没有攥左拳，也没有摊右掌，一开始将夏勉看蒙了。 但从他眼中没有流露出一丝撒谎的迹象。 夏勉才确定此人是公门中人，只是没有传承。 而后说道：“如何得到起死回生的仙药？” 盛冬甲回应道：“人皆有一死，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仙药。” 夏勉退而求其次，“如何得长生，而不死？” 盛冬甲先是一愣，后又哄然大笑，“小说看多了吧，活下去都难，上哪长生去？” 夏勉问道：“你们都非人了，生命层次在跨步式跃迁，这都没办法做到长生？” 厨子有些激动，他十五岁便拓开泥丸洞天，钓取人体活性，见识到了一方新天地。 再加上他天赋异禀，魂魄强大，拓开泥丸洞天时，曾隐约间看到身前的路已经走到尽头，这是条断头路，还应有一条通天大路，直至霄汉。 自那时起，他便知道当下武道有涯，夏勉也有过尝试，却没有什么结果。 今日始见，通天仙途就在眼前。 盛冬甲停顿片刻，反问道：“再问下去可就涉及机密，不是能免费听的了。” 夏勉说道：“您也看出来了，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能付出的？” “我愿用一剂驱寒去火的方子，换你一求生言。” 夏勉说道：“盛……盛警官，你双睛血丝不断，两颊间黄，鼎升虚火，虽然烟丝中混杂着性寒补药，只能抑止肺火，无法根除，而且时间一长，寒性深种，火寒对冲，百害而无一利，我这药方中和肺中寒，也对医治肺中火有用，却无法根治，日子一长性命有虞，还需早日根除。” 盛冬甲捻烟头，缓缓吐出烟雾，看不清眼色，“学过医？” 夏勉吞咽唾沫，说道：“医者自医罢了。” “我怎么知道你这方子确有其用。”盛冬甲说道。 夏勉一脸真诚，说道：“有必要骗你吗？” “我经手的目击者不在少数，像你这样的还真不多……”盛冬甲娓娓道来，“从哪说起呢……” 盛冬甲手指一搓，之间燃起焰光，“我这手艺也不是先天就有，而是后天习得，至于何地，不便多说，至于你说的长生，不过是神话罢了。” “你们不就是神话吗？”夏勉想要抓住最后一缕希望。 “呵，也是，不过我们这类神话做不到长生，也没有长生不死药。” “再者，天地即将大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赶紧去做吧。” 说完正要起身，夏勉问道：“什么意思，怎么就天地大变了。” 盛冬沉沉吐出一口烟，说道：“山海界回归在即，人间界与之必有一战，届时，生灵涂炭，山河不在……” “神话沦为凡俗，凡化作焦土。” “两族相斗，不死不休，族消而文明亡，哪还有长生徒……” 盛冬甲低语，道出一角真相。 夏勉震惊不已，大脑差点宕机，努力消化这一切，他以为是拿的是都市修仙本，没想到是山海异界本，一时间手足无措。 夏勉说道：“山海界不就是山海经记载的嘛，一本书而已。” “可它与历史藕断丝连……” “山海一界是空间，人世间历史是时间，空间不是时间波动的涟漪，而是时间的背面……” “亦或者，时间是空间的背面。” 夏勉愣住。 盛冬甲神神叨叨，甚至语无伦次，完全换了一个人。 “就不能坐下来谈谈，两界共存？”夏勉下意识说出一番话，显得可笑幼稚。 盛冬甲嘲弄地笑笑，“坐下来相谈的双方要实力相当，于山海界诸神而言，人世间不配，更不想。” 夏勉心神恍惚，他从未想过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会终结。 即便是有，也是他将要合眼入土。 一时间得知，自己所在的族群在自己这一代走向消亡，夏勉第一念头便是恐惧，而后是肆无忌惮的的恶念，想要毁灭一切，又有一丝解脱，还有些许荒诞。 “当下武备能赢吗？”夏勉喉咙干涩，嗓音喑哑。 盛冬甲回应道：“不好说，人间界所持有的最强武备面对羲和九子，也就是烧开水的程度。” “但对付山海界的一些其他异人国度，倒是绰绰有余。” “山海界发展极不平衡，一些科技侧国度，已远超人间界，一些炼炁侧的国度，则是制度混乱，多以宗门制为主，典型的封建集权，还有的甚至一直是以部落形态存在，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盛冬甲说道。 夏勉喉咙滚动，仿若失神，久久不言。 盛冬甲将其唤醒，说道：“行了，方子呢？” 夏勉奋笔疾书，一剂药方递到盛冬甲手中。 大致浏览，盛冬甲收入兜里，而后说道：“说吧。” 夏勉说道：“那妖怪白耳赤目长尾，形似禺猴。” 盛冬甲翻出一张黄纸，其上便是狌狌全貌。 “是不是长这样？” 夏勉端详片刻，点头确认。 盛冬甲剑指一划，确认跨界的额山海异兽。 而后折起纸鹤，问道：“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夏勉隐瞒了狌狌寻找东西的行为。 纸鹤叠成，夏勉注意力被吸引。 恍惚间，五指扭曲渐变成丝线，在夏勉眼前一横一抹有音符在五条丝线上跳动。 夏勉心神大坝放开，一道灰白符箓没入其泥丸宫，而后昏昏睡去，盛冬甲封印这段记忆，以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而后撤掉隔音罩，喃喃道：“听听就行了，留着这段记忆也是徒增烦扰。” “人间界不能输，也不会输……” 病房外，阮青起身站起，将一份山海异兽具体情况的文件交给盛冬甲。 盛冬甲大致看完，摩挲下巴，正要抽烟，路过的护士制止，“同志，医院禁止抽烟！” 盛冬甲挥手歉笑，烟盒放回裤兜。 阮青问道：“头儿，都交代了？” “当过兵，警惕强，差点没糊弄过去。”盛冬甲说道。 “二组勘测现场，收集的东西都整理好了？”盛冬甲问道。 “已经归档了，您看。”阮青调出先关报告。 “只有狌狌的毛发和血液，其他的呢？”盛冬甲标记出两点，说道：“有没有找到狌狌尸体？” 阮青回答道：“没有找到。” “他家里呢？” “也没有。” 盛冬甲蹙眉，问道：“佛道两家近期有没有华北二区的申请记录？” “头，你怀疑他们……”阮青感到事情严重起来。 每一个跨界的山海异人异兽，甚至是神人都会记录在案，死后小到细胞组织，大到尸体都会被收集，可昨晚的狌狌竟然失踪了，这种情况极为罕见，根据相关的特殊条例，需要上报。 因为山海异人异兽有神话因子，神秘而又强大。 虽然山海跨界事件自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但炎黄对其了解极为有限。 为获取情报，人世间的人也曾进入山海，但很少有情报传来，炎黄对山海的认知也是结合古籍残本，只有模糊的轮廓认知。 同时山海跨界，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自不必多说，好处就是灵气复苏，第一批收益的便是有道典秘藏的佛道两方。 他们既觊觎灵气逸散的漏洞口，有不舍血脉深处蕴含神话因子的山海异人异兽。 各区的负责人员对他们也多加防范。 盛冬甲挠挠头，下意识掏烟，看见路过的护士，又收了回去。 “这样，你辛苦辛苦，多留意这小子，我总感觉哪里对不上，这小子没看起来简单，隐瞒了不少东西。”盛冬甲说道。 “可我还要写报告……”阮青撇嘴哭诉，“而且，从资料上看，没您想到的复杂，很平常一个人。” “之前的培训都完了不是？不能只看文件资料，要看这个人，天天钻资料里，都成书呆子了……”盛冬甲大手一挥，“报告我写，你把东西发我，我抄一遍。” “感情还是我写……”阮青小声抱怨。 第四章 玉坠叫十五 “盛头儿，按流程走？”阮青拿出一道白色符箓，示意道。 盛冬甲回道：“算了，我已经封印他这段记忆了。” “再说了，多事之秋，被组织里打着人权旗号的家伙盯上，就更麻烦了。” 二十多年来，越界的山海异兽没被世人察觉，一是因为特调局的前赴后继，将异兽异人捕获封印，二就是凭借道门的“忘秋水”符箓，封印了人的相关记忆。 阮青所说得流程，是根据行动章程，对涉事人员进行保护，同时消除山海异兽异人在人间界的痕迹，最方便的莫过于对异兽异人进行回收，对人间界涉事人员进行记忆封印。 但在盛冬甲看来，这只是权宜之计。 这事儿有好有坏，对特调局而言，好处不言而喻，省时省力，但对相关人民来说，就不一定是对的，会有争执，最典型的莫过于侵犯隐私的论调，而且簇拥者云集。 自本世纪初，山海界回归神州，灵气复苏开始，神州行动快速，处置妥当，成立了专门机构，特殊调查局。 主要工作是处理突发的跨界事件，人员配置是公门行走，佛道两教布众，可有炼炁之资的人少之又少，在一线对抗入侵伤亡又大，这是特调局目前最大的问题，也是炎黄当前问题的一个缩影。 特调局总部设在山海界跨越第一次出现的地方，西北疆。 之后按照地域，划分为神州东、神州西、神州南、神州北、神州中五大区。 五大区又有二级划分，拿神州北去举例，燕津冀分为神州北一二三区。 盛冬甲负责的就是津门，代号神州东二区。 人手视各大区范围而定，大区域的，例如营州三区，每区多达12个小组，每组人手3到5人不等。 像盛冬甲这儿就只有三个小组，每队三人，外勤两队，一队后勤。 算上他也就10个人。 本来日常巡视，测定空间节点，人手刚刚好，可出现了山海异兽跨界事件，人手瞬间就不够了。 倘若是山海异兽还好，大多遵循本能，有专门的的方案应对。 可如果是异人，乃至异神登临神州，津门区小队就无可奈何了。 类似的情况也曾出现过，第一次发生在南疆十万大山，第二次则在西高原。 两次结果不详，跨界节点被特调局控制，疑似有异神被捕获冷藏，还有传言，活的异人在为特调局翻译山海文。 至于真假，连盛冬甲这种二级区域负责人都都不清楚详情。 盛冬甲叹口气，捻着香烟出了医院。 就在灰白符箓封印记忆，夏勉忘却之前所有之际，泥丸宫玉坠微微抖动，撒下莹莹微光，自动防护，罩住魂魄真身，灰白符箓却冒出重重雾霭，微光和雾霭交织，致使厨子记忆混乱。 盛冬甲离开后想，夏勉缓缓醒来，手扶着脑袋，意识恍惚，自己怎么忽然昏倒了，刚才是不是有人在？ 他极力回想刚才的情况，可和他说话的那个人脸上一直有团迷雾，凝重不散，看不清真容，隐约间还有烟雾缭绕，身前这人说个不停，却听不清。 夏勉现在满头问号，自己怎么跑医院来了？他伸展手臂，肋下一腾，后背酸痛难忍。 自己这是喝酒了？然后和别人干了一仗？那人没事吧。 不对，这是什么高手，能和我打成这样？ 还不对，我为什么会喝酒？我收拾完…… 想到此处，接下来的事一片模糊，脑袋顿生疲倦之感，促使自己不要想昨晚的是，现在的年轻人，那个不是既荒诞又真实。 夏勉沉沉睡去，而他的心神逐渐失守，性格大变，不再似之前般沉稳，而是急躁起来。 盛冬甲前脚卖出医院大门，夏勉出了医院大厅。 阳光明媚，夏勉看去，视线模糊，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画面，自己似乎被马车撞了。 他晃晃脑袋，迷迷糊糊出了医院。 坐在出租车后座，眼前不时飘过断断续续，没有由头的画面。 有脚踏双龙，耳戴青蛇的巨大神人在他头顶战斗，剑戟碰撞火花，高山崩碎，夷为平地，山神在不甘中消失，大江断流，河神金身龟裂，舍了属地，慌忙逃窜。 又有青鸟振臂霄汉，牵星引月，搭建巢穴。 还有龙首神人高坐白骨王座，豪迈放笑，一口吞下服侍美人。 亦有九天云汉垂落地上，归墟奈河人间漂浮 …… 晃晃脑袋，如梦似幻的景象消失不见。 夏勉举起手臂，刺青隐现，心想，因为它？ 掏出手机查狌狌的具体情况。 一句话突然让他愣住，狌狌是一种神奇的野兽，传说牠通晓过去的事情，但是却无法知道未来的事情。 通晓过去……因为牠吗？夏勉不得其解。 压下疑窦，闭眼复盘昨晚的情况。 车窗外，车流飞逝，车窗内，夏勉直腰静坐。 思绪万全，世间万年。 出租车停在山海小馆门前。 夏勉开门，坐在玻璃门前走神。 “嘭嘭”敲门声响起，夏勉心思回转，连忙抬头，纹身店大老板贺施施一身黑色的休闲服，紫色的头发随风飘着，冷面挥手。 夏勉起身开门，笑道：“贺姐，咋了？” 贺施施上下打量他，一把推开，自顾自走到冰箱，拿出一听啤酒，仰头畅饮，那曲线，夏勉捂住鼻子。 贺施施环手胸前，更显宏伟，坐在桌前，轻轻颔首。 夏勉苦笑，乖巧坐在对面。 贺施施展颜一笑，倾城醉人，夏勉看得丢了魂。 贺施施拍拍桌子，夏勉尴尬笑笑。 “贺姐，有事直说吧……”夏勉看似胆气十足。 贺施施将手机交给夏勉，妩媚一笑，“喜欢这个调调，可以直说嘛。” 夏勉接过去，身子一软，吓得差点把手机摔了，赫然是他昏迷时，女士内衣拿在手里的照片，虽然模糊，但夏勉的一张帅脸，识别度太高了。 夏勉汗如雨下，坐立不安，结结巴巴说道：“你怎么有……” 贺施施浅笑不语。 这是她去派出所录口供时，偷拍的（违法，禁止模仿）。 夏勉头皮发麻，解释道：“我不喜欢这个调调，不是……是……” 夏勉挠挠头，手臂刺青露出，欲言又止，笨拙的解释。 贺施施连忙拽过去，妩媚笑道：“风格看着眼熟，什么时候刺的，怎没找我呢？” 夏勉一听眼熟，翻手握住她的手腕，连忙问道：“贺姐，你在哪儿见过？！” “疼……”贺施施拍掉他的手，蹙眉轻揉，嗔怪道。 “对不起……对不起，”夏勉道歉，追问道：“贺姐，你在哪儿见过？” 贺施施把手机摔在他脸上，夏勉拿起，正是一张山海画卷，是另一只没见过的异兽。 泥丸宫内的玉坠躁动不已。 “这是我前几天在夜市买的，看着适合刺青。”贺施施说道。 夏勉狂喜，抱住贺施施的肩膀，说道：“现在在你手里吗？” 贺施施脸上一抹红晕转瞬即逝，轻咳几下，然后问道：“你想要？” “对对对……”夏勉不住地微笑点头。 贺施施晃着手机，就像肉骨头，狡黠一笑，“你出什么价？” 夏勉笑容一愣，说道：“施施姐，就咱这关系，谈钱，俗了。” 贺施施笑着晃晃手机，没有说话。 夏勉咬咬牙，一跺脚，“五百！” 贺施施樱桃小嘴微张，有些诧异。 她当时买的时候，摆摊大爷张嘴三百，贺施施和摆摊大爷砍价砍了半小时，最后三十多块钱拿到手，看起来是泛黄纸张，而且图案模糊破损。 没想到这傻小子张嘴就是五百，贺施施转念一想，狡诈一笑。 “你说的也对，就咱这关系，谈钱确实俗，要不这样吧……”贺施施上下打量他。 夏勉被看的心颤，下意识抱紧双臂，“卖艺不卖身！” 贺施施奸计得逞，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伸出食指。 夏勉唯恐她再伸手指，连忙握住，说道：“行，老样子，一个星期的饭菜，我全包了。” 贺施施甩开他的手，先是一愣，之后像看小可爱看他。 她心想，反正也能拍照打印，给了就给了，顺便坑他一顿饭，没想到这家伙上来就是一星期，要少了呀。 夏勉拉起贺施施要走，“走吧，贺姐，拿东西去。” 贺施施手脚僵直，双绯红霞，不像是阅尽千帆的御姐，倒像个不经世事的少女。 夏勉从纹身店走出，手中紧握这张山海画卷，着急回店，将泛黄画卷放在桌上，玉坠飞出，摄住泛黄画卷拉入其中。 夏勉慌乱拦截，慢了一步，而后向后一躺，昏睡过去，魂魄真身出现在玉坠中。 夏勉稳住身形，举目望去，所见尽是无尽黑域，头顶璀璨星海，星象闪烁，脚下漆黑一片，好像悬空。 身前便是上下浮动的泛黄画卷。 夏勉伸手拿了过来，上面画的是一只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的怪鸟。 看着怪鸟，夏勉冲天大喊：“那张印着狌狌的纸呢？” 狌狌画卷迎声出现在夏勉眼前。 他拿起对比，印有怪鸟的画卷，怪鸟如同死物，周围也没有木石山水。 翻到背面，怪鸟画卷也是漆黑似墨，一道若有若无的蜿蜒丝线，白光莹莹，纵贯南北，横跨东西，只能看个大概。 一时看不出门道，便将其放在一旁。 走向不远处的狌狌尸首，一旁还插着赤红玉剑。 夏勉面露不解，怎么像是一头猪啊，不是白耳长尾猴吗？ 念头还未落下，霄汉洒下刺眼星芒，蒸发狌狌猪型尸首，化作游离粒子，而后冲向夏勉。 厨子措手不及，定在原地，星芒粒子浸入全身，藏于四肢百骸，五脏丹田。 夏勉顿觉脑清心明，眼前一亮，四肢充满力量，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他上前打量，狌狌尸首处现已化作黑土，手一摸，竟还有余温，像是刚被宰杀。 夏勉蹲下，抓起脚下一捧黑色物质，手一捻，感觉是土，舌尖舔了一舔，眉头一挑，竟然有甜味，出于谨慎，只是捧起半抔土。 至于赤玉剑则被丢在一旁，好像没看见一般。 夏勉看向霄汉星象，周天耀星排列有序，明灭不定，似有星宿之象。 心中存疑，夏勉只是暗暗记住，出了这方黑域，查书印证。 夏勉转念一想，抬头看看头顶，怎么出去？ 心念一动，还没反应过来，夏勉回到山海小馆。 夏勉睁眼看去，是那熟悉的地方，手中紧握甜土。 转身在窗沿找一小陶茶罐，小心翼翼放入甜土，随后放入黄瓜种子，放在柿子树下石桌上，胡须颤巍巍的山羊突然睁眼，看向陶罐，眼神中尽是期盼之色。 夏勉转身进屋，未曾见到。 然后握住玉坠，屏气凝神，心思一转，再睁眼，还在原地，并未离开。 夏勉尝试数次，依旧无果。 看来这玉坠空间每天进入的次数有限的，活物有次数限制，那死物呢。 夏勉念头一动，赤玉剑落在手中，再尝试召唤黑土，却是无果。 将赤玉剑收起，夏勉对玉坠有了基本认识，目前看来，泥丸宫深处的神秘玉坠只有储物功能，而且限制不少，能当个冰箱使使，不过那道星光是怎么回事，现在也没有头绪。 退出玉坠，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九点了，要去准备中午的食材了。 夏勉收拾妥当，肚中饥饿，给自己下了一碗清汤挂面，几滴香油，一撮小葱花，还窝了一个蛋，配上咸香酱菜。 夏勉食指大动，三两口吃完，唇齿留香，满意的拍拍肚子，之后关店出门。 初春，万物复苏，气候宜人，既不热也不冷，甚至还有微风拂面。 夏勉骑上小蓝车在钢铁森林里，狭窄街道间穿梭，一边感受微风清凉，扫去燥气，一边总结玉坠的情况。 平静的生活突然打破，莫名其妙进入神秘玉坠，不知是好是坏，还没假冒警察盯上，再加上自己随时都会嗝屁，真是一团乱麻。 夏勉叹口气，一阵强风扑面，心想，今天的风好大。 他停在十字路口静待红灯，下意识抬头。 风卷重云，遮天蔽日，隐有禽鸣兽吼，刀光剑影，火神州电闪，若隐若现。 又忽听惨叫哭喊似近又远。 夏勉凝眉摇头，但见不远处高楼倒下，大厦将倾，烟尘升腾。 第五章 刀斩 一只鵸鵌（qitu），三头六尾，体魄硕大，状如乌鸦，目露凶光，展翅蔽日，气流割碎玻璃，三首鸟喙口吐烈焰、寒冰、毒瘴，高楼大厦摇摇欲坠，沿街民众惊慌失措，四散奔逃，惨叫哭嚎声不绝于耳。 半空中，巨大的鵸鵌（qitu）肆无忌惮的破坏着一切，盛冬甲跟在其身后，横刀挂在腰后，手中攥紧贴好符箓，闪烁光泽的黑铁锁链，套住鵸鵌中间的脖颈。 黑铁锁链属于【地府·阎罗序列】，代号冥一十三。 是一件复原法器，原型是黑白无常手中的索命锁，是炎黄近些年的【人世神话·俗主】工程方向的成果。 以香火为祭品，山海界金玉为引，蕴含地府权柄碎片，甫一使用，便可执掌无常位格。 代价是要忍受跨越时空的幽冥低语，一旦身心失守，轻则成为祭品，身死道消，重则无常上身，地府重现人世，以使用者为中心，方圆百里化作鬼域。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拿着一柄不熟悉的剑，和另一柄剑对攻，只有前进，只能前进！ 待其稍稍挣扎，盛冬甲身上的山文甲有判官虚影威慑。鵸鵌（qitu）难动分毫。 盛冬甲像驱赶羊群一般，将其赶到预定地点，城外的东溪山。 早就等候多时的外勤一组和二组，布置阵图，启动阵法，盛冬甲顺势拉扯鵸鵌（qitu）脖颈。 三首六尾怪鸟不受控制，一声惨叫栽入阵法，阵图黑白二气沉浮，牢不可破，变成牢笼，四面八方“囚”字隐现，黑白锁链锁住鵸鵌（qitu）首尾翅爪。 盛冬甲收回索命锁，无常位格消散，黑铁锁链上符箓暗淡，有一层灰黄烟尘飘落。 鵸鵌（qitu）硕大的脑袋，三根首羽耷拉下来，恶狠狠地盯着盛冬甲，发出奇怪音符。 “人族，你为什么有半神的力量！？” 盛冬甲气势陡然衰退，面色苍白，站都站不稳，盘坐在一旁，豆大的汗珠滴落。 没有回应鵸鵌（qitu），而是示意外勤一组开始行动。 一组组长许献，取出一面铜镜，背后刻有八卦图，起手催动，八卦铜镜升起，摄住鵸鵌（qitu）真灵，彻底无法动弹。 其他二人，一个带上模拟手套，放出迷你飞剑缓缓进入囚阵之中，割取鵸鵌（qitu）三支首羽，而后提取其血液，一人警戒四方。 一切妥当，正要取出捉妖袋拿住鵸鵌（qitu）之际。 狂风大作，有黄沙暴起，一粒沙可重伤凡人。 盛冬甲迎风而立，刚消散的气势又攀至巅峰。 隐藏在暗处的外勤二组，组长刘世，取出一粒满是裂痕的青玉珠子，散发莹莹微光，狂风应势顿消，黄沙漫天落下。 第二只鵸鵌（qitu）露出真容，盛冬甲腾空而起，索命锁迅雷之势，捆绑鵸鵌（qitu），摔在地上，一照面便被制伏。 盛冬甲凌空而立，气势不减，腰后横刀吱吱作响，第三只异兽迟迟没有出现。 片刻后，盛冬甲落地，这次比刚才还惨，不提面色惨白如雪，躺在地上，瞬间消瘦下来，皮包骨头。 盛冬甲二次动用索命锁，只得以命相搏。 阮青传来消息，她在跟着猼訑（bodan）。 外勤小组处理完这里的事，由后勤组接手，他们给盛冬甲注射药剂。 盛冬甲像是气球一般，被吹了起来，恢复原样。 后勤组长，东方柳身穿制服，优势明显，淡妆素颜，不可方物，柳眉轻蹙，说道：“队长，没有下次了。” 听不出好坏。 时间倒退到市区中。 夏勉伏地身子，跟着混乱的人群跑向安全的地方。 正躲在高大石柱旁，突然间，鵸鵌脖子伸长，双目猩红，张开血盆大口，吞食逃散的人类，无论老幼。 一个走得慢的老人绝望的向他伸手，之后身首异处，热血溅射他一脸，一个走丢的幼童拿着玩具愣在原地，无助哭喊，被一只鵸鵌吞掉，玩具滚到夏勉脚下。 一只猼訑（bodan），九尾四耳，长得像羊，背上长着双眼，身形与正常山羊一般无二，直立行走，背着一个布口袋，从夏勉不远处逃过。 猼訑气息萎靡，看似速度很，但步法凌乱，再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没有治愈，尤其是左背的一只大眼，伤势严重，血流不止，牠已经到了极限。 猼訑跑进建筑废墟拐角，不见了身影。 阮青身着应急小队统一制服，一只手腕佩戴电子作战手表，一只手臂佩戴符箓发射装置，腰后悬着一柄横刀，头戴鸭舌帽，马尾辫高高束起，英姿飒爽，从夏勉身前跑过。 阮青看到夏勉后，稍稍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这片区域太危险了。” 随后递给他一道“铜钟”符，开启符胆，指向东边，说道“你握在手里，带着这些人，沿着我指的方位跑，很快就安全了。 夏勉看着手中闪着金光的符箓，有些失神，就在不久前，一个幼童和一位老人死在他眼前，身首异处，恐惧还未消散，刚一转身，一个貌似认识自己，身穿奇特制服的人，递给自己一面符箓，让自己握在手中，闷头跑。 夏勉用力拍拍自己的脸，稍稍冷静下来，握紧不住颤抖的手，想问个仔细，高大女子早已消失不见。 夏勉站在废墟中，闭上双眼，鼻子微动，虽然周围烈火浓烟毒障，但还是锁定了高大女子方位。 夏勉把铜钟符和怀里还在抽泣的孩子，递给一旁的眼镜大叔，让他按照阮青的要求，带着周围的人快速离开， 随后，他将让较年轻的人扶好腿脚受伤，行动不便的人，并给他山海小馆的地址，成功救出这些人之后，可以去这个地址，请他免费吃饭半年。 一行八九人，相互搀扶，在铜钟符庇护下，朝东方疾驰而去。 夏勉看着他们的背影远离，取下脚踝绑着的匕首，转身跑向阮青的方位。 夏勉一步踏出，身形爆起，他滚落在地，惊诧的看向身后，自己一步竟然跳出了近十米远，他抬起手臂，难道是它？刺青闪烁一下，恢复正常。 夏勉盯着手臂，又一步踏出，刺青光芒一闪而逝，还是近十米远。 心中有了定数，而后见猎心喜，就像有了新玩具的孩子，自顾自的玩耍起来。 尝试数次，逐渐熟练，一步踏出，不再高高飞起，而是移形换影。 行动极速，代价就是能量急剧消耗，他清晰的感觉到自身某样东西在流失。 夏勉稍稍运气，有了大致了解，随后循着气息，很快看到阮青的身影。 阮青愣在原地，纵使猼訑（bodan）利爪直探她的脖子也无动于衷。 夏勉见状冲了上去，矫若游龙，左手掣出匕首，迎上猼訑（bodan）利爪，火花四溅，不相上下。 夏勉猛的收力，又突然大力，猼訑措手不及，一个趔趄，两人错身。 夏勉一手抱起阮青，滑步后撤，拉开安全距离。想晃醒阮青不得，抬头一看，猼訑右背紫瞳射出劲光，直逼两人。 夏勉想起身，却不得，刚刚用尽全力，速度开到最大，又硬抗猼訑怪力，左臂脱臼，这会儿夏勉早已油尽灯枯。 夏勉不得已扇了阮青几巴掌，阮青苏醒，下意识感到危险靠近，一把抱住夏勉，后背软甲硬抗紫瞳劲光。 夏勉瞬间软玉入怀，一脸荡漾。 硝烟弥漫，阮青将夏勉带到一处楼顶，让其服下固元回春的丹药，正纳闷，“怎么流鼻血了？伤到五脏了？” 夏勉小脸一红，尴尬的摇摇头，阮青不多言，掣出横刀，朝猼訑杀去。 夏勉不多言，心湖波澜不惊，跏趺而坐，运炁搬血，一枚草还丹咬碎，运炁时，心脏只是隐隐作痛，影响不大。 夏勉惊喜不易，一枚丹药让他体验到了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的痛快与舒爽，夏勉沉浸于这种快感，难以自拔，他稳定心神，遁入内景，遏制欲望，最大功率运转老农功，治疗伤势。 草还丹功效很快耗尽，夏勉依依不舍退出内景。 活动活动左臂，狌狌刺青愈加厚重鲜亮，夏勉持刀，寻找猼訑的气息。 空中气息繁杂，血腥、尸臭、毒瘴、硝烟交织不清，夏勉还是寻到猼訑。 厨子嗅觉异于常人，很正常吧。 随后，身形暴涨，原地留下残影，身后残虹，直奔猼訑而去。 一人一兽激战正酣，猼訑气息衰弱，伤口更加狰狞，而阮青身姿矫健轻盈，好似无踪落叶，又堪比雨燕搏风，刀势如雨幕，疾如电芒，隐有鸣雷随行，一起一落，力压猼訑，将其逼入死角，正起刀，致命一击之际。 猼訑气息突变，好像解开了某种封印，露出了真正姿态，体型暴涨，龇牙咧嘴，凶相毕露，四蹄是撑天四柱，苍遒雄劲，鬃毛流焰姿扬，凶焰滔天，脑后云气流转，竟有仙兽异象，后背双瞳紫气弥漫，全然没有受创迹象。 猼訑背后弥漫的紫气凝聚成云翼，振翅大风强袭，阮青连忙后撤，横刀身前，以作防御。 紫云双翼缓慢凝实，翼翅上两道绿油油的竖瞳隐现，忽的射出强光，阮青动弹不得。 猼訑自头上拔下一只弯角，轻轻一甩，弯角变直，拿在手中，紫气附着其上。 用力一丢，尖角螺旋刺向阮青眉心，尖角穿透而过，猼訑嗤笑，被定在原地的阮青，如灰烟般飘散。 猼訑震惊之余，阮青自牠背后出现，一击跳劈，直取猼訑紫云双翼，“你以为，我会和你们这群畜生一样，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吗？猼訑！” 猼訑大惊，胡须震颤，她竟然知晓自己这一族的真名，必须杀了。 被凡人得知真名是小事，但要被手持山海画卷的人，以异兽异人真血为引，就会被套上枷锁，被囚禁于画卷内，余生不得自由，甚至沦为奴畜，生不如死。 猼訑一族就曾被收入山海画卷之中，后幸得山海画卷破碎，牠们逃出生天，一想到族群为奴为畜的过往，猼訑怒发冲冠，须发皆张，那还管什么族老告诫人间封印。 释放真灵，放开手脚，无所顾忌，势要杀掉此人。 真灵形态下，猼訑五感灵觉远超常形，空中后仰跳躲，又甩出两道螺旋尖角，斜刺杀向阮青。 阮青翻身，横刀挡住一道尖角，另一道来不及躲闪，距离眉心咫尺之遥，就在她性命堪忧之际，夏勉再度英雄救美，突然出现，起跳腾飞，抱住阮青滚落在地。 废墟烟尘散去，夏勉后背找地，滑行数米，阮青被抱在怀中，安然无恙。 夏勉咳嗽不止阮青见状慌忙推开，面绯红润，罕见露出慌张姿态。 夏勉起身伸手问道：“没事吧？” 阮青强装镇定，自顾自起身，“无碍。” 夏勉笑道：“既然没事，刀让我使使，一会儿就还。” 阮青外头，面有疑虑。 夏勉拍拍手，“这家伙不好对付，我试试呗。” 阮青说道：“可……” 夏勉食指一弹，好像施了魔法一般，横刀轻轻转起，再剑指一挑，刀在手中。 夏勉握住横刀，扭头冲阮青笑道：“丹药还有吗？再来一颗，挺甜的。” 阮青震惊之余，丢给他一个瓷瓶，夏勉仰头吃掉，眼神精光绽放，很快神华内敛。 “甜丝丝……” “同志，你不适合用刀，刀太硬，试试剑。” 随后身化残影，眨眼间，猼訑紫云双翼被斩断，紫气消散，背后双瞳斩作两段，待其反应过来，猼訑哀嚎惨叫，气息瞬间萎靡，跌落在地。 牠艰难起身，惶恐看向夏勉，这个人类眼中没有一丝感情，非要说有的话，是那种厨子对待食材的态度，可猼訑不知道，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沦为食材的一天。 夏勉起手挥刀，猼訑最后挣扎，一只羊角射出吗，崩断横刀，而后刺向夏勉。 厨子使出狌狌神速神通，侧身躲过，掷出赤玉剑，直指脖颈，猼訑被钉在地上。 厨子走到跟前，向下一割，羊头落地。 随后将横刀递到阮青手上，笑道：“不好意思，没留神，刀让它弄断了，不贵吧？” 阮青低头看刀，正要发问。 “干过几年厨师，学过两手。”夏勉抢先说道：“这只羊，一人一半，怎么样？” 第六章 我被PUA了 还没等阮青反应过来，夏勉走到猼訑身前，取出赤玉剑横劈下去。 猼訑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藏在其背后神眼中的真灵恨然杀出，直刺夏勉眉心，意欲同归于尽。 可泥丸中的神秘玉坠散发莹莹白光将其摄住，拉入其中，消失不见。 夏勉抬起死透的半边羊身子头也没回的跑开了。 主要也是怕，怕等阮青反应过来，就跑不了了，更怕阮青不远处快要赶到的帮手。 阮青给的补气血的灵丹，药效很快就过去了，再不跑，被拦下，打不过就成砧板上的肉了。 夏勉跑进废墟，寻到一个角落，将猼訑的半边身子放进玉坠中，正要离开，玉坠凸出一个黑皮袋子。 夏勉接住打开，一个昏睡的白耳小萝莉飞了出来。 厨子慌乱不已，赶紧抱住，测了下脉搏，而后将其放回黑皮袋子，丢在一旁，转身离开。 黑皮袋子躺在废渣角落，突然巨大碎石砸下，一双大手及时出现，匆忙拦下，丢在一旁，将地上的黑皮袋子拾起放好。 夏勉如平常一般走回小店，路上行人都在讨论刚刚发生的灾难，网络上更是吵翻了天。 有人说是大爆炸，有人说是妖怪，还有照片和视频，但很快被删除，更有人说是他国入侵，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再一发酵，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吃这波流量。 正要打开门，贺嫣嫣的电话打来。 “小勉哥，你没事吧，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爆炸离你常去的菜市场很近，我以为……呜呜……” 说到最后，小姑娘呜咽起来。 夏勉连忙安慰，“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什么事儿。” “那就好，我还以为再也吃不上你做的饭了，” 贺嫣嫣啜泣道：“你不知道，我姐做饭可那吃了，那次差点没把老鼠毒死，还有……” 刚要说小丫头有些良心，感情是奔着吃的去的，这小嘴又叭叭起来个没完。 夏勉找个由头挂断，开了店门，正要进去，看见贺施施看着自己，双手环胸，双颊泛白，惊容未定，很是憔悴。 夏勉朝她微笑，低头看向胸前，全是血污，血迹斑斑，手臂上结成血痂。 夏勉挂掉，说道：“都是别人的，听见动静，去救人了，我没啥事。” 贺施施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淡淡笑容。 夏勉说道：“我先去收拾一下，等会儿来吃饭。” 贺施施点点头。 夏勉进店，快步走进后厨，锁好门。 心念一动，将黑皮袋子摄入玉坠之中，随后魂魄真身也随之进入。 魂魄真身一进入，躺在地上的半边猼訑羊身，如同上次一般，被星宿之相分解为游离粒子，而后涌入夏勉全身。 夏勉慌忙阻止，“给我把羊腿留下。” 猼訑的后腿留在原地，其他部位化作黑土。 夏勉走近一看，看来在玉坠里，自己说话还挺好使。 然后手一翻，黑皮袋子打开，白耳萝莉滚落在地。 头顶的星宿之相再度启动，夏勉伸手赶忙阻止。 白耳萝莉这才安然无恙。 夏勉细细打量，白耳萝莉依旧昏迷不醒，他也没看出门路来，倒是玉坠内的画卷增加了一个。 厨子正要触碰，三幅画卷融为一体，化作图册虚影，大放光芒，背后有漆黑大渊流转，银鱼越门化龙，轻吟不止，金蛇摇曳，衔尾而动。 亦有星芒碎片在周身游离，更有迷你圣禽神兽拱卫四周悬在身前。 奇景异象频出，甚是不凡。 夏勉心想，“这是进化了？” “什么狗屁进化，这是本大爷被唤醒了。”图册虚影围着夏勉旋转。 “这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小子，今夕何年？” 夏勉盯着画册虚影，若有所思。 一人一册相对无言。 夏勉突然开口，沉声道：“你是因为集齐了三幅画卷才苏醒的？” “然也。” “玉坠是你本体？” “然也。” “是你一直在窃取我的气血？” “然……当然不是，我那是……去去！” “是我问你，怎么反倒成了你问我了……” 画册虚影被夏勉盯得发毛，气势逐渐变弱。 周身异象瞬间破碎，不凡滤镜破碎，画册显现出真身，不过是四册画卷拼凑，残破泛黄。 画册虚影抱住夏勉大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服软道：“窃气血不能算偷……窃！……正经书的事能叫偷嘛……” 夏勉缓缓抄起赤玉剑，画册虚影嚎啕大叫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那时候沉眠，都是下意识，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补回来。” 听了画册虚影的保证，夏勉放下手中剑，而后问道：：“我都快死了，还能补回来？” 画册虚影闻弦知雅意，顺杆往上爬，围着夏勉转了一圈，喃喃道：“好虚啊，难道真是因为我？你都开启泥丸洞天了，怎么还这么虚？” 夏勉见他鬼鬼祟祟，问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画册虚影摇身一变，成了玉坠。 落在夏勉头顶说道：“放心，有我在，一定让你恢复如初。” 夏勉取下玉坠，握在手里，“你和那几册画卷什么关系？” 玉坠难以挣脱，如实说出：“我是山海册的器灵，几册画卷都是我小弟。” 夏勉松手，“这么说，你现在是残缺的？那和《山海经》什么关系？” 玉坠余惊未消，“听都没听过，哥们儿老家在混沌海，飘了三万年才诞生灵识，六万年后被人雕琢成玉石，被迫成为山海册的压胜物，跟在那个老家伙身旁近五千年，还被称为器灵。哥们儿是干大事的，在他身边浪费青春，老东西有眼不识泰山！” 话赶话的，把自己都说动容了。 夏勉一脸的不信任，说道：“来历这么惊人，怎么还被人当做书签了呢？” “什么书签？！哥们儿是干大事的，干大事懂不懂？”玉坠被点破身份，急眼了。 “其他的以后再说，先说说我怎么恢复气血。”夏勉一针见血，这家伙顾左右而言他，看起来不靠谱。 “这个……这个……”书签迟疑了。 “嗯！”夏勉威胁。 “我也不知道啊！老头儿让人打得魂飞魄散，我也连带着受牵连，被迫沉眠。”书签如实道来。 夏勉又抄起赤玉剑。 书签赶忙给出方案，“有有有……多收集山海册，山海册无所不包，肯定有回补气血的大药，说不定也能补上你泥丸的漏洞。” 夏勉不由变色，问道：“泥丸漏洞？”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开启泥丸洞天的？”书签说道。 夏勉说出了当时拓开泥丸的情形。 书签突然暴起，砰砰砸夏勉的脑袋。 “还是玉爷救得你，你还怪起玉爷了。”书签站在夏勉头顶掐着腰，高高昂起头。 夏勉一把抓住，“你知不知道谜语人的下场？” “什么下场？”书签弱弱问道。 夏勉默默抄起赤玉剑。 “我说我说……”书签大手一挥，演化泥丸。 “你误打误撞开启泥丸洞天，人体活性瞬间充斥四肢百骸，获得顽强生命力，体质远超常人，可你又不懂如何关闭泥丸洞天，再加上人体承载活性有限，没几年就会像气球一般爆炸，不过还好有玉爷在，帮你平衡了气血吗，这才幸免于难。” 夏勉捂住心脏，“为什么我运炁时，心脏会痛？” “心神心神，泥丸洞天连接的是心窍，你只是开了心窍，没能留住心之神，心神消失了，能不心痛嘛。”书签解释道。 夏勉陷入沉思。 “有了心神，心痛之症便可治愈？” “然也。” “怎么做？” “你当时是怎么拓荒泥丸的？” “按照家传的法子练着练着就拓开了。” “炼炁法门我看一下。” 夏勉心念一动，《老农功》展现在玉坠眼前。 书签粗读一番，“有问题啊，残篇，只有练，养的部分还是后人添上去的。” “添的也有问题，狗尾续貂，不得要旨，现在大环境不适合炼炁，根本无法窥其全貌，不过根挺正的，你们这才能活的好好的。” 夏勉冥冥之中也感觉颇受桎梏，结合自身，书签言之有理。 “你能补全功法吗？” “你比我熟，你问我？” “……” “我这本体也是难得的悟道地，你自己好生参悟。” “时代在变，炼炁法门也要变，先贤故圣也不是天生的，都是在试错纠错中成长起来的。” 夏勉听得建议，结跏趺坐，静心凝神，参悟补齐功法。 书签见他入神，不由得喘口气。 看来也没多聪明啊，差点被唬住，让你补齐功法，你还真补齐啊。 先贤故圣是试错纠错成长过来的，可他们有试错的成本呐。 等着小子伤了本源，不好动手，老子就逍遥去，睡了这么多年，沧海桑田，去见见现世繁华，凭吊故人往事。 我于凡尘已无敌，终得自由身，无不可去之处。 书签想想就没，一时间飘飘然，瞄见地上的白耳萝莉，稍显惊讶。 鬼鬼，九尾狐？这一族还没绝户呢，啊，也对，承了帝禹的运道，只要炎黄不灭，作为瑞兽的牠们，也可与天地同寿。 不过，牠们怎么出现在人世间了？对了，今朝何夕，这小子还没说呢。 山海和人世被帝禹割开，山海被放逐时空，九尾狐作为压胜物也同山海一起放逐了。 书签不得其解，正飘飘然呢，也没深究，一门心思想着离了这小子，怎么耍耍。 畅享未来之际，夏勉一巴掌打破美梦。 书签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补齐功法了？” “还没。” “为什么不补齐呢！？”书签咬牙切齿，怎么陡生变故了，这小子不按剧本走！ “我底蕴太少，看的书也不多，补齐功法痴人说梦。” “那你的心神？”书签略有期待的问道。 “没必要，你不是说了，时代进步，人也一样，我一琢磨心窍连通泥丸洞天，便以泥丸洞天为桥梁联动五脏，五行循环，既便没有心神，炼炁运精也无大碍了。”夏勉说出自己的做法。 书签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胡诌的也能成事儿，几千年过去，玉爷的功力更加深厚了？ 玉坠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五行藏术雏形？”玉坠先是一惊，而后干干地祝贺，“恭喜你啊，没想到你还是炼炁奇才，玉爷的眼光就没错过。” 玉坠心想，这小子真是奇才？瞎胡搞，搞出了五行藏术。 夏勉敬谢不敏，“这件事解决了，还有气血一事。” 玉坠干笑，“放心放心，等你收集更多的山海画册，我自然能记起补气血的芝草仙葩，甚至还有那种功能的……” 书签挤眉弄眼，一幅你懂的表情，虽然没眼，可那股贱气直冲云霄。 “我只要补足气血。” “没问题，没问题……”玉坠连连保证，这家伙还真不好糊弄。 只好再苦一苦玉爷了，古有卧薪尝胆，今有玉爷委身小贼。 玉坠一番心里建设，说服自己。 夏勉不知道这家伙戏多，走到九尾狐少女跟前，问道：“她是什么情况？” “被封印了，我解封不了，你没法力，也没办法。”玉坠回应。 夏勉点点头，将她丢在一旁，不闻不问。 “我之前突然能跑的飞快，也是你的功劳？” “玉坠的作用，你得了狌狌画卷，便可使用牠的天赋神通。” “代价是什么？” “凡人使用天赋神通，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具体情况我也不好说。” “这么说，其他三册的山海异兽神通，我也能用？” “只有收集到真灵的画卷才能使用，毕方画卷就是徒有其表，想要使用毕方神火还得收录牠这一族的真灵。” 夏勉想到了从贺施施手中得到的那卷泛黄纸张。 随后夏勉问道黑土是什么东西，玉坠说是山海异兽异神的残渣，牠们真灵进入画卷，肉身精华被玉坠主人得到，以此强大自身。 夏勉听到，直呼好家伙，山海画册的前主人一定不受山海界待见。 玉坠深以为然，老家伙天天和人干仗，头发白了也不消停。 夏勉了解完，临走前给玉坠下了最后通牒，下次进来，没想起补足气血的方法，没它好果子吃。 玉坠直呼自己被pua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七章 买卖来了 夕阳染红飘云，夜幕暗暗合拢。 一天转眼间就过去了。 夏勉悠悠苏醒，晃晃脑袋，摆脱失重感。 眼前还是晃晃悠悠，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厨子垫着桌角刚要起身，下肢一摊，站不起来。、 他不由苦笑，感情这就是代价。 “我在这，后厨。”厨子喊了一声。 贺施施掀开门帘看见瘫坐在地的夏勉，声音高了八度，“怎么这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的？” 夏勉摆摆手，“不碍事吗，脱力了，休息下就好。” 贺施施扶他走到前台。 青丝散落，一阵清香，夏勉心猿意马，好香啊。 sp本质一点没变。 就在他细嗅微芳时，固定在墙上的电视播放着关于今天的新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公门将此事详实播出。 这件事犹如当年的“小男孩”，在网上掀起一波惊涛骇浪。 本着吃瓜心态的乐子人也面色凝重。 贺施施捂着嘴惊讶道：“厨子，这是真的？” 夏勉关上电视，盯着黑色屏幕，怔怔出神，突然脑袋剧痛，捂着脑袋滚落在地。 玉坠传声道：“刚才洗个澡，清理几千年的污垢，发有你被封印的记忆，我给打开了，没事吧。” “你大爷！”夏勉咬牙道。 “我没大爷，哥们儿独一无，天生地养，老家在混沌海，哦对了，忘了说了，本大爷叫十五。”玉坠义正严词。 贺施施慌忙扶他起身，“谁大爷？” “没什么，脑袋刚才疼了一下。”夏勉解释道。 贺施施说道：“我看你病得不清，等下还是我下厨吧。” 夏勉猛地站起，朗声道：“不行！” 站在门口的贺嫣嫣异口同声：“不行！” 贺施施不屑的扫视二人。 夏勉大闹转得飞快，磕磕巴巴，“我来我来，哪有让客人下厨的说法，你看，我这不好了。” 贺施施正要说话。 “你再说就是打打厨子的脸了。”夏勉赶紧堵住她的嘴。 贺嫣嫣也连连点头。 夏勉冲进后厨，取出猼訑（bodan）后腿，让姐妹二人瞧见，又钻进后厨处理起来。 厨子边处理，边问道：“什么被封印的记忆？” “喏，就这个。”十五展示出当时医院的情景。 夏勉看完，结合之前的事，对当下局势有了大致认识。 “山海界是在你上一任主人时，也就是上古五帝末期，被放逐时空的？”夏勉问道。 “什么主人，那是本大爷豢养的，老家伙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十五纠正厨子的说法，“说起来，他也是一个厨子，我和厨子很投缘吗？” “别扯闲篇，说正事。”夏勉打断十五说废话。 厨子还纳闷呢，怎么身边都是碎嘴子。 十五拐回正道，“应该是吧，当时老家伙也老了，不怎么出门，临合眼的时候，被人偷袭干掉，山海册也被打散，作为压胜物，我更是受了重伤，也就不记得五帝时代落幕的事了。” 夏勉撕下羊皮，“你也读取我的记忆了，在你看来，当世能抵抗山海界入侵吗？” “上古，山海界与人世间不分彼此，也就是三皇时代末期开始，山海被人族有意划分出来，我记得当时是白泽干的，整了一本《白泽精怪图》，把山海的底裤扒了个干净，牠自己也是山海的，其结果可想而知了，也因为这，山海和人世间有了间隙。” “牠比我还怂，也不知道谁给牠的勇气，两方的争斗厮杀贯穿了整个五帝时代，现在看来最后赢得是人世间了。” “不过你们这代价可真够大的，为了独占九州，不惜以牺牲后世为代价，自己也被困在了九州，资源匮乏，不得自由。” “不是我说，这地界可缩水了不少……” “忆当年，人族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能征善战，追星逐月，遨游寰宇，日游昆仑，暮宿北海之辈，其中佼佼者甚至与天帝交杯，与烛九阴论道，再看看现在，啧啧……” “这么想来，人世间才是坏东西啊，人家山海也有话说啊……” 夏勉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这家伙憋了几千年，逮着机会就说个没完。 从十五嘴里得到不少信息。 厨子一口刀剁断羊腿骨，十五突然停下。 “怎么不说了？” “……咳咳，本大爷品位如此之高，岂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说了！”随后钻进夏勉泥丸宫。 厨子细细回味十五的话，多少是一家之言，作为见证者，而非亲历者，它的话只能作个参考。 而且说这些，对自己而言，还很遥远，当下最要紧的是补足气血。 自从得知自己可以恢复如常后，他脑袋就一直有一个声音，一个叫野心的声音，一个沉眠了许久的声音，催促他赶快赶快！ 很复杂，有刻在骨子里的尚武血性，有日复一日的不甘心，说不清道不明，每每想起，双手便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华灯初上，夜幕四伏。 夏勉端铜锅子上桌，今夜的晚餐也就准备妥当了。 贺施施在一旁帮衬着，贺嫣嫣吃着黄瓜条，低头刷手机。 吃完最后一根，抬头再要一盘。 贺施施打掉她的手，“还吃，都吃了五盘了，晚饭不吃了？” 贺嫣嫣捂着手，吃痛，“都是你吃的，还怪我。” 夏勉制止了两姐妹斗嘴，说道：“蔬菜不占肚子，尝尝今天的羊肉怎么样？” 贺嫣嫣左手撸串，右手涮肉，满嘴流油，美得不行。 “对了，黄瓜哪里来的？”夏勉夹起一片肉，问道。 “或栾绰咋。”贺嫣嫣嘴里塞得满满。 夏勉没听清，“哪儿？” 贺施施给妹妹倒杯水，说道：“后院石桌上。” “啥？！”夏勉娘娘们们儿的尖叫一声。 转身去后院看看，陶罐内的黑土化作白土，捧起一抔，轻飘飘似柳絮，指缝间滑落飘散。 “黑土只能用一次？”夏勉问道。 “你也没问啊。”十五懒懒散散。 夏勉说道：“黑土栽培的蔬果也有奇异之处？” “我上哪知道去，我又没用过。”十五不耐烦，“以后这点儿小事就别麻烦我了。” 夏勉苦笑离开。 与此同时，津城东风快递仓库。 大门紧闭，无人机器也停止作业，安静如鬼域，又好像深入沧澜的潜水艇，没有一丝声响，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呐，会引得众人寒毛直立。 盛冬甲和阮青在办公桌前面，负手而立。 桌子身后的人面色阴沉，“砰”的一声，文件夹摔在桌上。 阮青猛一哆嗦，门外偷听的小组众人，鸟兽四散。 盛冬甲轻声说道：“团子，你也先出去。” 神州北区第二负责人，黄墨森也没有阻止。 阮青轻轻退出，出了们，如释重负的轻呼一口气。 盛冬甲拉开椅子，坐下点上一支烟，又给黄墨森甩了一支。 “说吧，上边怎么说？” 黄墨森拿在手里，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师父，郭区长很生气，暴跳如雷啊，在他辖区，还靠近首善之都，竟出现这么恶劣的山海入侵事件！” “这是视人民群众的生命为儿戏！而且打乱了整盘部署……” “你盛黑炭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出问题，好嘛，一出就出这么大的篓子！” “这是区长说的……”黄墨森解释道。 盛冬甲摆摆手，“别打官腔了，说结果。” 吐出一口烟，看不清他的眼神，声音沉哑。 “经区指挥部讨论一致决定，暂停您津城的职务，并勒令您限期找到这次的跨界漏洞。” “还有吗？” “……”黄墨森欲言又止，“区长还说，这件事总得有人负责。” “行，我知道了。”盛冬甲捻灭烟头。 黄墨森给老师父倒上一杯水，“师父，区长生这么大的气，不是因为这次跨界事件，而是……” 他凑近，小声说道：“还是您写的那封信惹的祸，各区还没表态，您作为他的得力干将先表态了，让区长很难做……” “烟还抽吗，不抽先给我，这好东西以后是抽一根少一根。”盛冬甲说道。 没有喝水，起身离开。 黄墨森左右摇摆，最后也是叹口气，站在原地。 盛冬甲出了门，看向不远处灯火辉煌，和走在街面上的男男女女，老弱妇孺，见他们笑，见他们哭，见他们吵，不由笑起。 这是他和他的同志守护的盛世。 这是十七师三十九团困在人世间的流魂镇守的盛世。 这是已故者和后继者献出生命，无怨无悔守望的盛世。 万世太平，有人说，有人做。 阮青走到跟前，“盛头儿……” 盛冬甲说道：“伤亡人数都统计出来了？” “已经做出相应举措了。”阮青说道：“盛头儿你……” 盛冬甲笑起来，说道：“我没事，等下把我这些年的津贴统计一下，给他们的家人送过去。” “可……” “我的错，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补偿他们了。” “可这不是您的责任，我们尽全力，外勤组各个受伤，许里和李成现在都还没醒来，就连不精于战斗的后勤组都上前线了。” “我们尽全力了啊！盛头儿，尽全力了……”阮青声嘶力竭，一遍遍重复，声泪俱下。 盛冬甲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行了，都这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忙了这么久吗，就是铁打的也累坏了。” 没有停留，留给阮青的只有一个背影，尽是凄凉。 阮青擦干眼泪，眼睛通红，现在津城应对山海界入侵的力量几近瘫痪，大区也没有人手支援，一旦再有跨界事件，无人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阮青想起了那天那个人。 夏勉三人吃的正欢，一辆车停在酒馆门口，阮青走了进来。 “夏勉，二十六岁，生于一九九七年，齐城人，三岁习武，十八岁入伍，二十三岁退伍，期间表现优良，二十四岁开了这家餐馆，无不良行为，未婚，没有女朋友。” 阮青将他的信息一一道出。 贺嫣嫣跳起来，堵住她的去路，“谁说的，夏勉哥有我……” 贺施施赶忙堵住她的嘴，拉到一旁好好教育。 夏勉上下打量，没有获得一点有关她身份的信息。 笑脸迎上，“怎么是你，有事吗？” “有要紧事和你说。”阮青瞥了贺家姐妹一眼。 夏勉侧身，引她到后院。 “那什么，贺老板你们帮我先收拾收拾，我一会儿就出来。” 前厅留下两姐妹大眼瞪小眼。 贺嫣嫣突然叫道，一惊一乍，“我知道了，夏勉哥的意思是，如果他一分钟还没出来，我们就报警救他。” 小丫头还在沾沾自喜，就被贺施施粉拳教育。 她收拾残羹剩饭，细细沉思。 夏勉倒了杯茶，推到阮青桌前。 “还没请教？” “阮青。” “阮警官，你来是盛队长的意思？” 阮青心中大惊，面色如常，“你没被封印记忆？” “记忆被封了，你还回来找我？”夏勉反问道。 “阮警官前来所谓何事？” 阮青道出实情。 夏勉思踱一番，拒绝，“干不了，之前猛是因为磕了药，就我现在这样，一百个也不够牠们塞牙缝的。” “而且你也看见了，即便是磕了药，我们二打一，也是费了老鼻子劲，更别提我一个了。” 见夏勉拒绝的如此干脆，阮青说道：“我可以提供补气血的丹药。” “不限量？”厨子就像问着香油味的耗子，来了兴趣。 阮青说道：“我月供也只有十颗。” 夏勉感到可惜，说道：“冒昧问一句，你们炼丹的药材从哪里来？” 阮青没有将此事当做秘密，回应道：“部分来自山海界，部分自己培植。” 厨子眉毛抖动，“你们能进山海界？” “条件苛刻。” 厨子心想，这都是小事，花花肠子一转，而后说道：“我考虑考虑，明天给你答复。” 阮青很是惊喜，给了厨子联系方式。 厨子笑脸送走三个女人，赶忙呼叫睡大觉的十五。 “醒醒，醒醒，买卖来了，买卖来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鬼叫个啥！” “都睡了几千年了，还睡呢？！买卖来了。” 十五迷迷瞪瞪，“什么买卖？” 第八章 ?（yín）和飞鱼 夏勉将补气血丹药和自己推测一并说出。 “听着没问题，干就完事了。”十五回应道。 夏勉心有疑虑，“我心里还是没底。” “安心，第一次都这样。”十五竟然宽慰起来厨子，“放心有我在，准保你没事。” “忆当年，老家伙也如你一般青葱年华，少不更事，撒尿和泥，做事畏首畏尾，思前想后，最后在本大爷的教导下，成长为一代人杰，青史留名，遗臭万年……享誉千年……” 十五又开始了，夏勉自动屏蔽，一个计划越上心头，“先不说这个，补气血的事有头绪了吗？” “还在想。”十五乖乖说道。 夏勉抄起手机。 十五以为是要“物理”回忆，躲在角落，连忙告饶：“别别别……真想不起来，你就是打……” 夏勉手机放在它面前，“你先看看，有没有印象。” 十五先是一愣，咳嗽两声，滑动手机，正义凌然的翻看起来。 “就这些吗？”十五有些不解，“怎么还是残篇，尤其是各山头的仙草仙花，其功效都没记载完全，这就是你说的山海经？” 夏勉喜不自胜，“这么说，你是有印象了？” “有点印象，看看吧。” “别看看啊，是不是见到实物就能认出来？”夏勉很是急迫。 十五犹犹豫豫，不敢妄言，“是……不是……是不是……是吧……应该……” 夏勉听到了肯定答复，大喜过望，逮过玉坠好一顿亲。 十五反应过来，事后一阵干呕。 夏勉甩开玉坠，兴冲冲跑开。 送走贺家姐妹，关上大门，给阮青回电话，表示同意。 一个人关在后院储藏间，里面灯光昏黄，狭窄的窗户上是他狰狞的动态，配合时不时“嘿嘿”的变态声音。 附近的狗都不叫了。 柿子树下，一直睡不醒的山羊，晃晃脑袋，支棱的耳朵扣了下来，耳不听心不烦。 翌日清晨，夏勉双眼血丝，亢奋的跑出门。 店也没开，饭也不吃，在外面晃荡一上午，大包小包提回家，主要是野外求生的配置。 夏勉孤注一掷，花完了这些年的积蓄。 之后又钻进小屋，捣鼓了一中午，贺嫣嫣敲门都没有回应。 下午两点，接了电话，迎着最烈的日头，背着大包小包从后门出去，走过门后的老树，走出后巷口。 贺施施倚门而立，看向夏勉背影，柳眉紧蹙。 一拢清风，轻拂春花，吹落细叶。 厨子家的山羊驮着柿子树，颤颤巍巍，一步迈出，瞬身贺施施身旁。 底气十足，“这小子胆大的很，凡人之躯闯荡山海，以为自己是上古先民？” 抬头看看昆仑天女转世，劝言道：“天女你比我清楚，人族虚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老朽见此，恨不能吞了他，免得玷污天女双眼。”土蝼愤恨不已。 “更何况，天帝判令，此人痴于武，死于武，命数已定，又何必长情于此，西昆仑不久重现人世间，天女身负重任，怎可……” “土老在此处又所谓何事？”贺施施轻声问道。 “自然是奉天帝法旨，监视此人。”土蝼毕恭毕敬。 贺施施凤眉倒竖，“监视就监视，话那么多！” 秀手一拧，土蝼舌头打结，任牠百般施为都解不开。 土蝼亡魂大冒，不是转世历劫吗？怎么还有法力！ 监视夏勉倒是不假，但他一个丁点法力都没有的凡人，还不至于帝都大张旗鼓的派土蝼前来，帝都神灵在乎的还是转世历劫的昆仑天女。 至于厨子，捎带手的。 夏勉接到阮青电话，说他们老大昨晚发现了跨界漏洞，一个在洞口堵了一夜，怕是精疲力尽，油尽灯枯了，让他赶快去。 说到后面，隐隐有哭腔。 厨子也不含糊，开口就要补气丹药，阮青让他先去，自己很快就到。 厨子这会儿有些魔障了，别人的命可不比自己的金贵，话里话外都是要磨洋工的意思。 阮青一番解释，盛冬甲手中也有。 厨子这才懒驴上磨，肯出力了，得到具体地址后，直奔那一处海港而去。 “你能动手吗？”夏勉总汇能用的资源。 十五嗤笑，“动啥手，被人干碎，刚苏醒，哪还有劲儿和人动手？” 夏勉咧咧嘴，“要你有啥用。” “那我走？” “大买卖就在眼前，走啥走，还没干呢，就谈散伙，不吉利。” 厨子服软，“那玉爷一旁看着不合适吧。” 十五上嘴脸，“保你小命还是没问题的。” 要的就是这句话。 不消片刻，夏勉到达海港口外围。 海港外，钢丝大网，醒目标牌，警告不要靠近进入。 海港内，高大塔吊，层叠货柜，如往常一般工作着。 夏勉围着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盛冬甲的痕迹，站在高处眺望。 除了一望无尽的深蓝，就是整齐的货柜，偶尔海鸟掠空，还有充斥鼻腔的海腥味。 夏勉皱眉寻找，“玉爷，有发现吗？” 十五回应道：“先天巽五位五里外，风不正，水不静。” “哪？”西面脑袋一歪，傻了眼。 “现在的说法，就你东北边五里外。”十五斜晲。 夏勉朝东北方向狂奔，“净扯淡，不早说。” “嘿，你小子！”十五不爽。 夏勉跑到东北海角，除了荒凉许多，依旧没有盛冬甲的痕迹。 “没有啊。”厨子喘匀气。 十五探查一番，“有结界阻挡，旁人看不见的。” “能破开？” 十五说道：“破开的后果谁担，你？” “那怎么进去。” 十五叹口气，自己就是欠，“等会儿闭上眼，我说跑，你就往前跑。” “前面是崖口！” “你就说进不进吧？” 夏勉咬牙闭眼。 “跑！” 厨子毫不含糊，说跑就跑。 “睁眼！”十五说道。 夏勉缓缓睁眼，时间都冲不散的血腥味直冲脑门。 加上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残肢断臂都是轻的，各种肠子打成结，混着青黄血污。 脊柱骨穿透一颗颗还在跳的心脏，一个个不同的兽首嘴里含着不知谁的脑花和眼球。 山海异兽的尸体堆积成小山，盛冬甲作跏趺状，手握灵石，炼炁恢复法力，身上满是血污，山文甲破损不堪，横刀插在一旁，不停地滴血。 夏勉脚下血流如河，还黏鞋，走路都费劲。 厨子抬头看向疗伤的盛冬甲，喜忧参半，面色复杂。 喜得是，遍地异兽尸体，十五能吸收不少真灵，自己也能得到不少天赋神通，活下的机会就更多了。 忧的是，都不是自己干掉的，如果等他恢复过来，察觉到什么东西，可就完事皆休了。 遇事不决，就问十五。 夏勉呼喊玉坠，愈加熟练：“玉爷，能收取牠们真灵吗？” “不能。”玉坠传声道。 “啊？” “早就死了，真灵消散，上哪收取？” “那他呢？”夏勉指着盛冬甲，小声问道。 “油尽灯枯了，但有两个元神在争夺躯体的控制权，就很怪。”十五也有些看不懂。 夏勉大惊，看向盛冬甲头顶的跨界漏洞，“这时候随便蹦出来一个，不就完了？” 十五神隐默认。 夏勉顿时麻爪，紧盯着跨界漏洞，招呼十五吐出来他准备的东西。 厨子穿好装备，做好防护，抄起多功能兵工铲，开始布置。 还没等他开始，一道黑影直奔盛冬甲，夏勉怪叫一声，冲上前去，即使没有益气补血丹药，厨子还是使用天速神通，一道残影，挡在盛冬甲身前。 兵工铲横档，将山海异兽推开。 那异兽状如豚而赤文，黑鬃陡立，身高数丈，尖牙似峰。凶神恶煞，喘着粗气。 有诗曰： 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 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张开似火盆。 碓嘴初长三尺零，獠牙觜出赛银灯。 一双圆眼光如电，两耳扇风唿唿声。 脑后鬃长排铁箭，浑身皮糙癞还青。 好似云霄天蓬帅，更比福陵猪刚鬣。 异兽山海界，中央第三列山系，騩(gui)山，正回之水的飞鱼一族。 这一族名叫飞鱼，却长得豚首赤纹，活脱脱野猪模样。 此异兽名为玄鬣，身上赤纹闪烁，背后飘出一把巨斧，骨柄玉刃，寒光凛凛，择人而噬。 夏勉见状，头皮发麻，扭头看眼盛冬甲，摆开阵势，紧紧握住军工铲。 “玉爷，打不过。” “打不过就跑！”十五给出贴心建议。 夏勉无语，紧声道：“我跑了，他怎么办？” “小心！”十五传音。 夏勉挡在盛冬甲身前，头顶又有异兽，身裹黑雾下坠而来，退在一旁的飞鱼族玄鬣也暴起腾空，骨斧高举，猛地劈下，罡风烈烈，让人目不能视。 一上一前，还有保住身后的盛冬甲，夏勉头皮发麻。 刚刚运用天速神通，身体已经在临界点，虽然五行藏术雏形疯狂运转，可终究是杯水车薪，对付其中一个已经捉襟见肘，再加一个，就是必死之局。 就在夏勉殊死一搏之际，盛冬甲虎目睥睨，煞光忽闪，下坠异兽周身黑雾飘散，露出真容，长得像狗獾，却有人眼，双足落地，双目绿光频闪，翠绿莹莹，好像蛛丝一般，萦绕周身，又好似青蛇吐信，直取人性命。 这只异兽来自中央第四列山系，扶猪之山，是为（yin）族，名叫花信。 翠目狗獾与赤纹黑猪交换眼神，想要拖住盛冬甲，为后来的异兽异人拖延时间。 两异兽也是看出盛冬甲强装态势，现在定然油尽灯枯，二兽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拿下此人。 倒是没把夏勉放在眼里。 也不多言，一个闪身，两手施展最强手段，夹击盛冬甲。 正得手，二兽歪嘴笑，盛冬甲气势陡然升起，身上山文甲大篆光芒大放，鸟纹虬形起舞，刺目夺人。 二兽好像被定在半空，一抬头，盛冬甲身后出现判官虚影，一笔点出。 生死笔触，命不由人。 翠目狗獾暗叫不好，青碧眸光抽散成蛛丝，曲结成虫蛹，罩住己身，赤纹黑猪不逞多让，赤色纹身蒸腾血气，凝成血晶重铠。 两异兽使出天赋神通，只为了从这朱笔虚影中苟活下来。 朱笔点出，宛如天倾之力，狗獾黑猪咬碎利齿，吱吱作响。 而后力量变弱，侥幸之心还没起来，夏勉步法腾挪，横刀起手，刀斩枭首。 花信和玄鬣，一个想要先登人世间，搏得泼天富贵，为求回乡消除奴籍，以报父母养育之恩。 一个想要以军功夺爵，重振族名，花嫁娶亲，光宗耀祖。 此刻小命落在他乡，孤魂遥望奈何桥。 夏勉拄着横刀，脸色苍白，喘着粗气，催促道：“玉爷，赶快，真灵。” “着急什么。”言罢，十五吸收（yin）和飞鱼真灵。 夏勉这才笑了出来。 拄着刀，一步步走到盛冬甲面前。 盛冬甲此刻气息低迷，再无一战之力。 “行啊，小子！” 夏勉摆摆手，瘫坐在一旁。 “别说废话了，益气补血的丹药。” 盛冬甲取出丹药丢给夏勉。 厨子大喜，作跏趺状，五气朝元，运转《老农功》，吞咽丹药。 盛冬甲见状，先是一惊，后平复心境，赶快恢复状态，刚刚献祭山文甲器灵，这才镇住要夺舍的“无常”。 以防万一，还得尽快恢复，除了内忧，还有外患，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可还没消停看呢。 盛冬甲取出第二块灵石，开始疗伤恢复。 十五感受到盛冬甲元神高坐泥丸宫，便为夏勉指点五行藏术。 “小子，那家伙自闭元神，疗伤去了。”十五催促道：“赶快吸收这阵图中弥散的异兽血气，虽然驳杂，但也能补气益血。” 厨子一愣，试探道：“玉爷，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十五啪得一下，打在夏勉头上，不屑道：“就你那点心思，谁猜不到？想要去山海界搏一搏，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刚落地就成肉馅，包饺子了。” 厨子挠挠头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玉爷之前不怎么待见我，怎么今天好心提点了。” 十五老脸一红，咳嗽两声，“玉爷睡了几千年，好不容易有个坐骑，要是死了，还怎么去逍遥？” 厨子讷讷道：“之前是我对自己的认识不清晰了。” 夏勉按照十五的指点，以《老农功》为基础，采泥丸洞天元神之力，化作神桥，连接五脏，五炁流转，自为一体，滋润肉身。 随后吸收阵图内的血气，起初稍作生涩缓慢，一个小周天后，愈加娴熟，虽然速度提升，但十五还是嫌慢，索性自己也吸取弥散空中的血气。 鲸吞海饮一般，在夏勉头顶形成一道气血气旋，还有变大的趋势。 还把盛冬甲镇压的“无常”惊醒。 第九章 无名之辈 天帝历十万两千九百零六年，于中次三经萯(bei)山之首，敖岸之山，有临界之墟洞开。 神熏池遵天帝令，筑高台，玉祭之，聚万兵，先登人世间。 ——中山经历师，功曹元辰，寅记。 山海界，中央第三列山系，萯山山系第一座山。 敖岸山巍峨，矗立半空，幽花摆锦，野草铺蓝。涧水相连落，溪云一样闲。重重谷壑藤萝密，远远峰峦树木蘩。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 敖岸山有大渊林河，漂浮环绕，像锦缎般轻柔，大渊深不可见，有乙蛟抬头，龙鱼摆须，大蟹横行，黄鼋镇府，水草碎石间，有白鱼俶尔远逝，往来翕忽，那是林河河神侍从。 又好似行星环带，暗合天理地数，拱卫奇峰。 奇峰大渊相合，镇压临界之墟。 神熏池，高居峰头，以掌全局。 白发如雪，茜草束之，蚕衣白底缀红，玉足隐现。 手臂挽青红飘带，脑后三道神环，无规则而动。 眉如弯月，眼角点痣，总是愁颜不散。 身后有高大四角白鹿，名为夫诸。 夫诸半卧，周身芝兰仙草丛生。 神熏池靠在其背上，闭目养神。 忽有青鸟跳翅，禀告道：“山主，诸犍信使又来了。” 神熏池无言，夫诸四角散发莹莹微光。 青鸟得其授意，飞身回告诸犍信使。 待其走后，夫诸问道：“山主？” 神熏池折下一株兰草，有清风垂落，兰草随风舞，没入云雾，飘向东方青要山。 夫诸了然，没有多问。 奇峰山脚有异兽异人施展神通，牵云布雾，高筑营盘，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十万甲卒陈兵这片临界之墟，已经有半个月之久，方圆百里的部族城池早已迁往他处。 迟迟没有军令下达，每天只有操练，流言开始传播。 说什么，不日便是山神祭，妄动兵戈，有违天和，山神不喜。 还有人说，有人族奴隶作乱，后方不稳，也不适合开战。 也有人说，是前军游隼进入临界之墟后，没有消息传来，大概率是人世间察觉，此时动兵，对面有所警备，无异于自戕。 所以领兵的诸犍要上禀山神熏池和泰逢，因为这耽搁发兵时间。 更有人说，是熏池和泰逢意见相左，令出二神，诸犍谁都不想得罪，便磨洋工，谁让他是外山来的，虽然贵为一军统帅，但终究不是本山本族，难以服众。 各种消息满天飞，也不知真假。 反正这般拖延下去，十万甲士士气低迷，倘若有意外发生，便是溃兵之像。 因此，诸犍被架在火上烤，他一方面禀奏山神，言明此事的危害性，可每次都是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恢复，一方面给士卒们打鸡血，稳定军心。 数日下来，这皮糙肉厚的老牛都遭不住了，竟然嘴角开裂，换上口腔溃疡了。 刚打完鸡血，还没坐下，正要喝口清茶，解解喉干。 有中军校旗官来报，说临界之墟出问题了。 诸犍一口闷完，也不管滚烫与否，红着脸，便让校旗官前方引路。 人世间，跨界漏洞阵图内。 盛冬甲被鲸吞海饮的气机惊醒，转头看向夏勉。 厨子此刻头顶一道血气漩涡，流转不止，竟有扩大趋势，想要吸干此处所有异兽气血。 夏勉悠悠睁眼，十五也作罢，细细感知，阵图内气血稀薄到难以感知。 盛冬甲眼神复杂，问道：“末法末期，灵气复苏之初，无师门传承，便有了十都境界的实力，天纵奇才啊。” 夏勉扭头看向四周，指着自己鼻子问：“我啊？” 盛冬甲收回刚才的感慨。 十五也是无语，你也是瞎，这货还天纵奇才，比老东西差上好几线呢。 夏勉问道：“盛队长，你没事吧。” 盛冬甲拍拍胸前的残破甲胄，笑颜道：“问题不大。” “我还没你呢，你怎么来了？” 夏勉将和阮青的交易，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而后伸手，“东西呢？” 盛冬甲无奈笑笑，取出玉瓶交给，夏勉，“没多少，差不多十粒。” 夏勉腹诽，嫌弃太少，十五说道：“别不知足了吗，这个时代的人世间还能拿出品质补差的丹药，可见底蕴深厚。” 夏勉转念一想，也是。 便顺理成章的收起来，想多套点消息，“盛队长，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一个人在这，没完没了的，对面一旦发现这个问题，肯定不惜一切代价堆死你。” 盛冬甲眼神凌厉，说道：“我也知道，但不能离开。” 夏勉佩服盛冬甲的决心，但现实的残酷不是决心能抹平的。 正要劝走盛冬甲，十五突然说道：“厨子，左闪！” 夏勉下意识作出反应，但还是慢了一步，胸前衣服被划开一道大口子，有鲜血渗出。 尖尾轨迹不变，依旧刺向夏勉下巴，自上而下穿颅而过。 近在咫尺之际，盛冬甲招来横刀；刀轮一闪，如御飞剑，逼得异蛇拉开身位。 横刀护在夏勉身前，盛冬甲转动黑铁锁链，缠住拳头，欺身上前，直取异蛇七寸。 异蛇吐露蛇芯，迷乱似舞，见盛冬甲起身，毫不慌乱，时机、距离合适，竖瞳陡立，一道毒雾喷涂盛冬甲面门。 这个距离，这个凡人不可能躲过，正歪嘴笑，盛冬甲身前亮起一道符箓，化作光盾，虎兕为面，挡住毒雾，头上的当代军盔落下面罩，抵御毒障。 一旁看着的夏勉，握拳一甩，“大人，食带便了！” 十五也看愣眼，讷讷道：“造物之术较之于老东西那个时代，似乎精细不少，好想尝尝……” 盛冬甲无伤突破，重拳砸在异蛇七寸之上，细密骨裂声传出，横刀也接踵而至，一刀枭首。 异蛇死的彻彻底底。 夏勉抬头看去，那跨界漏洞疑似还有山海异兽降临。 “盛队长，头顶！” 盛冬甲握紧刀把，准备殊死一战。 厨子取下兵工铲，苦笑传音：“玉爷，看来咱俩只能走到这了。” 泥丸宫内的十五跳起打厨子膝盖……不是脑袋。 “少废话，听我的……” 夏勉按照十五的指示，去兽尸京观上寻找各种兽骨。 头顶跨界漏洞又扩大不少，脚下的阵图也吱吱作响，有崩坏的趋势。 夏勉赶快招呼盛冬甲一起寻找兽骨。 “盛队长，认识各种异兽吗？” 盛冬甲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点头。 夏勉继续说道：“这样，我说什么，你就找什么。” 又补充一句，“来不及解释了，等活下来，知无不言。” 盛冬甲也不含糊，抄着横刀，走到自己亲手筑起的京观。 “类的头骨！” “找到！”盛冬甲横刀剔除头骨上碎肉。 “数斯的翅骨！” “等等！” “我找到了！”夏勉扯下还算完整的数斯翅骨。 “三青马的腿骨！” “有！” “青鴍(wen)的胸骨！” “鸀(zhuo)鸟的六个头！” “麈(zhu)的角！” …… 两人行动迅速，按照十五的授意，将兽骨放在駮（bo）皮上。 盛冬甲打碎仅剩的五块灵石，按照伏羲八卦的方位，让灵气在各个方位流转，融为一体后，取出一把黑土散在阵图中央。 夏勉将阵图托起，对盛冬甲说道：“盛队长，劳烦灵气化火，点燃中间的黑土。” 盛冬甲满腔疑窦，还是照做。 黑土像火药引线一般，快速燃起。 夏勉心中有个大致时间，说道：“盛队长，稍后我进入山海界，将漏洞炸掉，破坏时空交接点，这个漏洞也会对面消失。但也会自动修复，下次再开启，您得做好准备了，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盛冬甲闻言，脸色一变，要从夏勉手中夺过阵图，让他前去。 夏勉笑道：“您知道怎么开启阵图吗？” “您还有守土卫国的职责，我就一厨子，走了就走了，您不一样。” 盛冬甲手一顿，无所适从，握紧刀柄，愤恨不已。 “你救了整座城市，却连个名字都不能留下，我还有什么用！” 夏勉一愣，而后笑笑，望穿时空，好像看到了百年前舍生忘死的革命先辈。 喃喃道：“他们有些人也没是‘无名之辈’……” 而后敬了久违的军礼。 转头看向右手，我也曾用这只手保卫过国家！ “小子……”盛冬甲重重拍夏勉肩膀，竖起拇指，“好样的，没给当兵的丢脸！” 夏勉嘿嘿一笑。 盛冬甲虎目柔情，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帮你完成！” 夏勉心中暗喜，正等着呢，做出壮士去兮不复还的样子。 说道：“我怕有意外，灵石还有吗？” 盛冬甲搜遍全身，遗憾说道：“人世间灵石也不多……” 阴险的厨子有些遗憾。 盛冬甲继续说道：“不过，我从一只异兽身上搜到了这些东西，你看有没有用。” 说着便将青鸾羽和烛龙鳞拿了出来。 十五眼前一亮，紧声道：“小子，要了？” “有啥用？”夏勉斜晲，有些嫌弃。 十五邦邦敲他脑袋，“你懂个屁！山海册被毁了之后，部分画卷彻底毁坏，想要修复，就得重新制作卷张，这青鸾羽和烛龙鳞就是主要材料。” 夏勉来了兴趣，赶忙收起，连连道谢：“有用，有用。” 转身离开时，又说道：“对了，盛队长，我那饭馆帮忙照看一下，之前说请那群人免费吃饭，看来做不到，您帮帮忙。” “还有，饭馆隔壁的贺家姐妹，劳烦抹去她们关于我的记忆。” 盛冬甲一一答应。 狡诈厨子演到最后，自己都快信了，扭头看向阵法外的故国，第一次觉得离开她，心里空落落的。 这份情感是真的。 慢慢索索交代完“遗言”，让盛冬甲给个助力。 盛冬甲敬军礼，而后助力将夏勉丢向跨界漏洞。 夏勉升空，高举阵图，眼泪哗哗的流。 “哭啥？” “第一次离开祖国，舍不得……”夏勉擦干眼泪。 “瓜娃子……” 夏勉按照十五的提示，引动阵图，兽骨吱呀作响。 厨子有些心虚，牙齿发抖，“玉爷，真炸不到我？” “废话真多！”说完，玉坠散发莹莹白光，笼罩夏勉全身。 厨子稍稍安心，抬头看向跨界漏洞，不是很大，缸粗大小，有点像黑洞，但更像一面黑色的镜子。 夏勉没入其中，溅起微微波澜。 进入跨界漏洞的一瞬间，厨子丢出阵图。 夏勉像是进入失重空间，没有方位，没有上下，笼罩全身的微光好像气泡。 十五则破天荒的飞出夏勉泥丸宫，牵引夏勉周身的气泡朝一个方位飘去。 刚飘没几分钟，身后的阵图爆炸，一股乱流袭来。 夏勉像是被重重打在后背，猛地甩出去。 十五尽力稳定气泡，夏勉还是摔得七荤八素。 爆炸余波渐渐消散。 盛冬甲看着跨界漏洞缓慢崩塌萎缩，满脸悲戚。 这个耿直的汉子被厨子骗的不轻。 他收起阵图，抬头望去已是午夜，蟾桂高悬，皎皎荧辉。 异兽京观矗立在崖头。 旺盛血气直冲霄汉，遮掩玉盘。 即便被十五吸取大半，但还是触目惊心。 冲天血气引来津城无数人驻足看去。 进驻东风快递内的京城众人，感知到后无不大惊失色。 黄墨森安抚众人，掐指演算，脸色一变，瘫坐在椅上，这位置还没坐热，就得换人了。 他不由苦笑，喃喃道：“半步五老……郭区长也要挪位置了。” 黄墨森脑筋转得飞快，想办法和郭区长脱离关系。 阮青见状按照预案，布置相关任务，而后带领津门小队赶往事发地。 他们赶到后，看着盛冬甲的后背不由低头。 盛冬甲身后有五方五星流转，须臾间又化作五岳圣帝高坐虚影，岳峙渊渟，海涵地负。 山海界一侧，敖岸山。 看守临界之墟的异兽突然被炸死，临界之墟也在蠕动，伸出黑须触手，空中乱舞。 而后后一阵阵心跳传来，一声跳动，临界之墟便扩大一分。 站在远处的诸犍面露惊恐。 突然黑须触手缩回，圆盾一般的临界之墟，像面镜子，光洁如滑。 跳动声也消失。 就在山海界异兽异人惊恐方定之际，临界之墟快速扩张，吞噬周围的一切。 距离最近的异兽异人瞬间被吞噬。 驻扎附近的十万大军惊慌失措，竞相逃窜，踩踏不断，惨叫不止。 诸犍见此惨状，施展天赋神通，战争号角。 “呜呜”号角声，音波回荡在天地间。 慌乱的大军开始令行禁止，有序撤退。 但临界之墟没有停止的迹象。 诸犍一面指挥，一面让传令官禀告山神熏池和泰逢。 消息传到两位山神耳中，祂们无可奈何，又上报此界官衔最大的青要山，神武罗。 神熏池启动敖岸山，逃离此地。 至于泰逢，跑的比熏池还快。 诸犍见状，暗骂一声，收拢残兵，追了上去。 十万大军还未动兵，已死伤八九成，此事传出，中央第三列山系，萯山山系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夏勉扶着一根木柱吐了起来。 第十章 噎鸣 在盛冬甲瓮字阵中，血流满地，尸横遍野，肠子脑子混在一块都没见他吐，这会儿倒呕的昏天黑地，就差胆汁没吐出来。 夏勉抹了把嘴，小脸白里泛黄，依着建木柱好一阵喘息。 稍稍平息，正要起身，手一脱力，又瘫坐下来。 十五绕了一圈从建木柱后飞了出来，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着魔了一般。 夏勉挥挥手，也没看见。 “玉爷！”夏勉吼了一嗓子，十五这才反应过来。 十五飘到夏勉面前，“怎么虚不拉叽的，怪不得贺家那个小女娃背后笑你。” 夏勉小脸一红，讷讷道：“小孩不懂事，说着玩的。” 而后转移话题，正色道：“玉爷，贺施施真有问题？” “不然呢，你见过谁的元神有那么多宙之道则碎片萦绕？”十五不屑道。 十五没说完，这小子元神也有宙之道则碎片萦绕，却被秩序神链锁住了，元神也同样被锁。 这也是十五苏醒后第一时间没跑的原因之一。 太巧了！一苏醒便是灵气复苏的大时代，还被转世之人捡到，转世之人还被人锁固元神，身边还有另一个转世之人，目的不明。 一个巧合是偶然，两个三个可就是有意为之了！ 这他奈奈的就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 自己都被算计进去了，肯定跑不了，还是静观其变。 十五是越想越气，好不容易苏醒，找乐子爽爽，一寻思，原来是是被人利用了，被人紧紧钉在棋盘上，动弹不得。 别让我逮着马脚，不然准恁死你。 十五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有些烦躁。 “这你也能看出来？”夏勉缓缓起身。 十五立在建木柱上，正色道：“废话，你也不看玉爷是谁，混沌海之主·万物母气起源·三皇引路人·五帝至圣先师·天帝授业恩师·西王母好闺蜜……” 这段“墓志铭”又臭又长，感觉不如鴏麚讏纔驆。 夏勉叫停十五，“okok，知道了。” 十五莫名气愤，“你懂个球！精虫上脑，没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夏勉唾面自干，问道：“玉爷，你没事吧？” 十五摇摇晃晃钻回夏勉泥丸宫，有气无力，“没事……” 夏勉也没多问，舒展拳脚，恢复差不多，这才真正审视这块地方。 脚下是紧实黄土，方圆目测只有三十多丈，中间一个木柱紧紧扎在土中。 建木树心散发莹莹翠光。 走到边缘，一片漆黑，分不清方位。 听十五说这木柱是建木树心，脚下土则是息壤。 夏勉当时眼睛瞪的像铜铃，抄起铲子就要挖，一铲下去，就像磕在金刚石上，兵工铲抖动作响。 贪婪的厨子也一阵抖动。 踩上去挺软的，怎么挖不了？ 郁闷的十五见状，不由笑起来，沮丧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还得是厨子。 夏勉听见笑声，不安的心也舒缓平静。 “玉爷，咋会这样？”夏勉困惑不解。 十五老神在在，说道：“这是帝禹分裂山海，设下的渊墟藩篱，怎会让你小子轻易撬开。” “这么矮，不像是能将两个世界隔开的篱笆啊？”夏勉摸着建木树心制成的木柱问道。 十五散发清辉，助夏勉开启精神天眼。 抬头望去，渊墟藩篱一眼看不见头，与之相比自己只有蝼蚁大小。 低头看去，大广角，息壤土地像座孤岛漂浮在虚空之海，一个小小的浪花涌来，就能淹没此处。 夏勉直呼卧槽卧槽卧槽！ “这玩意儿这么牛逼，山海界怎么还能回归呢？”夏勉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 十五散去清辉，眼前的建木树心柱子，完全没有之前的宏伟气势。 “那谁知道啊……帝禹也不是万能的。” 夏勉想到刚下十五貌似找东西，自己寻摸一圈，除了一根柱子，一片土，啥也没有啊。 夏勉盘坐在建木树心旁，吃着压缩饼干，甚是好奇，“玉爷，刚刚找啥呢？” “说了你也不懂。” “说说嘛，咱到了山海界，我啥也不懂，不是丢你的脸嘛。”夏勉略施激将法。 十五一想，也是，那就给你说说。 “老东西还没给帝禹当差的时候，曾参与这个项目，除了建木树心和息壤外，还有噎鸣的神话概念……” 夏勉一脸问号，举手问道：“啥玩意儿？啥叫神话概念？噎鸣又是谁？” 十五斜睨，解答道：“噎鸣是后土亲子，有半吊子神话概念·岁，被帝禹盯上了，剥皮拆骨，神话概念随着血肉融入息壤和建木树心之中，借祂的时间侧神话概念作为能量来源，保证能够永远分隔两个世界。” 夏勉摊开手，不停。揉搓跳了起来，踮着脚，一脸厌恶，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地。 十五按下他，说道：“他这种半神话概念级别的神祇，活脱脱就是一味大药仙药，你还嫌弃上了。” 夏勉尴尬的呵呵，“是嘛……” 乖乖坐好听十五继续说。 “神话概念是山海界独有的，每个异神，每个异人，乃至每只异兽，只要修炼，机缘一到，就可以将天赋神通炼成神话概念……” 十五轻飘飘一句话掩盖了山海界的残酷现实。 山海界的异神、异人、异兽纵使天赋异禀，但又有几个真正成为神话概念级别的生物？ 甚至是上古三皇五帝时期，一个个黄金大世，有多少天纵奇才，璀璨天骄，大教圣子，神朝贵女横空出世，可活到最后最后的寥寥无几。 更别提成为神话概念级别的人物。 山海册中收集的异兽异人异神，最强的也是刚刚摸到神话概念的门槛，被老东西敲闷棍收集了。 老东西五千年炼炁，也没有修炼到神话概念级别。 还想参考参考那只异兽呢。 “像西王母、烛龙、三皇、皇天、后土等都是神话概念的。” “这群老棒子，不死不灭，长生久视，稍稍念叨，说不定就被盯上，贼难受。” “噎鸣、陆吾、英招、开明、天帝等，都是半吊子神话概念，都有自己的执，没那个胆儿彻底概念化……” “天帝当年就是五帝时代最有机会成为神话概念的，也不知道迈没迈出那一步……” 夏勉听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大脑宕机，反应不过来。 十五敲敲他的脑袋，邦邦响。 “扯远了，我和你说这干嘛，你现在小命都难保。” 夏勉回过神来，问了一个感兴趣的问题，“亲子都被杀了，后土就没个反应？” 十五斜睨这个呆货，叹口气，“你以为五帝为什么消失？” 夏勉恍然大悟，点点头。 “玉爷刚才寻摸寻摸就是和噎鸣有关系？” “还没到蠢死的地步。”十五说道：“神话概念是不灭的，我想找一下，通过噎鸣的神话概念，看看五帝末代，那个黑暗纪元到底发生了什么，堪比三皇时期的璀璨大世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当时老东西被偷袭干掉后，我也被封印蒙尘，记忆缺失，到底是谁干的！” “只有老东西知道我的存在，出手偷袭的家伙，太熟悉他了，太熟悉他的功法缺陷，一击毙命，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十五呓语。 “刚才搜寻一番，什么都没有，可能被磨灭了……” 夏勉见十五状态，晃晃不起作用，不对抄起兵工铲就是敲，差点没给干断。 十五状态回转，弹开兵工铲。 “干嘛呢！携私报复？” “没，看你状态不对，晃都晃不醒，所以才……” 十五斜睨，一脸不信。 “行了，这里充斥着各种道则碎片，你好好感悟，我再回忆回忆。” “阵图爆炸都结束了，漏洞不会都关闭了吧？我们不就被困死在这了？” “只有你会死。”十五纠正。 “╯□╰？？？” “怂样儿，放心，有时间误差，肯定能出去。” 夏勉稍稍安心，盘腿坐下，五气朝元，尝试感悟游离在虚空的道则碎片。 息壤孤岛寂静下来，只有建木树心清辉不断，诉说着生机不息。 夏勉以《老农功》的睡功为引，放开心神，洞开内景，尝试接引道则碎片。 道则碎片游离在夏勉内景之中，小碎片像萤火虫，微光点点，又像游鳞，俶尔远逝，捉摸不透。 大的碎片，山峦如聚，只能远观，更甚之，有行星大小，虽然破碎，却有星核不灭，就像真实的行星一般。 夏勉难以感知全貌，只得惊叹。 什么样的人能凝聚如此道则？ 又是什么样的人将其打碎？ 夏勉以心为锚，以神为网，捕获与之相合的道则碎片，而后融入内景之中。 一开始，屡屡失败，尝试数次，才捕获零星半点，指甲盖儿大小的。 这都乐得跟朵花似的。 内景元神之力消耗的很快，夏勉不得已留存道则碎片，草草退出。 元神退出瞬间，一道虚空波动传来，像音节，又像低语。 夏勉以为是错觉，但波动在回响。 惊慌间唤出十五。 “玉爷，这地儿有鬼？” 十五难以置信，“肾虚就肾虚，别给幻听找借口。” 夏勉讷讷道：“气血不足不是肾虚……” 然后想以元神之力模拟波动，却怎么也模仿不出来。 十五看他不像在撒谎，便散发波动，细细感知。 竟真的感知出一节波动片段。 随后面色凝重，取出异兽气血凝练而成的兽血莲果。 三枚莲果，一字排开，气血惊人。 夏勉饥渴的身子，久旱逢甘霖，下意识触碰。 十五喝止，传授他几个音节，和数个舞蹈动作，让他一边口诵音节，一边起舞。 夏勉不解，“为啥子？” “先别多问，照做！”十五催促。 夏勉不含糊，不停的重复音节和舞姿。 面前的兽血莲果，飘散雾蒙蒙的粒子，交织凝聚成一道纹路，射向夏勉眉心。 厨子双眼翻白，双手垂立，低头散发。 十五控制住兽血莲果，紧盯着这个“夏勉”。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传出。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放肆，蕴含着五千年来重见天日痛快。 十五沉声道：“噎鸣……” “夏勉”猛然抬头，双眼金环转动，内蕴金乌银蟾，身后钟声袅袅，日升月降，轮转不同。 突然伸手抓向十五。 玉坠向下一顿，兽血莲果血气凝聚成三道锁链，困住“夏勉”，手臂被扯住，动弹不得。 十五不显喜怒，说道：“别整这些虚的，你们这些后天神祇，是不是都喜欢搞花里胡哨的？” “夏勉”收敛气势，回归正常。 “懂得巫傩之术，你是巫宝？” “还有了灵识……” “不对，巫宝没有灵识，你是山宝？道宝？” 十五不多废话，说道：“行了，甭拖延时间了，就是一道神话概念承载的残灵，没有夺舍的可能性。” “乖乖待着，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夏勉”不甘心，无力嘶吼。 十五接入神话概念承载的残损真灵。 都是一些没头没尾的记忆碎片，有关帝禹祭酒身亡的消息也只有寥寥片段。 更多的还是后土救祂出去，尽情炮制帝禹的臆想。 十五失望的离开，就在断开连接之际，一段迷糊片段出现。 脚踩清灵之气，手挽青红皂白披帛，胸前九坠玉珏，身着黄纹长袍，祥云缭绕，身后九道神环，层层叠加，昆仑九峰隐现。 伸手轻点，噎鸣稀薄的残损真灵，缓慢凝聚。 那人看不清面容，抬头与十五对视，似有轻笑。 “开明？”十五喃喃道：“才五千年就有这般实力了？” 好像看到自己了。 是假借开明之身，还是受人指示？ 开明不可能有轻易凝聚同级别神话概念的手段。 这群半吊子有了执，进境不退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五千年突飞猛进。 肯定有猫腻。 才五千年，怎么山海界神秘了不少。 十五不免后怕，心中暗暗决心，必须要加快对厨子的培养了。 这里面的水太深，必须有个能蹚水的。 自己露面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十五有混沌海的消息，而混沌海孕有万物母气。 万物母气有参悟神话概念的七级。 传闻天帝手中就有一缕万物母气。 第十一章 神武罗 十五没得到想知道的信息，反而有了意外收获。 彻底断开连接后，取回兽血莲果。 “夏勉”眉心的印记缓慢消退，眼中日月金环黯淡无光。 真正的夏勉开始主导意识，左眼恢复正常。 看到自己被绑在原地，直接卧槽。 “玉爷，咋了这是，犯错了也不至于绑的这么羞耻吧？” “不对，我怎么不记得犯错了。” “什么情况！” 话没说完，嘴巴被另一个自己掌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夏勉半张脸无语，半张脸癫狂大笑。 “你等着，我尊上定会为我报仇，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狠话还没说完，夏勉眉心神纹彻底消散。 以兽血莲果为祭品，凝聚而成的噎鸣残损真灵也消失殆尽。 夏勉用力搓搓脸，啪啪扇自己。 脸肿了，感觉疼了，才发现不是做梦。 眼泪不值钱的流了下来。 “玉爷，我不干净了，我可能患上人格分裂玉玉症了……” 像个怨妇，哭得梨花带雨。 十五梆梆敲他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啥。 “行了！不就是被当成媒介，残损真灵上身了，至于嘛！” 夏勉小脸蛋一红，讷讷道：“玉爷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 十五感觉这家伙真犯病了，又是一顿狠敲。夏勉连连告饶，这才停下。 “这么说，我没病？”夏勉听完十五所讲，说道。 十五让坐骑收回兽血莲果，说道：“不仅没事，而且得了天大的好处。” “啥好处？！”厨子眼睛亮闪闪。 “细细感知，元神是不是有一道细丝飘在虚空？”十五颇为自得。 夏勉稍作感知，不禁一喜，“还真有！” “这啥玩意儿？”厨子转念一想。 十五说道：“你和神话概念岁的联系。” “你小子得了大便宜了，但凡走这条道的人，都要比你慢上一步。” “你还没成为炼炁士，便有了一条通天大路，怕是要羡慕死他人了。” 厨子见有好处，也没多想，傻呵呵笑。 然后跪舔，“玉爷您真是太厉害了，我对您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也……” “行了，别叫了，收拾收拾，要走了。”十五颇为受用，摆出一副高手寂寞的姿态。 暗示厨子继续说，没想到这傻小子真去收拾了。 夏勉军姿笔挺，庄严敬礼。 “先辈护佑炎黄，后世必承遗志！” 十五深深看在眼里。 厨子转身又是一副吊样子，“玉爷我兵工铲呢？” 十五撑起气泡笼罩夏勉，轻身离开此处。 “谁知道你放哪儿了。” 夏勉挠挠头，疑惑道：“我记得放在建木树心旁边了，怎么没了？” “多大的人了，还丢东西，别说认识玉爷，丢不起那人。” 夏勉讷讷道：“不丢人的……” 气泡越飘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息壤之上，建木后面，兵工铲歪倒，有雾气粒子附着其上，一道转轮神纹隐现，和夏勉眉心相似。 气泡里，夏勉舒舒服服躺着，翘起二郎腿。 被十五逼着说好话。 夏勉笑得脸都僵了，问道：“玉爷，你这么厉害，啥都懂，还能搞定神话概念，还有这个气泡，有没有特别厉害的功法……” 厨子贪心又起，“我没别的意思，你看我们要去的山海界，牛逼哄哄的一大堆，刚落地死了，咋办？” “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丢你的人，毕竟玉爷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在那群神话里边也是能排上号的……”贪心厨子循循善诱。 “老东西倒是有部说得过去的经文……” 贪心厨子暗暗搓手，心想成了。 “不过……得收集齐画卷才能看。” 贪心厨子小脸一垮，拉得跟马脸一样。 “哪得到猴年马月啊……” “既然知道，还不上上心。” 贪心厨子还想作最后挣扎，“您老手里就没现成的？” 十五傲然道：“生而先天，我需要？” “那还被人打得找不着北。”厨子撇撇嘴，置喙道。 “什么？” “没啥？说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还有小小缺点，不那么高高在上，和我这等凡人一般有人气儿。” 十五感觉有点被冒犯了，就是还不了嘴。 夏勉说的没错，十五确实没有战斗能力，辅助能力也有限。 说白了就是活得长，见得多，懂得多。 十五斜睨，不屑道：“空有宝山，还向外求，愚蠢！” “我身上最值钱的是兵工铲，还丢了……” 十五为了尽快培养一个能前路蹚水的，忍了！ 权当没听见，继续说道：“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说到底最适合的也只有他自己。” “你那《老农功》虽不惊艳，但胜在包容，有一丝黄帝的《太初含枢功》真韵，可塑性很强。” “有吗？”夏勉狐疑，感觉十五在骗他。 “你只一味的专攻打功篇，养功篇只是粗略看看，还问有吗？脸皮怎么这么厚呢！”十五气的急剧升温，像开水壶滋滋冒气。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货，恨不得现在就打死。 挨打挨得多了，夏勉也摸出来门路了。 立马认错，不多一句话，好好去研究《老农功》的养功篇。 其实也不怪厨子，人世间大环境没有灵气存在，而养功开篇便要有气感。 这不闹呢嘛。 再加上夏勉家传将其视为武功，而非炼炁法，最多也是在受伤或者遇到瓶颈的时候，在养功篇中找找思路。 夏勉也是按照前人思路，将打功练到极致，没有重视养功篇。 毕竟够用进行，没谁闲得发慌，硬琢磨镜花水月。 不过这从侧面也能看出养功篇的不凡之处来。夏勉被十五盗取气血之后，闲得发慌，真去研究养功篇。 从中悟出一两式，支撑着他活到现在。 夏勉敛神参悟养功篇，十五则加快了气泡速度。 山海界，敖鞍山，早已没了之前的钟灵毓秀，芝兰玉树。 最常见的金玉也被吞噬一空。 清灵之气消散殆尽，浊浑乌瘴充斥其中。 临界之墟还在扩张，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 诸犍本以为率领残兵跑得够远了，但还是被临界之墟追上。 气喘吁吁，即便力竭，为了活命还是要跑。身后被吞噬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跑到这个时候，这支队伍不再局限于之前聚拢的异兽异人残兵，还有托山搬河的山神水神，这可是立足之本，不可能丢下。 临界之墟愈加壮大，一路逃窜的队伍也壮大不少。 队伍不分贵贱，一律平等。 异兽异人见到平时高高在上的山神水神，都不约而同的的佩服。 要不说人家是山主渊尊，逃跑都这么有风度，不像我们，太狼狈了！ 跑得再快也没临界之墟扩张的速度快。 就在一众同行者绝望之际，一只玉手自天外飞来，紧紧握住圆形的临界之墟，使其难进寸步。 诸犍悬着的心坠了下去，心想这下安全了。 被钳住的临界之墟好像来了脾气，不满束缚，疯狂涌动。 “还不显出真身，饕餮！”玉手主人现身。 来人款款而行，全身修长，青丝结绾，寻常模样，面如玉，挑剑眉，赤金眸瞳不怒自威。耳朵尖长，戴仙金神银环。束戎装，斑神纹。着玄氅，缀红线。青铜蹀躞，环配株草。玉足踩祥云，手挽黑金帛。 来人正是青要山，神武罗。 “临界之墟”撑破玉手，远遁八方。神武罗取下腰间那株青草。 状如葌(jiān)，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gao)本。 轻轻掷出，却有滔天剑气，有斩日月之威，如**冲破海堤一般，肆意恣肆。 剑气划破虚空，定住时间。 离得远远的诸犍等人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脸上被剑气划破，也感受不到。 一株草，一柄剑。 逃窜的八团黑雾无路可逃，凝聚一起，显出饕餮真身。 本应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 此刻却只剩一张嘴了，身体其他部位全被黑雾笼罩，浓重不可见其全貌。 盯得时间长了，黑雾化作尖牙利嘴，择人而噬。 饕餮虎齿张合，桀桀怪笑，“小金雀！不就吃了你几个人嘛，大惊小怪速速让开，不然连你一块吞。” 武罗也不恼，挥动荀草，一剑斩出，直取那张嘴。 饕餮丝毫不慌，一嘴吞万物，管你是什么东西，到嘴边全吃了。 万千剑气被吞入腹中，打响饱嗝，还没出言挑衅，腹中剑气竟穿膛而出。 饕餮气血逆行，一声闷响，黑雾暗淡不少。 甫一碰撞，饕餮便落入下风。 在神话概念级别，一旦落了下风，就意味着会被慢慢磨死，尤其是像武罗这般以武见长的神祇。 饕餮亡魂大冒，惶恐不已，破天荒流出汗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更令牠惶恐的是，自己的神通法体无所不吞，无物不化，连金乌阳炎，月蟾真水都能轻而易举吞干化去。 最强悍的时候，去西王母后院偷不死草，硬生生吃了一记五厉五残之气后都能安然退去。 平时引以为傲的神通法体，竟被天帝的姘头轻易破去，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天赋神通有了弱点，神话概念也被找到破绽。 这条道上的行人，无论是异兽异人异神，会一直活在武罗的剑锋之下，直到有人破了她的剑招。 看向天上神焰滔天的武罗，饕餮此刻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只想赶快逃跑，找个犄角旮旯，研究几千上百年，补上破绽，破去剑招。 饕餮不惜代价再度逃跑，化身千万，一团团数不清的黑雾，四散而逃，也不知道哪个是真身。 神武罗也剑气化作千万，冲天而起，仿若剑花绽放，直追黑雾而去。 眨眼瞬间，黑雾就被斩去七七八八，剑气列阵，围追堵截，黑雾被迫聚拢，切香肠一般，饕餮被堵在死角插翅难飞。 神武罗寻到饕餮真身，一剑射去，突然真正的临界之墟爆炸开来。 原来临界之墟没有异变，只是饕餮作祟，掩盖临界之墟，好方便自己进食，吃饱了就跑黑锅就让临界之墟来背。 可牠万万没想到，今天胃口太好了，一直吃不饱，最后惊动了青要山神武罗，自己天赋神通也被破去，小命难保。 临界之墟突然爆炸，分散神武罗注意力，饕餮偷转真身，再度潜逃。 神武罗维持剑阵，堵住饕餮。随后遣人去查探具体情况。 临界之墟如果失衡爆炸，真的会像先前饕餮一般疯狂吞噬，甚至更胜于牠。 鴢(yao)鸟（其状如凫，青身而朱目赤尾）很快来报，临界之墟确有坍塌的迹象。 武罗暗道不妙，这是疯狂扩张的前兆，祂用剑阵锁住饕餮。 随后瞬身离开，呼唤逃跑的熏池和泰逢，一己之力无法封印失控的临界之墟，必须集齐三山神的权柄，必要时还需要三山附近河神的权柄。 熏池和泰逢早就跑到安全地方，和多年未见的好友，青崖老松，邀月共饮，对武罗的询问爱答不理，拖拖拉拉，直到向祂们实力保证。 两位这才惜别故友，着急忙慌的驭山而来。 武罗三位山神站在不远处，眼神凝重，相顾无言，施展手段。 山神与山共鸣，有金光破土而出，山神权柄化形，悬在各自山神眉心。 武罗的是一株荀草，金灿灿，吞吐清辉，而且更加凝实。 熏池的则是一枚玉印，青亮亮，介于虚实之间，没有武罗那般凝实。 泰逢的是一方铜锭，黄澄澄，强于熏池，弱于武罗。 心领神会，没有多言，架起各自的山神权柄，稳住坍塌的临界之墟。 武罗见状，祭出中列山经图，输出法力，封印这方临界之墟。 中列山经图缓缓包裹临界之墟，就在封印之际，但听。 “玉爷，快呀，口子要关上了！” 一道气泡极速飞出，扎进青要山附近的墠(tián)渚之中，消失不见。 临界之墟横生变故，像被提前引爆的炸弹，三位山神大惊失色，加快封印速度。 可为时已晚，临界之墟在山经图中爆炸开来，闪耀刺眼白光。 之后消失不见，只有破碎的空间在自动修复。 三位山神气血逆行，闷声倒地，受伤不轻，山经图也残破不堪。 第十二章 晋升十都 山海界，青要山，奇险高绝，耸入云端，天帝密都遥不可闻。有紫鸾环山出，虬龙入云去。异蛇盘青崖，鴐（jia）鴢（yao）浮绿水。处处是奇花瑞草，争奇斗艳，面面是修竹乔松，苍翠欲滴。 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蒨崖苔藓生。 可谓是地上仙境，陆上神国。 突然，青要山耸动，山石抖落，江渎改道，泉瀑断流，松竹倾歪，鸟兽四散。一片衰败枯黄之象。 山神权柄受损，除了影响山神本体外，所辖制的一方山水也深受其害。 神武罗现身稳定山内状况，又派信使安抚众生，之后回到住处，静静疗伤。 至于云间若隐若现的天帝密都，看都不屑看一眼。 畛水，青要山少有的大渎，山神权柄受损，此处并未受到多大牵连，江渎震动片刻，就一切如故。 畛水水属一切，之前怎样，之后照旧。但今天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畛水北流的一处拐角，夏勉下半身泡在水里，上半身趴在岸上，此处水流湍急，昏迷不醒的厨子，慢慢滑进湍急水流中。 眼见厨子全身被河水吞没，突然，一根藤条套住厨子手臂，将其紧紧拉住。 一只小黑山羊紧紧咬住另一端藤条，吃力将将夏勉拖上岸，而后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吹胡子瞪眼。 小黑山羊，比一般山羊还迷你，也就猫咪体型，羊角螺旋状，短短的，金色纹路隐现，白色刘海垂落，遮住右眼，眼睛很大，亮晶晶，忽闪忽闪的，一咧嘴便露出虎牙。 在小黑山羊眼里，夏勉就像一块喷香可口的肥肉，吃了这家伙治疗伤势不说，还有机会化形成功。 呲着虎牙，恶狠狠的扑上前去，张嘴就是夏勉的耳朵。 厨子“嗷”了一嗓子就醒了，惊起沙禽掠岸飞，惊得鱼虾扑水，吓得蚁虫不鸣。下意识一把甩开，小黑山羊“咩咩咩”飞出，脑袋磕在树上，只听磕巴一声，什么东西好像碎了。 夏勉搓着耳朵，晃晃脑袋，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绿色和数不清的高大乔木，透过密集的林叶，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绿叶照射林间。 夏勉缓缓起身，呼唤十五，“玉爷，好像到山海界了。” 十五声音虚弱，说道：“之前山海界的语言学得怎么样了？” “有点杂，兽语、鸟鸣、神呓……乱七八糟的，时间又短，也只通晓个大概，也就上古人言说得七七八八。”夏勉怕挨敲脑瓜，弱弱说道。 “……十五一阵无语，一点儿没变，叹气道：“那就谨慎些，能不说话，先装个哑巴。” 夏勉点点头，关切道：“玉爷，你没事吧？” “有点费心力，我先休息休息，你整装好后，出了密林，确定方位等我醒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夏勉点点头，安慰十五几句，等玉坠黯淡下去，开始一番正装。 他从玉坠中取出准备好的衣物和装备，换上适合山海界人族奴隶的粗麻布衣，将各种装备佩戴整齐。 伸出手表一看，现在是人世间时间，十二点左右。 夏勉布好陷阱，三两下爬上去，隐藏在树叶中，作跏趺状，开始引气入丹田。 说来也巧，十五控制气泡冲出临界之墟，正好碰上三位山神权柄和山经图镇压临界之墟裂缝。 为了不和临界之墟裂缝陪葬，十五拼尽全力冲出来，导致了力量削减，进入衰弱期。 这是果，因就是十五错估了噎鸣神话概念岁的特殊性。 神话概念岁一旦开启，就相当于有无限生命供其消耗。 想要干掉噎鸣，就要消灭所有时间点上的祂。 噎鸣残灵复苏之际，就用仅有的真灵之力开启自己的神话概念岁，最后消散的只是复苏后第一秒的祂。 真正复苏的噎鸣躲在建木树心暗处，待夏勉离开，便附身兵工铲之上。 噎鸣复苏，也就意味着帝禹的分隔藩篱出了问题，进而导致山海界的临界之墟失衡，爆炸。 因果，因果，前因后果啊。 十五操纵气泡冲出来的时候，有灵气涌来，苦苦探索气感究竟是何物的夏勉，一瞬间感应到气感，疯狂吸纳入灵气体。 一切水到渠成，夏勉摆脱半吊子十都境界，正式踏足十都境界。 现在厨子在树上休整，身心达到前所未有的舒爽，所有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不要命的容纳灵气，就连气血不足的疲惫感都有所舒缓。 厨子沉浸在舒爽的感觉中，久久不愿离开。最后还是丹田灵气溢满，依依不舍的退出内景。 厨子呼出一口气，身上黏糊糊的，全是黑泥污垢，好像几十年没洗过澡一般。 这是洗筋伐髓了，厨子脱掉粗麻布衣，一跃而下，扎进畛水之中，泥垢被冲去，一下被熏晕浮了上来，刚好，午饭有着落了。 小黑山羊在灌木中目睹了一切，眼泪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这家伙更好吃了。 牠在伺机而动。 转身就被捆在树墩儿上，牠被伺机而动了。 见夏勉眼泪也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下来这一刻，牠知道自己成盘儿菜了。 小黑山羊扑腾蹄子，“咩咩”叫个不停。 厨子干起老本行，一边去刮鳞摘内脏，一面给小黑山羊做心理建设，劝牠看破生死。 小黑山羊哪管他说什么，疯狂扑腾，不停地撕咬身上的藤条，呼唤夏勉来看。 厨子垒好当年学的无烟灶，削好一根木签，串上鱼开始烤，被小黑山羊折腾的有些心烦，举着刀过去。 “咋！额说话不好使？” 小黑山羊依旧咬着藤条，扯来捆过夏勉手腕的那段。 厨子把刀架在小黑山羊脖子上，吓得牠冷汗直冒，一动不敢动。 夏勉藤条拿到眼前，又抬手看腕子，确实有勒痕。 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你用藤条救了我？” 小黑山羊流出幸福的眼泪，他真的，我哭死。 夏勉解开小黑山羊，带有歉意，“山海界名不虚传，连异兽都这么通人性。” 小黑山羊被抚摸后颈摸得舒服，伸展四肢，怡然自得。 夏勉将烤鱼翻面，撒上佐料，继续烤制，又把还在蛄蛹的河虾处理干净，不愧是有灵气滋养，河虾的个头都比人世间一般的海虾大。 拿出小炒锅，备好调料，添柴加火。锅里淋少许油热锅，再先加入姜末、蒜末炒香。放入葱段翻炒几下。一小袋番茄酱全部挤出，加入适量白糖，炒匀。倒入洗净沥水的虾。翻炒均匀，让每个虾都沾上酱料。撒上一勺盐，表面再撒上一点点葱末，再来一点点的现磨的胡椒粉，最后倒入适量清水，盖上锅盖大火焖五分钟收汁。时间一到，撒点葱末点缀。 小黑山羊怨气未消，盯着夏勉，心里寻思山海界？哪里来的人族奴隶，敢这般称呼神兽？还通人性？尊贵如牠们，何须通晓奴族之性？！ 哪里来得奴隶，怎么这般大胆，要给他点苦头尝尝，以免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眼花缭乱间，一道普通的油焖大虾制作完成。 香气四溢，小黑山羊不自觉走过去，眼泪又从嘴角流了下来，转念一想，吃完再教训也不迟。 伸嘴进锅里就要啃，被夏勉驱赶踢走。 “等鱼烤好了，再给你吃的。” 小黑山羊老脸一红，等下让你跪着呈给本尊。 片刻后，夏勉吃口烤鱼，剥只灵虾，还行手艺，这段时间没生疏。 然后给小黑山羊割了大捧草，好心道：“给，还有露水呢，最新鲜。” “多谢救命之恩。” 小黑山羊饕餮一愣，而后勃然大怒，“咩咩怒吼”，迈着四方步冲向夏勉。 厨子啥事没有，疑惑道：“是嫩草不合胃口吗？” 丧失法体的饕餮，此时一点威胁性都没有。 大嘴咧耳根子上，尖牙整洁白皙，像两条锯齿。 厨子没见过，挺意外的，“乖乖，这是变异了？还是个串儿？你还是跨种族的爱情结晶？” 饕餮不管其他，老子要吃肉，不吃草！老子要吃了你！ 夏勉不知道小黑山羊为啥发羊癫疯，用之前的藤条捆起来，吊在一旁的树上。 饕餮怒气上头，依旧“咩咩”。还上调子。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厨子哼了起来，拿起烤鱼。 突然，脸色一变，取下木签，腕子一拧，木签携声飞去，刺向古树后，厉声道：“出来！” 小黑山羊饕餮也不咩咩了。 晋升十都后，力量大了不少，同时五感更加清晰，感知范围也变大了。 “别杀我……”柔柔弱弱，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一道瘦削矮小的身影，女孩儿拖着长长的粗麻布衣，从灌丛中钻出来，蓬头垢面，嘴唇干裂，眼睛却闪亮有神，麻衣上尽是补丁。 夏勉不由一喜，是人族，不过过得太惨了。 小女孩儿眼中写满了恐惧，紧紧握住布衣，手在发抖。 夏勉释放善意，递过去一瓶水，“渴了吧，给你……” 小女孩伸手不敢，反而后退，夏勉将水瓶放在离她近的地上，慢慢后退。 微笑道：“你看我是人，你也是人，你说的话我能听懂，我说的话你也能听懂，我不是坏人……” 小女孩儿不再紧盯着夏勉，稍稍放下戒备，小心翼翼的取过水瓶，开始慢慢喝起来，最后大口梦幻，流到身上也不在乎。 厨子看在眼里，脸上尽是心痛之色。 “不着急，不着急，跑的挺远了吧，这里还有鱼和虾，来，给你。” 夏勉抖落烤鱼上的辣椒，连带着油焖大虾一起递给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端在手里，不知所措。 夏勉拍拍头，苦笑道：“我帮你剥虾，你先去河边洗手。” 小女孩儿见夏勉这般贴心，对他好感倍增，去河边洗手洗脸。 夏勉将鱼刺挑出来，将剥好的虾夹在面包里。 饕餮见他对人族奴隶这么贴心，顺势“咩咩”起来，让厨子放自己下来。 夏勉说道：“下来可以，别发疯！” 饕餮连连点头，被放下来，乖乖坐在夏勉身旁。 等厨子将处理好的鱼肉和虾肉，端给河边的小女孩儿时，伸长舌头，卷起剩下的面包和虾肉，张开血盆大口，塞得满满当当。 本来是为了缓解饥饿，可一进嘴，双眼瞪得像铜铃，心想，太好吃了！先不吞他了，找机会敲闷棍，带走再说，天天给自己做饭，成为专属庖厨。 吃的很快，饕餮一边回味余韵，一面畅享美好未来。 没注意夏勉领着小女孩儿回来了。 女孩儿脸洗干净，活脱脱的美人胚子，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大口吃着面包和鱼肉虾肉。 夏勉笑笑点头，扭头看去，锅里的鱼虾全没了，锅都被舔的锃光瓦亮。 夏勉看向低头寻找东西的饕餮，满头问号，“你舔的？” 小黑山羊不明所以无辜的摇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打扰大老爷找趁手的棍子。 看女孩吃得差不多了，递过去一瓶水，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我叫女娃，阿爷取的……”小女孩儿低头，轻声说，还有些自豪。 夏勉收拾起东西，抹去一切关于人世间的痕迹。 吃了一嘴草的饕餮触电一般抬头，嗯⊙⊙！女娃！神农氏幼女？不是化形精卫鸟了，重名？ 小黑山羊疑窦丛生。 “姓什么呢？” “姓是什么？”女娃抱着水瓶，问道。 夏勉后来才知道，和山海界一同被放逐的人族，除了适合人族的炼炁法被焚毁抹除外，甚至成为奴隶被肆意宰割，连姓和名都被剥夺。 听闻女娃的话，满腔怒火燃烧，整整五千年之久，山海界人族过着畜生不如的日子，看不见希望，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成为玩物和食物，在没有尊严和自由的时光中走向死亡，甚至没有名字留下。 暗无天日的奴隶生活，逼迫他们肉体麻木，灵魂空虚。 夏勉无法想象这种人生。 女娃见他气势大变，有些害怕，弱弱说道：“大哥哥……” 夏勉摸摸她的头，笑得苦涩。 突然一道铁矢射向女娃，夏勉反应迅速，一把抓住，铮铮作响。 夏勉将女娃护在身后，一群身着制式青铜甲胄，直立行走的异兽异禽，举着铜戈石盾围拢过来。 饕餮站在夏勉腿旁，对着异兽异禽呲牙。 第十三章 女娃 河畔林间安静下来，只有伏草虫鸣，风吹叶响。 异兽异禽身穿制式革甲，围成铁桶一般，夏勉三个被围在中间，逃脱不得。 夏勉环视四周，这群禽兽统一着装，兵器优良，实力大体相仿，大都十都境界上下，再看持盾甲士身后的高大牛首怪，还有简单的从属关系，背后定是有大势力。 厨子有信心格杀这一小队，但自己初来乍到，不熟悉山海界状况，又要护住女娃，难免不会出现意外。 夏勉选择静观其变。 铁桶阵划开一个口子，牛首苍身的巨怪走上前来，一柄青铜玉斧，刃口有黑红血迹斑斑，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青铜柄上有各族颅骨作点缀，尤以人族幼童头骨为最多。 “老爷运气还真好啊，抓逃跑的女奴，还有意外收获！” 犀渠族的外属，牛唳开口说话，夏勉听不懂，但声音却和人族婴儿一样，让人忍俊不禁。 厨子差点没绷住，一旁的虫渠（其状如山鸡，黑身赤足）族甲士就没绷住，犀渠牛唳眼角跳动，一斧子劈过去，灵动轻盈，虫渠族甲士惨叫一声，横飞出去，一只翅膀被劈断。 然后抬手就要抓握夏勉脑袋，捏果子一般轻松捏碎。 厨子轻轻躲开，牛唳抓了个空，黑牛先是一愣，打个响鼻，喷出热气，加大力道，更加迅猛，抓扑过去。 夏勉依旧轻易躲开，晋升十都境界后，使用山海异兽的天赋神通也更加得心应手。 饕餮看见眼里，不免疑惑，大老爷也是吃过看过的，这膳夫闪转腾挪，身法好像狌狌，他难道是那群猴子一族的？选择化形外出游历。 牛唳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怒火上头，不管不顾，眼里只有夏勉，杀了这家伙，然后剥皮拆骨，生啖其肉，挫骨扬灰。 “结阵！上！” 革甲盾士持戈上前，与石盾攻守兼备，缩小包围圈，青铜戈锋芒毕露，黑石盾厚重难破。一个五人小队，这种配置完全不像在密林中追捕逃奴的游隼，更像是在两军对垒中，攻坚先登的巨象。 夏勉也不含糊，双手提起女娃和饕餮，朝一个方向冲出。 见人族奴隶是朝自己冲来，狸力族的架势不由一喜，紧紧立住石盾，此处平生最满意的的一戈，然后……然后他就乐jpg了。 夏勉的狌狌天赋神通一直开启，轻松躲过刺击，一脚踩在盾面，腾空跃起，将女娃放在饕餮背上，让其紧紧抓住，并嘱咐小黑山羊，知道牠有不凡之处，让牠护住女娃朝北跑去。 之后取出单人臂弩，扣动扳机，寸段鸣镝“嗖”的一声射出，杂血狸力反应不及，“砰”得倒地，巨大惯性下，脑袋被钉在地上，红白之物流了一地。 之前虽说围住夏勉水泄不通，但还是有薄弱之处，夏勉观察牠们应该不是从北面来的，便嘱咐小黑山羊朝北跑。 还说等他随后赶到，再好好做一顿美食。 一听还能吃到美味，饕餮来了精神，重重点头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夏勉将一人一羊丢得远远，扭身专心对付这群禽兽，尤其是领头的牛，斧子上是人族幼童的头骨吧，刚才忍着没动手，现在没顾忌了！ 夏勉晋升十都境界，又有益气补血的丹药补给，丹田内更有血气旺盛的兽血丹，暂时没有后顾之忧，蕴藏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再度响起。 厨子终于可以大展拳脚，没有束缚，莫名兴奋起来，握紧战斗的双手，眼中尽是嗜血战意，猛然抬头，犹如虎罴寻食，好似虬蛟摆须。 厨子像看待食材一般看待眼前的禽兽。 夏勉贴地而行，小腾挪，一拳轰在黑石盾上，持盾甲士踏地倒退，没等牠反应过来，厨子下一拳又轰了过来。 肉体凡胎，血肉之躯，拳锋滴血都没有停下，反而挥拳更快，黑石盾邦邦作响，像在敲钟。甲士不停后退，气血力竭，石盾脱手之际，一旁的其他异兽异禽可没打算一打一。 铜戈、石刀、玉斧一并招呼，夏勉喋血躲开，又有黑影压下，好似重峰，牛唳斧光一闪，力劈而下，直取夏勉脑袋。 “人奴，看斧！” 厨子冲天迎上，划破重压黑影，手腕一翻，抽出赤玉剑，鹞子翻身，四两拨千斤，沿着斧面，划出刺亮火花，犹如伏线赤蝰，剑花频闪，沿着牛唳莽蹄游动而上，直取犀渠牛首。 牛唳收力挣扎不得，亡魂大冒，冷汗直流，也发起狠来，牛眼瞪得像磨盘，以伤换伤，一只牛蹄子曲起挡住直刺的赤玉剑，另一只牛蹄子凝聚全身血气，膨胀数倍，虬筋暴起，黑皮渗血，顺势施展天赋神通，牛吼震天。 声波可见，以牠为中心涟漪一般散开，河畔青石皲裂，林间古木崩皮，弱小的鱼虾鸟虫尽皆死去。一旁围猎的小队甲士，也捂住渗血的耳朵，满地打滚，痛苦呻吟。 夏勉却好像没事人一般，甩开赤玉剑，环切牛腱子。 牛唳大惊失色，吼声参杂惨叫，更胜之前。 可牛蹄子并没停下，好似携山威之势重重压下，夏勉横剑格挡，还没碰着，压缩的空气就将厨子弹飞，撞断数根古木，侧身滑行数米远。 牛唳见状稍稍放松，心想，这人族奴隶好生难缠。气喘吁吁坐下，一双蹄子已然伤废，左臂环切见骨，血流不止，右臂骨头碎成渣渣，筋脉断裂，能不能医好还得两说。 点点头，示意恢复过来的断翅虫渠族甲士，去验验夏勉死活。 虫渠族甲士亦步亦趋，拖着残躯靠近夏勉，不远不近的看着，厨子弓着身子，侧躺昏迷。 甲士转身，笑着报告情况，嘴还张，断剑飞出，割断另一只翅膀，虫渠惨叫。 厨子在牠身后，托住虫渠下巴，轻声说：“别怕，不疼……” 虫渠听来，夏勉宛如酆都土伯，轻吐幽冥寒气，真灵却永坠寒狱，生生冻结。 “咔吧”一下，清脆欲滴，虫渠族甲士死去，尸体化作真身，状如山鸡，黑身赤足，个头儿还不小。 夏勉早就将补气益血的丹药压在舌根底下，一旦情况不对，还能立刻恢复状态，伺机而动。 厨子晃晃淤血的手臂，吐出血痰，朝牛唳走去，刚才打得好爽，继续！ 犀渠可没夏勉一键回血的灵丹，只得驱赶吓破胆的另外两只禽兽顶上，同时狠心催动真灵恢复气血。 可一照面，两只禽兽瞬间殒命，现在只剩牠一个。 犀渠牛唳惊慌失措，慌不择言，先是威胁，而后求饶。 夏勉哪管这些，况且他又听不懂，拽着犀渠牛唳的角，喝令别动，犀渠竟能听懂，乖乖照做。 夏勉很想立刻杀了牠，但这家伙就是行走的情报源，现在杀了，太过可惜，待到榨干剩余价值，再杀也不迟。 厨子使用猼訑（bodan）的天赋神通，双眼紫意朦胧，暗藏神纹碎片，乌睛化作碧瞳，绿油油，竟有些妖异。 紫朦碧瞳两道华光射入犀渠牛唳眉心，牠猛然一抖，眼中失去神采，真灵被钳住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说话，按我说的做，不然尸骨无存！” 厨子不开玩笑，真会尸骨无存的。 牛唳拼命点头。 “此处是何地？你又是谁？为何要追捕女娃？人族处境如何？” 夏勉一连串问题。 烧的本来脑仁就小的牛唳，晕头转向。 “大老爷容禀，小牛犀渠族牛唳，此处曰青要之山，实唯天帝密都。其阳多灵，伴生有玉，其阴多金。北望河曲，是多鴐（jia）鸟。南望墠(tián)渚，是帝禹之父鲧化形黄熊之所，是多仆累、蒲卢。神武罗司之，畛(zhěn)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河。其中有鸟，名曰鴢(yao)，其状如凫，青身而朱目赤尾，食之宜子。有草焉，其状如葌(jiān)，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gao)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 没想到与真灵交谈毫无障碍，甚至一场通顺。 夏勉心中一一印证，和《山海经》所记大差不差，有出入的地方也就是……有灵？ “其阳多灵，伴生有玉，灵是什么？” 牛唳多嘴一句，“大老爷不知山海各山各渊皆产灵石？” “问你什么，便答什么！话多？！”夏勉差点露出破绽，佯怒道。 牛唳前倨后恭，卑微告饶，“小牛多嘴，还请大老爷饶命。” “继续！” 牛唳更加谦卑，低声细语说道：“各座神山都有灵石产出，是开天辟地之后，十几万年以来，灵气沉降后凝结提炼而成。不过，五千个元辰之前，人族帝禹分割两界后，灵气质量下降，产出也远远不足，最后会走向末法时代，甚至失去灵智，退化为家禽养畜……” 牛唳小心瞄一眼夏勉，继续说道：“二十三个元辰前，有传言，帝禹所举是为人族独占灵气，九州依旧灵气充盈，为了后世子孙，为了避免末法时代，就要打破帝禹冲破渊墟藩篱，进入人世间……” 牛唳顿一顿，从夏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说道：“传言很快散布到整个山海界，不过各山主渊尊并没有所行动，传言也很快无人关心，但三年后，有临界之墟突然出现，山海界最神秘的历师突然现身，说临界之墟通往人世间，随即天帝行宫传出诏告，肃令山海全界山主渊尊整备军务。” “起初，并不是所有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中九列山的崌（ju）山出现临界之墟，之后山主派四路大军进攻人世间，虽有曲折，但却虏回一整座和崌山大小的灵石，为此崌山山主宴请四宾，此事传出后，山海界彻底坐不住，每时每刻都在搜寻临界之墟裂缝。” “搜罗人族奴隶则是为了……”牛唳没往下说。 夏勉见他一顿，问道：“为了什么？” 牛唳嗫嚅，不敢言明，“稳定临界之墟需要祭典驱动，祭典则需要庞大的血气，而人奴……人族就是最……最好的……” 牛牛也不傻，此刻夏勉杀气腾腾，及时闭嘴。 厨子结束对话，稍作思量，便让犀渠假装押着自己，前往搜捕人族奴隶的营盘。 “敢多说一句话，便引爆真灵！” 说话间，钳住牛唳真灵的两道华光，闪烁红光，危险之意不言而喻。 牛唳没见过这般手段，举誓保证，绝不多言。 夏勉追上一路向北狂奔的饕餮和女娃，从她嘴中得知，自己是在村里人掩护下逃跑的。 而她是被村里一位老妪从河边捡到的老妪去世后，吃百家饭长大，现在都十岁了。 说到捡到她的老妪，不免引起伤心事，再加上这几天担惊受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嘴唇没有哭出来。 夏勉安慰女娃，顺便征求她的意见，说道：“现在我得回去，看能否搭救被牠们搜捕的人族同胞，如果不愿意，我可以把你送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如果……” “我和大哥哥一起去！”女娃没有一丝犹豫，“村里的阿爷阿奶，阿叔阿婶帮了我，我也要救他们出来！” 夏勉欣慰的摸摸她的头。 饕餮则咬着厨子腿角不放。夏勉抚摸祂的后颈，小黑山羊很舒服的眯眼。 “放心，不会忘了你的，我要去救同胞，你要去嘛？” 小黑山羊迟疑片刻，举起两只蹄子，意思不言而喻。 夏勉瞬间明白，无奈笑笑，“行，两顿就两顿！” 饕餮咧嘴露出虎牙，表示没问题。 厨子本着保护环境绝不浪费的初衷，返回河畔，将四只异兽异禽尸首收到玉坠之中连地上草叶间的血液都没放过。 厨子归拢好兵甲，找了一套合身的坚韧革甲当做内衬，赤玉剑被犀渠打碎，他又找了一把趁手黑玉短刀，别在腰间。 之后伪装成被追捕带回的人族奴隶，跟着犀渠返回驻地。 夏勉在牠身后，不疾不徐，不远不近，但凡犀渠牛唳有一丝不对，便瞬间杀了就跑。至于什么引爆真灵，都是忽悠牠的，猼訑的天赋神通除了杀敌外，也就一个蛊惑功能。 第十四章 山海界版人口贸易 夏勉轻步跟上，心中却起了波澜他在犹豫，先救他人还是先救自己？ 气血不足仍然是是枚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救引爆了，自己现在虽然有益气补血的丹丸，也有兽血丹浮动于丹田内，未曾动用，但终究是他物，有用完的那天。 用完之后，还未寻到修补气血漏洞的仙草，自己还是要死。 这个老大难问题不解决，厨子如鲠在喉。想到此处，不由烦躁起来。 再者，自己是否能救起山海界的人族同胞？单单是五千年的时光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更别提被压榨与奴役的五千年的人族，他们是否还有反抗的心思？ 犹豫一旦萦绕心头，迟疑不定就会像燎原魔火，溃堤洪水一般烧灼、冲涮决心与理智。 夏勉这才认识到自己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踮踮脚就被无形压力挤缩人生的氧气，窒息、绝望、迟疑、后悔、憋闷……在脑中挥散不去。 可看着一脸坚毅的女娃，夏勉好像握住了那根名为希望氧气管。 不禁想抽自己一大比兜，也不知道是过惯安逸日子了，还是因为气血不足，习惯唯试试忍让，忘记身为人的任务了。 人啊，自诞生起，就以解放自己，解放整个种族为目标而奋斗！ 人啊，从来都不是个体，我们总是携手拖着残躯，在废墟之上奏响自由与解放的凯歌！ 人啊，燃自灵魂深处的团结烈焰从未熄灭！会一直燃烧下去，我们都是传火者！以对后世无尽的希望为柴，以对人与人之间的不朽信任为薪，终会为解放和自由燃起质量的光！ 夏勉燃尽犹疑，意志坚定，泥丸洞天洞天内的玉坠也颇受影响，散发莹莹清辉。 厨子心境上洗尽铅华，气质大变，令一旁的饕餮咂舌不已，这小子怎么了，突然这么大的变化？连我都感受到了一丝烧灼的气息。 走到追捕人族奴隶的营盘前，犀渠牛唳等待查验，守门的狗首墨身，爪握铜矛溪边族异兽，玖玹调笑牛唳，“大老黑，怎么就一个回来，搞得还如此狼狈？”两者似乎相熟，牛唳握紧牠的脖子提起来，牛鼻子喷出火气，怒目而视。 夏勉则瞬间警惕起来，被假意捆住的双手摸向腰间。 这是异兽营盘，自己只是从犀渠牛唳嘴中得知了大致情况，但还是要谨慎小心，特别注意这头牛，一旦出错，别说救人，自己也小命难保。 玖玹笑容凝在脸上，一旁形状像一般野猫，长着一只眼睛却是三条尾巴，来讙（huan）族的厘见状赶忙拉开两者，检查好奴隶情况，在脖子上打一道真灵标记，让牛唳赶快进去。 夏勉顺利进入，环视四周，与其说营盘不如说是一座堡垒，定式的明堡暗垒暂且不说，营盘中央立着一根巨木。 上有黑玉圆盘缓缓旋转，阳光下，闪耀金属光泽，圆盘中央有颗眼球模样的蓝色圆珠，看不出来材质，厨子感知到自己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它找到。 以巨木为中心，各类行军打仗的建筑应有尽有，诸如锻兵坊、兵帐、点将台、中军大营、医室等，而且外表刻画符文，看起来坚不可摧。 营盘四角占地颇大的高台，被兽皮紧紧盖住，严防死守，夏勉看不透，不过留心记住。 从进来到人族奴隶关押铁牢，夏勉暗中测估距离，同时记下各种建筑和路线。 犀渠牛唳将夏勉等人带到营盘东北角，交由看守看押，自己则按照夏勉命令，自然离开。 临走之际，夏勉又警告一番。 厨子不敢保证一定能彻底控制牛唳，也不清楚牠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手段，能够识破自己的忽悠，所以最迟今晚就要救出同胞离开。 走进牢笼后，夏勉吓了一跳，足足有几十万人族，蓬头垢面，紧紧依偎在一起，有的人眼神麻木无光，面黄肌瘦，没有表情，像退化为了猩猩，看到光就往角落退。 还有的气血旺盛，比自己而无不及，甚至高大异常，行动有序，成组织，对夏勉从上到下的审视。 之后才知道这是星球碎片，被异神炼化成壶天山宝，用作囚禁奴隶的笼子，十几万人被划分在不同区域。 站在身旁的女娃没见过这么多人，紧紧抱住怀里的小黑山羊，饕餮差点被勒死，她这么瘦，为啥有这么大的劲儿？ 夏勉摸摸她的头，说道：“走，去找找你们村里的人。” 说实话，厨子一叶障目了，牛唳是杂血异兽，血脉并不精纯，是犀渠族的从属，没受过族学，更没这个脑子，要不然怎么才混成追捕小队队长？ 整座营盘属于中央第四列山系，柄山山神-----柄。人首兽身，出入有光，临界之墟出现前只是山海界众多山主渊尊中的一个小透明。 但祂研究临界之墟，研究出某些名堂，迅速抓住痛点，知道人族奴隶将是以后重要的资源，于是派山上的异兽异禽大肆搜捕大荒中的人族，储备“耗材”占领市场地。 山海界浩如星海，两界分割之后，滞留山海的人族为了避免族灭人亡的下场，有智者提议逃往大荒，毕竟山海界异神对地盘的辖制能力，会随着范围扩大而缩小。 虽然大荒也不安全，但好歹比落入外族手中好上几分。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份利害，更多的还是选择留在故地，再好一点的就是留在故地修筑防御工事，保护己身。 最后的下场不言而喻。 五千元辰过去，当初被搜捕，沦为奴隶的人族，因为山海外族的肆意虐杀，数量急剧减少，几乎成了山海界的“保护动物”，相对于山海异族而言。 之后临界之墟出现，需要大量血气稳定，人族奴隶自然是最好的耗材，可还是经不住祸祸，最后不得不组建搜捕队伍，在大荒搜捕人族。 大荒面前，各种生物都是公平的，山海外族虽然能修炼，拥有强大力量，但都是碳基生命，总有比之更强的碳基生命存在。 大荒各处就有存在了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不知名生物，被山海外族称之为“蛮、夷、戎、狄”，分布在大荒四极。 各路山主渊尊山中的手下，在大荒搜捕人族奴隶，最害怕遇到的就是这群家伙。由此造成的伤亡也很大，所以牛唳受伤严重，手下死得一个不剩，也很少有人起疑。毕竟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怕死就不来大荒了。 山神柄是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神祇，自然能快速积累资本，十几年过去，这家伙已经成为山海界最炙手可热的神祇了，每个元辰都赚的盆满钵满，他敢说自己是山海界第二富有的神祇，没人敢说第一。进这一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祂敬茶。也不知道从哪学的。 同时为了利益最大化，山神柄将整个行业利益最大化，玩出了花，每日每月都有新花样。 最近的就是每月一次的拍卖会。这次大荒搜捕奴隶就是为了拍卖会儿做准备的。 夏勉领着女娃寻找熟人，走过不同区域，对此有了不同的认识，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原本设想里，最多上千人口，没想到进来一看，乌泱泱一大片，数都数不清。也怪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问题，下意识带入到人世间的情况了。 女娃很快找了部落里的熟人，甩开小黑山羊，拉着夏勉的手，兴冲冲朝阿奶阿婶招手。 本来愁云惨淡，唉声叹气的石鼎村老幼，看到囡囡回来了，都起身招手。女娃总是能给人无限希望。 女娃高兴的给夏勉介绍村里的大伙儿。 “大哥哥，这是花爷爷，是我们的村长，村里年纪最大的，你看他胡子都长到地上了……” 老爷子长寿眉遮住眼睛，鸡皮鹤发，弯腰拄拐，总是笑颜对人。 “这是叶奶奶，她是姬奶奶去世后对我最好的人了……” 老太太白发富态，手掌宽大有力，紧紧将女娃护在身前。 “这是虎大叔，村子里最会打猎的，每次都能给大家带回来肉吃。” 中年男人，身形魁伟、肩宽背阔、虎目狮鼻，比夏勉又高又壮。 “这是胡婶婶，虎大叔的婆子，力气最大了，做饭也好吃。” 中年妇女，体型娇小，柳眉凤目，眼含精光，不好对付，家里说话好使。 “……” 石鼎村不大，数十口人，女娃一一介绍，夏勉记个七七八八。 微笑招手，村子里人紧紧盯住，对他一脸戒备。 厨子心想，得，自己成坏人了。 叶奶奶把女娃拉到一旁，擦擦她的脸，握住手，关切道：“囡囡，不是让你跑嘛，怎么又被抓回来了？是不是那个人干的有没有受伤？他有没有欺负你？让奶奶看看……” 女娃被问得头晕目眩，按照夏勉教的说：“阿婆，是大哥哥救了我，还给我吃的，他没打过那群坏东西，就被抓回来了？” 夏勉五感灵敏，听见女娃按他教的说，悄悄暑期拇指点赞，女娃眨眨眼回应。 夏勉教唆小朋友说谎也是无奈之举，考虑到大荒人族的处置，不可能因为救了人就无条件信任你的，他们因为信任同族，尝过血的教训。所以夏勉只能释放善意，徐徐图之，尤其是在这个超预估数十倍的人数下。 夏勉微笑摆摆手，然后离开，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离石鼎村众人不远不近用粗布麻衣罩住全身，露出双眼冷静的观察情况。 小黑山羊被夏勉带在身旁，这家伙极通人性，神神秘秘的，厨子不放心把牠留在女娃身边。 观察到大体情况后，夏勉一心两用，开启内景，炼炁运精。《老农功》养功篇只是稍稍通读，便能感应气感，一举踏步十都境界，倘若细细研读，定另有一番收获。 厨子看了一眼泥丸宫上下沉浮的玉坠，十五还没苏醒，看来这次跨界对它造成的伤害远超预估。 夏勉进入玉坠之中，里面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兽肉堆成小山，还有两个漂浮的真灵，分别是（yin）和飞鱼一族。 夏勉先拿刀割下来猪和狗身上最肥美的部位，细心储藏，心念一动，满天星光撒下，将兽尸蒸腾为微光粒子，而后涌进厨子身体。 夏勉舒爽呻吟，每每于此，就觉得十五过于逆天，就这么舒舒服服的吸收粒子，就能掌握深藏山海异兽血脉中的天赋神通。 有时候他不禁去想，这是十五自混沌海中诞生的能力，还是它口中的老东西锻造山海册赋予的能力？这要是被山海外族发现了，不得想尽一切办法融了十五，顺手再扬了自己！ 厨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山海界就是耗子给猫当伴娘了！要不走吧？再度认怂。 而后十五邦邦敲他脑袋。 “玉爷！你醒了？”夏勉摸摸头，高兴问道。 “本大爷能有什么问题？”十五还是原来的味儿，说道：“倒是你！又想跑？” 夏勉小脸一红，讷讷道：“战略转移，不算逃跑……” “你现在位于山海哪座山头儿？”十五早就对厨子的厚脸皮视若无睹了。 夏勉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十五气得邦邦敲他脑袋，边敲边骂他，“脑袋撞到石头了？，自己小命都难保了，还大发善心救别人！？你是圣人不成！？” 很显然，十五和厨子的目标出现了冲突，十五见厨子天赋不错，快速培养起来，为自己在山海这座烂泥潭趟趟路，夏勉本来是想通过十五，为自己找到续命的仙草，可现在在自己的小命和山海界人族之间，他似乎做出了选择。 夏勉讷讷道：“不耽搁的……” 十五从他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神采，和老东西当年给帝禹干活的时候，好像。 叹口气，不知道是妥协还是放弃，“你爱咋咋地吧。” 十五要恢复修养，夏勉说道：“玉爷，灵石要吗？” 厨子将从之前搜捕小队中拿到的一小堆灵石，放在十五面前。 十五狗脸变得飞快，只夸厨子干的不错。灵石能加快补充恢复，十五欣然笑纳。 夏勉将之前的事收尾后，专注于《老农功》上。 第十五章 最后的巫 玉坠空间内，（yin）和飞鱼的真灵摆在夏勉面前，厨子眉头紧皱，不知该如何选择。 “玉爷，就不能两个都要？”厨子贪心作祟。 十五冷哼，嘲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之前老东西剩余的空白画卷本就不多，拢共只有三册，狌狌和猼訑真灵用其二，（yin）和飞鱼只能二选一。” “不是还有烛龙鳞和青鸾羽，玉爷应该能制成画卷吧？”贪心厨子把事情都想简单了，还想一劳永逸。 “忘了！而且材料不齐，还需要若木树叶，不过老东西把制作方法写在画册之中了，如果搜集其五册画卷，说不定我就记起来了。”十五如实相告。 夏勉掰着手指头一合计，现在手里有狌狌、猼訑、毕方（需要真灵），再就是从（yin）和飞鱼之中选一个，拢共有四个，还差一个。 厨子叹口气，任重道远啊，又问道：“玉爷，给个建议，你说选哪个好？” 扭身消失，声音渺渺，“坐骑，认清你的身份！什么都让大老爷帮你？自己1亲手宰的，还不清楚选哪个？” 十五没把话说死，还是提供了一个方向。厨子必须独立起来，十五事事帮他，太过顺遂，反而落了下成，最后外强中干，害得还是大老爷自己。 前路蹚水的不皮实可不成。 夏勉叹口气，盘腿坐下，回想当时的战斗，是盛冬甲制住牠们，自己不过抢人头罢了。 摇摇头，焦点放在两只异兽真灵上。飞鱼一族的异兽，长得豚首赤纹，活脱脱野猪模样。当时应对盛冬甲的攻击时，最大的特点貌似就是皮厚，但太笨重了。 （yin）一族的家伙长得像狗獾，却有人眼，双足落地，双目绿光频闪，翠绿莹莹，好像蛛丝一般，满身黑气，速度奇快，尤其是那双人眼，看不懂，不过太脆了，还不是盛冬甲一合之敌。 夏勉根据自身现状，一通分析，最后是选择了飞鱼一族的真灵，唤来仅有的一册画卷，将飞鱼真灵打入其中。夏勉眼中电芒一闪，背后赤红飞鱼虚影浮现，而后内敛。 夏勉抬手巡视周身，紧握拳头，力量又大了不少。飞鱼一族的天赋神通就好像天生就会，微微一笑，天赋神通振山撼地启动，夏勉全身涌现巨大力量，心随意动，清辉粒子凝聚在厨子双手，他感觉现在一拳能轰碎犀渠牛唳。 但力量消散的也很快，有得有舍，什么都是有代价的。 夏勉顿有一股无力感自魂魄深处涌现，甚是疲劳。无力问道：“玉爷，这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使用天赋神通的代价，你以为那些微光粒子进入你的身体，都藏在哪儿了？” “它们以你的魂魄为能源，一旦使用便会消耗魂魄之力，消耗过度就会……懂吧？” 十五不怀好意的笑笑。 厨子大惊，对此避如蛇蝎，刚说补足气血有了苗头，法宝又显露出氪命的属性。夏勉欲哭无泪。“玉爷，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你看，狌狌一族的天赋神通神行不是用得挺上手的？我以为你不在乎呢。” 厨子想给自己一个大比兜，追悔晚已，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再说了，你使用远超于自己实力的神通，只是消耗些许魂魄，已经很赚了，只有补足魂魄不就行了。” “怎么又要补？我真不是肾虚！”夏勉仰天长啸。 “玉爷，怎么补？”夏勉问到关键。 十五说道：“两个法子，一是吃药，补魂之药，治标不治本，二是修魂之法，修炼后，凝练魂魄，魂魄壮大，魂魄之力源源不断，不仅可以随意使用天赋神通，还有其他妙用……” “妙用？有啥妙用？”贪心厨子得陇望蜀。 十五邦邦敲他脑袋，“我记得修魂之法可不是大路货，老东西也只是听说巫族有，如今巫族在哪都不知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寻找补魂仙药吧，这东西也挺稀有的。” 夏勉咬着牙点点头，还是《老农功》好，差是差了点，胜在有保障，没啥隐患，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养功篇吧。 厨子的魂魄还是挺强的，没有法力的一般人使用天赋神通数次后，就会因魂魄枯竭而亡，这还是指天赋神通神行这种次一级的神通，像飞鱼一族的天赋神通振山撼地，属于高一级的神通，一般人用都用不出来。 夏勉内视内景，晋升十都境界后便开启了内景，之前只是隐约能感应到内景，这次进入，夏勉打量四周，竟和玉坠体内的空间大致相仿，除了没有黑土和满天星斗外。 厨子大惊之余，有了猜测，是因为自己经常出入玉坠，所以内景由心而变，和玉坠空间相仿，还是说，所有人都是这般，十五说自己来历惊人，非常古老，所以女娲造人的时候，参考了十五？ 厨子拍拍连，讷讷道：“原来我早就是玉爷的形状了。” 内景中，泥丸洞天像口古井，深不见底，与心脏相连，依旧在喷出人体活性，小部分滋养全身，大部分化作细细丝线与玉坠相连。 本着绝不浪费的心态，十五心安理得的接受。 夏勉平复情绪，作跏趺状，参悟养功篇，以心观字，以神得韵，无有相生，难以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混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缥缈间，心神前有一汪清泉虚影若隐若现，清泉深不见底，三个黑点，或大或小，在其上无规则飞舞，细看之下，静让人沉迷其中。 厨子正要探寻一番，内景突然晃动，虚影和黑点消失不见。夏勉不甘与无奈，元神退出内景。 正抬头，眼前围拢一大群壮汉，一个个都在三四米以上，厨子在他们面前就像婴儿，满脸横肉，皮肤黝黑，都是肌肉块，都吃什么长大的，人族能长这么高？ 其中一个领头的站了出来，瓮声瓮气，问道：“小娃娃，会说人话吗？” 夏勉见他不怀好意，换换起身，也没客气，“傻大个，听得懂吗？” 吴屠屠瞬间被激怒，伸手就要掂起夏勉，厨子左手轻轻一摆，重逾千斤的手臂被弹开，右腿用力一扫，吴屠屠陡然失去平衡，“砰”的一声，侧翻在地，摔得结结实实。 夏勉趁无人反应过来，坐在吴屠屠胸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拳锋凌厉，势大力沉，眼见打到鼻梁上，厨子突然停在，吴屠屠鬓角，哦，不对他是秃头，锃光瓦亮的，头顶渗出冷汗，他感觉这一拳下去，自己的脑袋即便是锻神石做的，也要开裂。 其余几人要围上来，夏勉爆和一声：“安敢！” 四个人楞在原地。 夏勉再次问道：“能听懂吗？” 吴屠屠拼命眨眼。 厨子狗脸一变，笑容和煦，如沐春风，“有事吗？” 吴屠屠余惊未消，干巴巴说道：“我们长老有请。” 夏勉拉他起来，笑呵呵说道：“不早说，前面带路。” “没事吧，我这人脾气挺好的……” 厨子一路上嘘寒问暖，吴屠屠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履薄冰。只能赔笑应和着。 夏勉见到他们部落里的长老，中年人模样，满头乌发，两鬓斑白，平凡人面貌，两眼炯炯有神，身着粗布黑衣，脚踏麦秸草鞋，皮肤黝黑，身材和夏勉相仿，没有夏勉印象的长老形象，倒像个耕夫。 巫族长老，巫集，原名屏翳集，低头搓着烟叶，好像没看到夏勉前来。 厨子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打量耕夫老者周遭的人，不都是那五个“大肌霸”模样，有的人头发黑白相间，耳戴青铜蛇坠，手臂有虺纹，体型高大，但不及“大肌霸”，相貌相近的寥寥数人，有男有女，唯独没有幼童，这是九凤氏遗族。 有的人头发黑绿相间，耳缀白羽，上有蟠纹，体型修长，人数相对较多，这是风伯氏遗族。 还有的人上半身与夏勉一样，下半身腿上有青蟒纹，胸前后祥云纹，按照人世间的审美，都是俊男靓女，这是雨师氏遗族。 还有其他的人族，共同特点就是身上有纹身，而且形象各异，不像一个部落倒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大族群。 这群人如此特异，各个有纹身，不像是被搜捕的人族奴隶，倒像是社团联合会。夏勉心有疑惑。 “小哥，看了这么久，可有想问的？老朽知无不言。”巫集传声道。 夏勉刚想张口说话，巫集停下捻烟叶的手，指了指脖颈处的真灵印记，依旧传声，“小哥是否疑惑，为何老夫让夸父氏兄弟去请你？” 厨子眼神一紧，夸父氏？联想到那几人高大的形体，夏勉恍然大悟，这么说这些人来自不同氏，但都唯这眼前的老者马首是瞻，尊其为长老。莫不是来自一个大族？ 见夏勉没有立刻回应，巫集将捻得柔软的烟叶放进嘴里嚼，夏勉一跨步走到巫集面前，奉上卷烟。 巫集先是一愣，只见夏勉在他手上写字，“老丈，这个比您手里的更带劲儿。” 夏勉点燃卷烟，放到巫集手中一根，让其有样学样。 老人家没抽过这么烈的烟，不由大声咳嗽，引得众人侧目。 夏勉就近轻拍他的后背，继续写到，“老丈，我不会传音，您有什么法子？” 巫集先是一愣，而后轻点他眉心三下，夏勉元神感应到一段经文，按照经文所记，很快就学会了搬运声音。 “老丈，寻我前来所谓何事？”夏勉躬身施礼。 巫集继续抽烟，舒服吐出一口，笑道：“人世间同族过得可比我们好上不少。” 巫集夹着烟上下翻看，从他自报族姓后，夏勉就有准备，也用烟火自告来历。 “五千年，朝代更迭，神州沉浮，我们正走向伟大复兴。” 巫集苍老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泪光闪烁，久久不语。 夏勉继续说道：“长老，五千年前的变故，当下的人世间人族知之甚少，他们也在摸索前史，也在拂去历史的迷雾，对当年的详情也是近二十年来才逐渐知晓。” 夏勉一路过来，再打量一番后，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但先要确定对方的态度，时间最能考验人心，人心也最经不起考验。 巫集吐出一口烟雾，悠悠说道：“我们没有埋怨人世间同族的意思，当年的事还有很多疑团，现在的我们着眼于当下才是。” 夏勉心中有了着落，“可你们毕竟遭受了五千年的灾难，亲人亡命，氏族衰败，艰难求生……” “小哥，难不成人世间同族都如你一般优柔寡断？” “我们还活着就会有希望，就能舞得动戚，举得起干，操得其刀，人族都是凭借双手搏得天地，哪里有怨恨先人，不忿同族的说法？” 山海界的人族和人世间的同族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他们有着千年来传承不断的朴素价值观，他们比人世间的同族更像人，战天斗地，用双手去获得一切。 夏勉大受震撼，之前在书中用寥寥数字概括的上古先民，就在眼前，那种与万族争战，不惧生死的气魄，使他震撼不已。 为人，当如此！ “所有人都这么想？”夏勉心想这里有近十万人族。 “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 夏勉也早有预料，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问道：“老丈怎么称呼？” “人族，屏翳氏，集，你可以叫我屏翳集，是各氏共举的长老，尊称一句巫。他们都是各个大巫的遗族，那五兄弟是夸父氏，我左手边是九凤氏，右手边是风伯氏，身后的是雨师氏。” 夏勉也做自我介绍，“人世间人族，夏勉，是个厨子，巧合之下通过跨界漏洞来到山海。” 厨子隐瞒了自己前来寻找仙草的目的。 “巫集长老，您身后这些秩序井然，气血旺盛的同族，可不像是被搜捕来的大荒村民。”夏勉说道。 巫集眼神凌厉，“小哥还看出来什么？” “您这人员配置，可攻可守，还受过军事化训练，不会是来杀人的吧……” 夏勉悠悠道来。 第十六章 与巫同谋 壶天碎片中，夏勉此话一出，顿时安静下来。 巫集自顾自抽烟，投都没抬，夏勉见他抽完，又递过去一盒烟，笑呵呵点着火。 “我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救人的……”巫集叹口气。 “救人便是，怎么还叹气？”夏勉问道。 巫集见还有不少，便收起烟盒，说道：“往常救人还算顺利，可这次我等混进来，被打上真灵印记，被真灵靛瞳标记，无论跑到何处都会被追捕回来。” “这次失策，连我等脱身都成了问题……” 夏勉想到曾留意的高柱之上似有有东西，看来那黑玉圆盘之上的就是真灵靛瞳了。 “巫集长老身边能人异士众多，连小小的标记都无从下手？”厨子很是疑惑，都是上古大巫后人，怎么可能会被小小的印记难住？ 巫集摇摇头苦笑，说道：“实不相瞒，多年逃亡，各氏代代相传的经文秘术遗失不少，而且……说来惭愧，就连我这个巫，也早已不识大部分上古巫文，只有简单的数篇古章，可供我等修炼至战巫境界，至于之后的路，已经断了……” “小子，问他有没有把古章带在身上！”十五突然出现，催促道。 夏勉没多问，而是躬身施礼，“长老，古章是否带在身上，小可曾对古巫文有所涉猎。” 厨子扯谎，眼神坚定，给人信任。 巫集蹙眉思量片刻，咬牙扯下右臂，古章不如说骨章，被取出来。厨子吓了一跳，好生猛！ 夏勉恭敬接过，拂去鲜血，摸起来，温润如玉，佯装深究，巫集心中竟升起一丝期待。 “玉爷，能看得懂？”夏勉问道。 十五大体浏览，将古巫文翻译成人世间常用文字，“废话！还有大老爷不懂的东西？” 夏勉一字一句读来，佶屈聱牙，《北斗皂灵歌》…… “这啥玩意儿？读起来好费劲。” 十五一反常态，竟耐心讲解，“这是巫族的筑魂古经，巫族天生肉体强大，若想再进一步，就要在炼魂一途使劲，这是巫族风师大巫所创，可筑造坚实魂基。不过，这也不完整，只能供他们修炼至央巫境界，反正比没有好。” 夏勉若有所思，兴奋的问道：“这不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来得刚刚好！玉爷我能修炼吗？” “是啊，你小子撞见狗屎运了……” 夏勉平复心情，仔细记下，之后修炼用，然后问道：“我能传给巫集长老他们吗？” “随你……”十五转身消失。 夏勉突然问道：“玉爷，你睡迷糊了？之前每次烦你，不都是邦邦伺候吗？这次怎么……” 十五无语，照着他的头邦邦两下。 厨子满意的接受，十五不禁恶汗。 “谢谢，玉爷！” 十五呵了一声。 夏勉手指轻点巫集眉心三下，一片经文出现在他脑中，还是人世间文字版的。 “巫集长老，稍后我给您一本字典，有不同的字，可以在其中查到。” 巫集双手颤抖，紧紧抓住夏勉的手，兴奋的问道：“这……这是……” 夏勉拍拍他的手背，坚定点头，巫集纳头要拜，厨子赶忙拦住，“这可使不得，长老快快请起。” 一旁的其他巫族围过来，惊诧不已。 巫集颤颤巍巍站起，摆摆手示意他们做好既定安排。 “夏小哥，巫族再造之恩，老朽无以为报，终一生愿为您牵马坠蹬！” 夏勉连连拒绝，“这可使不得，况且这还只是残篇，只能修炼到央巫境界，您也不必相谢，权当作是为山海人族做的一点贡献吧。” 巫集依旧感恩戴德，说道：“有了此法，我等便可解决真灵印记的问题！” “有这么大的作用？”夏勉不免大惊。 巫集解释道：“夏小哥或许并不清楚，魂魄的力量是无限的。强大的魂魄力量，我巫族在九州立足的根本！” 夏勉记下。 之后问了一个他一直不敢问十五的问题，主要是觉得太简单，害怕被打。 他都十都境界了，灵气遍及四肢百骸，连丹田都是溢满状态，可他连行炁之法都不会，说出去都丢人，不是他不认真研读养功篇，养功真的是在养啊，除了聚气就是教如何使炁在体内运转的快，加大运转效率。 至于如何使用灵气是丁点儿没有，还好目前为止应对的敌人，打功就能应付，可一旦遇到山神级别的对手，别说打了，跑都是个难题。 夏勉问道：“巫集长老有行炁法门？”厨子满心期待。 巫集被问迷糊了，“行炁法门是什么？” 夏勉也迷糊了，“巫不需要行炁吗？” “巫族只修魂魄，魂动便可驭使天地万物，传言，每个大巫都是超脱自然，超脱现实的存在，他们抬手投足间，便可将想象化为现实。”巫集说道。 夏勉讷讷道：“真是令人向往啊……” 巫集附和道：“是啊。” 之后二人交谈许久，确定大致计划，夏勉离开，巫集也着手安排。 夏勉夏勉回到小角落，和石鼎村很近，问道：“玉爷，您是旁观者，给参谋参谋，没什么大的漏洞吧。” 十五不愿搭理他，嘲讽道：“自身弱小，还疯狂彼此攻伐，最后被自己制造强大的法宝屠戮一尽，真有意思。” 厨子挠着头，不解道：“驴唇不对马嘴的，玉爷，还没恢复过来呢？” 十五无言。 厨子继续修炼，手头上的资源可不多，可得利用到极致。 元神进入内景，作跏趺状，五气朝元，观《北斗皂魂歌》，修魂魄。 空荡荡的内景中，清泉虚影再现，伴着三个大小不一的黑点，更加真实，逐渐脱虚为实，存想于内景。 厨子魂魄小人开始凝聚，与清泉虚影相呼应，沉眠于肝脏内的三魂：胎光、爽灵、幽精也蠢蠢欲动，与清泉之上飞舞的三个黑点呼应，似有弧光弦连接彼此。 夏勉灵气运转一小周天，清泉虚影便凝实一分，周天九转，清泉虚影彻底凝实，显出原貌。 一汪清泉，坐落泥丸洞天右下角，池水清澈却不见底，两叶清荷，娇翠欲滴，一朵玉莲，含羞待放，相映成趣。有黑白游鱼静卧清荷叶底，三个黑点显出真身，蜻蜓模样，黄头黑尾，翼翅晶莹，或静立莲头，或嬉戏飞舞。 这一方池水，名为玉池洞天。 这一方内景中，因为玉池洞天，竟有一番生机。夏勉体内的灵气，凝实近乎液化，同时耳清目明，之前还一知半解的经文古卷，这一刻瞬间通晓，厨子的资质提升不少，最受益的还当属三魂七魄，魂魄小人盘坐于含苞待放的玉莲之中。 夏勉此刻晋升九耀初境，魂魄强度大大提升，实力也更胜以往。 十五感受到这家伙气息提升不少，连忙嘱咐道：“小子，收敛一点，要被外面看守感应到了。” 夏勉运转敛息之法，这是从养功篇里参悟的，养功篇经文也并非一无是处，虽然残缺，但仍然有可取之处。 气息很快下降，归于平静，神华内敛，之后兴奋说道：“玉爷，我好像又突破了，内景之中多了一处奇观，像一个池塘。你知道叫什么吗？” “管他呢，好用不就得了，强者从来不会被境界桎梏，老东西他们那时候出门就是干，赢了继续，输了能跑就跑，不能就死。”十五说道。 厨子小声揶揄，“感情你也不知道……” “嗯？！” 夏勉岔开话题，说道：“那他们怎么判定强弱呢？” “很简单，肉身万劫不毁，金肌玉络，汞血银髓，水火仙衣；元神烙印天地，万代不灭；魂魄恍若真人，体内生成真实世界，万古不朽。一般谁能达到‘三个万’，就在上古说话好使。”十五简单介绍。 夏勉问道：“老……老前辈是什么程度？” “他肉身万劫不毁，魂魄差点意思，元神更不用说了。”十五回应道。 夏勉点点头，对上古又有了一份了解。 这时，壶天碎片内外都是夜晚，大多数人早已休息。 石鼎村的老村长却找了过来。 夏勉虽说诧异，但还是起身相应。 老村长施礼，说道：“老朽石林，石鼎村村长，白日村民无礼，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小哥救得囡囡，还请受小老儿一拜。” 夏勉慌忙扶起，虽然山海界人族朝不保夕，可礼之一字，却紧放心头，没有丢失为人之本。 夏勉说道：“都是同族，相互扶持应该的。” 老村长石林紧握夏勉手臂，恳求道：“我知小哥非同一般，自有谋划，不奢望搭救我等老弱病残，希望能救囡囡等幼童出去，石鼎村香火不能断！” 说道最后老村长面目狰狞与可怖，泄气一般喘着粗气。 夏勉在和巫集的计划中，任务并不是救人，反而是分散异兽异禽的注意力，巫族从异兽异魔爪中救人，比他有经验。夏勉只要弄出来的动静足够大，巫族成功的概率就越高。 见夏勉不说话，以为迟疑，老村长取出鼎形石坠，交到他手中。 “这是我石鼎村代代相传之物，也是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万望小哥手下！” 夏勉知道他多想了，挥手拒绝，“老村长，我没那么大的能耐，不久后便会有人与你碰头，或许整个村子都有机会逃出生天。” “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老村长石林先是一喜，还是将鼎形石坠交到夏勉手中，“你救了囡囡一命，只得以此物相谢，还望收下。” 说完转身离开，夏勉提起石坠，轻轻晃动，外形粗粝，不说是石鼎，还真看不出来。 叹口气，正要收起来，十五说道：“收到玉坠中来，看着有些眼熟。” 夏勉交由十五查看，自己潜入内景继续修炼，必须分秒必争。 稍稍安定，壶天碎片中突然有惊呼声传来，而后哭喊躁动不止。 夏勉不解的站起，壶天碎片混乱起来，人族同胞不辩方向，胡乱窜逃，哭喊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让他想起了猼訑在津城作乱的场景。 夏勉走到石鼎村众人身前，将其护住，巫集率人前来，面露急色，“夏小哥，快快撤离，这壶天碎片疑似有黑雾渗透进来，前面有人异变了。” 厨子眉头一皱，黑雾？异变？这是什么情况？ 夏勉问道：“怎么突发异变了？” 巫集说道：“边撤边说。” 一行人秩序井然，安全后撤。 巫集说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山海一到夜晚便有黑雾侵袭大地，月亮变成红色，月亮背后好像还有眼球蠕动。不管人族还是山海异族，一经感染便会异变，或是脑袋变成八爪鱼似的且有众多触须；或是身体覆着鳞片的胶状物；或是长出巨型的脚爪，身后还有一对狭长的翅膀；或是拖着著臃肿肥胖的身体，淌着粘液。” “嘴中呢喃着相似的呓语，和灵气共振，甚至吞噬灵气。化身怪物后疯狂吞噬，人兽不分。” “太阳升起来之前，黑雾会席卷被感染的所有东西一通消失，等到下一次再度出现。” 夏勉喉结滚动，问道：“山海异神就不管管？” 巫集说道：“祂们高坐山巅，很难被黑雾侵扰，受到影响的都是山海界底层。” 夏勉恍然大悟，怪不得山脚下杳无人烟，原来是这么回事。 “黑雾席卷大地有什么规律吗？” 巫集说道：“没有，毫无规律可言，有时几年不曾出现，有时连夜不断。” “难道就看着他们被感染？”夏勉顿感无力。 巫集无奈说道：“受到感染的他们只知道吞噬，被黏上很容易感染。” 他们退到安全区域，壶天碎片中这样，外面的营盘也是严阵以待。 十五突然说道：“小子，凑近看看具体情况。” 夏勉一百个不乐意，“玉爷，要人命的！” “让你去你就去，我保你安全！”十五催促道。 “可……”夏勉犹豫。 十五说道：“可什么可，玉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夏勉一咬牙，朝被感染人群走去。 第十七章 《山海界各族考察报告》 灰雾弥漫，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感染一切，似黏稠墨汁，又好似细密蠓虫，夏勉刚一靠近，便有诡秘呓语传到耳中，沾染魂魄，侵袭元神。 厨子好像看到幻象一般，不由自主朝灰雾走去，一脸荡笑，伸手触碰。 灰雾也凝聚触手与之相碰，“喳”的一道雷音，震散灰雾，巫集站在夏勉身后，这是元魄七音，《北斗皂灵歌》中记载的一门巫法。 巫集底蕴深厚，天赋更是可见一斑，不然也不会被推举为一族长老，之前因无法可循，困顿不已，现在修炼了夏勉交给他的巫族经文，数个时辰过去，便初具成效，现在已有初巫小成的境界。 “夏小哥，没事吧？”巫集将其带到安全区域。 夏勉恍然大惊，冷汗直冒，说道：“多谢长老相救。” “你我同胞，无碍。”巫集说道。 夏勉余惊未消，紧盯着汹涌的灰雾，与实物说道：“玉爷，差点交代！玉爷？玉爷……” 夏勉呼唤无果，内视内景，玉坠竟然不见了，悚然一惊，厨子麻木转头，哪里还有什么巫族人族同胞。 全是奇异生物，不对！它们有些甚至都没有实体，或是灰白雾气中燃烧着的三片叶状复眼；或是四肢五体由大量灰色触手替代，触手顶端具有深红色的口器，口器中娇艳欲滴的红花盛开，浓烈的花香伴随着稠密的花粉，烧灼着灵气，吞咽着血肉，“嗬嗬” 喘着粗气。 或是全身灰白，手臂展开，双手托着两颗满是绒毛的眼球，头骨碎裂，有触手伸展出来，迷乱舞动；或是趾间生蹼、长着火红双眼、瘦骨嶙峋，没有五官，胸膛撕裂，有流石岩浆翻滚，硫磺从眼中升腾而起；或是生着巨大犄角，布满毛发的人形，双爪如刀般锋利，口中长着凶恶的獠牙，双眼也闪着火亮的光泽。 充斥着不祥、诅咒、枯萎、寂灭…… 它们围拢夏勉，撕咬血肉，厨子无力伸出一只手，而后被淹没其中。 夏勉又是悚然惊醒，自己站在原地，食指正与灰雾触碰，而后猛然抽回，后退数米远，此刻寒毛直立，冷汗浸透衣衫。厨子竭力阻止自己回想刚才的一切，被撕咬的痛感是那么真实。 “玉爷！玉爷……”夏勉呼喊多声，十五没有应答，他急忙内视内景，玉坠依旧不在。厨子心神打乱，冷汗流下鬓角，似有极地寒风穿胸而过，此刻流淌的血液瞬间凝固，喉咙滚动，眼球侧移，陡然转身，不顾一切轰出一拳。 身后原来是玉坠。 厨子这时候长记性，没有放松态势，审视周身，四下无人。 十五要钻进夏勉眉心，厨子躲开，十五不解：“小子，怎么神经兮兮的？” 夏勉低眉耷眼，隐隐使用天赋神通神行，问道：“玉爷，怎么突然独自出去？” 玉坠飘在他面前，十五说道：“之前在山海没有接触过这种气息，你又无法抵抗侵袭感染，我只能独自查探。” “有结果吗？”夏勉观察地形，寻找合适的逃跑方位。 玉坠晃晃悠悠，十五回应道：“气息驳杂，混乱与秩序交织，生息与死灰融合，真实与虚妄碰撞，言灵与不可名状交杂，与道则似乎同源，但又似仇敌。乱七八糟的，源头都没找到。” “玉爷，我们来这是干什么的？”夏勉突然问道。 十五觉得这小子又哪根筋搭错了，欠收了，照着厨子脑袋邦邦乱敲。 夏勉散去天赋神通，眼含热泪，对，就是这个节奏，就是这个力道，错不了。 看来是回到现实了，可是眼泪依旧流个不停，又损耗魂魄之力了，还不如是假的呢！ 十五见他哭得伤心欲绝，夏勉说出了刚才的经历。 十五点点头，看来这五千年，山海变化不小。 夏勉盯着灰白雾气，问道：“玉爷，连你都不清楚这东西？” 十五像炸了毛的猫，音量提升了两度：“扯淡，谁说玉爷不知道的！灰雾中有常曦道则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一定没错！” 夏勉抬头望去，血月凌空，常曦是山海界的月神吧，自己老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帝夋就不管管？渣男啊！ 一夜无话，所有人都在抵抗红月灰雾，后半夜后，灰雾像是吃饱了一般，蠕动的很慢，那些被感染同化的人族，也停止行动。天明之际，羲和巡天，灰雾在阳光下发出烧焦的气味，冒着白烟，连带着被感染同化的所有东西，原地消失不见，就好像没存在过一般。 哭喊啜泣声响起，死亡来袭，人们神经紧绷，根本来不及伤心，稍稍安定，悲痛如潮水般涌来，夏勉看着狼狈的同胞，叹口气心情不免低落。 巫集嘱咐巫族各氏，去帮助受难者的同村家属。 他拍拍夏勉肩膀，微笑勉励，“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或许是接受了，或许是麻木了。懦弱的人可活不下来！” 夏勉点点头，说道：“巫集长老，灰雾事件给我提了个醒，我们的谋划要提前了，迟则生变。” 巫集同意夏勉的建议，“按照路程，山海异族的空中营盘，后天就能到达山神柄的拍卖会。我提议明晚开始！” 巫族虽然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强大的巫宝还是有的，没消逝在时间长河之中，必然有其不凡之处。这年头，谁还没个壶天宝物呢？ 夏勉同意，临走之前，巫集又将各氏留存的宝经一并交由厨子“破译”。 夏勉也没拒绝，反正又不是他干。十五觉得这小子招呼自己越来越顺手了，这次一百个不同意，厨子投其所好。 “玉爷，你看上次的灵石还和胃口吗？不比我这一身腌臜气血更合您的胃口，这事儿对我有好处，对玉爷也有好处，我强大起来，您也好有更多的灵石品尝，说不定还有其他口味的，听说那个山神柄似乎有一座灵石山，您想想……” 厨子就像引诱夏娃吃苹果的那条蛇，玉坠晃荡个不停，十五明显是动心了。 “不为别的，都是为了玉爷自己过得逍遥。” 夏勉见鱼儿上钩了，连忙奉承，“玉爷高义！” 十五屁颠屁颠的翻译经文去了，夏勉修炼也算有了一丝底蕴，五行藏术哪有那么简单，不得博览全书，肚子里有货，才能自创经法，走出自己的路。他不免又想，这山海界的山神水神都是怎么修炼的？ 难道生而为神？那这个方世界也是够固化的。 神明食气而寿，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死，山海界可得长生的法门并不多，除却邪门歪道的伪长生法门，只有成神这一条道走得稳健又踏实，而为了长生，这条道上的人太多了，山海界就这么大，又多是大荒，远山大川是个定数，一个萝卜一个坑，基本上占满了。底层的山海异族终其一生修炼也难成神，以得长生。 再看山海界的架构组成，极其接近人世间，延续了几千年的封建王朝的组织架构，天帝帝夋以其强大的实力辖制诸神，各异神又以本族为核心控制一座或数座神山，拥有绝对力量和统治权力，控制着神山大渊方圆经纬，异神们又在自己内部实行这一套，触手伸到了山海界最底层。比藩镇还藩镇，藩镇还要朝廷授命赐权，深受掣肘。 而异神独掌神明权柄，和天帝帝夋的关系，更像是听调不听宣。拿临界之墟这件事来看，刚出现那几年，天帝下令，可真正放心上的山主渊尊可没几个，反倒是山神柄从这这件事上得了好处，山海神明们才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下场。 再者，异神族内也有亲疏远近，有主有从，这必然造成压榨。视底层为草芥，掌握其生死。从以往灰雾事件的处理就能看出。 这么看来，按理说，这方世界的割裂应该大到难以缝合了才对。 矛盾丛生，山海界却还能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真是太奇怪了。 底层看不到希望，外族远属被肆意欺凌，为奴为仆，这么庞大的基数，早该动乱频生了才对，为什么数千年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勉曾怀着疑虑咨询过巫集，这位大长老给出了一个直至核心又无比残酷的答案----力量！ 天帝帝夋因为无人可以匹敌的力量，可压着诸神不敢抬头，异神们又凭借强大的力量，翻手间便可屠尽干反抗祂们的底层们，因为他们力量弱小，而数量并不能填补这如天堑一般的鸿沟。 夏勉原以为写出相关报告，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审视不一样的世界，可到头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山海界各族考察报告》还没写，就完稿了…… 基本信息都来自巫集，夏勉没有亲身实地的考察，全是一家之言，厨子不过是整理总结一番。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走遍山海界，体验风土人情，异界特色，写出更详实的观察观察报告。 次日，巫集在联络壶天碎片中的人族，同意“越狱”的不在少数，但也有不愿意的，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考量。但巫集可不会跟你客气，不同意的一律打晕关在壶天巫宝中带走，既然干了就要对支持自己的人们负责。 夏勉则壶天碎片贿赂看守，帮忙唤来犀渠牛唳，看守来自罴九族，其状如麋，虬枝独角，单睛长在耳后。 刚一开始，还不愿多搭理夏勉，直到厨子掏出大把灵石，罴九族看守，这才低下高昂的头颅，开始索贿，厨子搭进去近十斤灵石，才让独眼麋鹿漫不乐意的寻来犀渠牛唳。 牛唳刚回到自己硬仗那会儿，坐立难安，想求人帮忙又欲言又止，害怕被发现暴毙而亡，一夜担惊受怕，又幸运的遇到血月灰雾来袭，虽然营盘顺利升空，但这次非常幸运的遇到被灰雾感染同化的仙草灵树。 枝丫疯长，树根狂暴，不要命的拉扯空中营盘，营盘的北方灵鼎损坏，动力不足，还好有搜捕大队队长，軨軨（ling）一族的桑陵沙，指挥得当，奋勇当先，这才保住飞行营盘，但随后又要对付被感染的队伍成员，忙活了一夜，连犀渠族最引以为傲的肉身都扛不住。 牛唳满眼猩红血丝，乏困不已，刚从生死线回来，哪里还想着自己小命还在别人手里攥着，刚卸甲躺在床上，罴九族看守唯唯诺诺进来通禀。 牛唳顿时怒火中烧，“哞”了一嗓子，震耳欲聋，喘着粗气，直逼看守，大掌一握，抵在嘴前，“给我个不吃了你的理由！” 罴九族看守相较于犀渠族本就弱小，此刻颤颤巍巍，抖如筛糠，差点没吓尿。 看守磕磕巴巴，说道：“牛校尉，有一人族奴隶找您，他说自己是老相识。” 牛唳一听这话，一股冷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牛角都在抖，登时睡意全消，心焦如焚，奶奶滴，忘了还有这档子事！ 牛唳随手丢掉罴九族看守，左右为难，搓蹄子打圈圈，没个主意。最后只得唉声叹气，招呼看守前面带路。 不消片刻，牛唳走到壶天碎片入口，见到夏勉盘腿坐在紫铜牢门口，双手被褐红玉链锁住。牛唳挥手屏退四下看守。 厨子盯着牛唳，一脸怪笑，大黑牛心里打鼓。 “牛校尉，你背后的山神就这么财大气粗，用玉做链锁。”厨子抬抬手，说实话这么大块玉，成色也不错，他动心了。 牛唳擦擦虚汗，说道：“山海银铁稀少，多金玉，算不得贵重。” 厨子恍然大悟，感情《山海经》里写得是真的，几乎每座山都是金与玉。 寒暄过后，夏勉说道：“我见牛校尉在这座营盘里，官职不低啊。” “还好还好……”牛唳应和着。 夏勉继续说道：“不知校尉是否和营盘总兵说得上话，我有要事相告。” “这个，这个……”牛唳迟疑了，牠确实和总兵，軨軨族的桑陵沙交情不浅，牠俩都是牛，加上牛唳办事忠勇，肯出力，桑陵沙引为心腹。 夏勉招手，宽慰道：“校尉无需存疑，附耳过来便是。” 牛唳听完，大惊失色，毛骨悚然。 第十八章 踏出第一步 夏勉轻飘飘一句话，牛唳失魂落魄，心乱如麻。 牠前面领路，押着厨子朝中军大帐走去，众走卒甲士也知道，这犀渠族的牛校尉是总兵面前红人，不敢阻拦。 倒是夏勉临走之前，微笑着看了罴九族看守，像是再看食材一般，毕竟厨子干了这么多年了，被灵气滋养的鹿肉是真没吃过，食指大动了。 罴九族看守被盯得的发毛，躲得远远，手里攥着灵石，生怕夏勉捅漏出去，吃挂落算是轻的上纲上线，最轻也得扒层皮，丢进壶天碎片之中，牠这小身板，面对数十万人族奴隶，小命休矣。 且不论罴九族看守心中所想，夏勉跟在牛唳身后，远远看见营盘中央的黑玉圆盘，那真灵靛瞳，好像缓缓转头，紧盯着自己，脖颈后的真灵印记似乎也隐隐发烫。 “玉爷，这东西你能处理吗？后面别因为它，阴沟里翻船。”厨子问道。 十五也不含糊，说道：“路过的时候，把玉坠丢上面。” “能行吗？”厨子有点含糊。 十五暴脾气上来，直接开摆，“不行你来！” 夏勉讪讪笑，加码，“多加五斤灵石！” “十斤！” “……” “十五斤！” 十五这才松嘴，厨子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就你话多！ 路过高柱，厨子翻手一弹，玉坠稳稳落在黑玉圆盘之上，激荡青雷，紫光一闪，十五连接真灵靛瞳。 厨子则随着牛唳走进中军大帐。 与此同时暗中在在青铜牢门下的灵石也到时间了，但听一声闷响，“嘭嘭”几声，动静不大，偷懒酣睡的两个看守，怀抱武器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不多时，“唏唏嗦嗦”，轻微轻微响动传来，夸父氏五兄弟蹑手蹑脚走到铜门前，齐齐发力，青筋暴起，掀翻铜门，轻拿轻放搁置一旁。 巫集带领一众好手，从黑影中走出来，颔首示意，夸父氏出手捏碎异兽看守的脑袋，将牠们一身革甲剥下，交由雨师氏，穿戴整齐，施展巫法，化作看守模样，按计划将巫集一行人带到外面。 至于真灵印记，巫集晋升初巫境界后，早已替众人抹除干净。 夸父氏几兄弟因为体型特异，不便露面，则携带壶天巫宝伺机而动，一旦信号传来，他们便施展巫法逐日，跃下营盘，跑到既定地点。 巫集则带领一众好手，夺取空中营盘，声东击西，为夸父氏兄弟争取时间。 夏勉的任务则是拖住軨軨族总兵，桑陵沙。 此前，夏勉就曾有估量，营盘内有五个军账，牛唳之前追捕女娃时，统共只带了四个兵卒，俘虏牠之后，夏勉得知，因为是运送奴隶，所以偌大的营盘满打满算，将士不足四十，这是份清闲差事，人手配比并不多。 之后有对牠们的实力有了大致了解，桑陵沙虽说有总兵职衔，但实力并不高，只有九耀境界，厨子还是可以碰碰的 九耀境界就能领一兵总管之衔，可见山海界军伍底层的实力，这也是山海界架构侧面例证，更能解释人世间神州为何能抵挡外域入侵，近二十年，军伍底层实力不堪外，或许更重要的是山海界异神还没出手。 巫集一众人走到一座营帐外，暴起发难。 一群人气势汹汹，熊腰虎背，魁梧奇伟，袒胸**，伤痕和刺青交织，看起来异常可怖，再加上咬牙切齿，一脸凶相，与其说山海异族是择人而噬的凶兽，这群家伙反而更加契合。 小黑山羊饕餮站在营帐门前，“咩咩”叫两声，说明人不多。 营帐内的异兽异禽，或是聚众赌钱，或是鼾声如雷，一个输了底掉的异禽，听见羊叫，一推牌，怒火冲天，“小犊子，叫什么叫！滚，再叫吃了你！” 小黑山羊幸灾乐祸的闭嘴，一群人站在门口，影影幢幢，遮住阳光，营帐内顿时昏暗下来，巫集下令：“动手！” 小黑山羊慢悠悠的扯下门前的毛毡厚帘，循着香味去找厨子了。 夏勉和巫集商讨完谋划后，自己按计划行动，走之前把小黑山羊交给女娃照看。 女娃横抱着小黑山羊，很用力，眼泪婆娑，“大哥哥，一定要小心！” 饕餮被勒的翻白眼，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女娃以为祂也舍不得夏勉，搂着祂抱头痛哭。饕餮一阵腻歪，你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都擦干净了，老子呢！ 祂也收到厨子的嘱托，望其照顾好女娃。 饕餮可没这闲工夫，你这么大块香喷喷的肉乱跑，让老子照看鼻涕虫，门都没有！ 夏勉离开后，祂找巫集积极反应也不知道干了啥，竟然被允许参加行动。饕餮表现的也恰如人意。 于是寻了一个档口，没人注意自己，找机会开溜。 巫族和异兽异禽杀得昏天黑地，暗无天日，血肉横飞。祂却像只獒犬，躲开生死搏杀，在战场上嗅来嗅去，寻到了中军大帐。 正开账帘，一直黑牛倒地不醒，不知死活，厨子正和虎纹黄牛杀得正酣，定睛一瞧，大黄牛皮毛油亮，虎纹熠熠生辉，直立而行，身高数丈，四个蹄子好似四个撑天柱，尾巴比游蛇灵动，似铁鞭刚劲，似摇非停，伺机杀敌。两支牛角闪寒光，冒火气，令夏勉防不胜防。 缠斗数十招，夏勉逐渐落入下风，軨軨族桑陵沙力大无穷，手掌口鼻喷吐灵气，抬手投足间，飞沙走石，夏勉不会行炁法门，只得打功武技堪堪对敌。 加之桑陵沙出手老辣，经验丰富，天赋神通大力和天赋神通担山一并开启，压的夏勉喘不过气来。 连番交手下来，夏勉也看出来门道，抽身之际问道：“玉爷我怎么感觉这家伙的神通不太对啊！？” “还不算傻，这莽货修炼了两个神通。”十五答道。 夏勉不由一惊，“这玩意儿还能修炼，我以为牠们天生便会，没想到还能修炼。” “牠们也不是所有的都可以修炼，只有觉醒了一个，才有了修炼的资格，不然你以为，那些山海神明为何强大，只修一道，终有路尽之时，上古时代，他们可是相互交流印证所创所学的，汲取他们养分自己，供养自己，再正常不过了。”十五说道。 夏勉一想也是，这一路杀了不少异兽异禽，可捕获真灵的，似乎只有那些施展过天赋神通的。 念头转瞬即过，一方天柱模样的牛蹄子从天而降，夏勉忙不迭使用天赋神通神行侧身躲开，滑行到一旁。强大的气血轰过去，营帐一面被绞碎，地上多了一个数丈宽的牛蹄印。 没有行炁法门，这架打得窝囊，夏勉忍不住了，向十五求助，“玉爷，有行炁之法吗？这太不公平了！” “没有，自己去感悟去创造！”十五果断拒绝，“你必须走出自己的路，别人的路终究是别人的，就像他人的经文功法，参悟其神，学其要旨，融汇贯通，你的路就要从行炁法开始，一法通，万法皆通。” 十五说的没错，上古留名的人族先贤，巫族大能，山海神明，都是自己开创道路，成为拓路者，引路人，这是强者的标配。它可以轻而易举的给出绝世经文，神通秘法，可这对厨子不利。 如果从一开始便明确道路，境界对于夏勉来说再也没有意义，路有多长，道有多宽，全凭他自己做主！ 可这其中的难度又岂是努力和天赋能克服的，或许厨子终其一生，都会因为找不到前行道路，在十都境界困顿难行。 夏勉也不多话，咬牙坚持，心中也是发了狠，打出火气，和桑陵沙以血还血，以命换命。 双方谁也杀不掉谁，夏勉凭借气血，呼吸吐纳间，就可硬抗其拳脚，甚至还有反击的机会，而桑陵沙皮糙肉厚，自恃有天赋神通夏勉也难以攻破牠的防守。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胜利的天平会像夏勉这一方倾倒。 外面喊声震天，杀气腾腾，桑陵沙看似沉稳不惊，实则心焦如焚 夏勉来这么一出，可打乱了饕餮的谋划，祂原本计划，等厨子打不过，快被干掉的时候，自己盛大登场，一口吞了軨軨族的牛崽子，厨子不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折服，纳头便拜，然后给他一个高山仰止的背影，带其脱离苦海，救他升天，回到自己的老巢，安安心心给老子做饭到死！ 自己好歹有神话概念吞和神话概念噬，一边在解析和对抗神武罗的神话概念武，一边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灵气，伤势恢复了一点点，但对付小牛崽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武罗那小娘皮的神话概念太强了，自己连番苦战，也只能将其逼到羊角上，无论如何实为，都无法逼出体外。 饕餮甚是无奈。 神话概念凝聚的剑气，竟然还影响了这家伙的脑袋，神经错乱，似乎得了妄想症。 饕餮一旁看得着急，桑陵沙也心急如焚，眼前的人族奴隶像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缠斗许久，还是无法干掉这家伙。外面战况如何，来的究竟什么人，境界又是怎么样，自己一概不知。 急则生乱，桑陵沙一招不慎，被夏勉抓住反击的机会，夏勉抄起青铜剑疯狂反扑，他都动用兽血丹了，气血贯穿全身，消耗的非常快，必须用全力拼杀。杀招不断，夏勉自己都呼吸短促，气息凌乱了。 正横剑格挡桑陵沙拳锋，重逾泰山，夏勉被大力压向地面，单膝跪地，提振气血，咬牙硬撑，青铜剑也“咯吱吱”作响，裂痕布满剑身，似乎下一秒就要崩碎断裂。 夏勉呼吸凌乱，这是往常对敌少有的情况，他习武十五载有余，丹田提气，矫若游龙，纵横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任督二脉，周天经络而不停，这一口气不坠，换气不乱，气血也就不散，就能保持状态，一直打下去。 可此刻，他气息乱了…… 乱了……乱了……乱的好！ 厨子气血涌上心头，心临神至，眸瞳精光大放，似有顿悟之意，心动念动，呼吸吐纳，勾动五脏，心“呼”为呵，肝“呵”为嘘，脾“呬”为呼，肺“吹”为呬，肾“嘘”为吹，五脏与洞天相连，呼吸吐纳间，夏勉领悟行炁法门，运转一周天后虽有阻塞之感，但终于可以行炁了，这才真正踏入炼炁士行列。 夏勉欣喜万分，迫不及待想找东西练练手，他缓缓推开桑陵沙，虎纹老牛大惊失色，刚刚气息衰败到极点的人族奴隶，怎么突然龙精虎猛起来。 自己天赋神通催动到极境，竟压不住这小小人奴。 夏勉呼吸吐纳，行运灵气，演化打功武技，各种招式，信手拈来，臻至化境，桑陵沙被逼到绝境，有招架不住之势。 躲在角落里的饕餮也看蒙了，这厨子怎地生猛起来了，刚才不是还被打的倒地不起，眨眼间，被摁在地上打的倒成了軨軨族的小崽子。 祂竟然有些看不懂了。 十五见状久违的笑了起来，之前的种种郁气一扫而散，它已经做好厨子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出属于那一步的打算，伴他终老此生。 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出了自己的一步，此后海阔天空，两界留名，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不由得期待起来，上次有这般心思还是遇到颛顼那个小胖子，就是搞出了绝地天通的那个，打响了分割山海与人世间的第一枪，开创了一个时代。 营盘中，巫集宰掉了最后一个异兽，弹去斑斑血液，清点人数，未拭去脸上点点血迹，点齐众人朝中军大帐冲去。 一群人满身血痂，杀气腾腾，头顶有血云凝聚。踢开大帐厚毡，看傻了眼，啥呀这都是，一片狼藉中，桑陵沙化作老黄牛，趴在地上，眼珠子通红瞪得恁大，目眦欲裂，喘着粗气，恨不得吃了厨子，夏勉则坐在牛背上，婴儿胳膊粗的青铜大戈，在他手里如臂挥使，举重若轻。 正割肉呢，犀渠族牛唳的，真是牛犊子，肉嫩出了水。 巫集一个健步冲将过来，飞剑也直冲夏勉。 第十九章 同志之士 巫集一式百步飞剑术，直逼厨子而去，夏勉不慌不忙，淡定解牛，骨肉分明，肠肝肺脑一应穿好。 拥有自己的行炁法门、呼吸吐纳之术，厨子对灵气和炼炁有了新的认识，除却简单的杀意感知，他迫不及待的想求索灵气的本质。 空气中不可见的灵气，堪比全能能源，可助人体突破极限，是人升华生命层次的助推剂，更是文明进化的加速器，倘若灵气和科技结合，仅作为强大的能源，神州将开启一个狂飙突进的时代！ 巫集飞剑直刺桑陵沙的牛蹄子，可还是晚了一步，桑陵沙还是捏碎了一块玉玦，浩瀚气息如海浪拍岸，冲刷在场的众人，衣角飘舞，发丝张扬，而后金光冲天，一颗豆子模样的烟火炸裂开来，久久不散。 巫集脸色骤变，暗道一声，“不好！”夏勉忙不迭起身，以为自己疏忽犯了错。 “巫集长老，怎么了？” 巫集说道：“一时疏忽，忘了告诉你，每个营盘都有求救信号，一旦不利，便会打出信号求救……” 夏勉咧咧嘴，自己不过是想留桑陵沙一条狗命，让巫集长老套取些情报，没想到留下了祸根。 厨子拱手请罪，“长老，是我考虑不周，铸成大错。” 巫集摇摇头，“不怪小哥，还有时间，谋划继续！” 夏勉也没过多自责，问了一句这虎皮牛子还有作用否，巫集让他随意处置，厨子一剑枭首，桑陵沙显出原型，一头小山大的黄牛，玉坠收取真灵，一旁的饕餮突然一个冷颤，顿感恶寒，却没寻着方向。 随后一群人翻箱倒柜，收拾狼藉，寻到营盘的中枢阵图，正要掌握，突生异变，天有黄云凝聚，地有泥龙翻身，天地大变，生成场域，欲要困住飞行营盘。 营盘上空黄云蔽日，赤雷翻滚，青雷闪断，仿若末日景象。附近的鸟兽异人纷纷逃散，重重威压下，就连体内元气都运转不畅。部分实力较弱的巫族早已眼球翻白，昏死过去。 一干人等皆变颜色，夏勉也是头一次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柄山来援还未到，这气势就已经压倒一切，难升反抗之心。 夏勉可不打算坐以待毙，他闲话少说，强势破解阵图密码，预热营盘四角的青铜鼎，这是它能起落的关键。 而后对巫集说道：“长老，谋划要变，你带领众人先行撤离，我操纵营盘逃向另一个方向。” 巫集摇头摆手，说道：“此举十死无生，不行，绝对不行！夏小哥还年轻，这种事该有我们这种老头子来。” 而后巫族众人咋咋呼呼，纷纷表态。 情况紧急，夏勉竹筒倒豆子一般：“我本是外域一闲散客，机缘巧合下，才与此界人族相识，尽我所能，以救同胞，如今事已做成，无悔矣！而长老久履山海，胸有沟壑，此番蛟龙入海，虎兕归山，是要担起复兴此界人族的重任！切不可以身犯险。” “再者，只有我能使用灵气，操纵阵图。” 随后将翻译好的巫族各氏修行法传给巫集，继续说道：“巫集长老以巫族法门可强各氏，假以时日，必将重振巫族荣光。如若有人难修巫族法，还有一门我的筑基法，虽然有上限，但其中生命活性之道，也可行医救人。” “其中的搏杀技法，也集人世间百家之所长，可做杀敌参考。” 夏勉像交代遗书一般，而后取出瓶瓶罐罐，急救药箱，“我见诸位伤口不浅，药箱可作急救，还有食材调料，一点小心意。” 夏勉将带来的东西塞给巫集七七八八，自己没留下多少。 巫集一众人眼含热泪，躬身施礼，夏勉那见过这这阵势，连说受不起。 之后送别巫族一干人等，拉住巫集最后嘱托，“此后一别，山海难相见，我还有一言，欲告知。” 巫集说道：“夏小哥还请直言。” “几日相处下来，我知长老为人，但还需多加谨慎，此刻是山海人族复兴的前夜，万不可马虎，人族底蕴依旧稀薄，经不起波澜。” “以我这外人视角看来，山海神明治下，虽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也到了悬崖边，坐在了火药桶上，世间可有五千年不变之治耶？世间焉能有五千年不变之治耶！” “只需一点烽火，便可席卷此界，遍地狼烟，高旗不断，到那时，巫集长老可能一战大争之势？” “我人族在山海传承几乎断绝，只有寥寥数语，难以应付席卷一界的大势。” 夏勉突然停下，看巫集的反应，先是深有同感，而后一愣，而后回魂，眉毛抖个不停，最后长叹气，整个人好像抽断了筋，散失了魂一般。 厨子继续说道：“但大争之世亦是大兴之世！我人族有推倒重来的决心，更有掀翻一切的资本！” 巫集眼前一亮，“未请教？” 夏勉说道：“人世间神州也曾陆沉一时，但有挽青天者，带领人民再造乾坤，重现神州盛世！” 随后将xxx选集交由巫集，说道：“这本书便是那位挽青天者所著，字字真言，可做参考，弥补人族淡薄的底蕴。” “长老，这本书谁都可以看，谁都可以抄录，甚至可以在山海界广而告之，撒向每个人。” 巫集紧紧握住，视若珍宝，点点头。 夏勉也呼出一口气，伸出手，巫集不知所以，厨子紧紧握住，展笑颜，“之后我们便是同行之士，同志之士了。” 巫集感觉很踏实，紧紧握住，“同志之士！” 夏勉又让巫集转告女娃，不要担心，好好长大，他们是人族的未来。 巫集随后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十五突然说道：“你早就想到这一出了？” “还行吧，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人族同胞。”夏勉心中一件谋划落地，颇为畅快。 十五还是不解：“你们相识，满打满算不过三日，人心似海，你就这么相信他，他就能如此相信你？” 夏勉笑笑，一脸自信：“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那本书，他只要去看，就会种下种子，扎下根。” “信念是杀不死的。” 十五撇撇嘴，“没想到你小子心思这么深。” 夏勉摊摊手，笑道：“玉爷，你知道我当兵那么多年，最深的感受是什么吗？” “啥？”十五问道。 “颅内战争是战争的最高形式。”夏勉指了指脑袋。 而后握紧拳头，“但敌人都到家门口了，一群畜生杀我同胞，屠我同袍，怎么能让牠们仅仅在肉体上消失呢？！” 所以夏勉自进入山海以来，便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第一步走得四平八稳了，接下来就该第二步了。 十五咧咧嘴，很不爽，这小子还瞒着自己。 营盘青铜鼎预热完毕，夏勉操纵阵图，开启最大功率一骑绝尘，拖着长长的尾焰，消失在群山之间。 巫集带领族人也隐匿消失在山色之中。 日当正午，金乌高悬，烟霞含宿润，苔藓助新青。高峰没入云层一阵风吹过，云烟稀薄，依稀可见万仞高岳全貌。 山以石为骨，石作土之精。嵯峨势耸欺蓬岛，幽静花香若海瀛。几树乔松栖野鹤，数株衰柳语山莺。碧梧鸣彩凤，活水隐苍龙。曲径荜萝垂挂，石梯藤葛攀笼。猿啸翠岩忻月上，鸟啼高树喜晴空。两林竹荫凉如雨，一径花浓没绣绒。时见白云来远岫，略无定体漫随风。 青翠藤萝拾级而上，叶片稀少，寥寥无几，厚而多刺。叶下两只钦原族的蜜蜂正为生命鼓掌，奏响和谐乐章呢。 突然，黑影袭来，狂风卷断藤萝，厚刺叶片也如狂风暴雨的一片扁帆，倾倒侧翻，吓得两只钦原连忙提裤子。 飞出叶片一看，只留下一个背影，越来越小，拖着尾焰。 刚要“嗡嗡”骂两句，黄云携重重威压紧随其后，雄钦原钻进雌钦原怀里，嗡嗡哭了起来。 厚重黄云赤雷跳动，好像有意识一般，电闪雷鸣，只轰击四只大鼎，没想取操纵者的性命，似乎是在拖延时间。 夏勉将阵图全面展开，面前一个光球，光点是各个远山大川，剑型光标标识方位。自己元神与之相连，厨子感觉自己成为了飞行营盘，耳边有风声呼啸，眼前是山海奇景山河，倘若头顶没有黄云掷电投雷，感觉必然更上台阶。 飞行营盘速度开到最快，灵石疯狂燃烧，青铜大鼎过载严重，加上雷击不断，这营盘逐渐解体，夏勉操纵的也越发艰难。 “小黑，再不走可就没机会了？”夏勉给小黑山羊取了名字，叫小黑，朗朗上口，又贴切。 趴在一旁的饕餮吹吹须子，心里腻歪，堂堂饕餮凶兽，竟然被叫做小黑，要不是看你做饭好吃，早就给吞了！ 之前干掉的軨軨族大黄牛，夏勉只吸取了真灵，牛肉早忘到九霄云外了，小黑山羊趁厨子不注意，血盆大口吞掉，满足的打个嗝，捋捋下巴胡须。 小黑山羊“咩咩”叫了两声，算作应和了。夏勉以为牠会与自己同生共死，不由感动，豪情万丈。 “好，天无绝人之路，还没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放弃，加油，奥利给！” “等我们逃出生天了，给你做好吃的……草！” 本来听到前半句，小黑山羊眼前一亮，耳朵抖动，猛然抬头，最后听见“草”字，羊脸拉得和马脸一样长。 空欢喜一场，还是老老实实的想法子拔除神武罗的剑气吧。饕餮将注意力放在羊角上。总有一把剑悬在脑袋上也不是事儿。 夏勉竭尽全力操纵营盘，但北面的大鼎彻底过载，现在速度降了下来，还有向一方侧翻的趋势。 “小子，你大义凌然的从巫族手里抢过来营盘，不会是奔着送死去的吧？”十五问道。 夏勉信誓旦旦，下巴扬起，“怎么可能，我是为了万千受难的人族同胞。” “别扯犊子！除了开这玩意儿跑，你还别的后路吗？” 夏勉沉思片刻，“没了……” 十五眼前一黑，邦邦敲他脑袋，“没有，还上杆子送死？！” 夏勉讷讷道：“情绪不是到哪了，不表个态，不合适……” 十五无语之际，黄云赤雷炸毁了一个青铜鼎，飞行营盘彻底失去动力，要被迫降落了，营盘直直坠下，冲破云层。 与此同时，距离柄山二百五十里，鹿蹄山，幽花摆锦，野草铺蓝。涧水相连落，溪云一样闲。重重谷壑藤萝密，远远峰峦树木蘩。鸟啼雁过，鹿饮猿攀。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山上盛产玉，山下盛产金。 苦山山神山膏正经过此处，高坐玉銮驾，四下有四个犀渠族抬着。 山膏此刻化作人形，赤发红脸，肥肥胖胖，眼睛眯眯，身着灵鹫纹镶黄锦袍，头戴青白远游冠，系黑玉为珠，以绶采色为组缨，旁垂黈纩。 端第是雅致正品，高坐銮驾，前后左右有青纱遮挡，山膏本身怕热，稍稍动弹便汗流浃背，热得不行了，引风吹拂也无济于事。事事不顺，暴露本性，开始问候山神柄。 那家伙为了显摆，为了自己爽，遍邀中次列山的山神河神，参加一元辰一度的拍卖大会，说是为了各同僚联络情意。 都踏马扯淡，自己本来不想来，可这家伙亲自派人上门迎接，还非得穿上祂配送的衣服，本来驾云御风的事儿，非得慢悠悠让人抬着来。 最后实在太热，祂叫停銮驾，在鹿蹄山脚休憩片刻。 还未落架，头上有黑影笼罩。 飞行营盘上，夏勉退出操纵，在摇晃的中军大帐中，站稳，一把抓过小黑山羊，抱在怀里，穿好滑翔服，小黑山羊没见过，好奇的探出头。 夏勉整装待发，检查一番，走到营盘边上。 “你到底还有多少花活，还是我没见到的？”十五惊讶问道。 夏勉深吸一口气，说道：“多着呢，有机会再给你展示。” 然后纵身一跃，如子弹般直冲而下，穿破山中雾霭，展开四肢，受气升腾，控制方向滑翔。 第二十章 撞了谁的腰 且说苦山山神山膏，也不知是扫把星冲位，还是巧的不能再巧。 山神山膏正休息，哪成想飞来横祸，小岳大小的飞行营盘，直直朝他砸下，四轿夫吱哇乱叫，卸了鸾轿，没头苍蝇般乱跑。 山膏兀然坠地，脸上肥肉荡三荡，祂还有一篮子火气没地儿撒呢，就有不长眼的冲撞自己。 怒上心头，气顶天灵，山神山膏一步踏出，迎风三涨，使出神通法天象地，与鹿蹄山齐高，一把抓住解体坠落的飞行营盘，正用力揉捏，紧跟营盘后的黄云好似触动某个指令一般，飞速扩张，覆盖整座鹿蹄山。 之前还是碎片式的赤雷，顿时化作无数粗大雷柱，不要命的倾斜而出，无差别轰杀所有生物，赤雷密密麻麻，倾天而落，不亚于瓢泼大雨，更有猩红雷电演化不周山柱，直劈山膏脑门。 夏勉还没飞出去鹿蹄山境内，也被如雨般的赤雷盯上，不得不竭力控制滑行方向，躲避雷电轰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被劈了，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更何况还是这般诡异血雷。 “玉爷，头顶上的玩意儿是法宝？”夏勉问道。 “还有眼力见，这是一套母子法宝，黄牛发出信号，母系统判定威胁程度，派出符合要求的子系统法宝，之前你小子气息微弱，子系统没有功率全开，只是阻拦逃跑，这会儿捕捉到强大的气息，子系统功率全开，动了真格，甚至还有支援前来。”十五为其解惑。 夏勉听得啧啧称奇，“高智能啊，比现在的人世间都强。” “这是必然的，五帝时期，大荒各地的异人国度为了存活下去，其文明发展程度百花齐放，不能修炼的国度，便发展出了类似于现在人世间的科技侧文明，这还只是数千年前，有的求师巫族，发展出祷祈天地法门，有的求师神明，领悟出香火金身一道，有的求师人族炼炁，与科技结合……五花八门。”十五娓娓道来。 “五千年荏苒，山海的各类法宝早已有了鲜明特色，我观这‘黄云赤雷’应该属于科技结合炼炁法的异人国度，应该是其佼佼者的集大成之作。”十五给出判断。 夏勉眉头皱起，愁绪萦绕，“这么说，山海拿下人世间，不是轻而易举？！” “没你想的那般恐怖，什么都是有代价的，人世间几千年下来不也是如此？”十五纠正一下。 夏勉心想确实如此，“咩咩咩……”小黑山羊叫的急促，夏勉回神，迎头便是一道演化龙形的雷柱，厨子紧急翻滚，与之擦边而过，那恐怖气息，直教人冷汗凛凛。 夏勉快速规避，生死大恐怖间，滑翔技术愈加娴熟，在硕大密集的林立雷柱之中，矫若蝴蝶，灵动敏捷。 在他身后，施展神通法天象地的山膏，撕裂飞行营盘，抓在手里，好像两把利斧，左劈右砍，迎天嘶吼。 “哪个不长眼的腌臜泼才，敢偷袭爷爷！” 声声怒吼，黄云偃息，赤雷哑火，让在一旁围观的诸位山主渊尊，直呼牛逼，告诫四下，没事别惹胖子，尤其是老好人胖子。 你别说，山膏生性嘴臭，人缘竟然还不错，奇哉怪哉。 可鹿蹄山山神洛汵（han）可不乐意了，你在老子地盘上干戈征战，提都不提，看看这满山的烂摊子。 南北断崖陡峭，东西溪涧横穿，破碎泥石流阻断东西，清泉溪涧，上游被堵，溪水上漫，下游枯竭，鱼虾挣扎。 山谷内像是爆发泥石流一般，圆润如鹅卵石从中间断开，断足河蟹惊慌横行，一只蟹钳卡在碎石之中，仰肚青鳖，四肢不宁，曳尾青鳞，挣扎求生，一众破败残墟，山石混着淤泥截断山涧，浊水横流。 之前的鹿蹄山，仙葩奇景应接不暇，天上大日目不可视，一棵龙鳞老松参天扎根，遮天蔽日，婆娑虬枝，松针飒飒，割风切雨，百态尽有，老松主干状若老龙，撕咬冲天而起。 树下青苔铺地，白鹿衔芝而卧，树枝珍禽闲栖，说不尽的潇洒自在，道不完的神眷风采，更有不知名的凶兽嘶鸣咆哮不绝于耳，忽有阴影蔽日，正是虎隼展翼驰天，目击远方，脚下大渎宽广难测，波翻浪滚，鱼翔鸟掠，老鳖入水，看都看不过来。 鹿蹄山神洛汵正要轻身驾云与之争论，一旁的甘水水神摇摇头，伸手拉住了祂。 此刻，天地灵气一滞，山神洛汵抬头看去，苦山山神山膏头顶，有灵气漩涡缓缓凝聚，天边有数道强大气息，直冲此地而来，前不久还消散稀薄的黄云蠕动，赤雷也不再躁动，而是隐于云间。 看到气息来的方向，众神明知晓了这黄云的来历，喜好声势浩大，还能财大气粗的购置如此强悍的法宝，当今山海，唯有山神柄，可又有问号跳上心头，山膏怎么和柄对上了？ 强悍气息速度奇快，显出真身，原来是五团相似的黄云，山膏也看出门道，兀自驾云跃起，欲要挑散团团黄云，挥手劈砍间，为时已晚，六团黄云融合凝聚，盖在山膏头顶，好似蒸笼盖，重重压下，释放可怖气息，有炼化神明之意。 看热闹的诸神脸色齐齐大变，这小小法宝竟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见此场景，诸神表现不一，或唤来侍守，耳语一番；或眼神睥睨，神环隐现；或举杯一饮，满不在乎；或握拳颤抖，眉角跳动。 山膏同样感受到威胁，趁其还未完全凝聚，寻一薄弱处，施展神通纵地金光，顺息千里，跃上云端。 山膏祭出法宝，欲要反打，仿佛要包纳周天的黄云登时射出赤雷青电，祂稍稍躲避，又有数不清的赤雷青电跃出黄云，迎风骤变，或化形虺蛟，或化形火凤，化形土鼋，或化形紫藤，或化形螣蛇，或化形黄猿，或化形金蝉……天地五虫，万物可化。 纷纷冲向山膏，虺与藤绑住其双臂，凤和螣缠住祂的双腿，土鼋镇其躯壳，金蝉扰其灵神，齐齐用力，山膏动弹不得，被拖入地面，砸向鹿蹄山。 烟土升腾，崖石滚落，山神洛汵拍桌站起，怒极大吼，“欺人太甚！你……你……” 甘水河神适时拉住，洛汵叫得更有底气了。 山膏怒吼，“柄！你他奶奶的想殒了老子是吧！”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山膏挣脱束缚，半蹲起身，化形天地五虫的赤雷青电，崩碎成为符文蠹虫，在山膏身上游走，在祂脖颈上汇聚，一道神纹锁链套在脖子上，牢牢锁住，又有一道神纹锁链捆扎山膏右手，使其动弹不得。 这是黄云停止蠕动，化作一柄黄钺，携开天之威，照着山膏脑门砍去，黄钺锋利，一面刻有开天劫曲，一面篆末世挽歌，生与死的道则碎片融入钺刃，山膏感到死亡就在眼前，这东西没准真能弑神，今日说不准自己就会身殒。 祂用力挣扎，可钺光就在眼前，生死已在咫尺。 且说夏勉这边，厨子东躲西躲，早已迷失了方向，滑翔装也破破烂烂，没准下一刻就要摔成肉饼，想法子安全落地的时候，十五来了一句，“刚才忘问了，你都会行炁法门了，轻身之法还不会？” 厨子一愣，而后，“卧槽！忘了……” 十五和饕餮齐齐翻白眼。 夏勉元神在内景中疯狂寻找轻身驾云的法术，终于在风伯氏的秘藏中翻到。 可下一刻，一堵看不见尽头的“高墙”挡在面前，这次太近了，想躲也躲不开，面前的强金光乍现，近身的东西具被搅碎。 厨子安定异常，准备交代遗言。 “玉爷，上次那个防护罩还能在用一次吗？” “上次用了以后，耗尽了3我在人世间储蓄了数千年的灵气。”十五说道。 “那行吧……”厨子开摆，说道：“说实话玉爷，我觉得你挺好的……” 十五打断，“等下。”之后使用玉坠的录影功能，“继续。” “……” 厨子不装了，狼嚎鬼叫起来，“玉爷！要死了，别玩了，救命啊！！！” 都破音了，十五还是没动静。 这时，小黑山羊眼睛一亮心想，大老爷的机会来了，看我潇洒现身，只要自己盛大登场，用角上的神武罗剑气破掉这面“墙”，厨子定会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折服，纳头便拜，然后给他一个高山仰止的背影，带其脱离苦海，救他升天，回到自己的老巢，安安心心给老子做饭到死！ 小黑山羊哈哈大笑，外人听来确是“咩咩咩……” 厨子以为小黑也恐惧起来，摸摸祂脑袋，安慰道：“没事的，小黑，很快，不会疼的，下辈子我们再做好兄弟！” 饕餮哪管他说些什么，一跃而出，跳到厨子头顶，心念一动，羊角锋芒骤现，神武罗天赋神通化作的剑气，终于被饕餮逼出体外，剑气破空，异常锋利。 夏勉就这样撞向山膏的腰，看起来就像蚊虫自杀式冲向大它数亿倍的高墙，本应一点动静都没有才是。 可山膏像是被共工撞断的不周山一样，腰间一酸一疼，顿时乏力，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未露出，偌大的法天象地横飞出去而后解体，不见踪迹。 本应斩向山膏的黄钺，此刻砍向了夏勉和他头上的小黑山羊。 篆刻两面的生死道则，不是夏勉能应付的。 厨子继续刚才的遗言，“玉爷，虽然你尖酸刻薄，嘴毒，自大妄为，不近人情，爱摆架子，但我知道你是一块好玉，你这样对我是因为数千年的孤寂无处发泄，我想对你说……” “滚！” “玉爷这次真要噶了，你就没啥相对我说的？” “滚！” “哦……” 小黑山羊放声大笑，自我感觉良好，雄霸之气尽显，看眼前“高墙”倒在神武罗剑气之下，顿时一股天下我有的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祂高昂头颅，羊角直指背厚刃儿飞薄的黄钺。 饕餮羊角内还有大半神武罗剑气，此刻倾斜而出，也没什么章法，就是毫无方位的四散迸射。 数道剑气，或是稠密似牛毛，针扎不见孔，或是宽大如门板，劈砍疾如风，又或长可比长缨，又或短比拟鱼肠。气象万千，和黄钺碰撞在一起。 倒飞出去，挂在古木上的山膏惊呼一声，“神武罗的剑气！？” 神武罗怎么在这里？ 而后昏死过去，脑门露个大洞，隐琉璃状的头骨。 是针尖对麦芒，将遇良才，棋逢对手，谁也压不过谁。 这可急坏小黑山羊了，大老爷是来以无匹姿态压倒一切的，怎么能让这小小法宝遮挡锋芒。 一咬牙，释放所有剑气，还附着了自己神话概念噬，噬的效果之一是从时间线上吃掉目标。 万千剑气射出，黄钺铛铛作响，又好像被吃一般，出现豁口和裂痕，就在崩坏之际，赤雷青电陡然出现，砸向一人一羊。 饕餮还没完全恢复，只能猛一时半会，时间一到，软了下来，躲进夏勉怀里。 这粗壮雷霆只能由厨子扛了，问题是夏勉也扛不住。 十五突然说道：“快！举着山羊，顶着赤雷，冲进黄云！” 夏勉没有丝毫迟疑，举起小黑，疯狂尝试风伯氏秘藏中的轻身之术，还好成功一次，虚空借力，直直撞进浓重黄云之中。 小黑山羊被电的外焦里嫩，翻白眼晕了过去，皮毛打卷，成了绵羊，就是好兄弟梼杌来了，都不认，这是饕餮。 夏勉踩在黄云之上，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然后呢？玉爷。”夏勉问道。 话音刚落，有青电从云层中射出，夏勉堪堪躲过。 十五说道：“朝你左手走，百米，快！” 夏勉冲刺起来，几个眨眼跑到百米位置。 十五说道：“就前面，大手捞一把！厨子怀中抱月，快进快去，大手一抓，一个闪着雷芒的珠子握在手中。 “好东西啊！”厨子眼前一亮。 自傲道：“废话，赶快收起来，跑路了！” 夏勉连忙收起，这一片的黄云淡薄起来，赤雷青电也好像没看见厨子一般从他身边错过。 夏勉按十五说的，冲出一片黄云，脚下一空，坠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厨子过境 山膏的法天象地崩坏，坠入深山老林，而黄云法宝依旧萦绕不散，此战结果，显而易见，诸神收回神识，各自退去。 谁也没留意到还有个人族冲进黄云之中，而后坠落，就连离得最近的鹿蹄山山神洛汵都没注意到，见毁山坏渎的罪魁祸首之一落败，洛汵心里痛快，拉着甘水河神举杯畅饮，不醉不归。 他们可没心思关注一只小虫子。 耳边风声呼啸，夏勉抽出牛筋，把昏迷的小黑山羊绑在背上，尝试风伯氏秘藏中所记载的轻身驾云之法，翻译成人世间现在的话就叫《风鹏景》，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从名字大致能看出来，领悟自大鹏一族。 生死之间，顾不得其他，必须练会，不然就完犊子了，厨子拿出当年最用功学习的劲头儿，元神于内景中参悟轻身术，又果断调整身形，动作先是生涩，而后迅速熟稔起来，一招一式间，有大鹏横击长空，吞蟒捕龙的神韵。 很快，一声鹏啸，厨子背后出现青鹏虚影，振翅高飞，睥睨天下。 “玉爷，成了，我就是我是天才，想当年……”厨子还没嘚瑟完，青鹏虚影消失，还想运转，丹田灵气早挥霍一空，兽血丹也只剩半个。 一番大战，而后疯狂跑路，灵气和兽血丹现在才用完，已经是邀天之幸，倘若不是根基深厚，怎么可能现在才到油尽灯枯的处境。 夏勉慌忙呼吸吐纳，吸收灵气，运转《风鹏景》，可惜还不熟练，青鹏虚影出现的断断续续，厨子此刻就像就像心电图，一上一下，在波峰波谷见疯狂下降，顺着山膏坠落的痕迹落入深山密林。 牡山，在鹿蹄山西边，距离其三百里，山上多是是色彩斑斓的玉石，山下多是竹箭、竹(mei)之类的竹丛。山中的异兽多是(zuo)牛、羬(xián)羊，异禽多是赤鷩(biē)。 ，郭璞曾曰：今漢中郡出竹，厚裏而長節，根深。筍冬生地中，人掘取食之。是竹子的一种，竹笋也可以食用，在山海这方充满灵气的大域之中，更是多有奇异之处。 竹，一尺数节、叶大如履、可以作篷、茎中作矢，还有诸般妙用。 牡山山脚某处竹林，竹子寻常大小，山膏低头，倚在龟裂的青岩面上，昏死过去，期间，无一兽一禽敢来此处，至于牡山山神，祂于数月前外出访友，至今未归，山神手下所属的(zuo)牛、羬(xián)羊、赤鷩(biē)等异兽异禽，可急坏了，不敢窥探，又害怕这苦山山神殒骨此地，那牠们可是平白招来天降横祸。 还有就是不敢进入，有不通灵智的小兽胡乱闯进那片竹林，没走几步，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逝，最后只剩一层皮，气血全被昏死过去的山膏吸收，这是山神权柄自动施为，不能让山神死去。 同时那片竹林中，灵气被吸收殆尽，差点化作绝灵之地，大片竹林由青转黄，丧失活力，一夜过去还未停止。 就在牠们惊恐于热锅上的蚂蚁时，夏勉也紧随其后，倒飞此地，砸断数不清的青竹，最后倒挂密竹之间的错乱藤条上，这里的竹子高耸入云，异常粗壮，几人难合围，长得像剑又像箭。 夏勉坠落在箭竹林之中，山膏则是竹林中。 箭竹扎根在各色玉石之中，颜色各异，或黑或白，或青或黄，或赤或蓝，竹节竹叶上还有不同神纹隐现。 许久过去，金乌高照，羲和巡天，有露水滑落翠叶，阳光下晶莹剔透，滴落在厨子眉眼嘴角，夏勉眼角微动，缓缓睁眼，视线模糊间，锋利的竹尖近在眼前。 厨子陡然清醒，就像泡在冰水里一般，他慌忙挣扎，昏迷的小黑山羊差点滑落，被竹尖刺穿。 还好眼疾手快，用脚勾连住，他乏力的抓住藤条，荡向一根粗壮的竹子，紧紧抓住，而后轻轻提起小黑山羊，绑在背上，打量四周，全是竹子，望不到尽头。 夏勉缓缓滑落，踩在厚密的竹叶上，惊叹道：“鬼鬼，好粗啊！” 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走到一跟竹笋面前，和他差不多高，外皮却是龙鳞牧羊，用力一掰，咔嚓作响，剥去青白相间的笋衣，露出实肉，洁白如玉，又有点点青辉，一口下去，甘甜多汁，清脆爽口，不像竹笋，倒像是在吃水果。饶是厨子，都没吃过如此口味奇特又好吃的笋子，他吃的满嘴爆汁，三下五除二便一根一根下肚。 厨子两眼放光，一边掰笋子，一边写食谱，嘴里念叨着，“这根嫩，做南肉春笋，这两根老点儿，老鸭笋干汤，这根脆，做脆皮笋条，还有这些，拔丝竹笋，火腿鲜笋汤，佛手春笋、枸杞竹笋、糟烩鞭笋……” 两步走下来，满满当当，各色笋子应有尽有，厨子抱都抱不过来。 “玉爷，玉坠能装竹笋吗？”厨子咧着嘴，满心都是丰收的喜悦，问道。 “可以是可以……”十五嫌弃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当年我……” 夏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十五只管说自己，厨子也是自顾自的将一根根塞到玉坠之中，看周围都被自己扫光了。 夏勉盘坐下来，呼吸吐纳，一面消化竹笋，一面疗伤炼炁。竹笋精华被厨子快速吸收，内景中的玉池洞天也多了一份生气，更加灵动，池边有细小竹节破土而出，池水愈加清澈，青玉莲亭亭玉立，莲叶碧盘滚珠，粉白骨朵儿红菏菡萏，包裹的魂魄小人也三尺见长，神韵初现，变化最大的还数三个小黑点，现在有了几分真象，好像蜻蜓一般。 厨子甚是惊讶，没想到仅仅几根竹笋，竟有如此大的作用，玉池洞天壮大，反哺肝脏，除却魂魄壮大外，夏勉体内元气也精粹许多，耳清目明，神思泉涌，眼中有智慧之光闪动，厨子的资质提升不少。 “玉爷，这是什么笋子，固本培元不说，还强化三魂七魄！”夏勉问道。 十五说道：“这里应该是山海册记载的牡山，中央第四列山系中的一座，这里的箭竹属阳，竹属阴，都是山海有名的天材地宝，还是天帝贡品，被严加看管，其中的笋子更是精品中的精品，当初老东西对此念念不忘，可惜没地儿吃，这才记载册里，聊以慰藉。” “你小子踩了狗屎运，老鼠掉进米窝。” 厨子先是一喜，又大惊，“既然被严加看管，那我们不就出不去了？” “天帝积威日久，在山海就是无敌的象征，祂的东西谁敢偷，至于严加看管不过是此地山神代为打理罢了。”十五道出真相。 夏勉这下安心吐纳炼炁，外界灵气进入人体后，运转周天，经五脏洗练，六腑梳理，内存丹田，化作元气，而后再行周天，元气滋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内景元神。 夏勉元气疗养伤势，很快好上七七八八，缓缓睁眼，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北面，刚才感知灵气，疯狂朝箭竹北面方涌去，心有疑虑。 压下疑窦，厨子紧握双手，充满力量，心中踏实不少。他将小黑抱在怀里为其渡气，可石牛入海，没有任何作用。查探心脉，跳动用力，没有衰败之象。 “玉爷，小黑不会被雷劈散真灵了吧？”夏勉问道。 十五安慰他，“放心，这东西皮实呢，没有啥大问题。” 夏勉不解，“玉爷，你知道小黑的真身？” “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不会害你。”十五一脸怪笑。 夏勉起身，寻摸了几根颜色不一的细竹，塞到玉坠之中，有机会试试，看能否黑土栽种，这一路下来，玉坠内，黑土可不少了。 而后踟蹰不前，询问十五意见，“玉爷，我刚刚感知到灵气，在朝着那个方向涌去，要不要去看看？”厨子指着北边。 “去呗，这点儿小事，还问我，情况不对，撒丫子跑就是。”十五满不在乎。 夏勉挠挠头，嘿嘿笑，“这不是人生地不熟嘛，谨慎为上。” 他将小黑塞进怀里，收敛气息，缓步潜行过去。 贪心厨子边走边搜集竹笋和竹叶，能成为天帝贡品，可见其不凡之处，如果不是怕引来此山山神，他恨不得刮地三尺，起初十五还看不上厨子这般蝇营狗苟，但一阵异香将厨子勾到一小片湖泊前时，它也不淡定了。 小片湖泊，半亩方塘，阳光下波光粼粼，凑近一瞧，亮如水银，有点点星光忽闪，仿若霄汉银河就在其中。厨子站在跟前只是深呼吸两下，便觉得内景震动，感应到了第三个洞天。 湖中央湖心岛，有黑白两根短竹，交缠生长，散发出熠熠道则神光，周围有三界、五行道则碎片漂浮，光辉流转间有世间万物。十五突然嗷了一嗓子，话也没说就龙饮水一般，疯狂吞噬星辉湖泊，这般吞噬下去，也没见他减少的迹象。 十五罕见的打个饱嗝，厨子好像想到什么一般喊道：“玉爷，别把之前的东西给淹了！” 十五有些喘不过气来，“放……放心，嗝……大……大老爷……心里有数……” “玉爷，喝水只能喝个睡饱，说不定好东西在水底下。”夏勉说道。 厨子一语点醒梦中人，玉坠嗖的飞出，扎进湖底。 厨子也喝了两口，一下就顶到了，连忙炼炁炼化，随后大瓶小罐，装的满满当当。 见十五还没上来，厨子跳过湖泊，跃上湖心岛，面积不大，两步就能走完，黑白竹子周围也没个防护措施，是真的不担心有贼寻上门来啊。 厨子见它神异非凡，挫口唾沫，双手摩搓，抓住黑白双竹，用力一拔，手臂青筋暴起，脸色通红，竹子不动分毫。 拿它没办法，厨子曲线救国，用力薅竹叶，这个倒是容易，于是从上到下，薅了个干干净净。 厨子蹲下来等十五回来的时候，瞟见了几块粗石，麻麻赖赖一点儿也不圆润，也就他当做宝贝，揣在怀里，翻开几块石头，厨子惊讶的发现了两节小笋头，心里感谢了上天八辈祖宗，之后小心翼翼挖出来。 正好，这时十五也从湖里跳了出来，湖水立刻干涸。 贪心厨子竟有一丝良心难安，但看到玉坠晶莹透亮，不再是灰蒙蒙一块，良心瞬间被狗吃了。 “玉爷，你恢复了！好像比之前更强了。”夏勉喜笑颜开。 十五也是一阵舒爽，“别拍马屁了，走了。” 厨子将东西塞进玉坠之中，飞速离开。心脏蹦蹦乱跳，有种罪恶快感。 还没跑两步，身旁的竹子肉眼可怜的发黄开裂，竹叶也如下雨一般，不停落下。 厨子心里一虚，“玉爷，咱是不是闯祸了？” 十五完全没看在眼里，“谁看见了？别找黑锅给自己背。” 厨子连连点头，“玉爷说的对。” 而后心安理得的跑到竹林中，拨开层层密竹，看到了红脸红发的山膏。 夏勉感应到灵气停止涌向这个方向，他找了一截枯枝投向山膏，毫无反应。 厨子谨慎靠近，眼前这家伙，脑袋上的大洞在蠕动愈合，气息也在提升，有了苏醒的迹象，倘若不是腰上有个口子，夏勉都忘了是自己这一伙儿伤的人家。 “玉爷，祂这是起死回生了？”厨子戳戳祂的脑门。 十五说道：“山海山神只要权柄不碎，就很难彻底死亡。” “看这架势，是快苏醒了，咱摸一把就走？”厨子兴冲冲，还没从神仙身上摸过东西。 十五沉声道：“走不了了！” 夏勉一愣，身后骤然出现一道身影，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这一身本该是风流倜傥小衙内，可来人大腹便便，满面红光，十根手指戴了九个亮晃晃的金戒指，腰间一根玉带上嵌着骊珠。 气息深沉，如临岳渊。 夏勉眼球一转，嚎啕大哭，“大老爷，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让小的们可怎么活啊？” 第二十二章 全是废话 “老爷啊，小的好不容易寻到您，啊……您睁眼看看小的啊！”厨子趴在山膏身旁，哭得声嘶力竭，肝胆俱裂，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玉爷，这好使吗？就不会被戳穿？”夏勉传音道。 十五两手一摊，“也没别的法子，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呗。” 夏勉声量又上了一个高度，“老爷啊，您昨个儿刚出门，今天怎么就走了啊！您睁眼看看小的啊……” 山神柄挥挥手指，将厨子移开，在倒出一滴柳叶汁，爆发浓郁生机，滴入山膏嘴里，其脑门上的伤势快速治愈。 “那小子，我且问你，尔等是如何寻到此处的？”山神柄居高临下，站在厨子面前。 夏勉依旧是跪姿，心里想，我还能怎么找到这儿的，当然也是掉下来的。 “上神容禀，”厨子怯懦的抬头看去，“小的是看到我家山主着落此地，一路奔突，这才寻到山主。” “尔孤身前来？”山神柄问道。 “是。” “可曾见吾山所属轿夫？”山神柄严重电光流转。 厨子感知不妙，脑筋飞速转动，“未曾见到。” “吾怎未闻山膏携仆同往，而且还是人奴！”柄轻飘飘一句，而后重若轰锤砸在厨子心头。 夏勉一时慌神，指尖攥进土里，鬓角冷汗滑落，这事儿说不清，就彻底完犊子了。 厨子还在挣扎迟疑，山膏突然喘息，剧烈咳嗽，猛的睁眼，茫然四望，厨子立刻滑跪过去，轻轻拍打其后背。 喜极而泣，“山主，您可算醒了，吓坏小的了。” 山膏指着他，眉头紧蹙，“汝是？” 厨子眼皮微挑，有戏！而后紧紧抓住山膏手臂，痛陈厉害，“小的是山上的一仆，九五二七，是您新提拔的贴身小侍。” 山膏回忆过往，眼前闪过记忆碎片，没有厨子的身影，突然头痛欲裂，捂着头嘶吼起来。 厨子吓得连忙躲开，山神柄打量片刻，又倒出一滴柳叶汁，山膏眼神清明，头也没那么痛了，柄而后躬身施礼。 “道兄，别来无恙？”笑容满面，春风和煦。 厨子见微知著，小跑到山膏身旁，轻轻扶起。山膏回礼，犹疑，“柄？” “道兄好记性！”山神柄双掌轻拍，将其搀扶到身边，数道。 “道兄伤势颇重，记忆紊乱，容在下详述。”山神柄有意无意的看了厨子一眼。 厨子低头，权当聋子。 “道兄知在下挣了些浮财，就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承蒙各道兄抬爱，办了一元辰一度的拍卖会，近几日宴会日期将近，于是派人接待道兄，没想到有贼子驾驶飞行营盘冲撞道兄大驾，道兄与之争斗，触发营盘大阵子系统法宝，随后又触发整套法宝，贼子见势不妙逃亡他处，只留道兄对抗全套法宝，而后法宝失控，道兄受难。”山神柄将自己的推测和属下的调查，和盘托出。 山膏摸摸脑门，恍然大悟，“确实是有法宝无故攻杀我！” “可我怎对贼子没印象？”随后问出。 山神柄说道：“在下也在查，定会给道兄一个交代！” 厨子不禁抓紧衣角。 “不知道兄可还记得随行仆役？”山神柄问道。 山膏上下打量夏勉，对其没有任何印象，“并无印象。” 山神柄手起神芒，“既然不是道兄所属此人奴又平白出现，必有所图，说不定与那贼子同谋，打杀了就是！” 厨子闻言大惊，滑跪山膏身旁，抱着祂的大腿哭嚎，“小的侍卫老爷不过三日，老爷您又日理万机，不记得小的再正常不过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全往山膏身上抹。 “老爷走得急，未曾带上解热之物，小的只是奉老爷令，在您动身后带上解热之物赶上，因脚力差，被远远缀在后面。一路上风餐露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老爷！”厨子哭得确实惨，嗓子都吼哑了。 十五在一旁助攻，厨子宰杀的各个异兽异禽，虽然无法使用真灵，但提起相关记忆还是可以的，山膏惧热、嘴臭，中央列山传遍了。 “道兄可有印象？”山神柄问道。 山膏尽力回忆，见厨子说得煞有介事，一时摇摆，“好像却有其事。” “解热之物何在？”山神柄疑心很重。 厨子扭捏，一时哑口，山膏竟然解围，“他一身褴褛，道兄视之无睹？” 山神柄一愣，挽住山膏手臂，而后大笑，“在下眼拙，在下眼拙，啊哈哈哈。” 山膏一同应和，“哈哈哈哈。” 厨子见赤发山神对他渐消疑窦，也应和，“哈哈哈哈哈哈……” 山膏突然一停，眼睛微眯，问道：“道兄刚巧来到此地？” 厨子一口气憋回去，捂住嘴，脸通红。 山神柄笑容僵在脸上，躬身说道：“在下正要言明，不出道兄所料，营盘与法宝皆属于我的麾下，不料想被人族贼子夺获，在下所属尽皆殒命不说，连辛苦搜捕的人族奴隶也一并被掳。” “如此说来，道兄还是受害者了。”山膏笑笑，说道。 山神柄以拳击掌，摆出一副损失惨重的样子，“是极，是极，道兄所言，尽入我心。” “那一方法宝被贼子所用，伤我亦是他所施为？”山膏握紧拳头。 山神柄取出缺失一角的法宝，双手奉上，“还请道兄掌眼。” 那法宝鸡子模样，外壳水晶般透亮，里面黄云翻滚，周围还有五个葡萄大小的小圆球围绕转动因为少了一个，转动的稍快稍慢，时灵时不灵。 山膏只是看着，没有接过，山神柄继续说道：“为弥补道兄损失，此次拍卖会，但凡是道兄看上的，愚弟可折扣一半。” 山膏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厨子心领神会，健步上前，双手恭恭敬敬接了过去。 山神柄依旧躬身，山膏突然喜笑颜开，双手将其扶起，“道兄破费了，吾愧不敢当啊。” 柄亦是和颜悦色，摆摆手，“愚弟失手在先，道兄不曾怪罪已是大德，何来破费一说？” 两神视线交织，相顾一笑。 而后山神柄架玉舟法宝，载着一人一神前往柄山。 在山神柄谋划中，黄云赤雷本就是为了截获营盘的人族准备的，自己手下的搜捕小队接连受挫，都有大荒人族的影子为了掐灭火苗，一网打尽，便派出实力较弱，人数较少的搜捕小队，勾引其上钩，反正都是一些不受待见，难以创造价值的闲散懒汉，死了就死了。 一开始都还按计划走，可出了变故，有什么东西，好像犯了大病，操控飞行营盘疯狂逃窜，还好死不死的撞上山膏，本来自己都要亲自下场了，可发现这套残次的法宝好像还挺强，突然暴走，打得同为山神的山膏还不了手。 这时，山神柄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亲自控制黄云赤雷，将山膏打个半死，将其甩到牡山，这片禁地竹林中，再挖出来山神权柄，自己实力再上一个台阶不说，还能威慑对自己的财富虎视眈眈的诸神。 祂怀着忐忑的心情，潜行匿迹来到竹林，没料到又出现变故，一个自称山膏仆役的人族奴隶在哪哭嚎，使计划彻底破产，眼见山膏有苏醒的迹象，又不得不搭进去仙药神液，做个顺水人情。 恨不得一掌毙了此人，又被突然清醒的山膏阻拦，最后为洗清嫌疑，撇开自己，又是搭人情又是送钱的，这才翻篇。 山神柄现在看厨子就一个字，面目可憎，再看山膏春风得意，满脸红润，比自己都健康，那还有伤重濒死的迹象。祂现在都怀疑是不是山膏设局做祂，夺宝夺财。 还有那残缺法宝，说什么厌火国出品，必属良品，臊不臊的慌！ 玉舟法宝上，夏勉恭恭敬敬的站在山膏身后。 厨子心中问道：“玉爷，祂俩这一套一套的，我怎么看不明白？” “我看这俩家伙都想钓鱼，最后跑出来你这个泥鳅，俩神啥也没捞着，果断收手，至少面子上过得去，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僵硬了谁都不好过。”十五将两人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夏勉大开眼界，“这群神怎么和人一样？” “祂们的花花肠子可比人还多……况且祂们自己都没发现，神的位格在消逝……”十五好像发现惊天秘密一般。 夏勉不解，“啥意思？” “就像五千年来的历史，没有永远的皇朝，等你实力强了，眼观时间长河，你就能从河底看到不少神朝天庭的遗址，运气好点儿，还能看见一同葬送的所谓神，所谓仙，那一朵浪花就是祂或者祂们挣扎的一生。”十五悠悠道来。 厨子沉思，十五敲敲他的头，“跟你说了也不懂，还是想办法脱身吧。” “跑啥啊，没听那个胖子说，有拍卖会，听他的意思，规模还不小，到时候各族都会来，说不定就能找到补气益血的仙草，治愈顽疾，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淘到几卷画册。”厨子想得美，乐呵呵傻笑，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十五浇了一盆冷水，“人长得丑，想得怪美，先不提人族在山海的奴隶地位，就一点，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个穷光蛋？” 厨子一愣，心想还真是，自己来到山海界后，连流通的货币都没见过。 “玉爷有没有小金库之类的？” “我需要吗？” “……” 就在厨子为钱发愁的时候，山膏突然传音。 “人族，不管你有何企图，吾这次可以从柄手下保你，到了柄山，还是逃命去吧。” 厨子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一脸尴尬。 “祂是怎么看出来的？” 十五翻白眼，“都不是傻子，柄山前脚被人族劫了营盘，你后脚就出现在山膏身边很难不被联想。” “说的也是。但山海诸神都这么好说话？” “可能是你的出现恰巧救了祂一命，毕竟是真的重伤濒死，现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不一定付出什么代价呢。”十五推测。 “这也能恰巧，本来就是摸一把就走，没想到还有这种发展。”厨子感叹道。 夏勉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撩拨道：“活的山神！你叫啥？” 山膏一时语塞，没搭理他。 “你们平时都这么说话？” “……” “你平时都这么好说话？对待人族奴隶。” “注意你的身份！”山膏憋出一句，平时要么是和其他神明平等交流，要被是被其他种族仰视，还从未有人敢和这般说话。 “聊聊嘛，又不掉两块肉，再说了，闷头赶路，不无聊啊。” “……” “我看旁边这位，可不像好人……好神。” “吾就是好神？”山膏问道。 “最起码，你没不分青红皂白，抬手就要打杀了我。”夏勉说道。 “……” “你别又不说话啊，山神都是闷葫芦？” “我看旁边这位，挺有钱的，穿金戴银的。” “都是拿你人族血骨换的。”山膏冷笑。 “……”这次换夏勉沉默了。 “我日后必杀之！”厨子紧紧握拳。 山膏眉毛一挑，不免高看他三分，而后冷哼，“就你？到死都不可能。” “不信拉倒，事实胜于雄辩。”厨子信心满满，“不说这个，我听说你怕热，怎么搞的？” “我有个方子，可以治热疾，还是药膳，挺好使的。” “做法也简单，绿豆薏苡仁粥，把适量绿豆、薏苡仁、大米洗净，煮粥，待熟后再加入冰糖，拌匀即可食用。清热、祛湿效果很好。”厨子发挥职业素养。 “你来自神农氏？”山膏问道。 夏勉说道：“谁说的？” “……” “别那么严肃啊，放松放松，聊聊，活了这么多年，有相好的没？漂亮不？”厨子不厌其烦的问道。 山膏差点发动种族天赋，可看见这家伙，又不知什么原因憋回去了。 玉舟飞快，不消半日，便到了柄山，厨子那张叭叭不停的小嘴可算安静了。 一人两神降下云端，有化身人形的异兽，守在渡口，见山神柄回来，连忙跑到跟前，有要事相告。 第二十三章 小黑山羊的初吻 柄山，山上多灵玉，山下多铜母。滔雕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洛。山里多羬羊。山中还有非常奇特的林木，形状像臭椿树，叶子像梧桐叶，果实结出属豆荚一类，其名曰茇(bá)。 玉舟停在柄山上一处小渡口，属于私人领域，视线所及，是一处给心与神带来祥和心境的风水宝地，溪水潺潺，溪畔茅屋前，搭建起巨大葡萄架，翠荫葱茏，广覆亩地，行丛绿中，衣袂皆要作碧色。 柳间栖白鹭，桃内啭黄莺，双双野鹿踏绿茵，对对山禽鸣红树。 羬（xian）羊化形的中年模样，快步走到山神柄面前，耳语数句，后者眼神晦暗，有精光一闪而过，摆摆手，杨执铜立于柄身后。 山神柄转身，笑颜以对，“道兄，恕小弟事物繁忙，无法陪同，随后有专门小童引路参观。” 山膏施礼，笑意盈盈，“正事要紧，吾自无不便，道兄请了。” 两神礼数周全，有青狐女侍芊芊倩影，款款领路，山膏负手而行，厨子见状也紧紧赶上。 走向山东侧。 山神柄看着一人一神的背影，笑容陡然收起，眼睛眯缝，似有所思。 “山主，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结果。”羬羊族杨执铜，抬手禀报。 “东西在哪？”山神柄负手走向山巅，大腹便便，摩挲手指。 杨执铜呈上黑玉盘粉末和碎裂成几块的真灵靛瞳，“山主，只留下几道人族奴隶残影，再无其他。” 留影在山神柄面前亮起，接二连三出现不同人，有巫族的夸父氏兄弟，还有石鼎村的老弱妇孺，特别是女娃，无辜的大眼看向真灵靛瞳，最为清晰，最后是夏勉和巫集握手的背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山神柄紧紧盯住最后一个背影，“这人和山膏身后的随侍，像不像？” 杨执铜看着厨子的后脑勺，一时拿不准，撇了眼柄，沉声道：“禀山主，确有相似之处！” 山神柄丢下一块碎片，悠悠说道：“人奴跑了，我还赔了钱，这笔账该怎么算？” 杨执铜狭长的眼陡然睁大，拱手道：“小的明白，定然让祂吃多少，再连本带利的提出来。” 柄满意的摩挲戒指，点点头，正欲上楼，杨执铜又有其他事上禀，“山主，神武罗尊的使者等候多时了……” 山神柄脸色一变，拖起长袍，小碎步跑去，“现在何处？” “会客崖亭。”杨执铜也疾步赶上。 “可曾说起所谓何事？”山神柄对此颇为上心。 不上心不行啊，神武罗的剑术太锋利了，是从上古开始，一个一个神明的脖子上磨出来的。一步骨一步血，族消而文明灭，最后杀得两界无敢直撄其锋，无论是人世间和山海。 就连天帝都曾言，剑术稍逊武罗三分。压的中央十二个山系，没有一个种族一个神明敢向祂举戈。 神武罗又有一颗侠义之心，剑术内蕴秩序。正因为祂的存在，中央十二山系各山主渊尊才相敬如宾，礼貌待人。 也正是祂的威慑，柄才能赚的盆满钵满，还没被吃干抹净，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尽量避免与之碰撞，有机会讨好，更是要爬着杆子上啊。 所以山神柄才像供亲娘一般供着祂，这一听神武罗竟派使者前来，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但凡事情办得妥帖了，扯着这块虎皮大作文章，后顾之忧可免矣。 山神柄跑到亭前，正装理发，规规矩矩的走向崖亭。 临上去前还嘱咐杨执铜，别忘了正事，老子这份儿闷亏，可没有白吃的道理。 杨执铜称是，一路小跑，招恶犬，引泼才，好好摸摸这个人族奴隶的底儿。 且说正主，厨子老老实实跟在山膏身后，不近不远，真是个侍从样子。 山膏则是问道：“人族，怎地还跟在吾身后？” 厨子传音道：“别人族人族的，哥们儿有名字，我姓盛，名冬甲。做戏就得做足，我这转身就溜，不是让人一眼看出来端倪？等找寻个好时机，在那之前，我还是你名义上的随侍不是？” 山膏冷哼，“尔等这般獐头鼠目，着实败坏这般名字意境，怕不是诓言？” “谁獐头鼠目了，哥们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盛冬甲就是盛冬甲，但凡一个假的，就叫雷劈了姓盛的。”厨子浑不怕。 山膏遇上滚刀肉，出奇的沉默，“尔就不怕吾杀了你？” 厨子说道：“你有的是机会，想干早就干了，再说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自己什么情况，不比我清楚？” 山膏眼神一凛，杀气直冲厨子而去。夏勉艰难走到祂身边扶住手臂，“狐仙姐姐，先去客房吧，我家山主些许困乏。” 见一介人奴不仅举止得体，吐露亦是不凡，青狐侍女先是一愣，而后轻言细语，“尊客，这边请。” 一人一神走到客房，青狐侍女退下，山膏大手一挥，一层罩子隔绝屋内屋外。 厨子一路走来，啧啧称奇，从外面看来不过是一片叶子，走进来竟是仙家洞府，神异不凡。 山膏不再强撑气势，红脸化成蓝色，刚直的赤发也萎靡下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房间内顿时化作极地冰狱。 山膏脸色青灰苍白，气息萎靡，濒死一般。 厨子吓了一跳，抱着双臂，颤颤巍巍，眼梢挂冰枝，吐出的热息刚出鼻孔，就冻成冰霜。他一面炼化最后半个兽血丹，活跃气血，一面吐纳灵气，元气周转，保护体内小世界。 “玉爷，这家伙什么情况？不会死了吧！”厨子有些后怕。 怪不得这家伙能容忍自己活蹦乱跳，原来他自己都在强撑着，不过那胖子山神没看出来？ “我也没见过，先看看。”十五罕见的不清楚情况，远远观察。 “我还纳闷呢，不拆穿我，也没弄死我，原来是把我当幌子，防着那胖子呢！”厨子这才反应过来。 “这群山神心思好深，我在祂们面前就很纯真。”厨子愤愤不已。 “1！5！”十五开唱。 “什么都什么！”厨子赶忙捂住十五的嘴。 十五说道：“你不说纯嘛，所以我……” “哎哎哎，行了，行了，说正事儿。”厨子说道：“玉爷你就别端详了，这洞府四周的罩子快消散了，气息泄露出去，咱就跑不了了！” 十五围绕山膏转了一圈，喃喃道：“真灵好像是被冰之道则侵蚀了，可这道则不像是山海的，充斥着堕落、腐化、不祥、诅咒，倒是和那场灰雾有些类似，可哪里类似我也看不明白，苦山山神不是火之道则，和祝融氏一路的，怎么真灵有冰之道则萦绕，太怪了，太怪了……” 十五念念叨叨，就和入迷了一般，厨子以为十五也犯病了，准备叫醒它，双手攥拳跃跃欲试，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拳刚举起来，十五问道：“你想干嘛？” “这不看你身上结冰了，帮你擦擦，擦擦……”厨子快速收手，挠头讪讪笑，说道。 十五狐疑，“我万法不侵，会结冰？” 厨子赶快转移话题，“怎么说，看出门道了？” 十五没说明什么问题，而是说道：“放小山羊出来，吸山膏。” “怎么吸？” “先放出来再说。”十五催促道。 厨子小心翼翼从怀里把小黑，拿出来，捧在手里，小黑还是毛发弯卷，昏迷不醒。 “依旧昏迷，怎么办？”厨子问道。 十五说道：“气息平稳，心跳正常，还没用应该是饿的。” 厨子取出几节竹笋，靠近小黑绵羊嘴边，祂鼻子和蹄子先醒了，抱着青笋，张开大嘴就往里塞，虎牙就像锯条，滋啦两下等人搞的青笋塞进嘴里，看的厨子目瞪口呆。 而后伸出蹄子，虎牙摩挲，还要，夏勉塞给祂五六节笋子，小黑眼皮微动，这才苏醒过来。 厨子不停地搓祂的脑袋，喜笑颜开，“小黑，你醒了！” 饕餮“咩咩”叫了两声，权当回应。 随后夏勉将祂摆在山膏面前，说道：“小黑，吸祂！” 饕餮歪头问号，“咩咩？”心想，怎么吸？为啥要吸！ 厨子讪讪笑，说道：“我看你还没吃饱，这刚好有顿大餐……” 小黑上下打量山膏，眼前一亮，确实是好东西，道则！不过味儿不太对，管他呢，还有自己消化不了的，疗伤圣药就在眼前，这可不能错过。 小黑扫视上下，没找到下嘴的地方。山神体魄坚韧，以祂现在的实力可破不开防御。 厨子指着山膏的嘴，“这位置不错。” 小黑两眼挣得巨圆，你让我啃猪嘴！？ “咩咩咩咩……”果断摇头后退，绝不可能，今天就是死，也不会啃猪嘴，绝对不会！ 然后转头就对着山膏的开嘬。 没办法，厨子的灵玉笋冰棍太好吃了。 就在小黑躲在角落，羊蹄捂嘴的时候，厨子因地制宜，取出闪烁星辉的玉脂灵液，切碎灵玉笋放置器皿中，就在房间里静置几分钟，一块甘甜解暑的冰棍就做成了。 多做几根，摆成小山模样，放到饕餮眼前，灵玉笋果味甘甜，星脂玉液香浓，小黑一个没忍住两三下吃完。 再想回味，只剩竹棍了，厨子笑得像恶魔，又端出来一盘，小黑眼巴巴的看着，嘴里只能嘬竹棍。 厨子恶魔低语，“只要你吸完傻大个儿的道则，我就给你，还有腌笃鲜、山笋煲、笋干烧肉、猪肉笋干煲……” 夏勉说着竹笋美食，都是小黑没吃过的，光听名字就很好吃，哈喇子一会儿就流了出来。 “想不想尝尝，笋干烧肉，鲜美山笋，菜色红润油亮，笋干吸收了肉香，肉吸收了笋香，一口笋，一口肉，味道鲜美，不肥不腻，满口飘香……”厨子循循善诱。 小黑晃晃脑袋，流着哈喇子，羊蹄掰开，要两份！ 厨子点点头，“没问题！” 小黑看了山膏一眼，猛吸一口气，闭上眼开吸！ 十五飘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还录下这一段。 “玉爷，这不好吧！”厨子于心不忍。 十五说道：“有啥不好的，祂又没拒绝。” “你好变态啊……”厨子更冷了。 小黑痛并快乐着，吸收道则，伤势快速治愈的快乐，让牠暂时忘却了肉体的痛苦。 山膏全身也由青白死灰变回原本的赤色，洞府内的坚冰也融化殆尽，厨子终于感受到一丝温暖。 “小子，阻止祂！”十五突然说道。 夏勉一脚踹开还在享受的小黑，一只白色蠕虫掉在地板，它的外形类似一条迷你的、浑身发白的蠕虫，拥有多孔的大嘴；它的眼球似乎是由一些不断滴落的小血珠组合而成。 厨子好奇走近，想要拾起来，十五阻止，“别碰！看地面。” 白色蠕虫疯狂蠕动，身边的一切东西被冰冻，白得渗人，地面是灵石伴生上千年甚至上完年的灵玉，竟然被冻得崩碎，粉末化，从最本质的层次消灭周围的一切。 厨子连忙后撤，推倒安全位置，小黑迷迷糊糊起来，看到自己从赤猪嘴里吸出来这么个东西，不免干呕，又想到之前吃的灵玉笋冰棍一向胃口极好的祂，也趴在门口的花盆呕吐起来。 白色蠕虫想要逃跑，没动几分，凭空浮起，面色苍白的山膏运使神力，摄住白色蠕虫，拉到身前，而后虚空生雷，劈杀白色蠕虫，不过得到几声惨叫嘶鸣反馈，并未造成真实伤害。 山膏又尝试了数种方法，火灼、土刑、兵戈……效果都不明显，只得施展手托佛国的手段，将其困住，稍后处理。 自己静气凝神，恢复状态。 厨子见小黑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拍拍祂的后背，将其收到怀里，递给祂星脂玉液。 “玉爷，那虫子是什么鬼东西？连山神都对付不了。”夏勉印象深刻。 十五也是格外的凝重，“那东西绝对不是山海的物种，老东西的《山海册》收录山海所有物种，绝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说不定是早就有了，只不过近几千年才被发现。”厨子觉得十五说得太绝对了。 “山海被入侵了……”山膏睁眼，喃喃道。 第二十四章 柄山 厨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你们入侵的人世间吗？怎么会被别的东西偷屁股了，太不小心了吧。 “自吾掌持苦山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物种，不祥、诅咒、恶堕、无序……山海不会允许这种生物出现。”山膏做到桌前，说道。 厨子传声十五，问道：“玉爷，你也说过类似的话，难道山海真被物种入侵了？还是没天敌的那种！” “入侵不入侵，我不清楚，反正一进入山海就感觉不舒服，处处透着诡异，却找不到源头，就好像一张大网笼下，山海在被同化……这五千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恐怖，连身居高位的神明都被影响了。”十五说道。 厨子感到一阵恶寒，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没那么恐怖吧，祂们能活上千甚至数万年，还有能威胁到祂们的东西？” “你一个病秧子都能来山海，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十五斜睨，说道。 厨子一口气压在心口，转头问山膏。 “神神叨叨的，你是从哪儿碰到这鬼东西的，还差点被夺舍，要不是我救了你，说不定你就……”厨子被打断。 山膏娓娓道来，“二十元辰前，中央第四列山系的扶猪山山主石礝(ruan)，言明自己在域外发现一座神山，疑似无主之地，自己难以探明，遂寻求诸道兄一同探索……” “当时，吾正出关，心有所感，便与之同往，同行的还有箕尾山山主琈（fu）、熊耳山漆棕、牡山竹文，吾等一行四神，探遍域外神山，通体雪白，坚冰构成，冰之道则浓郁，生物甚少，最常见的就是这般蠕虫，气息低微，难以对吾等造成伤害，也就石礝感兴趣捕获一只，随后，各有所得，将冰山权柄一分四个，此行也算各有所得，可是……” “域外一行后，吾体内道则开始紊乱，总是处在沸腾的边缘，原本以为是修行出了差池，如今看来该是这只虫子搞得鬼，我竟迟迟未曾发觉！”说到最后，山膏寒气凛然，流露出森森杀意。 厨子听完，涨了见势，问道：“精彩是精彩，但你和我说这些有啥用？” 山膏笑意和煦，但在厨子看来，不亚于索命厉鬼，勾魂夺命，引气森森，不怀好意。 “一是，谢你救命之恩，虽不知，你用的是何种方法，二是，让你不敢妄动，你猜除了吾被这白色蠕虫入侵真灵，而不自知外，还有谁？其他三神或许已被夺舍，祂们也受邀前来拍卖会，或许就在隔壁……倘若祂们发现是你撞破了自己的阴谋，你的下场又如何？” 厨子惊恐的指着祂，一句话也说不出，十五拍拍他的脑袋，“你被吃的死死的。” “我可救了你，两次！你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厨子气愤怒吼，最是无力。 山膏给他倒上一杯茶，说道：“都是假设，莫慌，尔助我恢复伤势，我自然能保下尔。” 厨子也不呆傻，于是计上心头，接过那盏茶，说道：“帮你……也不是不行，可你也知道我这身份，临街喊打都是轻的，所以……” 手指作搓票子状，山膏也不含糊，取出一只星星状的火红贝壳，和一块麻麻赖赖的山石。 说道：“这枚山石乃是苦山山首，集日月之精，纳万载灵气而成，见之如见吾，遇到刁难尔之腌臜，此石可解围，还有这星火贝，乃是壶天之物，内含苦山些许灵石，这柄山是操奇技赢之所，山上山下俱是狗苟蝇营之辈，牠们抗尘走俗一生，不过一个‘贪’字，这些灵石够他们高看你一眼了，也不会难为你。” 厨子攥在手里，妥当收好，“这我知道，有钱的是大爷。说吧，要我干啥？” “尔就不惧吾使以命搏之？”山膏好奇问道。 “好喝！色泽活绿，舌底鸣泉，再来一杯，”厨子仰头喝完灵茶，笑道：“你还没好利索呢，弄死我对你有好处？行了，别说话藏着掖着了，瞧好的，准给你办的妥妥体贴。” 山膏丢给他一卷玉简，说道：“简中便是吾所需之物，此地境连八荒，衢通九山，商贾云集，尔须严辩真假。” 厨子打开玉简，大致扫视一番，心想玉爷在手，还能让人哄了？而后摆摆手出门。 山膏眼神凌厉，有金环转动，柄山虚影出现在祂面前，喃喃道：“清气升，浊气降，山神踏浊居清，柄山可还有清气，浊气盈身，柄汝可有位格不闻之感？” 柄山虚影只有山头一点清气起伏，整座山十分之九已是浊气弥漫，寻常之辈难见其容，只有山海神明可见，可祂们一般也不放在心上。 清浊多寡自祂们掌持山神权柄那一刻，便会萦绕真灵和周身，有的山神身上多，有的少，可这对其并无大碍，有些神明终其一生，直到魂归归墟的那一刻，也没见到清浊二气有什么用，时间一长也就没谁放在心上，毕竟成神了，还有谁能对自己造成伤害呢。 当然也有闲得没事干的山神研究清浊二气，每几千年就有一个，说什么清浊二气或许是神之位格的外显，神明之身，山神之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各个位格就像一股大潮，总会发生偏移，或许这一元会会出现在山海，下一个就说不定了，现在的诸神不过是大潮之中的幸运儿，侥幸得了位格。 这就相当于把山海奉若圭臬的“诸神中心论”，彻底推翻！甫一听闻，确实危言耸听，可结合自身一生，而后笑言，不过是一纸荒唐言，酒后醉话罢了。 起初山膏也觉得不过是荒唐言，可结合自己近况，和柄山现状，便下意识想起这番言论，他脑中不免有了一个恐怖的念头，大潮会发生偏移，那也会有逐水而居的生物，或许祂们会死在量劫之中，可祂们之中如果也有天帝一般的人物呢…… 山膏寒毛直立，快速打消这个念头，可一念即升，便会如同疯长的藤蔓，牢牢扎根在祂脑中挥之不去。 厨子走出贵宾客房，自山腰看向山下，以柄山为圆心，不同类型的飞行商城呈圆形向外延展，鳞次栉比，方圆数百里，生机蓬勃，完全没有大荒那种荒凉之感。 同时也以柄山为轴线，山南面笔直宽广的大道，灵石铺设而成，大道两侧多是形态各异，特色鲜明的商城，非常整洁规矩，同时又富丽堂皇，珠光宝气，金光闪闪，厨子站的这么高，也第一眼就看向东面。 柄山北面，多是简易搭建的棚户摊子，星罗棋布，灰蒙蒙一片，错综复杂，环境脏乱差，没有主干道，只有蜿蜒曲折的小道，好像迷宫一般，进去容易，出去可就难了，此地的治安与山南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当街陈尸，无人治理，一群化形异兽异禽，灰袍黑衣罩住全身，围拢过来很快摸干净尸首全身，最后赤身裸体，过了许久，才有一个戴着斗笠跛脚驼背的老者，驾着赶尸车过街，四下的小摊贩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打包摊子，退行让路。 跛脚老者吃力的将无名尸首拖到车上，和其他的“收获”堆叠成小山，鞭子挥响，黑皮老牛慢悠悠前行，车后拖着一条血线，证明赶尸车来过。 夏勉走到山脚，飞行营盘的船坞附近，正巧遇到其他搜捕队着陆飞行营盘，一个个人族奴隶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眼神死灰，带着脚铐手铐排长队，从壶天碎片中走出来，按照既定数量被投进青铜牢笼内，轮到一个怀抱襁褓的人族女奴，前面的青铜牢笼只差一个，清点人数的羬羊族簿吏，要抢夺几个月大的襁褓幼儿，丢进下一节铜牢内。 熟睡的幼儿哭闹起来，女人跪在地上护着儿子，哭泣恳求，一旁的同族视若无睹像木头一样排队站着，有看不下去的青年人族，想要走出队列阻止惨案，维持秩序的羬羊族侍卫拔剑举戈。 他被身后的老妪扯住手臂，紧紧颤抖，眼眶含泪，艰难摇头，青年紧握的双手松开，泄气皮球一般回到队列，不敢看女人那边。 一旁的小队队长一身酒气，酒瓮砸在地上，酒水四溅，踉踉跄跄走到女人身边，一脚踹开，滑行数米，血迹斑斑，身为母亲的她依旧紧紧抱住自己孩子。 羬羊族小队长啐口痰，吐在女人身上，而后抓起襁褓，女人手臂流血，青筋见骨，手指勾住襁褓一角，不愿放开。 小队长抬脚要再补一记，彻底葬送倒地母亲性命，幼童哭声不止，似乎知道母亲将亡。厨子眉角青筋暴起，施展神通神行，拉开女人，护住襁褓，一记鞭腿，施展天赋神通大力，抽碎小队长的脑袋，化作原身，跪在女人面前，两者羊角扎在地上，鲜血如喷泉一般冲天而起，化作滴滴血雨撒在周遭。 夏勉稍稍躬身，挡住血雨，低头扮鬼脸，不让幼童哭泣，襁褓内的婴儿瞪大双眼，好奇的看着厨子，伸出手，要抱他。 厨子细声说道：“我们去找妈妈……” 将他带到女人身边，女人气息极速衰弱，嘴角渗出血沫，声音一顿一错，“救救我的孩子……” 而后摸摸儿子的脸蛋，勉强笑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无力的坠下，生机全无，她作为一个母亲，笑着死去……儿子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哭声不止，厨子轻拍他的后背，哼起摇篮曲，襁褓婴儿沉沉睡去，而后放进玉坠之中，交由十五照看。 夏勉双手咯吱咯吱作响，猛然起身，怒目而视惶惶不安，兵器都拿不稳的羬羊族侍卫，可看到他们周围的人族同胞时，他无力的松开手掌。 厨子走到羬羊族簿吏身旁，其他侍卫一见杀神靠近，早丢盔弃甲四散而逃了，簿吏也想跑，可牠更怕死。 “我能看看？”厨子指着簿吏手中的玉简。 簿吏连忙伸出手，不利索的递过去，夏勉大致浏览，问道：“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别紧张，这些人都是被售卖奴役的？” 簿吏被吓得的楞在原地，好像没听见一般。 “说话。” 簿吏一边疯狂点头，一边说：“是是是是……不是不是……” “别紧张，慢慢说。” 簿吏咽口吐沫，颤颤巍巍说道：“这些人奴……不，这些人族是为了山神大祭而准备的。” “山神大祭？” “是，一元辰一祭，原本山神祭，祭祀泰逢、熏池、武罗三位神都是把一只龙羊劈开来，玉器要用建木脂吉玉。祭祀其余二位山神是用凤与龙献祭后埋入地下。祭祀的米用后土米。这都以人族气血为引。但最近泰逢、熏池、武罗三神受伤……” “也需要人族气血，所以……” “所以需要的人族奴隶就更多了？”夏勉开口阴冷森森。 簿吏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厨子蹲下给牠一袋灵石，说道：“簿吏行个方便，我去探望一下人族同胞。” 簿吏颤颤巍巍站起，“您随意。” 夏勉走到之前挺身而出，而被阻拦的青年面前，打量一番，有朝气，心还没死，问道：“认识人族文字？” 青年一时间手足无措，而后重重点头，“会！父亲生前教过。” “已经走出来了，为什么又退缩了？”夏勉问道。 青年脸露悲痛之色，悔恨不已，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还有母亲和村子里的乡亲，我死了不要紧，可不想连累他们……” “再有机会，还会站出来吗？”夏勉问道。 青年一脸坚毅，声音铿锵，说道：“会！我不想后悔第二次！” 夏勉看向他和周围的人族同胞，他像一丝火苗，他们像伏地的青草，他点燃了他们，麻木的人有所触动，心死的人心脏再度跳动。 夏勉点了他眉心三下，转身离开，“希望你不只是嘴上说说，这里有改变你命运的东西，抓住它，和同胞一起冲破枷锁！” 夏勉传给他了《老农功》和巫族道藏。 厨子走到营盘船坞附近，就被赶来的柄山侍卫重重围住。 第二十五章 煽动 一众侍卫成分复杂，此刻半人半兽，彪形如异兽，诸如羬羊、軨軨、犀渠等，振翅如异禽，诸如（dai）鸟【其状如枭而三目，有耳】、跂（qi）踵【其状如鸮，一足而彘尾】、婴勺【其状如鹊，赤目、赤喙、白身】等，还有异虫，身形渺渺，文文【其状如蜂，枝尾而反舌】。 柄山总管羬羊族杨执铜，坐在偌大的包围圈后面，品香茗而狞笑，“人奴就是人族，蠢得可笑！” 牠身旁一直随侍的青衣小仆，适时送上马屁，“铜公神机妙算，谋天之策信手拈来，就连昆仑的开明神尊也不遑多让，神，真是太神了！” 杨执铜满意的摆摆手，佯怒道：“休要胡言，开明神尊算无遗策，我怎么能和神尊相比。” “是是是，您有您的神采，神尊有神尊的不凡，并不冲突，并不冲突……”青衣小童笑颜道。 杨执铜不停地轻抚胡须，颇为受用。 这一切都是杨执铜安排好的，厨子踏出客房洞府的那一刻，就落入了这老货的圈套。 牠跟随山神柄多年，柄先前已经暗示的够明显了，就连牠听完，不免冷汗淋淋，头皮发麻，没想到山主已经贪婪到这个地步，为了得到山膏的山神权柄，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自己的地盘冷血出手，过于疯狂，完全没有考虑后果！ 但牠为了柄山所属，必须竭尽全力补上这个窟窿，最起码师出有名，不然一着不慎，柄山就会在山海除名。 几千年了，还未听闻有有同位山神强夺他神的权柄，而有善终的先例。此事一旦泄露，那便是诸神群起而攻之，这已触犯了共识底线，有一就会有二，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杨执铜制定了部分谋划，就从这人奴身上下手，搞臭山膏的名声，让一群看客立场摇摆，自家山主出手，也有兜底的空间。 牠先以同族苦难为引，激他暴起杀心，而后坐实山膏纵容自家人奴行凶，而后流言蜚语一起，添油加醋，造成山膏与人世间私通的假象，而后便可由自家山主出手了。 以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击杀同位山神，即使日后查起，故神已殒，又有什么意义，没人会在乎别人的生死，顶多茶余饭后谈起，随后化作时间长河的一朵浪花…… 杨执铜经验丰富，这般奸计已是信手拈来。起初牠还高估这个人奴，毕竟与山膏同行，因此还准备了后手，现在看来，已然是用不到了。 一众侍从或披甲执戈，或御盾横刀，从空中和地面将厨子团团包围，甲兵神纹闪烁，兽禽低吼长鸣，只需一声令下，牠们便可将厨子杀得粉身碎骨，吃得涓滴不剩。 夏勉淡定如常，掏出苦山山石，霎时间，鼎盛时期的山膏气息，席卷而来，苦山虚影漂浮在山石之上。之前还凶猛异常，煞气毕露的异兽像被施展定身术一般，楞在原地不敢动弹，鸣叫不止的异禽也如同被折断翼翅，噗通坠地，伏跪不起，牠们翅羽轻颤，仿佛下一刻小命不保。 杨执铜喷出香气四溢的茶汤，楞在原地，双手脱力，玉盏摔得粉碎，牠顶着莫大的压力，最先反应过来，“山宝！”苦山山主怎么会把山宝交由人奴！假的！一定是假的！ 柄山总管那还有之前的运筹帷幄，气定神闲，推开竹藤翠椅，就要跑向夏勉跟前，身侧的青衣小童伸手要拦，被牠一袖子呼扇开。 杨执铜每走一步，就像背上加了一座山，待牠走到厨子面前，已是黔驴技穷，狼狈不堪了，伸手要够苦山山石，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牠咬牙切齿，嘶吼道：“不可能，山膏怎么会把山宝交给一介人奴，假的！一定是假的！” 吼叫完，牙都咬碎了几颗，混着血沫，在嘴里颠簸。 夏勉又是一记鞭腿，将其抽会竹藤翠椅上，青衣小童目眦欲裂，“啊”的一声，转身就跑，厨子摄起地上的青铜碎斧，神纹明灭不定，丢了出去，擦着青衣小童脑袋，劈进飞行堡垒，顺带把一只耳朵钉在堡垒木墙上。 青衣小童摸了下耳朵，满手是血，哦呜一声，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厨子不满地啧了一下，嘟囔道：“生疏了。” 确实生疏了，之前杀猪宰羊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一刀，没有两下的说法，人送外号“夏一刀”，久不动刀，生疏不少。 夏勉抓起牠的羊角，拖到柄山山南山北交界处，苦山山石大放莹辉，引得一众异兽异禽前来围观。 人族奴隶，山宝，柄山总管，这几个因素叠加起来，用脚后跟想就知道，有乐子看了，顿时将此地摊主商户聚拢一处。 有的起符联系好友，“老二，速来，天大的乐子上演了。” “妹子，带上你的好闺蜜快来，哥带你们看出好戏！”这是抠逼lsp说的 “父尊，我好像找到真爱了……”这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富婆说的。 “兄长，我好像看到一生所爱了……”这是空虚小白脸儿说的。 …… 有的偷摸掏出留影玉石，暗中录下一切，已经在想怎么靠着留影石发笔小财了，首先标题就要起得耸人听闻…… 夏勉见来的差不多了，将牠的脸贴在山石上，“睁大你的狗眼，是不是真的？！” “还敢直呼苦山山主名讳，柄山山主平时就是这般教诲尔等的？” “你是瞧不起我人族身份，还是看不上苦山一山之主的权威，甚至是对吾等外山所属，打心底里瞧不起，觉得我们来你们地界，就成了臭要饭的了？就低你们一等得对你们摇尾乞怜！” “吾等抗尘走俗，挣得是一份辛苦钱，凭什么看尔等脸色行事，都是爹妈生爹妈养的，你们还高人一等了？” “平日里，吾等都有各自的苦楚，为了生存，为了修行也就忍下了，可凭什么还要受你们的气，遭受不公平待遇！” “找山主，要公平！” 此话一出，四下顿时乱作一团，厨子好像说出了他们心底的话，霎时间沸反盈天，形成统一口号。 “找山主，要公平！” “找山主，要公平！……” 喊声震天，惊动了不少人，纷纷看向街面上，禽禽兽兽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蚁群，夏勉将杨执铜丢在地上，一行人从牠身上踏过。牠们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高举手臂，眼睛通红，喊声震天，在无形的缰绳牵引下，随大流儿冲上柄山。 守山护卫见势不妙，开启护山大阵，一道灵气屏障升腾而起，阻挡一群上头怪的脚步，而后敲玉磐青钟，声响不止，越传越远，连贵宾洞府中的各大山主渊尊都惊动了。 三三两两跃上山头，互相施礼，而后拨开云雾，齐齐看向山下的闹剧，有神掐指推演，明了前因后果，有神碰头相商，不由笑出声来。 山膏也被惊动，见伤势没有恶化的趋势，走出洞府，在山头相会诸神，见祂们一脸怪笑的望向自己，问号爬满了头。 就在声势最为浩大的一瞬间，山神柄出现在牠们头顶，扫视脚下，似在寻找什么，而后毫无忌惮的释放山神威压，“蚁群”的气势被压低，随后一泄千里，崩碎殆尽。 夏勉眼神凝重的看了祂一眼，灰袍罩身静悄悄离开此地，幸好有十五屏蔽了厨子的气息，这才没被找到。 走到安全的角落，厨子见四下无人，开始从玉坠中取出东西，化妆匿行。 十五撤去屏障，直呼累得要死。 “小子，你这招不行啊，我以为你还真能三言两语，搅乱柄山呢！” 厨子画着眼影，往脸上呼妆泥，说道：“我哪有那本事，就是临时起意，尝试一下，都不是傻子，事后一想，定能看出门道，这法子也就能用一次，哪有次次都上当的。” “也是，绝对力量面前，小伎俩不足为奇，柄一出来，你顺水推舟拧成的势就散了。你就不怕牠们反应过来，回头找你麻烦。”十五一语道破。 厨子伪装大致画完，在精修，“这不才化妆嘛，化成异兽模样，再隐藏自身气息，避避风头。” “你避风头了，那些关在笼子里的人族怎么办？”十五说道。 厨子手一顿，叹口气，“我现在也没能力救他们，只能有多少帮多少。希望他们能渡过这次难关。” 夏勉伪装完毕，起身问道：“玉爷，那个男娃娃没事吧。” “除了营养不良，没啥毛病，现在正躺在灵竹小摇篮里，嘬着手指头睡觉呢。”十五问道：“你自己都小命难保，你不会还想养个人族幼崽吧？” 厨子见他睡得安然，不由一笑，“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呗，总不能把他丢了吧。” “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灵石一点也没有了，星脂玉液和灵玉笋倒还剩一点。”十五说道。 厨子很难接受这个消息，“你再说一遍……” “也不是……”十五被打断，厨子将玉坠攥在手里，眼睛通红，疯狂晃动。 “我辛辛苦苦搜刮了那么多，怎么就没了？是不是你偷吃了？是不是你偷吃了……” 十五邦邦敲他脑袋，“帮你屏蔽气息不需要消耗灵石？帮小屁孩儿做床，调理身子不得需要灵石灵竹？喂饱小绵羊不得需要灵玉笋？” “等等，喂饱谁？”厨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小黑绵羊啊，我怕你动手不方便，就把祂收进来了，他饿了就吃灵玉笋，渴了就喝星脂玉液，这会儿睡得也挺香的。”十五如实告知。 厨子气的红温，笑脸通红，“你就没没拦着！” “我寻思人家救了你，之后又忙前忙后的，吃点怎么了？”十五觉得理应如此，没毛病。 厨子抓狂，疯狂挠头，喘不过气来，“祂是羊，吃草就行，什么家庭啊，吃这么好！我都没来的及吃喝呢……” “不用担心，还给你剩了点儿，再说了山膏不是还给了你一个金贝吗？打开看看。”十五安慰道。 厨子偷摸打开，玉光闪闪，小山大小的灵石，还有古木粗的灵髓，乖乖，发财了。 伸手要取，怎么也够不到，只能看不能吃。厨子现在还是穷光蛋。 十五研究了一阵，说道：“找个地儿试试，出来那么久，刚才那么一闹，你不饿？” 正说着，厨子肚子响声雷动，随便找了一家酒肆钻了进去。 酒肆外面看起来其貌不扬，进去以后令人咋舌，门口两扇门，一扇雕折丹引风图，一扇刻有石夷日月图，玉石地栿两侧，拜摆放千千年不卸的名花；四根顶梁柱上，缠绕万万载常青的瑞草。东南西北四面高墙，薄纸一般的玉髓作窗，光线照射进来，窗明几净，四面高墙有花纹，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璧辉煌。 正中间，一座巍峨假山，溪水潺潺，金鳞随溪蜿蜒而下，流入清冷石潭，石潭上灵玉琉璃盘飘浮，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迭迭太乙丹，假山两侧，立有等人高铜母玛瑙瓶，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 酒肆内分做三层，最底一层，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着九凤丹霞絮，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香，异果佳肴色色新。 厨子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感觉不一定吃得起，转身想走的时候来不及了，一个小厮笑颜如花，站在夏勉身前。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厨子心说我想走，然后被酒肆小厮拉到一旁空桌上，玉屏风旁，“客官莫急，喝杯茶解解渴再说。” “我们这茶，生于丹穴山，凤皇居所，长在此山的凤鸣崖上，石上玉泉潺潺，永不停歇。茶树根茎被山花芳津浇洒，长出的茶叶采服后可以润肌强骨。谷雨时节采制，叫谷雨茶，又叫二春茶。此时茶叶肥硕，色泽翠绿，叶质柔软，香气怡人。”小厮笑容不改，娓娓道来。 厨子细嗅之下，确实香醇，说道：“我没灵石。” 小厮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嗯”的一声拉的很长，屏风后面，大汉侧影闪闪绰绰。 “不过，我有这个。”厨子取出星火金贝。 小厮，“嗯……”拉得更长，差点没仰过去，噗通跪下。 第二十六章 我来说句公道话 “山主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大驾，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酒肆小厮伏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 厨子也呆了，这东西这么好使的吗？他不动声色，摆出神秘莫测的架子。 “莫慌，这是一个长辈送我的，你先起来，此事切莫声张。” 小厮颤颤巍巍站起，俯首低眉站在厨子身前，完全没有先前活灵活现的劲头儿。 “凭借金贝，能不能来桌上好的酒席？”厨子试探道。 小厮不住的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而后慌忙转身，迎头撞上玉屏风，捂着头吃痛，踹了一脚被压住的二三壮汉，屁颠屁颠跑到酒肆后院。 “玉爷，这东西还挺牛，狗仗人势的东西，见了它就像耗子见了猫，你别说，山膏这个大红脸有点东西啊。”厨子体验到一把上头有人的舒爽感。 十五一番警示，“别太招摇，你那伪装之术也不是万能的，遇到实力高强之人，一旦被识破，有你好果子吃。” 厨子点点头，说的在理。 不消片刻，一碟碟灵蔬灵肉，一盏盏灵果摆满五彩描金桌，一个个异香扑鼻，馔玉炊金，色香味俱全，厨子食指大动，抄起筷子就吃。本着不白来的心态，他决定偷师一手，觉得味道不错的，先拆解一番再进嘴，像什么玉蟹酿橙，酒糟龙鲤，香焖（huan）羊肉等等，都是肉鲜味美，有借鉴学习的地方。 吃得差不多，正要举茶润润嗓子解解腻，厨子这才发现旁边站着一个戴高帽，穿玉缕金线服的胖子，捧着茶壶，笑呵呵看着自己。 倒上一杯茶后，满脸肥肉堆在一起，眼睛弯月，说道：“客官，吃食还算满意，小的是此间酒肆的掌柜，牛顺耳。” 厨子大量一番，说道：“还算可以，不过……” 牛顺耳一激灵，耳朵直立，不想错过一字一句。 “不过，有没有食谱，我看看。”厨子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牛顺耳初一听闻，甚是古怪，可想到星火金贝，一切都能脑补过去，贵人嘛，多少有些怪癖。 “有有有……”赶紧从袖底掏出一卷玉简，双手奉上。 厨子大致看了一下，翻手顺其自然的塞到腰间，而后暗地里将一节竹子递给牛顺耳， “牛掌柜，在下有一惑，还望请教。” 老牛瞪大双眼，低呼，“三色竹！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小的愧不敢受。” “都是些许边角料，拿着无妨。”厨子心里还纳闷呢，怎么就三色了？这不就是一节青竹吗？ 牛掌柜惶恐收下，觉得烫手，这位爷是真豪横，天帝贡品都能随手送人，一节三色竹最低也有两滴原道菁液，可助感悟天地道则，牠干了这么多年宝阁掌柜的，都少有耳闻，一经现世，都是有市无价，让人挣的头破血流，现在自己手里就有一节，真是梦幻啊。 于是更加高看厨子一眼，感觉他身后的古山神来历惊人。 “掌柜的，掌柜的，怎么突然发愣了？”厨子问道。 牛顺耳受宠若惊，躬身施礼，“不敢，不敢，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掌柜，这金贝有什么来历吗？我看之前那小厮怕得要死。”厨子问道。 牛顺耳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出来，“尊客或许不知，此物名为星火金贝，乃是 采北极天柜星核蕊，时间长河宙古砂，北海巨渊娲土贝，辅以凤五采文火，凰五德武火，炼制七七四十九年，方可成型，一经炼成便可自动吸纳灵气，无限制成灵石，是只有古山神一级的山主才能拥有的稀罕物件，底蕴较浅的山主都未必有。” 厨子点点头，都没听说过，但是感觉就很牛犇，可惜自己取不出来。 “牛掌柜，附近可有药房药铺？”厨子得开始办正事了，不能再拖了。 牛顺耳说道：“尊客所需何种药材，我这酒肆第三层，今日便有各类珍奇异宝展出，稍晚点儿，还有私人拍卖会，都是来自四海八荒的不世珍宝，几乎网罗了整个山海。” 厨子眼睛一转，又有了其他心思，大红脸也没说什么时候要，正好趁这个机会，涨涨见识，说不定运气好，还能遇到益气补血的真药。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药材，寻常店铺便可买到，不过你说的这个奇珍展会，倒是有些意思，什么时候开始？”厨子问道。 牛顺耳脸都笑歪了，心想成了，有手持星火金贝的古山神后裔参加，这次的提成肯定少不了。 “您来的巧，一个时辰后开始，要不，您先上去瞧瞧？”牛顺耳侧身，伸手向同往二楼的阶梯。 厨子传音问道：“玉爷，有幺蛾子吗？” “你不搞事，就没什么幺蛾子。”十五斜睨他。 厨子讷讷道：“玉爷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而后对牛顺耳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前面带路。” 一牛一人，一前一后，走上三楼。 厨子刚走不久，离他不远的另一桌客人，一个仓促动身，离开酒肆，另一个守在原地。 走出门外的羬羊族探子，快步往柄山方向跑去。不消片刻，便走到杨执铜榻前，此刻整个人……整只羊从头到尾白麻布包的严严实实，四肢被吊起，只漏出嘴和两只乌青的眼睛，羊角断了一根，插在土里，放在一旁桌上。 “总管，找到那小子的踪迹了！”探子俯身禀报。 杨执铜眼睛充血，怒目圆睁，“在哪儿！” 探子支支吾吾一阵子，这才说道：“不过和您说的不太像，他黑袍罩身，露出犄角，出手不凡，连南国酒肆是牛掌柜都亲自倒茶……” 杨执铜气得不行，要不是不能下榻，肯定一掌就毙了牠，探子惊恐跪下，继续说道：“但他来历不明，突然出现，行事诡秘，有所隐藏，和您说的又有些类似，属下一时难辨，这才前来通禀。” 杨执铜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猛烈咳嗽几下，哑着嗓子，吼道：“那还不快去查，调动围山城内的所有人手去查！去问巡山卫，查探此人来历！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城，住在何处，所有踪迹，一应查来！出了纰漏，提头来见！” “是是是……”探子慌张磕下几个响头，余惊未消的退下。 杨执铜恶狠狠地盯着屋顶，咬牙切齿，“人奴，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牠堂堂一山主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厨子叫啥都不知道，就差点死人家手里，这口郁气难以咽下。此时杨执铜那还有顾及整座山的心思，那还想着为主分忧解难，有的只是私仇怨怼。 南国酒肆内，夏勉跟着牛顺耳上到三楼，一眼望去，异常开阔，比楼下都大，一个个透明的灵晶高柜，摆放整齐，里面放着不同的天地奇珍，罕世珍宝，旁边是永远在微笑的青狐女侍。 抬头看去，最北面的墙上挂着红白相间的绸带最为引人注目，有金乌落枝，雪蚕吐丝之异象，名为阳弦雪锦，是用大荒北海的的蚕马雪丝为底料，辅以金阳赤弦挑染而成有领悟道则，取暖避寒之效用，异常珍贵。 几百年都难以织出一匹，这里竟然有这么大块，还被用来当做遮挡物，想必其所覆盖的东西，更是不凡。 厨子被引导至三楼，此刻人数不多，三三两两，稀稀落落。牛顺耳则被小厮告知有要事处理，向夏勉告罪，匆匆离开。 牠离开之际，夏勉一再叮嘱莫要透露他的任何信息，老牛拍着胸脯保证。 待牠走后，夏勉开始漫无目的游荡，暗地里传音十五，问道：“玉爷，有益气补血的真药吗？” 玉坠发出莹莹辉芒，十五说道：“这些灵晶柜篆刻阻隔真灵窥探的神纹，你靠近点，我再试试。” 夏勉走到装有银白灵根的灵晶柜面前，十五说道：“月中桂断枝，内蕴太**则，养灵正性，你用不上，下一个。” “紫道树，不是，下一个。” “太阳杏，下一个。” “龙须藤，下一个。” “阳泉神焰，下一个。” “相柳鳞铁，下一个。” …… 厨子开始一个一个灵晶柜驻足，十五一个个鉴别，几乎跑遍了三楼，也没找到益气补血的真药。 夏勉有些泄气，问道：“玉爷，是不是品级太低了，这里没有。” 夏勉这大病确实挺微妙的，人世间的药材和医术无法治愈，到了山海益气补血的灵药不说一抓一大把，但也是轻易买到，就连灵气都可以加速气血流动，快速治愈伤势，但就是对厨子没用，他这是从本源上的气血不足，算是道伤，玉坠当初吸得太狠了。 十五感觉亏欠厨子，说道：“只要那头牛没有扯谎，即便没有，也应有相关的消息，再找找。” 人数渐渐上来，厨子在偌大三楼继续寻找，逛到东北角，一禽一兽争吵起来，差点要动手，引得众禽兽围观。 那异兽其状如彘，黄身、白头、白尾，其名为闻獜（lin），化作人形也是高达数丈，说话瓮声瓮气，看起来脑子不太好，而且穿得华丽，十指皆有金银玉石，怀里紧紧捂住一个锦盒。 与牠起争执的异禽，其状如鹊，青身白喙，白目白尾，其名青耕，化作人形，瘦瘦高高，尖嘴猴腮，小豆眼转个不停，一副奸诈相。 闻獜族胖子瓮声瓮气，直教人耳朵疼，“各位，您给评评理，俺这宝匣是家传的宝贝，牠看上了要买，后面掏灵石的时候，又说是假的，要俺退灵石，还退双倍的灵石，这不是欺负老实猪嘛。” “假的就是假的，差点就上当，看你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一肚子坏水！”青耕族瘦子反唇相讥。 “怎么是假的，怎么是假的，俺家家传的，怎么就是假的！”胖子急得面红耳赤。 围过来的禽兽起哄道：“是真是假，打开，让大伙儿瞧瞧就是，单凭你俩拌嘴，有什么用？” “是啊，打开看看，我们也涨涨见识。”随后有附和的。 闻獜族胖子扫视一圈，谨慎说道：“你们可别抢。” 一众禽兽听了忍俊不禁，直呼呆子没见识。 闻獜族胖子小心翼翼打开宝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鬼工球，细细看来，共有17层，图案包括背影、亭台、山水、树木等，微小的吊坠上还雕刻着山神二字，纹刻清晰，精巧至极。 其形浑然天成，精巧华丽、通透玲珑。最里面一层疑似有小山虚影闪烁明灭。 一大帮子都伸直了脖子凑近瞧，有的看出些许门道，瞪大双眼，又有些拿不准；有的看着就一普通骨雕，嗤之以鼻，抽身离开。 厨子也凑近瞧瞧，十五倒是来了兴趣，“有意思，有意思。” “啥有意思？”厨子满头问号。 十五说道：“不急，往下看。” 这时候青耕族瘦子开腔了，“大伙儿也看了，就是普通的骨雕，有些玉化，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放屁！这是我家先祖从大荒深处带回来的，说是摆在什么祭坛上面，祭坛还被什么东西砍成了两半。”闻獜族胖子什么都往外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刚才还有些拿不准的异禽异兽，这会儿脸上极为精彩，恨不得拉着胖子到一旁细聊，可是不能，会被旁的看出门道，牠们只好忍着，坐立难安。 “你就吹吧，还什么大荒，什么祭坛，快点儿，还灵石！”青耕族瘦子只要钱。 这时，有个山羊**者从夏勉身旁挤到前面，先前起哄的那家伙蓄势待发了。 闻獜族胖子把锦盒宝匣推到瘦子身前，“灵石都给俺了，就是俺的，货给你！” 瘦子不接，胖子要脱手，差点摔在地上，一旁心里痒的看客，心差点跳到嗓子眼儿。 “谁稀罕你这破东西，别扯其他的，快还灵石，不然就喊掌柜的来，将你投进大狱！”瘦子只要钱。 胖子就是不给，一个劲儿的把宝匣往牠怀里塞，有的看客生怕掉地上，摔了骨雕，里面的好东西漏出来，自己就难捡漏了，有的看客生怕打不起来，煽阴风点鬼火，非让胖子瘦子干起来，顿时乱做一团。 “嗯嗯，”看客里面有人轻轻嗓子，说道：“我来说句公道话。” 第二十七章 真药到手 山羊须老者声音传来，闻獜族胖子和青耕族瘦子很默契的停手，众人闻声寻来。 这一老者，青发赤须，羊角虬结，有红花垂落，红枣摇晃，落英缤纷之异象，嘴角含笑，儒雅淡致，身穿白绸挑青长袍，腰间系青叶老藤，佩玉玦玉铃，叮当清脆，拂去燥气，微微驼背，手里拿着木质烟锅，油亮而鳞纹，坠着烟锅袋子，青红相间，拿在手中，与红花落英相得益彰。 山羊**者缓缓前行，一众禽兽纷纷避让，自动开路。 主要是穿着唬人，看着就像是高人。 “勿急勿慌，可否让小老儿掌掌眼？”山羊**者笑颜道。 青耕族瘦子站出来，睥睨道：“你说你，我俩的事，你个老头儿掺和什么？” 闻獜族胖子也应和道：“俺俩的事，老丈您就别掺和了。” 这俩在这儿达成共识了。 山羊**丈不多眼，看客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符青老！您是符青老？” 在牠的提醒下，一众看客恍然大悟，朗声道：“莫不是葱聋族的符青老？” “符青老是谁？”有禽鸟问道。 “你莫不是闭关闭糊涂了，连符青老都不认识？”一旁的走兽不屑道。 “符青老是符禺山葱聋族的宿老，牠们这一族不善斗法，反而擅长鉴宝寻宝，连开明神尊都曾邀请其族的老祖前去勘宝。 而符青老就是这一族中的佼佼者，大荒之中的异宝，牠只需看上一眼，便知真假。 前不久，句芒帝尊从域外得了一角铜印，不知是何物，便请符青老鉴识，三日后符青老下山，便有传闻，说句芒帝尊得了五帝一角印玺。” 众看客听闻，眼含敬畏，山羊**者的形象在牠们心中拔高了不少，令其望而生畏，纷纷施礼。 “拜见符青老！” 胖子瘦子也低头认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符青老恕罪。”说完便将锦盒宝匣双手奉上。 “都是谬赞。”山羊**者笑着摆摆手。 “蒙您赏鉴，是我们的荣幸。”青耕族瘦子说道。 “那老朽就看看？”山羊**者接过锦盒宝匣，鬼工球拿在手里，细细品鉴。 一众看客，大气不敢喘一下。 夏勉传声十五：“玉爷，不对劲儿，好强的既视感。” “闭嘴，这么大的乐子，有段日子没看了。”十五看的聚精会神。 厨子不屑道：“这比神州的……” “就你话多。”十五打断他。 山羊**者也看出门道，啧啧称奇，“确实是上年头的老物件，某山的山根雕制而成，这最里面的东西，就连老朽都有些拿不准。” 此言一出，原本就本着捡漏之心的部分看客，此刻贪欲之火焚尽了理智，蠢蠢欲动，牠们眼冒绿火，就像是在看一个玉体横陈的小娘子，看得胖子瘦子心里发慌。 山羊**叟说道：“既然这位青耕族的瘦小哥想要灵石，而舍这鬼工球，这样吧，我出五方灵石，小哥转手与我，我再好好研究研究，如何？” 青耕族瘦子眼见有冤大头，厉声说道：“都说了两倍还我，得要十方灵石！” 按人世间换算，一方灵石就是一吨灵石。 山羊**叟无奈笑着指指牠，“你啊你，贪心呐，那老朽就给你十方。” 山羊**叟丢给牠一个石镯，而后对闻獜族胖子，说道：“胖小哥，给老朽吧。” 胖子见瘦子不找自己要灵石了，呆呆的递过去，一禽一兽各自欢喜离开。 看热闹的看客也自动散去，怀有侥幸心理的看客围拢在山羊**叟身旁。 “诸位，可还有事要找老朽？”老叟问道。 一个猫脸富商走出来，拱手施礼，“符青大师，实不相瞒，我见此物颇有眼缘，还望大师割爱。” 又一个马脸贵公子走来，抚扇施礼，“大师，在下对此物也颇有兴趣。” “在下，也有兴趣。” “俺也一样。” …… 一群心怀鬼胎的吵吵起来，这时山羊**叟压压手示意。 夏勉转身要离开，“鱼上钩了，没意思。” 十五拦下他，说道：“先不急着走，这老骗子身上有你想要的。” 厨子眼前一亮，“莫非是补血真药？” 十五点点头，夏勉也紧盯着牠，眼冒绿火，就像是在看一个玉体横陈的小娘子。 一番争吵之下，山羊**叟佯装惋惜，说道：“老朽也是凑巧路过这个南国酒肆，突发意动，于是上楼一探，岂料想还真遇到了新奇之物，又遇到诸位这般爱宝如命的同道。 罢罢，奇物在此，诸位给个十方灵石便是。” 起哄的托儿要走最后一步了，喊道：“符青大师都拿不准的东西，肯定是珍品中的珍品，我出十五方灵石！” 见有人和自己抢，那群把脑子丢到天边的韭菜，疯狂抬价， “我出二十方！” “我出三十方！” “我出五十方！” …… 价格如坐火箭般速度抬升，最终停在一百七十五方，山羊**叟见好就收，摆手阻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本就是普通奇物，些许是老朽眼老昏花，脑袋痴傻，看错了，没必要如此哄抬价格，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吧。” 最后将锦盒宝匣交由最后报价的异兽手中，此异兽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磐，其名鸣蛇，此刻化作人形，头角峥嵘，眼眸狭长，竖瞳金睛，颧骨凸出，身披金丝赤红羽衣，腰缠锦蓝鹅黄玉带，左右各佩玉管、玉笄，吞吐灵气，是山宝无误了。 鸣蛇族贵公子鲜伊鸣一手接过锦盒宝匣，一手交过去龙形璜壶天碎片。 牠喜笑颜开，乐在其中，东施效颦的作揖施礼，“多谢符青大师割爱。” 随后拿在手里显摆，一众狐朋狗友凑过去，见好听的夸，这条蛇飘飘欲仙了。 山羊**叟也悄然抽身离开，厨子躲在人群中，而后跟上去。 老骗子走下二楼，七拐八拐，走到一个角落的包间外，审视四周，见无人跟来，两长一短，轻轻敲门，而后，以其这个年龄段少有的矫健身姿，一跃而进。 夏勉躲在拐角角落，眼见牠走了进去，不免好奇，有感叹其胆大，“现在的年轻人胆子都这么大么？刚骗完傻子，不赶紧远遁，还敢订个包间分赃，一个字，没话说。” 十五斜睨他，说道：“再大能有你胆子大？撅了天地禁区的供品，还敢瞎晃悠，坏了山神的好事，还敢在人家家里打人家管事儿的。” 厨子讷讷道：“玉爷对我的误会又加深了……” “走了，在那个傻子反应过来，这群骗子还没跑之前，先把事儿办了。”十五催促道。 夏勉敛息慢步，走到骗子包间门前。 骗子包间内，山羊**叟卸去妆容，将龙形璜壶天碎片交给之前争吵的胖子，牠散去天赋神通胎化异形，恢复本来面目，小白猪一只，来自当康族，化形为人后，也是白白胖胖，名叫阗蓬。 头大如斗，脸丝面盆，头顶赤白发相间，青藤束起马尾，白白嫩嫩的肉堆在一起，两只眼眯缝起来，对人总是笑呵呵的，一笑起来，本来就细成一条缝的眼，就更看不见了。 牠扯下身上的伪装，套上麦黄皮革，腆着肚子，看不到脚尖。接过龙形璜壶天碎片开始清点灵石。 其他两个也是卸妆，换上另一套衣服，瘦子来自文马族，其真身缟身朱鬣，目若黄金，化作人形后高高瘦瘦，名叫文量；托儿来自天犬族，其真身状如狗，身有豹纹，长尾，化作人形后，名叫九姜，嘴碎的本质没变，说个不停。 牠们两个换完装后，凑到阗蓬身旁，看看收获怎么样，灵石堆成一座座小山，一望无际，数都数不过来，两兽也盯着灵光闪闪的灵石，流着哈喇子傻笑。 山羊**叟卸完妆，散去天赋神通假形，露出本相，其状如猿，白首赤足，其名朱厌，化作人形后，个头略高，瓜子脸，桃花面，双目如星，炯炯有光，柳叶细眉，朱唇皓齿，俊俏之中透着威严，妩媚之中含着冷峻，名叫袁冰。 “行了，错不了，收拾收拾，要脱身了。”袁冰喝止三人。 当康族阗蓬将龙形璜壶天碎片递给你袁冰，转身哄散两人。 袁冰掂量龙形璜，盯住牠，“一，二……” 阗蓬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把灵石。 “还有！”袁冰冷峻说道。 阗蓬又掏出一把，接着又是一把，仿佛掏不完。 文量和九江“嘿”的一声拉长，就知道你小子手不干净，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牠像倒桶一般，往外倾斜，又是一小堆灵石，很快倒干净，两人将牠丢到墙角，和花盆作伴。 文量揪起牠的右耳朵，说道：“你这个袋子，都多少次了？还犯！” 阗蓬委屈巴巴，为自己辩解道：“我控制不住，看见了就想掏点，掏着掏着就……” “我能理解你。”厨子突然出现在阗蓬右侧，揪其耳朵。 “谢谢……”然后猛然抬头，发现不对，撇过头去，一个人正对着自己笑，牠啊的一声叫起，厨子塞给牠一节灵玉笋。 夏勉运用天赋神通神行，加上敛息术，趁其不备走到屋内，给牠们一种错觉，这个人很强。 牠们高估夏勉实力，有所忌惮，便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牠们和夏勉的实力相当，不是太弱也不是太强，四人里面首屈一指的袁冰不过是人世间的七元巅峰境界。 厨子现在的实力可以碰碰。 “嘘嘘……各位道友，你们也不想引来不必要的目光吧？”食指挡在嘴前，让其不要声张。 文量和九江瞬身闪到袁冰身旁，眼神凝重，蓄势待发。 夏勉坐到桌前，压压手，笑颜道：“莫慌，我又不是先前那个傻子。” 厨子一语道破牠们的勾当，勾勾手指，唤阗蓬过来，“胖胖，过来。” 阗蓬啃着灵玉笋，老老实实坐到厨子身旁，夏勉又递给他一节灵玉笋。 “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直说，你们所有的东西都给我！”厨子扫视一圈。 文量和九江怒目圆睁，下一刻就要一拥而上，攻杀厨子。 袁冰伸手拦下，站到圆桌前，“要是不呢？” “不……”厨子猛然站起，一掌拍在桌上，阗蓬悚然惊起，“胖胖，你来和他们说说。” 阗蓬茫然四顾，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厨子踢了牠一脚，“快去。” 阗蓬屁颠屁颠跑到袁冰三人跟前，“大姐头，我……” 袁冰安慰道：“没事，没事。” 阗蓬扭捏，有口难言，见大姐头要抄棒子了，拦在牠们跟前，亮出手里的玉笋。 说道：“大姐头，要不然还是听他的吧。” 袁冰凤眉倒竖，难以置信，问道：“呆子，说什么呢！” “不是，大姐头，你看……”阗蓬说道：“这是灵玉笋！” “你的青玉棍里面那一小截灵玉竹，没长成之前就是灵玉笋！” 袁冰不免大惊，自己这青棍炼制不易，灵玉竹就是最珍稀的几种灵材之一，当年正是父尊托了好大的关系才搞到手，听说还是来自天帝禁区。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阗蓬说道：“大姐头，这人连灵玉笋都能轻易拿出，可见其底蕴，既然他与我们不交恶，只是要我们所得，而我们又急于脱身，要不然就……” 天犬族九江先不乐意了，“不行，灵石是大姐头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绝对不能给他，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厨子适时说道：“不要灵石，你们那几身道具给我就行。” 袁冰蹙眉，这人来历神秘，要求又这般奇特，实在是看不懂，见他言行确实无害，便答应下来。 “行，希望你说话算话。” 而后将自己脱下的伪装丢到桌上，其他三人也乖乖照做。 “玉爷，成了？”夏勉传音。 十五搜寻一番，“到手了。” 夏勉躁动的心，突然安静下来，九死一生，终于要有结束了，太不容易了。 厨子心情舒爽，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丢给阗蓬，而后突然消失。 第二十八章 神话概念?七十二 四个楞在原地，不知所云，阗蓬翻开书册，六个大字扑面而来《韭菜种植指南》，是用人族文字所写，牠稍稍翻阅，想起了那神秘人的传音， “小胖墩，你们手法太拙劣了，尤其是演技，也就是选的嫩韭菜，碰到老的，肯定翻车，今天哥们儿心情好，免费送你们一本秘籍，好好看。” 阗蓬把书递到其他三个面前，“大姐头，你看。” “有什么好看的，脑袋有病……”袁冰一口郁气难出，往常只有自己耍别人的份儿，还没被人耍过，气死老娘了，别让我逮着，否则…… 阗蓬翻开一页，说道：“大姐头，是人族文字……” 其他三个不由重视起来，脑袋凑到一起，翻开起来。 袁冰随后大手一抓，收了起来，“看都看不懂，走了，该办正事儿了。” 阗蓬三个面面相觑，随后各施手段，变化模样，出了包间。 夏勉一面传音，一面下楼，“玉爷，找到东西没？” “你自己看。”十五把烟袋子丢到夏勉面前。 厨子倒倾烟袋，手心中一个甲盖大小的梭形核子，“枣核？” “全名是文茎枣，其果似青枣，生长于枝头，果实上有三片叶子，成熟后味甘，原产地在西荒第二列山系的符禺之山。” 十五说道：“你说人家手法拙劣，但穿着配置上还是够唬人的，从内到外，有真有假，能做到这点就不错了。” “牠们也是走背字儿，碰上你了。不过按理说，文茎枣也属于天地奇珍的一种，属于补气益血的天药，数千年前，符禺山就严谨看管，搞起垄断来了，而且百年难落枝一颗，怎么一伙骗子手里就有呢？”十五有些不解。 厨子将核子握在手心，细心照看，不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骗的上一家的，自己不识货，就拿出来充门面了。” “也就是外表看起来像那一回事，可真正办起来，就显得很业余了，一点不专业，也就骗骗那茬嫩韭菜，老梆子一眼就能看出，到时候有牠们好受的。” “所以你就送了牠们一本进阶教程，你看着好急啊？”十五斜睨道。 厨子左顾右盼，讷讷道：“玉爷对我的误解又加深了……” “我是为牠们的智商着急，一节烟斗从头到尾，就没见她吸过，太假了，遇到眼尖的一准儿吃得牠们死死的。”厨子辩解道。 十五一脸坏笑，凑过去，“扯淡！你小子肚子里几两墨，我会不清楚？说，是不是见色起意了？” 厨子小脸一红，说道：“老不正经了，玉爷！我当时就是高兴，悬在头顶五年的夺命刀终于要摘下来了，兴致使然，我怎么可能这时候动春心？” “我还不知道你？之前小嘴别提多甜了，一口一个贺姐姐，后来得知其心怀不轨，当时别提多失落了，也就是隐藏的好，”十五不屑道：“也不知道是谁半夜里对月流泪叹息。” 厨子心事被捅出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找个由头遮过去。 “对了，玉爷，我总不能硬磕核子吧。” 十五斜睨他，说道：“废话，你那眼只顾着看小美眉了，那么大堆血肉黑土是摆设？” 厨子赶紧接过话来，“对对对……忘了黑土了。” 而后屁颠屁颠铲土挖坑，放进黑土浇上星脂玉液，数个一二三四五。一株青苗破土而出，青翠欲滴，生机盎然。 厨子看的满心欢喜，就想待在这里看着它长大。 十五将其赶来出来，说道：“你当这是大圣级血肉化作的黑土，眨眼便可收割，等等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去逛逛，买点儿好东西，反正又不花自己的灵石。” 厨子觉得甚是在理，下了二楼，正要踏出酒肆正门，和牛顺耳撞个满怀。 牛掌柜颓颓然倒退，差点坐在地上，夏勉眼疾手快将其拉住。 牛掌柜拭去满头汗，正冠理衫，躬身作揖，愧然道：“冲撞贵客，还望海涵。” 厨子将其扶到一旁，打趣道：“掌柜莫不是被人追债，如此身轻如燕？” “贵客莫要嘲弄小的，实在是要事紧急，”牛顺耳稍稍复作常态，问道：“贵客这是要走，莫不是小店有不顺您心意的地方，您尽管道来，愚下……” 牛顺耳怒目圆睁，挽袖露出小臂，肌肉虬结，比自己大腿都粗，厨子摆手拦下，“非也，我是好不容易来这富甲山海柄山城一趟，当然是要四处逛一逛，也好增长见识。” 牛顺耳落下锦袖劝谏道：“贵客有所不知，柄山城富甲山海，而南国酒肆更是其中一绝，您还未见识哩。” 厨子佯装惊喜，笑颜道：“愿闻其详。” 暗中传音十五，“玉爷，这老牛莫不是对我有所企图？” 十五冷哼道：“能图你什么，财不露白，你既露了财，又好说话，牠能不顺杆爬？” 厨子愧然道：“是我疏忽了。” 随后想个由头要走，牛顺耳突然故作神秘状，附耳过去，轻声道：“贵客有所不知，今日小肆拍卖会中最珍贵的一个，其来源便是那柄山拍卖会，虽然落选了，但依旧珍奇。” 夏勉应和道：“此为何物？怎会落选？” 牛顺耳讳莫如深，惜字如金，说道：“是那朱厌头骨与其山宝，朱厌乃是一尊大圣，其山宝有传言说，与帝禹治水时的神铁定子有关。” 夏勉闻言大惊，顿时有了兴趣，“帝禹治水，神铁定子，那不就是定海神针嘛！” “想啥呢，帝禹治水时的定水神针海了去了，你说的什么定海神针，现在还在人世间东海镇压共工呢。”十五适时泼上一盆冷水。 “那也和定海神针有关系。”厨子童年滤镜加持下，动心思了。 十五点头，表示同意，“朱厌族大圣的头骨，说不定有这一族天赋神通，可以去看看。” “那就走着！”厨子欣然接受牛顺耳的挽留，再度踏向三楼。 “玉爷，枣子长出来没？” “刚开枝散叶，早着呢。” “朱厌族的天赋神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玉爷都不免上心了。” “倒不是这一族的天赋神通如何，主要是大圣级的朱厌头骨，说不定有神话概念七十二的雏形了。” “神话概念七十二，这是什么东西？” “很难对其定性，既可以说是法，也可以是术，神话概念七十二，顾名思义，有七十二种天赋神通……” “乖乖，七十二种！？” “别打岔，这七十二里面既有筑基的导引之法，又有招云、神行、壶天一类的神术。有了这一套，修行之路畅通无阻了。” “神行？狌狌一族的天赋神通也包含其中？” “山海猿属的所有天赋神通都包含在内。” 夏勉双眼放光，“这是好东西啊，得想办法搞到手。”厨子开始打起小算盘了。 与此同时，袁冰一行再度乔装打扮，混入三楼。 此时酒肆三楼已经大变样，甫一进去，便有涛声翻滚，海风拂面，再往前走便是一崖亭高台，远看一望无际，碧蓝荡漾，近观绿椰遒劲，怪石嶙峋。 站在亭崖高台之上，三楼奇景可见全貌，名叫元宝洞府，上见赤阳天日，下接金沙海岸，碧波澜海中，一座孤岛缓缓露出水面，有金龟作阶，银鱼铺路，相接金沙海岸。 洞府四周满是崖壁，丹崖怪石，削壁奇峰。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巉崖苔藓生。 夏勉还未揽进奇风异景，便被陪侍的人鱼女官打断，而后随之前往崖阁。 夏勉留意人鱼女官，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掌柜，先前门头引客的小厮，倒是许久不曾见到了？” “贵客还挂记小役，是牠的福分，可惜无福消受了。”牛顺耳叹息道。 夏勉见还有一望无际的甬道要走，闲着也是闲着，就又聊了起来，“此话怎讲？” “贵客可还记得愚下初次带客人上三楼的场景？”牛顺耳服务意识极高，娓娓道来，“愚下匆匆抽身，便是为了门童小役一事……” “牠死了……”牛顺耳声音喑哑。 夏勉突一挑眉，还有这档子事？问道：“怎会暴毙而亡？我观牠无病无灾，气血宜足……” “非是暴毙，而是被谋害了，”牛顺耳情绪低落，继续说道：“巡城司的执金吾，在南城区泥水沟，发现了门童小役的尸首，柳刀子（山海验尸官的称呼）验尸，说真灵不见了……” “唉……”牛顺耳长长叹口气，说道：“巡城司还在稽查中，牠们的文簿与愚下有故，私下曾言，小役此案而非个例，于牠之前，至少还有三十余例，不过正值柄山拍卖会，就给压了下来。” 厨子说道：“掌柜还需宽心，莫要难过。” 牛顺耳双手一摊，直言道：“不瞒贵客，非是为小役难过，而是东家追问下来，小的不便应答，毕竟在牠身上投入不低。” 厨子顿感无语，山海也有无良资本家？ 夏勉不再言语，一行也很快走到，一处包间外，鱼人女官站在门外听候差遣，夏勉则和牛顺耳走进洞府，迎面便是整面的落地玉琉璃，元宝洞府全貌一览无余，离夏勉不远便是竹叶青藤蒲团，有净神凝心之效，右手矮几上还有香茗袅袅。 “此物名为云飞霞，贵客可透过它，挑选所喜之物，亦有防窥之效能，为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牛顺耳知无不言：“蒲团上还有此次拍卖会的奇珍册子，可让贵客提前了解，以便得手钟情之物。” 厨子说道：“有劳。”随后，牛掌柜缓步离开。 夏勉走到蒲团前，拿起烫金红玉册，薄薄一片，伸展开来却有十数页，篇幅最大的便是朱厌大圣头骨，和细针大小的定水神针。 厨子大致浏览，和牛顺耳介绍的并无差几，没什么新鲜的，便向后翻看。 帝禹九鼎碎片、神秘白火祭坛、时宇沙和空宙水、半个小世界坐标、道则紫金莲、九劫藕、破碎石镜、焦化竹简、五行青金币、兽牙琥珀…… 翻到兽牙琥珀这一页，十五突然说道：“停一下，小子你看这两颗牙缝见是不是写着什么字？” 夏勉拉进看，不敢确定，“好像是一个‘山’字，只是看着像。” 十五说道：“或许是上古人族文字，等下着重关注一下，有机会就出手。” 夏勉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又翻了几页，有古山祭文，黑白龟甲，古天庭碎瓦，最后一页是赤竹断剑和破碎青铜甲胄，状态很奇特，赤竹断剑扎进破碎的青铜甲胄之中，好像天生便是如此，被封存在灵石之中。 夏勉将烫金红玉册放下，走到落地玉琉璃前，扫视一番，只有寥寥数人落座，海中孤岛中央的日晷指针缓慢移动，还没有到开始的时间。 厨子趁此机会沉淀归纳己身，想起了之前修炼的九凤氏道藏，有一卷《魂魄灵柩曲》，能从魂魄层面改变一个人，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重生一般，之前稍微尝试一番，感觉运转生涩，刚好趁此机会，熟悉一下。 夏勉小有天赋，就像一块刚出世的璞玉，踏上修行路后，深受十五的影响，就像一册洁白画卷，十五勾勒轮廓，奠定基调。 他拿到《魂魄灵柩曲》后，细细通读提取其中的关键与核心，再与其他道藏经法相互印证，领悟其真意，而后便是一法同，万法皆通。 什么东西都有两面性，夏勉这种领悟方式只适合他自己，而且效率较低，一旦理解错了，那便要从头再来。 幸运的是，夏勉有十五，可以及时纠错，这次正好对魂魄方面有不解的地方，十五也乐于阐释，毕竟它需要一个蹚水者自己并没有任何战力。 一人一玉坠，一问一答，时间悄然流逝，夏勉对魂魄理解更加深刻，《魂魄灵柩曲》也已烂熟于心，只需一个契机，便可得其造诣。 厨子心神归位，拍卖会也正式开始。 第二十九章 纯血和杂血 洞府内天光突然暗淡，而后一道亮光骤然出现，打在金沙海岸之上，落英与芝兰起齐飞，流霞共仙雾一色，一遮纱丽人缓步而行，两青衣女童相随，挑着一对绛纱灯笼。 薄纱随风而逝，丽人露出真容，眼尾上翘，有一泪痣，微微眯眼，勾人魂魄。拈着一枝杏花，笑吟款款慢步。 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星眼光还彩，蛾眉秀又齐。下衬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分岔儿都开到大腿根儿了，上穿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领口欺霜赛雪，沟壑纵横。弓鞋弯凤嘴，绫袜锦绣泥。妖娆娇似天台女，不亚当年俏妲姬。 媚态尽显，甫一露面，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 “乖乖，狐狸精啊，还是活的。”厨子目不转睛盯着。 十五说道：“拍卖行的老套路了，天赋神通级别的媚术，稍不留意，很容易陷进去，任其摆布。你小子注意点儿，别着儿了道儿。” “放心，媚术本质上是针对真灵魂魄的，九凤氏道藏都说了，我心里有数。”厨子目不转睛，依旧傻呵呵笑着。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狐媚丽人凌波微步，走过金龟阶，银鱼路，踏上海心孤岛。 “没想到南国把青宫仙子都请来了！” “是极，我还听闻青宫仙子，还被柄山山主亲自邀请，参加柄山盛筵。” “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青丘狐族会放人！” “青宫仙子美名远扬山海，柄山山主又盛名一时，青丘狐族哪有不放人的道理？” “兄台所言极是，现如今山海，各族互通有无，已成共识，也就还有数族冥顽不化，恪守陈规，不思变通，差点耽搁青宫仙子的大好年华。” “听汝所言，是那甚嚣尘上的杂血论调的拥趸了？”有人挑刺抬杠。 那人反驳，“道兄何以听出这般意思？吾不过为青宫仙子叹惋，再言道，吾所听闻的是，为山海开辟神道的高屋建瓴之言，‘进化’论，是跨时代的金玉良言，怎么到你嘴中，变得如此低劣不堪？！” “杂交的杂种也配引领山海前路？”有人加入论战。 “尔等非杂血，可能开辟新的山海神道？彼之纯血不还是宗族旁支，一族之权，不还是握在嫡脉血裔之手？未能血脉返祖，有何资格狺狺狂吠？”有人反驳。 “日汝娘，秕言缪说，瞽言妄举，妖言惑众！”有人急了。 “……” 一场口水大战蓄势待发。 夏勉看得津津有味，“玉爷，看来山海也不是铁板一块儿呀！” “牠们若能铁板一块，就不会被帝禹放逐了！”十五不屑道。 夏摩挲下巴，颇感兴趣，“进化论？这是山海本土产物？有机会要找找山海相关书籍读读……” 感情人世间已经开辟第二战场了，文化入侵的秘密战争早就开始，能传到山海这个层面，说明渐成显学，这背后的投入更是令人难以想象，夏勉心想。不免窃喜，心中关于故国不久后就会沦陷的阴霾，被拂去不少。我就说嘛，神州绝对不会被动挨打。 进化论调可谓妙手！太牛了。 青宫仙子摇响玉金铃，樱桃小嘴微张，其音林籁泉韵，噀玉喷珠，“诸位若是来辩经的，奴家可就携宝潜逃了？” 一群人擦干嘴角，坐回偶团，喝口清茶，去去火气。有人出来暖场子， “怠慢仙子了，小肆的疏忽，来人，给诸位贵客和青宫仙子，献上百年黄粱酿，给诸位赔罪了。”原来是牛顺耳现身，给了一个台阶。 “掌柜破费了。”有人承情道谢。 “莫不是可梦回上古，亦可神游未来一角的黄粱酿？”有人道出其功效。 牛顺耳抚须，“正是，诸位慢饮。” 随后复归往常，这拍卖会正式开始。 “真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夏勉端着一盅黄酒，酒液琥珀色，透亮照人，香气浓郁且流香四溢，有神纹跳动。 十五说道：“先收起来，之后再说，拍卖会开始了。” 且看宫站在海心孤岛，亭亭玉立，“众所周知，柄山灵石甲山海，这依山而建的柄山城，亦是寸金寸土的宝地，山海大荒各地的奇珍异宝汇聚此地，有的运气爆棚，捡漏珍宝，随后一飞冲天，有的运气不佳，倾家荡产，铩羽而归…… 但这都是这片淘金热土的拼图，柄山城从来不缺乏幸运儿，也不乏懂行大家，南国酒肆也想以珍宝交友，以奇品会友，祝各位尊客到手想要的宝贝…… 好，老掌柜的祝辞念完了，我们进入正题，第一件，道则紫金莲！起价七方灵石。” 无人嘶吼，只是一面面崖壁上显露数字，青宫仙子语速飞快，“甲子阁贵客出价十方！” “戊戌阁十二方！” “丙申阁十五方！” “辛丑阁二十方！” 许久没有加价，青宫仙子媚术更强，柔声问道：“二十方第一次！二十方第二次！还有没有贵客要加价……” 有人差点再次加价，而后被旁边同行的女子一巴掌抽醒，“小浪蹄子！” 就在青宫仙子落槌定音之际，突然一个面崖壁亮起，“二十五方。” 青宫仙子灵眸眨动，惊呓一声“呀！” 道则紫金莲看起来很是贵重，其实不然，这朵莲花采摘后，未及时放入灵液之中，缺了一丝木之本源，品级已落了下城，又导致紫金莲瓣稍稍枯萎，其中蕴含的道则碎片消散不少，所以定价不高。 在南国酒肆鉴定后，最理想的售价也不过十二方灵石，没想到有人会出价两倍有余。 这还只是第一件，青宫仙子见好就收，果断落槌，“好！道则紫金莲有庚辰阁尊客拍得。” 青宫仙子身前出现一面金丝玉案，在其催动下，金丝恍若活了一般，游动变形，玉案吐出一道玉匣。 道则紫金莲众目睽睽之下，被放进一道玉匣之中，随后一节若有若无的金丝牵引玉匣，飘向庚辰阁方向，融入崖壁之中，消失不见。 谨慎齐肩，夏勉没有触碰玉匣，意面沾染什么气息，被标记，而是示意其放在矮几之上，金丝照做，随后露出一截头，厨子取出星火金贝，金丝头识别一番后，接入其中，很快取走二十五方灵石，而后退出。 夏勉首次见到如此新奇的东西，“乖乖，够智能的啊，还不用输什么密码。” 十五将玉匣收入玉坠之中，说道：“这金贝来头那么大，牠们很难想象有人敢偷山神的东西，所以就没那么严谨，毕竟谁会和灵石过不去？” 随后吐出玉匣，丢在一旁，道则紫金莲被放进星脂玉液中。厨子抽空用黑土垒了一个小池塘，用来存放被十五藏起来的星脂玉液，慢慢一池子。 别说黑土烧成的砖，还挺还用，有机会可以试试，结不结实。 夏勉花灵石如流水，没当回事儿，但却把伪装的袁冰四个吓得不轻。 阗蓬五官扭在一团，担忧写在脸上，说道：“大姐头，第一件就二十五方灵石，比我们辛辛苦苦割一次韭菜都多，朱厌头骨和定水神针又是压轴大戏，我们……” 小胖子爱看书，夏勉丢给牠的《韭菜种植指南》，差不多翻完了，现学现用，韭菜说得朗朗上口。 袁冰也隐隐有些忧虑，牠们也不是次次成功，满打满算也就一百方露头，给其他三个分完，到自己手里的也不多，她本就性急，阗蓬这么一说，顿时焦躁起来。 “韭菜什么韭菜！都告诉你了，别看那本破书，还看！”她找了一个出气筒。 “可书上说得挺有道理的……”阗蓬低声辩道。 文量和九江赶紧捂住牠的嘴，大姐头发飙可不分谁是谁，别因为你我俩连坐。 袁冰也没法子，只得焦躁得等待。 “趁热打铁，接下来第二件拍品，五行青金币！”青宫仙子继续说道。 夏勉开了个好头，之后的拍品都是溢价不少卖出去的，期间，厨子拍下了帝禹九鼎碎片、时宇沙和空宙水、九劫藕、破碎石镜、焦化竹简、兽牙琥珀。 渐渐的庚辰阁被一众标记留意。 “乖乖，这庚辰阁的是什么来路，太有富了吧，什么东西都要插上一脚，不会是托儿吧？”阗蓬惊叹道。 其他两个也同意点头。 袁冰扭头，不怀好意的盯着他，胖子低头，小声说道：“托儿是书里说的。” 袁冰恨恨地看向庚辰阁方向，这是除了之前抢劫牠们的神秘人族之外，第二想揍的。 反正不花自己的灵石，夏勉也不心疼，令人惊奇的，帝禹青铜鼎碎片刚一到手，便霞光骤闪，铜锈飘散，露出精美纹路，像是半只眼睛，但只是一角，看不出来具体如何。 “怎么突然就亮了？”夏勉细细端详，说道：“难道我们身上有东西与它有关系？” 十五沉默。 夏勉继续说道：“玉爷，你不是说假的嘛？” 十五咳嗽两声，继续嘴硬：“作假当然要做的像真的。”随后丢进玉坠角落。 上半场很快结束，青宫仙子下台休息，各个崖阁的南国贵客，有出来与友相谈的，也有闭门不出，赶紧筹措灵石的。 牠们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庚辰阁，有的门前相邀，堂外一叙，都被门外的人鱼女官，以恕不见客为由，挡在门外，随后又找了一个理由支开人鱼女官。 夏勉则趁此机会，精进《魂魄灵柩曲》，之前只是初入门，接下来才是重点，他要以自己为纸，魂魄为墨，泼洒煌煌画卷。 刚进入情绪，便被打断，星火金贝飘到他面前，显露出山膏虚影。 “人族，尔再何处，半日已过，还未归来？” 夏勉吓了一跳，“你还能通过这东西监视我？”说到后面有些心虚。 “只能传音罢了。”山膏说道：“何以发问？” 夏勉摆摆手，“就问问。” “你要的药材既繁多又稀少，药铺店家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征调。”厨子张嘴就来。 山膏说道：“柄山盛筵后日便开始了，限你明日子时之前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便隐去身形，星火金贝落在夏勉手中。 厨子暗中盘算，心想急什么，便将之抛到脑后，继续修炼。 夜幕四合，拍卖会下半场继续。 青宫仙子还是差不多的说辞，一件件奇珍异宝被拍出。神秘的庚辰阁贵客，一次都没有出手，部分人犯了嘀咕，是用力过猛，再无后劲了，还是积蓄灵石，对最后一个拍品全力以赴？ 紧拖慢托，压轴大戏隆重登台。 青宫仙子说道：“最后一件，万众期待，妾身也不多言，卖主就一句话，灵石谁给得多，大圣头骨就是谁！ 因此此物，南国不设低价，诸位尊客随意出价。” 所有人都在等其他人先出价。 夏勉魂魄灵柩曲修炼有成，甫一施展，魂魄大变，整个人从里到外与之前大相径庭，连玉池洞天都化作另一番光景，甚至与之朝夕相处的十五，都不由称奇。 厨子也是颇为得意，之后隐匿行踪会愈加事半功倍，再配合天赋神通神行，简直不要太爽，只要跑得了，再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夏勉同时对魂魄的理解与领悟也愈加深刻。 他缓缓睁眼，询问十五：“玉爷，什么情况，结束了？” 十五将青宫仙子的话一五一十告知。 夏勉一合计，将自己的打算说出，让十五检索漏洞，十五打上补丁。 夏勉此刻还真是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不再似之前一般卑微混乱，而是无比自信，又调理清晰，甚至有点运筹帷幄的感觉。 如此大的变化，仅在眨眼间发生，可代价是什么？习惯了经法带来的好处，那厨子还愿意回归到本来面目吗？那夏勉还是夏勉吗？ 魂魄一道便是如此，就连上古大巫都不敢说自己魂魄之道尽在手中。 现在夏勉没功夫讨论经文法术的利弊，而是要将朱厌头骨拿到手。 庚辰阁岩壁出现一串数字，五百方！ 顿时鸦雀无声，青宫仙子楞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年柄山盛筵，中档的珍宝也就这价格了，毕竟山海灵石挖掘殆尽，某种意义上属于稀缺资源了。 第三十章 他是我们的老大 青宫仙子楞在原地，久久不语，还是一旁的童子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她职业生涯遇到了一道坎儿，给自己整不会了，这是拍卖会，哪有上来就一锤定音的，你让诸位贵客怎么想，让卖主怎么想，我的职业履历会因为你而光辉灿烂！ 青宫仙子调整状态，扫视四周，问道：“五百方！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了？” 依旧鸦雀无声，袁冰反应过来，眼冒火光，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宰了对面，她对朱厌大圣头骨志在必得，没想到连争抢的资格都没有。 阗蓬呆呆说道：“这是大龙蟒进了小池塘啊，都不在一个量级上！” 见无人应答，青宫仙子施展天赋神通媚，想再拉拉价，继续说道：“大圣头骨五百方，第二次……” 音拉的很长，有拖延时间的嫌疑。 “五百方，第三次！成交。”青宫仙子落槌。 拍卖会以这样一个情形结尾，属实无趣，金线玉案轻车熟路，出现在夏勉面前，厨子迟迟没有出手，反而小心翼翼将玉坠放在金钱不远处。 “玉爷，你确定这样做没问题？”夏勉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在他看来，十五自身阅历丰富，有储存功能，作为山海册的厌胜物，还能分解山海异族的血肉，储存真灵，使宿主可以使用异兽异禽的天赋神通，已经够牛犇的了。 没想到还可以短暂瘫痪其他法宝，同时在其核心中埋入自己的一道分身，以作他用。 这还是法宝吗？这不就是人世间的人工智能吗！ “别大惊小怪的，大老爷混沌海沉浮茫茫岁月，有点小手段不很正常？”十五骄傲中带点不屑，“当年女娲参悟道则神法的时候，那一手天赋神通造物还是在我身上获得的灵感。” 夏勉一脸震惊，讷讷道：“我以为你是在吹牛犇……” “就你话多，快点，磨磨唧唧的。”十五催促道。 玉坠与金丝接驳，金丝暂时失去作用，夏勉元气御物，避免沾染自己的气息，操纵铜戈玉刀撬开玉匣，大圣头骨露出，白润如玉，以天灵盖为圆心，细密道则神纹垂落，如冕旒一般，同时被黑锦玉符镇压，其他神异之处难得其见，牙签大小的定水神针差点被忽视。 夏勉想掂量掂量，没想到定水神针纹丝不动，他施展天赋神通大力，才堪堪拿起。 来不及细看，十五已经处理完金线，随后将头骨和神针丢进玉坠之中，看了一下时间。 距离牠们反应过来，还有短短几分钟，夏勉施展敛息术，魂魄灵柩曲，悄无声息离开此地。 夏勉抢了拍品，灵石没付，拍拍屁股就跑了，金线楞在原地，在厨子翻墙头跃出南国酒肆后，金线玉案突然缩回，玉案颜色渐变，警光大作。 青宫仙子顿感不妙，惊呼一声，媚术失衡。 崖阁内的贵客们不明所以，颇受影响，纷纷现身，落在海心孤岛之中，之前的韭菜，今日收获颇丰，鸣蛇族沈当问道。 “青宫仙子，可是有什么大碍？”蛇属本就性淫，这已被刺激，顿时上了头。 （hun）族的贵公子旋耕也不遑多让，面色潮红，也受影响了。 其余的贵客亦是差不多情形，按捺不住心底里欲望，蠢蠢欲动。 青宫仙子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尴尬赔笑。她这么快又遇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二道坎儿，这金丝玉案可是属于山宝级别的法宝，怎么突然就出了问题，难道是庚辰阁一掷千金的神秘贵客？ 袁冰一行同样不知所然，凑到各个人堆里，打探情况。 随后在孤岛一角，四个聚在一起，总结情报。文量说道：“大姐头，牠们或多或少受到媚术影响，并不关心发生了什么，所以……” 九江说道：“我这边也是。” 三个齐齐看向阗蓬，胖胖说道：“我谈听到，牠们推测是金丝玉案被被控制，贼子盗宝私逃了！ 南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 其他三个惊诧不已，久久没能反应过来。袁冰银牙紧咬，粉拳紧攥，眼神一凛，说道：“蓬蓬、文量，你们随机应变，留在此地打探进一步消息，我和九江去庚辰阁看看，今晚老地方见。” 阗蓬点点头，说道：“大姐头，你们小心。” 袁冰拍拍牠俩肩膀，和九江走向庚辰阁。 与此同时，元宝洞府，某一崖阁之中，牛顺耳满面红光，正畅想能得到多少分成，突然间，刺目警光打碎了牠的未来，表情骤变，心惊不已，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牠飞快跑到庚辰阁，邦邦敲门，无人应答。 牠眉头紧皱，一脚踹开，屋内空无一人，牛顺耳傻眼了，我把人家当冤大头，人家直接来个釜底抽薪。 牛顺耳也是**湖，很快镇定下来，为了抱住南国酒肆的名声，也为了包住自己这身老骨头，必须封锁消息，查明头绪，再向东家汇报，否则按东家的性子，近期的菜单上，要多加一盘牛肉了。 打定主意，牛顺耳一如往昔，暗中吩咐手下人等，将庚辰阁围住，不许任何人接近，一方面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出现在众贵客面前，拱手施礼， “诸位尊客，勿需慌张，是技术性调整，勿需慌张。” “来人呐，还不带诸位尊客去筵席大厅，莫要怠慢诸位。” 一位位青狐女侍，人鱼女官走到一众人等跟前，躬身施礼以待。 牛顺耳走到青宫仙子身旁，笑颜道：“仙子莫慌，法宝无碍，您这边请。” 青宫仙子笑容以对，一群人又说有笑，围绕在她身边走向筵席大厅。 袁冰和文量走到庚辰阁前，被一队护卫拦下，牠们守在门前，不许有任何人进出。 袁冰两人无奈走开，忽收到文量的玉牌传音，“大姐头，呆子被撞破了！那条蠢蛇……” 传音被断，袁冰和九江对视一眼，连忙循着二人气息跑去。 柄山城某个阴暗的胡同，夏勉再度伪装，摇身一变，虎面人身，煞气毕露。 收拾妥帖后，夏勉穿着灰袍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他神识外放，感知四周，抬头看向不远处高耸的南国酒肆，瓦木青黑，飞檐黄灯，风铃青脆，一切如往昔，像一入定老僧，岿然不动。 天边翻滚墨云压境，雨滴淅淅沥沥落下，街面行人快速流动，很快大雨倾盆，夏勉快步走到一个斗笠摊子前，暖灯飘摇，在头顶罩上竹笠。 银河倒泻之下，四野雨声最大，打在脚下玉砖之上，宛如击冰轻灵。 厨子刚一转身，脚下玉砖积洼抖动，遥看城门，黑甲红翎虎豹骑，赤面金文纛字齿，背弓腰刀寒光闪。 青甲覆面，宛如洪流一般，浩浩汤汤直奔南门而去，南国酒肆就在那个方向。 往来行人不过驻足围观片刻，找个暖和地方，驱驱寒气，这黑甲洪流来得快，去得也快，虽说震撼，但与己身无关，可这雨可是实打实是的下在自己身上。 夏勉盯着风雨中飘摇的酒字旌旗，眼眸眯起，心有所想。 “我说，你到底买不买？”斗笠摊主不耐烦说道。 夏勉愧然笑道：“买买……这是三两灵石。” 夏勉走进雨幕之中，寻找药铺，“玉爷，尾巴都扫干净了，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笑话，大老爷怎么可能让人抓住把柄，你就放心的浪吧，大老爷给你托底儿。”十五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夏勉踩过小水洼，说道：“我估摸着黑甲奔着酒肆去的，不知道是哪方人马。 而且行进有度，浑然一体，连马嚼子都是一样的，怕是来头不小。 那大纛上似乎是一个‘齿’字，山海中哪路山神名字有这个字？” “那多了去了，最出名的应该是凿齿，就那个找羿干仗，被一箭射死的货，我跟你说，当时听到这个事儿，我都快笑死了……”十五现在想起来，都笑得前仰后合。 夏勉问道：“那他是不是喜欢穿黑甲，戴赤翎，覆青面？” “好像是，你怎么知道？”十五有些好奇。 厨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眼神阴郁，加快脚步，“居高位者，都会下意识的将下属，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羿没有彻底干掉他…… 倘若这队人马是凿齿派来，查探拍品被夺一事…… 就说明祂在注视这片土地，山膏的招牌打不响了，该跑了……” 夏勉见微知著，给十五提了个醒，当时都说羿杀凿齿，可羿是被帝夋收养长大，凿齿又是帝夋手下的战将，很那不让人怀疑其中的真假。 “那就赶快给山膏收集齐药材，身上带着金贝也不安全，会被定位。”十五说道。 夏勉点头，随后走进一家看起来不错的药铺，不消一刻钟便买到大部分药材，还有部分冷门的需要换家药店。 厨子走走停停，终于买齐药材，肚子咕咕叫，找了一个临街食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饱再说。 大雨下个不停，往来行人寥寥，食摊摊主百无聊赖的擦着桌子，睡眼惺忪，哈欠连天。 夏勉坐下，敲敲桌子，摊主猛然一惊，见有客来，屁颠颠跑去，喜笑颜开，“客官，来点儿什么？” 夏勉看摊布下挂着的竹牌，有糟鸭信、桃花面、菱粉糕，虽然只有三个，可小菜主食糕点一应俱全。 厨子食指大动，说道：“各来一份儿。” 摊主也是一喜，继续说道：“咱这还有窖藏小酒，没没在牌子上，不知客官……” “先沽一小壶，尝尝再说。”夏勉说道。 摊主乐滋滋走向后厨，“得嘞，您请好。” 摊子吃食简单，上桌自然不慢，摊主端着托盘，中间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左右是糟鸭信，菱粉糕。 摊主说道：“客官，您的菜起了。” 桃花面面条筋道，面香四溢，油花清亮，一撮韭花堆在面头，明翠鲜香，竹筷一搅，有类似于馄饨的馅包，似小鱼一般，在清汤内上下浮动。 夏勉惊奇，没想到在他乡异域也能吃到馄饨面。他吃了一口，连连称赞摊主手艺好。 摊主见客人喜欢，不免卖弄起来，“客官有所不知，这桃花面又称馄饨面，是将煮熟的馄饨与面条同置一碗，加臊子而成。因馄饨皮薄，肉馅透红，浮于面条周围，宛如朵朵盛开的桃花，故名桃花面。” 他将糟鸭信推到夏勉面前，“还有这糟鸭信，酒味不散，又肉香浓郁，筋道弹牙，既能佐酒，亦能下饭。” 夏勉呼噜噜，配合糟鸭信，暴风吸入，炫干净一大碗馄饨面。 摊主如施展魔术一般，凭空变出一个小玉酒壶和玉盅，说道：“客官觉得这面和鸭信如何？” 夏勉吃得饱饱，颇为满意，说道：“自然是极好！” 摊主却微笑着摇摇头，故作玄虚，说道：“小摊能在柄山城这般寸金寸土的地界儿，搏得一隅之地，靠的不是桃花面和糟鸭信，而是这一盅酒和一碟点心，客官青品尝。” 夏勉觉得牠故弄玄虚，半信半疑，吃口菱粉糕，抿口酒，初一入口，毫无特色，细品之下，味道独特，酒香而淳，回甘微辣，加上一口酥糕，甜而不腻，层次感更丰富。 他眼前一亮，没想到小小的临街摊子，能有如此惊艳的糕点。 “确实好吃，摊主好手艺！” 摊主说道：“客官是识货之人，我这糕点不仅味美，而且菱粉有补中之功，可以‘补脾胃、强脚膝、健力益气、行水、去暑、解毒’”。 夏勉吃得既满意又舒畅，凿齿带来的阴影都淡薄了许多，果然美食会让人幸福。 “对了摊主，我有一则建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夏勉厨子之魂熊熊燃烧。 摊主不由惊讶，“客官有何见解？” 夏勉说道：“可有笔墨？” “客官稍后。”摊主掀开门帘，取了笔墨出来。 夏勉起身正要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建言，突然，迎面而来一道黑影，自己险险躲过，定睛一看，原来是衣衫不整的袁冰。 袁冰好像看透夏勉伪装一般，指着他说道：“他是我们的老大，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第三十一章 烹饪天下的厨子 夏勉不明所以，匆忙写下建议，扭头一看，这小娘皮身后有大把追兵，所属不一。朝自己扑杀而来。 “店家，可以试试我的法子，一定有惊喜！”夏勉抽身后撤，这才看清冲杀过来的都是谁。 赤袍青纹，头角峥嵘的三三两两，吐信呲牙，摇身一变，化作大蛇，背后四翼，背棘狰狞，鬃须飘扬，原来是鸣蛇一族的异兽，看样子是沈当的护卫了，牠们也不管真假，迎面便吐出毒烟火球，势要一记击杀夏勉。 还有一支五人小队，正是黑甲赤翎，凿齿亲军，牠们不疾不徐，就缀在鸣蛇族护卫身后，就像无声无息的影子，在夏勉与三个鸣蛇族护卫缠斗之际，兀然射出数道冷箭，血色箭羽，直取其命门。 夏勉灵觉敏锐，提前预警，堪堪躲过，鸣蛇族护卫趁势强压，火球毒障肆意喷射，全然没有章法，只想饱和式轰杀厨子。 夏勉的伪装在层层热浪和毒气侵袭下，早已失去作用，露出本相，潜藏在四下的柄山巡城司，看到夏勉真容，意有所动，此人和之前下发的捕书疑犯，一般无二。 辖制这条街的司卫头子，招来下属，秘受机意，随后摆手示意，招呼其余手下，悄悄跟上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功一件，副司主的位子在向自己招手了。 夏勉黑布蒙面，伸出神识，探明四周，心中有数，“三条长虫，五个黑罐子，还有四个老鼠……暂时就这些，还没惊动什么大人物。 玉爷你那边呢？” 十五说道：“那小丫头往南边跑了。” “她是发现我了，甩锅给我，还是随便找个垫背的？”夏勉不解。 十五提醒他，“先别管这个了，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夏勉凝神在追兵身上，将其引向柄山城南。 他打量四周，北城南城交界处，人迹罕至，残垣断壁，枯木落寒鸦，蝠影遮玉轮，倒是一块好的人生好去处。 夏勉猛的停下，施展天赋神通神行，冲向衔尾追兵，极速接近，骤然腾空，抽出一柄青铜大戈，腰发力，猿臂动，揽鹊尾，上弦挑，一道优美的弧线划破天际。 天赋神通大力的支持下，化身本体的鸣蛇侍卫，反应不及，被夏勉一戈挑断脑袋。 “玉爷！”夏勉急呼。 十五稳健有序，收集鸣蛇真灵，笑道：“这个不错，有天赋神通鸣磐的雏形，有以音扰神，以声提势的效能。” “感觉有些鸡肋啊。”夏勉撇撇嘴，嫌弃道。 十五说道：“别不知好歹了，一万条长虫里面，有一个觉醒天赋神通的就不错了，再说了，这东西虽然是个下级天赋神通，但主要还是用在战场上，平常捉对厮杀鸡肋了点。” 夏勉点点头，手脚麻利的收起偌大的鸣蛇尸首，既有药用，又能煲粥做菜，他很喜欢。 “玉爷，还有啥好东西？”夏勉没来得急翻找蛇身。 十五挑挑拣拣，将杂物丢到一旁，说道：“一个锈铜钟，几斤碎灵石，几株灵草灵花，还有一卷泛黄竹简，还有些许杂物。” 夏勉眼球一转，来了主意，“铜钟强度怎么样？” “还行，不是乐钟，是件品质说得过去的法宝。”十五敲敲打打。 夏勉眼前一亮，玉爷说得不错，那品质可不一般了。 然后将谋算和盘托出，十五点点头，觉得可以。 厨子开始行动。 夏勉这两手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宛若天生，由此能看他对身体的掌握程度，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配合越来越高的天赋神通熟练度，两者强强叠加，才看起来轻松写意。 一旁吞毒吐火的两条鸣蛇，吓得肝胆欲裂，空有相当于人世间七元境界的肉体力量，却吓破了胆，楞在原地，夏勉没有出手击杀，反而以牠们为借力点，跃上蛇头。 占据制高点，甩出一把破碎玉剑和半截赤铜斧，直逼鸣蛇身后的黑甲赤翎虎豹骑，破碎玉剑划破长空，带着烈烈风声，空中解体，数不清的碎裂剑身刺向黑甲骑兵，牠们听令行事，轻松挡隔。 突然一声嘶吼传来，一匹虎豹被拦腰切断，黑甲骑卒翻滚落地，赤铜斧子深深嵌进地面，斧刃滴血，猩红热气腾腾。 这一小队队正暴跳如雷，弯弓搭箭如流水浣纱般丝滑，三连珠箭直取夏勉眉心，喉咙，心脏。 血红羽箭破风声猎猎，箭羽燃烧，神纹交织，血气蒸腾，攀附整支箭身，箭头迸射出龙首，虎头，凤喙虚影，威势惊人。 夏勉从玉坠之中抽出干戚，持铜干，舞玉戚，气血蒸腾，施展飞鱼族的天赋神通燃血，观想刑天舞干戚，其身后血气凝聚刑天虚影，干戚左右交织，龙首崩散，虎头飘烟，凤喙坠地。 三连珠箭顷刻间熔断，只剩箭头坠地。黑甲队正咬牙切齿，“混账东西，逼他到角落，百箭射杀！” 鸣蛇族最先反应过来的侍卫，倾尽全力，喷吐出数道毒火瘴气，夏勉假装吃了挂落，手臂青紫腐烂，面堂蕴有毒气而不散，吐出一口脓血，捂着胸膛，转身败逃。 牠看傻了，自己何时有这般实力了，暗自窃喜，而后呼唤同族，追将前去。 黑甲虎豹骑也看出夏勉被偷袭，伤势颇重，也不压着胯下虎豹，藤鞭抽得箱梁，虎吟豹嚎，拼尽全力追了过去。 巡城司的街把子没看明白，但一见前面的家伙顿时龙精虎猛起来，傻子也知道追绞残兵。 柄山城南北交界处，老鸦黑林，亮睛墨蝠，夏勉越走越深，惊起一树倒挂的赤睛蝙蝠。 他飞快擦去嘴角的脓血，运转气血，呼吸吐纳间，手臂毒素被尽皆逼出来，纱布飞速缠好。 “这就是柄山城的另一面，和牛顺耳说的倒是相差无几。”夏勉打量四周，阴森诡异，不见天日，脚下枯骨脆响，幽蓝磷火游荡。 “玉爷，还能感应到那姓袁的小娘皮的气息吗？”十五跃上一根粗枝。 十五说道：“在南边三里不远处停下了，还有其他几道气息接近她。” “玉爷，你可真是个宝藏，什么都会，”夏勉闲庭信步，完全没有性命攸关的担忧，羡慕道：“等有机会了，我也要学一下气息感知。” 十五鼻子翘得老高，说道：“多大的事儿，等你气血充足后，眨眼功夫就会。” 夏勉突然想到，“玉爷，那枣子成了没？” 十五说道：“有倒是有了，我建议最好还是和其他几味灵药相煎，炼成丹丸，辅以神话概念七十二服食，效果更好。” 夏勉元气凝聚在双眼，看向后面快速靠近的三波人马，说道：“这次来不及了，这一个个的实力都堪比当时的阮青。 之前先下手为强，用尽最后一丝气血，打了牠们个措手不及，接下来硬桥硬马的硬碰硬，就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只能有什么就吃什么，我以五脏为鼎，气血作柴，元气引火，在体内炼气血大药，彻底解决气血不足的问题。” 十五沉吟不语，突然说道：“还借助这群家伙之手，捶打肉身鼎炉，最大限度的利用血气大药？”道出了夏勉的打算。 夏勉笑笑，“还是玉爷了解我。” “这法子是你那家传功法里边的？”十五问道。 夏勉应答道：“没错，先前看到，颇为有趣，就有所留意。” “有意思啊，竟有上古丹道的意韵，稍后留下一道元神印记，我看看。”十五来了兴趣。 夏勉惊奇不已，“玉爷你的意思是，《老农功》传自上古？” “想法倒是和帝神农曾经提出的一条丹道神似，”十五缓缓道来，“不过并没有成体系，成就一条大道，反而传到蚩尤手里，成了打熬气血的功法，此后斗战无双，差点掀翻帝轩辕。” 夏勉得知这段上古秘辛眼前不由浮现蚩尤八臂赤裸，鏖斗帝轩辕的场景。 十五大致浏览，而后说道：“就这一段有人体大药的影子，既不是帝神农的原本，也不是蚩尤的斗体那一版…… 而且其他部分应该也是摘要诸多典籍精华，而且衔接的极为巧妙，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 夏勉涨了大见识了，“玉爷是说，老爷子挖着的《老农功》是个缝合怪，还是promax版的？” “可以这么说，”十五勉强接受这个设定，“虽然是拼装起来的功法，但每一段都代表着一个潜力无穷，并未成型的大道，如果细细钻研参悟，凝聚道则，不是没有机会达到山海神明的地步。” “这么有意思的功法传给他人，不觉得后悔？”十五怪笑道。 夏勉摆摆手说道：“不管功法多强，那也得修炼成，我一个人闭门造车，不如集思广益，完善功法，玉爷之前不是说，《老农功》是残篇吗？” “总算有点人族古贤的样子了。”十五很满意。 突然被夸，夏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是玉爷教的好。” “想好了，这样做，无异于刀尖起舞。”十五说道。 夏勉说道：“形式比人强，没时间让我们好好磨境界了，要么突飞猛进，一飞冲天，要么跌落泥潭，成为时代的陪衬。 玉爷比我看的透，看的远，未曾言明，不就是等我自己领悟？” 十五满意的点点头，成长了，不是初入山海的愣头青了，经历生与死，苦难与收获，这个厨子不想受制于人，不愿无能为力，不再甘心囿于一方灶台之弹丸，他要以山海和人世间为瓮，以即将开幕的盛世为食材，以天帝、西王母、共工、开明等神话为调料，烹饪出属于自己的佳肴！ 既然要炒一道“大世”的菜，就有衬的上手艺，区区刀尖起舞，生死游走间强大己身，不过尔尔。 夏勉决定了接下来要走的路，便无悔前行，紧追不舍的三股垫脚石，先后赶到。 夏勉站在黑林一处较为空旷的乱石地中，呼吸吐纳，搬运气血。 鸣蛇族护卫最先赶到，两条长虫颇为自信，毕竟此人已中毒障，小命难保，此刻不过外强中干，绣花枕头，只需轻轻一推，便可宰了这个碍眼的东西，摘了脑袋，去找公子领赏。 夏勉在等待，两条长虫不足为虑，挥手可屠宰，真正令他忌惮的却是那五副黑甲，军人最懂军人，牠们敛息恍若傀儡，可自己知道牠们上过战场，皆为百人斩，收敛气息并不意味着能够收敛血腥鬼煞。 军中向来装备精良，进退有度，谋而后动，力求以最小的气力宰了对手。夏勉静待多时，却还未见到牠们的影子，两条长虫倒是肆无忌惮的靠了过来，演戏演全套，只能先和牠们先干起来了。 “来了！”十五突然示警。 夏勉既未看到，神识亦未感知到，看来有防备神识的法宝，够谨慎的。 他假意吃到一记蛇尾鞭挞，倒飞出去，栽进黑密林之中，两条长虫趁势追击，游动躯体，绞林断石，张开血盆大口，肆无忌惮。 夏勉隐迹藏形，潜到黑甲骑附近，五甲四骑，呈田字阵，隐藏在枝枝丫丫的黑木林密叶之中，影影绰绰。 “黑甲胸前有‘凿齿’二字，神纹写成，玉爷，这下知道什么来头了。”夏勉说道。 十五说道：“怪不得叫南国酒肆，这货老巢就在大荒南边，不过，凿齿是出了名的铁头娃，不招人待见，怎么有脑子开酒肆了？还搞什么拍卖会，羿的那一箭给祂脑子开光了？” 然后吞下五枚文茎枣和几株与之相辅的灵药，呼吸吐纳，搬精运炁，开始五脏炼丹，甫一进肚，面色潮红，气息有些紊乱，还好十五反应迅速压了下来，夏勉快速适应。 而后悄无声息御使锈铜钟，待到黑甲田字阵头上，而后猛然坠下，黑甲骑猝不及防，反应不及，再加上黑木林密集，牠们骑着虎豹，难有腾挪的空间，必然被罩住。 而后“嗙”的一声，钟声悠扬。 第三十二章 完整的炼炁士 且说回第三波追兵，柄山城巡城司，街头子杨棱，也是羬羊族氏，带着三个手下，蹲坐在黑木林前，唉声叹气，不敢前进一步。 第一天上班的菜鸟，挪到杨棱身边，问道：“头儿，不追了？” “追个屁追！南城莫入，没听过？”杨棱拍牠后脑勺。 菜鸟捂着脑袋说道：“有过耳闻，但不知是何缘故？” “山主有通天之才，聚山海大荒所有财富于一山之所，虽然繁盛冠绝山海，但太阳照射下，万物有影，柄山也不例外，北城繁硕，山海万族心羡之，神往之，亦会引得不法之徒，凶神恶煞之辈蚁聚于此。”杨棱叹口气说道。 菜鸟不解问道：“那山主为何犁庭扫穴，剪除蜂拥恶徒？” “是啊……”杨棱一句话没说出来，便被踹到在地，正要翻身站起，指着背后耍阴招小人的时候，又很自然的跪下，低头认错。 “司正，小的妄议山主，小的该死！” 自己的手下，跪在一旁，抖如筛糠，像个鹌鹑一样，缩起来，大气不敢喘一下。 这司正虎背熊腰，肌肉虬结，左脸刀疤狰狞，一看就不好惹，擎着腰刀，一巴掌呼过去，杨棱脸瞬间肿胀起来，嘴角溢血。 “你辖制一街，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牠抬头看去，看到司正朝自己眨眼，便知这是姐夫在为自己脱罪，杨棱赶忙应茬，求饶道：“属下不尊规法，擅离职守，还请司正责罚。” 巡城司司正，黄玕正要罪惩自己的小舅子，牠身后高坐龙马之上的巡山卫稽查衙衙主，蛉洄打断牠。 柄山城的暴力机构主要分为两个，一个是巡山卫，另一个是巡城司，巡山卫设有六衙，稽查衙就是其中，主管柄山通查一职，巡城司是其下属机构，对其负责。 “黄司正，说正事。” 黄玕扭身拱手施礼称是，而后对着杨棱问道： “我且问你，你遣人回报，说见到疑似海捕竹简画像之人，是与不是？” 杨棱见姐夫没给自己提示，便实话实说，“是！属下见此人行踪可疑，还被鸣蛇一族和黑甲虎豹骑追杀，此刻就在南城黑木林中，属下不敢忘记职责，便跟了上来，奈何……”说道后面，全是为自己请功。 黄玕回身通禀，巡山卫蛉洄摩挲革辔，一时犯了迷糊，鸣蛇族？黑甲虎豹骑？牠们都谁啊，瞎掺和个啥！ 但也容不得细想了，柄山盛筵两日后便开始，倘若还未完成巡山都尉的委任，惹得总管大怒，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先去看看再说。 “黄司正，前面带路！” 黄玕提溜起杨棱，给了牠一脚，“听见没，前面带路！”自己则跟在小舅子身后。 一队军马，上百有余，浩浩汤汤奔向夏勉的方位。 “姐夫，这是咋了这是？”杨棱一瘸一拐，小声问道。 黄玕回应，“废话少说，等会干起来，能跑就跑，不能跑就先躲起来。”牠惧内，小舅子擦着碰着，家里的母老虎非得撕了自己不可。 黑木林深处，夏勉潜伏在树枝树杈之间，谨慎注视不远处的锈铜钟，浩大钟声渐渐低沉，钟体开始剧烈抖动，外壁有枪孔，刀痕，拳印突起，钟鼻冲天而起，铜钟露出一个大洞，随即浓郁煞气伴随炽烈火光，迸射而出，锈铜钟破碎崩断，有残碎钟体四溅。 碗口粗的黑木拦腰穿断沾火，展翅惊飞的乌鸦黑蝠也被碎片穿透坠落，黑树倾倒燃烧，鸦蝠横尸，很快早就一片空旷火荒地。 四下火势骤起，形成火圈，将夏勉和黑甲虎豹骑围住，这事火之竞技场，亦是血之战场，只有胜者也可以沐浴血与火，活着离开。 黑甲虎豹骑甲胄有细密裂痕，有的半边脸焦碳，刺目血迹顺势流了下来，发梢卷丝，有的脑袋崩出碗大口子，可见头骨，血肉模糊，有的嘴角撕裂，肉芽蠕动，露出半边牙齿，有的眼球焦黑，探出眼眶，血流不止。 也就小队队正实力强悍，除了袖袍燎黑，看起来并无大碍。 “小子，看来你说得粉尘爆炸，效果不错啊。”十五颇为惊讶，这小子没有运用任何炼炁手段，却能造成如此大的伤害，看来他一直念叨的科学一道，确有其不凡之处。 人族啊，纵使生存在末法时代，为了吃好喝好也不会向天地妥协，山海各族与之相比，差之千里了。 如此高度依赖天地灵气灵石，整日沉浸于天朝神国的幻梦了，不思进取，在不久的末法时代，对上适应末法时代数千年之久的人世间……呵，有乐子看了。 夏勉颇为得意，“都说了，科学的力量是无限的，灵石作为引燃剂，铜钟化作密闭空间，又用了神州的天山牌面粉，粉尘爆炸的威力肯定上升好几个量级。” “先别得意，牠们只是甲胄残破，虎豹坐骑死完了，自身实力可没损耗多少。”十五提醒道。 夏勉握紧拳头，摆开拳架，不再遏制体内的文茎枣和其他灵药药力，“我晓得！” 此刻夏勉全身通红，气血外泄，观想之下，化作奇景护体，近乎凝实，猛踏地，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直逼脑袋碗大个坑的黑甲骑卒，此人气血涣散，气息紊乱，虽然占据战阵一角，但确实强弩之末，硬撑着罢了。 夏勉此刻气血浑厚，可以施展打功篇中的气血观想奇景，打功篇中观想奇景图只有两幅，一为山，二为水，暗合阴阳之意，包罗世间万象。 夏勉一拳轰出，拳有荒山之影，荒芜气息弥漫，那骑卒被压的筋骨作响，无法行动被夏勉一拳穿透胸腔，跳动心脏被打出体外，拳威之下，爆裂开来，猩红血迹洒满一地。 黑甲骑卒现出真身，赤红大蛇，只有半个脑袋。 “玉爷，又来买卖了。”夏勉传音道。 十五手法老练收拢真灵，“好像是大荒南的育蛇，没有天赋神通，和蚩尤有些关系。”厨子点头表示了解。 夏勉一味勇往直前，后背留了空挡，玉镞箭矢穿胸而过，他闷哼一声，快速转身，抽出赤铜刀，横击斩下接踵而至的第二箭，力劈之下，箭矢一分为二，在夏勉面前炸裂开来。 黄烟黑火笼罩其全身，随后剩下的两个黑甲骑卒，持青铜枪，握黄玉刀，左右开弓，枪挑刀斩，势要一击杀灭夏勉。 持枪黑甲骑卒来自麈（zhu）族，握刀骑卒来自离俞族，牠们的枪法刀术是军中磨炼而成，后又在战场痛饮敌酋血，绝对一击毙命，毫不拖泥带水，挥下的那一刻，便知这人族已死。 可枪抽不回身，刀收不到鞘，就好像有人紧紧握住刀枪，与二人角力。 突然对面力大数分，猛然一甩刀枪脱手，夏勉猛然一喝，黄烟黑火被驱散，随即两道矢光兀然射出，麈族甲士和离俞族骑卒惊恐一声，颓然倒地，身死道消，死因不明。 蜮族队正大惊，眨眼间胜势转为败局，只剩自己一人，两名手下死因不明，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夏勉周身气血凝而不散，体内文茎枣汽化为液，与其他灵药相交融，大药逐渐炼成。 夏勉不急不慌，吐出一口血痰，“可不能浪费，让我再加一把火！”而后猛吸一口，周身气血被吸入腹中，体内大药逐渐成型，待到厨子吐出以后浊气，五脏间金光灿灿，一颗灵丹天成地得。 厨子搬运气血将其送到心窍之中，泥丸洞天呈圆润之象，心窍道伤已然治愈。这下再无后顾之忧，也勿需谨小慎微。 夏勉终于成为一个完整炼炁士了，内景之中也频频震动，有洞天虚影缓缓凝实，探出一根虚线与脾脏相连，此刻还有一敌未除，厨子没有元神主动凝实第三个洞天，而是让其缓慢天成。 厨子紧握手臂，能感受气血在体内疯狂奔涌，犹如螭龙操海，声势浩大，龙吟不绝，又好像f1赛车注入燃料，马达轰鸣，有无穷力量涌来。 他看向惊魂不定的蜮族队正，一脚踏出，瞬身出现在其身前，一击鞭腿，用尽千钧力，踢向蜮族队正脑袋，力求一腿下去，砸西瓜般粉碎。 蜮族队正举臂拦下，而后猛然侧飞出去，撞断树根百年老黑木，滚了好几圈，砸在一根巨石之上。 夏勉收拢起麈族和离俞族甲士尸首，十五提取其真灵，“玉爷，有天赋神通吗？” “没有。”十五摇摇头，说道。 夏勉咧咧嘴，感到可惜，“今天运气不太好啊，穿得人五人六的，还是凿齿的手下，怎么一个都没有……” “牠们如果有天赋神通，还会被派来狙杀你？”十五斜睨他。 下面扬扬脖子，点头说道：“说的也是。” “刚才挨了你一脚，还没死的家伙应该有。”十五补充道。 夏勉眼前一亮，兴冲冲跑过去，“玉爷，牠们都什么境界，我瞧着气血和我差不多。” “九凤氏魂经不是有搜魂秘法嘛，搜搜就知道了。”十五说道。 夏勉挠挠下巴，说道：“我魂魄强度不比山海异族，所以……” “配合猼訑族的天赋神通，应该差不多。”十五给出解决办法。 夏勉点点头，“等会儿试试。” 他蹲在蜮族队正身旁，将其翻过正身，突然一支冷矢射出，夏勉迅捷侧身躲过。 箭矢射向空中，猛然爆裂，烟花四散，化作一副弓箭模样。 蜮族队正额眉渗血，冷笑咳出一口脓血，“人奴，等死吧！” 眨眼间，笑容凝在脸上，惊恐不已，眉心插着一柄断刃，断了气息。 夏勉抬头看去，后悔不已，“没料到还有这出儿。” 然后摸干净蜮族队正尸首，“玉爷，这次有吗？”厨子搓着手很期待。 十五提取真灵，黄狐模样，却有鳖壳，“天赋神通含沙射影，有意思，触之即死，针对的是魂魄。” 夏勉点点头，有所了解，一路小跑寻到在黑木林迷路的两条鸣蛇族长虫，一刀一个，两刀下去，全塞到玉坠之中，以备后用。 夏勉抹去自己行动的痕迹，在林中奔驰，按着十五给得指示方向，寻袁冰而去。哪有被坑了，一笑了之的说法，当我是圣人吗？ 厨子冲出黑木林，进入到柄山南城城外，一座破败庙宇赫然眼前，只有正殿，占地数亩，斗拱飞檐，顶瓦青灰，墙面剥落，杂草艾艾。 “玉爷，还在里面吗？”夏勉问道。 十五应答道：“四道气息，三个紊乱不堪，一个离死不远了。” 夏勉敛息静步，如影子一般走向大殿侧门。 破败殿宇中，阗蓬面色苍白，胸前渗血，气若悬丝，直冒冷汗，袁冰三人只得为其渡气，堪堪吊住性命，但效果甚微，阗蓬四肢愈加冰冷。 九江哭丧着脸，不停地抽打自己，悔恨不已，“都怪我，没注意冷箭偷袭，呆子为了救我，被射中，还掩护我先跑……都怪我，都怪我……” 袁冰不停地渡气，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文量欲言又止，咬咬牙还是说道。 “大姐头，追兵很快就到，此地非是久待之所，我们……”他不忍心说下去。 袁冰陡然一惊，迅速镇定，来回翻找身上能救阗蓬的灵药，也不分药性，一股脑儿炼化渡入其伤口之中。 夏勉突然出现，伸手扯住她的手腕，“你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是你！你没死？”袁冰抬头，惊奇说道。 夏勉脸一横，讥讽道：“我就该阻拦到死，为你们闯得祸买单？” 袁冰站在其他三个身前，“与他们无关，都是我的错，放他们走，我任你处置。” 厨子上下打量她，一脸嫌弃，大手一摆，推到一旁，“你的事儿，等会儿再说，我先看看胖胖。” “你能救阗蓬？”袁冰大喜，问道。 夏勉搭脉，查看伤口，失血过多，五脏微损，没啥大毛病，取出文茎枣，使其服下，助其炼化，又捣碎消炎止血的灵药，敷在阗蓬伤口，用纱布紧紧抱住。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惊呆了三个。厨子就是大夫，都是血肉那点事儿，为了把饭做好吃，必要的医化知识还是要会的，再说了，夏勉久病成良医，自己拿自己练手多年，治疗一个外伤，手拿把掐。 不消片刻，阗蓬悠悠转醒，声音嘶哑，“老师，这么巧，您也下来了？” 第三十三章 下雨咯 柄山南城外，破败庙宇正殿内。 阗蓬说完，昏睡过去，还打其呼噜，面色不再那么苍白，看来伤势好转不少。 夏勉搭脉，也感知其气息平稳，已无大碍，需要休息，修补本源。 袁冰三个重重缓出一口气，不再那般压抑。 袁冰躬身施礼，诚心感谢，“多谢……”她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还坑了人一把。 “夏勉。”厨子摆摆手，说道。 袁冰道谢，“多谢夏勉道兄救命之恩，朱厌族袁冰没齿难忘。” 文量和九江亦是躬身施礼，感恩戴德，“文马族（天犬族）文量（九江）多谢道兄救命之恩！” 夏勉微微皱眉，似有所想，说道：“胖胖与我有缘，救其性命，举手之劳，倒是你……”他看向袁冰。 “你是如何识破我的伪装的？”夏勉问道。 袁冰坦言道：“这是我一族的天赋神通金睛，可堪破虚妄，上观九霄，下察幽冥。” 夏勉听闻，意有所动，这门神通妙用多多啊，“我也不拐弯抹角，救他性命，换你天赋神通金睛的修炼法门？” 袁冰踟蹰不已，道出真相，“非是不愿，而是此神通根植血脉，时灵时不灵，我也只能无意间使用……”说完甚是羞赦。 夏勉一时语结，我点儿是真背啊，你一个无意间使用，让我背了大锅，还好老子福大命大…… “这是是具有返祖血脉的朱厌族人，才会觉醒的稀有天赋神通。”十五补充道，“既然无法得到修炼法门，要一份使用感悟，作为参考也是可以的。” 夏勉点头，向她说明要求，袁冰答应取出一道金丝玉符，“这是传信玉符，有我觉醒神通的感悟，之后还会通过此玉符，交流修炼心得。” 文量和九江也笑呵呵的奉上自己的联系方式，还有阗蓬的。 夏勉狐疑看着这三个，没有接手，十五揶揄道：“他们是把你当大腿了，不过那个朱厌族的小娘子，还有其他心思。” 厨子稍稍诧异，讷讷道：“我知道自己很帅，可她也太直接了……” “山海的风气便是如此，没有人世间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看上了就一棒子敲晕带走，看不上就一棒子敲晕丢一边去，这还是从上古人族传出来的风俗。”十五调侃道。 夏勉还是眼馋这一天赋神通，至于附属物，以后再说。 夏勉说道：“这里不安全，很快就有追兵杀来，我带上胖胖，化整为零，各自避灾，出了柄山城，寻到一处安全地方，再联系汇合。” 袁冰心有不甘，握拳说道：“不行，我还有要事处理！” “什么事儿能比小命要紧？”夏勉背起胖胖阗蓬，问道：“你的事儿能比诸位兄弟的命重要？” 袁冰语塞，看向浑身有伤的文量和九江，又看向夏勉背上，昏迷不醒的阗蓬，拳头紧握，不甘与犹豫交织，最后松开手，放弃道：“行，就按你说得办……” 突然，箭矢如雨，射向正殿的诸人，夏勉惊呼，“蹲下！” 四个或是躲在墙角，或是躲在柱子后面。箭雨无穷无尽，将正殿设成了马蜂窝，完全没有他们逃命的机会。 夏勉快速扫视四周，视线定格在神坛之上，说道：“我吸引牠们注意力，你们拿出吃奶的劲儿跑出去！” 袁冰想说些什么，夏勉打断道：“现在就别惦记强出头了，你们实力还未恢复，外面乌乌央央的，比你们强的大有人在。” 袁冰拱手，“夏勉道兄，大恩不言谢，冰日后定有厚报。” 夏勉摆摆手，一跃而起，疾步到神坛之上，其上的神像虽然破败，看不清面容，但胜在个儿大，能挡箭雨 夏勉走到神像背后，背后好像有字模糊不清，似乎是被人刻意抹去了，只有些许图案，石子，麻绳，排列整齐的木棍穿石，好像算盘，还有个看不清的东西，也被刻意抹除了。 四个东西分列四个方位，隐隐与九霄星宿相对应，不过厨子没留意，大致看两眼，就气沉丹田，双臂发力，气血之力爆发，不使用天赋神通大力，也能轻而易举举起重石。 夏勉蜻蜓点水，走到袁冰三个面前，“等下我将神像掷出，你们顺势便跑，勿要停留。” 箭雨全部射在神像之上，夏勉猛然一投，有释迦掷象之神韵。 “跑！”夏勉低吼，背着阗蓬冲出门外，袁冰三个不作停留，化作霞光，一闪而逝。 且说正殿外，鸣蛇一族有族老前来，羁押鲜伊鸣，表示己族教导无方，会令其闭门思过，并对柄山山神和南国酒肆表示赔罪，随后有重礼相送，还望笑纳。 此刻只剩下黑甲虎豹骑和柄山巡山卫稽查衙，两方势力各据一方，成掎角之势，各显手段，击杀躲藏在正殿内的贼子。 巡山卫稽查衙有百余人之多，比之黑甲虎豹骑两倍有余，可气势上却落了不止两成。 黑甲骑卒都是战场上以一当百的屠夫，双手沾满鲜血，大多数都是蚁丘巅峰境界，此次带队的校尉（chu）踢族术邺。 来自凿齿亲军，第九兵团，黑狻营，鳞队，是副队正，衔级校尉。 其形如蜜獾，白背，黑身，左右有首。 化作人形，生得尖嘴缩腮，一头白毛促在中间。戴一顶乌金冠，面如病鬼；骨瘦如柴，力大无穷用两柄铁锤，如缸大一般，压的胯下虎豹颤颤巍巍，看着满天箭雨，哈欠连连。 是驽阙中期的实力，力大无穷，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 稽查衙不过巡守一城，欺压底层，实力顶破天不过蚁丘中期境界，稽查衙衙主蛉洄便是如此。 蛉洄暗中传音，寻求合作，被术邺挥手拒绝，撂下一句话，“谁逮着就是谁的。” 蛉洄被其无视，暗自不爽，但又无可奈何，山主都不敢惹牠们本后的神尊，本来想着舔一舔杨总管，自告奋勇去抓一个人族奴隶，唾手可得的事儿。 没想到风云突变，人族奴隶和南国酒肆的盗宝疑犯掺和上，自己想退都已经来不及了，杨总管亲自下令，让自己好好帮衬，否则…… 想起来便不免感到一阵恶寒。再抬头一道阴影砸下，上百个手下丢盔弃甲，疯狂逃窜，举目四望，只剩自己了，心如死灰，暗骂一声，“你大爷……” 术邺看向他，嗤笑道：“一群废物！”他座下五十余甲士镇定自若，临危不乱。 他一跃而起，干瘦的拳头猛然轰出，犹如螳臂当车，可巨石神像还未碰到他的拳头，便被隔空打碎。 碎石崩裂，烟尘四起，一道拳影陡然出现，与之隔空相撞，一上一下，烟尘中两股强大气血相碰撞，雷鸣骤起，赤电不断。 烟尘逐渐散去，夏勉元神感应四周，有数不清的箭矢瞄准自己，四面八方，可谓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他陡然收力，佯装被术邺拳风崩飞。 “玉爷，东西收集起了吗？”夏勉在空中旋转数圈，调整身位。 十五面露不忿，似有火气，“下次再让大老爷掏这些东西，我就把你塞进去！”它嫌弃的丢给夏勉。 一个凝如羊脂的玉葫芦出现在夏勉手中，这是从先前某个异兽异禽尸体上摸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 反正也不重要，厨子捏着鼻子，运转体内元气，缓慢落下，撇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不由干呕。 昏迷不醒的阗蓬被熏醒，迷迷糊糊，“谁家煮屎了……”随后又晕了过去。 夏勉投下玉葫芦，“下雨咯……” 迎接他的是满天箭雨，厨子东躲西藏，身法飘忽，堪堪躲过要害部位的箭矢，四肢皮肤皆被凌厉箭气划伤，细密口子，感觉不到疼痛，却血流不止。 玉葫芦撞上一支箭簇，爆裂开来，那场景，难以描述，臭气冲天，迎风飘十丈，饶是在战场上见过尸山血海的黑甲悍卒，这会儿都绷不住了。 一个开始呕吐，随之而来的便是数十个，紧着这便是全部，牠们丢盔弃甲，无头苍蝇般乱跑，躲避“雨滴冰雹”。 术邺撑开气血护照摊开肮脏污秽之物，气急败坏，“人奴，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柄山稽查衙如鸟兽散，只有黄玕带着小舅子杨棱，见形势已稳，屁颠屁颠跑到蛉洄身边，以听后用。 杨棱还不情不愿，既然跑了，还回来干嘛，这不多此一举吗，黄玕扇他脑袋一巴掌，说朽木不可雕，这时候回来，既安全，又有好处捞。 一听有好处捞，杨棱也跟在姐夫后面屁颠屁颠。 黑甲虎豹骑被夏勉这么一搞，暂时也无法行动，尤其是他还在里面放了吸血虫，是厨子从鸣蛇族储物袋子中寻摸到的，一个小虫巢，全是吸血蛔虫，据十五说有败血的作用。 吸血蛔虫随着污秽之物落下，而后钻入人体，寄居在皮肤组织中，破坏伤口。 夏勉安稳落地，大笑不止，自从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后，很久没见他如此欢快了，他断断续续的给十五讲着发生的事儿，虽然十五看在眼里，但厨子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靠在黑木墩的阗蓬缓缓睁眼，扶住树墩起身，问道：“你是？” 夏勉的笑声戛然而止，清清嗓子，整理衣襟，“《韭菜种植指南》。” 阗蓬眼前一亮，跌跌撞撞走到夏勉跟前，抱住他的大腿，欣喜若狂，“尊师在上，门下阗蓬拜上。” “哎哎，碰瓷儿是吧，现学现用来了。”夏勉很是警觉，连忙多开，他觉得袁冰四个里面，就他有主意，看着呆胖呆胖的，其实胸有沟壑。 阗蓬抱在一旁的黑木树上，转身恭恭敬敬地施礼，“先生所传典籍，令门下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看见了一条无上大道。” “没读过好书是吧，啊，还真有可能，可怜的娃儿哟。”夏勉吐槽道：“确实是一条无上大道，实力低弱的时候骗来大量修炼资源，慢慢强大起来，韭菜们也不敢造次…… 不如改名叫，张三速成手册吧…… 没准真能成，山海实力为尊，只要你强，就可以蹲在律法上拉屎。” 见他能自由行动了，夏勉说道：“能动了？” “已无大碍。”阗蓬回应道。 夏勉说道：“那行，我估摸着那群黑疙瘩也快追上来了，走！”随后往柄山南城跑去。 “先生，大姐头他们三人呢？”阗蓬问道。 “别先生先生的叫，我不比你懂得多，叫我夏勉就行。”厨子说道，随后言简意赅的说了下他昏迷时的状况。 阗蓬感谢万分，“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学生唯有以……”都要跪下了，被夏勉扶起。 “停停，别说了，再说你就没了。”夏勉捂住他的嘴，说道：“活过来了就好好活下去，别再找刺激，去割惹不起的韭菜。” 阗蓬如实道来，“非是学生等人是为了找刺激，而是无奈之举，大姐头阿母命不久矣，她救母心切，不得已兵行险招。” “她阿母是？”夏勉挺好奇，十五也竖起耳朵。 阗蓬说道：“上古大圣，无支祁。” “乖乖……”夏勉和十五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异口同声。 夏勉传音问道：“玉爷，你认识她？” “以后再说，先听他继续说。”十五说道。 “上古时期，帝禹理水，至桐柏山，大圣惊风走雷，石号木鸣，帝禹不得寸进，功不能兴，遂相谈，后无果。 帝禹遂授之童律，大圣力逾九象，搏击腾踔疾奔，轻利倏忽，闻视不可久，童律败；授之乌木由，乌木由遁；授之庚辰，庚辰胜之。 鸱脾、桓胡、木魅、水灵、山祆、石怪奔号聚绕，以数千载，庚辰以戟逐去，颈锁大索，鼻穿金铃，徙淮阴之龟山之足下，俾淮水永安流注海也，以其身免淮涛风雨之难，又定风波。” 阗蓬继续说道：“如今五千余年过去，无支祁大圣本源被磨灭殆尽，真灵暗淡，命不久矣，大姐头阿父寻得定水神针，以神针置换大圣，本欲相救，可遭不测，殒没，大圣头骨和定水神针竟被展出售卖，所以大姐头才……” 夏勉沉默不语，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如此曲折之事，怪不得这几人看起来生疏菜鸟，原来前不久还是大圣亲子，转瞬便成了孤儿，搁旁人或许早已抗不压，倒在重压之下。 袁冰还能绞尽脑汁，继续救母实属不易，可这大圣头骨又该如何处理？ 第三十四 南城见闻 “玉爷，你说大圣头骨还给她吗？”夏勉摇摆不定，不知如何处理，询问十五。 十五满不在乎，“东西在你手里，如何处理，决定权在你。” 十五不表态，反而把球踢了回去，夏勉面色复杂，一会儿咬牙决定，一会儿叹口气，如此反复，挣扎万分。 “先生，您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阗蓬凑过来，关切问道。 “没什么，”夏勉摆摆手，“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大姐头阿父陨落的消息传回山中，为躲避仇人赶紧杀绝，大姐头在山中老仆的护佑下，逃出小次山， 辗转多地，老仆于途中亡故，大姐头也被当做矿奴，被符禺山捕获，丢到矿上挖矿，我们都是在矿上遇到的。 初遇大姐头时，她浑浑噩噩，像具走尸，自暴自弃，我们三个见她可怜，能帮则帮，某日，大姐头挖矿时，听闻柄山城有大圣头骨和定水神针被拍售， 这激发了大姐头活下去的欲望，给了她希望，不久后，大姐头带我们逃了出来，给我们自由，和修炼功法，于是我等四个义结金兰， 帮大姐头拿回大圣头骨和定水神针，救出亲母。” 夏勉摩挲下巴，感觉不对劲，“太顺理成章了，感觉就是按着计划一步步走一样……”然后脸色大惊，似乎想到什么。 “玉爷！朱厌头骨和定水神针没问题吧？”厨子急切问道。 十五压压手，淡然说道：“放心，没问题，大老爷检查几遍了，再说了，就算有问题，放在玉坠之中，隔绝一切探查，即便是天帝也是一样。” 夏勉稍稍安心。阗蓬楞在原地，喃喃道：“不会的。” “放心，你们东西又没到手，想有所针对，也无从下手了。”厨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阗蓬点点头，然后问道：“先生是如何得知，大圣头骨没在我们之手的？” “倘若你们得手了，还会被追杀至此？”夏勉干咳记下，找补道。 阗蓬觉得先生说得有理，夏勉催促道：“走了，穿过南城，赶快寻得安全之所，随后与他们汇合。” 夏勉两个快速逼近城门。 阗蓬欲言又止，抿抿嘴唇，还是问了出来，“先生，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解惑。” 厨子叹口气，“都说了，我当不起先生二字，有什么问题一起讨论便是。” “不可，先是授课之恩，随后是救命之恩，于我而言，您当得起‘先生’二字。”阗蓬一脸真诚，打死不改。 夏勉无奈，“你说吧。” “先生，您可知山海最近甚嚣尘上的血脉论？”阗蓬问道。 夏勉眼球一转，说道：“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异之处吗？” “先生有所不知，弟子四个皆算是杂血，”阗蓬苦笑，说道：“弟子出身当康族，是偏宗支脉，血脉不纯，文量和和九江分别是文马族和天犬族。 因为血脉驳杂，连最基本的本族血脉印记都难以显现，早已被驱逐出族氏，沦落为矿奴。” 夏勉似有所思，问道：“血脉纯不纯净就这么重要吗？” “先生是人族，或许并不在乎，”阗蓬说道：“可对山海万族而言，血脉是否纯净，事关一族存亡之大事。 血脉纯净者，天赋更高，修炼速度更快，天赋神通领悟和修炼更强，也就愈有机会成为神话，护佑一族长存。血脉返祖者甚至会更强…… 血脉驳杂者，各方面都不如前者，山海法则，弱肉强食，卑弱者只会沦为口粮，甚至更惨。” 阗蓬道出了山海的残酷真相，绝望，无奈以及悲凉。 夏勉摩挲下巴，困惑不已，“不应该啊，按理说，血脉驳杂者才是更优秀的那一批才对啊，不可能只继承双方的缺陷，更应该继承优点才对啊。 怎么感觉是基因层面的缺陷啊。” “先生在说什么？”阗蓬问道。 夏勉摆摆手，转移话题，“胖胖，给我你的一滴精血。” 阗蓬不解，问道：“先生莫不是还会巫傩术法？” “放心，不会害你的，”夏勉拍拍他肩膀，让其不要误会，“我或许有机会知道你们血脉中的秘密。 不过需要你的一滴精血。” 阗蓬闻言大惊，“先生，真的可以吗？” “或许吧，科学是建立在可检验的解释和对客观事物的形式、组织等进行预测的有序知识系统，是已系统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夏勉摇头晃脑说这么一大段。 阗蓬听得晕头转向，“先生，‘科学’为何物？” 夏勉掏出一个小册子，问道：“看得懂人族文字吗？” 阗蓬点点头，夏勉将小册子交到他手中，“这里面有一些科学小知识，抽空看看，也不能让你白叫先生不是？” 阗蓬隆重的接到手中，仔细放好，随后划开手掌，凝聚出一滴精血，晶莹如血钻，散发蓬勃生机，夏勉取出玉瓶，小心放好。 “行了，快走吧，迟则生变，争取太阳下山前，离开柄山城。”夏勉说道。 夏勉两个一路疾驰，拐出街角，走到正街大道上，左右房屋低矮破落，基本没有人影，环顾四周，但见密布的蛛丝布满角落，内墙上残留着斑驳的雨痕，鼠蚁乱跑，蚊蝇四飞，一片荒芜的悲凉景象。 路面坑坑洼洼，低矮房屋前，土瓦上都是枯黄败草，围墙半塌，翳生的藤蔓沿着残破的门楣和窗棂盘缠而上，地上杂草丛生，瓦砾遍布。 冷风吹过，残垣断壁间的蛛网随风飘摇，碎石瓦砾散落满地，潮湿的砖石缝隙间滋生出斑驳的青苔，墙角的杂草间传出低沉的虫鸣，和古树枝头的老鸦叫声应和。 如果说柄山北城是富丽堂皇，黑夜如昼，那南城就就只有昏黑和灰白两种颜色。夏勉两个走在无人鬼城，靠近南城出口。 夕阳下，银白的日光洒在地上，凄切虫鸣，断断续续。日暮中，空中有香气弥漫，仿佛编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南城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仿佛走在梦里，夏勉和阗蓬还浑然不觉，依旧走向看着不远处的南城城门，仿佛走过了世纪崩坏，日殒月碎，时间长河干涸，长生种本源散去。 夏勉和阗蓬的气血在急剧流逝，形体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十五感知到厨子的内景在消融，顿感不妙，寻到他元神之所，此刻被灰雾笼罩，分解成微光粒子，与之交融。 玉坠连忙散发莹莹光辉，驱赶附着厨子元神之上的灰雾，待到夏勉元神无碍，十五本体不再如玉石般水润圆滑，反而暗淡许多，和鹅卵石差不多。 夏勉元神缓缓睁眼，此刻稀薄透明不少，他赶忙稳定元神，见玉坠暗淡无光，关切问道。 “玉爷，你这是怎么了？” 十五声音虚弱，说道：“你被神秘阵法影响，元神迷失，气血急剧衰败，幸好大老爷不计后果，倾尽全力施救，你这才醒过来。” 内景之中，夏勉取出所有灵石，将玉坠放在中间，让它赶紧补充灵气，“玉爷，辛苦了，谢谢。” 厨子真挚道谢，十五摆摆手，“还算有良心，那胖子还未苏醒，去搭救他吧。” 夏勉手指轻点阗蓬眉心，元神之力清荡灰雾，阗蓬真灵无碍。 他俩不敢轻举妄动，打量四方，之间左手百米处，有一楼宇，与周围大相径庭。 夏勉示意，阗蓬点头，两个一前一后，奔着小楼疯狂逃窜。 两个手脚麻利钻进去，慌忙关上门，大口喘气，阗蓬站起，躬身施礼，朝着柜台朗声道：“店家，在下与师长在此地暂待片刻，还请店家通融。” 夏勉环顾四周，桌上地上遍布灰尘，完全不像有客人的样子，他耳朵微动，暗道一声不妙，拉开阗蓬躲到一个房柱之后。 食指抵住嘴唇，“嘘，别说话。”小声说道。 寂静片刻后，没有任何异常，就在阗蓬要舒缓口气时，夏勉连忙捂住他的嘴，斜视过去，视线穿过房柱，看向通往后院的门帘。 沉闷机械的声音传来，充满力量感，夏勉两个听来，就像有人在心口擂鼓，不由窒息。 门帘掀开，两道猩红光束扫视门店，夏勉赶忙拉下阗蓬，在猩红光束上下扫视时，他们两个敛息静气，匍匐到墙边，距门帘不足一臂长度。 猩红光束扫视完，无任何大碍后，离开此地，机械沉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又过了片刻，夏勉元神感知四周，确定那猩红光束远离，松开差点昏过去，正在翻白眼的阗蓬。 胖胖大口喘气，夏勉惊诧甫定，问道：“这都什么牛鬼蛇神，胖胖，你对这南城有什么认识吗？” 阗蓬喘匀气，说道：“先生，此地自山神柄开辟后，便以神秘不明著称，鲜有人至，但从未听闻有诡异阵法和猩红光束。” 夏勉稍稍合计，玉爷元气大伤，需要时间恢复，外面诡阵围堵，想跑出南城，只能借道此处后院了。 之前感知门帘后，没有气血气息，却有细微灵气波动，夏勉不知后院具体情况，但一直等靠也是办法，稍稍思量，决定探探后院详情。 “胖胖，走了。”夏勉说道。 阗蓬没有迟疑，跟在夏勉身后，两个敛息静气，静悄悄穿过门帘，迎面不是后院庭堂，反而是不见尽头的狭长甬道。 火把插在墙上，静谧燃烧，照亮昏黑甬道，似有暗香萦绕鼻尖。 夏勉传声阗蓬，“屏息。” 他们两个封锁鼻窍，而后沿着长甬，静步前行。 片刻后，夏勉两个走到甬道尽头，被眼前场景震撼到短暂丧失思考能力。 圆形弧顶下，是真正的尸山血海，中间是数十个青铜高台，有的有尸体，有的没尸体，有的躯壳完整，有的断臂少腿。 青铜台上花纹被血液浸染，颜色黑红，包浆一般，青铜台基下，血泥高堆。 黑黢黢的墙壁上是数不清的玉罐，不知放的什么东西。 碎骨残肢被丢在一旁，堆成小山，五脏皮肉血流成河，散发刺鼻腥臭味。 靠近甬道入口的地方，堆放一片甲胄和刀兵，有龙纹青甲，黑矛，紫梢棍，白玉剑，金丝天刀，黄锏，石斧，黑白幡，木胎赤弓，无羽铜箭等等。 除了木胎赤弓未断弦外，其他的都是残兵，早已失去灵韵，神纹不显，沦为凡物。 夏勉想要凑近一看，招呼阗蓬一起过去，可胖胖站如木胎，颤抖不止，不敢走动。 厨子向后一看，一只青铜手搭在阗蓬肩膀上，他背后有猩红光束闪动，再看那一个个毫无生机的青铜台，有各式解剖工具伸展出来，细刀，大锤，镊子，剪刀等等，张牙舞爪。 “库库卡卡”变形成青铜傀儡，和变形金刚差不多，但浑身青色，看不出区别，猩红光束在在夏勉身上来回扫视，而后触发某种指令一般，所有目光看向厨子。 随后狂奔杀至，没有任何语音，只要杀灭入侵者。 夏勉低吼一声，“蹲在！”阗蓬快速反应，抱头蹲下，厨子拳锋凌厉，摆臂轰向兵傀脑袋，同时取出赤玉短刀，直刺兵傀猩红眼球。 双击之下，兵傀毫发无损，躯体上神纹流转，挡下夏勉重击，抬手抓向厨子。 夏勉果断蹲下，运转天赋神通大力，体内气血奔腾，元气悠长，一腿鞭出，如同踢豆腐一般，兵傀双腿崩坏，失去中心，重重摔在地上。 即使如此，也爬向夏勉，厨子踢飞兵傀，落在蜂拥而至的其余兵傀身上，短暂拖延，让阗蓬果断跑向甬道另一边，夏勉留下断后。 他在破烂兵器堆里挑挑拣拣，找出还算能用的木胎赤弓，弯弓搭箭，附着元气，填充箭体上的神纹。 神纹闪动，夏勉体内元气急剧减少，弓还未拉满，夏勉匆忙射出，差点脱力，箭光凌厉，穿透兵傀胸前坚厚护甲，灵石能源核心炸裂。 爆炸陡生，兵傀葬身火海之中。 夏勉一边跑路，一边呼吸吐纳，吸收灵气，转化元气。 第三十五章 出了虎穴，又进狼窝 神秘小楼甬道之中，夏勉追赶上阗蓬，两个无碍，可前方无路，一面黑墙挡在他们前面。 甬道墙上焰火淡然，夏勉两个却心急如焚，怎么来的时候甬道直通，要走了，反而如此好客，放下重门。 夏勉稳定心神，全面审视此地，挡路的墙面与四周墙面，无论是颜色和构造都如出一辙，但左右两角却有碧绿粉末附着。 夏勉手指轻捻，看向两墙接缝处，缝隙不显，但厨子五感灵敏，看出来些许门道，缝隙处亦有碧绿粉末，此处应有机关暗扣。 “胖胖，摸摸两边墙上，有什么特异之处。”夏勉摸着左边一面墙，说道。 昏暗的甬道中，焰火照在两个脸上，在其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突然，焰火跳动，地面轻颤，夏勉扭头看向前面黑墙，又盯上逃走的方向，眉角一跳，暗道不妙，“坏了，胖胖快点，那群傀儡比我想的更结实，灵石爆炸都干不掉他们。” 阗蓬一脸焦急，右墙摸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先生，什么都没有。” 火把焰火震动的愈加频繁，机械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愈加清晰，留给夏勉两个的时间，所剩无几。 夏勉不停地摩挲手指，急躁又无所适从，他又趴在前面黑墙之上，不停地寻摸，摸遍了所有角落，仍是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暗扣。 兵傀大军已然接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向夏勉两个，厨子看向如蚁群般的兵傀，心头冒出一丝放弃的念头。 可看向自己的双手，回想起自己的小店，想起了之前，和十五说过的烹饪天下的狂言，厨子握紧双手，眼神凌厉，我不会死在这里，厨子不会死在捕获食材的路上！ 墙上焰火照在他黑瞳之上，犹如心底怒火冲天而上，似乎要从眼睛冒出一般。 夏勉抽出一柄石剑，古朴沉厚，不像是能劈砍，反而是用来砸人的，他呼吸吐纳，远转气，炼精运炁，五感急剧敏锐，大脑清醒冷静，凝实蜂拥而至的兵傀。 在火把焰火照射下，反射凌冽寒光，现出真形，夏勉瞥了一眼火把，瞳孔猛然睁大，大脑极速运转，笑意爬上双颊，双手微微颤抖，低吼道。 “胖胖，掰动墙上的火把，快！” 夏勉快速尝试，阗蓬反应迅速，一个个摆动，先是纹丝不动，尝试到最后一个。 靠近前面黑墙的一个，稍稍掰下，竟然有所松动。阗蓬见状狂喜，骤然使力，可黑墙无动于衷，胖脸瞬间一垮，绝望和不甘爬上脸庞。 夏勉这边也是，掰下火把，无事发生。他镇定自若，极其冷静，说道：“一起掰下，我倒数三声！” 阗蓬点头，“三、二、一，掰！”两个同时用力，前面黑墙缓慢松动，一道亮光打了进来，给人以生的希望。 蜂拥兵傀早已近身，夏勉迅速取出一面青铜盾，盾面刻有饕餮纹，挡在身前，注入元气，饕餮纹被激活，狰狞兽首扩大，充盈在整个甬道之中。 兵傀如丧尸般冲击饕餮铜盾，拳拳重击，打在上面，不消片刻，饕餮纹暗淡，青铜盾龟裂，濒临解体，夏勉持盾，连连后退。 “先生，墙开了！”阗蓬惊呼道。 夏勉咬牙坚持，元气注入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丹田内本就干涸的元气，此刻已然见底。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阗蓬想说些什么，夏勉低喝，“先出去，快！” 阗蓬飞快跑出甬道，夏勉稳住身形，骤然发力，甩出盾牌，卡在一个兵傀胸前，使其短暂抵挡后面的兵傀。 他们两个跑出甬道，黑墙黑门缓缓关合，两人九死一生，喘着粗气，靠在墙上。 夏勉余惊未消，扶着墙起身，掀开门帘，竟是一别庭小院，那还有什么甬道，厨子以为眼花了，拍拍脸颊，“胖胖，你过来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了？” 他手勾勾阗蓬，摸到的确实冰凉凉的片子，陡然一惊，眼球飘忽，眉眼垂底，而后平常如故，淡然转身。 双指夹住青铜刀片，使其难进寸毫。迎面便是长枪短刀，黑甲弓矢。他们两个被团团围住。 “先生，我……”阗蓬话还没说完，便遭了杨棱一记窝拳，打在软腹，瞬间脱力，捂住肚子，趴在地上。 “你！”夏勉上前一步，怒目指着杨棱。 杨棱一脚踩在阗蓬脸上，狂妄不屑，“我什么我，人奴，得罪了杨总管，还敢逞凶伤人，你死期不远了！” 这家伙斜着身子，长脸凑过来，夏勉手指一弹青铜刀片，巨力使其失控，贴着杨棱的脸划去，牠反应不及，长脸割出一道血口，划破冲天尖耳，鲜血直流。 制式铜刀倒飞出去，砍在撑楼红柱之上，铮铮作响。 杨棱惨叫一声，捂着脸，疼得捶胸顿足，黄玕急忙扶住小舅子，见牠脸颊血口间骨，咬牙切齿，抽刀就要砍了夏勉。 一杆长矛挡住青铜腰刀，轻轻一挑，腰刀空中转了两圈，又插回黄玕腰间。 长矛主人是黑甲虎豹骑，校尉术邺的小队队正，牠立住长矛，“黄司正，术校尉提审这两个。” 黄玕心头郁气不散，抵住不退，柄山稽查衙，衙主蛉洄手搭在牠肩膀上，“黄玕，听令！” 黄玕心有不甘，挣扎道：“衙主！” 蛉洄眯眼，寒声道：“听令！” 黄玕松开拳头，默默退到一旁，扶起小舅子，为其疗伤。 小队队正颔首示意，两根黑藤从牠袖间飞出，捆绑住夏勉和阗蓬，黑甲骑卒押架夏勉两个，走向二楼。 见他们齐齐上楼，一楼除了守门的黑甲骑卒，剩下的就剩牠们稽查衙的一干人等了。 围绕在蛉洄周围的除了黄玕和杨棱两个，还有其他四五个逃而复返的柄山所属。 蛉洄走到黄玕这对连襟跟前，递给他一枚玉瓶，说道：“此药止血消痕，先用上吧。” 黄玕被突如其来的好意，砸的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起身施礼道谢，“谢衙主赐药。” 蛉洄拍拍黄玕肩膀，又挥挥手，招拢柄山所属，叹口气说道。 “唉，黄玕你可知我为何拦你？” 一众人大眼瞪小眼，纷纷摇头，“还请衙主解惑。” 蛉洄故作神秘，巡视四周，低声说道：“尔等可还记得，柄山城失踪案？” 一众低头回忆，一个小役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衙主莫不是说的前不久破活的人口失踪案？ 可据卑职所知，此案已然归档，凶手也被抓获，关押在黑牢之中。 而且提供线索，助力之人好像……好像是南国酒肆的掌柜。 此案虽然前期侦破线索渺渺，可一经掌握线索，立即破获，并无特殊之处，与以往案件类似，卑职记得好像是司正经手的。” 一众人齐齐看向黄玕，黄司正稍稍慌张，轻咳几声，说道：“确由吾接手，并无甚特异之处。” 蛉洄双手抱胸，轻轻摇头，说道：“非也，此事连总管都曾过问，岂是常事？ 据吾所知，总管曾密授意柄山仓曹衙，暗中调查此事，查到南城地界时，便果断收手，就此打住了。 南城，人口失踪，总管，南国酒肆，凿齿亲军。诸多要素齐聚，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了。” 一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好像听到了不得的大秘密，先是大喜，而后惶恐不已，觉得小命不保了。 蛉洄双手虚按两下，说道：“勿忧，凿齿账下的黑甲虎豹骑亲临，说明此事已不是吾等所能插手的了，所以……”说道此处牠顿了顿，看向黄玕。 继续说道：“所以，吾才阻你，不单为了救你，也为一众同袍。”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摸摸脖子，大感庆幸，齐齐施礼，“多谢衙主，救命之恩。” 黄玕和杨棱虽腹中怒气未消，但还是拱手道谢，“谢衙主救命之恩。” 蛉洄颇为受用，摆摆手，说道：“诸位应当知晓其中隐私，我等已被架在火上烤，接下来为了小命，需得互助互帮了。” 一众纷纷点头，表示衙主所言极是。 夏勉小心踩在第一阶楼梯上，脚底踏实，才淡然抬脚，心中却惊起千层浪，这何时有的二层楼？我俩进来并没有看见啊！ 再看向楼梯扶手，灰尘积厚，脚底楼梯也是年久失修，踩在上面，吱呀作响，生怕下一秒断裂塌陷。 夏勉扫视四下，感觉暗处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和这些人，想到此处，厨子肩膀僵立，后背发寒。 上到二楼，夏勉打量四周，和楼下相差无几，一个瘦削低矮的背影出现在他眼前。 背影周围都是黑甲骑卒，后背负弓，赤翎腰刀，赤黑面甲，扶刀而立。 瘦削低影转身，问道：“交出所窃珍宝，余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夏勉暗中呼吸吐纳，炼炁运精，搬运气血，恢复伤势，查探四周黑甲骑卒的实力，牠们虽然气血深厚，但大多数实力和自己没多大差距。 不过眼前这家伙气血深不可测，比之自己强盛不少，需要谨慎对待。 “真灵在我身上查探许久，可曾有所获？”夏勉开口反问道。 押解夏勉上楼的小队队正，喝止道：“大胆！” 夏勉没有多言，术邺反而伸手拦下小队队正，“枷斛，退下。” 术邺转过身，正要坐下，夏勉却阻止牠，“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动这一层楼的东西。” 术邺楞在原地，眉头一皱，望向夏勉，等他说出原由。 可厨子迟迟不言，术邺很快反应过来，“给他们松绑。” 小队队正手一招，两条黑藤被其找回袍袖内。 夏勉活动活动手脚，扶起阗蓬，对术邺说道：“未请教？” 术邺说道：“校尉，术邺。” 夏勉眉头一皱，“真假可辩？” “余不屑哄骗尔等。”术邺傲然道。 厨子腹诽，“背靠大树好乘凉，都不屑于伪装身份。” “那也是借的他人之势。”十五突然出现。 厨子大喜，“玉爷，你好了？！” 十五邦邦敲他脑袋，“你死了，大老爷都不会死。” 厨子竟有些怀念这两下，心中也有了底气，说道：“术校尉，你就没发现这二层楼的摆置和底下一模一样？” 夏勉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为他们之前躲避猩红光束巡视时，撑店柱子底座有他们一模一样的鞋印，和北墙墙边的鞋印。 术邺陡然大惊，但不露声色，细细查探，却有相似之处，除此之外，自己真灵扫视，竟有被窥探之感，还寻不到具体方位。 他问道：“尔知晓是何缘故？” 夏勉手一探，“不知道。” 小队队正先急了，袖间黑藤探头，好像虬蚺暗伺土洞，下一秒就要捕杀猎物。 厨子探出手，两袖黑藤好像遇到天敌一般，顿时萎了，缩回袖间。 小队队正大慌失色，夏勉讥讽道：“主子没急，狗腿子倒先急了。” “你！”小队队正嘴笨，无言以对。 术邺冷眼，说道：“我的耐心有限。” “虽然不知道有何缘故，但我俩看见了这小楼的另一面。 就在一楼的后院，一条甬道，连同一个屠宰场，各族尸首都有，说不定还有你们两的同族。 这个屠宰场直通外面，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厨子说话九分真一分假。 术邺沉思片刻，问道：“尔等何以取信？” 夏勉见牠上钩，说道：“我俩本就一走商，在路边摊子饮食，有个女贼说我俩是其匪首，你们的人不分黑白，直取我俩性命，一路奔逃于此，你说如何取信于你？” 厨子扯淡的时候，术邺紧盯着他，辨其真假，无果。 小队队正走上前来，附耳言明，“术尉，追捕女贼一众的小队进了黑木林，至今音信全无。” 术邺眼眉低颔，说道：“可有进城玉简？” 夏勉镇定自若，笑颜道：“自然自然……” 一边手伸进怀里假意掏取玉简，一面传音阗蓬，“等下看我行动，就往楼下跑，别有所顾忌，然后去开启甬道，往里面跑，我随后就到。” 阗蓬眼神坚定，回应道：“先生小心。” 夏勉慢悠悠伸出手，一个玉瓶被丢出，突然炸裂，臭气冲天，黄雾浓重。 术邺狞笑，一副尽在手中的表情，说道：“就知道是你！” 夏勉极速后退，揶揄笑道：“知道是你爷爷，还敢放肆？” 夏勉脸上笑容还没停留一下，黄雾朝一个方向涌去，很快被吸纳干净。 黑甲骑卒周身有气血萦绕，阻挡臭气，丝毫没受影响。 术邺一声令下，“杀！” 小队队正率先近身，两条黑藤如猛龙探江，直冲厨子而去，“人奴，你以为我们会犯两次一样的错误吗？”牠狞笑道。 夏勉两个陷入危局。 第三十六章 债多了不愁 厨子暗啐一口，“就知道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阗蓬被拦住，夏勉低吼：“跑！” 胖胖开启天赋神通挟山超海，陡增巨力，猛然冲撞，守住楼梯口的黑甲骑卒，像豆腐块一样，瞬间被撞散。 阗蓬冲下二楼。 其他黑甲骑卒想要追下去，被夏勉一个瞬身拦下，不得寸进。 厨子一人守住下楼隘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傲然自立，视一众黑甲骑卒如豚彘，可心里却慌成了狗。 二楼黑甲骑卒，林林总总，少说也有三四十，各个气血强度都不逊于自己，更何况还有个术邺，气血强度高处自己一大截。 不能久拖，不然让牠看出门道，必然穷追猛打，不死也得脱层皮。 厨子掣出一杆大枪，枪杆赤黑，直而不曲，细而不软，枪头玉质，脊高刃薄头尖，握在手中，手感不错但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了。 他持枪直立，气血内敛，没有动手的架势，反而唬住了一众黑甲骑卒。 术邺冷眼相看，一声令下，“杀！” 小队队正一马当先，早就看这个人族奴隶不爽了，既为奴，怎么敢和吾等平视对话，还对自己百般侮辱，那副表情，想起来便怒火中烧。 一众黑甲骑卒列军阵，团围厨子，将其逼到二楼楼梯口，小队队正冲出军阵，如虎兕出柙，蛟蟒灌江，气血升腾，身后凝聚异象。 两袖黑藤刚直如矛，辅以身后气血异象，左手缠蟒，右臂爬蛟，蛟吟蟒嘶，双双刺向厨子心口。 夏勉观其行，确实是军旅悍卒，抬手投足间，没有一丝拖沓，关节肘隙中，气力没有一丝浪费，全部用来搏杀敌手。 厨子自愧现在的自己弗如，别看这条狗腿叫唤的最响，确有学习的地方，但也就这一点气血运用，其他的方面寥寥。 刚猛直率，一板一眼，过于刻板，缺少圆润通达之意，于武一途，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可杀！ 夏勉轻轻挑起枪杆，待其近身，枪戳一条线，断其进势，而后枪出如龙，急刺，挑住两袖黑藤，钳制双臂，小队队正再难有攻守，一瞬间落入厨子手中。 大枪于两袖黑藤紧紧交缠，厨子运使天赋神通大力，指空枪挑，小队队正力不及夏勉，犹如玩物，被挑到半空。 厨子随后倒退半步，连砸带劈，小队队正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砸在地面，地板龟裂，其倒地不起。 夏勉缓缓收起大枪，目光炯炯，充满战意，望向术邺，欲邀一战！ “小子，刚才不是还在顾忌，怎么这会儿还来劲儿了？”十五感受到他熊熊燃烧的战意，说道。 夏勉洒脱一笑，回应道：“玉爷，我武道五年未进寸步，不在外，而在内，我怕了，怕死了，怕伤了，对什么都有了顾虑…… 刚才我双手颤抖，心底响起一道声音，像是枷锁断裂…… 我觉得自己天地皆可战！皆可斗！” 十五捂脸无语，这小子心境更上一层了，在它漫长岁月里，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族，他们或天赋异禀，或神胎仙胚，或资质逆天，但最后都埋尸于时间长河沙底。 归根到底便是怕了，自那以后，这方黄金大世便与之无缘，形同陌路了。 倘若没有对强敌出拳的胆气，纵使一世天骄，也不过空中楼阁，随风繁沙。就像蚩尤那小子，当年大势已定，可他还敢掀起战乱，拳指炎黄，便是凭借沥胆之无惧。 最后纵使败亡，可依旧青史留名，比之他，三黄五帝更是个个胆气冲天，杀得人世间和山海两界，无一敢露头者。 无惧胆气便是强者之路的踏脚石，现在厨子有了。 夏勉心境蜕变，气势一转，掣枪攻了上去，黑甲军阵变守为攻，气血蒸腾共鸣，在牠们头顶凝聚成一柄宣花利斧，携雷鸣火光，朝着厨子脖子猛然砍下。 夏勉施展天赋神通神行，侧身躲过斧光，大枪直刺术邺，这家伙也不含糊，抽出箭筒内一支青铜羽箭，施展术法，化小为大，长矛模样，腾身应了上去，同样是枪刺一条线。 厨子和牠犹如镜像一般，枪矛接驳，附着其上的气血激烈碰撞，导致虚空生电。 枪尖碰撞矛头，极致一点，没有丝毫后退，术邺突然变招，矛头错位，轻微抖动，夏勉险些脱手，再稳固枪杆，箭矛已到胸前。 夏勉视之无睹，稍稍错身，避开要害，依旧枪指的脖子，“噗”的一声，箭矛插入厨子左肩胛，他紧紧握住箭矛杆，使其难以抽出，同时拉进自己和术邺的距离。 夏勉手中大枪突然长出一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术邺脖颈。 这着实下了术邺一跳，牠本以为自己，已不在长枪点刺的范围之内，没想到长枪突然多出一截，已然刺向自己脖颈。 术邺躲无可躲，生的本能驱使下舍弃箭矛，后撤腾身，躲开刺击。 夏勉见转，手腕一拧，大枪旋转脱手，犹如离弦之箭，射向术邺，这位校尉又是一惊，脚下章法已乱，慌忙闪避。 厨子收到阗蓬传音，说甬道再度开启，夏勉让其先进去，自己随后就到。 看到狼狈躲闪的术邺，和蓄势待发，再起一击的黑甲军阵，夏勉心道，还差点火候，还得多加点料。随后掏出另一个秘制小玉瓶，陡然丢出，爆裂开来。 牠们来不及施展气血护罩，再次中招，黄雾臭气洒落牠们全身。 术邺发容凌乱，自己本以为尽在掌握，极其轻视的人奴，像个泥鳅，滑不溜氿，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自己，他此刻怒上心头，燃烧理智，怒吼道：“杀！” 夏勉轻笑，这道菜这才算完成，轻描淡写的拔出透肩箭矛，随后丢向趴在地上，昏迷依旧的小队队正，直插后脖颈子，彻底死透。 夏勉飘飘然后退，跑向楼下。一众黑甲骑卒得令，如洪流般涌向狭窄的楼梯口，乱做一团，耽搁时间。 夏勉翻身跨楼栏杆，立身站定，扫视四周，柄山所属楞在原地，眼巴巴看着自己。守门的黑甲骑卒，挥刀向自己砍来。 厨子横卧大枪，往前一推，两个黑甲骑卒被大力攮塞倒地，摔个屁股度，为了为了多刷点仇恨，随后掷出大枪，刚刚落在杨棱裤裆前不足一尺。 杨棱裤子湿了一片，夏勉还不忘做个挑衅动作，手指在脖颈间虚划，同时嘲讽道： “就你们这群烂番茄臭鸟蛋，还敢抓小爷我，会娘胎喝奶去吧。 告诉那狗屁总管，小爷迟早有天割了牠的脑袋，卤了吃。” 说到吃，厨子下意识吞咽口水，柄山所属竟然也一样。 夏勉嘲讽一同，转身钻进甬道之中。术邺从二楼跳了下来，一众黑甲骑卒，连滚带爬也稀里糊噜滚了下来。 术邺冷眼扫视柄山所属，厉声问道：“那人族贼子呢！” 蛉洄被手下推出来，躬身施礼，“禀校尉，逃进甬道之中了。” 术邺转身留下一句话，“废物！” 而后朗声道：“整列！”一众黑甲骑卒顶盔贯甲，腰刀列队，再度成为百战悍卒。 术邺抄起铜锤，率队冲了进去，也不管有没有情报，更不管是不是陷阱，怒极昏头，只剩一个声音，就是干死厨子，那还有其他思绪。 一众黑甲气势汹汹，甚是威武。黄玕眼睛一转，走到蛉洄身前，问道：“衙主，我们是否也进去？” 蛉洄反而说起来其他事宜，“黄玕，你可知我獳（nou）族有一门天赋神通，可趋福避灾？” 黄玕一愣而后答道，“属下不知。” 蛉洄扒下幞头，头顶毛发掉个精光，妥妥一个地中海，苦笑道：“虽然我未曾习得这一天赋神通，但我觉醒了类似的能力。 只要我一掉发，必有灾祸左右，因它我多次避祸得福，掉少祸寡，掉多祸众，这次掉个精光，你说能进吗？” 黄玕大惊失色，一时语塞，“这……衙主……我等……我等该如何是好？” 蛉洄弹去脱发，带好幞头，说道：“为今之计，当是哪路来哪路回。” 柄山一众纳头称赞，“衙主多智！” 而后三三两两开小楼前门，甫一开启，一众楞在原地，开门隔着一条街，牠们在对面看到了自己，而后有灰雾笼罩对面的自己。 “啊！啊……”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有手爪伸出灰雾，很快萎缩化为飞灰。 蛉洄和黄玕反应过来，同时大喊：“关门！关门……” 三三两两手下猛一激灵，慌慌张张关上楼门，正侥幸活命之际，有灰雾穿过门缝窗台渗了进来。 缠上一两个柄山所属的脖子，缥缈无踪的灰雾恍若灰绳，勒紧牠们的脖颈，而后牠们翻白眼，气绝身亡。 脖颈勒痕粗黑，吓得一众慌不择路，看见甬道有灯火，便一头扎了进去。 少数还保持理智的蛉洄和黄玕一人拉着杨棱一只手也往甬道跑去。 待牠们都跑进去，灰雾退出小楼，一楼摆置恢复往常，二楼如云烟般散去，只在虚空中，保留一双双尘灰脚印。 圆弧建筑内，术邺带领一众黑甲骑卒杀到其中，饶是牠们这般经历过尸山血海的百战悍卒，看到这般场景，犹感到不适。 这里面完全没把山海生灵当作真灵看待，反而是牲口血食一般，残肢断臂随意丢弃，满地血污，红到发黑发亮。 术邺很快从这般“奇景”中回转过来，环顾四周，没有夏勉和阗蓬的身影。 牠真灵又探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发现。术邺挥手示意，下令道：“搜！” 一众黑甲骑卒鱼跃而入，呈扇形散开，进行搜索捕捉。 夏勉和阗蓬藏在墙上黑匣柜之间的夹层中，阗蓬胖胖的身躯挤压变形，加上敛息静气，小脸憋得通红。 厨子倒是无碍，不过有些疑惑，这次尽力啊，数十个青铜台竟然没有变形，难道是因为他俩敛息静气，所以没被感知到？ 但黑铁罐子们进来之后，并没有敛息静气，甚至鼓荡气血，大动干戈，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太双标了吧。 还是说能源耗尽了？之前干穿一个青铜傀儡时，瞥了一眼，胸中镶嵌的灵石确实不大，但青铜台上还有新鲜血液，说明前不久有所行动。 甚是怪哉！ 除此之外，还有这墙上的匣柜，里面是什么？ “我元神无法透过匣柜，看到里面具体情况。”夏勉传音十五，“玉爷，你能看清吗？” 十五说道：“这是空桑木制成的，极其罕见，内蕴天然神纹，可阻隔时间长河侵蚀，永保真灵，同时也是制作山海画卷底册的材料之一。” 夏勉也是一喜，没想到在这能遇到制作图册的材料，“现在青鸾羽、烛龙鳞和空桑木都齐了，就差制成之法了。” 十五梆梆敲厨子脑袋，恨铁不成钢道：“用你那核桃仁大小的脑袋瓜想想，我之前是怎么说的。” 夏勉挠挠头，回忆道：“……永保真灵……”反复念叨这几个字，厨子猛然一惊，恍然大悟。 “玉爷的意思是，匣柜里面是山海一族的真灵？”夏勉低吼道：“那么多！” 十五老神在在，回应道：“你们没来之前可能有，这一来一回，或许转移了不少。” 夏勉沉思道：“玉爷觉得有人在操纵监视这一切？” “说不定就在你身后呢。”十五阴恻恻恫吓道。 夏勉翻白眼，“我好害怕呀。”应和十五。 “可是谁在屠宰山海异族，获取其真灵？又为了什么呢？”夏勉现在满头问号。 十五问道：“你就不恐慌，遇到这么神秘的幕后黑手，说不定已经上了祂的黑名单了。” 厨子摆摆手，满不在乎，“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咬，多祂一个不多，少祂一个不少，说不定还得排号呢。” 十五斜睨他，说道：“你倒是挺豁达。” “还行吧，”厨子沾沾自喜，说道：“现在主要的是要把胖胖送出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发现了！”一个黑甲骑卒大喊。 随即青铜台开始变形，化作兵傀，阴影笼罩一众黑甲骑卒。 第三十七章 青铜兵傀 甬道深处，圆弧建筑之中。 一声“发现了”，夏敏整个人紧绷耸立起来，赶忙传音阗蓬，“胖胖，你没事吧？” “先生，我以为是你。”阗蓬回应道。 夏勉微微蹙眉，说道：“不是我俩，难道还有其他人？” “啊！”一声凄惨声回响。 “列阵！列阵！” “兵傀！兵傀！防御阵式！” “逃阵者，战！” …… 素来以军纪严明，战法凶残著称的黑甲虎豹骑，此刻遇到一众兵傀，竟也慌了手脚。 山海兵傀最早可追溯到上古帝禹时期，由人族先贤赤将制造而成，有匠宗之称，赤将本意是为了人族生活更加便利。 可被有心之徒利用，傀儡变作兵傀，被当作行军打仗的不二利器，与匠宗赤将本愿相悖。 兵傀出现在战场后，效果立竿见影，在涿鹿之战和阪泉之战中，都有其其身影，而且立下赫赫战功。 不过帝禹时代末期，人世间与山海各族征战不休，随着两界分割，兵傀之术也遗失在时间长河之中，一些仅存的兵傀也因年久失修，作用不显，被搁置一旁。 没想到出现在了这里。观其成色构造，肯定是新造，甚至有所改进，有些地方已然跳脱出了古兵傀之术的窠臼。 这般看来，这个屠宰场背后之人，能量可见一斑。 兵傀身高数丈，异常坚固，防御惊人，出击凌厉，不知疲惫，是战场上的大杀器，打得界阵黑甲骑卒连连败退。 虽然山海异族气血强盛，但毕竟是血肉之躯，碰到有战场杀器之称的兵傀，必然相形见绌。 这就好像是拿枪的人类遇到高达，可能或许有所挣扎，或许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术邺见状，两柄巨锤掷出，震退青铜兵傀，控制当下局势，使黑甲虎豹骑稳定阵型。 “一队，二队，变虎夔阵！” “三队，凝赤羽箭！” 术邺犹如主心骨，站在黑甲骑卒身前，便使牠们迅速稳定，按照指示，变阵应敌。 虎夔主防，赤羽主攻，术邺将青铜兵傀击退，给黑甲骑卒反应时间和安全距离。 青铜兵傀猛烈进攻，黑甲骑卒结阵，气血凝聚虎夔真形，一次次挡住猛攻，使其难近寸步。 三队黑甲骑卒气血共振，凝聚赤羽弓和箭，“嗖嗖嗖”数箭齐射，威力巨大，靠近虎夔真形的青铜兵傀瞬间爆裂，头部被射穿，钉在墙上匣柜之上。 离夏勉只有臂展之距，厨子镇定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阗蓬见状，眼睛星星闪耀，对厨子的敬仰之情犹如涛涛江水…… 随即越来越多的青铜兵傀停手，或被射穿头颅，或被射透胸甲，露出灵石能源，或被折断四肢，再起不能。 第三队黑甲骑卒也消耗颇大，难以在短时间内，有战力输出。术邺指挥变阵，人员打散，重新编排成三队，最大限度保证战力。 青铜兵傀停止攻击，与术邺一众对质。 夏勉看向不远处的空桑木匣柜，青铜兵傀的头颅碎了一半，猩红眸子光亮频闪，而后掉在地上。 空桑木匣柜有所损坏，漏出裂痕口子，一道真灵从空隙口子中飘出，术邺瞥见，手一握，摄入掌中，细看之下，瞳孔一缩。 而后慌忙挥手，丢出黄铜巨锤，砸向匣柜，但都被残破的青铜兵傀挡下。 “残害山海众生，取其真灵，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术邺环顾四周，冷声道。 回应牠的只有兵傀，只见它们脑袋僵硬转动，齐齐看向术邺，眼眸中灵气集中，猩红光束同时射向术邺。 术邺大惊，招来巨锤挡在身前，黄铜蟠龙锤本身是一件法宝，此刻在光束集火下，竟有熔解之势。 术邺运转灵气，勉强支撑。 夏勉离破碎兵傀头颅不远，它一个独眼也在蓄能发射光束。 厨子离得远远，小心翼翼取下匣柜，没有触发任何禁忌。随后安安心心的放进玉坠之中，随后看向这一大片空桑木匣柜，眼热不已。 可惜不能全部取下，只能在被破坏后，才能取出来。 厨子在想办法怎么诱导，哄骗黑皮罐子攻击这满墙的好东西。 十五突然传音道：“小子，拿起脚下的东西。” 夏勉不解，问道：“这个？”十五点头。 “它就一定时炸弹，要它干啥？”夏勉想要推脱。 “你懂个屁，这东西有真灵波动传出。”十五梆梆敲他脑袋。 夏勉异常谨慎的将其拿到身前，满不在乎，“玉爷，这就一铁疙瘩，怎么可能有真灵波动。” “少废话，靠近点。”十五催促道。 夏勉颤颤巍巍靠近，十五细细感应，说道：“果然，有猫腻。 小子，从它头顶开一个口子，小心扒开，看看里面什么结构。” 夏勉见十五这般，好奇心不由升起，问道：“玉爷，它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 十五说道：“扒开再说。” 夏勉也不管它是不是定时炸弹，用把青铜刀划开其头顶，一个方正小黑盒子赫然眼前，其上有数不清的线路连接交缠。 不时有光点从线路中射出，就像人脑中的电离信号一般。 厨子大受震撼，“铁疙瘩里面也太复杂了，这么看来，牠们口中的兵傀倒和人世间的智能机器人一般，或许比之更复杂。 但为什么看起来呆呆傻傻，行动迟缓？” “因为灵石不够，即便是够了，黑盒子中的真灵无法承受太多灵力冲击。”十五解释道。 厨子长见识了，问道：“玉爷连这都懂？” “再怎么复杂奇妙都属于法宝范畴，只要是法宝，没我不懂的。”十五傲然道。 厨子奉上一记马屁，“玉爷这么强？” “用你说？大老爷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十五颇为受用。 夏勉盯着黑盒子和冰冷的兵傀头颅，摩挲下巴，突然想到什么，“我知道了！幕后黑手是用真灵来生产智能兵傀！” “不全是，这倒像是一个前沿实验场，真正核心的东西不一定在哪。”十五补充道。 夏勉扫视圆弧建筑，“那幕后黑手肯定会弄死进来的所有人，可祂为什么还没动手？” “别急，这不开始了。”十五提醒道。 蛉洄等一众柄山所属踏入圆弧建筑，甬道立刻关闭，地上破碎的青铜兵傀残片开始汇聚一处。 术邺见状不妙，指挥黑甲骑卒全部列赤羽箭阵，自己则持黄铜蟠龙锤为其争取时间，牠疯狂砸断兵傀残片，但杯水车薪，作用有限。 夏勉见状心生一计，传声阗蓬远离墙面，躲到安全地方。 自己则闪亮登场，吸引所用注意力，朗声道：“ok，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啊呸，不是…… 术校尉，好久不见呐。” 术邺扭头，怒上心头，双眼发红，厉声道：“人族贼子！” 夏勉双手虚压两下，说道：“术校尉，莫急，大伙儿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也看到了，单个兵傀对付起来，都很吃力，这兵傀残片汇拢一处，所形成的东西，其实力可想而知。 我有对付它的法子，要不要试试？ 放心，哄骗你们，我也没好果子吃。” 术邺见他贱兮兮的笑，怒火更旺了，可眼下局势，牠压下怒火，寒声道：“说！” 厨子笑容更胜，说道：“这墙上的匣柜就是其能量来源，毁了匣柜，它便无根之水，无本之木。” 术邺扫视墙上的匣柜，质疑道：“你这贼子，当我等是蠢彘，匣柜之中分明是各族真灵！” 夏勉佯怒，“无知蠢货，真灵何其神秘与广阔，一介武夫，能对其有多少认知，再言道，真灵怎就不能是能量来源！” 术邺在厨子的扯淡下，楞神了，确实，自己对真灵一道知之甚少，或许人族贼子是对的？ 夏勉见牠犹豫，窃喜道：“这傻子还是吃了没有受过基础知识教育的亏，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灵气是灵气，真灵是真灵，两者怎么可能有一样功能，笨！” “那可不一定，”十五反驳道：“你虽是胡诌，但所言有理，上古人族先贤和山海古神明就曾就灵气与真灵论道过，虽然结果不明，但也极大促进了山海和人世间对二者的研究。” 厨子喃喃道：“我瞎扯的。” 无论是谁，只要一犹豫，就会下意识相信使其犹豫之人。再看气血虚浮的一众黑甲骑卒，恐怕难以抵挡巨型兵傀的攻杀，术邺下令，“赤羽箭轰击墙壁匣柜！” 黑甲骑卒得令，开始无差别轰击墙壁匣柜，夏勉见状欣喜，“成了。” 随后敛息静气，再度隐藏起来。等牠们气血耗尽，无力回天之际，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气血化作的赤羽箭毫无保留的射出，一声声爆炸此起彼伏。 本以为青铜兵傀残片会放慢汇拢融合，没想到起了反作用，兵傀残片反而加快了融合速度。 融合而成的兵傀像是激活指令一般，不追求完全融合，反而拖着残躯一臂摔飞给它挠痒痒的术邺，大迈步跑向三支军阵。 蛉洄见怪物朝自己这边跑来了，后面的甬道也被堵死，甩开膀子就往其他方向逃跑。 赤羽箭阵凝聚气血于一处，短时间难以散开，两支军阵在残破兵傀拳锋下，骨头渣子混着血肉横飞，喷射在地上，墙壁上，哪哪都是。 从碎石中挣脱出来的术邺，眼瞅着自己手下的兵死在眼前，自己却无力拯救，双眼爬满血丝，嘴角渗血，怒吼，“人奴，我要你不得好死！” 夏勉辗转腾挪间，收集空桑木匣柜碎片，忙得不亦乐乎，嘟囔道：“兽蠢不能怪天。” 空桑木连带真灵都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就在厨子乐得鼻子冒泡之际，十五急呼，“躲开！” 夏勉下意识翻身腾空，正脸看过去的时候，硕大拳头已罩住自己全身。 但听“砰”的一声，夏勉被砸进地面。 就在藏在暗处的阗蓬冲出来，查看详情，柄山所属暗自庆幸，术邺搜救黑甲骑卒的时候，夏勉一个翻身跃上巨型兵傀手臂。 大呼一口气，“还好天赋神通神行使用熟练，还好还好。” 厨子随后传音阗蓬，“胖胖，等下我诱使巨型兵傀攻击，待它砸出来墙洞后，你赶快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先生你呢？”阗蓬关切道。 “你先出去，我见机行事，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夏勉说道。 阗蓬点点头，说道：“先生万事小心。”随后敛息静气藏好。 夏勉拿出数个残破的空桑木匣柜，有真灵气息溢出，巨型兵傀瞬间被其吸引，他运转天赋神通神行瞬身躲过巨型兵傀x的拳锋，引诱其往墙边靠近。 厨子不停地挥舞泄露真灵的空桑木匣柜，巨型兵傀猩红眸子频闪，似乎是在识别确认。 巨型兵傀屡屡扑空，终于靠近墙壁，夏勉运使气血，同时施展天赋神通大力，猛然用力，手臂青筋暴起，堪堪掰开空桑木匣柜，取出真灵，当着其面捏碎真灵。 破碎断裂的猩红眸子极速频闪，脑袋雾气升腾，躯壳震动，“吼”的一声，震耳欲聋，圆弧建筑有碎石跌落。 巨型兵傀气势大变，体内灵气肆虐外泄，冲击它周身的一切。猩红眸子锁定夏勉，尽最大功率轰杀厨子。 夏勉在其攻势下左躲右躲，虽没重伤，但凌厉拳锋割破袍袖和表皮，眉角脸颊俱被割破，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厨子如同没感觉一般，一次次引诱巨型兵傀轰击墙壁，终于砸出一个大洞，月光洒了进来，夏勉也几乎理解，魂魄负担极大，到临界节点了。 夏勉顺势抽出一杆青铜大戈，跃上巨型兵傀手臂，奔雷一般直逼其脑袋，欲要一击之下，彻底打烂兵傀，使其无法行动。 就在夏勉自其脑袋一跃而起，大戈力劈之际，圆弧建筑开始急剧崩塌，有巨木折断，砸在柄山所属周围，亦有巨石坠下，彻底掩埋尸骨无存的黑甲骑卒。 术邺护着受伤的三三两两手下，堪堪躲开崩裂下坠的巨木巨石，想要逃离突然崩塌的圆弧建筑。 牠们齐齐看向巨型兵傀轰开的大洞，使出吃奶的劲儿跑去。 夏勉见状不妙，招呼阗蓬过来，他们率先跑了出来。 墙壁很厚，夏勉跑出来之际想再捞最后一把，也不管是什么，一招猴子捞月，抄起不明物体就跑。 第三十八章 厨子骗猪 夏勉和阗蓬一跃而出，跳到离小楼不远的屋顶之上，只见眼前烟尘四起，梁柱倾塌，火光四射，地面下陷，空中灵气紊乱。 他们跑到安全地界，距离南城城门就有数米之隔。 夏勉取出一个匣子交由阗蓬，说道：“这里面有你们需要的东西，还有数本人族书籍，你都叫我先生了，不能不教几手真材实料不是。 切记敝帚自珍，在我们哪儿，这几本书有屠龙术之称，得其精要，甚至能拉天帝下马。” 厨子语出惊人死不休，阗蓬接过去的手不由一颤，摇头道：“弟子绝无此心。” 夏勉拍拍牠的肩膀，勉励道：“胖胖，我观你四个，唯你成就非凡，莫让为师失望啊。” 阗蓬得到一句肯定，热血上头，躬身要拜，厨子将其扶住，“去吧，好好努力，争取让自己的名号响彻整个山海！” “是！先生！”阗蓬紧紧握住匣子，拜别厨子：“先生，弟子走了！” 阗蓬一步三回头，厨子挥手揾泪，依依惜别。 阗蓬很快穿过无人看守的南城门，越来越远，消失在天际。 待其走远，厨子抹了一把脸，转身走向崩塌的小楼，里面还有几个东西想要自己的命，不弄死牠们心里不舒坦啊。 “你小子转性了？这般大方，又是送书又是临行安慰的，”十五斜睨，问道：“连帝禹的法宝，定水神针送的时候，眼都不带眨的。” 厨子老神在在，为自己辩解，“玉爷，此言差矣了，你看，牠们害咱掺和进这破事儿。 圣人言：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咱不光救了牠们，还给了牠们定水神针，帮牠们救出一个大靠山，还给了神州近代最牛的一套书，圣人教诲吾当身体力行。 至于成与不成，就看牠们如何施为了。” “屁！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十五一副看透了他的样子，“若是真心相助，怎么不把大圣头骨一并送了？ 你小子就是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既不想吃亏，又想在无支祁哪儿续上一段香火情。 你就不担心那只猴子逃脱后，来找你麻烦？” 夏勉咧嘴一笑，“还是玉爷懂我，但玉爷疏忽了一件事，帝禹当年并未干掉无支祁，只是囚禁，不正解释了玉爷的疑惑？” “哈哈哈……好！”十五老怀畅慰，“有点当年老东西的意思了。 不过你一个厨子这么哄骗一头猪，合适吗？”十五都看不下去了。 夏勉摇摇头说道：“胖胖这家伙远没有看上去，那般憨态可掬，牠关注山海当下时事热点，又有自己独到见解，聪慧的很。 再者牠不管如何蠢笨，也不能因为一本邪门歪道的《韭菜种植指南》，就奉我为师，牠是将我看作行走的活图书馆了，想多学点人族的东西。 既好学，又胸有沟壑，那就给你想要的！好好雕琢雕琢这块璞玉。” 十五甚是欣慰，这小子远能布一闲棋，以作后用，近能洞悉人心，顺水推舟，以谋己事，好啊，很好！成长的很快呀。 “这不过是你的谋划，成与不成之间可隔着天堑呢，别翘尾巴！”十五佯装不屑，打击道。 夏勉虚心受教，“玉爷说的在理，咱还是先去弄死那群家伙吧。” 厨子窜跳几下，走进小楼废墟，捂住口鼻，元神感知四周，只有数道微弱气血气息，术邺那般如大日旺炽的气血，并未感应到。 难道是敛息潜藏了？夏勉瞬间警觉，气血不停运转，伏低身子，缓行几步，猛的踏空，摔了下去。 突然的滞空跌落，让夏勉心中一紧，手脚慌乱，随后呼吸吐纳，运转气血，虚空一停，攀附岩壁，有了落脚支点，转过身来，四下打量，像是在一口井中。 头顶不时有燃烧木石坠下，脚下随即发出击砰浮萍之响动。夏勉本相攀爬而上，可一块巨石挡住最后一缕月辉。 无奈只得下跳，浸入黑井中，夏勉边躲避下落木石，边上浮呼吸空气。 猛吸一大口气，一个猛子又扎了回去，井中有个漩涡在不停地吸纳水中的一切。 黑井中，夏勉顺着水流，稳住身形，慢慢靠近井底漩涡，远远看见漩涡如深渊巨口磨碎吞噬一切，不由呛了口水，而后用尽全力向上泳动。 夏勉一跃而起，抓住井壁，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问道：“玉爷，这什么鬼东西？” “毁灭证据啊，凭祂们办的这事儿，以一座前沿实验室为代价，不露面便人间蒸发所有目击者，很划算。”十五说道。 夏勉点头，但还有疑惑，“至于嘛？” “你还是不清楚真灵对山海各族的意义，”十五解释道：“山海没有轮回转世，死后真灵会被归墟接引，因此无论是神明还是各族都极其重视真灵。 可现在有幕后黑手屠宰各族，捕捉真灵，以此制造兵傀，但凡传出去一丝风声。 山海顿时就会沸腾炸裂，甚至惊动帝夋，将此事一查到底，那幕后黑手自然要隐藏好自己。 你没发现即便是屠宰各族生灵，甚至是干掉目击者，都没有活物的影子？” 夏勉被十五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问道：“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干这种事儿，能得什么好处？” “你给胖子那本书上，不是有句话嘛，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 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 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十五说道：“这句话用在山海也适用。” “玉爷是说，兵傀之利润，大到可以以命相搏，”厨子大惊，一时语塞，“可牠们都是修行者，也在乎黄白之物？” 十五翻白眼，梆梆敲他脑袋，“灵石，灵石，忘了？！” 夏勉抱着头，小声嘀咕，“我都没摸过，怎么有印象……” “山海律法意识淡薄，甚至是没有，也就是柄山地界生灵守矩，换作他处，不知纲常，律法全无，争斗不止，厮杀不停。”十五说道：“加上兵傀又是战争利器，市场广阔……” 厨子说了一句，“灵石很稀缺吗？” “上古天地间灵气浓郁到化液的地步，现在谁知道呢？”十五继续说道：“行了，井底没动静了，想办法出去吧。” 厨子点点头，敛息静气，轻飘飘融入水中，荡起阵阵涟漪。 井底，夏勉就像鱼儿如水，游动至漩涡深处，一扇青铜兽首大门禁闭，兽首纹路看不清晰，倒像是满嘴大牙，利齿如锯，嘴略弯曲内勾。 渗透出的几缕气息如渊，压抑恐怖，好像要吞噬万物。 玉坠之中，小黑绵羊鼻涕泡突然炸开，祂猛然起身，眼都没睁开，龇牙咧嘴，野兽护食一样。 祂迷迷瞪瞪睁眼，还没反应过来，便出现在井底，被冰凉净水一瞬间激活，睡意全无。 厨子欣喜，手一点，气血罩住祂全身，能够呼吸，“小黑，你醒了？” 小黑绵羊“咩咩”敷衍叫了两声，算是打声招呼，盯着眼前的青铜兽首大门流口水，奶奶的，这里怎么有自己一族的遗骨？ 祂没多想，两条腿不停扒拉，抱着青铜兽首大门便啃。厨子想去伸手去拦，被十五叫停。 厨子不解，“玉爷，小黑什么来路，这都能吃？” 小黑绵羊像推土机一般，毫无方向的在青铜大门上快速推动。 “管祂呢，刚好能处理这扇门。”十五含糊其辞。 厨子倒是对小黑绵羊兴趣更胜了。小黑绵羊啃穿了一个小洞，恰好夏勉能钻过去。 他抱起化身疯魔啃食机器的小黑，摸摸祂的头，安抚道：“行了，行了，小黑，再吃就要被发现了。等出去了给你更好吃的东西。” 小黑绵羊斜睨他，“咩咩”两声，似乎再说，你上次许诺的还未兑付！ 厨子尴尬笑笑郑重保证，“这不是没时间嘛，有时间一定给做大餐！你想想之前的刨冰，比那还好吃。” 小黑绵羊浮想联翩，不停地咽口水，“咩咩”叫，你保证，不能骗羊，呸！什么狗屁羊，是不能骗老子！否则老子就吃了你！ 在厨子看来，小黑憨态可掬，软绵绵的，非常可爱，咩咩叫也是糯糯的，听不出来愤怒。 厨子回应道：“这次绝不食言！走了。” 他将小黑绵羊塞到怀里，冲进青铜兽首大门后面。 井水没有渗进来，看来青铜门还有御水之能。 厨子探出元神，巡视四周，看是否有埋伏，一番探测下来，除了他们，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十字路口，前后左右联通，幽蓝光辉映照八方，四周是青铜墙壁，刻有不同纹路，或是神明蔽日，或是龙蛇起陆，或是天鹏振翅，亦或是玉坛大祭，每面墙上都刻画不同，似乎在诉说纪念着什么。 夏勉小心踩在玉砖之上，走向前去，不远处是拐角。 厨子谨慎转身，被眼前一幕震撼到，数不清的透明玉罐内不同样式的傀儡，错乱繁杂的青铜管道自玉罐顶部延展出去，与其他管道相互交织，汇入到中间一个小玉罐之中。 其中的傀儡精美异常，侧颊如开莲，素肤若凝脂，凤目黑瞳紧闭，发梢指尖与真人一般无二，倘若不是胸前敞开，空荡荡一片，真令人怀疑，是将人制成了傀儡，还是将傀儡制成了？ 中间玉罐周围，大大小小的玉板也与之相连，记载和保留文言和数筹。 玉罐前摆放数个乌金木几案，堆满了玉简石板，像座小山。 见再无其他，夏勉小心翼翼走进去，他盯着玉罐内精美的傀儡入神，小黑绵羊探出头，咩咩叫几声，把厨子的魂儿唤了回来。 他一扭头，“我艹！”书山简海中一道瘦削傀儡趴在乌木几案上，后脑勺一个大洞。 “什么时候的事儿？”厨子瞬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感觉有东西暗处阴戳戳窥视自己。 元神探查，没有任何回馈。须臾间，一丝杀气泄露，厨子脑后发麻，兀自转身，一道巨影轰到自己面前，他下意识双臂交叉格挡。 这巨影真身乃是一柄巨锤，虽然破损大半，滴血不止。夏勉双臂溅血露骨，失去知觉，猛得甩开，双臂低垂，脱臼了。 术邺站在不远处，抚臂狞笑，左眼渗血，外表凌乱，气血虚浮，看起来受伤不浅。 “人奴，你也有今日！害我部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术邺有些气喘，只在放狠话，却不见行动。 夏勉细细观察，不像是装的，看来确实伤势颇深，他佯装屋里反击，却悄悄含了枚文茎枣在舌下。 “叫唤的狗不咬人，你手下都？死干净了？”夏勉使激将法，“锤子也只剩半个，你牛个锤子！傻狗！” 术邺此刻仅剩的理智也被焚烧殆尽，拖着残躯，浅一步深一步走向锤子，想要给牙尖嘴利的人奴最后一击。 牠兴奋的举起锤子，刚要掷出，夏勉咬碎文茎枣，气血瞬间恢复，他运转一番，接好手臂，一个瞬身来到跟前，左手轻轻一推，青玉剑刃穿透其脖颈。 术邺一只手捂着脖子挣扎，发出“嗬嗬”的声音，鲜血喷射而出，一只手伸出要抓夏勉，彻底脱力都没有抓住，脸上却露出诡异笑容。 伏案身死的傀儡脑中黑匣掉在地上，闪烁红光。夏勉身后的玉罐破碎，各式傀儡破水而出。 落地瞬间启动，双手撑地，蔚蓝眸子闪动，有一丝人性化疑惑，随即被猩红取代，齐齐看向夏勉。 厨子悚然，横刀胸前，准备殊死一搏。可各式傀儡瞬间低头，眸子光亮暗淡，脑袋冒烟，没了下文。 夏勉庆幸舒口气。却有更强大气息孕育，厨子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一般，剧烈跳动，速度越来也快，声音越来越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他想移动半分，四肢却不停大脑指挥，一道残影闪过，与他等身高的傀儡，一字一句，“击杀！”轻轻拍了厨子一掌。 夏勉眨眼间飞了出去，生死不明。 第三十九章 九耀巅峰 柄山南城，小楼井底青铜实验室。 厨子没死透，饕餮率先施展天赋神通吞，足以轰碎夏勉的巨力被吞掉大半，后木胎赤弓吸纳剩余巨力于弓弦。 夏勉这才幸免于难，最后不过是像被一辆卡车碾过，胸骨碎裂，五脏出血，嵌在墙上，动弹不得。 他意识模糊，凭借最后一丝毅力，呼吸吐纳，炼精运炁，消化文茎枣残余药力，推动气血运转，修补伤势。 十五将星脂玉液倾倒而出，包裹夏勉全身，不同的疗伤灵药送服厨子嘴中伤口。 夏勉胸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续复原，心口闪着火光，熊熊燃烧。眉眼依旧紧闭，却未痛苦皱起，反而不悲不喜，似在悟道修行。 十五感应厨子心口如烘炉，迸发生机火力，看来是在生死大恐怖间，有了一番机缘。 十五不禁松口气，笑骂道：“这小子，心真大。” 木胎赤弓悬浮在夏勉身前，于内，散发阵阵清凉，护住夏勉元神魂魄，使其有疗伤的时间，于外，有冲天之势，无形箭气凝而不散，九阳虚象沉浮。 虚空中无垠气机锁定包裹傀儡，使其难行寸步，它稍有灵智，脑内黑匣疯狂发出危险信号，倘若妄动，下一步便是支离破碎，真灵湮灭。 傀儡胸腔内灵石却加大输送功率，努力突破气机锁定。 木胎赤弓和人形傀儡对峙之时，夏勉伤势悄然恢复，传声十五。 “玉爷，谢谢，又救了我一次。”夏勉诚心道谢。 十五摆摆手，“多大的事儿，我观你气血进一步凝实浑厚，又向前走了一步？” 夏勉回忆之前修为突破，心有余悸，说道：“玉爷，错了，《老农功》错了……” “你小子终于发现了。”十五一切尽在掌握。 夏勉惊诧道：“玉爷早就知道了？” “自我飘出混沌海以来，看过的绝世经文，大道古篇不知凡几，《老农功》的问题，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十五说道。 “那你还不提醒我。”厨子埋怨道。 十五梆梆敲他脑袋，说道：“你的立道经文，需慎之又慎，别的插手算什么样子？ 即便有误，也需要自我甄别解决！” 十五夏勉第一次见十五如此严肃，喃喃道：“有这么严重？” “于他人而言，无所谓，但对你，必须重视！”十五像个刻板老蠹的夫子，不允许有任何质疑。 夏勉并没有认识到其中险要，不过还是相信十五，“玉爷，内景之中的奇景，与五脏相连有误，对不对？” 厨子期待一个肯定答复，十五点点头。 夏勉继续说道：“古井奇景不应与心脏相连，应和脑袋相接，清泉奇景到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至于新出现的阳炉奇景，才应该和心脏相连！ 三大奇景，三座洞天牵扯甚广，一旦错修，后果不堪设想。” 十五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呢？” 厨子傻眼了，轻声问道：“还有吗？” “没有吗！”十五声调高了一辈。 厨子犹犹豫豫，吭吭嗤嗤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十五斜睨，无语，戳他脑袋，恨铁不成钢，说道。 “你说你聪明的时候，那么有脑子，笨的时候，脑子全是水！ 心脏，肝脏，这都两脏了，其余三脏忘了！” 厨子恍然大悟，“对呀，忘了它仨了。” 十五消消气，说道：“之后方向就以五脏连五洞为主，别忘了你之前的五脏流转的想法，就这样吧。” 十五黯然下课，这学生太气人了，一阵一阵的，太不稳定了。 厨子哦了一声，凝实阳炉奇景，绛宫洞天相连心脏，调整泥丸洞天相连大脑，气息上下浮动很大。不过进行的倒是很顺利。 厨子跨过功法陷阱，实力更上一层，已然达到九耀巅峰境界。 此刻夏勉内景之中，古井、清池、阳炉，三足鼎立，占据空中、地面、地下，隐隐有小三界之状。 阳炉奇景悬空，古朴苍劲，形似丹炉，三足三孔，有心猿虚影盘坐其中，身处火海，却淡然自若，火光柔和，温暖内景，提升气血。 夏勉此刻神足意满，重伤好了七七八八，睁眼后，抬手掣出一杆赤铜长矛，要试试人形傀儡的斤两。 还没落地，便不由自主握住悬浮身前的木胎赤弓，张弓搭矛，体内气血不由自主涌上右臂，自己要撤手，却早已无法自控。 “玉爷，什么情况啊！”厨子慌忙道。 十五幸灾乐祸，“彤弓啊，羿射九日的先天法宝，虽残破不堪，弓内神纹更是磨灭了十之八九，但对付小小傀儡还是信手拈来的。 我以为从那堆破烂儿里捡东西，认出彤弓了，也就没多言。” 厨子又难受又欣喜，心里复杂的很，讷讷道：“我就看它漂亮，还完整，就顺手拿了……” 说完，夏勉一阵抽搐，翻白眼，彤弓吸纳气血更欢快了。 十五笑颜道：“呦，不错呀，还有残存的器灵，彤弓器灵就喜欢被夸奖，再多说几句。” 夏勉苦笑，低吼道：“还夸，再夸，就要被抽干了！再来枚文茎枣。” 十五丢他嘴里一枚赤青脆枣，嘱咐道：“最后一个，黑土也变白土了，多宰点鸡鸭鱼羊猪什么的。” 夏勉啊的一声，挎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吃了榴莲，只敢啃层皮，缓慢补充气血，吊着小命，不至于暴毙。 彤弓好像能听到十五传音，又更加卖力的吸纳厨子气血，夏勉形似缟素。 “它也在这个频道上？！”厨子大惊。 十五喜上眉梢，“不错，看来器灵比我想象得更完整点，也好，整天和你瞎扯，来个新人更好，顺便聊聊大羿死后的事儿。” 彤弓表示同意，又多吸了两口，厨子现在层蒙层，瘦嶙峋，奀挑命。 有气无力的嘶吼，“到底射不射！” 听闻此言，彤弓陡然释放气机，气血如柱，冲破废墟，长虹贯月，一箭射出，撕裂轨道虚空，犁穿大地。 人形傀儡被气机锁定，动弹不得，赤红眸子频闪，各处关节迸射碎片零件，逐渐走向失控，胸腔内灵石极速缩小，自胸前布下灵能护罩，企图挡下彤弓一箭。 同时脑中黑匣释放山神权柄气机，深厚、远古、磅礴……很难有个词形容。 人形傀儡头上出现一座迷你山峦虚影，古渊，大渎环绕周遭。突然扩大，遮天蔽日，直冲云霄，覆压整座柄山。 夏勉无力瘫坐地上，仰头看去，不见边际，喃喃问道：“这还是一山神？！” 十五面色凝重，“胆真大呀，敢捕猎同位格的山神，将其真灵制成傀儡，就不怕整座山海绞杀？” 夏勉看向倾斜，朝自己砸下的山峦虚影，有气无力呼喊，“玉爷，别寻思了，先跑吧！” 十五安排指示，“小红还能飞吗？” 彤弓晃晃弓身，表示肯定。 “先把下面青铜罐内的傀儡取走，随后拉着这小子跑出此城，有山神正赶往此地。”十五继续说道。 彤弓雷厉风行，钻下地面挑出青铜罐，然后弓弦缠住夏勉手臂，低空飞行，厨子面无表情，生无可恋的在地上拖被拖行远遁。 声势如此浩大，即便齐聚柄山的众山神再怎么装聋作哑，这次都不得不露面了。 山神柄眼神微眯，袖中指节发白，猛挥袍袖，原地消失，腾挪到南城上空。 比祂还快的一个山神，怒火中烧，二话没说，虚空一握，倾斜砸下的山峦虚影破碎，摄住人形傀儡推到山神柄面前。 此山神虎目虬髯，须发皆张，身着鎏扣阔布玄色织金交领长袍，配虾蟆头厚底皂靴，腰带檀紫底纹蟒束带。 此刻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双目通红，像地府钟馗，质问道。 “柄，为何吾弟权柄会在此处？！” 此话刚落，四五山神神念降临此地，山膏也在此中，旁个看向二神，祂却感应到星火金贝的气息，眉头一皱，难道说那小子也在附近？ 山神柄运使法力，分割土地，施展壶天之术将小楼上下握在手中，而后打破虚空，伸手笑颜，“谷玺道兄，还请息怒，此地不是详谈之所，劳烦移步，愚下稍后向你解释一切。” 谷玺护住黑匣真灵，甩袖冷哼，转身进入。山神柄微笑施礼，其余山神回礼后，散去神念。 山膏神念却落在南城外密林中，似在搜寻什么。 南城事了，活着出来的只有夏勉一人，至于其他，上位者并不在乎。 彤弓将夏勉放到古木树杈上，厨子可剸物，倚在古木枝上，呼吸吐纳，炼化文茎枣，补充气血。 夏勉脸颊丰满起来，像吹起来的气球。文茎枣药效显著，厨子缓缓开眼，眸子精光一闪，神华内敛，气息圆润，气血更加浑厚。 “玉爷，我想明白了，彤弓是你放出来的吧。”厨子开始说废话了，“一开始彤弓根就是器灵昏迷状态，是你唤醒了它，也是你让其挡住山神傀儡的那一拳。 对不对？” “整天寻思有的没的，不挤出点儿脑子想想，如何面对山膏？那家伙来了。”十五斜睨道。 厨子一激灵，跳下古木，山膏就在树下等他。 “行啊，够能祸害的啊，柄的数十年谋划，全毁你手里了。”山膏很快就捋顺了前因后果。 夏勉还挺不好意思，挠头谦虚傻乐，“都是哥几个儿帮衬，大家伙的功劳。” 山膏伸出手，说道：“装傻充楞，东西给我。” 夏勉掏出各种药材和星火金贝，有些依依不舍，“酒肆跑腿还有小费，我这拿命给你买东西，不意思意思？” 山膏手一招，星火金贝和药材落在掌心，“都是你自找的，吾未曾拆穿你身份，已然仁至义尽。” 厨子也没指望山海山神能有多少道义，转身要走。 山膏说话大喘气，出乎意料的好言告知，“南城一事，我稍稍思索，便知其始末，柄亦可知。 如今祂搜捕的人族，已在运往中央第三列山系地坛台的路上，你坏祂好事，祂知你救同族心切，对此稍加利用，汝死期不远矣。” “这算你的报酬？”夏勉问道。 山膏负手，说道：“汝为璞玉，吾惜才，可允你苦山一职，保全性命。” “柄山地界，神秘实验室，残忍手段屠宰异兽异禽，取其真灵，制成兵傀，你们提都不提。 山神傀儡现身，山神权柄一露，你们比谁都上心，”夏勉道明残忍真相，“山神高高在上，根本不会注意山脚蝼蚁。 更何况祂捕猎我同族，以作血祭，已然绝世仇怨，你却言能保我性命，你自己信吗？ 再言道，即便无凭无据，天下众生心知肚明，柄依旧可逍遥世外。 山海有很多神想让祂死，但也有很多想让祂活。 所以就别搞那一套假惺惺的惜才戏码了，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你伤重真的能瞒过柄吗？即便瞒过祂，其他山神呢？ 祂们之间是否勾结，有所企图？与其有闲心拉拢我，倒不如赶快疗伤去吧。 别忘了，我还宰了凿齿的一队亲军，祂为何会派专门人马前来柄山？这只小队又为何对南城驾轻就熟？” 夏勉故布疑阵，晃祂一时片刻，也为自己接下来办的事儿争取时间。 山膏被唬的一愣一愣，呆在原地，而后似乎脑补出了什么，神念带着东西消失天际。 临消失前留言道：“虽山神权柄颇受重视，但彤弓气机泄露，消息传出，凿齿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夏勉耸肩道：“和我有啥关系？” “行啊，小子，脑子又回来了。”十五赞叹。 夏勉嘿嘿傻笑，“山神多疑，我这么一胡扯，祂准保要跑，柄就要想方设法拦下祂，把自己撇干净，他想对付我们，时间就得延后。 趁这个空档期，把事儿办完。 不过，彤弓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十五说道：“老法子，我看管，查无可查。” 夏勉点点头，离开古木林，调转枪头，转战柄山北城。 北城东北角，柄山山脚，杨执铜宅邸。 夏勉敛息静气，轻身翻墙，静步落在墙边假山草木间。 就像猎手与周围融为一体，安静等待猎物出现。此刻正值初阳升腾，万物苏醒之际。 一溜仆役，满身药味，端着食盘走向一间屋子。 夏勉眯眯眼，心想来了。他悄悄跟在牠们身后，等其进去，厨子藏身屋前假山后，静待片刻，仆役离开。 夏勉扫视四周无人，轻轻敲门，很有礼貌。 屋里传来一声“滚！” 第四十章 星星之火 柄山，杨执铜总管府邸，养心阁内。 夏勉轻轻踏步，紧闭门扉。 杨执铜全身白布缠绕，只漏出双眼，艰难转身，呵斥道：“还不快滚……”声音拉得很长，惶恐不已。 夏勉食指抵在嘴边，示意别说话，杨执铜紧紧捂住嘴巴。 厨子掣出青铜刀，笑嘻嘻走到杨执铜跟前。 “杨总管伤势还没好啊，”夏勉拉过一个杌凳，青铜刀放在其胸口，“这都几天了？ 我算算，才两天啊，事太多，都过迷糊了。” 杨执铜大惊，瞳孔瞪得老大，颤巍巍说道：“是你！人……” 夏勉青铜刀架牠脖子上，好言劝谏，“嘘，再说去我就不高兴了。 行啊，老杨，老了，眼睛也够毒的了，这都能认出来？” 杨执铜跟随山神柄多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辈，很快镇定下来，“与我交恶，实力不弱的人族并不多。” 夏勉大敢惋惜，“一时疏忽啊，太可惜了，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 都认出来了，还能有你好活？这老家伙警惕意识也太弱了。 杨执铜视厨子于无睹，像个没事人一样半躺着，全然不觉得一介山神奴仆会将自己怎么样。 “你这般恣意行事，山膏大人知道吗？”牠说得慢条斯理，竟还有一丝慵懒。 牠这么一说，给厨子整不会了，老子是来弄死你的，关山膏什么事儿？ 你这躺平又什么意思？老子是来弄死你的，尊重一下这个氛围，这个情绪，好不好！ 夏勉脸一黑，一把摔到地上，杨执铜脑袋先是空白，随后全身如火灼般的疼痛传来，低吼道：“人奴，你想死不成！” 夏勉一脚踩在牠脸上，居高临下，“我看你是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暗杀一点都不好玩，厨子腹诽，随后提其杨执铜摁在三弯腿如意头圆桌之上，青铜刀插在脖子寸许外。 “不废话了，说！之前的人族被运往何处了！”夏勉逼问道。 杨执铜眼球一转，而后癫狂大笑，“你想救他们？痴心妄想，有我柄山巡山卫重兵护送，你休想得逞！” 夏勉掏掏耳朵，抽刀拍牠长脸，冰凉的刀片很快使其冷静下来，“费什么话，说！运到哪儿？” 明晃晃的刀片在杨执铜眼前晃动，牠很识趣的坦言：“萯（fu）山。” “堪舆图！”夏勉说道。 “并无……” 夏勉耍起刀，离杨执铜的脖子越来越近。 “在我手中昆仑戒中。”老羬羊光速认怂。 夏勉翻出昆仑戒，贝壳模样，随后暴力破解真灵印记，元神寻摸一阵，找到堪舆图，大致浏览，了熟于心。 随后昆仑戒塞到怀里，问道：“南城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老缄羊沉默许久，沉声道：“我言誓天地，不可泄露一字一句南城之事。” “嘿，我这暴脾气！”夏勉举刀腰砍。 老羬羊不躲不藏，厨子纳了闷了，突然骨头就硬了？ “山海天地誓，很高规格的咒言，即便死了，也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甭问了，知道也说不出来。”十五说道。 夏勉哦了一声，一刀解决了老羬羊。 杨执铜眼睛瞪得老大，捂着脖子，无力躺在圆桌上，现出原形。 夏勉将其一把抓起，塞到玉坠之中。 小黑绵羊探头想舔两口血，夏勉摁了回去，笑颜道：“脏，等会儿给你做蒜苗烧羊血，凉拌羊杂，水盆羊肉，酸辣鲜香，美滴很。” 小黑绵羊听得直流口水，夏勉转身如风，门扉开合间，两三步窜跳出杨府。 柄山山顶，会客崖亭，山神柄正解释安抚山神谷玺，兀自一顿，分心感应，不由一惊，杨执铜死了！？ 祂分心两用，一道神念悄无声息出现在杨府养心阁，除了一桌冷掉的血，什么都没有。 掐指推演，也只是看到了易容化形的夏勉，陌生人一个。 就在祂继续推演追寻之际，脖领子被抓起，只得收起这道神念，赔笑山神谷玺。 “谷玺道兄，你这可就冤枉愚下了，吾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暗中捕猎山神同道啊。 吾只不过有所际遇，发点小财，涉及吾等性命之事，岂敢行为啊。” 谷玺松开祂的圆领袍，依旧咄咄逼人，“山海众神皆知，吾寻幼弟百余年，奔波各处，怎么恰巧落地柄山，恰巧就寻到了吴迪真灵！ 莫不是说，有黑手做局陷害你不成！” 说到气头上，谷玺抬起陶罐大的拳头，目眦欲裂，有一股无名火起。 山神柄有意闪躲，卑微伏势，一众围坐山神，暗中传音，言笑晏晏，近距离吃瓜就是爽。 箕尾山山神琈（fu）起身拦下山神谷玺，躬身施礼，说道：“谷玺道兄，柄兄所言非虚，吾等与其为邻千年有余，其为人可信。” 熊耳山山神漆棕，也附和道：“谷玺道兄，吾可作证，柄兄真不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此事始末还需细查。” 双山山神谷玺扫视一番，其余山神水神大都作壁上观，只有眼前此三个沆瀣一气，同气连枝。 柄、琈、漆棕如此恭敬，主要是忌惮谷玺强大的实力。 祂们三个，乃至此间大多数山神都是海内诸神，只有几位是海外诸神。 海外诸神远离大荒，面临的险境更是海内诸神无法想象的，除了千年不散的道则暴风，和神出鬼没的殒神雷外，还有更加诡谲的时间长河支流倾泻。 远古乃至更久远的生灵会沿着支流降临海外，有时是力压诸天的狠人，有时是金戈铁马的军团，甚至是无形灵体，千奇百怪。 海外环境恶劣，时间与空间极不稳定，道则之力紊乱，甚至出现道则真空事件，覆盖整个海外。 但也同样有好处，对道则的领悟快于海内，也更容易获得珍奇异宝。 能存活至今的海外诸神，其实力都不逊于神尊级别的海内诸神。 由此，山神柄三神不得不低头。 不过先礼完了，就该后兵了。 山神柄见祂松手，而后说道：“谷玺道兄有所不知，起初吾围建柄山城时，并未设计南城，但厌火国来使，提议不妨连南城一并修建，牠们负责，更能吸引山海万商。 吾当时觉得省事，并未拒绝，起初南城北城一般兴盛，南城没落也是近几十年年的事了。 吾也未曾料到，厌火国居心叵测，在吾眼皮底下作恶。 愚下失职，还请谷玺道兄恕罪。 吾还听闻厌火国似乎与凿齿神尊联系紧密，不知……” 一旁的山海诸神面色怪异，有的脸皮紧绷，生怕笑出来。 谷玺恨不得现在就打杀山神柄，可一听祂提到凿齿，又默默忍受下来，只得攥紧拳头，藏在袖口。 双山山神谷玺面对这番托词，即便心有怒火，也无处发泄。 祂冷哼一声，即便恨不得生啖其肉，但最后只是愤恨甩袖离开，一句话不说。 在场都心知肚明的事。 山神柄的意思很明确，就一句话，我上面有人！ 山神柄假惺惺挥手挽留，“谷玺道兄，不参加今晚的拍卖会了？” 见其未回应，不由轻笑，转身躬身施礼，“诸位道兄见笑了，还请歇息片刻，今晚盛筵所得拍品一律半价，还请莅临，愚下虚席以待。” 一众诸神笑呵呵回礼，面上功夫做得很足，“一定一定……” “破费了，破费了……” 一道道神念离开，琈和漆棕凑了过来，三神站在崖头，金乌冲破重重云障，升至周天，三神影子拉长交织。 “二位，情况有变，你们要加快进度了……”山神柄面对金阳，眼睛微眯，手掌虚握。 琈和漆棕腹部发出异域声调，似乎在说，“为了吾主！” 大荒，前往萯山的路上，夏勉寻到一处依山傍水，山清水秀之所，整顿规划一番。 夏勉一面处理羬羊肉，一面和十五闲聊。小黑绵羊则是在林间跳跃穿梭，寻找木枝，调味时蔬，忙得不亦乐乎。 厨子扯出羊肠，叹息道：“玉爷，你说我要解救山海所有的同族，是不是痴人说梦了？ 我一个人力量有限，只能是遇到了，帮衬两下，遇不到的，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神州有句话说的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从小处做起，你点燃了一株火苗，传播出去，能否大荒各处烽火四起，能否实现真正的解放，还是要看他们自己，”十五说道：“你做不了圣人，没那个能力懂伐，好好做自己的事儿。” 夏勉一时语塞，说道：“玉爷安慰人都是带刀子的。” “啥带刀子？”十五问道。 “没啥没啥，”厨子处理完羬羊内脏，转移话题，“对了，玉爷，大圣头骨的天赋神通破译完了吗？” 十五梆梆敲他脑袋，“破译个你大爷，真当我什么都会是吧！ 大圣头骨里的天赋神通需要你自行领悟，能得到多少，全看你的悟性。” 厨子摸摸后脑勺，讷讷道：“你之前说什么都会……” 十五一个斜视，厨子瞬间收声，说道：“做完饭就参悟。” 小黑绵羊叼着一大堆东西跑到厨子面前，有野蒜、藠头、山姜、山韭菜、各种菌菇，满满当当堆在夏勉跟前。 小黑绵羊“咩咩”几声，催促厨子快点，夏勉搭灶洗锅，劈柴点火，切菜剁肉，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夏勉先把凝结成块的生羊血洗净，切成长方形片状，在热水中淖一下，葱、姜、蒜切碎，青蒜苗洗净，切成食指长的段。 锅里放油，六成热放入葱、姜、蒜煸炒。放入青蒜苗翻炒，放入羊血、料酒、盐翻炒，放入味精调味，随后出锅，又倒上一层油泼辣子，放入木盘中。 递到小黑绵羊身前，擦着手，笑呵呵说道：“尝尝，看看手艺有没有生疏。” 小黑绵羊早就口水肆流了，整张脸扎进木盘里，辣香浓郁，羊血又脆又嫩，裹满油泼辣子和蒜末，不呛口，反而吃起来味道丰富。 很快木盘舔的比刷完都干净。 小黑绵羊咩咩叫，迫不及待的让厨子做下一道菜。 夏勉见小黑非常喜欢，也是满足的很，不过心里嘀咕，满嘴虎牙，不乐意吃草，反而喜欢肉食，你还是食草动物吗？ 小黑绵羊羊角不停冲顶厨子小腿，夏勉将祂踢开，把另一个灶煮好的羊杂，放入冰凉的河水中镇凉，而后切成小段小块，羊头肉、羊肝、羊肠、羊肚、小份羊肉拌在一起，加上野葱沫，香菜段，多放油泼辣子和蒜末，稍稍搅拌，混在一起。 满满一大盆，放在小黑面前。 随后转过身，大块羊肉切大片，在滚烫的羊骨羊肉汤里，反复泖羊肉和碗底的粉丝，冒热气了，加上香菜蒜末，往碗里倒上大勺热汤。 放到小黑面前，然后把灶上的铁锅端下来，放上香菜，葱末，油泼辣子，给自己一顿扎实的员工餐，也没多少，煮到脱骨的一扇羊排，做菜剩下的大块羊肉。 厨子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嘴角冒油。小黑绵羊却吃得意犹未尽，只尝了个味道，都没吃饱。 见厨子都收拾干净了，不由得心头冒火，羊突猛进，被夏勉一只手挡住，甩到一旁。 “咋了小黑？”厨子不解问道。 小黑绵羊“咩咩咩”个不停。 “哦，没吃饱？那就去林子里再找点吃的，我要办正事了。”夏勉推推手，让小黑自由活动。 自己作跏趺状，五气朝元，呼吸吐纳，抱元守一，运用打功篇中的观想法，元神睁眼，明光晃晃，世间无色，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线条，或大或小，或粗或细，形态不一，千变万化。 元神之眼中，大圣头骨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舞动摇曳，接引虚空中的道则，演变道文。 夏勉赶忙记下，如金阳般耀眼的元神随着记录越多，也越加暗淡。厨子勉强记下几段经文，便不得不强制退出状态。 此刻元神透明，几乎看不见，夏勉赶忙呼吸吐纳，炼炁运精，修养元神。 慢慢的元神凝实，比观想之前更强壮浑厚几分。厨子见无碍，又再度投入观想之中。 十五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旁人要从大圣级头骨中得到天赋神通，不得试错纠正数次，寻找合适法子。 这小子不仅一开始便无形中寻到正途，还能多次观想，这般展现的天赋，比老东西都强上一线，都快赶上颛顼那个小胖子了。 第四十一章 萯山行 山海，大荒某林丛间，傍山邻水，古木参天，青葱茂密，阳光透过林叶，洒向地面，林雾朦胧间，静谧祥和。 夏勉盘坐一棵百年古树下，透过林叶的数道阳光金灿灿，照在其身上，安静如佛陀，空明淡然，袍袖随风舞，又逍遥似遗仙，超尘脱俗。 夏勉内景参悟天赋神通，气血随之起伏，阳光受其影响，竟发生扭曲波动，形成一道光弧，浮在厨子脑后，虚虚渺渺，类似神环。 厨子周身出现虚空种金稻、真龙盘云、古凤涅槃之异象。 还有不同的身影从他体内走出，像女娃、小黑绵羊、山膏、杨棱、术邺等9，无论敌友，栩栩如生，恍若真人，而后又走回体内，消失不见。 吃得饱饱的小黑绵羊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牙缝里的草根都惊讶的露出。厨子还有这一面？ 一阵风来，夏勉缓缓睁眼，周身异象消散。此刻一身气息深厚，气血旺盛，再碰见术邺级别的对手，厨子有信心三招拿下。 见小黑吃饱回来了，夏勉一把抄起来祂，放进怀里，腾空踏枝，按照地图，赶往萯山方向。 小黑绵羊感觉无聊，沉沉睡去，十五问道：“怎么样，头骨中保留的神通是否完整，参悟了几个？” 厨子冲出密林，踏上大荒草原，迎风摇身一变，成了小黑绵羊模样，四蹄落地，穿梭在草甸之中。 “没看完，不过学了两手，假形和导引，一个千变万化，一个炼炁是导引术都能解燃眉之急。”厨子显摆道：“还有几手不熟练，就不展示了。” 夏勉很快变回来，又变成其他的，飞禽走兽，草木树石，无一不化，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但很快露出马脚，不是人头兽身，就是兽头鸟翼，三搞五搞才变回人身。 “玩砸了吧，”十五斜睨，嘲讽道：“你才多少元气，就敢这般挥霍？ 正好有天赋神通导引，好好参悟，结合行炁法门，完善属于自己的炼炁之法。” 夏勉嘿嘿傻笑，挠挠头，不再张扬，一面赶路，一面呼吸吐纳，修炼导引之术和行炁之法。 现在他的状态就像是两锻合龙的桥梁，需要将导引之术和行炁之法炼成一个法门，看似容易，却凶险万分，一个失误，便有可能葬送成道之基。 导引在外，行炁在内，如何调节阴阳内外，并非易事。 夕阳几变，夏勉疾行了五六日，风尘仆仆，终于追上飞行营盘，能看到其背影了。 夏勉一路上苦苦尝试，搞得灰头土脸，有几次甚至差点引燃丹田，自爆而亡，还好压了下来。 面对死亡的恐惧，厨子没把它放在心上，依旧大胆尝试。 这天夜里，厨子胡子拉碴，衣衫褴褛，还不时走光，盘坐在一处崖头。 低头望去，便是营盘驻扎之地。 崖头荒凉，岩缝中枯黄的草根，狂风如刀，依旧无法动其根基。 夏勉第一千两百九十六次尝试，以吐纳五音为桥梁，连通体内体外，“呼、呵、呬、吹、嘘”，勾动五脏，五音顿挫，运使行炁法门，运转一周天，体外灵气转化为体内元气，丹田回响元气滴液声。 这么多天下来，终于成了，夏勉干枯的脸上露出笑容。 “玉爷，成了！”夏勉报喜。 “五六日才有所成，我还以为要等五六载。”十五刀子嘴启动。 厨子笑脸一垮，不服道：“早就成了，不过是在尝试其他。” “哦，说说看，有什么高论？”十五斜睨问道。 夏勉起身解释，“养功篇里提到呼吸吐纳五音，当时我就想到了，导引术和行炁法也炼作一法。 但我想肯定没这么简单，所以我试了几次，发现五音重读某个，与之联系的五脏便能以元气熬炼强化。 所以我更进了一步，吐纳五音的同时元气鼓荡五脏，同时勾连在五脏之上形成的五洞天，虽然只有三洞天，但发现可行，甚至与玉爷提到五行脏术的观点有重合之处。 可终究是少点什么。”厨子很苦恼，仰天长叹，望月兴怀。 十五被厨子说的一愣一愣的，太出乎它的意料了，这小子竟然想了三层，本来想着帮他完善完善， 没想一步到位，给他弄成了，甚至比自己的想法更天马行空，不可思议，但也搞成了四不像。 导引吐纳术法是导引吐纳，五行脏术是五行脏术，你这么一搞，炼炁与炼体混为一谈，该如何称呼它呢？ 十五傲娇到底，直板板的夸赞，“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受到十五罕见的夸奖，夏勉心满意足，再接再厉，运使属于自己的炼炁法门。 呼吸吐纳更快，丹田元气也积攒的更多。 “玉爷，丹田元气溢满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夏勉问道。 十五说道：“按照上古人族的理解，丹田溢满元气，下一步就要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就连脑袋都要与元气相融，达到元气一体化。” “然后呢？”厨子点点头，继续问道。 “然后便是化。”十五说的非常简洁。 厨子不解，“化？化什么？怎么化？”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老东西当年化的便是自己的法宝，山海册。”十五说道：“帝禹化得是九州水脉，一路治水，一路提升修为，帝神农化的是九州百草，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 所以我才说，要看你自己。” 厨子性贪，继续问道：“化之后呢？” “好高骛远，你才走出第一步，就想着后面的事儿了？”十五梆梆敲他脑袋。 夏勉摸摸头，咧嘴傻笑，“很快就能走到那一步，多问两句免得之后吃亏。” “脚踏实地，脚踏实地，先把眼前的事儿做好再说。”十五说教道。 小黑绵羊醒来，露出脑袋，“咩咩”叫，饿了，厨子做饭。 夏勉将祂塞到玉坠之中，提醒十五，“玉爷，看着点，别都被祂吞了。” 随后随风化形，飘下山崖，快速靠近不远处的飞行营盘。 今晚月光皎皎，比平时更亮，夏勉潜伏在飞行营盘阴影处，草叶茂盛，虫鸣此起彼伏。 突然，玉盘染上一抹血色，营盘内传来牛角轰鸣声响，这是警戒告示，遇到赤月灰雾灾祸了，升起营盘，远离地面。 盈野灰雾四起，趁着营盘中心石柱释放灵能，彻底包裹住飞行营盘之前，夏勉跳了上去，翻过外围，寻到一处僻静之所。 夏勉捻着麦粟，看来是个粮库，传音十五，“这个营盘明显比之前的差点意思，那个都不用释放灵能护罩。” “别扯闲篇了，有东西靠近了。”十五提醒道。 夏勉瞬间紧绷起来，运气迅速运转起来。但听“砰”的一声，大门紧闭。 其中一个浑厚的声音抱怨道：“我说，咱也太倒霉了，刚走几天就遇到赤月灰雾灾祸了，接下来指不定遇到什么鬼东西呢。” 夏勉撇撇嘴，腹诽，我才叫倒霉，来了山海没几天，就碰到两次这鬼天气。 “行了，别说废话了，我们是来看守粮库的，别走神了。”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回应道。 “这鬼天气，脑子有病才敢袭营，来，喝点儿？”浑厚身影打开酒囊。 尖锐声音也稍稍懈怠，说道：“来点儿，”吨吨饮下半囊。 “哎哎哎，你给我剩点儿，”浑厚声音赶忙拦下，抬手掂量，“只剩半囊了，你饮驴呢？” 尖锐声音说道：“别说，你这果酒还不错。” “那是，特意托关系从南国酒肆卖的，一般的还真喝不着。”浑厚嗓音傲然自然，细品起来，“你说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隔三差五来一趟，带走一批万族族人，现在找个新妇都难， 山主渊尊也没任何表示。” 尖锐声音回应道：“莫议上神，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说了，娶不到新妇，是你没本事瞧你那牛头样，我若是女娥，定然也不会寻你这般为夫。” 浑厚嗓音大口灌了一口，“你好看，干瘪羊头，小眯眼，好意思说我。” 柄山羬羊族和（zuo）牛族护卫由打嘴仗，到真刀真枪捅了起来。 还有有厨子，爱好和平，及时出现，一刀枭首了牛族护卫，打晕羬羊族护卫，运使元神之力，使用天赋神通厌祷，迷幻牠的真灵，篡改其记忆。 同时摇身一变，施展假形之术，变作牛族护卫，同时施展天赋神通摄魂，读取所有记忆。 一早醒来，羬羊护卫头痛不已，捂着脑袋问道：“脑袋怎么这么疼啊？” 假形的夏勉好心说道：“昨晚你觉得果酒味美，贪杯了，酒醉至今，你想想是不是？” 厨子袖子藏好一把短刀，只要苗头对，瞬间弄死这头羊。 羬羊护卫摇摇头，竭力回忆往事，拍拍脑袋，“确实是我贪杯，多谢牛兄替我守夜。” 夏勉摆摆手，笑颜说道：“都是兄弟，应该的，你在此不要动，我外出为你寻解酒药汤来。” 缄羊护卫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牛兄……” 夏勉摆摆手，转身出去。 第四十二章 黄绳与灰雾 飞行营盘中，施展假形，化身牛族护卫的夏勉走到营盘中央，都是制式装备，并无新奇之处。 非要说，也就是地面墙壁上都是黑红血迹，看来昨晚也是一番太平啊。 夏勉犹如影子，避开旁的注意，寻到壶天碎片入口，摇身一变，变化小虫，飞过看守脑袋，飞过青铜牢门，悄无声息落入人群。 厨子蹲坐在人群一脚，打量四下，眉头紧皱，氛围不对啊，无论是从表情，还是行为上看，他们都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与麻木，反而一脸淡然，甚至是虔诚…… 这都什么鬼啊！ 有的甚至齐齐跪拜虚空，嘴里念念有词，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粗布麻衣，破烂洞口间粗大的赤铜镣铐，磨破了手腕脚腕，甚至深见白骨，血肉死皮与之黏连，脓血顺着镣铐滴落。 他们都视之无睹，仿佛内心受到极大的愉悦，肉体成了累赘。 跪地祷告仪式结束，他们默契四散开来，到其他人群中演说，宣教，口水飞溅，张牙舞爪，状若疯魔，丝毫不在乎传教对象的反应。 夏勉看到这般景象，既震撼又诡异，他寻到之前勇于站出来的青年气息。 他身边已经有不少同志之士了，男女老少，老弱妇孺，与之前的邪异团伙形成鲜明对比。 夏勉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围坐一圈，在交流商讨着什么，有人加入也来者不拒，有说有笑，身在囹圄，却怡然自得，乐观积极的心态感染着每个人，像小太阳一样。 夏勉欣慰的坐在外围，听他们讲述种种。 “郭庄阿兄，我一直没办法运行一个周天怎么办？”这是一个刚有气感的小年轻问的。 郭庄黑袍罩住全身，微笑回应道：“或许是你心思太杂，没有做到天塌不惊的程度，不如先试着继续感应灵气，提高熟练度，或许就能循环周天了。” “多谢郭庄阿兄。”小年轻点点头，施礼道谢。 “阿庄，我……” “庄子，老人家我……” “……”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问题，郭庄都耐心一一作答，遇到自己也不会的，他就记下来，说自己尝试一下，找到答案再一一告知。 时间过得很快，询问完的都起身离开，寻一处安静之所，自我尝试。还差最后一个，施展北斗皂灵歌，隐藏身份的夏勉。 “这位兄长，可有什么疑惑之处。”郭庄问道。 夏勉笑道：“之前都没问你名字，原来你叫郭庄啊。” 郭庄打量夏勉，像是想到什么，惊喜不已，起身要拜，“夫子！” 夏勉拉住他，笑道：“别，你这一声，我可受不起，传道受业解惑，你才是夫子。” 郭庄欣喜万分，“倘若不是夫子传我经文，我如何为他人解惑。” “我也是半瓶子水晃荡，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夏勉开玩笑，问道：“为人师者，实力得说的过去，怎会气血不稳，气息衰弱，乃至五脏都有不同程度损伤？” 郭庄汗颜，如实告知，“不瞒夫子，弟子未学到精要之处，有些问题自己都不曾遇到，无法未他人解惑，所以多次以身试法，才导致这般境地。” “嗬，你这一脉还真是如出一辙啊，师傅胆大妄为，魔改功法，徒弟就拿自己当小白鼠。”十五说得不咸不淡，但就感觉不对味儿。 厨子挠挠后脑勺。 随后取出玉坠中的大半灵药和一小石瓶星脂玉液，说道：“这些灵药都是疗伤上品，还有这一瓶灵液，付下便能疗愈暗疾。 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健康，才能继续你的事业。” 郭庄连连推辞，厨子硬塞给人家。 郭庄感激涕零，“多谢夫子大恩。” 夏勉扶起他，“别让人看笑话，我可不想暴露身份。” 郭庄赶忙恢复故态，夏勉板着脸问道：“右臂怎么没的？” 郭庄下意识摸向自己空落落的右臂，说道：“夫子传授经文时，虽然隐秘，但柄山总管为了泄愤，逼问谁与夫子有故，旁人皆未言语，唯独有一老虔婆指明弟子，为此受尽折磨，当众断一臂……” 夏勉拍拍他肩膀，食指轻点其眉心三下，说道：“这是我修改后的炼炁术法，开启泥丸洞天和绛宫洞天后，便有悠长活性和旺盛气血，可助你断臂重生。 是我一时疏忽致你残缺，也算弥补吧。” 郭庄受宠若惊，连连拜谢，“夫子本就于我有授业大恩，弟子是万般不敢怪罪夫子的。” 这时一道凄厉的嗓音响起，“郭庄，怎么样，想好了吗？倘若归顺我圣教，不仅能让你断臂重生，还能护你周身老幼妇孺。” 夏勉眯眼打量来人，三三两两，为首之人，灰袍罩住全身，手腕绑有黄绳，身形佝偻，眼眶深黑凹陷，颧骨高突，面色灰白，眉角青筋暴起，修为和郭庄相差无几，但体内气血浮荡不定，像是嗑了兴奋剂一般。 郭庄起身面色不善，出言讥讽，“如你一般归顺邪教，人不人鬼不鬼，像个病秧子一般？” 灰袍人难以控制性子，郭庄这般轻言讥讽，便使其暴跳如雷，眉角青筋“噗噗”窜跳，好像要跳出来了。 他疾步闪瞬记下，近身郭庄，鼓荡气血，枯白的手指完成鬼爪，直掏其心口。 郭庄不急不慌，黑袍下左臂运转气血，猛然一握，似有虎豹雷音，稍稍格挡，枯白鬼爪难近寸毫。 “小子，你这半吊子徒弟可以啊，别看瘦瘦弱弱的，肉身天赋非凡，和巫族夸父氏那几个莽汉有的一比。”十五评价道。 夏勉颇为自得，“那是也不看是谁交出来的。” “你就别丢人现眼了，跟他比你还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十五开刀，“你现在只关注体内五脏，想赶上他，还得是四肢百骸，身体各处都要溢满元气才行。” 夏勉仔细一想，觉得说的在理。 郭庄迅雷翻手，钳住灰袍人手腕，使其气血一断，鬼爪无气血供应，瞬间萎了下去，想抽手回来，却像被铁钳制住，任凭他使劲千般气力也无可奈何。 灰袍人一咬牙，催动手腕黄绳，黄绳竟四散出丝丝道则，割断郭庄手臂。 十五突然提醒，“小子！” 夏勉眉眼一紧，“感觉到了，竟然是道则气息，虽然很细微。” 郭庄灵觉敏锐，对危险提前感知，骤然发力欲要一瞬间捏断灰袍人手腕。 灰袍人身后跟班见状，挺身几欲出手，郭庄见势松开灰袍人手腕，轻轻一攮，那人像被千斤力推开，后仰躺在跟班喽啰怀里。 点子扎手，撂下几句狠话，“你等着，下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随后灰溜溜逃跑。 “没想到还有惊喜。”夏勉盯着灰袍人狼狈的背影，心想。 随后眼睛一转，歪嘴轻笑，跟了上去，临走前传音郭庄，“好好修炼，疗养伤势，等我和你联系。” 郭庄遥遥一拜，“是，夫子。” 夏勉踉踉跄跄，假装对灰袍人说的感兴趣，低声呼喊，“郎君，郎君……” 灰袍人一行，转头看去，“尔所谓何事？” 夏勉笑着搓手，假意谄媚，“郎君，借一步说话？” 灰袍人见夏勉前倨后恭，没有任何威胁，颔首示意，厨子将其领到僻静地界，双眼一青一紫，螺旋转动，施展天赋神通魇祷和天赋神通摄魂。 灰袍人楞在原地不动，夏勉魂魄强与此人，魇祷和摄魂施展成功。夏勉搜寻魂魄，了解他所谓的圣教所有情况，和神秘的道则。 这一过程中，灰袍人魂魄竟然溢散出细散灰雾触手，似要钻入夏勉体内。 幸好，厨子反应及时，暂时挡住灰雾触手的侵袭，“玉爷，这东西我看不懂什么情况？” “好像是寄生异类，山海少有啊，在灰袍人魂魄上打上烙印，后天寄生，是邪教控制人的手段，留下一段，我研究研究。”十五说道。 夏勉催动北斗皂灵歌，魂魄化刃，切断一小截触手，以元气包裹，气血封锁气息，递到玉坠之中。 灰袍人睁眼，眼神朦胧迷惑，迎面便看见了夏勉殷勤的笑容。 “多谢郎君指导，小的定不负圣教教义。”夏勉说道。 灰袍人记忆模糊，但还是有些许画面，勉励道：“好生传播交教义，我看好你。” 夏勉佯装很激动，“是！”表决心。 随后去往不同的人群进行宣传教义的大业。 “壶天碎片中，人族老妪是一把手，灰袍人和其他两个是其副手，经过几天传教，已经发展到数千人，”夏勉总结道：“组织结构很松散，但效果凸出。 不过，入教的神秘洗礼是什么？灰袍人这类副手都不清楚，只有老妪一人知晓。 他们都是手腕系着黄绳，是否魂魄内都有灰雾，还不清楚。 玉爷，我感觉魂魄缭绕的灰雾，怎么和赤月灾祸时出现的灰雾，不一样？” “被稀释了，被赋予了一些某些特性，还伪装成了道则。”十五回应道。 “按灰袍人的记忆，老妪似乎和壶天碎片外有联系，不知道是谁。”夏勉说道，似乎是想到什么，叹口气，“人的天性啊，绝望的时候，不惜性命也要把自己卖给骗子，换取虚无缥缈的希望。” 十五说道：“别泄气了，都这样，你绝望了，恐怕比他们还恐怖，既然有头绪了，就出去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玩弄声明。” 夏勉点头，摇身一变，化作小虫，飞出牢笼。 刚一落地，便有重拳轰来。 第四十三章 觋婆 飞行营盘，壶天碎片出口。 夏勉下意识反击，手掌猛然一握，抓住抽过来的青铜锁链，向后一拉，使其滞空，而后猛然摔在地上。 这才看清是什么东西动手，畸变的身躯，一支羊角向下，延展到脸庞，毛发被藤壶覆盖，眼睛也被其取代，密密麻麻的藤壶像一双双眼睛，睥睨捭阖，不停转动。 另一支羊角向下，到脖颈处，密布青铜鱼鳞，鳞片飒动，发出沙沙声，有透明的触手从鳞片底下翻出来，金阳照射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口中喷射出粘稠的黑色液体，落在地上，被金阳灼烧，翻滚浓烟，嘴里发出奇怪诡谲音节，令人眼前出现不同的幻觉，连夏勉都差点中招。 双臂变成了章鱼触手，还能看见吸盘，在空中凌乱挥舞，青铜锁链抽出呼呼风声。 浑身上下都是即将破裂的脓包，双腿一大一小，一粗一细，看起来步履蹒跚，却异常敏捷，也皮糙肉厚。 被夏勉以天赋神通大力这么一摔，还能挣扎起身，比术邺手下的小队队正强上不少。 这个怪物满身脓包崩坏，汁液肆流，认准了心思往壶天碎片冲。夏勉以为是自己暴露了，奔着自己来得。 摆开拳架，苍朴古意，骤吸一口气，右拳缓慢后拉，如同开弓蓄力，缓吐一口气，手臂一转，猛然捶出，气血翻涌，元气奔腾，拳出意极。 拳臂有异象升腾，好似一座远古神山降临，砸向怪物。 还没碰触，怪物在炽烈拳锋下，蒸发化作齑粉，没留下一丝痕迹。 “行啊，小子，大道雏形。”十五惊奇赞道。 夏勉嘿嘿傻笑，“还行吧，就像试试没想到成了。” “出拳观想，有想法，叫啥来着。”十五很有兴趣。 “《山字经》，”夏勉说道：“只有一招，还没熟练。” “山字经，山字经……”十五反复念叨，好像想到什么，“你是准备踏遍山海了？每一座山化为一招，好大的气魄！” 夏勉被揭穿心思，不好意思道：“行千里路，读万卷书，试试看吧。” “好！大老爷支持，看你炼成的那一刻，山海诸神脸色指不定有多精彩！”十五兴奋道：“小子，好好努力，大老爷很看好你。” 夏勉讷讷道：“听起来好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夏勉收起拳架，一众甲卒狼狈跑来，四下张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番下来，鬼影子都没有。 只看见了一个呆呆傻傻的牛族甲卒楞在原地。 一众甲卒中走出腰刀队正，也是牛模样，瓮声瓮气问道：“汝可曾看到鱼鳞怪物？” 夏勉打量一番，反应过来，原来不是自己暴露了，而是看守失职，走丢了那头怪物。 眼睛微动，开始演戏，“被俺打没了。” “哈？”腰刀队正一时没反应回来，“就你？！” “你要试试吗？”夏勉说得呆里呆气，调节升腾气血，顿时浓重外溢的气血压的一众甲卒喘不过气来。 就连腰刀队正都像是深陷泥沼，行动迟缓，他赶忙握住夏勉要抬的手臂，说道：“不用不用。” 夏勉收敛气势，呆呆傻傻，腰刀队正上下打量，半信半疑，开口问道：“我且问你， 你是如何打打没怪物的？” “就一拳啊。” “具体点。” “抬手一拳啊。” “再具体点儿。” “你这老牛好生厌烦，都说了抬手一拳，你要不信，俺在使一次。” “别别……”腰刀队正连连摆手，见牠呆傻问不出来什么，换个方向：“将汝之详情一并道来。” “啥意思？” “把你进入巡山卫的所有信息全都说来。”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拽什么文啊。”夏勉对其深深鄙视，按照牛族护卫的记忆一一道来。 “俺叫牛莽，来自牛族，家在柄山北城东街牡丹巷，乙巳三六九序，俺爹叫牛大壮，死得早，俺娘叫牛翠兰，拉扯俺长大，俺饭量大，家里被俺吃穷了，两年前被俺娘赶出来，当了巡山卫。” “就这些？”腰刀队正听到是本族的，警惕心放松不少。 “就这些，你还想听啥，俺裤裆里……” 腰刀队正连忙打断，“你是如何打没鳞片怪物的。” “不是说了啊，一拳打没了，听不懂牛话！”夏勉佯怒，本就小山般的体格，升温变红，要动手。 一众甲卒掣矛握刀挺身而出，腰刀队正连忙阻止，心中大致有了决断，似乎是觉醒了本族的天赋神通。 一番思索，心有定计，吩咐道：“跟我走一趟吧。” “俺……”夏勉踟蹰不前。 “听令！”腰刀队正喊道。 夏勉应激做出反应，“是！”但还是不动。 腰刀队正叹口气，可惜脑子不太行，手臂打在牠肩膀上，“咱俩是同族，我能害你不成？我叫牛铜，以后叫我铜哥。” “铜哥，俺听你的。”夏勉大声叫喊。 牛铜闷哼一声，心念道，这也不傻啊。 夏勉跟在牛铜等一种甲卒身后，四下探视，附近的巡山卫多是羬羊和牛两族族类。 气血远低于夏勉，修为也只有蚁丘境界。 很快，牠们闷头绕过中军大帐，走到其身后，一间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小营帐。 一众甲卒战战兢兢，面容严肃，好像即将面见的是金戈铁马。 夏勉则是元神警钟响个不停，他不由得提起精神，暗中打量四周，帐前有淡淡雾气缭绕，似有芬芳。 营帐四方还有四根黑石雕纹柱，质地粗粝，雕刻的图案文字也如同稚子初学一般。 营帐洞开，看不真切里面情景，倒是有铃铛声响传出，有律无韵，似在祷告祭祀，清脆流响，暗合某种道韵，在与天地沟通。 铃铛声渐停，营帐内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夏勉紧绷神经，暗中运使元气。 同时，中军大帐也有羬羊族巡山卫都尉走出，牠是这座营盘的主要负责人，但在营帐面前依旧恭恭敬敬。 玉玦玉佩碰撞，清越绵长，如金磬之余响，绝而复起，残音沉远，徐徐方尽。 夏勉应声微微抬头，眉角一动，玉足白皙，凌空而立，再往上，黑纱玉缕兰草裙，青丝伴流云，纤腰束浅带。 上身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身材。天赋异禀，可见一斑，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薄纱遮面，桃眼惑神，眉心有一火焰竖纹。 手持齐眉桃杖，缀玉铃，生兰草，长仙果。不似凡俗采桑女，应作月宫舞袖娥。 夏勉心里就一个字，好看！ 十五梆梆敲他脑袋，提醒道：“别想了，这是觋婆，看着像人，其实还是山海异族，看见眉心焰纹没有？ 真灵催动，便可睁开，施展天赋神通通幽，沟通九幽，献祭某些代价，换取神话概念土伯的力量，威能不可测。” 厨子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心中有淡淡的遗憾挥之不去。 “玉爷，觋婆是什么东西？”夏勉问道。 “相当于人世间道观寺庙的主事者，职能也就是负责与山神水神沟通，山水之神赋予其威权。”十五解释道：“一般山海各族都是要通过觋婆与诸神取得联系。 对山海各族而言，山水之神是很难见到的，那像你，见山水之神见普通人一样。” “干她们这行好处不少吧。”夏勉问道。 十五回应道：“还用你说，当然好处多多，坏处也不少。” “这个世道，干什么都不容易，她们应该挺需要情感倾诉的。”夏勉想得非常多，“我想我能帮到她们。” “你可拉倒吧，先别扯了，觋婆真灵异常敏锐。”十五提醒道。 觋婆似乎感应到什么，下意识看向夏勉这边，未深究，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挡了过来。 身为一头羊，吃成牠这个样子，够难为牠了。 “月祝卜尹，吾听闻有贼子惊扰到今日祭颂，卜尹可曾有碍。”说着便要伸手去摸月祝藕臂。 桃杖兰草长枝抽动，羬羊族都尉，杨岬猛的收回胖蹄子，月祝纹丝不动。 杨岬在月祝这吃了瘪，恼羞成怒，看到牛铜一众，牛羬羊两族有世怨，也就是上面有山神柄压着，不然早干起来了。 两族表面上相安无事，背地里是阴招频出，像这种情况，两族本能的会拿对方撒气。 牛铜和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便发作，看牠身后有个小矮子的同族，呆呆傻傻，一看就是软柿子。 “就你，看啥看，傻大个儿，过来！说是不是你，惊扰到了月祝卜尹！”杨岬颐指气使。 夏勉谨慎查探这头羊的实力，发现比一般甲卒强不了多少，十五又探测一遍，没有隐藏实力的法宝。 于是放心大胆的表演下去，牛莽站了出来，像座小山，遮掩阳光，立在杨岬身前。 杨岬下意识咽口唾沫，鸭子嗓吼道：“蹲下！” 夏勉哦了一声，蹲下去，杨岬眉角青筋突突跳，更加恼羞成怒，抽出铜柄黄玉剑，挥手看向夏勉脑袋。 “还敢狡辩！”杨岬怒目圆瞪。 夏勉腾的站起，轻而易举夺过黄玉剑，像拿匕首一样，挥剑砍下。 第四十四章 先天与后天 飞行营盘，觋婆营帐外。 巡山卫都尉杨岬被牛莽二愣子气势吓到，下意识顿坐在地，双臂交叉，护住脑袋，凄厉嘶叫，“来人，来人，杀了牠！” 杨岬身后护卫团团围住夏勉，掣矛挥刀，神纹熠熠，甚是不凡。 夏勉视之如土狗瓦鸡，宝剑当成斧子使，猛劈乱砍，没什么章法，全凭一膀子力气，一众护卫折矛断刀，被夏勉逼退。 恐慌抱作一团，像是即将被欺凌的小娘子，眼泪汪汪，还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 夏勉趁势追击，假意要将牠们看成肉酱，牛铜见火候差不多了，出手阻拦。 “牛莽，住手！” 牠站到杨岬身前，抬手握住牛莽腕子，夏勉眼球微缩，这老牛有点东西。 牠顺势松手，铜柄黄玉剑插在地上，离杨岬下身不远。 牛铜推开牛莽，抽剑横置，端礼一般躬身道：“都尉，您的剑。” 牛铜身后的甲卒受意，将其扶起，踢开羬羊族护卫，反将杨岬围在中间，牠这般白净肥硕的身子，在一众古铜色肌肉猛牛中间，倒像是一块五花肉。 杨岬颤颤巍巍接过佩剑，牛铜如实道来。 “都尉有所不知，惊扰卜尹的非是牛莽，而是昨夜不幸感染灰雾的羬羊族护卫， 月祝卜尹怜其不幸，欲予以救治，可牠却突然发狂，挣脱锁链，这才惊扰卜尹，随后不知是何缘由，冲向囚禁人族奴隶的壶天碎片。 是牛莽将其制住，一拳打作尘埃，真灵不存。” 听完牛铜一番叙述，周围的一众牛羊，顺带觋婆月祝，都对傻大个牛莽刮目相看。 尤其是杨岬，牛铜等一众追捕感染者牠暗中看在眼里，本欲看个笑话。 没料想，自己反倒成了笑话，牠惊骇不已，那可是巡山卫精锐，气血如海，已经打了蚁丘巅峰境界，只差一步，便可进军驽阙境界。 用来制衡牛铜，没想到被这头一根筋儿的蠢货打成了尘埃，牠不由想到了那个可能。 杨岬虽然胆小好色，但不蠢，仔细琢磨，便能反应过来。 牛铜继续说道：“由此，属下怀疑牛莽已然觉醒我族的天赋神通大力，为此还请劳烦月祝卜尹查探一番。” 牠对着月祝躬身施礼。 月祝朱唇未启，却有声音传出，如灵珠落玉盘，轻灵冷脆，似水流歌，抚平世人波澜心湖。 “不必了，却如你所言。” 牛族一众，纷纷叫好庆贺，而后齐齐看向杨岬。 柄山有规，巡山卫中觉醒或练成天赋神通者，授衔校尉，领灵石五石，得还真丹三枚。 杨岬看着自己先前还可随意欺辱的傻大个，竟然已觉醒天赋神通，像是吃了一坨屎，别提多恶心了，但还不能表现出来。 牠强颜欢笑，一番勉励，“恭喜牛校尉觉醒天赋神通，稍后便会遣人送去将服，灵石与灵丹。” 随后灰溜溜转身回了大帐，月祝卜尹也悄然回到营帐，并不留痕迹的看了牛莽一眼。 夏勉灵觉敏锐，感知到有谁在窥探自己，但只有一瞬间，察觉不到具体方位。 牛族一众靠拢过来，纷纷祝贺牛莽，有的想要交流修炼心得，还有的要为其举办庆功宴。 夏勉不愿意有过多交流，以免出现问题，瓮声瓮气的说道：“俺饿了，要吃东西。” 牛铜咳嗽两声，一众大小牛头让出一条道来，“觉醒天赋神通后，确实会对食物的需求增大。 你们也别围着牛莽了，还是去做自己未完之事，稍晚点儿，再交流庆贺不迟。” 此话一出，一众牛头躬身施礼后四散开来。 牛铜笑吟吟盯着牛莽，越看越满意。夏勉被盯得发毛，问道：“俺先走了？” 牛铜和煦挥挥手，笑道：“去吧。” 夏勉也不造作，草草作揖，离开此地，消失在牛铜视野之中。 “玉爷，不就是天赋神通嘛，怎么看我像块肥肉似的，恨不得供起来。”夏勉不解。 十五斜睨他，说道：“连我都显摆？” “不是，这有啥好显摆的。”夏勉解释道。 十五为其解惑，“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山海万族觉醒天赋神通的族类，都是各族的掌中宝，说明血脉返祖，纯化了一次，能不重视吗？” 厨子点点头，说道：“修炼和觉醒就这么大的区别？” “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修炼的天赋神通终归是他人的领悟，此为后天，觉醒的却是本源的道则领悟，此为先天。”十五说道：“先天胜于后天。” “那人族无法觉醒天赋神通，不还是不懈修炼，也能领悟道则。”夏勉辩驳道。 十五回应道：“所以需要日积月累，甚至数百年光阴才能感悟道则。 而觉醒天赋神通的山海族类，便可提前接触道则，更容易领悟道意，化作神话概念。 这也导致了很多结果。” 夏勉没有十五丰富的经历，即便有千言万语反驳，也只能抿抿嘴唇，无言以对。 十五说道：“这就是道与法，而道与法不讲情义。” 夏勉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琢磨其十五所说的先天与后天。 “玉爷，上古人族先贤都是悟道先天吗？”夏勉问道。 “好像都是，我也没怎么留意。”十五说得模棱两可。 “那他们是如何成为先天的？”夏勉继续问道。 十五被问住了，为了面子，梆梆敲他脑袋，“管他呢，净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是要查探谁在装神弄鬼，哄骗人族吗？” 夏勉捂着脑袋，讷讷道：“急了……” 厨子暂时不去深究先天与后天，集中精力去寻找灰袍人所说的邪教源头。 夏勉漫无目的的走在营盘之中，时不时泄露出灰雾气息，观察四周异兽异禽的反应。 “玉爷，研究出来什么没？”夏勉元神盯着灰雾问道。 十五把灰雾小球丢给厨子，“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奇怪的，不过生命力挺顽强，一小截残肢，还能存活如此长的时间，不像死物，也不像是活物。” “非生非死，难道是鬼？”夏勉惊恐万分。 十五很是无奈，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啥大病？间歇性发癫，梆梆敲他脑袋，说道：“神话概念，是神话概念！” 厨子讪讪笑道：“调节气氛，调节气氛……” “玉爷是说，有山海神明在暗中操纵？”夏勉说道。 十五叹口气，“不好说，才五千年，山海就变得神秘诡谲起来，连我都看不透了……” “怎么会，玉爷还很年轻。”厨子没话找话。 十五还想敲他脑袋，叹口气放手，心想不能再打了，本来就有问题，再打下去，再讹上我。 轻声说道：“你还是多逛逛，好好找找吧。” 夏勉显露灰雾气息，绕着飞行营盘走了两三圈，没有任何收获，倒是被当成傻子，被羬羊族甲卒戏弄嘲讽了许久。 日落西山，夏勉换了思路，决定去公共场所搜寻一番。 刚进次所伙房，便被一众牛头围住，拥簇一张几案前，牛铜正和数位同族小酌。见到牛莽来到，纷纷起身相应。 夏勉被按在牛铜左下手位，几案上酒瓮杯盏，横七竖八，饭食肉脍，汁水横流，可谓是杯盘狼藉。 一众牛头披甲端坐，遥敬欢谈，竟然没有丝毫酒醉癫狂的征兆，一切都是浅尝辄止，绝不逾规。 单是这一点，就让夏勉记忆深刻。 见牠看来，牛莽僵直端坐，是有些放不开，便挪移蒲团，靠到夏勉几案旁。 “怎地，不合胃口，还是午间暴食，此刻还未消化？”牛铜玩笑道。 牛莽不熟练的作揖告礼，打了一个嗝，“有点儿。” “哈哈哈……”牛铜笑得震耳欲聋，拍拍牛莽肩膀说道：“你是近期觉醒的天赋神通吧。” 牛莽瓮声瓮气，挠挠头回想道：“俺不记得了，只知道今日一早醒来，饿得不行，身子不受控制的出来寻找吃得，不知道为啊跑到壶天碎片门口了， 然后你们就来了。” 牛铜莞尔一笑，无奈摇头，“你啊你，真是福缘深厚啊，一觉醒来便觉醒了天赋神通，真是福缘深厚啊…… 至于你无意识跑到壶天碎片门口，那是人族奴隶如同大补的血食大药，血脉使然。” 牛莽点点头，夏勉却冷笑不已，竟然将人族视作血食大药，找机会涮了你们！ 酒过三巡，食过五味，几头牛已和夏勉相熟，牛莽和牛铜碰杯饮完最后一杯。 夏勉见牠略有醉意，心神恍惚，便转移话题，问道：“铜哥，营子里有没有手腕带黄绳的？” 牛铜迷迷瞪瞪，后仰前翻，说话不利索，“你问这干嘛？” “看见了，好奇，就问问。”夏勉憨厚笑笑，蒙混过去。 牛铜仰头寻思了一阵，大力挥手，“不记得了，谁有空注意娘们儿戴的东西。” 夏勉有些失望，旁边一个小牛头凑过来，热切说道：“莽校尉，我有印象，羬羊族有一群家伙都戴着黄绳。” “哦？”夏勉转过身。 小牛头脸涨通红，急切说道：“牠们澡涤的时候，我看见的。” 夏勉眼睛一眯，有线索了…… 他又问道：“阿兄可知那月祝卜尹什么来路？” 小牛头压低嗓音说道：“俺也不清楚，只在铜校尉闲聊时听闻，约摸是来自箕尾山。” 夏勉略微惊讶，确问道：“非是本山？” “非是本山！”小牛头回答的斩钉截铁。 夏勉盯着桌上酒液，愣神思索，不是柄山的卜尹，那她有何目的？ 正思索着，自伙房外进来一头羊，四下打量，肆意恣扬，目中无人，眼睛落在牛莽身上。 摔下一副将袍，一木匣和一玉瓶，袖口挥舞间，黄绳若隐若现。 态度倨傲，“你就是牛莽？月祝卜尹宣你觐见。” 夏勉盯着牠袖口黄绳，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哦……” 随后告知小牛头，待牛铜醒来，告知其去处。小牛头庄重点头。 牛莽起身，如蛮荒古岳离地，一脚踹开传信羊头，迈开四方步，“前面带路！” 第四十五章 军人的职责 飞行营盘，伙房外，一众进进出出的牛头羊头纷纷侧目。 那传信羊头，捂着腰，一瘸一拐的站起，满脸愤恨，咬牙切齿指着牛莽，就像蚂蚁指着大象，叫骂道：“你！” 牛莽斜睨，“再废话，现在就打爆你！” 传信羊头敢怒不敢言，闷声道：“莽校尉，这边请。” 牛莽跟在牠身后，小山般的体魄令其芒刺在背。 一路上，夏勉心有所想。 夏勉暗自思忖，“箕尾山的卜尹大半夜找牛莽什么事儿，难不成被其雄壮折服，贪图身子？” 想到这，厨子淫笑起来，十五无言以对，敲他回现实，“你贪图人家身子还差不多，用点脑子。” “她一个外山卜尹，寻新晋校尉，是为了拉拢？图谋？”夏勉想了不少理由，但都不能合理解释，“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十五提醒道：“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多注意一下觋婆一族的真灵，露了马脚，又得跑路。” 夏勉连连点头，施展魂魄灵柩曲，三魂七魄化作牛真灵，从里到外再没了破绽。 很快，传信羊头停下，眼前便是卜尹营帐，夏勉作揖施礼，“校尉牛莽，拜见月祝卜尹。” “进来。”声音依旧清冷无情。 牛莽伏低身子钻到小营帐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里面和外面就是两方世界。 营帐内便是一方小世界，一座小壶天，牛莽面前一座金黄宝殿，造型奇异，斗角交错，参差有致，双河贯通，五桥遥缀，树木茂盛，环境清幽，香火缭绕，仙乐袅袅。 地砖是用玉做得，河水是纯净灵液，树木都是稀有仙草神花，厨子恨不得现在就洗劫此处，绑了这狗大户，再敲一笔大的。 但一想到玉爷的嘱托和眼前这个女人的强大真灵威压，厨子暂时压下这个心思。 一樽玉盏飘到牛莽面前，清音传来，“莽校尉，溪果烧，有稳固境界，纯化真灵之效用，满饮。” 牛莽盯着琥珀色酒液，瞳眸微动，“玉爷，什么东西？” “管他呢，你之前酒桌上躲酒不挺牛的，还怕这个？”十五斜睨他。 牛莽仰头猛灌，进嘴里没多少，全撒甲胄上了。 “汝可知，余为何唤你来此？”月祝卜尹突然发笑，如壁画仙女，袖带飘飘，绕着牛莽起舞。 丝带轻薄，可见玉肌，菀菀轻笑，不似前番冰清玉洁，现在这般倒让人欲火焚身。 夏勉心想，“乖乖，这位也是双面人，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但搞这一出，啥意思？” 他佯装上钩，喘着粗气，双目通红，艰难说道：“俺不知道。” “呵，意志倒是顽强，”她轻笑着，飘到牛莽面前，四目相对，秀口一吐，粉红迷障扑园，钻入牛莽七窍之中。 夏勉见状，赶快运使元气包裹住粉红障气，没有溢散全身。外表则是双眼无神，被完全控制一般。 就在此刻，月祝恢复端庄，眉心火焰纹路消散，竖瞳亮起，一道灰光照射牛莽五观七窍，丝丝灰雾进入牛莽体内。 夏勉着实吓了一跳，竖瞳灰光定住其身，熟的不能再熟的灰雾钻入体内。 “我艹，没想到这娘们儿才是装神弄鬼的幕后黑手！”夏勉惊诧道。 十五提醒道：“赶快处理了，看她后续如何？” 夏勉却问道：“玉爷，我记得你说觋婆一族的真灵无比强大，但体魄羸弱是吧？” “咋，你……”十五还没说完，夏勉气血如龙，虎躯一震，锢体灰光破碎，月祝被反噬，连连后退。 气血蒸腾间，厨子手掌缠绕元气一把拽断丝丝灰雾，欺身上前，一拳打在月祝软腹，一掌拍在其眉心，竖瞳被强行闭上。 月祝惨叫都发出来，便昏了过去。 夏勉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熟练度，驾轻就熟，思路清晰。 先将营帐皮毡落下，随后紧紧封住，告示莫来，同时抹去所有痕迹，拖着月祝走到营帐后门，打量一番，寻摸奔逃的快捷同道。 见营帐非常靠近营盘后墙，厨子尝试一番，没有陷阱和阻拦，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翻越。 夏勉回转卜尹营帐，唤出彤弓，“小红，等下你箭指这娘们儿的眉心，只要一露眼，你就拿出射日的力气射她。” “啥？娘们儿是啥？” “……”夏勉犯了难，“娘们儿就是她，她就是娘们儿！” “行行行，吸吸吸，你吸吧。”夏勉释放气血，彤弓亲昵的凑过来，才嘬了两口，厨子就形销骨立，赶忙阻止，“好好好……小红行了，等事儿办完了，再给你吸。” 彤弓欢呼雀跃，弓身上赤金神纹熠熠生辉，更加神异，恢复了不少。 “玉爷，这上古神器复苏都得用气血抵啊？”厨子说这话舌头打颤。 十五回应道：“不一定，气血、灵气世间万物，只有有灵性的东西都能助它们复苏。” “那你不早说！”厨子听得直跳脚。 十五斜睨他，说道：“我寻思你也没问呐。” 厨子闷哼一声。气鼓鼓炼炁搬精，以元气为补，加快体内气血恢复。 月祝意识昏昏沉沉，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挣扎许久，真灵恢复些许，这才勉强睁眼。 只见牛莽正抡圆了蒲扇大小的手掌，大嘴巴招呼自己呢，现在都没知觉了。 夏勉见她行了，找地儿扶着，喘口气，“哎呦，你可算行了，累死我了。” 十五吐槽道：“肾虚还有惯性，你气血不是补足了？” 夏勉腹诽，玉爷今天话有点多。 月祝见他这般态度，火气蹭的一下就起来了，运转法力杀掉这头牛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金蚕青藤缚住，还是某种耻辱的绑法。 十五怪笑道：“龟甲缚挺熟悉啊。” 厨子权当没听见。 眉心竖瞳稍稍张合，便感到无边杀意袭倾覆，似海浪叠涛，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不敢张望，害怕下一秒身首异处。 夏勉问道：“大伙儿时间都很紧张，我问你答！” 月祝低眉沉思，此刻此景，自己已被这头牛，不对，他绝不是牛族类，完全拿捏，稍有异动，便会身死道消。 自己一时大意，千般手段还未施展，便身陷囹圄，她暗自悔悟。 当下之急便是拖住此人，神尊道则还可使用，不过需要时间。 心计已定，月祝开始施为。 夏勉插上一炷香，“香燃尽前说清楚，留你一条命！” 月祝依旧在沉默试探。 夏勉威胁道：“不说话，不说话也算时间！” 月祝吴侬软语，甜绵醉人，厨子差点没站住，“不知道郎君，想听小女子说些什么？” “灰雾是什么来历？”夏勉问道。 月祝瞳孔一缩，而后笑颜，打马虎眼，“神通法力变化罢了，郎君若是想看，小女子可以为你再演示一番。” “神通法力变化？”夏勉冷笑，“还有丝丝道则萦绕，你这般实力可运转道则？ 莫不是身后站着一尊神明？祂是你的底气所在。” 月祝心神震动，他竟然知晓？！又知晓多少？ 心神一乱，外表便很难自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被夏勉抓到。 “说到你心坎里了？” “说！”夏勉惊喝一声，其中蕴含天赋神通摄魂，月祝身形猛然一动，给了夏勉可乘之机，一掌拍下，彻底打断她微微颤动的眉心竖瞳，短时间内无法动用天赋神通通幽。 月祝闷哼一声，竖瞳渗血。 一把赤玉刀架在她脖颈之上，凌冽刀气切断丝丝晶莹秀发，手稍稍一动，便可下辈子做好汉了。 月祝娇小身子不停颤抖，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秀发而逝，眼前此人根本没把她当做高高在上的卜尹，反而视其为畜生，甚至是食物，就像自己看待其他万族一般，充满了不屑、傲慢、猖狂…… “这下能老老实实说了？”夏勉很有礼貌的问道。 月祝瘫坐在地，紧紧握住双手，使其不再颤抖，整理秀发，保留最后一丝卜尹体面，眼眶红润，声音嘶哑，缓缓道来。 “灰雾是域外神尊所赐，名号我不敢直呼……” 夏勉颇为惊讶，心想，“域外神尊？还有另一方势力？玉爷，你之前听说过吗？” 十五神情凝重，回应道：“老东西的《山海册》记载了山海万族万神，我都有印象，没听说过域外之神，你问详细点儿。” 夏勉继续问道：“你不是箕尾山卜尹吗？怎会与域外之神有所联系？” 月祝正要言明，突发异变，她右半边身子逐渐胀大，像被无限充气的气球，左半边身子皮肤溃烂，有缠绕灰雾的触手破体而出。 她痛苦伸手，寻求救助，十五急呼，“小子躲开！她触发禁咒，要爆炸了，别被波及了。” 夏勉犹疑踟躇，不甘心线索就此断开，咬牙撑开元气护盾，想要尝试拯救月祝，刹那间，月祝达到极限，爆裂开了，夏勉苦苦支撑元气护盾，连连倒退，血肉横飞间，月祝真灵即将溃散。 夏勉撤去元气，暴露在爆炸之中，冲向月祝真灵，用仅剩的元气包裹真灵小人，温养以免溃散。 他自己却被爆裂的灵气侵袭，手臂没一块好的血肉，露出晶莹玉润的手骨，脸皮也被灵气灼烧，留下道道伤疤。 胸前没受多大伤害，五脏又稍稍错位。 夏勉吐出一口血痰，后仰躺在地上，艰难举起手臂，看着手掌中紧握的元气小球，开心笑起。 十五飘出内景，星脂玉液洒向其伤口，灵药没好气的往他嘴里塞。 “疼疼疼……”厨子呲牙咧嘴。 十五力道更大，“知道疼，还敢不要命往前冲！ 星脂玉液和仙草灵花可没多少了，下次再胡搞，救不救得回来得另说。” 夏勉笑道：“不会有下次了。 玉爷，你看，她这真灵中还有多少记忆，看有没有拔出灰雾的方法。” 十五收入玉坠之中，说道：“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办吧，这小娘皮体内也有不少灰雾，刚才爆裂开来，无处可去，全涌向你， 现在你体内还漂浮这细密的灰雾，别人没帮到，自己先嗝屁了。 我就纳闷了，或许那些人族巴不得渴求灰雾呢，你非给人家拔出掉，就不怕人家不领情？” 夏勉笑得很阳光，回应道：“怕就不当兵了，我入伍的第一天，老班长就说我们是人民解放军。 玉爷你知道嘛，我们是解放人民的军队，我们有义务也有责任拯救他们，即便希望渺茫，但这是军人的职责。” 夏勉说的很轻，但嗓音很重。 第四十六章 染骨 飞行营盘，卜尹营帐内。 夏勉躺在地上，星脂玉液浸透全身，疗愈伤势，夏勉运使元气，沟通绛宫洞天，轻柔而无尽的活性喷涌而出，清创与修补伤口，增生新的血肉。 夏勉胸腔与身体其他部位尽皆复原新生，唯独留下白骨左臂，只是止血，却未生长血肉。 厨子直腰，作跏趺状，五气朝元，查探游离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灰雾因子。十五则则从真灵中提取与域外之神的相关记忆碎片。 夏勉元神小人走出内景之地，漫步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气血如龙、元气似风，相伴左右。 灰雾因子弥散在全身各处，像是失去了领头羊一般，漫无目的的附着在内脏骨骼之上，像是在潜伏，等待命令。 夏勉对此无可奈何，只得挥手如龙气血，化作驱羊木鞭，抽打灰雾因子，似风元气化作神驹，疾驰驱赶灰雾因子，往白骨左臂汇聚。 元神小人一手驾驹，一手挥鞭，驰骋身体各处，驱赶着灰茫茫的灰雾因子。夏勉在此过程也受益匪浅，对自己肉身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虽然大多数也只是匆匆一瞥，但对目前的他来说，够消化许久了，甚至他有灵光一闪的想法，匆忙记下，已备后用。 过了许久，外界早已是朗朗晴空，夏勉也终于驱逐灰雾因子汇聚在左臂白骨。欲以气血冲刷，彻底冲出体外，可灰雾因子却好像触发了某种禁制，紧紧附着在手骨上。 气血冲刷而来，便同化气血，元气演化金戈铁马冲杀，便同化元气。这个情况大大超出夏勉的预料。 他不敢尝试以元神之力，或者魂魄力量驱赶，倘若灰雾因子同化元神或者魂魄，那乐子就大了。 至此，厨子竟然罕见的陷入到无计可施的地步，他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对这一类东西缺乏基本的认识。 自己只是在使用元气等一系列力量，却缺乏理解与认识，就好像我们会操作电脑，却不知道其中的原理，处于一个链条的底层。 这可不是电脑，这玩意儿可关乎自己的小名。绝不能用得不明不白，以后要想办法多整点这方面的书籍古卷，也不知道玉爷有没有。 夏勉陷入僵局，十五倒是很快处理完月祝真灵的记忆。 见到厨子手骨变成灰色，不免惊奇，“嚯，这么特立独行，不满足只染头发，开始染骨头了？” “玉爷，你就别笑话我了，这玩意儿太诡异了，我搞不定。”厨子苦着脸。 十五将月祝真灵记忆丢给他，说道：“你若能搞定了，就见了鬼了，这东西是蕴含丝丝道则，抹去其存在，必须使用同级别的力量，比如说道、神话概念等。” “眼下灰雾无法根除，只能将其封印在掌骨中了，之后寻找机会将其抹去。”夏勉听完十五的话，叹口气说道。 夏勉运使元气，阻隔其弥散，封印在掌骨之中。血肉也覆盖手掌，不过在手背上留下灰绳印记，无法抹去。 十五见状，安慰道：“你也别太泄气，万物都有两面性，虽然这团灰雾有控神、乱心、同化等特性，但也是实实在在的道则，现成的悟道之物。 只要你能抵挡住不良特性的侵扰，说不定化危机为机遇，有所收获。” “怎么感悟道？”夏勉诚心发问。 十五两手一摊，说道：“世间万物皆可为道，皆可悟！怎么悟，还得看个人。 再说了，我又不需要。” 夏勉闷哼一声，你也不清楚，悟道的事先放放，“玉爷，知不知道对灵气气血等一类研究的古籍书卷？” “人族先贤应该有相关书籍，但都是抄本，人世间有多少我不知，但料想多数应因战火而遗失、焚毁在时间长河了。 不过，那些至理名言，已然成为了他们的道则，死后带到棺材里了。”十五说道。 夏勉眼球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讷讷道：“玉爷怂恿我去挖老祖宗的坟……” “呸呸……别乱说，被没死透的老家伙感应到，我俩就惨了。”十五赶忙撇清关系，“而且我没说，是你自己瞎猜的。” 夏勉默契应和道：“懂了，是去扫墓，祭奠人族先贤，以抚慰其在天之灵。” “屁的在天之灵，一群老杀胚，后土和土伯都不敢收，还在天之灵……”十五撇撇嘴，吐槽道。 厨子莫名兴奋，蚊子搓搓手，问道：“玉爷，最近的古坟在哪儿？” 十五随口而出，“萯山附近就有吧，老东西在山海册中提了一嘴，他当时没敢去刨…… 哦，对了，说起来山海册，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在柄山南城捡的一堆破烂里面有三张画卷，还有拍卖会上买的兽牙琥珀里面似乎也有两张画卷，卡在牙缝里了。 还有觋婆族小丫头记忆碎片里，似乎有山海册中山全山系的纲目，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就先收起来了。” 说完十五倒出来一大堆东西，五张泛黄纸卷，还有一张羊皮卷，虽然残破，但星辉熠闪。 “不早说！”厨子埋怨道。 “再废话，下次自己搞定。”十五环臂抱胸。 厨子只得说好话，十五这才满意。 夏勉乐得直冒鼻涕泡，全都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想松手。 十五斜睨他，说道：“瞧你那点出息，没见识的样子。”自己身边全是从月祝壶天项链中搜出来的灵石，小山规模，它乐得在里面打滚翻涌。 夏勉小心翼翼的摊开画卷和羊皮卷，这些东西宝贵的很，关系到自己的小命。 五张画卷分别是蠪（long）蛭、诸怀、雍和、茈（zi）鱼、獙獙（bi）。各个山系都有。 暂且收好，有时间再研究。 羊皮卷只能看到几根粗粝的线条，每张画卷背后的断线连接起来，便是这几条粗线。看不清细节，只有大概轮廓可见。 “注入灵气试试。”十五提醒道。 夏勉手掌运使元气，引动外界灵气注入其中，羊皮卷散发丝丝光华，一个个小山小河模型跃然羊皮上。 夏勉好像看到新玩具一般，眼睛放光，“玉爷，萯山在这吧，古坟呢？” “我上哪知道去，等到了地方，羊皮卷自然有反应。”十五回应道。 夏勉：“哦。” 开始识记每座古岳神山，以备后用，每座小山模型旁边都有文字漂浮，以供识别。 同时将月祝真灵记忆碎片大致看完，竟然还有惊喜，对牠们的组织结构，和人员构成大致认识。 但如何拔出人族同胞魂魄中的灰雾，记忆碎片中并没有相关信息。 而且据记忆碎片显示，一旦接触灰雾，感染者心神会被慢慢同化，时间一长，便会变成烙印紧紧印在真灵或魂魄中。或许只有一死才有可能彻底拔除灰雾。 夏勉不愿走到那一步。 厨子很快辨识完各个古岳神山，但听外面有通禀声传来。 “月祝卜尹，末将杨岬求见。” 夏勉看向四周，乱做一团，还有原主的碎骨残渣，短时间难以处理，他放出还在贪睡的小黑绵羊。 “出来吧，小黑，吞干净里面里的一切！”夏勉甩出来小黑绵羊，摆出pose。 小黑绵羊睡得迷迷瞪瞪，眼都没睁开，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稳，厨子在祂耳边低语，“好吃的来了……” 小黑瞬间被激活，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吞噬所有，卜尹营帐瞬间一干二净，嘛也没剩。 见外边处理妥当，夏勉收起彤弓小红，摇身一变，化作月祝模样，又施展天赋神通指化，使小黑绵羊变作牛莽模样。 夏勉尖着嗓音，调整一番，嘱咐道：“小黑，你别动，就站在我身后，问你话我来说。 明白没？” 小黑扭头不屑一顾，夏勉赶忙说道：“等外边家伙走了，给你做牛腩煲，肉滑溜醇香，鲜美多汁，肥而不腻，食之软烂醇香。 你想想，嘿，别提了，能有多香有多香。” 小黑绵羊听得直流哈喇子，连连点头答应。 十五看得直摇头，几千年了，还是老样子，没变过。然后左拥右抱大块灵石，一副好色君王模样。 “进！”月祝说道。 杨岬看起来依旧肥硕，满面红光，但眼神却不似往常，凌厉起来。 夏勉看在眼里，知道这家伙和月祝一样成为了所谓域外神尊的信徒，牠与月祝基本上不联络，除了有重大情报交换。 杨岬看到牛莽站在月祝卜尹身后，察觉到月祝气息不对，心中生疑。 “卜尹，牛莽在此？”牠作揖施礼问道。 月祝闭目盘坐，说道：“勿忧，牠已被种下圣灰，有话可直言。” 杨岬上下打量牛莽，这呆货还不时打嗝，眼睛微眯。 “牛莽真灵有异，种圣灰时，陡生变故，遂造成这般状态。”月祝将其注意力转到自己这边。 杨岬转身说道：“圣姑，有要事相报。” “且说。” “柄山方向传来消息，神尊凿齿感应到彤弓气息，寻到柄山，无果后，大闹一场，献祭数万人族奴隶和数万石灵石，捕捉时间长河一角，得知彤弓再往萯山移动。 不日便将达到萯山。” 夏勉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惊起千层浪，咬牙道：“都怪我，是我疏忽，导致……” “那就想办法干祂一顿！”十五安慰道。 夏勉眼神狠厉，意有所思。 “无妨，计划依旧，神尊降临，万族飞升！”月祝呼出教旨。 杨岬眼神火热，声音高昂，“神尊降临，万族飞升！” 月祝说道：“你且安抚众圣徒，勿要多生事端。” “是。”杨岬退出营帐。 从月祝记忆碎片中得知，在三山神享祭时，牠们背刺一刀，以人族奴隶气血和三山神为祭品，破开界壁，引导域外之神降临。 夏勉冷笑，祭祀是吧，降临是吧，献祭是吧，一个都跑不了！ 第四十七章 扫墓 飞行营盘，卜尹营帐中。 杨岬走后，夏勉轻呼一口气，这边暂时混过去了，但还是要谨慎，据记忆碎片显示，之后到达萯山后还要面见萯山太卜，三山神和其他古岳卜尹。 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刀尖起舞弄清影，死亡常伴。 小黑绵羊一抖，变回真身，“咩咩咩”催促厨子，赶快，赶快。 夏勉见状惊奇，搓搓祂的脑袋，“小黑，你也懂变化之术？” 小黑绵羊不屑一顾，撕扯夏勉裤腿，咩咩叫，多大的事儿，厨子赶快做好吃的！ 夏勉取出灶具生火，食材碗筷，传声十五，“玉爷，小黑什么来路，觉醒天赋神通了？” “自己猜。”十五敷衍了事。 夏勉无奈叹口气，挽起袖子，在一众刀兵中寻到趁手的菜刀，屠宰牛。玉坠内能延缓食材，灵物衰败的速度，昨晚宰得牛，今天取出来，还很新鲜。 厨子手腕飘忽，菜刀如灵蝶花丛蜜舞，眼花缭乱见，便剥皮拆骨，肉块内脏码好，放在一旁。 夏勉取过大块牛腩，青铜刀上下纷飞，牛腩剁成整齐小方块，随后处理配菜配料。 牛腩冷水下锅焯水，加几滴料酒和几片姜一起去血水去腥。 萝卜切块。 热油爆香葱姜蒜，再把香叶、桂皮、草果、小茴香、八角、沙姜、陈皮一起放下翻炒几下，下牛腩爆炒。 加冰糖、料酒、生抽、老抽上色，爆炒后的牛腩放到砂锅里，加入开水，大火煮开，转小火，慢炖40分钟。 等待期间，夏勉焖上米饭，又取出之前栽种在玉坠黑土中的蔬果。 灵气四溢，散发悠悠清香，小黑等不急，张嘴扑上来，虎牙锃亮，夏勉躲闪间，丢过去西瓜、黄瓜、西红柿。 “别急，山海应该也有，不过没人刻意栽培，还处于野生状态，抽时间做个田野调查，收集一番，尝尝山海灵蔬灵果是何种味道。”厨子絮絮叨叨。 一开始做饭，厨子就开始嘴碎，说个没完，“还得抽时间整把好用的菜刀，砍砍杀杀的不适合厨子。” 十五斜睨他，“左劈右砍的时候，不挺爽的吗？” 厨子西瓜榨汁，黄瓜凉拌牛肉丝，西红柿打汤，顺便做个番茄梅子冻。 四十分钟过去，厨子在砂锅中加萝卜，再炖15分钟，炖好后加入胡椒粉和盐，还有葱花点缀。 一切都摆上桌，夏勉见小黑绵羊吃得欢快，问道：“小黑，你到底什么来头？啥都能吃，不会是饕餮吧。” 小黑绵羊头都不抬，抽空咩咩叫，恭喜你，猜对了。 “怎么可能，四凶都是神明级别的，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都不会说话。”夏勉笑道。 小黑绵羊突然顿住，而后呲牙咧嘴掀翻桌碗瓢盆，冲向厨子，咬他的手臂。 厨子轻而易举挡下，小黑绵羊多次突进无果，东西也不吃了，蹲在墙角生闷气。 夏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走到小黑绵羊身后，抱起来放到几案上，所有美食放在祂面前。 小黑绵羊气冲冲撇着头，不屑一顾。 夏勉歉意满满，说道：“小黑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句话伤到你了，向你道歉，这是西瓜汁，很甜又解渴。” 厨子里歉意就是这么实在。 红莹莹冰冰凉的西瓜汁放在小黑绵羊面前，红莹莹的果汁上点缀几片碧绿薄荷叶，玻璃杯中有冰块沉浮，搅动吸管，搁楞搁楞响，杯壁上有水珠滚落。 气息香甜，让人口舌生津，喉咙滚动。小黑都飞速瞥了一眼。 “咱哥俩聊聊，你指正我哪说的不对，好不好？”夏勉说道。 小黑绵羊忍耐到极限，揽过西瓜汁，仰头便倒，眨眼间消失不见，冰块都咯嘣咯嘣嚼碎。 小黑绵羊打出长长嗝，咩咩叫，原谅厨子的过失之言了，下次别犯了。 夏勉欣喜道：“先前为啥子生气，小黑？” 小黑绵羊脸一黑，闷哼一声，厨子不要得寸进尺。 厨子来了兴趣，又变魔术般的取出另一杯西瓜汁，“说说呗。” 小黑绵羊砸么砸么嘴，咩咩叫，你说老子不会说话！ “我都听懂了，你这不会说嘛！”厨子很纳闷。 小黑绵羊撇撇嘴，咩咩叫，只能咩咩。 厨子忍住笑意，噗嗤噗嗤，追问道：“为啥捏？” 小黑绵羊咩咩叫，小时候贪吃，把声带给吞了，长大了也没办法治愈。 厨子压下笑意，“你现在也不大呀。” 小黑绵羊气冲冲吞干净几案上的一切，钻回玉坠之中，不再搭理厨子。 夏勉见干干净净的几案，不由苦笑，灶子还没熄火，扯了二两细面，二两粗面，下到牛肉汤锅内。 面熟了，舀起剩肉萝卜块，浇上一勺肉汤，摊上几片西红柿，撒上一把香菜葱花。美美吸上一筷子，嗯，美！ 厨子喝完最后一口汤，全身暖洋洋，边收拾边问道：“玉爷，你早知道小黑是饕餮一族的了？” 十五傲然道：“当然！” “不早说。” 十五调出来小黑绵羊的丑态留影，笑道：“早说，上哪拍好玩儿的去？” “幼不幼稚？”厨子不屑撇撇嘴。 “我这还有其他的留影，女娲、颛顼、帝禹、西王母……要不要一起看？”十五语气充满了诱惑。 厨子蹭了过去，十五梆梆敲他脑袋，“想得美！” 夏勉捂着头，转身去修炼，“谁稀罕。” 这日日落，飞行营盘安稳落在萯山，此处灯火通明，灵石在无声燃烧，月光皎皎下，可见萯山全貌，萯山由三峰组成，主峰后还有两座古峰，山神祭台便设在三山之中位，对应霄汉星象。 近看主峰， 重重丘壑，曲曲源泉。藤萝悬削壁，松柏挺虚岩。鹤鸣晨雾里，雁唳晓云间。峨峨矗矗峰排戟，突突磷磷石砌磐。 顶巅高万仞，峻岭迭千湾。野花佳木知春发，杜宇黄莺应景妍。能巍奕，实巉岩，古怪崎岖险又艰。 停玩多时人不语，只听虎豹有声鼾。香獐白鹿随来往，玉兔青狼去复还。深涧水流千万里，回湍激石响潺潺。 右看一峰， 云雾笼峰顶，潺缓涌涧中。百花香满路，万树密丛丛。梅青李白，柳绿桃红。杜鹃啼处春将暮，紫燕呢喃社已终。 峨峨石，翠盖松。崎岖岭道，突兀玲珑。削壁悬崖峻，藤萝草木稂。千岩竞秀如排戟，万壑争流远浪洪。 左看一峰， 顶巅松柏接云青，石壁荆榛挂野藤。万丈崔巍，千层悬削。万丈崔巍峰岭峻，千层悬削壑崖深。苍苔碧藓铺阴石，古桧高槐结大林。 林深处，听幽禽，巧声实堪吟。涧内水流如泻玉，路旁花落似堆金。 山势恶，不堪行，十步全无半步平。狐狸糜鹿成双遇，白鹿玄猿作对迎。 忽闻虎啸惊人胆，鹤鸣振耳透天庭。黄梅红杏堪供食，野草闲花不识名。 飞行营盘停落古岳渡口，卜尹营帐化作玉辇，飘出营盘，假扮月祝的夏勉端坐其中，甫一踏步萯山，便觉有灵气涌来，舒畅全身。 夏勉暗自感知，古渡口两侧崖壁刻有两个神纹大字，“迎”与“招”，丝丝道则之力轻洒。 似乎有识别鉴定的功能，夏勉一行走过，相安无事，看来无法识别天赋神通变化之术。 在一赞引的引领下，走到下榻之所。囚禁人族奴隶的壶天碎片则被送特定地方看管。杨岬留下一众将卒护卫月祝卜尹，自己则带着四五甲卒与此地掌固处理交接事宜。 一切安排妥当，夏勉告示门外，今夜不会客。而后换上夜行服，从玉坠之中取出沉睡的小黑，使用天赋神通指化，把祂变作月祝模样。 再启动玉辇的防护功能，能抵挡神话概念界别的一击，还能解决他人窥探，避免身份暴露。 夏勉敛息静气，覆面翻开后窗，轻声轻脚攀附崖壁之上，几下腾挪，几下翻转，如枯叶落地，无声无息落在密林灌丛之中。 按照山海册中山山系纲目羊皮卷标记，人族先贤的古坟，似乎就在萯山左山峰附近。 夏勉一面静悄悄记下萯山祭台各处布置，一面躲开此地巡查，奔驰左山峰。 月升中天，夏勉寻摸到左山峰一处密林之中，左右搜寻，多是山石古木，完全没有古坟的影子。 夏勉靠在一段古木树枝上，身形被厚密枝叶挡住，正研究中山山系纲目羊皮卷，“就在这附近啊，就是找不到。 玉爷，不会是记载错了吧？” “不会，老东西虽然笨了点儿，但这事儿还是不会错的。”十五斩钉截铁说道：“再扩大范围试试，毕竟是人族先贤宁封的古坟，一手火土道则施展开来，可重铸五行，实力不比古神明差。” 夏勉叹口气，收起来羊皮卷，正要下树再搜寻，忽听人声。 “师父，破土罐假的吧，咱都找了几天几夜了，还没找到，今晚一过，山神祭将要开始，山林禁封，晚了就跑不出去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抱怨道。 “嘘……小声点儿！巴不得被发现是吧，我从厌火国将你带出来，几千上万里路，还没磨去身上的浮躁之气？”这个声音老气横秋。 “你也知道自己走了上万里冤枉路啊。”稚嫩吐槽道。 “嘘……找到了。” 第四十八章 璀璨上古 萯山左山峰，古木林。 老气横秋声音传来，稚嫩声音质疑，“真的？您老眼神不好，走夜路都得我扶着，说找着就找着了？ 要我说，咱找个好地方，您消停了两天，反正找不到，临死前过几天好日子不好嘛？” “话多，开挖！”老气横秋声音呵斥。 夏勉轻笑，“父辞子笑。” 稚嫩声音应和道：“哦……”随后袖袍一甩，两傀儡小兽，穿山甲模样，前端锋利，不停往下刨，眨眼间一道小坑。 夏勉寻声过去，几个跳步，隐藏在枝桠密叶中，居高临下，看到一老一少的模样。 老的，身高丈余，瘦骨嶙峋，长得像猿猴，多少有点驼背，光头顶，梳着剪子股小辫。小短脸、面色黑黄、颧骨高耸、两眼深陷、塌鼻梁子、翘鼻子头、方海口、山羊胡、二目如灯，秃脑门上长着一块黄癣，大如瓶盖，形如制钱，甚是引人注目。他身穿米色裤褂，千层底大尾巴兜跟洒鞋。 少的，与老头儿差不多齐高，唇红齿白，大眼睛，苹果脸，像个小姑娘，也是剪子股小辫，穿着服饰与老的大体相仿唯一不同的是少的左腕麻绳坠着半块夔龙纹玉玦，似乎是身份象征之物。 一老一少，一黑一白，老的似乎是厌火国人，其形貌似猿猴，皮肤黝黑如炭，倒是和玉爷所说一致。 不过年轻点儿的，肤白如玉璧，润华光泽，可不像厌火国人氏。 这两个似乎也在找什么东西，语焉不详的。 正思索着，白净少年抱怨道：“老头儿，你那炭黑竹简准不准啊，这都挖了近百丈了，还未寻到入口。” 黝黑老者拿着碳化一半的竹简，一边移形换位，一边念念有词，“不应该啊，《三坟》所言‘萯山左，宁封幽’， 《八索》言‘中三首，离坤坎胜’， 《九丘》曰‘封子积火自烧，而随烟气上下。视其灰烬，犹有其骨。时人共葬于萯北山中’，这萯山左峰便位于北， 人族古贤不可能出错！ 继续挖，挖穿九幽土伯之角，也在所不惜！” “自己都说过人族古籍都是假的，转过头来自己又深信不疑。”白净少年，姒鱼吐槽道。 黝黑老者，袁烛低头研究竹简，沉声道：“少说话，多干活。” 姒鱼撇撇嘴，操纵傀儡更加用心。 夏勉看在眼里，传音道：“玉爷，他说的《三坟》、《八索》、《九丘》都是什么东西？” “上古人族古籍，《三坟》记载三皇旧事，《八索》八卦之书，《九丘》九州之志，相传皆为时间长河所著，人族后得，两界分裂后遗失。 现在又在山海听闻，看来是当年山海的某些家伙趁火打劫，趁乱掠夺到了山海。 时间一久，也外泄了不少出来，被旁个得到，收集整理，到现在传遍大荒四海了。” 夏勉努力消化十五的话，问道：“听起来很厉害啊！” “把听起来去掉，”十五纠正，说道：“是很厉害，传说是人族古皇对道的领悟的敲门砖，随后被整理成四本书，还有个《五典》。 里面记录了人族所有古贤的道解和功法的优势与弱点。” 夏勉闻言一惊，“那岂不是说，哪个得到了，就能定点针对人族古贤？” “是啊，这也是如日中天的上古人族瞬间破败的原因之一。”十五叹口气。 夏勉也惋惜不已，倘若上古人族不败，这方世界又是另一般景象。 “如此重要之物，不谨慎封存，严加看管，怎么还能让外族得了？”夏勉很是不解。 “不清楚啊，这也是上古未解悬案之一，”十五说道：“这四本书本为大道之言，没有实体，烙印天地华宇，不知是何缘故啊…… 能有这般手段的家伙，横击了正值鼎盛的上古人族，打断了人族脊梁百骨，其实力深不可测啊……” 十五一声叹息，久久不散，好似上古人族挽歌残响至今，久久不散。 夏勉灿然一笑，豪气万丈，“没事，旧事可作追忆，我们应着眼当下，面向未来，在我们这一世，人族终会迎来伟大复兴！” 夏勉眼中燃起熊熊焰火，唤作希望！ 十五先是一愣，而后摇头苦笑，“小子，你不懂，连我这般从未现身上古，善于藏匿的混沌奇宝都被其算计的死死。 我于这一世苏醒，遇到你小子，真的是意外，是你运道正盛吗？ 或许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你我都是棋盘某一角的闲手，正按照祂的谱子，一步步走向棋盘中央……” “他把我们当做俗手，那我们就做自己的妙手，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百计而无一漏，只要有希望，我们就要牢牢握住，点燃照亮所有人。”夏勉笑意暖暖 十五一时无言，这小子还真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啊，满满的自信，对什么都充满希望。 可是…… 点燃希望的代价是什么？ 或许就是你自己。 纵观历史，先行者下场都不好，当满满的恶意朝你袭来的时候，小子你是否还行如今日这般将你的希望传递出去，让他们都能接受？ 夏勉也知道，虚无缥缈的自信和希望也需要现实的根基。但什么也不做，就被危言耸听的绝望压垮，那是不是太对不起那些美食了？ “成了！”姒鱼呼喊。 黝黑老者袁烛赶忙跳了下去，夏勉也元神探查，集中注意力于其上。 袁烛面前一口石井，青苔遍布，井口压着一口棺，黑木赤纹，头朝东尾朝西，完全没有时间侵蚀的痕迹，一切如新，如同刚入土的那一刻，被永久定格。 姒鱼顺着绳索滑下，手里捧着爪子磨平了的傀儡小兽，关节滑球有了裂痕，体内元件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此刻僵直躺着。 基本上报废了，再修缮还不如做个新的。他眼泪汪汪，满心都是与傀儡小兽度过的美好时光，念及此处，委屈道：“师父……” “行了，别嚎了，你这两把刷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回头给做个更好的。”袁烛摆摆手不耐烦道。 姒鱼擦擦脸，满心欢喜，“哦……” 袁烛围着井上棺走了数圈，在研究其奥秘，他丢出留影木雀，“六儿，记录。” 留影木雀绿豆大的眼睛放出微光，扫描木棺，又丢出几个青铜立方体，花纹繁琐精美。 “小鱼，安装灵石。” 姒鱼满不情愿的掏出打磨好的立方体灵石，嵌入同样式缺口，精美花纹亮起蓝光，立方体瞬间变形，青铜金属手臂模样，垂落数根细密金丝线，悬浮在袁烛身旁。 袁烛挑起细密金丝，驾轻就熟的插入秃脑门黄藓上。 夏勉看得直撮牙，“这么生猛，东西水平高到没边了，连接方式过于朴素。” “断层了呗，上古时期，厌火国是走在灵气格物侧的前端，其成果最灿烂的时候，格物到了大道领域，连古神尊都受益匪浅，”十五回忆往事，“相传厌火国的最鼎盛的时候，可以虚空造神。 此事引起了大荒激烈讨论，最后又被其他更具冲击力的消息覆盖，因其位居海外，后面的消息传到大荒，也是断断续续，没个完整。 再加上人世间与山海的争斗，渐渐没了消息。 现在看来，两界分裂的影响远超预料。” 夏勉似乎想到什么，问道：“玉爷，格物……和现在人世间的科技类似？” “差不多，厌火国主张以灵气为最基本的点，围绕其创造发展利于各族的生存的法宝灵器，这样能将灵气做到利用效率最大， 而修炼时运用灵气效率很低，会造成极大的浪费。 当时还大胆提出，倘若灵气消散，格物理念下的法宝灵器才是大荒主流。 在当时，这种观念就是个乐子，权当笑话听了。 没想到数千年后，竟然成真了，山海灵气浓度下降了数个级数不说，灵石开采也步入停滞。 时间如刀啊，斩去世间一切繁花，独自灿烂的那几枝花还剩多少？ 花落又知多少？” 夏勉听着十五的感叹，眼前浮现上古时期那般灿烂景象，可惜如今已成落枝花瓣，飘散在时间长河之上，一个浪头打来，便会沉入河底。 眼前的师徒二人引起了十五许多上古回忆。 只见姒鱼站在师父身后，右手持蕉扇，左手握净瓶，严阵以待。 只见袁烛操纵机械手臂，搭在棺材板上，没有触发任何禁制，又试图掀开棺材板子。 袁烛脑门上全是汗，黑木赤纹棺材板稳稳当当，丝毫不动。他放弃起棺，转而尝试挪动板子看看井下是何东西。 两只青铜金属臂各搭在棺材头尾，用尽全部力气，木棺底下似乎也在使力。 两厢巨力下，木棺似乎有所动弹，袁烛脑袋冒烟，脸上笑意渐浓，突然棺材板子被弹开，砸向袁烛。 袁烛同样感受到青铜手臂蒙得下坠，如何发力都搬不动底棺。 姒鱼见状不妙，一个健步抄起师父，拔断细密金丝。棺材板子还没砸下，一老一少翻滚到安全地方。 姒鱼被压在下面，艰难发声，“咳咳……老头子，起开……要死了……” 袁烛浑浑噩噩起身，捂着脑袋，眼前景物翻滚颠倒。 姒鱼拍着胸脯大口喘气，师徒俩狼狈不堪。 袁烛敲打秃脑门黄藓，很快恢复过来，丢给徒弟一瓶灵丹，“省着点吃，就一瓶了。” 姒鱼吞咽炼化，埋怨道：“还不是你喜欢找刺激，才消耗这么快。 还有，我又救了你一次，第……”他挠挠头，“我也记不清了。不是我说你老头子，你就你就不能省点儿心，小门宽的板子砸下，都不知道躲躲？ 就想今天把后事办了？” “去去……没老没少的，我是你师父，救我不是应该的？”袁烛凑近棺材口，说道：“再说了，宁封墓里找不到救命的东西，早死晚死不一样？” 姒鱼叹口气，是啊，老头子快死了，这口墓是最后的希望，可自己不像让他折腾，自己被他捡到后，就没见他消停过，全身都是折腾留下的暗伤，没到夜里都疼的死去活来。 吃了药才能睡个安稳觉，实在不想再想让师父再这样下去了，想让他在人生最后时光里，过几天安稳日子，治治暗伤。 可是，老头子就不这样的人。 “小鱼，过来，”袁烛把一根银纹青藤绑在腰间，说道：“棺材里面也有口井，看着不深，我下去找找，要是被撤了三下，就赶快拉我上来。” “我替你去！”姒鱼喊道。 袁烛拍拍他的脑袋，笑道：“老头子还没死呢。” 随后跳了进去。 第四十九章 姒鱼 萯山左山峰，古井黑棺前。 黝黑老者袁烛跳下黑棺中的古井，其徒白净少年姒鱼在水井之上，搭设一机关装置，形似轱辘，等人高，从侧面看直角三角形，赤铜蓝纹，扎根地面。 姒鱼将银纹青藤绑在轱辘转轮上，双手抓住转轴，紧紧盯着青藤，面色凝重。 夏勉元神探查四周，并无除了自己以外的老六，他摇身一变化作萤火虫，飞得升升降降，落在姒鱼肩膀上，停滞片刻，确定这小子没有特殊防护手段外。 一段刀刃抵在姒鱼喉骨，夏勉如影子般出现在他身后，声音缥缈，“别动……袖子里东西拿出来。” 姒鱼闻言大惊，自己袖中秘宝连老头子都不曾得知，没想到，还未施展，便被贼子识破。 他高举手臂，袍袖落下，腕子露出，绑着一截皮质护臂，内腕处吐露点点寒光，细看之下，才知原来是一剑头，手腕一拧，便兀然弹出，教人防不胜防。 厨子心念，嚯，刺客信条是吧。 “另一只手！”夏勉冷声道。 姒鱼紧紧攥拳，咬肌抖动，不甘心被彻底识破，眼神一凛，似要做最后挣扎。 夏勉抖擞黄玉剑，提醒道：“想清楚了？” 姒鱼下意识凛然一抖，臂膀低软下来，有气无力的伸出右臂，腕子上一铜质镶玉护臂，灵玉生辉，纹饰精美，但从外表看，不知甩了右手皮甲护臂不知多少条街。 铜质镶玉护臂一圈有一十二个牙签大小孔洞，装填了相应的箭头。此刻灵气凝聚，下一刻就要齐齐射出，阴到近身敌手。 夏勉不敢托大，“卸下。” 姒鱼愤恨咬牙，慑于脖颈玉剑，只得照做，夏勉翻手间收了起来，又取出金线玉绳，缚住其手脚，丢到一旁。 元神探查棺中井，被一层迷障挡住，夏勉撤回元神，望向姒鱼。 这小子不死心，还在暗中挣扎。夏勉蹲坐在他身前，黄玉短剑插在地上，说道： “别挣扎了，玉龙筋越挣扎越近，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姒鱼上下打量此人，蒙面黑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和盘托出，落不下一个英年早逝。 夏勉看出来他的担忧，说道：“放心，我这人心善，不随便杀人，你只管回答，随后便将你放了。” 姒鱼依旧不搭理他，夏勉见状，一个暴脾气上来，取出一杆神异非凡，雕龙刻凤的大戟，搭在绑住轱辘的银纹青藤上。 威胁道：“你说，我这一松手能不能砍断？” 姒鱼面色大惊，大喊：“我说！” “不见棺材不落泪，”夏勉撇撇嘴，说道：“先前我听闻老头儿是你师父，为寻救命之物，才挖坑掘坟，堪舆图是从哪儿搞来的？” 姒鱼硬邦邦回应道：“师父十几年来拼凑而来。” “十几年才拼凑出只言片语？你师父够完犊子的。”夏勉略带嘲讽的说道。 “上古四奇书本就失传，师父搜集成册耗尽心力，岂是你红口白牙甩风凉话可比的！”姒鱼叫吼，像只发怒的小兽，龇牙咧嘴，他绝不允许外人欺辱恩师。 夏勉没料到这家伙还是尊师重道，良善重孝之辈，摆摆手，继续问道： “少废话，说，你师父想从宁封墓得到什么？” 姒鱼恶狠狠回应道：“《龙跷经》。” “玉爷，《龙跷经》是个啥？”夏勉问道。 “宁封的掌火经文，连祝融这般天生火神都对此赞赏有加，甚至邀其论道。”十五说道。 夏勉摩挲下巴，推测出师徒俩来此处的目的，“我观那黑脸老者气血衰败，心火极旺，以为是在示敌以弱，此时想来，是深受火害。 旁的法子无法医治，这才将希望放到上古年间掌火圣贤身上。 不过水火相济，他该去找水神所属才对吧？” “宁封是帝轩辕的陶正，擅长的是制陶之法，”十五为其解惑，“由此其尤善水火土三道。” 夏勉深受教诲，“原来如此。” 而后提起姒鱼往棺中井走去，姒鱼挣扎，叫喊，“你不说不杀我吗！？” 夏勉翻白眼，指着青藤说道：“我俩言谈之际，这藤条既不动又不滚，你师父遇险了。” “不可能，是你为溺死我找的托词！”姒鱼摇头不信。 夏勉扯了扯青藤，强度还够，手一招，绑住姒鱼手脚的玉龙筋飞回袍袖间，而后束在腰上。 天赋神通指化一点，将姒鱼化作一只小青龟，捧在手心。 “我又没和你商量，留你小子在井口我不放心，一起去，师徒团聚。”夏勉说话，把他们摆放的物件收起，双臂一拢，施展天赋神通担山，数丈高坑道被填平复原，好似没人来过。 “一看你小子不是**湖，出来混，谨慎第一，懂不？”夏勉苦口婆心，“顺着青藤，跟住我。” 摇身一变，变作草鲤，和小青龟一同跳入棺中井。 一鱼一龟循着青藤逐渐沉入昏暗，夏勉四处打量，看不到井壁，满眼望去，尽是幽青水流。越往下水温逐渐升高，呼噜呼噜，拉风箱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夏勉不知道沉了多长时间，青藤还未到头，扭头看向后面，化作青龟的姒鱼已经适应龟爬姿势，还是气鼓鼓的跟在自己后面，甚至有要超过自己的意思。 气性真大，跟个娘们儿似的，夏勉心头一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勉两个依旧在下潜，倘若不是温度愈加升高，拉风箱声音也愈加清晰，夏勉怀疑他们在原地打转。 夏勉气血运用自如，还能适应这滚烫井水，姒鱼只是擅长傀儡一道，气血修行较为一般，此刻已大感不适。 但为了在厨子面前不露怯，依旧咬牙坚持，即便是青龟壳内沸腾似火，也不吭一声。 又是一段无感时间，夏勉两个终于触底，除了幽青沙土，什么都没有。而姒鱼已经坚持不住，肚皮朝上，昏厥过去，眼见他上浮。 夏勉变回真身，一把抓住姒鱼，元神探查，还有心跳，只是昏厥过去，将其放在怀里，不间断渡过元气，吊住一口气，以免出了意外，被其师父追杀。 自己现在对上那老头儿，弄死还是有点麻烦，而且是现在这个情况，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夏勉环顾四周，一手托水，一手托沙，叹口气，果然联系不上玉爷了，心念道，“幻象还挺逼真，是什么时候陷进来的？ 跳井那一刻？还是更早？ 每一个进来的环境不一样？还是通用的？” 夏勉思绪万千，没一个确切答案，收敛魂魄于一处，元神高坐内景，施展魂魄灵柩曲，前奏响起，肉身作棺，魂魄化椁，一横过阳，一纵穿阴。 尾奏渐停，夏勉缓缓睁眼，水与沙消散，出现在眼前的是陶俑、陶罐、陶碗、陶马、陶牛、陶树、陶花…… 世间万物，无所不包，全是陶制，栩栩如生，和真的一般无二。 “玉爷……”夏勉轻声呼喊。 十五回应道：“你小子魂魄元神突然沉寂，我以为要暴毙了，看来是被拉入幻境了，刚跑出来。” “什么都瞒不过玉爷，”夏勉苦笑，“不过，还没彻底安全，你看……” 话音刚落，夏勉双脚被细土覆盖，无法移动，沉寂在地面的沙土似乎被风吹一般，涌向夏勉，无论是气血元气，还是魂魄元神，都无法阻止其涌上身。 厨子临危不乱，唤出彤弓，悬在头顶，毫无保留的输送气血，“小红，等下用尽全力，瞄准身着大红袍的陶俑射！” 沙土已然覆盖到腰间，夏勉从怀里拿出小青龟，笑道：“别装了，醒了就赶快起来，不然就得和我永远呆在一起了。” 姒鱼赶忙睁眼，夏勉施展天赋神通指化，将其变回真身，说道： “长话短说，等小红射出一箭后，你趴在它身上，顺着箭轰出的洞飞出去。至于救你师父，要看你自己了。” 姒鱼一时慌了神，被厨子搞迷瞪了，“你说啥呢？小红是谁？向我交代遗言？什么就看我自己了？” 沙土覆盖到脖子，夏勉高举姒鱼，低吼，“射！” 说完夏勉彻底化作陶俑，栩栩如生。 一箭射出，堪比穿日，凌厉箭气，逼得端坐有神的红袍陶俑起身，显出真身，一道水流凭空捏造，包裹气血之箭，减缓其威能，而后缓缓停在红袍陶俑面前。 厨子内景地中，夏勉看着红袍陶俑，笑道：“成了！” “玉爷，要不要打赌，猜猜这小屁孩儿会不会冲过去？”夏勉玩心大起，“两吨灵石。” 十五斜睨他，“无聊……”而后听到两吨灵石，立马改口，“不会！” “我觉得会。”夏勉自信满满。 十五看着眼熟的红袍陶俑，问道：“以身作饵，冒这么大的险，不像你啊。” “我这是准确判断。”厨子头仰得很高。 十五白眼，“炸胡就炸胡，还吹上了。 你又不是瞎子，满眼陶俑，就它上色了，关键肯定在它啊！” 夏勉小脸一红，讷讷道：“玉爷，给我留点面子……” 红袍陶俑一挥袖，附着夏勉身上的沙土褪去。 夏勉活动活动身子，健步走到红袍陶俑面前，作揖施礼，“人族后辈夏勉，拜宁封先贤！” 第五十章 大陶 宁封墓，陶土小世界。 红袍陶俑袍袖一挥，换了天地。 “人族……跟我来吧。” 眼前景物流转，再一定神，站在匝石屠戮上，路两边都是庄稼地，时候没到，还未开镰收割。黑油油的麦浪一眼望不到头，田野里百花吐蕊，五谷飘香，空气格外清新。 再往前走，路的尽头是一藩篱小院，引人注目便是两口窑，一横一竖，分列左右。 走近看，横穴式窑，窑室呈圆形，底上有窑箅，箅上有许多火孔，由火膛进入的火焰，经火道和火孔到达窑室。 竖穴窑的窑室在火膛之上，火膛是口小底大的袋状坑，有多股垂直的火道通向窑室。 两窑口火光中天，还未靠近，便感觉热浪洗面。 红袍陶俑带着夏勉二人，走过窑口，来到一棵空桑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树下有一小木屋，清奇幽雅，秀丽宽平；左右有瑶草仙花，前后有乔松翠竹。 红袍陶俑伸手一请，夏勉两个席地而坐。 夏勉望向红袍陶俑，头戴盖天冠，身著朱紫袍，腰佩三庭印。 红袍陶俑打量夏勉，说道：“我不是宁封，宁封已经死了。” 夏勉陡然一惊，心头直跳，不安与恐惧交缠萦绕，“那……您……您是？” 红袍陶俑看出他的不安，安抚道：“勿慌，我非是杀害他的凶手。余乃是宁封死后心头之血点化，后又经其三重道则交织洗练，最终启灵。余承其灵而存，托其志而活，汝可称余大陶。” 夏勉尤有忧虑，作揖告罪，“是晚辈失礼了。” “谨慎无大错，”红袍陶俑摆手，问道：“能识破陶心和陶身两重幻境，非是泛泛之辈。不知你所来何事？” 夏勉起身施重礼，“大陶前辈，不知宁封先贤因何而亡故？” “他身故前曾言不可说，恕余难相告。”大陶起身模仿夏勉姿态。 夏勉挠头不解，“玉爷，它这是在……模仿我？” “按它的说法，其有灵后便久居这座井上坟中，未曾出世，心思如白纸，再加上它因宁封而活，必然有宁封的脾性，据我了解，宁封此人颇为好学。 这般模仿你，想必是天性使然。”十五推测道。 “有道理。”夏勉点点头，又问道：“玉爷听闻宁封先贤早已逝世，丝毫不感惊讶？” “生老病死是道理循环，谁也躲不过，区别不过是活得时间长短，”十五阐释真理，“再说了，能助世间万物续命的灵气都有潮张潮落，枯竭的时候，更别提万物了。 不过大老爷我就不同了，我身怀混沌气，可长视久生，不死不灭。” 夏勉讷讷道：“所以玉爷先前说要重返混沌海……原来也是怕死。” 十五梆梆敲他脑袋，“不会说话就别说，我那是思乡心切。” 夏勉，“哦。” 楞在原地的姒鱼见两个和拜堂一般，久躬不起，拉了拉夏勉裤脚。 夏勉反应过来，说道：“是小子孟浪了。” “无妨，你现在可言明所来何事。”大陶说道。 夏勉说道：“小子修炼许久有感，我等只是在运用灵气，却不知其本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欲溯其源，无处可循，曾听闻我人族先贤对此有过深究，随寻到此处。不知宁封先贤是否有此古籍旧卷留世？” “灵气属类极其庞杂，宁封终其一生也只对土属、火属、水属三类灵气有所粗略感悟，不过，”大陶深深看了他一眼，“余有一言需道明。 古今研究灵气属类的人皇古帝，神尊天帝都没有好下场，轻则自己莫名失踪，于时间长河不现，比如伏羲女娲，重则连带一元会崩灭，沉底时间长河，那些神朝天庭遗址便是见证…… 宁封也因此未曾深究，你确定要看？” 夏勉闻言捧腹大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世间无不可知物，只有未可知物，再言道，灵气本质还是物质，我们修炼是在探寻其规律与本质，期间不免出错。 至于人皇消失，天庭崩坏，其原因不一，怎可将其归结到探究灵气本质不当之上？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吾辈修炼，本就是为突破自身限制，强大己身，探究灵气本质，更是为了人人都可修炼，人人如龙！为族人开拓一片净土！ 不可能因为些许挫折，就止步不前！倘若宁封先贤因为这般小事，便恐慌顿足，那他的古籍旧卷不要也罢！” 夏勉气势高昂，语不惊人死不休狂的很，连不知详情的姒鱼都咋舌称叹。 大陶面无表情，直愣愣的盯着夏勉。 “人前显圣爽吧？”十五斜睨他。 “爽！” “到嘴的鸭子飞了，爽不爽？” “不爽……”夏勉小声回应。 十五梆梆敲他脑袋，“你还知道不爽！不爽还敢在人家面前装大拿？” “这不情绪到了……”夏勉讷讷道：“没忍住就全说出来了。” 夏勉正被数落之际，大陶腰上三庭印飞出，现出宁封虚影。 宁封虚影哈哈大笑，很是畅快，“好！好小子，上古大劫后，我人族还有如此青年才俊属实不易啊，这般见地连老夫都自愧弗如。 希望你小子要坚守这份果敢，不要像我，畏首畏尾，白首空悲切。” 厨子一顿没刹住车的嘴炮，竟然无意中开启了隐藏条件，唤出了关键人物。 “又是狗屎运……”十五撇撇嘴。 夏勉纳头便拜，“宁封先贤。” 宁封很是喜悦，越看厨子越顺眼，说道：“先前听闻你是来求经的，来，我所有的道则灵气领悟都在此，且拿着！” 宁封豪气万丈，丢给夏勉一个黑陶碗，外刻花鸟鱼虫，山峦江海，世间万物，尽皆栩栩如生，内蕴一团金火，静谧燃烧，散发生机与毁灭气息。 夏勉慌忙收下，捧在手里，并未看出什么特殊。 “这是道则造物，蕴含了宁封对水火土三属道则的领悟和见解，一般都是传给后代子孙的，”十五怪笑，“他想当你爹了。” 厨子脸一黑，而后奉上，“此物如此贵重，晚辈愧不敢当。” 宁封摆摆手，说道：“先前在陶心幻境，吾冒昧读你记忆，才得知我人族破落，尤其是山海人族，吾虽不干政事，但山海异族如此欺我族类，吾日后必回讨一个说法！” 刚才还和和煦煦的白发老头儿，这会儿怒目睁，须发皆张，杀气盈室。 “你小子又为救人族同胞各处奔走，老夫这点东西还怕拿不出手哩。 尽管收下，既为了解你一惑，除去恶障，也希望你传给人族同胞，使他们得以自救。” 夏勉躬身施礼，感恩道：“谢宁封先贤传经，小子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楞在一旁的姒鱼怯懦的拉了拉夏勉的袖子，厨子这才反应过来。 “宁封先贤，小子还有一事相求。” 宁封虚影暗淡些许，他有气无力的回应道：“我还需沉睡，有事和大陶说，他会帮你的。 小子，吾很期待与你日后相见。” 宁封虚影落回三庭印之中，大陶恢复正常。 夏勉收起黑陶碗，说道：“大陶前辈，小子有一事相求。” “且说来。”大陶抬抬手。 夏勉姒鱼拉到身前，让其说明师徒俩的情况。 姒鱼一一告知，事无巨细。 大陶上下打量姒鱼，说道：“可……” 夏勉暗中传音，说道：“大陶前辈，莫急，不知您是否清楚山海人族近况？” “先前你进来已有了解。” “小子有一谋划，还请前辈相助一二。”夏勉说道。 “且直言。” 夏勉将自己的粗略谋划一一道来，甚至循循善诱，“我这一谋划同样有利于前辈，前辈就不想去看看这不一样的世界，除了陶土外，还有其他奇景美观，令人大饱眼福，超乎想象……” “可余还要守护宁封，等待其复苏。”大陶意动。 “不耽搁，您浏览完大好山川，再回来就是。”夏勉继续教唆。 大陶子还在犹豫。 “你小子可真够坏的，人家前脚传你大道经文，你后脚就挖人家墙角，就不怕他复苏有碍，拿你是问？”十五说道。 夏勉恰好想到什么，问道：“玉爷，大陶前辈不是说宁封先贤已经身故了，怎么还有复苏的可能？” “那是他以死代生，谋求后天化先天，更近一步，所以才寻了这么一处奇地，置之死地而后生。”十五回应道。 “这哪儿？” “土伯左角，奈何。” “奈何桥？” “奈何桥脱胎于此，这是它的真名。”十五说道：“宁封要以连通奈何的此井为火，好好陶制自己，死中求生。 你拐跑了人家护道者，小心结下生死仇怨。” 夏勉也陷入纠结，宁封突然传音，“无碍，吾道将成，大陶如囚般赔了吾数万年，吾心亦不忍，大陶去看看这大千世界吧，红尘炼心，自应有它一番境遇。” 夏勉大喜，“谢宁封先贤。” 最大的关隘渡过，后事便顺顺利利解决。 《龙跷经》可以给袁烛，但代价是他们陪在大陶身边百年。 袁烛师徒同意。 夏勉又向大陶说道：“大陶前辈，按计划开始。” 大陶点点头，它施展三属道则，移形换影，一行人出现在萯山几千里外。 夏勉取出彤弓，疯狂注入气血，瞄准萯山主峰。 袁烛负立一旁，心惊低呼，“彤弓！”不由得深深看了厨子一眼，再看向自己满眼星星的女徒弟，皱起眉来。 但听嗖的一声，箭光一闪。 夏勉竭尽虚脱，姒鱼要去扶，被师父拦下。 大陶再次施展法术，一行人返回原地。 厨子说道：“大陶前辈，按计划你们先蛰伏起来，待我信号。” 大陶回应道：“好。” 而后一分为二，夏勉转身飞离，摇身一变，化作月祝模样。 大陶三个潜伏一处。 第五十一章 计起 夏勉一箭射出，施展天赋神通神行，远遁返回住所。他脚还未落地萯山主峰，就远远看到极光一闪，萯山主峰瞬间被削去峰首，炸裂崩塌，烟尘四起，修建在峰首的山神道场也一同泯灭。 修养在此地的三山神早有预警，箭离弦那一刻，便不约而同，极其默契的脱身离开。 唯独有一个倒霉蛋，凿齿分身刚落脚萯山主峰，便横遭不测，就感觉箭矢便是奔着自己来的。 茫茫夜幕中，骤然亮起一道强光，升腾蘑菇云，成为中央第三山系最耀眼的存在，引得众神明频频侧目。 凿齿分身从耀眼光球中一跃而起，更加显眼，此刻祂即是天选也是唯一。 凿齿分身销金黄罗抹额沾灰，七星打钉皂罗袍断袖，乌油对嵌铠甲剥筋，好生狼狈。 祂怒发冲冠，吼声，“是何宵小，胆敢暗箭伤人！” 回应祂的除了呜咽凉风，便是熊熊燃烧的萯山主峰。 山神祭主祭太卜现身，是一扶拐老妪，她躬身作揖，“不知凿齿神尊大驾光临，老身这厢有礼。 此处人多眼杂，还请神尊偏殿相商会晤。” 太卜老妪又中气十足下令，“敢扰山神祭者，杀无赦！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是何狗胆鼠辈！” 一声令下，萯山炸开了锅，祭主手下的禁卫着甲顶盔，佩刀掣枪，近万人撒网一般铺散开来，搜山觅江。 敢嘣出来一个不字，下一秒便是大刑伺候，人头落地。 一时间萯山数千里，鸡飞狗跳，喊杀布置。 凿齿分身也不敢拿一山系的祭主太卜撒气，人家上面有人，但凡常曦在帝夋耳边吹吹风，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对山海各神明，乃至天帝帝夋而言，神祭是维持统治稳定的一大助力，既省事又方便操作。 凿齿暗自冷哼，随萯山太卜落至偏殿。一应吃瓜看戏的山主渊尊甩袖扫兴离开。 夏勉见势安稳不少，这才谨慎在柄山驻地，月祝房内出现。 他静悄悄元神探查房间，见未有闯入的痕迹，这才安心坐在蒲团，收起还在沉睡的饕餮，重重呼出一口气。 “你小子可整出烂摊子了，连祭主太卜都惊动了，”十五看热闹不嫌事大，“为了其统治秩序，必须找出谁干的，即便是背锅的冤大头，心里有数点儿，月祝可不太受待见。” 夏勉还纳闷呢，喃喃道：“不应该啊，我胡乱射的，都没瞄准，怎么就射中了？还是凿齿，这货也太背了。” 他取出彤弓，质问道：“说，小红是不是你干的！” 彤弓抖擞弓弦，似在回应，“小红讨厌祂！下次见了，还要射！” 夏勉想以理教导，“小红，你不能随便出手，这是会坏事儿的。” 彤弓都没听进去，反问道：“为什么不行？大羿说了小红是最强的！想射那个就射那个！” 夏勉没想到它如此执拗，一时失言，“大羿已经死了！凿齿却还活着！” 彤弓弓弦幽鸣一声，光华内敛，化作普通赤胎木弓，落在地上，留下一句，“小红也讨厌你……” 夏勉觉得在和熊孩子交流，一时气凝，看着拒绝交流的彤弓，不知该如何处理。 十五笑道：“吃瘪了吧。” “是我一时失言，小红生气理所应当。”夏勉摇摇头，说道：“玉爷，上古时代的小红也像个顽童？” 十五说道：“差不多吧，毕竟它诞生灵智才数万年，像个孩子，实属正常。” 夏勉汗颜，不由吐槽，灵智诞生数万年也只能当幼童看待，法宝的寿命可真够长的。 “小红的事儿我去处理，你先好好规划规划，你来山海的目的基本达成，该想想后续如何施为。”十五提醒道。 夏勉叹口气，说道：“我自省的，当下最为要紧的，还是该如何拔出山海人族体内灰雾。” 言罢，便抱元守一，五气朝元，元神出现在内景地，钻研宁封的道则与灵气本质。 一夜过去，金乌初升，夏勉缓缓睁眼，精光一闪，一脸自信满满。 只见他鼓荡体内元气，奔涌至左手骨，沉心静气，元神高度集中，控制丝丝元气，化作剔骨小刀，接入灰雾附着手骨处，夏勉忍着剔骨剧痛，轻轻剥下一截灰雾。 而后划开手背，运使气血将其逼出体外，封存在一玉罐之中。 一滴灰雾缭绕的鲜血滴落，夏勉嘴角上扬，心道法子可行。 见尝试有效果，夏勉按部就班继续施为。 如血钻般晶莹，散发蓬勃生机的鲜血滴满了玉罐，可附着在掌骨之上的灰雾，好像没有丝毫变化。 夏勉却因气血流失过多，嘴唇泛白。再一看玉罐，洋洋洒洒一大坛，哪有什么灰雾，全是自己的鲜血，元神内探掌骨，这灰雾如跗骨之蛆，不曾动弹分毫，依旧粘连其上。 夏勉不禁大惊，一时慌了神，十五开口，点破迷津，“别慌，一晚上便想破去道则灰雾，太过异想天开了。 再说了你也不是没有所收获，看玉罐上。” 夏勉稳定心神，定睛瞧去，如血钻般晶莹的鲜血中漂浮着一截灰发，是灰雾萎缩凝结而成。 夏勉取出一节玉针，挑起灰发凑近细看，确有实物，又不免叹口气，沮丧道：“这一夜参悟，结果不过一发丝大小，不说彻底拔除山海人族体内的灰雾，就连我掌骨这一小撮都不知猴年马月。” 十五敲敲他脑袋，说道：“一叶障目，月祝身居高位，体内积攒灰雾不再少数，释放出的灰雾浓度必是不低，还不是被你镇压在掌骨之中？ 山海人族数量众多，难以与其相比，体内定然不会有过多灰雾。 你能拔出掌骨一丝，或许就能扫净他们周身。” 夏勉受到点拨，眼前一亮，玉爷说得不无道理啊。 赶忙起身，准备去寻一实验体试上一试，正欲悄默离开，但听门外传来声响。 “月祝卜尹，瞽黎太卜宣您朝见。”杨岬轻声禀报。 夏勉暗道一声可恶，施展魂魄灵柩曲，摇身变作月祝，轻挪款步，虚手一招，花门始启。 “走。” 杨岬前首引路，月祝一步迈出，脚下生玉莲，原是座下蒲团所化。 行至萯山主峰山腰，但见满院都是油烟味儿，在大厅下并排支起两口大油锅，锅下燃着熊熊大火，“噼噼”直响。锅里的麻油刚烧热，吐出缕缕青烟。 大厅两旁，站着四十名彪形大汉，全都光着膀子，彩带勒腰，大红滚裤；手里都端着钢叉、马刀、长矛、狼牙棒；被火光一照，真好像庙里的鬼怪，吃人的妖魔，令人不寒而栗，望而怯步。 再看大厅的廊檐下，站着十几个刀斧手，富春宝被捆在中间，两把利斧，交叉着横在一尸体的脖颈上。四把冷森森的匕首指向尸体两助和心窝。 在尸体宝对面，并排放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尸体前放着一张桌案，上边摆着五供，燃着灯烛，让人看了，头发根发奓，脊梁沟儿冒凉风。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串脖戴青铜锁，手腕缚木枷，脚腕浇筑铜汁的待死囚犯，都是披头散发，身着囚服。自山腰延至山脚，看不到尽头。 夏勉只以为此景应在地府油锅可见，没想到朗朗乾坤下，竟有地府行径，实属骇人听闻。 主刑大汉赤裸上身，胸口一团黑毛，扬眉奋髯，见月祝卜尹前来，叫停要下油锅的处置，作揖施礼，目送月祝一行离开。 见月祝一行上了台阶，而后嘶喊，“继续！” 虽然已走远，但还是能听见惨烈叫声，而后戛然而止，飘出丝丝肉香。 又听闻，“莫抢莫抢，见者皆有份！吃饱了好生出力，将这一干剩下的囚徒收监关押，祭主太卜有大用！” 一众禽兽狂呼，“得令！” 夏勉拾级而上，见到如此惨烈景象，心有所感，更加坚定了救出山海人族的想法，这一众禽兽对待同属异族还如此癫狂，对待世仇人族，难以设想。 “杨都尉。”月祝传音杨岬。 杨岬回应道：“卜尹。” 夏勉谨慎的换了一个专有频道，继续说道：“杨座首，吾有一事相商。” 杨岬一紧，低声说道：“圣女请讲。” “吾观昨夜一事，此处应外松内紧环山大阵应该进一步加强了，你将教众手中的破界石收拢一处，吾祷告神尊强化一番，以免吾等折在此处。”月祝言明一切。 杨岬尤有一丝疑虑，“圣女，这破界石不是神尊亲赐，可破一切阵图？另外，神尊曾降下神谕，不可贸然联系，再者此处是萯山，三山神再加上一神尊分身，一神秘莫测的太卜。 圣女沟通神尊是否过于冒险？” 夏勉不由一惊，初次见杨岬以为是酒囊饭袋之徒，后知晓其野心勃勃，没想到还这般谨慎，果然，山海不全是泛泛之辈。尤其是这种擅伪之辈。 夏勉心有备案，说道：“吾有神尊亲赐秘宝，可作情急之用，再者只是祈求神尊降下丝丝道则，无甚危险。 再言道，吾等教众性命可贵，万不可涉险，为性命多层保障，尤为重要。 你说呢，杨座首？” 杨岬此类擅伪之徒，尤其惜命，夏勉这番言论下来，牠深信不疑。 “谨遵圣女令！”而后转身离开，去收拢教众的破界石。 月祝则孤身进入黑洞洞的青铜殿。 第五十二章 三山镇压人世间 但抬头瞧见这巍峨青殿，当得起一个“大”字，站在其前，宛如蝼蚁望昆仑，心底难免生畏。 夏勉站在其前，青铜殿正面，四四方正，檐首直入云霄，看不真切。 身侧是金顶上耸岩含阁，悬崖古道处飞瀑垂帘，深潭周遭古木怪藤，四下里虹光异彩浮动，遥听鸟鸣幽谷。 身后是长长的玉阶，上合星数，共计九十九阶，这玉阶虽然够宽，却极为陡峭，最下面刚好从道道虹光中延伸向上，直通殿门。 月祝款步探门，殿门轻启，大殿由一百六十根南海若木作为主体而构成，金黄色的灵玉铺砖，两侧高耸盘龙金寻木，雕镂细腻的碧白玉栏杆台基，更说不尽那雕梁画栋，只见一层层黄砖赤台，紫柱金梁。 夏勉根据月祝以往记忆，寻得自己落座玉案。 暗中打量早已落座一众，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除却上首与其左右两端，一共七个，或是闭目养神，或是起卦占卜，或是两两私语，或是神游天外，皆神情孤傲，目空一切。 其中有一和月祝打扮妆容相似女子，端坐月祝对面，睁大双眼，满面不善，似要瞪死月祝。 夏勉搜寻记忆可知，原来此人是月祝的妹子，星常，从小到大事事不如月祝，被其压住一头，尤其是在这卜尹位置上，姐姐月祝成了中央第三山系，箕尾山的卜尹。 职属中枢，资历打熬够了，待上面老人隐退，她大有可能担任中央第三山系的祭主太卜，而自己却只是中央第七山系，边缘古岳苦山的卜尹，连争一争中央第七山系的祭主太卜的资格都没有。 自己也是被呼来喝去，征召此地，助外山系山神完成祭祀。 两姐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由怨生恨，怎么看姐姐怎么不顺眼，可月祝又似完人，难以寻出失误。 她也只得干瞪眼生闷气。可今日姐姐月祝进门，便感应到和往常不大一样，姐妹之间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也没有了。 见她面容，似乎对见到自己稍有惊诧，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瞒不过自己双眼。 星常正欲问个明白，打门外进来最后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绾髻束发簪贯，女束发绾髻插笄，同身着华服，佩双环玉璜，一青一赤，连头发都是一青一赤。两个携手而进，好不甜蜜。 先前一众皆起身作揖施礼，夏勉皱眉，心有疑窦，月祝记忆中并无此二人，但又见一众桀骜高恃卜尹，皆以礼待之，可见其不凡。 片刻间，瞽黎太卜已悄然落座高位，抬手虚抬，宣示主权，“青翼、赤飞，还有尔等勿需拘谨，且就座。” 一众齐齐施礼，而后盘坐蒲团，而后素衣薄纱女娘鱼贯而入，于各几案排上玉盏香茗，漆盘糕点。 夏勉观察入微，这青发卜尹青翼眼睛不老实，总是避着赤发卜尹赤飞，在一众女娘身上游离，尤其是那深渊丰润处，卜尹赤飞似乎佯装不见。 夏勉一时乐子人上身，化身瓜田里的猹，兴致满满的要再从两个脸上，咂摸出其他味儿来。 “嗯哼，”一声冷哼将夏勉拉回显示，转头看去，星常还在盯着自己。 瞽黎太卜巡视一番，而后说道：“诸位远道而来，老身暂且谢过。”起身便要鞠躬施礼。 底下一众卜尹哪曾受过太卜如此大礼，纷纷起身言道不敢。 赤发卜尹赤飞直言道：“婆婆知我，快人快语，此次召集各位族兄分属不同山岳，不知婆婆意欲何为。”他眼中有精光闪过。 瞽黎太卜眉眼微眯，笑道：“赤丫头，收敛收敛心性，莫要唯恐天下不乱。 老身集尔等，事分主次。 其一，吾觋婆一族是常曦帝后的属族，蒙其恩典，与各山主渊尊享同位格权柄，如今大世将启，常曦帝后懿旨，遣我等全力辅佐三山神，以大荒四海之力，开启临界之墟！以作战前动员。 这便是密诏分属不同山岳的卜尹前来的原因之一。” 瞽黎太卜一番高论，语不惊人死不休，令在座的各山卜尹楞在原地。 夏勉则是很快回转心思，惊呓道：“战前动员……这是要大举入侵人世间的意思啊，没想到盛冬甲曾提到的多此秘密战争只不过是试探，这次才是真格的！” 十五回应道：“莫慌，且听她继续分说。” 瞽黎太卜继续说道：“其二便是天帝密令，助三山神完成山神祭，彻底开启山神权柄，解除三山折叠阵法，三山镇压人世间！” 夏勉又是一惊，“玉爷，现在的山神还是未完全掌握山神权柄的状态？” “倘若所有山神都拥有完全权柄，各山岳解除折叠，山海根本承载不起，所以只能自封，自斩部分权能，视力模糊点儿，耳朵聋点儿，即便自斩也无敌手可感动其身。”十五解释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祂们大部分未曾达到神话概念级别，对自身力量的掌握，始终处于失衡与平衡的极限状态，不想自我毁灭只能选择自封，强大力量的代价莫过如此。 这也是天帝能钳制山海大荒的原因之一，祂无需自斩，由此便能高上众山神一头。” 夏勉点点头，说道：“绝不能让牠们做成此事，不然人世间还未战便已完败。” 十五提醒道：“你现在自身难保，除此之外，还有此地的山海人族需竭心搭救，你那还有空闲阻其谋划，再言道，你也没那个实力。” 十五所言非虚，却残酷真实，夏勉陷入沉思。 一众卜尹或惊或忧。或喜或悲。 赤飞卜尹站出来，说道：“太卜莫不是已认为吾觋婆族是山海本属，根在此处？ 可还记得吾族与巫族的一丝渊源？而巫族又与人族深交。” 瞽黎太卜扫视四下，见其余一众卜尹也是这般意思，开口道：“五千年前吾族举族公投已投山海，尔五千年后莫非言道梦呓耶？ 尔要致母族于死地耶？ 尔不惧死！” 瞽黎老气横秋，声音嘶哑尖刺，犹如觅食寒鸦，叽叫寒颤。 赤飞欲要争论，被身后的青翼拦下。一众卜尹面露惊恐尴尬，齐齐称是。 瞽黎太卜见达成共识，摆手道：“尔等先去休憩，养精蓄锐，待明日一举功成！” 九个卜尹齐齐称是。 临走之际，瞽黎太卜喊住月祝，夏勉心底一紧，大脑飞速运转，不动声色间，体内气血已至沸腾边缘。 夏勉检索记忆，发觉月祝的身份不像看上去那般简单。 月祝躬身施礼。 瞽黎太卜走下高台，夏勉这才看清这老妪面容。 年龄约有六十岁挂零。身量不高，形容枯瘦。青玉绸子包头，左鬓打着龙凤扣，身披日月纹饰绸子斗篷，内罩紧身短靠，足登兜跟翘尖夔牛皮靴。小短脸，斗鸡眉，眼睛黑又圆，灼灼有凶光。鹰钩鼻，一字口，颧骨高突起，满脸布皱纹，冷若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夏勉料想这老妪心肠狠辣，没想到见其真容，狠辣都难以准确形容她。 只见其笑容尤为恐怖狰狞，满脸褶子皱在一起，咧着烟黄牙，“月丫头数年不见，对老身生疏了不少啊。” 月祝见其声音轻柔，躬身道：“职责所在，抽不离身，只得暂借职务之便才能探望婆婆，还望婆婆见谅。” 瞽黎太卜伸手拉住月祝手腕，笑容一凝，眉眼轻皱，不由握紧其手腕，厉声道：“体内气血为何这般虚弱？” 夏勉被其抓取手腕那一刻，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以为身份暴露，没想到只是因为先前放血所致。 他心脏安然回落，从容应对，“是我行气急功近利，一时不察，乱了气血，致使这般狼狈。” 瞽黎太卜满眼心疼，怜惜道：“还是这般要强，汝需自怜，莫要过于争胜。” 按照月祝性格听闻此言，她只会沉默不语，夏勉模仿得惟妙惟肖。 瞽黎太卜叹口气，取出一节玉简送到月祝手中，低声道：“女公子所托。让吾转告，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月祝曾经也收到过，只是收起，未曾表态。 夏勉收好，作揖道：“属下告退。” 瞽黎太卜轻轻摆手，目送其而去。 青铜大殿外，夏勉缓缓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没想到还有这处，太惊险了，怎么样玉爷，玉简没问题吧。”夏勉过度惊恐后，竟有些亢奋。 “你先控制下体内气血，理清神智。”十五说道：“东西没问题。”然后丢给夏勉。 厨子元神读来，又是一场精神地震。 “乖乖，这娘们儿背景有点硬啊，这语气是踏马，她妈又是帝夋的妃子，这老妪似乎与之交好啊。” 十五也来了兴趣，凑过去一瞧，“不止，这老家伙应该是她的长辈，那她妈是觋婆族，没听过帝夋娶过觋婆族人啊。” “兴许是金屋藏娇，这附近的青要山不也有一座帝之密都吗？”厨子往大了猜。 十五点点头，表示同意。 正当厨子要脑洞大开，脑补一出大戏的时候，杨岬来报。 “圣女，破界石收上来了。” 第五十三章 挪移法阵 青铜宫殿外，白玉台阶上。 夏勉闻言欣喜，否极泰来，这肥羊办事挺利索。厨子没有立刻回应牠，而是眼神示意背后青宫巨殿。 杨岬闻弦知雅意，默默跟在月祝身后，返回柄山驻地。 关上房门，夏勉轻踩脚下玉莲，释放一道波纹，笼罩整座房间。 杨岬奉上破界石，月祝取过兽皮袋，说道：“情况有变。” 杨岬动容，月祝继续说道：“此次山神祭召集大荒各处卜尹，根本目的使为集山海九山之力强开一处临界之墟，直达人世间。 与我们计划雷同又有所冲突。” 杨岬大惊失色，沉声道：“负责祭祀的我教教众被替换了大半，就连拱卫祭台的甲士也换成了清一色兵傀。” 夏勉一个头两个大，自己还得想办法帮牠们筹谋划策，自己还有一大摊子事未做，厨子灵机一动，想到了完全之策 一时昏头，忘了主次，谁管你降不降临，老子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救山海人族。 “神尊路标与道引是否还未安置？”月祝问道。 杨岬回应道：“还未，静待圣女令。” “一并取来，我来安排。”月祝大包大揽。 杨岬多疑，什么事都让圣女做了，我的价值如何体现，莫不是神尊密示，欲要弃车保帅，牠又惊又慌，豪言道： “圣女怎可以身试险，属下亦是对神尊心怀赤诚，为神尊可提头赤膊上阵！” 夏勉一时愣住，这肥羊有什么毛病，贪生怕死如你，还有这份儿刚毅果敢？ 见牠一副随时献身牺牲的模样，夏勉还得出口解释。 “非是杨座首所想那般，吾不过是在山神祭时，距离更近，灯下黑，更易于操作。” 杨岬恍然大悟，作揖施礼，“原来如此，还是圣女心思缜密，是熟悉多想了。” 于是将外域之神的路标与道引交由月祝。 夏勉收起，杨岬起身道：“圣女，属下还有一言。” “说。”夏勉无语，你怎么那么多破事儿。 “牛族副都尉，也是属下的副手，牛铜最近一直吵嚷着要见牛莽。”杨岬说道。 “这般小事还需吾亲自处理？”月祝凝眉。 杨岬看出圣女不快，急忙道：“圣女，牛莽这呆子身份有些特殊，因其觉醒天赋神通，牛铜对其极其重视，牠对牛一族意义非凡。 牛族现任族长，牛辋川，鸾嵩境界，也是其族实力最强之人，同样觉醒天赋神通，这些年牛一族青黄不接，除了牠以外，牛族再无大神通者，觉醒天赋神通的也是寥寥。 因此出了牛莽这种珍宝，牛举族震动，惊动了闭关的老牛首，强行破关，传信给牛铜，让其万分护住牛莽，自己随后便将其接回族内，亲自调教。 所以……属下不敢妄下断言，引起两族争斗是小，破坏神尊降临是大。” 夏勉深深看了牠一眼，一脸谄媚，直呼大开眼界，人世间的汉奸都没你这般敬业！ 月祝沉思良久，说道：“倘若牠再多问，你便直言，吾留其在身边，充当护卫，山神祭结束后，便会送其离开，期间吾亦会竭心倾授，断不会占其便宜。” 杨岬一字一句记住，还不忘脑补拍马屁，“圣女高明，届时情况不利便可嫁祸于牠，吾等教众可安全脱身。” 夏勉也是眼前一亮，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老子怎么没想到？ 在牠的思路上，夏勉稍加拓宽，老子到时施展天赋神通指化，将一具兵傀化作牛莽模样，丢出外域之神的路标与道引，扰乱临界之墟的开启，趁机救出山海人族。 夏勉计上心头，将先前计划稍加补充。 “杨岬座首还是莫要过于张扬，成与不成还在五五，汝还是安抚好牛铜为上。”月祝禁声道。 杨岬背夹汗毛直竖，告罪称是，月祝摆摆手，牠惶恐离开。 夏勉见牠离开，解除禁音禁制，拿出所谓的域外神尊的路标与道引，上下翻看，研究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出来什么。 “玉爷有说法吗？” 十五摆弄一阵黑匣子，六个面没一点缝隙，浑然天成一般，它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问道： “这玩意儿怎么操作来这？” 夏勉回忆道：“我记得是等到山神祭快结束的时候，三山神还未退出状态，便丢道气血烘炉天柱中，它自然启动，撕裂时空，引导域外之神降临。” 十五托腮沉思，而后阴恻恻的说道“反正丢出去的东西，等下我教你一手，做个微缩灵石炸弹，设置好时间，给他娘的来上一炮！” 夏勉讷讷道：“我们都爱好和平，这不太好吧……” “就说干不干吧。”十五斜睨他。 夏勉义正言辞，慨然道：“玉爷亲自传授，高兴还来不及呢。” “玉爷还会做炸药呢？” “跟你学的啊，你脑袋里的货比我想得多还杂。” 厨子讷讷道：“玉爷别凭空污人清白……” “……” “行了，别废话了，时间不等人，按照之前教你的挪移法阵，组装破界石吧。”十五催促道。 夏勉点点头，取出四十九块破界石，以烛龙鳞为阵基，青鸾羽为阵图，若木削成细条作为灵气传导网，四十九块破界石为阵胆，合大道之数，按照周天星斗刻画符文。 一开始缓慢注入灵气，确保畅通，见阵图初步成型，逐级增加灵气数量，而后注入大量灵石，稳定阵法。 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厨子这几战的战利品也消耗的七七八八，玉坠内肉眼可见的宽阔了不少。 厨子也肉眼可见的流泪，哭腔道：“玉爷，有必要搞一个天级的挪移法阵吗？” 十五也心疼不已，“还不是你打肿脸充胖子，非要给自己徒弟整个最好的，我都劝你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厨子老脸一红，讷讷道：“能用不少次，物超所值……” “屁！”十五鄙视他，“弄成了，赶快收起来，我看着眼疼！” 夏勉手一招，阵图缩小，收到玉坠之中。除此之外，他又用三个破界石做了一个小的挪移阵法，以备后用。 而后唤出依旧昏睡的小黑，施展天赋神通指化，化作月祝模样，摆在蒲团上。 自己摇身一变，化作细虫飞出房间，施展天赋神通御风，飞到壶天碎片，青铜牢门内，寻到郭庄等人。 夏勉仅仅两日不见，元神探查，心坠到底，面色阴沉，壶天碎片中的人族已十之八九，近十万人被传教，魂魄周遭有灰雾因子缭绕，同时不知疲倦的吸纳他们气血，壮大己身。 从而席卷人族体内，影响心智，烙印执念，增加对域外邪神的崇拜。 有的甚至心神彻底失守，终日祷告，笑容满面，却日渐消瘦，形容枯槁。 夏勉出现在郭庄面前，他满面枯黄，双眼充血，嘴唇翻皮冒泡，胡子拉碴，一看便知心力交瘁，还在硬撑。 在跪地祷告的数个人群中奔走劝告却无一人搭理。还被维持秩序的轰将出来。 夏勉紧紧扶住向后倾倒的郭庄，为其过渡元气，修补早已油尽灯枯的体魄。 郭庄扭头正欲道谢，“多谢兄台……”一见是夫子，不由心头一酸，泪从中来。 夏勉轻轻拍打他肩膀，将其引到僻静之所。郭庄擦干眼泪，俯身要跪，“夫子，弟子无能，未能解救同胞……” 夏勉关切安慰道：“想要救他人，也得照顾好自己不是？ 你所说，我已知晓一二，是何原因导致人族同胞如此快速沦陷？” 郭庄细细道来，“夫子三日前刚走，翌日清晨，老虔婆祝祷似乎收到回应，召集邪教各部众相商，随后便如蝗虫蜂群一般，不加避讳，强行传教。 而且效率极高，门外看守似乎没看到一般，令其作威作福，最后导致这般景象。” 夏勉摩挲下巴回忆，那天夜里，似乎是宰了月祝的时候……而后大惊，不好！ 这小娘皮果然没那么容易干掉，倘若是她临死之际触动了某项禁制，那老虔婆得了什么指令，岂不是说杨岬亦是如此！ 可结合其近几日表现，不像是发觉了我身份暴露，要么是演技精湛，我都被哄骗过去，要么是在筹划更大的阴谋，致我于死地！ 厨子慌慌不安起来，过于杯弓蛇影。十五说道：“别脑补了，灰雾可没那么大的隐蔽性，牠敢向那瞽黎老妪告密，第一件事儿便是被从里到外的被搜个干净。 之后等着牠的咔嚓一刀都是轻的，二五仔可没好下场，如此惜命之徒，即便发觉你是假的，也得演下去，而且还得比往常做得更好。 更别提那肥羊是没退路的，不管是真是假，心里巴不得你能把所有事儿都揽过去，成与不成都是月祝的，牠好落得个逍遥自在。” 夏勉闻言觉得有道理，是自己看不清俱是了。 十五说道：“就你还读那个教员的书呢？根本的方法论都没学会。” 夏勉脸一红，还没开口，便被一群灰袍围住，之前被骗的肾虚灰袍中年跳了出来。 “你小子还敢出现，骗了老子，看我今日不打死你！”嘶吼完，纵身一跳，扑向夏勉。 夏勉恶心的皱眉，一拳将其轰成血沫。 第五十四章 一人死，天下平 壶天碎片内。 夏勉一拳轰碎灰袍中年，不知道是羞愧所致，还是愤恨不已。 余下一众灰袍站在原处，不敢动弹，惊慌失措。 夏勉提起一个灰袍，扯掉头套，露出光头，他也如肾虚灰袍中年一般，双目充血，面色枯黄，气血衰败而不自知。 其惶惶不安，抖如筛糠，夏勉厉声问道：“那老虔婆在何处！” 灰袍秃头颤颤巍巍，“我……我带你去……” 夏勉松开他，嘱咐郭庄保护好他周围的人。 在秃头灰袍指引下走到传教老虔婆附近。以其为中心，一众灰袍呈圆形伏跪祝祷，数万人，声势浩大。烟雾缭绕，念咒音不绝于耳，如同古佛诵经一般，直叩心弦，似有一股魔力，动人心魄，下意识归附。 夏勉打量四下，元神探查，面色一沉，这些人体内鲜血都沾染灰雾因子，两两共存，俱生俱灭，他没有信心彻底拔除。 秃头灰袍见势趁机逃脱，而后一众凶神恶煞，虎背狼腰之徒跳将出来，团团围住夏勉，犹如一道无坚不摧的高厚城墙，可挡百万雄兵。 厨子踏步向前，高厚城墙似纸糊般，墙倒屋塌，数十虎狼被定下原处，不得动弹丝毫。 再往前走，外层灰袍起身，祝祷声愈发高昂。 夏勉朗声道：“没吃饭！声音这么小！还是跪久了，不敢大声说话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 声似雷鸣，音如虎啸，硬生生打断其惑魂祝祷，一群人齐齐闷哼后退，面色苍白，瘫软在地。 夏勉再向前走，一个个避之如虎豹，不敢上前，萎缩报团于一处。 圆弧被撕开一个口子，祝祷被破坏，诵咒声起起伏伏，断断续续。 夏勉走到老虔婆跟前，才看清其面貌。头罩青纱，身披青麻布补子氅，头戴泛黄竹笠，身材瘦小，面色祥和，一对小圆眼悲天悯人，面皮灰白，盘坐垂手，身侧立着一截青黄竹杖，除了些许光泽，无甚特异。 见夏勉杀气腾腾走到跟前，依旧波澜不惊，轻颂咒文。 夏勉不由一惊，他原本以为能组织如此大规模邪教的人，应是和瞽黎太卜一般，面目可憎，令人胆寒。可面前一教之首，却和邻家老太一般无二。 元神探查下，体内气血衰败，灰雾因子也几闻不可见，汇聚在心口，出奇的有一丝死气萦绕，似乎老虔婆亡去，灰雾因子也一并消散。 老虔婆诵咒完毕，缓缓缓缓抬头，笑颜道：“他家阿郎的词曲精炼通神，气势如虹，于绝境中鼓人心弦，向死而生，磅礴大气。 可惜老身不曾早闻，不知是何人所著词，何人所谱曲？” 老虔婆似乎没看到夏勉这般翻涌杀气，反而如同与后辈子侄交谈，享受人生仅存的惬意时光。 夏勉杀气奔涌，欲要一刀枭首，揭穿其邪恶本质，警醒众人，却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免急躁，落入下成。 夏勉沉声道：“谄邪之人没资格知道他们的名字！” 老虔婆取过青黄竹杖，轻轻抚摸，似在怀念，叹口气道：“唉……他家阿郎少年心性，嫉恶如仇，欲以为一刀结果老身便可天下太平？便可拯救这世间人族？” 夏勉稍稍冷静下来，目光如刀，说道：“当然不是，但一刀斩了你这老虔婆便是天下天平的开始！” 老虔婆哈哈大笑，苍白面容泛起不正常红润光泽，剧烈咳嗽，宛如陈年风箱，垂垂老矣一众灰袍上前安抚，被其摆手喝退，平复后说道： “将死之人，还有一言未尽，他家阿郎能容老身说完，再做决定，是否一人死，天下平，人族兴。” 见夏勉没有说话，她婉婉道来，“老身是何年月诞生已从得知，幼时最深刻的记忆便是阿母带着我和两个姊妹四处逃亡，可我不知道我们在躲什么，为什么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就能活下来。 这时候没有人来救我们…… 当我稍微懂事时，我们有一次躲避追杀，躲藏进沼泽，小妹被活生生憋死。 至今闭上眼，还能见到她的模样，还没我这手杖高，眼睛瞪得圆睁睁，嘴里鼻子在往外不停吐泥沙和污水，肚子鼓得高高…… 她先前一直说吃不饱，这下不会再埋怨了…… 阿母和阿姊掩埋时，一声都没有哭，只是草草盖平。我当时还不会说话，只是哭得撕声裂肺，阿母抽打了我一巴掌，眼睛通红捧着我的脸说，‘不许哭，留着劲继续跑！’ 这时候也没人来救我的阿妹…… 后来我会说话了，阿姊长高了，阿母变矮了，开始咳嗽了，我们还在跑，我知道了我们在躲避谁，原来是山海异族，要杀我们吃我们，我们必须跑，可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长得和阿母一般高了，我们跑到了一处深山里，被围捕在一处，当时人心惶惶，吵作一团，都见血了。 后来一个胖子出现，说他有办法谋一条生路，代价是每一家出一个人跟他走。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而后又吵了起来，又见了血。 那天夜里阿母从外面回来，说大家都同意了，我们三个抽筹子，谁拿到最短的，谁和那胖子走。 阿母盯着阿姊，阿姊灿然一笑，第一个先抽，她很倒霉，是最短的。第二天清晨阿姊消失了，胖子也没回来…… 那时候没人来救阿姊…… 我转身很多次希望看到阿姊在招手，再给我唱一遍谣子，再也没听到…… 我和阿母随着大家跑出了大山，阿姊永远留在了那里。 后来我们被大荒的一个人族村落接纳，阿母的咳嗽也被治好，我满心以为终于不用再跑了，阿母也九尾的笑起来，之前我从未见她笑过。 但后来某一天，村长突然派人抓走了阿母，说她伙同他人私通山海外族，出卖同胞，临走前阿母笑着擦干我的眼泪，小声说：‘跑……’ 那天夜里我跑出了村子，阿母的脑袋被高高挂起，笑着看我消失在大荒天际。而后掉了下来…… 那时候没人来就我的阿母…… 那以后我拼了命在大荒逃跑，直到跑到没意识。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一个猎户所救，家里只有他和他阿母。 起初我很怕他，觉得他会和村长一样，害我性命。可随着日子一长，他慢慢对我愈加照顾，我逐渐越依赖他。 后来我们成婚，简单却很温馨，那是我最高兴的时候，很快我们有了孩子，我家二郎健康成长，长成大小伙子，我和我家郎君慢慢衰老，这手杖便是他给我做的……”说到此处，老虔婆欣慰的轻抚竹杖。 “我以为我会永远幸福下去…… 可梦魇悄然而至，山海异族追杀到小村子，我家郎君为救我和大郎被火烧成炭灰。 这时候没人来救我家郎君…… 后来我和大郎继续跑，我知道我跑不动了，可大郎为了救我，他孤身一人去引开山海异族，再也没回来，只留下这枝手杖…… 那时候没人来救我的大郎……” 说到此处老虔婆久久不语，而后握紧竹杖，青筋暴起。 “我老了跑不动了，准备去和他们团聚，寻到一处大渊，正要跳下去，曾经那个胖子出现，救了我。 说可以帮我见到阿母、阿姊、阿妹、郎君、大郎。 那一天我真的见到了他们……” 她说完紧盯着夏勉，眼中没有一丝悲痛，反而熠熠生辉，起身指着周围的所有人，说道： “他们和我一样都失去了亲人，都跑累了，想停下来，我神给了机会，给了一处停下来休息的港湾。 我不愿他们和我一样，一生都是悲剧与绝望，想在他们绝望时予一缕希望，拯救他们，我不可以，但我神可以！” 老虔婆声嘶力竭，脖颈青筋暴起，满面赤红，异常兴奋与癫狂。 “那郭庄承你之志，口口声声要来拯救我等，可我们已被我神拯救！心神美满，你又何必毁掉这美梦呢？” 夏勉被她似真非假的往事震撼到，自觉低了一头，坚持抗争道：“这都是假的！被迷惑了心神！” 老虔婆声音幽幽，“可他们不觉得是假的，即便知道不久后会死，反而乐在此中，因为他们从我神那里得到了幸福。 倒是你，以人族拯救者自居，真要把你的正义强加到他们身上，却无法拯救他们的心灵，让其在惶恐与煎熬中等死？ 我神曾言，世间终将归于虚无极乐。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提前前往极乐净土与亲人相聚。 你也有遗憾与失去吧，要不要聆听我神圣谕，早登极乐……” 老虔婆说到最后，图穷匕见，夏勉这小年轻一时动摇，开始怀疑自己所做一切的意义，掌骨上寄生的灰雾也在蠢蠢欲动。 过往种种在他脑中浮现，有他抗洪救灾时的人民笑脸，有他练武有成时的爷爷拇指，有他饭菜美味时的顾客称赞，有他救下女娃时的满腔自豪…… 夏勉晃晃脑袋，眼神坚定，老虔婆的惑心之言不攻自破，掌骨灰雾依旧如故。 道心受此洗礼，愈加坚韧。 紧张兮兮的十五顿时放松下来，满眼欣喜，好！不枉大老爷虚心教导！ 把功劳全往自己身上揽。 夏勉目光炯炯，回应老虔婆的蛊惑，朗声道：“过往会战胜虚无！ 斩你一人，断其祸源，天下太平之始！” 挥手摘掉老虔婆脑袋。 老虔婆丝毫不惧，反而细声道：“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功成之日！” 第五十五章 拯救者与被拯救者 壶天碎片中。 老虔婆身死，语气中流露出一丝释然，从侧面印证她的往事真实性，与悲惨。 也正如她所说，接受所谓圣教教义的山海人族已经不接受第二次拯救了，即便是自己拯救自己。 排除被灰雾因子惑心外，他们已经对域外之神产生了依赖感，因为牠能轻易弥补山海人族内心的虚无，就像我们玩手机一样。 夏勉一刀枭首，引得一众灰袍围拢过来，怒目圆瞪，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正如老虔婆所言。 被传教的山海人族表现的比传教者更激烈，已经成了域外之神最虔诚的拥护者。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胆量非凡的飞扑夏勉，为老虔婆报仇。 夏勉侧身轻易躲过如蜂群般的扑杀，辗转腾挪，抽身到到空处，站在茫茫人海对面。 一声轻吼，如洪钟大吕，喝止人海，“她在害你们！为了实现阴谋，你们都是牺牲品，我在尝试救你们！” “用得着你救吗？” “就是就是……你谁呀？！” “古婆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这个杀人凶手，让你偿命！” “古婆能让我们见到亲人，你能吗？！” “你凭什么杀古婆！我们要为古婆报仇！” “……” 纷纷扰扰，杂乱无序，夏勉一句话，人海中有一百句话等着反击。 夏勉拉过一个靠近他的人，运使元气，将他弥散在身体内灰雾引导出来，通过口鼻散发到众人面前。 凑上来气势冲冲的一众惊吓不已，纷纷后跳，夏勉身前眨眼间出现一圈空地。 夏勉大手缠绕元气，猛的一抓一提，要将袅袅灰雾拔除，正欲用力，跌倒在地的那人突然惨叫起来。 元神探查一番，夏勉心沉底，灰雾因子紧紧勾连那人魂魄，强行拔除便得连带魂魄一并扯出，其结果便是此人魂魄离体，死在此处。 见那人痛苦不已，有胆大的挺身而出将其扶起，护在身后。 指着夏勉大骂，“杀了古婆还不罢休，还想当着我们的面杀罐三儿？你这恶贼！” “我是在救他！”夏勉沉声道。 胆大之人嘶吼道：“你是想害他！” “你什么都不懂，不要乱说！”夏勉回击道。 又有人站出来反驳叫喊，“我们怎么不懂？我们知道是古婆带了圣神福音，是圣神拯救了我们！ 我们不需要你的伪善拯救！”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还是会死？会成为山神祭祀的祭品，所谓的圣神也不会救你们！”夏勉说道。 一个跛脚老头儿站出来，白发苍苍，声音嘶哑，叫喊道：“放屁！是你杀了古婆，圣神才没办法救我们！ 古婆说过，圣神会在最后一刻出现拯救世人，现在你杀了古婆，我们没办法和圣神联系，是你害我们性命！ 杀了他！杀了他……”还未说完，一口气未提上来，颤巍巍指着夏勉躺仰过去，似乎昏死。 跛脚老头儿一煽动一昏死，彻底点燃了这数万人的理智，就像一勺热油泼在热锅，彻底炸开。 数万人蜂拥而至，张牙舞爪，恨不得撕了夏勉。 夏勉握了握拳，叹口气松开，摇身一转，消失在原地。 他败了也输了…… 夏勉从盛冬甲开始，见识到超凡力量，以为可以突破个体极限，能做许多先前不能做的事，是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夏勉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郭庄等人旁，郭庄上前，夏勉摆摆手，随后递给他挪移法阵，说道：“我还有点事儿，这是法阵还有使用说明，你先熟悉熟悉，后面有大用。” 郭庄欲言又止，接过玉盘法阵。 “小子，不是吧，这就心灰意冷了？”十五说道。 夏勉盘坐一旁，静如青石，摇头说道：“我想不明白，明明是他们被坑骗，性命不保，我只是竭尽全力想救他们……” “小子，有些事不是做了就会遂心的。”十五叹口气，说道：“你之蜜糖，彼之砒霜，双方没有达成共识的基础，两相争执纠缠，只会相看两厌。 再言道，你小子心态就没摆正，高高在上的拯救者姿态，味儿太冲了，就算不魔怔的人，也厌恶你这番做派……” 夏勉自问道：“有吗？” “人都会自我美化与欺骗的，一个人照镜子无论多丑，他自己都会觉得还能看的过去，但相机拍摄后，觉得不是自己，还得修图，最后又变得更不像自己了。”十五说道。 “你现在就是这个状态，膨胀了却不自知，认为只要做，就一定能达到自己的预期，可结果大相径庭，又自怨自艾起来。” 夏勉回忆种种过往，确如十五所言。 十五继续说道：“心境起伏，执与障趁虚而入，很容易成为道途中的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引爆。 但现在没时间给你静心沉淀，洗尽铅华了。 你无法救下大多数山海人族，只能救下那一部分。这件事是会化作一粒执落入心田。 是受它影响，道心有损，此生难进寸步，还是以执为石，磨出通天道心。全看你日后施为了。 小子，记住今天，是你道途的第一个转折点。” 夏勉挣扎沉思。 金乌落枝，月桂耀辉。 夜幕悄然降临，夏勉久坐，仿佛经历了一个元会，劫起劫灭，焕发新生。 他缓缓睁眼，起身来到郭庄面前，只有数千人，多是老弱妇孺。 郭庄见到夫子眼前一亮，先前夫子颓然败衰，此刻却像经历沧桑岁月，有所悟有所得。 他起身施礼，“夫子。” 夏勉传音道：“能使用吗？” 郭庄回应道：“还在熟练。” 夏勉取出一个陶虎，说道：“明日祭祀，混乱开始，你伺机而动，挪移到指定方位后，会有人接应你们，这是信物，交给大陶，它会带你们安全离开。 记住，勤加修炼，尽可能的救回人族同胞，你肩上的担子很重。 稍后我会破除你们脖颈上铜环追寻禁制，切记保密。” 郭庄接过陶虎，小心存放，点点头，问道：“夫子，那他们……” “我想救，却救不了，他们……”夏勉看向依旧祝祷，满脸幸福的人，苦笑道：“他们不需要我救……” 郭庄不解，“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你会比我更早得出答案，那时候你就是我的老师了。”夏勉玩笑道：“郭庄，我们很复杂也很简单，以后会遇到棘手甚至两难的问题。 那时候，问问自己是谁，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郭庄郑重施礼，“弟子谨记夫子教诲。” 夏勉连忙拦下，笑道：“咱俩年龄差不多，你天天叫我夫子，我听得心安理得，脸皮都厚了。” 郭庄稍稍放松，不再那般拘谨。 夏勉郑重说道：“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夫子也是。”郭庄回应道。 夏勉破除郭庄脖颈青铜环禁制，在数千周身游走，不着痕迹的抹去铜环禁制。随后挥手告别，变作飞虫，离开壶天碎片。 夏勉回到月祝住所，收起小黑。作跏趺状，炼炁搬血，恢复与沉淀。 夜已深，夏勉缓缓睁眼，身心疲惫一扫而散，取出破损兵傀。 夏勉逃离柄山南城地下屠宰场时，顺手摸了两个兵傀，一个是哪玉罐之中，宛如真人的，还有一个卡在墙里的。 夏勉深深看了一眼三丈玉罐，取出卡在墙里的残破兵傀。等人高，似乎是仿制的玉罐人傀，神纹精美，细节处更甚，尤其是白玉眼黑玉睛，纹路繁琐。 黑玉睛中烙印山海大岳雏形，白玉眼上一条线便山海大渊走势，皆有道则溢出。 一对眸子比全身零件都精贵。 夏勉摸在手上，疼在心口，“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当自爆步兵使太可惜了。” “看得上的替换下来不就得了。”十五懒散道。 夏勉闻言先是一喜，又很快垮下脸来，“没学过啊。” “谁也不是生下来什么都懂的，试试呗，不想修傀儡的工程师不是好厨子，反正抗造。”十五笑嘻嘻。 夏勉狐疑，“玉爷怎么突然鼓动我拆解兵傀，是不是有坑等着我跳呢？” “你爱咋咋地。”十五双手一摆，小被一盖。 夏勉犹疑片刻，意有所动，开始琢磨兵傀，从里到外拆了一遍，零件散落一地，捧着兵傀脑袋念念有词，跟疯了似的。 念叨着念叨着，厨子低下头，好像睡着了，猛然抬头，眼球布满血丝，又突然嚎唠一嗓子，“我懂了！” 夏勉一心扑在被肢解的四零八散的兵傀上，手指纷飞，残影狂舞，眼花缭乱，盏茶功夫，兵傀被组装完成。 一对眼球，一节细刀，还有脑袋中的八面黑球被留了下来。 夏勉拿细刀钻雕出和原眼球差不多的玉球，又刻了一颗八面玉球，代替黑球。 夏勉拆解的时候发现，这具兵傀没有真灵，甚是奇特，似乎只要安装好灵石能源，便能启动。 夏勉尝试灵石放入兵傀胸口，启动元神烙印，兵傀瞬间启动，灵睛闪烁，校对数据。 检查一番，除了灵石消耗过快外，基本没什么问题。夏勉下达指令，也都一一遵循，又施展天赋神通指化，变作牛莽模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五十六章 且慢 翌日，金阳高悬，月祝住所。 夏勉缓缓睁眼，一夜修炼，神足意满，保持九耀巅峰境界最好状态。还未舒展筋骨，便听到门外此起彼伏，或高昂，或低沉的乐章。 元神探查一番，不由蹙眉，重重守卫皆消失不见，夏勉谨慎收回元神，此地危险重重，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暴露行踪。 暗自忖度片刻，他启动月祝与杨岬的特殊渠道，月祝询问下，许久无人回应。 夏勉心头不由一紧，情况不对，要坏！正当他思索下一步如何走时，一只小鸟凭空落在桌上。赤喙白首灰白翼，如果不是脑后三支青金红流羽，和普通野鹅差不多。 悄无声息出现，连夏勉都未曾发觉，若不是十五暗中提醒，一个不质疑便会暴露真身。 夏勉心中惊涛翻涌，表面看起来也就瞳孔地震，他迅速稳定心神，佯装无意中看见駕鸟，稍稍惊诧。 駕鸟反而小眼微微眯起，狐疑道：“月祝卜尹出身觋婆神族，神识强悍，竟会察觉不到在下化身前来？” 夏勉直呼这大鹅难对付，平静如水，回应道：“吾不久前修炼出了差池，神识受损。再加上尊下神行莫测，一时不察。” 大鹅得到神族卜尹称赞，不由暗喜，没再深究，反而施礼，郑重道：“愧不敢当，月祝卜尹，吾主神武罗有请。” 夏勉暗自思酌，问道：“不久便是山神大祭，这个时间……” 駕鸟说道：“吾主便是因此事，特派我而来。” 牠这话一出，便彻底堵死了夏勉推脱的后路。厨子想要多套点话出来，駕鸟催促道：“卜尹，请！” 夏勉顺着牠的手势，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但很快平息，自己宰了这大鹅，虽然能艰难逃生，可接下来的谋划便会付诸东流。 为今之计只能随牠而去，其实细细想来，自己暴露的可能性不大，一来，堂堂一山神主不会盯着自己这无名小卒，二来，假使暴露身份，不会遣鸟来请，而是亲身抓捕了。 夏勉一番思索下来，月祝语气回应道：“神使且前行。” 駕鸟扭身一变，身形庞大，展翅和私人飞机差不多大。 “月祝卜尹，上来吧，吾主急诏。” 夏勉仰头，视线在牠身上游离，喃喃道：“好肥，怎么做好吃，不知道能吃几顿……” “月祝卜尹说什么？”駕鸟扭头问道。 夏勉轻身踏在牠背上，搪塞道：“没什么， 不知吾随行的一众，身处何地？” 駕鸟展翅，刺破云层，翼尖有流霞相随，每次振翅便是更近萯山主峰。 “月祝卜尹唤我山鸣即可。 至于卜尹仆役此刻应被安置在萯山山外。” 夏勉忖量，这是要清场了，大的要来了？不对啊，一点征兆都没有，他细细回忆这几天见到的所有一切，依旧没有任何需要清场的征兆。于是问道： “山鸣使君，神尊只召余前去？” “九位卜尹和瞽黎太卜都被传召了。”山鸣回应道。 牠这一句话给了夏勉具体方向，觋婆一族全体卜尹俱被传召，看来是觋婆族的事儿了。 夏勉传音十五，问道：“玉爷，觋婆族和三山神有宿怨？” “上古觋与巫是一族，人世间与山海分割前夕，觋另立门户，自号觋婆，当时都乱成一锅粥了，谁在意小丑上窜下跳，两界分裂后，也就没他们消息了，”十五阐释道： “再就是神武罗他仨，说实话，除了神武罗多少了解点儿，熏池和泰逢就不清楚了，这俩货上古时就像是边缘看客，那时候但凡是个人，是个神，多多少少有点儿名声。 这俩货除了被老东西记载于山海册外，再无其他消息，反正我没听过见过，以至于他俩什么跟脚，何时成神都不清楚。” 夏勉也是长见识了，问道：“都不做背调就敢用他俩，帝夋心真大。” “山海水深着呢，别说远海了，连大荒内陆都有些地方神秘诡异，被称作禁区，连神尊都不愿去探究。”十五纠正道：“这些日子看下来，帝夋只是名义上的的天帝，没有压倒性的力量整合各神山古渊于一体。 祂的统治范围最多是几个山系，具体是多少，还得多观察。” 夏勉点头，说道：“听起来像是个松散的盟约联邦，中央和地方谁大谁小还不好说。” 十五斜睨他，问道：“这些东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你才知道？” 夏勉笑脸一红，讷讷道：“我是在给玉爷做补充……” 十五继续说道：“所以，这两方应该没宿怨，但并不排除这五千年来的突发状况。” 夏勉听完不禁感叹，有玉爷真好，不仅能弥补信息差，还能帮忙分析局势。 十五懒散道：“是真好用吧。” 夏勉挠挠后脑勺，笑道：“玉爷是我挚爱亲朋，怎么可能……” “别废话了，快到地儿了，以防万一，等会儿别元神传音了，”十五提醒道：“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别露馅了，不然……屁，都露馅了，还有啥不然。” 夏勉胸脯拍得震天响，信心满满，说道：“放心，肯定不会出岔子！”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吧。” “玉爷是我挚爱亲朋，我怎么会……” “滚滚……离我远点。” 駕鸟山鸣三振翅，放慢速度缓缓下降，落在主峰崖头。月祝越下，轻声着地，駕鸟晃身一变，缩小到雉鸡大小。 这崖口左边是低矮鳞皮老松，蟠螭虬枝，古枝翠针伸向云雾，虬枝错落有方，盘挂数条赤脚龙末角蛇，鳞甲抖擞；翠针稀稠有致，悬落数只三彩凤两彩凰，振翅舒羽。 树下是兰草仙葩，有松塔坠地，自树后窜出一段紫电，抱起松塔迅捷如雷爬上龙鳞老松。细看之下才晓得原来是一只紫毛松鼠，自后脑到团尾有一紫电纹路，仿若天成。 那崖头右边是枪筒翠竹，扎根乱石怪岩中，直刺苍穹，竹叶迎风耸动，竹杆纹丝不动。风过而云起，三五高竹竹在云中若隐若现，有金玉蝉趴附其上，鸣笛鼓乐，飞落叶片，消失不见。 又有金鼻白毛鼠游弋在竹林云海，抱玉笋，饮竹沥。 夏勉看在眼里，馋在心里，已经开始寻摸怎么搞到手了。 駕鸟山鸣走上前，问道：“月祝卜尹对山松雾竹感兴趣？” 月祝回应道：“一时兴起。” 山鸣展翅飞向前，催促道：“吾主传召，还是快些吧。” 夏勉离开，山松雾竹一众生灵才从颤栗中放松下来，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凝视，不敢动弹，只有瞬间，却是生死之间。 拾级而上，便看到萯山主峰大殿，青金石材质，正值辰时，金阳初生，抬头看去，金光熠熠，青辉灼灼。 一方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出屺入渊。绿槐影里，日棂门高接青云；翠柳阴中，月靖庙直侵霄汉。 金钉朱户，玉柱银门。画栋雕梁，朱檐碧瓦。绿栏干低绕轩窗，砅幕高悬宝槛。 门前侍从狰狞，部下神兵勇猛。纸炉巧匠砌楼台，四季焚烧楮帛。 进青金门来，只见佳茏葱，奇花闪灼，带清流，从花深处曲折泻于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树杪之间。俯视之，则清溪泻雪，磴穿云，为栏，环抱池沿，桥三港，兽衔吐。 夏勉料想此地本应是方正大殿，没想到进来惊人眼球，别有一番洞天。 湖池边上一张白玉圆桌，十一张生花紫木椅分列摆放，此刻只有三张椅子还是空的。 夏勉打量一圈，不得不坐到星常身边，有两张椅子面对面，明摆着是给瞽黎太卜和神武罗准备的。 夏勉刚刚落座，还没坐稳，星常凑了过来，鼻息都喷到夏勉脸上了。 怪香的，厨子心念一动，小脸红润起来。 星常蹙眉，疑惑道：“大月，你怎么脸红了，我发现你好奇怪，仿佛换了一个人，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臭阿姊了。” 此言一出，五六双眼睛盯着看了过来。 夏勉陡然一惊，心念道要遭，忘了这是一母姐妹了，多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 “你有意找茬，不该在这个地方，更非此时！”月祝镇定道。 夏勉此言既有训斥胞妹之意，也有告诫同族此地不凡之理。 一众人纷纷收回目光。星常娇喝道：“我没有！”说着便张牙舞爪扑向月祝。 夏勉没见过这般阵仗，木讷呆坐原地，旁个还以为是姐姐不屑于妹妹相争。 星常刚起身，神武罗与瞽黎太卜一同落座，双方面色平常，看不出喜怒。 倒是瞽黎太卜骤然喝令，“堂堂卜尹，山神祭圣地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她这一嗓子不知道是在向星常发怒，还是和神武罗示威。 夏勉心想，开始了…… 星常被其一瞪，委屈撇撇嘴，安安分分坐下，还偷摸掐了夏勉手背一把。 厨子忍住疼痛，审视双方。 神武罗开口，“瞽黎所言作罢，尔等去留随意。” 神武罗快人快语，言罢转身要走。 瞽黎太卜沉声道：“且慢！” 第五十七章 厨子的口才 青金石殿内，灵湖池旁。 瞽黎太卜一改往日谦和，此刻咄咄逼人，旁个在神武罗威压下，个个噤若寒蝉，唯有她直视森武罗，一声喝止，氛围降到冰点，关键还是衣服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怀有后手呢。 神武罗缓步走向她。 夏勉悄悄后撤一步，内心激动无比，不住嘶吼，打起来！打起来！ 其他一众卜尹倒吸一口凉气，心悬在嗓子眼。 神武罗抬手一道无形剑气，此处只剩黑白两色，除却一干人等，所有景物支离破碎，化作齑粉。 夏勉有些心疼的看着桌上身前，那一天青釉大八角品杯看起来就金贵，那茶汤闻着就香，还没喝，毁你手里了！ 还有那红晶九宫瓷槅，仙果脯子、干果蜜饯，看着就美味，全给旁边的小姑娘耽搁了！ 都这个时候，还想着吃喝，厨子真是干一行爱一行。 神武罗手一挥，天地重开颜色，瞽黎太卜脖颈一道血痕，鬓发寸断，却没死去。 只见一只手出现，五指紧簇，似在握住什么东西，而后显出真身，一个魁梧中年原地出现。 只见他，中等身材，长发披肩，头戴赤玉流云冠，身披青鳞甲衣，外罩棋子布大氅，脚踩青羽雷革靴。 往脸上看，黑乎乎一张大蓝脸，两道大刷子眉，深眼窝里包着一对铃铛眼，白眼珠多，黑眼仁小，就像是元宵上落着两只苍蝇。狮子鼻，方海口，两颗虎牙龇出唇外；翘下巴，扇风耳，连鬓络腮大胡子茬；压耳毫毛拧劲往上长着，威风凛凛，活像传说中的花和尚鲁智深。 猛然一攥，无形剑气消失，祂负手后背，哈哈大笑，“触怒武罗神尊，确实该死，但也没必要从时间长河层面直接抹除吧。” 此话一出，先前还胜券在握，有恃无恐的瞽黎太卜，此刻抖如筛糠，慌慌不安，鸡爪般的双手抖个不停。 “你是她的靠山，凿齿？”神武罗问道。 夏勉眉毛一抖，原来我射得是这老小子，没想到长这样儿，不说我还以为是鲁智深呢。 不过有点儿装大拿了，连我都瞥见你被她所伤，手心伤口久久未能愈合，还装的跟个没事儿人儿一样。 凿齿大手一挥，凭空出现一张白玉圆桌和两张青叶藤椅，伸手作揖，“请！” 神武罗眼眸微动，似有所思，而后坐在，凿齿这才敢坐。 “余不过奉命而来，”凿齿取出一卷绣金龙纹锦帛，推到神武罗面前，轻笑道：“天帝令！ 谨神武罗等神，奉谕而行！ 武罗神尊，接接诏吧。” 这话阴里阴气的，像个太监，还有一丝得意。 神武罗不以为然，岿然不动，其余一干人等巴不得逃离此地，齐齐低头看地，像只鸵鸟，遇事就把脑袋埋在沙子里。 凿齿则僵直坐着，脸色铁青，虽然本来就蓝洼洼的，青蓝相加，更不好看了。 夏勉眼球转了一圈，这一来二去，他算是看出个大概了。 这神武罗三个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知晓帝夋那一群上层，计划在中央第三山系建立驻军基地……呸，常态化临界之墟，也就是一登陆人世间的跳台。 神武罗三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乐意让牠们这么干，可瞽黎老太婆觉得上面有人，后台硬，给神武罗甩脸子，差点人没了，接下来就是凿齿现身，代表帝夋的态度。 一个以权压人，一个以力压人，僵持住了，这就促使双方掐吧起来了。 大概原因差不多整明白了，可现在句式，谁优谁劣，还未清楚。 对自己而言，你们僵住了，老子后面计划还要不要进行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可没时间临时变更计划。 不行，得玩把大的！ 月祝出列，走到白玉桌前，站在中间，不偏不倚，开口说道：“两位神尊容禀，帝尊御诏自有御使相传，何须凿齿神尊亲自传达， 再者，帝尊光明磊落，昊昊天威，怎会密诏示下？凿齿神尊此举莫不是上欺帝君，下瞒臣公？ 更言道……” 月祝还未说完，凿齿神威冲击，“你算什么东西！吾等相谈，岂有你插嘴的份儿！？” 夏勉遭受重创，七窍渗血，元神暗淡，魂魄虚无，犹如暴风雨中的单帆片板，飘摇不定，下一刻便会葬身海底。 夏勉咬牙应声，在他计划里，此刻该是神武罗出手，救下自己，由此他好趁机示好，激怒凿齿，两两动戈，自己方便推进谋划。 可神武罗却熟视无睹，甚至戏谑看着自己，任由凿齿欺压自己。厨子暗道不好，难道露出破腚了？ 正此时，瞽黎老太婆挺身而出，似乎传音凿齿，这蓝脸壮汉面色一变，撤去神威。 神武罗也开口说道：“说得挺好的，继续说。” 一股冷气直冲天灵盖，夏勉悔恨不已，坏了，听她这意思，根本不在乎我说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被架起来了。 夏勉以为自己能搅浑这潭深池，没想到自己是那第一个露头的小鱼苗，美滋滋咬钩，可人家钓的似乎不是自己。 夏勉看向四下，祂们都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接下来如何舌灿莲花，尤其是那星常，还做鬼脸，吐舌头。 厨子冷汗直冒，脑袋飞速运转，踟蹰间，血气上头，一咬牙一跺脚，老子跳反了。 他继续说道：“更言道，凿齿神尊此举定是绝密，不足为外人道也，山海皆知，凿齿神尊与帝尊君圣臣贤，都俞吁咈，风飞云和，是数万年来的战友。 帝尊承天，必定少不了神尊一份功劳……” 说到此处，夏勉斜视瞥了凿齿一眼，见其面容趋于平和，听到夸赞之言时，嘴角微微上扬，很是受用。 夏勉瞄准方向乘胜追击，继续说道：“由此可见，帝尊对凿齿神尊信任有加，更可见到，帝尊对此事尤其看重，不然怎么派神尊前来。 凿齿神尊镇守南疆数年前之久，抵挡外域宵小，海外蛮夷，劳苦功高，帝尊定是抚恤神尊辛劳，趁此机会，给神尊休沐，游览祂守护的山海大荒的大好河山……” 凿齿听闻微微点头，心中惊叹，原来陛下还有如此深意，怪不得旁人常说知父莫若女。 夏勉倘若听见祂心中所想，绝不会继续拍马屁，反而头也不回的跑。 奶奶的，当时一时不忿宰了，没想到刮到大奖，宰得竟然是帝夋亲女。 夏勉闻弦知雅意见凿齿颇为受用，加大火力，说道：“由此可见帝尊深仁厚泽，体恤臣公。而帝尊如此重视临界之墟，更是爱民如子。 山海哪个不知灵气逸散，灵石枯竭，而人世间千年不变，为了给山海各族臣民谋求未来，帝尊才下令开启临界之墟，获取灵气灵石，拯救山海万民。 此乃万世之壮举，吾等应上下一心，共克时艰，武罗神尊前挠万阻，实属不该，往小处说，您是以私损公，违抗帝令，往大了说，您裹挟泰逢，熏池二位神尊，阻挠搭建临界之墟，有罪于天下万民！” 厨子巴拉巴拉，费劲八叉说了一大通，连他自己都快信了，别说一直处于被输出位置的一众了。 唯独神武罗依旧嘲弄的笑着，盯住自己，夏勉克制自己尽量不与她对视，以免出了差池。 厨子一番话，说到了瞽黎太卜和凿齿神尊的心坎里，两个不约而同的点头。 瞽黎太卜点头是碍于神武罗极强战力，无可奈何，恰巧月祝寻得一处破绽，站在大义的高地对其谴责，有了攻讦神武罗的方向。 凿齿神尊点头是厨子把山海皆知的事儿联系总结在一起，矛头对准了神武罗，祂觉得有道理，有了可以发作的由头。 夏勉见主事的两个似乎打成共识，最后献上绝杀，“另言之，去夜有小贼持彤弓意图射杀凿齿神尊，一番追查下来，虽说假传消息，说早已捕杀，可吾等皆知，那小贼依旧逍遥法外。 凿齿神尊寻遍了萯山上下，唯独少了……” 此言一出，意图所指，不言而喻。夏勉硬生生撕破了凿齿的伤口血痂。 凿齿疑似被触发了某种类似ptsd的症状，整个状态都不对了，体内神力奔腾到临界点，似乎马上失控。 祂一掌拍碎白玉桌，怒喝道：“余纳闷那小贼能躲到何处，原来是你这个小金雀儿藏娇了！” “交出贼子！” “还有临界之墟。”月祝小声提醒。 凿齿应和，大吼：“对，还有临界之墟。” “你个废物！”神武罗斥责道。 凿齿彻底被点燃，一拳轰出，直冲神武罗脖颈，似要一记必杀。 神武罗眼色骤变，脸上戏谑顿时消失，二话不说，此间颜色又变，黑白二色颠倒，除了神尊级别的，其余一众皆陷入泥淖之中，动弹不得。 神武罗与凿齿消失，有数道拳锋、剑气凭空劈出，夏勉离得最近，一道剑气有意无意刺向夏勉脑袋。 厨子亡魂大冒，拼了命想要动弹，就在脑袋炸裂那一瞬间，一块玉碟飞来，挡住剑气，轰然炸裂。 夏勉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第五十八章 一剑便是一部经 破碎灵湖池旁。 夏勉感觉就像被一辆重卡撞开，司机倒回来看看，寻思撞到什么，又碾了一遍。 五脏六腑似有移位，甚至渗血，胸骨断了不少根，夏勉晃晃脑袋，眼前景物上下颠倒，左右摇晃。 此刻体内犹如吞进了一块烙铁，溅射火星，大口喘气，便有热浪翻涌而出，似乎喷火，烧灼刺痛，急剧升温，点燃元神和魂魄，似乎要从内到外将厨子焚尽。 他尽全力恢复对身体的掌控，这个情况下，无法动用气血与元气，只能凭借意志和以往练武时的习惯与惯性，掌控身体。 夏勉意识昏昏沉沉，有昏迷不醒的趋势，他猛咬舌尖，以痛楚驱散昏沉。 眼前有有人影晃晃悠悠跑过来，大致能看清，看衣着应是瞽黎老太婆和星常臭丫头。 瞽黎老太搭脉渡灵，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三粒树纹灵丹，喂到月祝口中，夏勉体内烧灼之感顿时消散，犹如炽热夏日，痛饮冰冻可乐，驱散热浪，那瓶子外壁滚落的水珠，是对炎炎暑气最后的抗争。 但随后急剧冰冷又冻结体内一切，甚至连心炉都差点熄灭，甚至影响到了绛宫洞天。 夏勉还没爽痛快，大感不妙，瞽黎老太还在不停地渡入神力，强化那股冰凉。星常见月祝服用灵丹，形式不见好，也想搭把手。 夏勉使用仅剩的力气指着星常，“滚！” 而后，有气无力的对瞽黎老太说：“我自行疗伤即可，太卜，莫要忘了帝诏。” 瞽黎太卜甚是动容，没想到都深受重伤了，还惦念这天帝诏令，“月祝你且安心养伤，一切有老身在！ 星常，你在此处为月祝护法。” 她大手一挥召集各山卜尹，星常则气得牙痒痒跺脚脚，自己见她受伤濒死，第一个冲过来，她却让我滚，臭阿姊！以后再也不对你好了！ 夏勉见星常呲着小虎牙，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没什么恶意。于是安心疗伤。 他作跏趺状，元神内视己身，体内有股冰凉久居不散，虽有疗愈之效，却也在暗中转化气血与元气，变为另一种力量因子，储存在各个穴窍之中。 夏勉搬运气血，调动元气来抵挡同化，同时驱赶各穴窍内的不知名力量因子于一处，先做封印处理。 可结果并不如人意，任凭夏勉如何施为，神秘力量因子就好像天生存在一般，依附体内各大穴窍，纹丝不动。 随着药力逐渐耗尽，气血、元气、不知名力量因子达到一个奇特的平衡状态，夏勉没有轻举妄动，不知是好是坏。 十五突然传声，夏勉元神进入玉坠之中。 玉爷绕着他看了一圈，不怀好意，“啧啧……” 夏勉被它盯得发毛，说道：“别一直啧啧啊，玉爷，有啥说法？那东西是什么？” 十五依旧依旧啧啧个不停，夏勉一个头两个大，顿觉情况不妙。 “别啧了玉爷，脑壳疼。” 十五怪笑道：“说实话，先前怎么神武罗了？” “啊……”夏勉傻眼了。 “别装傻，快说！” 夏勉讷讷道：“喷了她两句……” 十五兴趣更浓了，问道：“就两句？具体怎么说的？” 夏勉如实告知，十五咋舌，转念一想，说道：“怪不得，按武罗的性格，你这般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早把你做了。 非但如此，你小子反而安然无恙，因祸得福。” 夏勉不解，问道：“差一点儿就嗝屁了，还叫安然无恙，还叫因祸得福？” 十五老神在在，娓娓道来，说道：“那东西叫神因，你说她以剑气斩你，实则不然，她若真心治你于死地，不会用这道剑气，可现在却以剑之锋锐助你开拓体内各处穴窍，可铸成神之基。” 夏勉更迷糊了，“为啥？” “谁知道呢，或许看上你了。” 夏勉小脸蛋一红，讷讷道：“我还没准备好，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十五梆梆敲他脑袋，斜睨道：“你不会信了吧？” 夏勉咳嗽几声，转移话题，“成神？我可没计划成为祂们那样。” “得了便宜还卖乖，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她助你开拓穴窍，对修炼有益，同样也会让你付出代价，是一会儿就付，还是未来，说不好，是大是小，是好是坏，也说不好。”十五说道。 “还有，你小子身具三条大道，神、仙、武，既有好处又有坏处，若能整合，必然万世无敌，若不能，只能取舍，以免浪费天赋与光阴。” “再者，她以剑气强行破开穴窍混沌，你以后也只能以其剑气为锋矢，其他的媒介都不好使了。 这同样利弊相分，好处自然一大堆，毕竟是一位武神尊的剑气，一招便是一部剑经，你若能参悟，剑道汝为峰，若不能……不许不能，必须能！” 夏勉一摊手，没当回事儿，“不能就不能呗，多大的事儿。” 十五揪住他的衣领子，狠声道：“必须能！武罗好面子，不给她面子的都埋土里了，凿齿也差不多了。” 夏勉顿时麻爪，“太病态了吧，太霸道了吧！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 十五斜睨他，“理法敢治她？” “确实……” “武罗年轻的时候特别懒，躺床上就是一天，到饭点才下去，问题是还有不知好歹的一直挑衅她，跟野草差不多，杀不完，伏羲老不正经的出了馊主意，只要她面子够大，就没这些破事了。 然后被一忽悠，加上脑回路清奇，挑着剑就是拜山头了，把人干趴下，还问一句，不给她面子就是死。 然后一大群冤大头就死的不明不白了。后来消息传开，越传越离谱，传到后来，变成一句话，不能不给神武罗面子，不然小命不保。 现在看，一切都是伏羲在暗中操纵，当时人族式微，在上古艰难求生，武罗天生亲近人族，他就借此缓解了人族一部分压力。” “伏羲圣贤心够脏的……”夏勉撇撇嘴。 十五叹口气，说道：“是啊，他信手一步棋便使得人族喘了一大口气，我至今都怀疑促使你我相遇的手笔，是他所为，若是他还好，倘若是别个……” 十五讳莫如深，未说下去，夏勉则追问，“是别个会如何？” 十五顾左右而言他，催促道：“先疗伤，你小子现在可不安全。” 夏勉见十五不愿提起，静心疗伤，至于神因、气血、元气，就先抛在脑后，抽时间再做处理。 很快，夏勉伤势痊愈，他起身叫醒打瞌睡的星常，带她寻瞽黎太卜而去。 待夏勉两个走到瞽黎太卜面前，只有四个团坐在瞽黎太卜周身，其他一众不知所踪。 这四个颇为狼狈，发饰凌乱，衣着损坏，气息浮动，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 夏勉飞身过去，扶住瞽黎太卜，做月祝该做的事，问道：“太卜，这是？” 瞽黎太卜缓缓睁眼，左瞳已无黑睛，一片灰白，似乎有虫角外漏。 “海外南山的青翼与赤发，伙同南山第一山系，堂庭山白汩；东山第三山系，李妄；西山第四山系，上申山榛鹿，突然发难，趁吾等不备，偷袭远遁，抢走了山神权柄。” 夏勉说道：“看来是他们给武罗神尊泄密，致使搭构临界之墟受阻。 不过他们为何强抢山神权柄？” 瞽黎太卜大致恢复，解惑道：“吾自知此事难以顺遂，遂请旨帝尊，求来一副山神权柄，以作万全，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夏勉问道：“难道搭建临界之墟，还需用到山神权柄？” 瞽黎太卜回应道：“是极，人为构建临界之墟，前期需以三山神权柄奠基，待其稳固后，再以时沙与宙石堆砌，因对面是人世间，还需人族奴隶血液炼制路引，最后镶嵌灵石启动。 事关山神权柄，武罗神尊这才不愿。” 夏勉腹诽，还人族血液为路引，等下给你好瞧！ 虽然不爽，但还是要助其搭建临界之墟，搅乱局势。 夏勉问道：“余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瞽黎太卜说道。 夏勉说道：“萯山因千年无山主，这才成为山神祭台，余还听闻萯山山主远行时，并未带走其山神权柄……” 瞽黎太卜眼放精光，急切说道：“萯山山主情况复杂，一时难以言明，不过你所言倒给老身提了个醒。 萯山山主因山悟道，传闻其山神权柄极其特殊，或许有山神权柄遗留。” 夏勉问道：“太卜可有探查之法？” 瞽黎太卜手一伸，笑道：“这个不难，扶吾起来。” 只见她被月祝扶起，拄稳木杖，念念有词，左边瞎眼不停转动，双手一伸，猛然一握，脚下萯山震动，又很快稳定。 一股浊气自地下涌上，化作一团雾气，看起来像是石钟乳。 瞽黎太卜保持身形，稳定似要飞散的雾气，说道：“吾已寻定其位，我等皆有伤在身，不可妄动，星常为吾护法，月祝你快去取来！” 夏勉心念，还有这般好事？说道：“太卜小心，我去去就来。” 随后施展土遁，钻入山下。 第五十九章 以山作墓 萯山主峰，夏勉临走前，暗自打量了四周，那三个卜尹，盘坐一处，气息确实萎靡不振，甚至还有昏迷不醒的。再看瞽黎，亦是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至于星常，夏勉自动忽略了。 眼前一堆老弱病残，可夏勉心头萦绕的不安感，依旧断断续续，寻不到源头。 夏勉谨慎的土遁下去，毕竟自己化身月祝，所行之事与以往相悖无常，再者，太过巧合了，那一帮子怎么就突然叛逃了，还恰巧在自己赶到之际，看起来很正常，但过于正常，似有刻意设计的痕迹，但夏勉自问虽然行为。 但转念一想，牠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夏勉压下重重疑窦，专心下潜，循着瞽黎太卜的设下的雾气丝线，夏勉最终达到萯山山根之所在。 一方溶洞，灵气浓郁，地上有大片灵石破图而出，头顶有灵髓垂尖，一滴灵液顺着灵髓脉络滴下，落在地上，一座灵石小山坐落一团泥土，两者似乎长在了一起。 甚是奇特。 夏勉身边有土属灵石，石皮剥落，显露边角，踏步上前，脚下土石日积月累，在无尽岁月中沾染灵气，似乎演化出灵性，异常松软。 灵石光辉闪耀，溶洞内亮如白昼，夏勉差点被看不到尽头灵石晃瞎了眼，流着哈喇子，抄起镐头冲了过去。 十五赶忙阻拦，贪心厨子的脑袋被敲得梆梆响，知道疼了，夏勉才反应过来。 十五警示道：“瞪大双眼好好瞧瞧！” 夏勉捂着后脑勺，不情不愿地稍稍感知，后背一凉，眼前灵石灵髓都是有主之物，甚至被打上烙印与阵图，只要靠近阵图启动，灵石炸裂，瞬间魂飞魄散！ 夏勉瞪大双眼，以为是满地的宝贝，没想到是满地的地雷，密密麻麻，露出地面的还好说，潜藏地下的可真会要人老命。 厨子鬓角流下一滴冷汗，他元神谨慎探查，精神高度集中。生怕错走一步，这辈子就错过了。 夏勉像只被操纵的木偶，四肢僵硬，行为怪异，走走停停，狼狈穿过“雷区”，一撩蜷缩冒烟的秀发，月祝尽显风情。 厨子撩起白粉裙摆，抖落灰尘，彻底破坏这份风情。 “真够险的，有几处藏得阴，不是玉爷，说不定就交代在这儿了。”夏勉劫后余生，庆幸道。 十五十分谨慎，提醒道：“别大意，以近十万石灵石布阵，先不说多奢侈，心也是够狠的，想拉着进来的盗墓的一起粉身碎骨。” “是啊，那么多灵石，太可惜了……”夏勉眼巴巴看着，却拿不到手，心疼道。 “你说啥？”十五斜睨问道。 夏勉手忙脚乱，赶紧打马虎眼，问道：“盗墓？山下面是一座墓？” “不是山下，整座萯山，三个山头都是墓。 看来，宁封不是第一个发现这地界儿是块风水宝地，旁个比他发现的还早。 说不定这山脉便是此个移山倒渎牵，风引水而成。”十五纠正。 夏勉觉得十五有些神经兮兮了，摊手说道：“怎么可能，是玉爷你太紧张了。” 十五敲敲他脑袋说道：“没你想得那般简单，山海各处山脉皆有定数，不会少也不多，同时坚韧异常，即便是拥有权柄的山神，行搬山之举，也得费上好大功夫。 可就有家伙暗改地下河脉，掌控山根，以作身后事，加上附近那口井相接土伯之角，打眼看便知所图非小，你说能不紧张吗？ 你小子也不知道是运道好还是不好，好的时候，跟蟑螂一般，能在山神重重围剿下苟活，不好的时候，碰上的事儿一个比一个邪乎。” 厨子讷讷道：“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十五一阵无语，“你小子是这个！”伸出了大拇指。 “玉爷的意思是，这山冢的主人比宁封先贤那个时代，还要久远？”夏勉笑笑，摩挲下巴，说道。 不一定，可能性有很多，”十五摆摆手，叮嘱道：“既然其身份不显，你还需多加小心，也不知萯山山主与这大墓主人，是何关系。” 夏勉点点头，眼神凝重，缓步而行。眼前是一深邃的隧道，所见皆是钻出岩壁的石笋、石柱、石钟乳，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是辽阔如草原般的墓室，地面四方，通透如镜，整洁光华，在夏勉目所能及的地方，有一高耸黑点，头上穹顶罩下，高不可攀，雕刻日月星辰，灼灼其华。 夏勉走上前，方正镜面没有任何反应，低头细看，篆刻细小花纹，天地人神鬼，蠃鳞毛羽昆，皆在其中。 透过脚下方正镜面，一团白茫茫雾气静止不动，好像被冻住一般，瞽黎太卜的指引就在前面。 夏勉快步上前，远处看到的黑点原来是一石棺，严丝合缝，连一颗镇魂钉都没有，乍看是普通石盒，也就是一个古篆“奠”字，才得以分辨真形。 石棺前没任何东西，石棺后筑起五谷高台，共三层，有四面，金字塔形。 最底层四面，四面依次是书简绢帛、残破武器、玉瓶石匣、石板棋盘，第二层是陶罐漆盒、画卷竹笔、铃铛铜钟、石鼎木船，最上层则空无一物。 每个看起来不起眼，顺着灰气丝线，夏勉寻到了模样是石钟乳的山神权柄，不是一个，反而是三个，三位一体，被放在高台地面一圈的陶罐中。 夏勉运使元气将其取出，放入玉匣中，收到怀里，随后饶有兴趣的围着高台转悠。虽然看起来不起眼，本着不走空的心态，厨子食指大动。 刚想摸一个，十五喝止，“走了，这鬼地方不对劲，连我都感觉不舒服。” 夏勉含含糊糊，手动如飞，几个残影抹了画卷和石鼎进袖子里。 而后转身飞速离开。 夏勉走后不久，地上方正镜面下，白茫茫雾气开始蠕动，漂浮之中的另一口石棺轻微抖动，石棺下突然一亮，金纹竖瞳骤现。 “伏羲……”一声来自远古的呢喃。 夏勉飞速远离，身后留下道道残影，脖颈后寒毛突然炸起，他向后深深望了一眼。 “玉爷，你感觉有什么奇怪吗？”夏勉问道。 “能有啥，你做贼肾虚。”十五摆摆手。 “做贼心虚，做贼心虚……”厨子一遍遍纠正。 “都一样，手不老实，摸了人家东西，有错觉很正常。”十五懒散道。 “不一样，就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夏勉神经兮兮。 “有啥不一样，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东西拿出来，我瞧瞧，有什么稀罕的。”十五催促道。 夏勉将画卷和石鼎放进玉坠中，说道：“我看着玉坠和之前的山海册中山山系总纲好像，还有石鼎，和女娃那个老村长送的石鼎，也差不多。” 十五一阵端详，拿过之前的石鼎比对，说道：“这石鼎外表看起来相像，我记得还有一个，那个呢？” 夏勉说道：“有吗？我怎么没印象。” 十五回应道：“柄山老羊的宝匣中的那个。” 厨子依旧没印象，又装作想起来了，“哦……应该在那堆破烂里，玉爷有空归置归置吧，那天我还见小黑偷摸吃什么呢。” 十五怒上心头，咬牙切齿，“敢吃我的宝贝！”转身去寻小黑绵羊算账。 夏勉再次施展天赋神通土行，往山巅游去。 途中，他暗自思量：山神权柄的气息和之前人形兵傀脑袋里的那个极其相似，不过强度相差甚远，一个看起来正值壮年，一个却垂垂老矣，我若李代桃僵，很容易被发现……得找个托词。 一路没别的想法，夏勉一直再给一换三，李代桃僵编托词。 待夏勉跃出地面，一切和他离开时无二，疗伤的疗伤，保持身形的保持身形，倒是星常，无聊的打哈欠。 “你怎么才回来，好久啊。” 夏勉没有回话，依旧表现出月祝的态度，将玉匣递交瞽黎太卜。 “太卜，山神权柄取到，可山底有……” 瞽黎太卜伸手制止，“慎言此行切不可告知二人，不然杀身之祸近矣！” 夏勉眼瞳一紧，心道：果然，这瞎眼老太婆知晓山底详情，还好没有李代桃僵，不然悬了。 厨子暗暗告诫自己，贪心还是得分时候。 瞽黎太卜取过玉匣，一阵检查，确认无误后，召集一众往山神祭台而去。 正临近有祭祷声传来。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 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 五谷不生，丛菅是食些。 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 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敦脄血拇，逐人伂駓駓些。 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1） …… 走近看，五谷祭台，台高九层，踏地顶天天，一众白衣，头戴黑护额，低头颂祷，每个身前有经幡飘舞，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依次排开。 行至祭台台基，瞽黎太卜正衣冠，缓步上台，三叩九拜，极为虔诚。 其他卜尹紧随其后。 待她行到顶层，四个卜尹占据四个方位，月祝被星常赶到一旁。瞽黎太卜站在四卜尹中间。 月祝走到颂祷众人之中，寻到一处位置，一同虔诚颂念祷词。 瞽黎太卜一手托吉玉罐，里面装满稻米，堆成小山模样，一手抓住鸡冠，双手高举。 大声颂念祷词：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 集地之灵，降甘风雨。 各得其所，庶物群生。 各得其所，靡今靡古。 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薄薄之土。承天之神，兴甘风雨。 庶卉百物，莫不茂者。 既安且宁，敬拜下土之灵。 维某年某月上日，明光于上下。 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 敬拜迎于郊，以正月朔日迎日于东郊…… 还没念完，砰的一声，一道身影自天上坠落，激起浓重烟尘。 第六十章 英招与相繇 山神祭，白衣颂祷者分列四方，拱卫山神祭台。 夏勉坐落白衣颂祷者之中，一声轰然坠地之声，未曾打乱牠们虔诚祝祷经文声。 山神祭一旦开始，不会被任何情况打断，此为亘古不变之真理，瞽黎太卜也似乎没看见一般，山神祭依旧继续。 但夏勉觉得要遭，因为掉下来的是凿齿，烟尘散去，现出一道大坑，凿齿飞身腾空，看起来甚是狼狈。 头顶的赤玉流云冠被削去大半，只有玉簪挽发，勉强视其看起来没有那般凄凉。 甲胄遍布剑痕拳印，尤其是护心镜直接被劈斩作两半，挂在胸前，保持最后一丝体面，外罩的棋子布大氅，只剩战裙裙摆，其余部分不知所踪，脚上的青羽雷革战靴破损大半，脚趾外漏。九首环蛇 再看刺破云层缓缓坠地的神武罗，周身八柄剑气拱卫，双手负背，看不出一丝受挫。 凿齿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叫吼道：“三打一，厚颜无耻！” 随后甩出一道玉简，在空中炸开，两片神纹铺展开来，东天位是展翅天马，萦绕灿蓝流云；西天位是九首环蛇，弥散翠青瘴雾。 东西两天各有一片虚空破碎，东天落英纷飞，香盈四野，一道身影踏出，步步生莲，虚空种芝兰玉树，周身琼枝仙英，绽放枯萎，演化生死。 但见来者，相貌好，细腰奓臂八尺高。瓜子脸，白又嫩，眉清目秀红嘴唇。牙似玉，耳如轮，五官俊美爱煞人。 头戴风翼明珠冠，缀个大红穗，顺风扬。一身浅白长袍，其上绣着祥云仙鹤，宽袖飘飘洒洒，其内似有乾坤。双袖上纹百木百英华，绣百蝶穿花林。九色带，腰中勒。绿缎靴，起云根，上绣百兽朝麒麟。桃花眼，明又亮，瞳孔灼灼应粉光。 西天氤氲落雨，臭气青瘴，一道身影走出，雨雾作舟，虚空筑碧蛇金台，舟身推涛作浪，潮起潮落，演化古今。 但见此个，是四棱脑袋大饼子脸，嘟噜腮，扇风耳，一对金鱼眼往外鼓着，白眼珠大，外面一圈金环纹，青睛竖，枣核大小。 头皮又青又亮。身穿青黑布裤褂，扣袢不系，敞胸露怀，胸口长满了护心毛，腰勒牛皮板带，黄铜吞头锃明闪亮。脚上穿着龙鳞大酒鞋，背后斜背白鹿皮套，里边装着一把紫金杵，金色的杵把闪着紫光。 双双现身，两两露相，一香一臭。 甫一现身，神威压破苍穹，金阳高避，层云四散，两个背后各有三道神环，彰显实力，如大日般，刺闪眼目。 凿齿斜视，阴阳怪气，“华而不实，娘娘们们儿，站街卖呢？ 莫不是忘了，所为何故！” 西天位的秃头壮汉是相繇，性情暴烈，一点就炸，凿齿话刚说完，举拳要打，东天位的英招手一挥，一株蒲苇拦住祂手臂。 说道：“相繇，要事为先。” 相繇识趣收手，毕竟祂们面对的是神武罗，集三神之力不一定打得过。 英招、相繇身居凿齿两侧，正对神武罗，熏池与泰逢也相继现身。 熏池轻笑道：“诸位道兄都是三环神尊，待会儿下手可要轻点儿。” 泰逢笑呵呵称手，问候道：“三位道兄，久违了。” 凿齿眼神微凝，冷哼一声，“愣着作甚！继续！” 神武罗杀气腾腾，轻声道：“余看谁敢！”随后一道剑气射下，直刺高台之上的瞽黎太卜。 祭台周围一众皆被剑气锁定，难动分毫，夏勉大惊，硬生生直起腰，咬紧牙关，低喝道：“来真的？！” 刚动弹一步，头顶重逾万斤的压力顿时消失，抬头看，一截蛇头吞下剑气，相繇笑道：“大荒皆道神武罗剑鼎山海，于我等海外诸神而言，不过如此。” 而后千万道剑气如落雨般砸下，相繇未来得及收回的蛇头被射成筛子，血沫挥洒，滴到白衣颂祷者身上，蒸发分解，一声声惨叫响起，祭台四野哄乱，一众白衣四散而逃。 夏勉也急忙闪躲，游刃有余间，鼻翼微动，“还挺香……” 瞽黎太卜则进行到最为关键的时刻，临界之墟的基底已经构建而成，祭台顶端亮起一道圆形光束，直指天穹，接下来便是炼化人族奴隶气血，制成路引。 可神尊大战，一众辅祭者却乱了阵脚，四散奔逃，瞽黎太卜和四个卜尹皆无法抽身，一个主控，四个辅助，妄动则前功尽弃。 相繇收回被斩得稀碎的头颅，剑气如同跗骨之蛆，又黏了上去。 相繇一开始本以为神武罗名不符实，没想到眨眼间吃了大亏，祂闷哼一声，伤了部分元气，不曾想神武罗未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御使剑气，直取其他蛇头。 蛇首只有九个，被斩去一头，已落入下风，后续追斩使得相繇惊惧不已，骤然开启神话概念九首，演化真身，遮天蔽日，喷吐白火黑水紫电青瘴等，湮灭剑气。 神武罗打响手指，剩余剑气齐齐炸裂，相繇猝不及防，灰头土脸。 神武罗轻笑道：“看来共工也是够蠢邪恶，，被镇压东海前将你复活，数千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相繇对共工忠心耿耿，绝不允许亵渎主君，闻言大怒，扑身杀了过去。 英招挥手，一朵巨大粉白莲花飞出，罩住相繇，祂飞到神武罗不远处，躬身作揖，轻声道：“武罗神尊，临界之墟已开，未曾损害您等利益，得饶人处且饶人。” 神武罗见祂甚是阴柔，不屑鄙夷道：“三千年前见你，还是英武非凡，怎么现在越发阴柔，你是英招吗？” 英招笑容凝固，双手垂落，在袖间紧攥，青筋暴起。 神武罗又指向凿齿，喝道：“还有你这个二傻子，余说过，中山第三山系不允许搭建临界之墟，谁敢，余杀之！” 森森寒气，威慑真灵，神武罗是来真的。 凿齿硬着头皮，反对道：“天帝御诏，你敢不从！” “让帝夋自己来和我说！” “你……”凿齿气结。 而后扭头招呼英招、相繇，厉声道：“别忘了帝尊法旨！” 英招、相繇齐齐摆开阵式，冲向神武罗，熏池、泰逢联袂拦住。 神武罗舒展筋骨，掣出法剑，皱眉道：“贱皮子，不见棺材不落泪。” 挥剑斩向凿齿三个。 夏勉忙躲开蛇肉肉沫，伺机而动，稍稍远离战场，观察局势，根据各种判断，谋划接下来的行动。 夏勉看着砸在地上的蛇肉肉沫，大感可惜，“浪费了呀，这么好的东西就放在地上，太浪费了。 武罗的刀法不错，肥瘦相间，筋膜都切没了，这肉闻着就香，煎肉饼，汆丸子都行啊。” “相繇、英招……不对，不是英招。”十五说道。 夏勉纳闷，问道：“哪儿不对？” “眼神不对，英招爱好巡游四海，对什么充满兴趣，永远看向远方，这家伙眼底尽是怯懦与惶恐，只是掩饰很好。”十五回应道。 夏勉大为惊奇，“玉爷这都能看出来？” “祂是女娲从外面捡回来的，大老爷我看着长大，后来学成下山游历，再听到祂的消息便是给帝夋看园子了，”十五回忆道：“你说我能不能看的出来？” 夏勉疑惑道：“这般说来，是英招授意，还是他个刻意？” 十五摆摆手说道：“谁知道呢，这家伙浪了几万年都没事儿，当下也无妨。” 十五说得很随意，但夏勉知道玉爷还是心怀忧虑。 厨子不知该如何安慰老年法宝，干巴巴的回应道：“应该吧。” 十五斜睨他，“你可真会说话。” 夏勉咳嗽两声，转移话题，说道：“拳头大的掐起来了，按照瞽黎老太婆的说法，接下来是炼化人族气血，我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到了。” 十五叮嘱道：“多谨慎。” 夏勉点点头，游身上山神祭台。 瞽黎太卜五个还是受到波及，又是一波重伤，但死死支撑临界之墟，也顾不上伤口流血不止。 夏勉见状这五个已是油尽灯枯，即便救回也得养伤数年，才能恢复如初。 夏勉假扮月祝，焦急万分，问道：“太卜，你们……” 瞽黎双眼流出血泪，嘴角崩皮渗血，脸色苍白，苦苦支撑，奄奄一息，呼唤道：“月祝，快去取壶天碎片来。” 夏勉眼神一紧，想现在就给她一下，但还是人族，回应道：“太卜莫急，吾去去就来。” 夏勉赶到壶天碎片中，猩红血气冲天，一众白袍矮子正在屠杀人族，提取淬炼气血，放入玉罐之中。 夏勉眼神凛冽，元神探查，郭庄等人正在艰难躲避抵抗白袍矮子的屠戮，而被传教的人族跪伏在地，如牲畜般心安理得，丝毫不抵抗的被屠宰。 夏勉掣出青铜长矛，挥手斩掉杀红眼的白袍矮子，灰白麻衣浸透鲜血，被传教的人族依旧伏跪待宰。 夏勉想拉他们起来，却被他们驱赶走，还抓起地上血污，往夏勉身上砸。 夏勉冷冷的看着，抹去脸上血污，转身去寻郭庄等人。 第六十一章 哭啥……不知道 壶天碎片内。 夏勉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干掉一众白袍矮子，青铜长矛滴血，夏勉衣角斑斑血滴，好似苍茫雪地中傲然盛开的红梅，肃杀血腥。 在壶天碎片深处，夏勉寻到郭庄等人，正在苦苦支撑，免遭屠戮。 夏勉掷出滴血长矛，飞身紧随其后，长矛一连贯穿三个，郭庄从围剿中脱身。 郭庄捂着左臂，气喘吁吁，甚是狼狈，甫一见长矛，陡然一惊，见是夏勉抽枪转身，心中瞬间踏实下来，放松笑起。 夏勉将长枪抡过去，还有一袋灵草仙药，说道：“先拿着护身疗伤，我先去救其他人。” 郭庄拄着青铜长矛，点头道：“夫子小心。” 夏勉转身离开，瞬身腾挪，极快的速度斩杀白袍矮子，很快清场，留下斑斑血泊。 对人族的屠戮在夏勉出现后，很快平息，受伤的被安心救治，或是包扎伤口，或是清创服药，或是收敛遗体。 很安静，出奇的安静…… 没有丁点儿哭声，或许是眼泪流尽了，或许是早已不会哭泣。 他们眼中没有一丝软弱，反而是一种坚定，混合着希望与愤恨。 在舔舐着伤口，展望不一样的未来。 夏勉扫视四周，忧心忡忡看着伤情惨淡的人们。 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女孩儿，身穿灰麻布丁袍，呆呆站在原地，眼噙着泪珠，举目茫然，郭庄走上前，轻轻抚摸她的头，微笑着嘘寒问暖，尽管自己还很狼狈。 女孩儿低头怯懦着诉说什么，郭庄面露不忍，将其抱在怀里，轻轻拍背。 “哇”的一声，凄凉哭声打破了这如山重的沉寂，啜泣此起彼伏。 有一户人家老人安然躺在地上，被喂服了一株灵药，妇孺在一旁照看，孩童天真的问道阿母，阿父去哪了，妇人闻言强忍泪水，挤出一丝微笑，红着眼为幼子解释。 孩童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一味的摇晃躺在地上的阿爷，让他别睡了，坏人被打跑了。 妇人扭过去脸，低声啜泣，孩童见阿母伤心，眼里闪着泪花。或许是不忍小孙哭泣，躺在地上的老人轻微咳嗽一声，缓缓睁眼。 小孙惊喜的抱着老人脖子，笑中带泪，老人轻拍小孙后背，和息妇交流，得知儿子身故，不由叹口气，走了也好，省得活着遭罪，息妇则说是之前那个人救了大家。 老人听闻抱起小孙，身体充满力量，哈哈大笑，小孙也高兴笑起。 笑声越传越远，感染了周围的人，人们都转涕为笑。 夏勉取出身上所有灵草仙药，一切能治伤的东西都被分发出去。 郭庄走到夏勉身边，笑颜道：“多谢夫子救命之恩。” 夏勉则是紧皱眉头，说道：“还是来晚了，我没想到牠们会如此狠辣，会提前炼化气血，致使你们深受重伤。” 郭庄挥手指着幸存者，劝慰道：“可夫子给了他们希望啊，疗愈了我们的心伤，你看他们，有哭有笑，不再麻木了。 夫子你看，他们的眼睛，有神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夫子恩同再造，从来没晚。” 老人抱着孙儿走来，轻轻放在身旁，单膝跪地，纳头便拜，“古时救命之恩，五体投地也不为过，恕老朽腿脚不便，请恩公受老朽一拜！” 夏勉慌忙伸手拖住老人，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老人还是要拜，别看白胡花花，身形却极为高壮，腿脚便捷，力气比厨子还要大上一分。 郭庄松开女孩儿小手，走上前，调笑道：“高阳老头儿，先前你还看不上夫子，怎么今日纳头便拜？抽风了不成。” 夏勉皱眉，呵斥道：“郭庄，亲亲，仁也；敬长，义也！” 郭庄拱手道：“夫子有所不知，先前弟子联络众人，共谋大事，便是这老儿一旁使绊，屡屡受挫。” 高阳岘冷哼一声，抚须道：“你小子莽撞的很，见人不由分说，便要传授炼炁，还要救人逃出升天，你说谁会信？ 也就是那群家伙病急乱投医，也是此间牢役不长眼，不然不说救人性命胎死腹中，更甚者，还会连累一干人等。 你说你是救人，还是害人？ 再言道，变出漏洞百出的故事，哄骗说有高师相授，影子都未曾见到，如何取信？” 高阳岘条条反驳，无懈可击，郭庄低头不语，大干羞愧。小老头儿还想说，夏勉劝慰笑道： “高阳老爷子就给郭庄留点儿面子吧，事急从权，要轮还是怪我，未曾教授他该如何行事。” 高阳岘扭头，称手道：“这楞小子运道好，找了个好师长。” “高阳老爷子都说他是楞小子了，可见并不蠢笨，不然也不会搭理他，”夏勉打趣道：“再说我也没资格授业于人，肚子里那点墨水儿，自己都弄不明白。”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高阳岘满脸褶子皱在一起，眼睛迷城一条缝，笑道：“往日听楞小子传言，其夫子如何如何，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夏勉连忙摆手，说道：“高阳老爷子如此高抬，莫不是让我羞愧难当，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阳岘佯怒，说道：“老头子从不妄言称赞他个，你小子再三推拒，莫不是虚伪小人？” 夏勉连连苦笑，说道：“帝颛顼后人，我哪敢怠慢啊。” 厨子率先点破身份，不再打口水仗。高阳岘忽地一愣，摆摆手，落寞道：“好久没听过帝颛顼一词了，都快忘却祖上威名了……” “人族还在，先贤就不会被忘记。”夏勉说道。 高阳岘高壮猛然一抖，紧盯夏勉，似要看出厨子来路，沉声道：“可否详谈？” 夏勉挥手，一道灵气屏障罩住两人，隔绝声响，说道：“老爷子可尽言。” 高阳岘说道：“你这般施利于人，既救人性命，又广送灵药，连修炼功法都能轻易外授，所图非小，老朽妄言，莫不是要以人族为根基，争霸山海？” 夏勉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我哪有那心思，不忍心见同胞受难，尽力相帮，至于传授修炼功法，也是为了让他们过得舒服一点儿。” 高阳岘闻言也是一愣，试探道：“真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 “我观你那功法虽然可直大道，但尤有不少缺陷，你就不怕旁个钻研一番，研究出一套专门克制你的功法？”高阳岘问道。 夏勉说道：“一个人的智慧终归有限，集众人之智慧，开创完善属于人族全体的功法，有何不可？ 再言道，我不过是给了牠们基础功法轮廓，如何填充完善，独属自己，还要凭借各人努力。 我也不会停滞不前，研究我陈旧淘汰的功法，便想置我于死地，未免太天真了。” 高阳岘听完，楞在原地，口中喃喃直念，“大同……大同……锐取……锐取……” 夏勉以为老爷子隐疾犯了，刚想触摸探个究竟，十五制止，说道：“别动，这老儿近百年境界未曾寸进，如今听你一言，道心顿悟了。” 夏勉摸摸鼻子，沾沾自喜，“没想到我这么厉害。” 十五斜睨他，说道：“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高阳岘背后异象丛生，周身有瑶光之星贯月如虹，星芒夺目；身前黑水大渊横亘，不见首尾；脑后有大日石磐，标记历时。 异象越发凝聚，仿若真形，夏勉元神看得啧啧称奇，似有所感。 高阳岘缓缓睁眼，目含神光，眨眼间神光内敛。高阳岘又要跪拜，夏勉不得已伸手拦下。 奈何劲儿没人家大，没拦住。 高阳岘跪谢道：“恩公先是救我性命在前，道心解惑在后，高阳岘无以为报，愿为您牵马坠蹬，效死余生！” 夏勉俯身要拉起，高阳岘像座大山，不为所动。 “玉爷……”厨子求助。 “你还是从了吧，道心解惑非同一般，这老儿看起来又倔，你不从，他真会长跪不起。”十五说道。 夏勉叹口气，只得说道：“老爷子言重了，地凉快快请起。” “恩公接受了？” 夏勉苦笑道：“我不能让一个老人一直跪着啊，再说了，老人跪小的，是要折寿的。” 高阳岘匆匆起身，交给夏勉一卷玉简，传音道：“此为先祖成帝功法，特献于恩公。” 十五眼神一亮，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目不转睛，催促道：“黑帝颛顼的《太素光纪功》，快收起来，可别丢了！” 夏勉无奈道：“人家先祖的东西，给就要啊？” “先是救命之恩，又是解惑之情，怎么都能要！”十五言之凿凿。 夏勉说道：“那不成了挟恩图报了？” “理所当然，怎么就挟恩图报了，快点儿！”十五催促不停。 夏勉不好意思接回来，毕竟在他看来，真的就是举手之劳，拿人家传世之宝，确实不好意思。 眼见夏勉犹豫，高阳岘又要跪，夏勉慌忙收下，说道：“我若有所收获，定倾囊相授。” 随后，夏勉撤去隔音屏障，见围拢过来的人族同胞，打量他们眼神，朗声道：“在下不才，要救各位逃出生天，不知诸位同胞是否信我？” “信！”声浪震天，充满信任。 夏勉眼眶湿润，流出热泪，吼道：“多谢同胞信任，定不会辜负！” 郭庄突然躬身作揖，一众伤员也是齐齐躬身作揖，异口同声：“谢救命之恩！” 夏勉虎躯一震，起鸡皮疙瘩，躬身作揖，“谢父老信任！谢谢你们，谢谢……” 夏勉低头眼泪模糊视线，一直道谢。 “哭啥？” “不知道……”夏勉回应道。 随后，夏勉带领众人走出壶天碎片，郭庄启动挪移法阵，一道虚空圆圈出现在面前。 郭庄率先进去，片刻后传回声音，“安全，依次进吧。” 一众人排队进入，有条不紊。 高阳岘殿后，临走前，夏勉说道：“我不在郭庄身边，还请老爷子多多指点。” 高阳岘说道：“定不负恩公所托。” 夏勉笑道：“老爷子，不用恩公称呼我，我叫夏勉，是个厨子。” 高阳岘转身离开。 挪移法阵进入虚空，消失在原地。 第六十二章 没道理羊把厨子吃了 壶天碎片外。 夏勉目送郭庄一行离开，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痛快的呼出一口气。 “此行最大的目的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只剩收收尾了。” 他转身返回壶天碎片，一拳打碎青铜牢门，对着黑洞洞壶天碎片，喊道：“牢门已经粉碎，是去是留，你们自行决断吧。” 夏勉等了片刻，没有任何一个人走出。他沉沉叹了口气，甩手离去，背影有说不出的落寞。 “你小子不会圣母心泛滥了吧？”十五懒散问道。 夏勉无力回应道：“我只是想再尝试一下，或许有一个，哪怕有一个，就说明这次拯救多一份意义，可是……” “你小子就这点不好，对什么都抱有幻想，”十五无奈说道：“可你也不想想，你拼尽全力，都没有撼动他们所坚守的选择，又凭什么祈盼他们能幡然醒悟？ 少点幻想，多想点儿实际的。” 夏勉苦笑，说道：“说得也是……” 他搜刮一众白袍矮子炼化的气血，掂量一番，“有点少，玉爷，之前凝练的兽血莲果还有吗？” “早用完了。” 夏勉狐疑，“不是有五个吗？俩个藏了起来。” 十五老脸一红，一颗兽血莲果甩到夏勉脸上，含糊其辞，“我忘了……” 夏勉将淬炼兽血莲果，融入玉匣之中，一番操作下来，稍稍掂量，觉得差不多了。 便取出人形傀儡，放入大把灵石激活。 见傀儡缓慢启动，夏勉说道：“等下指化它，变作杨岬模样，操控着将东西送到祭台，临界之墟连接那狗屁邪神，让祂们狗咬狗一嘴毛。 接下来就该溜之大吉，好好逛逛山海大荒，欣赏欣赏不同于人世间的另类美景。 再来瓶好酒，嘿，想想就觉得美。” 小黑绵羊则咩咩叫，提醒：还有美食！别忘了美食！ 夏勉莞尔一笑，说道：“对对对，还有美食，等安全了，绝对让你的饱饱的。” “喂饱饕餮，心够大的，”十五提醒道：“先别松懈，都最后一哆嗦了，别前功尽弃。” 夏勉点头，傀儡彻底启动，随后施展天赋神通指化，使其变化为杨岬模样，随后在其脑后接口，插上三根铜线，上面依稀可见蚊虫般细小的纹路。 夏勉拿在手中，稍稍犹豫，问道：“玉爷，元神灵箓真没问题？” 十五斜睨他，不善问道：“你就这么对大老爷没信心？” 夏勉尴尬回应道：“我是对自己没信心，毕竟制作仓促，还未实验过。” 十五信心慢慢，说道：“问题不大，反正死不了。” 夏勉顿时怂了，“问题不大？那就是有问题……” 十五恐吓道：“再磨叽，等老太婆反应过来，不单你小子跑不了，那些辛苦救出的人族也会再被搜捕回来，其后果不堪设想。” 夏勉闻言，咬牙道：“拼了，出了差池，别让小黑把我给吞了，没道理羊把厨子吃了。” 十五摆摆手，嫌弃道：“快点儿的，就你废话多。” 夏勉心一狠，猛的一插，眼前先是一片漆黑，而后一阵失重感袭来，他下意识想要抓紧什么，但又有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挤了出来。 夏勉一阵眩晕，就在他感觉想吐时，下意识睁眼，奇异景象令其瞠目结舌。 他所能看见的只是一个个气旋，或高或低，或左或右，或大或小，却看不见世间万物的大体轮廓。 夏勉想转身，四肢过了许久才有所反应，“他”看向自己，大为惊奇，自己也只是呈现不算大的气旋。 夏勉饶有兴趣的问道：“玉爷，我貌似成功了，不过以傀儡的视角看待世界，感觉好奇特，看不到形体，有的只是一个个气旋，这是什么？” 十五推测道：“应该是一个物体体内的灵气含量。” “应该？” “我又没进入过傀儡体内，不过猜得应该大差不差。”十五说道。 夏勉操纵傀儡抬手，小片刻才有所反应，“反应太慢了，容易露出破绽。” 十五给出建议，“试着加大元神传输力度。” 夏勉点点头，尝试加强元神传输，抬手的念头一起，傀儡很快做出反应，但夏勉眼前闪烁红灯，傀儡身体各处也响声大作。 夏勉赶紧掐断元神传输，傀儡无力低下脑袋。 十五见状，阐释道：“应该是传输力度过大了，注意点儿平衡，应该就没问题了。” 夏勉再次接入傀儡中，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很快上手，随后多次尝试，找到一个平衡点。 在夏勉操纵下，傀儡灵巧活动，宛若真人，也没有阻塞之感。 夏勉收回傀儡，转身离开此地。 山神祭台东，是萯山荒废的药园，正值春夏之交，因无人打理，荒芜多年，灵草仙药已消失殆尽，现在只剩杂草丛生，肆意增长，杂乱不堪。 夏勉寻到一处断壁残垣，扯来拉过杂草树枝，搭建隐蔽点。 隐蔽点周围抛洒雕刻灵箓的灵石，同时在各类植物根茎处，缠绕细密铜线，预警防卫。 夏勉盘坐在隐蔽点，取出傀儡，驾轻就熟接入其脑后端口，元神登录傀儡，先是舒展四肢，确保无碍后，玉匣铜瓶捧在手里。 一个瞬身远离荒废药园，出现在祭台附近，傀儡脚后跟拖拉着篆刻灵箓的细密铜线，几乎细不可闻。 变作杨岬模样的傀儡，也就是夏勉，佯装急忙逃窜，衣着凌乱，披头散发，周身遍布血迹，气喘吁吁，一深一浅跑上祭台。 祭台上的五人气息低靡到了极点，完全没个人样了，形销骨立，眼眶凹陷，颧骨外突。手臂更是青筋暴起，手指跟鸡爪一样紧贴着骨头。 他们眼睛紧闭，似乎已然死亡，见是杨岬前来，瞽黎太卜缓缓睁眼，声音嘶哑，有气无力，问道：“你是哪个？月祝何在！” 说完一句话得喘个半天。夏勉见状说道：“禀太卜，月祝卜尹炼化人族气血时，被恶贼偷袭，身受重伤，传令属下相援，命令属下将此物交由太卜。 月祝卜尹此刻正与恶贼缠斗，身处劣势，急需救援！” “什么！”星常突然睁眼，娇声道。 她实力较弱，情绪稍稍波动，体内神力不稳，导致临界之墟起伏，似有崩坏之兆。 瞽黎太卜冷喝道：“收心，临界之墟才是要紧！” 瞽黎太卜也没有怀疑真假，而是转手接引玉匣铜瓶，将气血泼洒进临界之墟，他们的压力也顿时大减。 随后瞽黎太卜又抛出数万石灵石，充当能源，一切看起来顺利稳固，他们也终于脱身，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这时候是警惕性最低的时机。 夏勉操纵傀儡不着痕迹的将玉瓶丢了进去，按月祝的记忆可知，这里面便是域外邪神的路引与道标。 夏勉做完了所有要做的事，正要转身离去，天地任逍遥之际，一声惨叫惊起。 顺着声音看去，一个正盘坐恢复神力的老头儿卜尹，瞬间结冰，他刚一伸手要求救，指尖便被寒冰覆盖。 白色蠕虫浮在虚空，它的外形类似一条迷你的、浑身发白的蠕虫，拥有多孔的大嘴；它的眼球似乎是由一些不断滴落的小血珠组合而成。 博闻如瞽黎太卜都未曾见过此物，如此诡异，充斥着堕落、腐化、不祥、诅咒，那森森寒气似乎连真灵都能冻杀。 一只肉白蠕虫跳到老者卜尹头上，而后那卜尹破碎，冰晶混着血沫迸射开来。 一只眼球滚落到傀儡杨岬脚下，可惜夏勉看不真切，半只眼球还在冰块里，半只已经破碎成血块。 瞽黎太卜惊诧不已，抬头看去，临界之墟中往外疯狂迸射白色蠕虫，落地便是冰霜化。 似乎是在感染改造此地，成为祂们宜居的道场。 恐慌与犹疑下，瞽黎太卜拉起星常，运使刚刚恢复的神力，化虹飞身远遁。 夏勉没有动，一是因为有一只白色蠕虫落在它身上，从上到下已被冻结，二是因为夏勉透过傀儡眼睛看到的不是一只只细小白虫，而是如太阳般的气旋。 是真的像太阳，圆形气旋表面有白色烈焰翻滚，一种极致的白色，一种连傀儡都能感受到的颜色。 冰霜冻结并未停止，顺着细密铜线快速奔袭到夏勉身前。 厨子强制断开连接，忍着眩晕和恶心飞身后撤，只见那隐蔽点瞬间冰封，如同从地下穿透出冰刺一般。 夏勉后飞撞到一颗高达古木上，落在地上喘着粗气，低着头，眼睛有鲜血渗出。 他惊魂未定的摇摇脑袋，强行恢复正常，摇摇晃晃扶着古树起身。 “玉爷……是那家伙，企图取代山膏的那条虫子！”夏勉咬牙说道。 “没想到所谓的神尊降临是这玩意儿，”十五手一摊，兴趣寥寥，“没意思。” “不对，玉爷，真正要降临的不是祂，你看……”夏勉取出黄绳。 “刚才丢进去玉瓶的时候，黄绳在蠕动分解，似乎有了声明，要回归母体，可白虫落地后，又变回原貌。” 十五沉吟片刻，说道：“你是说，这还只是前菜，主菜还在后头？” “不是，这就是主菜。”神武罗突然现身，插话道。 第六十三章 燧人氏 古木旁，夏勉一脸不屑，“你懂个锤子，你是厨子还是我是厨子？还主菜，你谁啊你？ 玉爷？” 夏勉还想抱怨，不是说他们两个的专属线路，这么还有别人能插进来？ “玉爷？” “玉爷你说话啊……”厨子有些慌了，十五许久未曾说话。 “别喊了，它不敢回应的。” 夏勉鬓角流出汗来，僵硬转身，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轻，就像风拂过。 随后一股幽香充斥鼻腔，夏勉从来没有闻到过，比自己做得饭菜还香。 耳边轻声笑起，“那种临界之墟，连一般的山神都无法穿过，更别提那白肥虫子了，祂也只能投影越界。 说到底，还是你的功劳，祂还得谢谢你呢。” 夏勉眼球极速一转，义正言辞道：“别污蔑人，空口白牙的，什么事都要讲证据好伐？ 我路过看看，这就准备走。” 夏勉转身，很随意的离开，还被走两步，就被困在原地，只能顿足踏步。 神武罗显出真身，全身修长，青丝结绾，寻常模样，面如玉，挑剑眉，赤金眸瞳不怒自威。耳朵尖长，戴仙金神银环。 束青金战裙，篆道则神纹。着龙凤金线赤甲，缀红线雪螺。青铜蹀躞，环配株草。玉足踩祥云，素手挽玄帛。 夏勉打眼一看，心惊肉颤，坏了，真是武罗这娘们儿…… 神武罗蹙眉，说道：“我还能听见这娘们儿？什么意思？你在辱骂我，不给面子？” 夏勉赶忙摆手，挤出笑脸，解释道：“是敬称，敬称，说您漂亮伟大。” 神武罗这才作罢，问道：“山海没有这般俚语，你行事又跳脱乖张，毫无章法，如此看来，你来自人世间？” 夏勉瞳孔地震，但掩饰的很好，镇定应付道：“人世间？那是什么地方，我家住在翻斗花园……” 神武罗见他顶着熟人脸庞，却满嘴胡话，没一句正经的，心中不由生厌，剑眉微微蹙起，一弹指，夏勉便说不出话来。 “先前，你借临界之墟进入山海，我便察觉到了你的气息，后来碍于饕餮那个缺心眼吃了临界之墟，我无法抽身，只得以剑气一路跟随，没想到，你绕一圈又回来了。” 夏勉眼睛瞪得很圆，但没腹诽，害怕被抓住把柄，他只得唔唔个不停，似乎在解释辩解什么。 “都这般了，还敢说自己不是来自人世间？”神武罗问道。 夏勉指着自己的嘴巴，唔唔个不停。 “好好说话！”神武罗命令道。 夏勉仓促点头，神武罗手指有一弹，厨子终于能说话了。 “跟了我一路，好变态啊。”夏勉小声说道。 神武罗问道：“你说什么？” 夏勉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不明白堂堂神武罗，跟踪我一个无名小卒什么意思。” 神武罗呢喃道：“我从来不信世间有一朵类似的花，可见到你……” 夏勉听不真切，只有几个音节，什么世间啊、花朵啊什么的，乱七八糟，和说梦话差不多。 夏勉也没在意，反而问道：“虽然不知神武罗为何见我，不过，见也见了，你的目的也达成了，是否可以让我离开？” 神武罗瞬间眼神清明，说道：“你肆意协助域外邪神跨界，致使生灵涂炭，你说走的了吗？ 再说了，常曦第九女九月来了，暗杀她的妹妹，化作她的模样招摇撞骗，你说你能脱身？ 你看……” 夏勉一脸苦笑，顺着神武罗指着的方向看去。 临界之墟彻底异变，发出诡异声响，喷吐黑灰雾气，外渗黑色粘稠液体，九层祭台化作残垣断壁，黑色吸盘触手破土而出，肆意挥舞。 一只漆黑的半人生物撞开临界之墟，落地山海，它身体被一层发出燃烧般光芒的变换的云气所缠绕，只能看见朦胧的身影。 其肢体如同无骨之蛇般摇摆扭动，长着坚固的利爪。脖子细长而灵活，就像一条蛇，长着一个类似爬虫类的扁平头部，没有耳朵和鼻子。 一个不断嘶吼的丑陋巨人，本该是脸的位置上长着一根巨大的触手，脚下不停地外渗黑色液体，附着在各处，同化改造所流淌过的地方。 就是粗暴的将各类生物拼贴在一起，同时生命力也极为旺盛，不计后果的点燃生命，好像开足马力的赛车，毫无顾忌的踩踏油门，即便是冒着爆缸的危险，也要冲刺。 可赛车冲过终点线还会停止，这种缝合拼凑的怪物的终点线是死亡。 夏勉眼神凝重，他多少能看出来一些山海生物的种族特征，鯈（tiao）鱼族的四只脑袋、孟槐族的背刺、朱獳（ru）族的背鳍、蛫（gui）族的龟壳等等。 有的甚至有腐蚀露骨的翅膀，或者是耷拉着毛皮的头骨。饶是夏勉这般屠宰好手，见到这般景象，也不禁反胃干呕。 神武罗见他这般不堪，甚是失望，“远远看着便忍受不住，未来与之交战，恐怕望风便逃了！” 夏勉强忍着恶心，说道：“大姐，我就是一普通人，见到恶心的东西，生理不适，不很正常吗？ 还有，未来交战？那是你们山海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神武罗看向山神祭台，一声鹤唳，祭台上空的显现一轮圆月，苍背白鹤展翅，羽翼锋利，切割虚空，振翅乱流，便能斩断切碎大片怪物，如热刀切黄油般随意。 苍背白鹤负责清理缝合怪物，鹤背上上的九月，抬手一弯黄橙月牙浮现，波纹振荡，好似井中月，一株金桂种在下弯月上，铃铃铛铛，桂叶自动，如同铃铛般清脆。 桂叶穿越时空落在祭台周围，沾染黑色液体，爆发刺目光辉，黑色液体蒸发，留下一片桂叶形状洼地。 缝合怪物嘶吼抗争，但无济于事，九月手腕一拧，藕臂手腕处的小铜钟震荡音波，如涟漪般荡漾开，缝合怪物仿佛被施展定身咒。 而后月华大作，直射祭台，临界之墟崩碎消失，随后大片月华扫荡山海土地，缝合怪物和黑色液体蒸发消失，一声吼叫都未曾留下。 转眼间，山神祭台恢复原貌，可数不清的白色蠕虫悬在虚空，腹下生霜，绿豆血眼瞪大，齐齐张嘴，露出旋齿。 无声无息中，苍背白鹤一声凄惨鹤唳，莫名炸裂开来，白羽染血飘零。其主人九月则闷哼一声，嘴角渗血，脱力自空中下坠。 夏勉见状不解，“武罗大姐，什么情况，之前还是砍瓜切菜，怎么转眼间一死一重伤了？” 神武罗轻声笑道：“喊谁大姐？” 夏勉本能的感觉到她笑脸背后的恐惧，慌忙改口，“姐姐，姐姐……武罗姐姐……” 神武罗满意点点头，说道：“那是道音，神话概念级别的音波攻击，九月刚刚领悟神话概念，一着不慎，被其重伤，那只鹤连神话概念都没领悟，自然身陨。” 夏勉咋舌，“这么厉害，太可惜了，那么肥的鹤，烤起来肯定香，就这碎成渣渣，太可惜了。” 神武罗无言。 夏勉问道：“天帝闺女遭遇大敌濒死，武罗姐姐不去表表忠心？” 神武罗傲然道：“我并非祂的下属，表什么忠心？再说了，你小子再阴阳怪气，小心我打你！” 神武罗露出粉拳，佯装要打，夏勉赶忙后躲一步，趁势问道：“不都说‘青要之山，帝之密都’，还说你不是……” 神武罗不屑道：“听狗屁风声谣言，青要山是燧……”她瞥了一眼夏勉。 这小子正坏笑，等着自己说什么。 她一指探在夏勉脑门上，喝叱道：“臭小子，想套我的话，还早一千年！” 夏勉一脸坏笑，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诈称道：“哦……”声音拉得很长。 然后观察她的表情，继续说道：“燧……燧什么？名字里有‘燧’字？” 神武罗稍稍紧张，手指不自然勾连在一起。 “人族？”夏勉继续推测。 神武罗手指攥得更近。 “后世尊称为帝？”夏勉趁热打铁。 神武罗稍稍放松。 夏勉蹙眉，呢喃道：“上古人族五帝里名字没有带‘燧’的啊，难道是昵称或者小名？不对，不是五帝……” “燧……燧……”夏勉福临心至，惊呼，“燧人氏？！” “你觉得我长得像三皇之一的燧人氏？！”厨子不镇定了。 神武罗娇叱，“少废话。” 见神武罗也没否定，夏勉感觉晕头转向，再三确认，“没搞错吧，大姐？！ 是不是思念过剩，记忆模糊了？” 神武罗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还老到记忆混乱的地步。” 夏勉讷讷道：“武罗姐姐不老。” 神武罗指着他的眉心说，娇叱道：“他就没你这么油嘴滑舌。” 夏勉挠挠后脑勺，笑道：“所以说，我不是他，我就是我。” 神武罗抚摸夏勉脸廓，落寞道：“我知道你不是他，可……” 夏勉尴尬的不敢动，挠挠脸，问道：“武罗姐姐，燧人皇和你什么关系？” 神武罗顿时恢复正常，看向远处的大战，寒声道：“帝夋来了……” 第六十四章 单程票 山神祭台东三十里外，古树旁。 夏勉顺着神武罗的目光看去。 凿齿身形狼狈，堪堪托住下坠的天帝贵女，九月，此刻她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熏池、泰逢、英招、相繇四神尊，护佑四周，与数不清的白色衣服对峙。 一众脸色凝重，周身各类异象频出，有芝兰玉树扎根虚空，有毒瘴云雾电闪雷鸣，有碧波荡漾白鹿戏水，有九曲环流苍玉流彩。 四神四大异象，齐齐施发，镇压寒气森森的白色蠕虫。 本以为是摧枯拉朽之势，没想到甫一接刃，如陷泥沼，芝兰玉树被冻结原地，枝叶飘零，光秃秃一片，毒瘴化作冰凌轻飘飘飘落，雷电哑火，只有细小火花。 碧波白鹿更是初一接触，就彻底崩坏，似乎白色蠕虫的冰霜道则天生克制熏池一般。 唯有泰逢的九曲苍玉，神光夺目，与之战得难分难解。 但见泰逢面色凝重，力有不逮之趋势，便知祂已落入下风。 熏池三个不敌，唯有泰逢苦苦支撑。 凿齿还在辛苦为九月渡送神力，她咳嗽两声，已然苏醒，但依旧虚弱不堪，颤巍巍取出一页金纸。 用尽力气丢到头顶，娇声道：“君父救我！” 金纸凌空折叠，化作一柄小剑，缓缓一划，虚空裂开一道口子，道音阵阵，道则演化万物，青鸾振翅，夔牛吼天，建木蔽日，白玉宫殿浮现。 殿门轻启，一道虚影从中飘出。 神武罗微声道：“帝夋投影……” 天帝投影神光金闪，雾气朦胧看不清面容，袍袖一挥，给一众神尊无限压力的白色蠕虫，齐齐爆裂开来。 毫无征兆，挥手间突然炸裂消失，轻松写意。一只白色蠕虫被留下，金纸再次折叠，化作纸船将其囚禁。 “吾妻被灰雾折磨许久，就拿你做药引吧。” 金纸船飘到虚影身前，异象尽皆消散。 虚影转身对一众神尊说道：“凿齿，小九痊愈后，劳烦你护送一遭。 尔等协助武罗继续搭建临界之墟，不得有误！” 凿齿四个齐齐俯身称手，“臣，遵旨！” 帝夋虚影收回金纸船转身，深深看了神武罗方位一眼。 夏勉感觉自己被窥视，身上所有的秘密都暴露无遗。 神武罗摆摆手，说道：“无妨，有我护持，祂注意不到你。 那一眼是在警告我，临界之墟一事，莫要再加阻拦，不然……” “不然怎样？”夏勉好奇道。 “不然……不怎么样，祂还能奈我何？”神武罗傲然道。 “武罗姐姐威武！”夏勉适时奉上马屁。 继续问道：“刚才帝夋说祂妻子被灰雾困扰，难道是每隔数日甚至数月侵袭大荒的灰雾？” 神武罗斜眼笑着说道：“帝王家秘闻，知道了不怕死？” 夏勉咧嘴笑道：“这不是还有武罗姐姐嘛。 知晓我作恶多端，损害山海利益，都没立刻弄死，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武罗姐姐是个好人。” 神武罗嗤笑，自嘲道：“我手上可有不少人族鲜血，在你眼里算好人？ 假使你长得不像风燧，或许你早就死了……” 夏勉楞在原地，很是尴尬，他错估了这些山海神明，示好并不代表无害。 神武罗则回应道：“灰雾……灰雾……从哪儿说起呢…… 好像是二十多年前吧，山海与人世间的分裂封印有所松动，时空发生波动，虽然很短暂，不过从那时起，山海诡异频出，起初各山主渊尊并未当回事儿…… 虽然，祂们也没把什么当回事儿过，后来，某一日，我记得是箕尾山山神探索域外，山神权柄突然破碎，传遍中央山系。 但祂安全回归，山神权柄也完好如初，祂对外解释是修炼所致此事也就过去了。 可不久后，大荒不知为何有灰雾充盈，甚至连神月，帝妃常曦的道场福地发生异变，变作红色……” “大荒……大荒各处都是如此？”夏勉插嘴问道。 神武罗回应道：“只有中山各山系。” 又继续说道：“帝夋对常曦深情的很，见妻子遭受诡异，千年未曾现身的祂，一拳轰碎萦绕神月的红障，救出常曦。 可她并未摆脱诡异，每过数日甚至数月都会被诡异纠缠，一次比一次严重，波及到了常曦的真灵。 帝夋遍寻大荒无果，甚至游历时间长河也没有好的法子彻底根除灰雾。只能在诡异来临时，护在常曦身旁，镇压灰雾，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祂也曾以灰雾为引，探寻源头，彻底根除，可那源头飘忽不定，任祂如何追寻都无无法锁定具体位置。 似乎那东西不在此界域之中。 没想到这次祂们主动露头，被帝夋寻到，先找个由头说什么长护幼，派个不受待见的后辈试探一下实力。 随后再作定夺，如何施为。” 夏勉暗啐一口，不屑道：“狗屁深情，老色胚一个，为了媳妇，可以随意舍弃子女恶心，呸，太恶心了！” 神武罗摊摊手，无所谓道：“祂子孙多，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的。 说不定像月祝这种私生女，加入那狗屁邪教，都是祂刻意为之。 为的就是了解相关信息，促进今日之事。” “月祝竟然是帝夋的私生女！ 真是越老心越脏，太恶心了，真不是个东西！”夏勉听完极为震惊，而后细思极恐，问道：“那我假扮月祝，不就被发现了？” 神武罗回应道：“祂只是推了一手，再说了天帝日理万机，可没多少心思在私生女身上，即便是有作用的私生女。” 夏勉喘口气，说道：“这般看来，祂们确实是域外邪神，具体什么来路？” 神武罗大手一挥，豪气万丈，“管他呢，山海又不是没和域外之神交过手，论起诡异，比祂强得多的是。 最后不还是被剥皮拆骨，做成兵刃灵宝，炼化道则强大己身。 废物东西还敢随意入侵山海，不知死活！” 夏勉没有站在一位神尊角度看待此事，而是受山海册影响，觉得没有那般简单，正色道：“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以一敌五，还有四位神尊。 甚至还只是真身投影，武罗姐姐还是谨慎留意才好。” 神武罗深深看了他一眼，旖旎一笑，“怎地突然关心我了？” 夏勉羞赫道：“武罗姐姐洞若观火，什么都瞒不过您，小可确实有一不情之请，还望……” “磨磨唧唧，不情就别说了！” 夏勉赶忙说道：“还望武罗姐姐给个脱身之法！” 神武罗上下打量他，笑意渐浓。 夏勉被盯得不自然，直言道：“该干的都干了，该看的也看了，不该听的更是听了，武罗姐姐也无意杀我，就把我放了呗。” 神武罗坏笑，问道：“你知道九月那丫头打着什么旗号来的吗？ 我听说常曦善妒，九月又特别听她的话。你说你走的了吗？” 夏勉转念一想，“我又不是月祝，大不了换个马甲，继续浪，祂们家的破事儿，爱咋咋地，管我什么事儿？” 神武罗说道：“管我的事。” 夏勉陡然一惊，下意识抱紧自己，哀求道：“姐姐，强扭的瓜不甜。” 神武罗从他眼中读出所想，指着厨子眉头，娇叱道：“小滑头想什么呢！ 姐姐还看不上毛都长齐的小屁孩儿！ 我留你有要事。” 夏勉不解，我能有啥帮到你的，别又是一个大坑，等着我跳。 他试探道：“我就算了吧，别耽搁你的大事，你放我走，就是大恩大德了。 日后，定将日夜供奉你的灵位！” 神武罗呵叱道：“不给我面子？” 夏勉想起十五的告诫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 神武罗见佯装吓唬有效，打断他，“听我说完，之后再做决断。” 夏勉腹诽，“听你说完，不干也得干，不然我还能活着走出去？” 神武罗说道：“知道九鼎吧，帝禹的那个。” 夏勉眉毛一跳，心中有强烈的预感，点点头。 她继续说道：“帝禹九鼎起初被用来镇压人族九州，后来用作人世间与山海分割的前期工具，两界分割后，九鼎遗失。 数千年搜寻，我也只找到一个，寻遍山海大荒也无果，甚至海外诸山也没有任何收获。 料想其他八个应该在人世间。 我让你做的，便是在人世间寻到剩余八鼎。” 夏勉摩挲手指，估量得失，笑道：“将军不差饿兵……” 十五突然反应，发烫，示意厨子答应。 神武罗笑起，夏勉感觉森森寒意。 被迫点头，“行！怎么交给你？” “这是一株荀草，集齐九鼎，可借由它与我联系，到时便可交给我。”神武罗凭空凝聚一株荀草，甩到半空中。 夏勉取过，塞进玉坠之中，问道：“我怎么去到人世间？” 神武罗狐疑，“你那通灵法宝只能来山海，却无法回人世间？” 夏勉点点头，腹诽：来山海也是打得顺风车，单程票。 十五更加烫了。 神武罗无言，“劣质灵宝，太不靠谱了！你先跟在我身边，我来想办法。” 夏勉深以为然，确实挺不靠谱的。 十五气得跳脚，夏勉被搅的脑袋疼。 神武罗说道：“给我变！” 第六十五章 染帝血的木剑 夏勉头一扭，皱眉问道：“哈？” 神武罗拍拍他脑袋，“月祝啊，除了她这一层身份，其他的你有吗？你敢用吗？” 夏勉挠挠头，不得不承认，他已有的马甲里，就月祝身份还算高贵，虽然破事一堆，但用处更大。 他摇身一变，化作月祝模样，神武罗颇为惊奇，“天赋神通假形，这不是朱厌一族神话概念七十二的下级神通吗？ 你身为人族，也能修炼？” 夏勉被这么一问，愣住了，求教道：“不过是对气血、魂魄、元神、灵气的运用法门，为何人族不可用？” 神武罗稍稍不解，“你那灵宝没告诉你这段掌固？” 夏勉摇摇头，“没有……有什么说法？” 神武罗摆摆手，岔开话题，“有什么事你们自行商谈，现在跟我走。” 夏勉疑窦丛生，紧紧压在心底，抽个时间和玉爷好好谈谈，太不厚道了，还有事瞒着我。 我都被你从里到外看得清清楚楚了！ 十五突然出现，梆梆敲他脑袋，“狗屁，你长得像燧人氏，也没和我说！” “我也是刚知道，你见过伏羲、轩辕，同为三皇，就没见过燧人氏？！”夏勉预期懒散质问道。 “谁和你说三皇有燧人氏了？神农氏、伏羲、轩辕才是三皇！”十五嗤笑。 “扯淡，三皇是燧人、神农、伏羲！”夏勉争执道。 十五斜睨他，傲然道：“他仨才是三皇！后世不肖子孙，胡乱编排！” “是你老糊涂，记错了！”夏勉坚持己见。 “不肖子孙！” “老糊涂！” “不肖子孙……” “老糊涂……” 两个吵作一团，张牙舞爪，神武罗一旁偷听，不禁莞尔一笑。 很快，夏勉老实了。 “对不起，我是不肖子孙。” 厨子内景之中，元神鼻青脸肿，肿得像狗头，老老实实盘坐一旁，承认错误。 十五冷哼一声，昂头挺胸，像只斗胜的公鸡。 萯山三峰，此刻光秃秃一片，生机断绝，百年古木焚为焦炭，大渎断流，满地狼藉，尸横遍野，连灵气稀薄到难以感知。 此地俨然成了一方绝灵之地。 神武罗带月祝上山。 夏勉有些担忧看向宁封墓的位置，不知这位人族先贤是否受到波及。 “放心，敢自斩一刀的人，没那么容易死。”十五说道。 夏勉说道：“玉爷，这次不怕频道被入侵了？” 十五不屑道：“你当大老爷是那碌碌无为之辈？我们现在是加密通话，任她真灵如何强大，也听不懂。” “哦……” “就哦？”十五不忿，“你小子不该颂扬大老爷神机妙算云云？！” “神机妙算还不是被人偷听过……” “你嘀咕什么？” “大老爷神机妙算……”夏勉死鱼眼，有气无力。 十五怒气郁结，只得在内景中来回蹦跳，无能狂怒。 夏勉见状，偷偷一笑，搬回一城。 神武罗与月祝落地萯山峰首。 五神尊狼狈不堪，天帝贵女重伤未愈。 神武罗扫视四周，嗤笑道：“帝夋果然还是那般刻薄寡恩！ 神尊暂且不提，连亲女重伤都当看不见，一粒神丹都未曾赐下。” 凿齿起身，神色不善，“胆敢置喙帝君！看我……” “帝夋的一条狗，能拿我如何！”神武罗眯眼笑起，嘲弄道。 凿齿鼓荡神力，被苏醒的九月拦下，“凿齿阿叔……莫急。” 她缓缓起身，说道：“倘若不是武罗神尊胡搅蛮缠，凿齿阿叔等神尊又岂非这般狼狈，祂们全盛之身，只需一位，便可轻易擒下域外之神！ 再言道，予奉帝命镇压域外宵小，武罗神尊您在何处！？ 莫不是在救身后的杂种？” 夏勉眉一挑，这是冲月祝来的？ 月祝走到神武罗身旁，礼数周全，行四方礼，朱唇轻启，声线轻柔，“九公主，是认为帝血不纯？还是认为觋婆一族不配？” 此言一出，九月百口莫辩，说什么都不对。 承认第一个，不仅打了帝夋的脸，还把自己捎带上了。 承认第二个，乐子就更大了，帝夋与山海诸神的关系，并不是单纯上下从属。 双方更像是唐朝中后期的中央与藩镇的变种，“皇帝”与“节度使”因为某些共同的利益，结成同盟。 同盟成分复杂。 有些山海神明个体实力强悍，像神武罗，只比帝夋差上一线，为了自己的目的，暂居其下，听调不听宣。 有的像觋婆族，赌上族运，押宝帝夋，在人世间与山海分裂时，捅了人族一刀，得天帝青睐，进而获得泼天富贵，甚至进献族内美女，直达天听。 在山海，前一种的情况不多，更多的还是第二种，每个族群向天帝进献宝物美人，以示忠诚，获得天帝庇护。 倘若九月认为觋婆一族不配与天帝联姻，那便昭示着山海各族都不配。 传扬出去，即便各族豪强不放在心上，但帝夋为了稳固双方关系，稍稍表示，九月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了，没人比天帝子女更了解祂的为人。 想到此处，重伤刚刚痊愈的九月，惊吓过度，昏厥过去。 凿齿见状，慌乱施救，一番治疗下来，已无大碍。 凿齿却一脸厌恶，神力荡漾，冷哼一声，夏勉顿觉元神消散，魂魄离体，眼前昏暗，站都站不稳。 神武罗手搭在他肩膀上，夏勉这才敢直视凿齿，眼神坚定，丝毫不惧。 神武罗一指指出，剑气呼啸，环绕凿齿，令其丝毫不敢动弹。 “帝夋又没在这，表忠心给谁看？”神武罗拨动剑气，指向英招与相繇， “还有你俩，谁传信说有事相商，是你这个娘娘腔，还是你个傻大个儿？” 相繇怒目圆瞪，却不敢说话，英招苦笑，拱手道：“武罗神尊，帝尊口谕……” 神武罗摆摆手，反而看向熏池与泰逢，微笑道：“小池、老泰，你俩出来有一会儿了，先回吧，有空喝茶品酒。” 熏池与泰逢对视，齐齐点头，作揖道：“诸位道兄，山水有相逢，我等先告辞了。” 英招焦急伸手，泰逢摆手笑道：“勿送勿送，我等识路。” 泰逢熏池化作两道长虹飞遁而去。 英招面沉如水，语气不善，“武罗神尊，莫非你诚心要破坏帝尊谕旨！” “娘娘们们儿的，叫嘛叫，别忘了你们那片说话好使是昆仑山，帝夋在我地盘上的破事，你急什么？”神武罗摆摆手，嫌弃道： “再说了，谁说我诚心破坏了？ 我同意。” 英招傻眼了，相繇张嘴要问，被神武罗打断，“行了，就你那桃核儿大的脑仁就别动了，不够费劲的。 听我说完，我同意是有条件的，你们要是答应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不答应，趁早滚蛋，不然就别走了！” 此话一出，尽显强势与霸道。 英招三个对视，似有决断，祂说道：“武罗神尊，你这般……” “痛快点，答不答应，就一句话！”神武罗取出一柄木剑，很平常，甚至可以说很普通。 凿齿三个面容却齐齐变色，神武罗已经近千年没拿出这柄剑了，上一次还是奉天帝令，用来斩杀帝颛顼的未来身。 染帝血的剑摆在三个面前，神武罗的态度不言而喻。 凿齿咽口唾沫，谨慎说道：“此事还需上禀帝尊。” 神武罗催促道：“那就快点！” 英招相繇两个见到木剑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噤若寒蝉。 本来苏醒的九月又装昏过去。 凿齿真灵联络帝夋。 十五沉声道：“小子此次与武罗这个疯婆子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千万小心！” “为何？” “我从她那把剑上感受到了颛顼那胖子的气息……”十五阐明：“颛顼的死和她脱不开关系。 再加上她只是让你集齐九鼎，却对缘由只字不提。 事出反常必有妖，多个心眼，别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夏勉点头，心有所思。 神武罗环视四周，毫无生机，甚是无趣她朝英招招招手，说道：“英子，这地界以后还有用，使个手段，恢复原样。” 英招凛然一动，手放在胸前，似乎抗拒，但很快施展神力，将萯山恢复原貌。 “就这点儿事，还要动用山神权柄！你没事吧？”神武罗狐疑，紧盯英招。 英招手指不自然，明显心慌了。 恰巧凿齿开口，神武罗转身看去。 “帝尊谕旨，中山第三山系临界之墟，由武罗神尊负责！” 神武罗笑道：“我就说吧，这点儿小事还麻烦帝夋，祂救妻心切，你还捣乱，没臭骂你一顿？” 凿齿脸色铁青，剑眉倒竖。 神武罗摆摆手，索然无味，“你看你看，还急了，开不起玩笑了还。 没意思，说正事！” 她挥手，瞽黎太卜和星常出现在祂们面前。 星常跪在瞽黎太卜身旁，一边啜泣，一边料理后事。 神武罗挥手把她推到夏勉怀里。 星常楚楚可怜，夏勉肌肉僵硬，楞在原地。 一道神力打进瞽黎太卜体内，快要凉透的瞽黎太卜剧烈咳嗽，猛然起身，喘着粗气，一脸茫然。 第六十六章 凿齿：开摆！ 萯山主峰，此刻鸟语花香，枝繁叶茂，灵气浓郁，芝兰仙草竟有诞生灵智，化形的趋势。 瞽黎太卜陡然一惊，拖着残躯，慌忙起身，叩拜道：“觋婆族太卜，瞽黎，拜见诸位神尊！” 神武罗权当没看到，继续说道：“觋婆族，负责中央第三列山系祭祀的太卜，能开启临界之墟。 现在人有了还差灵石，人族气血，你们谁出？” 她扫视凿齿三个。 英招回应道：“据吾所知，开启临界之墟，最低需要五个觋婆族人。此处仅有三个……” 神武罗不屑道：“少扯淡，你们谁不能轻易开启临界之墟，不过是为了避免与人世间的因果。 害怕失踪的人族三皇找你们麻烦。 还最低需要五个！”然后袍袖一摆，赤发青翼等六个觋婆族人凭空出现，安然落地。 见到神武罗后，齐齐跪拜。 夏勉眼神闪烁，这娘们儿好深的算计，所谓的萯山山神祭，不过是她顺手施为，以此为基点，后续种种皆在她的筹算中。 即便在此地搭建临界之墟一事，无法避免，她也要牢牢握在手中。 夏勉心底一沉，感觉自己深陷蛛网，如牵线木偶般被神武罗牢牢掌控。 神武罗笑道：“这下人也齐了。别打岔，听我说完。” “我知道你们一个跟昆仑走的近，一个是共工属臣，”她看向英招与相繇。 “你们背后的势力，都想在两界开战前尽可能的占据部分优势。 一个想收回昆仑的部分权柄，占据有利地势，一个想解封帝禹封印，两界相呼应……” 神武罗话没说完，相繇英招两个脸色骤变，惊诧下面隐藏着杀意，眼神复杂，意有所动。 她似乎没看见，继续说道：“你看，又急了。 听我把话说完。 帝夋命你们两家来人，瞎子都能看出来，也就你俩躲躲藏藏，扭扭捏捏，好不爽利。 所以，为了能完成你们两家的谋划，在我的地盘上，就好好听话！ 这次临界之墟开启，不宜大兵团运输，应派精锐个体前往，其目的收集情报与整合信息，建立前沿哨站。 同时发展人奸，徐徐图之。” 凿齿嗤笑，回应道：“收集情报？那个人族内奸就差把人世间亲手奉上了，通过他／她，我们对人世间的了解，比当代人族还要清楚！ 还有必要收集情报吗？” 神武罗平静如水，却字字诛心，“二十几年前，北方第二列山系和西方第一列山系，听信你所谓的人族内奸情报，大兵团跨界， 被绕后迂回全歼不说，山海灵宝兵甲遗失，滋养敌军，甚至连两处的临界之墟都被人世间牢牢把控。 数次争夺不得！ 这就是你所说的人族内奸！ 一群废物！” 凿齿握拳发抖，却无可奈何，因为神武罗说的对，自那以后，人族内奸再也没有传递任何情报…… 神武罗睥睨四下，都未反驳，继续说道：“你们三方各派一名得力干将，我出两个，三日后，开启临界之墟，进军人世间！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片刻无言，神武罗袍袖一甩，带着觋婆族一众离开。留下凿齿三个，憋屈郁闷，不不赞同神武罗的提议。 相繇却率先起身，说道：“吾还需与吾主公子相商，便不再奉陪了。” 言毕，袍袖一挥，虚空裂开一道口子，相繇走了进去。 英招与凿齿面面相觑，两个想法大致相同，想要拖延神武罗谋划，通知己方势力的掌权者，三方合力相压，逼迫神武罗妥协。 可计划还未未开始，便胎死腹中，不声不响的相繇率先同意神武罗计划。 祂们两个各自叹息，英招起身拱手道：“凿齿军侯，三日后见！” 也转身化虹而去。 凿齿也想找老大商量，可先前那一档子事儿，就老大那态度，再有下次，就……我就没下次了。 他想上禀帝后羲和，但看到依旧昏迷的常曦九月，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九月醒了，自行决断吧，累了…… 羲和与常曦，两位帝妻，地位相同，命运却大相径庭。 两人各孕育九子，十二女，可羲和九子被大羿接连射杀，只留幼子相依为命。 此事后，羲和再也没有孕育子嗣。 可幼子也留下心理阴影，成了惊弓之鸟，每日精神恍惚，或是呆若木鸡，惧怕旁人百年，或是喊打喊杀，精神失常百年。 根本无法承担起巡天职责，最后还是羲和再度担起责任，独自带着幼子行巡天之职。 与帝夋见少离多。 与之相反，常曦十二女却茁壮成长，担起常曦神职，月神也得以与帝夋有更多相处时间。 如胶似漆，帝夋也对常曦更加上心。 日子一长，此消彼长，常曦愈加有帝后风范，羲和倒像个妾室了。 凿齿没必要与羲和相商，不知何时无意中触了常曦霉头，自找没趣。 凿齿算是看明白了，搭建临界之墟还没自己妻子重要，祂身为臣属，还是别逾矩的好。 祂着急忙慌，上下奔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还被甩脸子。 顿觉苦楚，心里不是滋味。 又想到那月祝小娘皮所言，说什么念我劳苦功高，中央山系一行是旅游度假来的。 可老子来了没一件顺心事！不是被揍就是在被揍的路上！ 祂拿老大当出生入死的手足兄弟，老大却拿祂当狗使唤！ 不！比狗还惨还有骨头，自己什么都没有！ 凿齿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祂自己却毫无察觉。 在祂小腿后的一处伤口，一滩黑色粘液顺着伤口进入体内，而后愈合。 凿齿只觉得有点痒。 青要山，日落。 紫鸾环山出，虬龙入云去。异蛇盘青崖，鴐（jia）鴢（yao）浮绿水。处处是奇花瑞草，争奇斗艳，面面是修竹乔松，苍翠欲滴。 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蒨崖苔藓生。 神武罗落地，有清风徐来，为其卸甲，灵柳扶叶，扫去一路风尘。 神武罗进洞府换装归来，夏勉一时看得出了神。 只见她，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斜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 说什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柳腰微展鸣金佩，莲步轻移动玉肢。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宫妆巧样非凡类，诚然王母降瑶池。 神武罗慵懒挥手，对瞽黎太卜一行说道：“你们且去疗伤，所用灵丹，与童儿相商， 月祝，你随我来。” 一只駕鸟摇身一变，化作唇红齿白的垂髫青衣小童，挑一只绛莎灯笼，指引道：“诸位，这边请。” 星常颇为担忧的遥遥看向月祝背影。 瞽黎太卜面色阴晴不定，惊诧不已，武罗神尊竟然邀请月祝进自己洞府。 而这个月祝，有些可疑却说不上来。 挑灯青衣童子更是诧异，那处洞府自山主来到此地后，便已存在，同时严禁山内所属靠近。 今日竟然会带一个外人进入，难道山主喜好…… 夏勉则是一脸贱笑，被勾魂般跟在神武罗身后，进入道场洞府。 洞府内另有一番景象，一方小别院，四四方方。 院墙外，墙角青苔攀缘，墙头竹枝探头。 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原本荒疏的院落，竟在花草的衬映下显得生动质朴了些。 进入房内。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却不是是闺房所用，摆设极为简单，都是竹子所制。 东墙一张泛黄竹床，棉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西墙是一方书案，一盏陶灯台，火芯微弱，火苗跳动，似有熄灭的趋势。 灯台旁有一木板和木钻，木板中心有一圆坑焦黑。 见到夏勉到来，火光乍放，而后火苗拨动，橙红温暖，映得脸庞红彤彤，厨子一瞬间失了神，有亲近之意。 神武罗见状，紧皱剑眉顿时松懈，一颗悬着的心安稳落地。 “风燧，你回来了……” 夏勉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火苗也朝他扭动。 神武罗撤过厨子手臂，取出一把玉刀，顺势在他五指划上一刀，鲜血滴入陶灯台中。 夏勉瞬间清醒，急忙抽手，神武罗紧紧把着，如同被铁钳钳住。 厨子急呼，“武罗姐姐，弄死我就直说，没必要折磨人吧，再说了…… 我怕疼！十指连心啊！疼死我了！ 疼啊……” 神武罗一巴掌排在他后脑勺，娇喝道：“别嚎了，之后会补偿你的。” 夏勉看向陶灯台，自己每滴下一滴鲜血，火芯便旺盛一分，有阵阵暖意传到心房。 “这不科学啊，我还有这功能？”他喃喃道：“难道我真是燧人氏转世？” 厨子在怀疑自我，一道火苗突然冲起，钻进手心，顺着手臂，落进心房。 第六十七章 火眼金睛 神武罗洞府内。 陶灯台的火苗突生变故，夏勉着急忙慌打手扑灭，可火苗隐于肌肤之下，眨眼间便入了心房。 夏勉赶忙盘膝而坐，内景之中的元神小人睁眼，眨眼间消失，突然出现在高空，阳炉奇景前。 脚下是湛蓝清池与石青古井。 此刻陶灯台火势已趋于稳定，神武罗目的已然达成，挥手招来灵枝仙草，神丹宝药，成堆灵石，都是火属。 以夏勉为中心，按照某种阵法摆放，丝丝火属灵气被阵法牵引，顺着夏勉七窍，涌入体内。 阳炉奇景悬空，古朴苍劲，形似丹炉，三足三孔，有心猿虚影盘坐其中，身处火海，却淡然自若，火光柔和。 那一火苗静静漂浮在阳炉奇景前，炉内火海似乎受到牵引，喷吐火光，火苗钻出炉孔，好像热情主人伸出双手，欢迎客人到来。 陶灯台火苗也在慢慢朝阳炉靠近，几丝火线交织，而后慢慢交融接纳。 十五提醒道：“小子，趁此机遇，赶快参悟帝颛顼的《太素光纪功》，锤炼肉身！” 夏勉慌忙感悟，哀叹道：“我还没来得及看！” 十五说道：“那是大道之言，无需观摩，用心感悟便可得其精要！” 夏勉意念一动，《太素光纪功》出现在元神眼前，一字便是一段道则，道文纷飞，萦绕元神周身。 夏勉静心感悟，在他观想中，每个道文演化光人虚影，化作不同动作，没入夏勉元神眉心。 元神随之演练，夏勉肉身也发生变化，阳炉火焰彻底接纳那一束火苗，顿时火光四溢，冲出阳炉，闭目心猿眼皮微微跳动，似有睁眼趋势。 阳炉虚影凭空出现，紧紧包裹夏勉，炽烧其肉身。 巨大痛感传到元神，演练动作为之一滞，光人虚影随即溃散。夏勉面露苦痛之色。 此时，火属宝药灵丹发挥作用，虚空火灼烧毁灭夏勉肉身的同时，火属灵物散发阵阵生机。 火的两种属性，生机与毁灭，在夏勉身上交织。 阳炉火光大炽，夏勉血肉烧至碳化，全身白骨烧断，五脏六腑烧穿。整个人气息低靡，气血虚弱，生命岌岌可危。 但心头仍有一束似灭非灭的火苗跳动。 而后火属灵物散作生机因子飘散阳炉虚影中，夏勉呼吸吐纳间，生机因子鲸吞海饮一般吸入夏勉体内。 神武罗趁机取出寒玉瓶，倒出一滴精血，如血钻般晶莹剔透，火属道则萦绕，一经现世，万火景从。 精血没入夏勉眉心。 夏勉血肉伤势眨眼间痊愈。 就在神武罗以为大事已成之际，夏勉体内喷涌出更炽热浓烈的火焰，包裹其全身，再度升腾烧灼。 比之前夕，有过之而无不及。 神武罗剑眉轻挑，颇感诧异，低声呵斥，“这小王八蛋，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随后袍袖一甩，比先前还多两倍的火属灵物，被一窝蜂丢进阳炉虚影中。 碰到火焰便分解成生机因子，飘荡浮游。 夏勉遭遇的却不是神武罗想的那般轻松。精血滴入夏勉眉心，内景之中突然被血海黄线席卷，同时九色火焰升腾。 随着血海黄线铺展席卷，夏勉感觉自己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元神同样渐渐沉寂，消散。 一段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涌入元神之中。 有宽厚背影，有初次见到火焰的欣喜与惊诧，有一次次自身实验的痛苦，有临死前的不甘…… 夏勉元神彻底沉寂前，急呼，“玉爷！小红！射！” 十五大惊，悬浮内景之中玉坠莹莹光辉，罩住夏勉沉寂的元神。 夏勉元神猛然睁眼，二话不说，取出彤弓，以元神持弓，引一束阳炉火焰为箭，拉满月，箭矢锋，箭弦轻抖，朝着血海黄线射出！ 火焰箭矢裹挟九色火光，直射血海黄线，血海溃散，化作蓬勃生机，箭矢螺旋转动，一根根黄线无力附着其上，射穿内景，射出夏勉体外。 火光一闪，自夏勉眉心处，黄线射向神武罗。 神武罗惊慌失色，手腕一拧，细密黄线钉在虚空，看向夏勉，面露不解。 九色火焰落入阳炉虚影中。 厨子元神黯淡无光，躺在内景中，余惊未消。 玉坠罩在其头顶，莹莹光辉稳定夏勉元神。 稍微能动弹，元神盘坐，夏勉愤愤，“这娘们儿什么意思？有病吧！” 十五冷静说道：“莫慌，眼下关键是处理完自己的事，《太素光纪功》正修炼至节点，内景也出了漏子。” 夏勉点点头，压下愤懑，静心修炼。 元神小人随道文道则武动，一招一式，举手投足间，阳炉火焰相随。 夏勉参悟《太素光纪功》，从晦涩到熟练，再到忘却招式，大道符文烙印阳炉奇景，绛宫洞天。 对火焰的运使也驾轻就熟，在悟道与忘我的奇异状态下，夏勉运使体外阳炉虚影中的火焰，焚烧身体各处。 甚至呼吸吐纳间，火焰钻入体内，同时将内景中逸散的精血因子，打入体内。 夏勉身体乳气球般，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随后用吸入体内的火焰炼化体内充盈的气血。 人族古皇燧人氏临死前的一滴精血，蕴含一丝因果，同样蕴涵强盛活力，以融合火焰淬炼，吸收其精华。 夏勉气球般硕大身子缓缓缩水，精血精华同时被淬炼进体内。 厨子运转《太素光纪功》，强化肉身，五脏六腑更是远超往常数倍，闪烁五光，尤其是心脏，赤光覆盖下，心脏跳动，如翻云奔雷，夔牛战鼓。 夏勉感觉自己此刻又使不完的力气。 可此时的五脏六腑已到容纳旺盛活力的极限，但燧人氏精血精华还有大半未曾消化。 夏勉第一次觉得吃饱了，也挺难受的。 他又不想散去这宝贵精华，正纳闷如何处理时，十五说道：“你小子修炼《太素光纪功》，运气好有旺盛精血助力。 已跨过肉体凡胎、灵光真身两个阶段，勉强达到了无漏金身的地步，这个阶段要靠水磨功夫，想达到肉体不朽的先天道体级别，接下来就得是炼骨了。 正好还有如此多的精血精华因子，将其炼入骨中，再水磨功夫，慢慢淬炼。” 夏勉点头，旋即问道：“玉爷，炼眼怎么样？像孙大圣那般，用绛宫洞天的火淬炼出火眼金睛！” 十五稍稍分析，说道：“原则上可以，不过一旦失败，可就成瞎子了。你可要想好。” 夏勉傲然笑道：“我是谁？我怎么可能失败！” 随即运转元气，牵引绛宫阳炉内的火焰冲向元神双眼。 夏勉的元神就一放光小人没有五官，勉强四肢可用。 今日他便要以心火为刻刀，雕出元神之眼！ 同样体外，阳炉虚影中的九色火焰凝聚夏勉双眼中。 四眼齐炼！ 夏勉作为一个厨子，深谙和面的道理，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淬炼火眼金睛也是这个思路。 元神刻眼与九色火炼眼齐头并进，火焰入眼，炼化目障，火眼刻目，画龙点睛，从无中造物出有。 而后两者以元气为桥梁相连，夏勉出奇的顺利，眼睛完好无损，火焰褪去，金光闪闪，可看透大道本质，灵物中蕴涵的道则。 火焰刻画双瞳，夏勉元神也被淬炼了一番，更加凝实生动，捭阖张闭之间看到了时间长河，虽然短短一瞬。 夏勉元神归位，吐出一口浊气，阳炉虚影消失，九色仙火钻入夏勉内景，与阳炉奇景相融，炉内依旧是熊熊火海。 盘坐其中的心猿，在夏勉修炼火眼金睛的同时开眼，没有什么奇特，反而顺其自然，眸子中黑白二气浮游。 夏勉缓缓睁眼，两道赤金火焰射出，直取神武罗首级，却被她轻松扫散。 夏勉眉毛一抖，震惊之余，演技全开，他低沉嗓音，“武罗……是你吗？” 神武罗先是一喜，而后砰的一掌拍在夏勉头上，剑眉倒竖，怒道： “武罗？胆子够大啊，还敢骗我！风燧可不会这么称呼我……” 夏勉讪讪一笑，“我看你一直盯着，避免尴尬，开个小玩笑，小玩笑……” 神武罗手一抓，将夏勉拉到跟前，四处检查，就差掀开厨子天灵盖了。 “风燧呢？你既是他的转世，他的精血应该会唤醒沉睡的元神，风燧人呢！”她焦急万分。 夏勉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神武罗眼神晦暗，长叹一口气，好像支撑她走到现在的那股劲，散了…… 她无力匍匐在地上，突然吐出一口血，金光闪闪，灵气四溢，竹椅沾染，枯木逢春，突然长出嫩叶，似乎获得无穷生机，一个劲儿的长，刺破房屋。 神武罗挥手，竹椅恢复原状，猛然抬头，眼神杀机四伏，面目狰狞，发丝零落，首饰玉簪，东倒西歪。 夏勉暗道一声不好，这娘们儿要疯。 他赶忙说道：“燧人氏古皇还没死！” 神武罗闻言先是一惊，而后癫狂大笑，“他就死在我眼前，你说他还未身陨？” 夏勉感觉无形的空间朝他挤压过来，杀机下一秒就要穿透他的脊梁骨。 “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