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剑少年路过青楼》 一 漠北厥人撒泼 青楼土匪将至 勒疏,西北之西北,边陲之地,不毛之疆,当朝流放犯人的地方,有言:恶鬼在地府,地府在勒疏。 即使经过天山雪水千万年的滋养勒疏还是漫天黄沙,这些黄沙随风变换着形态,有时恰如冈峦起伏,延绵不绝,有时躺平犹似平静的湖面,调皮的风吹来,泛起阵阵波痕,鱼鳞一般,或波浪一般,一痕叠着一痕。 沙城城墙脚下一家酒肆的旗子迎风飘摆,像一个肺痨鬼残缺的肺叶在风中晃荡,酒肆里只有一个客人,也可说是乞丐。勒疏的人都可以算做乞丐了,只是有的比乞丐还不如。 流放之地,王法鞭长莫及,但因太贫瘠所以不是法外狂徒的老窝。酒肆里的这位还能付酒钱,比沙城内行尸走肉的流犯好些,但他的衣裳已经与乞丐无二,我怀疑他是在路上撕了一匹狼胡乱披在身上。 他与这里的人也有不同,他是自愿来到这流放地的。胡子堆满他的脸,只留一双眼睛从卷曲的睫毛向外窥探,瞧东西的时候就像几千年后的潘金莲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窃窃地望着楼下的大官人。 “过夜费没有,鞭子倒是有一根,还要不要?”城内的厥族人推开纠缠不放的年轻姑娘,膀子一甩,衣着不艳丽却暴露的姑娘仰面倒地,她的同伴们从巷子里蜂拥而至,扶她起来,嘴里大骂挨千刀的厥人烂根烂卵,早晚让黄沙埋了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做免费的服务了,城内人心惶惶,厥人都不愿付钱了,末日将近啊。 厥人是天生的生意经,这里的生意都是他们族人包揽,除了城外的酒肆和这倔强的繁华之地凤仪楼。酒肆是一个看守犯人的老兵卸甲后搭起来的。 凤仪楼是一名流犯胡老板多年经营的结果,专收留那些跟着流犯到勒疏的女子,一些人是全家流放,更多的是一人流放,举家跟随,到此地才发现无地可种无田可耕,无法谋生,最后卖儿卖女,以求残喘。多亏这凤仪楼,不然沙城内几万口单身汉要兽性大发起来,遭殃的可就是城外那些母狼。 天天客满盈门,却没有人付钱,耍赖撒泼,只怪楼里的护院和帮闲都忘恩负义,临阵倒戈,一听说独眼土匪已经到城外五十里,便连夜投奔去,为首的就是护院的老卢。 独眼放话来,十天后来借粮,请乡亲们准备好羊、马匹和银子。消息一传来,沙城如近末日,有人吃饭不付钱,有人白天拦路抢劫,有人报仇雪恨,有人泪如雨下海誓山盟作最后的诀别。漫天飞舞的黄沙为混乱的局面营造紧张无助的氛围,简直就是添乱! 有人逃出城去,却在路上不断看到先逃出去的人的尸体,于是折返回来听凭独眼老爷的宰割。沙城是方圆几百里唯一的一座城,半个月后将有一场沙暴,出去也是死,留在城里也是死,要死大家死一块吧。 凤仪楼的胡老板是个有见识的人,他叫姑娘们不要惊慌,土匪也是人,而且都是男人,把他们伺候好了自然性命无忧,到时候只管使出浑身本身让土匪老爷们享尽床笫之乐。 凤仪楼的老板娘比胡老板更有忧患意识,把他们伺候好,让他们晓得姑娘们的好,必然会把姑娘们都掳去,这些姑娘都是赚钱的驴子,没有她们老板娘也不想活了。别看胡老板整天和姑娘们嬉戏打闹交流职业技术,经过此劫,我算是明白谁才是真正爱姑娘们谁才是真正为姑娘们着想的人。 老板娘念起比厥人更胜好几筹的生意经,算盘噼里啪啦来回拨弄一番,她心中早有万全之策,坐到桌前端一碗黄酒给姑娘们训话。老板娘要求每一个姑娘出十两银子,她再慷慨出三百两,筹齐五百两银子,用这钱到城内外招募死士,拼死护住凤仪楼。 这里是流放地,玩命的人和对生命没有留恋的人太多,可他们还有家人,几枚铜钱就可以叫一个人去死,这五百两可以招募和土匪人数相当的死士。前提是城外那些流犯真的愿意来。 就在胡老板到城外修建堡墙的工地上招募死士时,凤仪楼一心抗匪消息随着黄沙飞到独眼的耳朵里。一个小小的娼馆,一群弱质女流,竟敢跟勒疏最大的土匪独眼大爷叫板,不灭了这娼馆以后就只能吃黄沙。独眼再放出话,这次借粮,只找凤仪楼,城里的相亲该干嘛干嘛。 好不容易招到的死士一下又退出大半,这已经是凤仪楼和独眼的私仇,没有必要去送命,命虽贱,但还是先留着,等他们打完看有没有好处可捞,大家都想当渔翁。 距离独眼到凤仪楼借粮之约只有三日,招到的死士只有十一个老弱病残,还保不定这些没有底线的人会不会也临阵倒戈投靠独眼。 老板娘着急,她把银钱提高到一千两,打赢后再送一个技术成熟的姑娘。老板娘好手段,招来三个相互壮胆相互鼓励的**。但要和几百号人的土匪抗挣也无异以卵击石。 二 老板娘巧计招兵御敌 大孝女卖身偶遇… 老板娘这天要去城外,打算重金贿赂修筑堡墙的官兵,从他们手里低价选购一批精壮的犯人。 路过城下的酒肆时,被一个衣衫褴褛但是不能说是衣冠不整的年轻女子拉扯着裤腿不放,这乞丐模样的姑娘哀求老板娘买下她,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有人想要来凤仪楼上班,勇气可嘉,精神可敬! 这姑娘五官精致,额头饱满,眼神无助,惹人怜爱,尖长的下巴还不断抽泣,腰细腿长,带回去打扮一番、**一番,不出两年一定是凤仪楼的头牌,又得惹得多少厥人日思夜想,卖羊卖马。 可这人美心也狠,开口就要一百两,这里比不得繁华城市,在勒疏开业十几年来,还没有哪一个姑娘敢说自己值一百两,现在的头牌刘琉璃当初也不过六十两的进价,买进后置办几身行头也是要花钱的,当下正值用钱之际,还是罢了。 你罢她不罢,不买不让走,跪在地上抱着老板娘的大腿不放,央求她救救她病危的老母亲,可真是个孝女,卖身救母。老板娘爱莫能助,只能一脚踢开她:“可怜你是个女儿身,你要是个男儿身,今天去跟我抗敌还可以值几两。啧啧啧,我们女人真是苦命。” 大孝女壁虎那般窜爬过去把老板娘的大腿搂得更紧,像被捕兽夹夹住一脚,老板娘寸步难行,即刻运转她过人的脑筋,给大孝女出主意:“苦命姑娘啊,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你求我还不如去求求大夫,卖给我和卖给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他们既要我的身子也要银子,少一样都不肯出诊,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大孝女目露凶光。 “他们已经要了你身子?”老板娘怀疑这姑娘二十两都不值了。 “没有,大夫要先看到银子。”大孝女又恢复绝望的眼神,泪水消失在眼睛里。 “畜生,天杀的畜生!”老板娘替她打包不平,老板娘挣扎累得满头是汗,她望向酒肆掌柜,掌柜机敏地小跑到她跟前鞠躬弯腰:“您请!”摊开两手放在腰间作恭迎状,动作竟有几分娇气,这六十好几的大老粗要是个女儿身也该进凤仪楼服务伺候黄沙汉子。 “先让我喘口气吧姑娘,管他什么土匪沙匪也要我活过这会儿再说吧,折腾死我了。”老板娘反倒渴求大孝女。 大孝女怯怯的松开手,然后双膝做脚,跟在老板娘脚后跟跪走进酒肆,老板娘坐定后,大孝女又以头做喙,做小鸡啄米状捣蒜般磕头,额头砰砰砰地撞在地上,好在这是柔软的黄沙,只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不见她额头有血迹。 “先消停消停吧,谁不知我大难临头,真帮不了你啊姑娘,你要是会十八班武艺,帮我打退那帮贼人,我把凤仪楼都给你,我把我自己都给你,可惜你和我一样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老天爷啊,为什么要我们这些女人承受这样的苦难,我亲亲的老天爷啊。”老板娘也做欲哭状,但不见泪眼。 这时酒来了,老板娘咕隆咕隆灌下两碗,抹抹嘴正要起身,这大孝女磕头更勤了,头发在脑后翻飞,发狂磕头,老板娘大叫“你这是干什么?” 老板娘被这如狂似傻猛兽一样的磕头吓傻,顿时不知所措,竟坐在椅子上无言无语,面容呆滞,而那大孝女还在啄木鸟一样的磕头,黄沙的粗粒陷进她额头,一个大莲蓬在风的捉弄下不断低头抬头,头发甩来甩去,突然有滚烫的液体跳到老板娘的脸上,她随手一抹摊开看,呀,是血,定睛一瞧,那大孝女的脸上全是血,头发也湿哒哒的。 老板娘哇的一声哭起来,“老天爷啊,你怎么忍心让我们女人遭这种罪啊,你开眼看看吧。”老板娘带着哭腔大声喊叫,路人聚拢来,酒肆就要热闹,掌柜急忙跑出来说“客观里面请,客观里面坐。” 大家都指着正忙着磕头的大孝女说太可怜了真可怜苍天无眼,然后就进酒肆喝酒。老板娘见已经可以收神通了,于是可怜起自己来:“老天爷啊,相亲们啊,帮帮我吧,大家团结起来杀光这群伤天害理的土匪,还沙城一个太平吧。” 没人应声搭腔,老板娘又道:“你们以为土匪进城后真只找我们凤仪楼,那帮土匪没有人性呀,到时候沙城一个都跑不了,老的小的都得遭殃,想想你们的妻儿吧。” 磕头的人还在继续,老板娘已经站起来:“咱们沙城的老百姓要团结啊,我们抄家伙和他们拼了吧!”有的人已经喝光第二杯,没有人再望向大孝女和老板娘,这些都是流放千里的犯人,本就大奸大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只求及时行乐。 大孝女听到周围有人在说话,立即停止磕头,这时沙石已经深深嵌进她的额头,血顺着下巴滴到地上,目光呆滞,嘴唇抽搐,她开始在酒肆里挨个给人磕头,“求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娘。”她跪到每个人面前都重复这一句,每个人都埋头喝酒,有的人杯里空空如也也要埋头啜饮空杯,以避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 酒肆里有人说这是王充允的姑娘,他被流放,妻子和女儿一路从江南跟过来,王充允六十多岁,一路没有这母女照顾估计到不了勒疏,现在妻子病重,王充允还在城外修堡墙。 不过他们见多了这样无助绝望的人,不少人曾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但此刻他们心里不是泛起怜悯,而是见怪不怪的麻木。 老板娘终于甩掉这难缠的可怜人,她把壶里的酒喝完就要起身离开。 这时大孝女正给一个满脸胡须只露出迷离双眼的男人磕头,这就是那个自己主动到勒疏来的那个男人,他身上的衣服不比大孝女好到哪去,两个人一眼的乞丐相。大孝女依然咚咚咚磕三个响头,再沙哑地咬出那几个字:“求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娘。” 这胡须男放下手中的酒杯,冲着屁股刚离开椅子的老板娘喊道:“给我一千两,我要那帮匪类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酒肆里安静了,只有黄沙在周围打旋,呼一声又消失。 就是喝再多也不敢这么公开挑新衅独眼土匪啊,这人群里多的是告密巴结土匪的小人。 老板娘确定她听到这话,清晰明白。她转身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是个被胡须包围的汉子。“二两银子,死士都是这个价。”老板娘说。 “一千两,少一钱都不行。”大胡须强调。 “大兄弟,你还不如要姐姐的命。”老板娘碎步走向他。 大胡须一字一句继续说:“一千两,包你凤仪楼片纸不少。”说完他伸手扶大孝女的肩膀,示意她站起来。跪得太久,腿麻力乏,她侧身倒地。 大胡须站起来扶大孝女在椅子上坐下,这时大家才看清大胡须中等身材,不盈七尺,两肩略窄,身材和粗犷的胡须很不搭配,和高大威猛的厥人比起来甚至可是说是小身板,真要打起来可能不够独眼砍一刀。 “呀,小兄弟,喝醉了吧,希望你没醉的时候也有这般勇气,二两银子跟姐姐走吧”老板娘连这小身板也不肯放过。 “我从未醉过。”大胡须斩金截铁,倒一碗酒递给满脸血迹的大孝女。 “这话倒不假,这位天天在我这喝酒,三个多月来没醉过。”酒肆掌柜过来帮腔,并递给大孝女一块不知是碎布还是毛巾的邋遢东西,大孝女接过,轻声道:“谢谢。”然后捧着那东西开始往脸上蹭。 酒肆里有人提出质疑:“独眼这次进程少说两百骑,各个久经斗杀,杀人如麻,好勇斗狠,你如何能敌?” “你管我如何能敌,反正我就是能敌,要我动手,先留下五百两定金。”大胡须又饮一杯酒。 “你是侠客吗?”人群中有人问。 “那刀呢,剑呢,怎么见不着,侠客哪个没有兵刃,我看就是个骗子。”有人自作聪明回答他。 “怎么样,钱带来了吗?我有九成的把握能退敌呢。”大胡须不眨眼看着老板娘。 “我怎么知道你值一千两还是二两呢,大兄弟,这个当姐姐的就好为难呀。”老板娘故作娇媚。 只见大胡须从筷筒中抽出一根筷子,指着外面的黄沙,手腕轻轻转动画圈,外面微风又起,大胡须不断用筷子指着外面的沙堆画圈,微风加速,仿佛随筷尖而起,来回旋转,很快,沙被卷起来,那根筷子在空中画圈,黄沙在上空窸窸窣窣响,也流转成一个圈,像一面直立的铜镜,又像一扇圆形的门。大胡须缓缓放下筷子,空中的黄沙啪一下全掉到地上,镜子消失在无数黄沙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酒肆里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没有看到的人以为这男子在吹牛。老板娘看到了。不管这男的能不能退敌,但一定比堡墙下那些吃不饱饭的犯人强,老天眷顾,这样的人今天勒疏恐怕没有第二个了。 “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不过值不值一千两姐姐我还是了不全,这样吧,先给定金,能退敌就如你所说,姐姐一钱不少,如不能退敌,这五百两就算姐姐在下面也结交你这个好弟弟。”老板娘故作镇静地说。 老板娘从胸口摸出一扎银票,叠放在桌上。“今晚请一定到凤仪楼商议退敌之策。”说完老板娘撒腿回凤仪楼。 大胡须拿起银票,递给泪光闪烁正在拿比她脸还脏的破布搽脸的大孝女。说道:“拿去给你娘找个好大夫。”这一举动更把酒肆里的人搞不懂了,包括大孝女,她身体僵住,但手还是伸出来,大胡须把银票再往前递,大孝女终于握住银票。酒肆里响起巨大的静息的掌声。 三 王聪青楼誓死报恩杀敌 少年妓院初试… 大孝女拿着银票把她奄奄一息的老母亲从半边茅草房移驾城里的客栈,请来全城最好的医生把脉诊断,又去最大的药房兜率宫抓药熬汤,在银票的拯救下,老母亲很快从关门鬼摸到返回人间的细绳,拽着不放,大病见好。又在银票的驱使下,看守堡墙的官兵对王充允厚爱有加,已经进火房烧火,不用再抡大铁锤。 老母亲醒来见到大孝女一天暴富,想定女儿已经将自己卖给凤仪楼,万念俱灰,觉得没有活法。是日大孝女侍奉汤药,她竟然把碗重重摔在地上,滚烫的药水溅到大孝女的手背上,立刻就晕开一片红,疼,却不敢出声,老母亲躺在床上泣不成声:“作孽啊,报应啊,苦命的闺女,你去把钱退给那老鸨,为娘就是病死穷死也不要你这样糟蹋自己。菩萨啊,成全我吧。”说完双拳擂鼓般敲打自己的胸口。 大孝女跨步到床头扯住老娘干柴的双手,“娘,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没把自己卖出去,这钱是一个好心的侠客给的。”大孝女连忙两字并做一字脱口向心力交瘁的母亲解释,把在酒肆如何遇到凤仪楼的老板娘,如何求她,又如何引起众人围观,如何见到满脸胡须的侠客,侠客又如何拿根筷子画出圆圈的流沙,又如何与老板娘讨价还价,如何慷慨把银票都给自己。 老母亲听完这迷幻的故事,不禁问:“这可是真的?” “真真的,要不您觉得您闺女能值五百两?”大孝女微微一笑反问道。 “是啊,菩萨显灵,想要五百两救命钱,恐怕我得多卖几个女儿,可我只有一个掌中之宝呀。”说完搂着大孝女的脖子喜极而泣。 “娘,这不是菩萨显灵,是那位侠客显灵。”大孝女辩驳。 听完,老母亲抬头,眼神放光:“这侠客是活菩萨,但为救我们一家恐怕凶多吉少,愿菩萨保佑,好人有好报,让这位大善人在此劫难中全身而退。我愿从此吃斋念佛,以报佛恩。” “娘,您可先顾好您自己吧,那侠客武艺高强,说有九成把握退敌呢。”大孝女真是会宽慰人。 老母亲陷入忧愁,“双拳难敌四手,听说那可是勒疏大漠最凶悍的一群土匪,他们在这片沙漠烧杀抢掠这么多年也没人能伤及分毫,只怕那活菩萨为了救我们才夸大自己的武艺。” 大孝女坐起来,言之凿凿的说:“要是恩公真不敌这些土匪,我愿同他冲阵杀敌,即使没能伤及别人分毫,也绝不死在恩公的后面。” “好闺女。”老母亲捧起女儿泪眼婆娑的脸,雕像一样沉浸在绝望中。 “娘,明日我就进凤仪楼去与恩公同进退,这些银子你拿着,照顾好我爹。”说着,大孝女把怀里的银票和银锭都交到母亲手上。 “好,好,我的好闺女。”母女相拥放声大哭。 翌日,大孝女前往凤仪楼,路上一个人影都见不到,街上的黄沙拍打在面颊上,打在额头的伤口上,打得生疼,这要是和土匪对拼,尖刀刺进身子里可要比这疼千倍万倍。她咬着牙,风沙越大步伐越坚定。 凤仪楼没有往日的热闹,却还保有叽叽喳喳的麻雀的吵闹声,进门一看,一群一群的莺花在追逐打闹,嘻嘻哈哈,玩乐不停,全然不把明天土匪进城的事放在心里。再走近看,个个花裙粉黛,涂脂抹粉,笑容放荡,一副副末日狂欢的纵欲表情。 见到大孝女走进来,都过来围着她,挣着要看清瞧细,七嘴八舌议论。 “哟,这就是咱凤仪楼未来的头牌呀,长得可真不咋地。” “看这屁股,还是个雏儿吧,来姐姐房里,姐姐教你。” “大祸临头还敢往凤仪楼里钻,这丫头不简单。” “老板娘,您的头牌又卖身来啦,您可备好银子哩” 大孝女平静地看着她们,嘴里只蹦出一个字:“滚!” “呀呀呀,这神气,比往前楼里最阔的还要大爷。” “大爷,求您要了我吧,今儿个半价。”妓女们拥在她身后嘻笑,一群人穿过厅堂走进后院。 后院但见胡老板和一个少年坐在石桌前下棋,大孝女曲膝行礼,“敢问胡老板,昨日酒肆里的侠客可在府上?” 胡老板侧身说:“在。” “烦请通报一声,昨日承蒙他搭救的民女王聪求见。”大孝女没有了方才的傲气。 “不用通报。”胡老板只顾下棋。 原来大孝女名叫王聪。 大孝女碰壁,只好回身对着妓女们低声道:“恳请哪位姐姐愿带小妹见恩公一面。” 姑娘们一阵嬉笑,这时老板娘轻舟破浪拨开人群站到王聪面前,“怎么,银子嫌少,这次又要卖身救父?”脸上全是讥讽。 “没有的事,民女此行只愿与恩公冲阵杀敌,肝脑涂地报恩公救命之恩。请老板娘移玉趾带个路。”王聪诚恳地说。 这话又引来一阵嘲笑。 “哈哈哈,你也想当死士?死士不要女的,可别浪费了你这娇好的容体。”老板娘说道。 “只愿豁出性命助恩公杀敌,若如不能尽绵薄之力也愿死在恩公跟前。”王聪说道。 老板娘竖起大母子,“刚烈!姐姐佩服。” 恰时,石桌上的棋局胜负已分,两位棋手端茶品茗。老板娘噘嘴冲着胡老板面前的少年,说:“喏,那就是你的恩公。” 姑娘们都哑口,这面容清秀,眼神澄澈的少年怎么可能是昨日进楼来的糟老头子。 “我收拾干净就这模样。”那少年对着下巴快落下来的众人说道。 这声音就是昨日在酒肆里唯一回应她的哀求的声音,不会错,这个少年确实是那武艺杰绝的侠客。昨日满脸的胡须已换成平滑凌冽的面颊,鼻子高挺,嘴角含笑,一身灰色深衣,这哪里还是个要杀人的侠客,俨然一个读书的文雅人。 这冠希般的容颜,勾起凤仪楼的姑娘们的职业热情,拥到他面前,有的给摩挲他的双手,有的把脸枕在他大腿上,有的更是把香肩凑到他鼻子尖上,抛媚眼、传柔情,群狼围捕猎物。嘴里还“公子,公子,要我,要我公子,我要,我要,我就要,公子”的嘟囔。周围的空气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老板娘冲过来两手胡乱拉扯,将这些狐狸精驱散,“走走走,公子的身体明天可要拿去为你们拼命的,今天得先养精蓄锐,得胜了需要伺候时你们可别一个个的不见踪影。” “王姑娘,令堂可有好转?”灰衣的少年切问。 “承蒙恩公搭救,经景仲馆的大夫诊治,又到兜率宫抓了不少药,现在已经能下床了。叩谢恩公大恩大德,民女只能以死相报。”说话间,王聪咕咚跪下,开始昨日酒肆里那般磕头。 灰衣少年向前扶她起来,“王姑娘严重了,这些匪类早晚是要死的,恰好凤仪楼舍得花钱,死在我手上也好。” “民女无以为报,愿为恩公马前卒,做恩公的人肉护盾。”王聪正要跪,少年又扶住她肩膀。 “我还不至于让一个弱女子为我去死。你且回去照顾你母亲吧。”少年说。 王聪:“家慈也让我为恩公赴死,望恩公成全。” 少年:“别想着死,死不算什么本事,活着才算本事,有我在,沙城谁都不用死。” 王聪:“那就让我留下照顾恩公吧,民女铺床捶背啥都会,要民女这样回去,家慈可饶不了。” 老板娘听到这一句就不满意,“你可收着吧,偌大的凤仪楼还没人铺床捶背?你欺我凤仪楼无人?!” “老板娘误会了,我只想尽力报答恩公,请您成全。”王聪说。 胡老板插嘴:“那你且留下吧,眼下凤仪楼如将倾之大厦,即倒之狂澜,你还敢入伙,可见你胆识过人,生死前谁勇谁胜,你就留下照顾这位公子饮食起居吧。” 王聪这才松口气。 四 黄沙四起妖风大 二雄缠斗神通显 老板娘又问:“公子,您使什么兵刃?凤仪楼是风月场,临时只凑得这些。”说罢,老板娘朝厅堂大喊:“抬进来!” 两名死士扛着两捆刀剑进来,铺在地上。 “您看哪样顺手?”胡老板问。 公子说:“我使剑的,但不必费劳了,兵刃只是个形式,使什么不必拘泥,明日手里有什么就用什么。” “明日得到城外去拦截他们,要是他们进了城,沙城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公子继续说。 “可他们是骑兵,城外开阔,有利于他们冲杀,我们一时之间又找不到战马。”胡老板说。 “一群乌合之众,到城外我自有克敌之道,不必担忧。”公子胸有成竹。 那日午后,城外黄沙漫天,公子一身灰色深衣,率领二十名死士在城外酒肆候敌,城墙上挤满看热闹的人,立于城头最显眼处的就是凤仪楼的胡老板和老板娘,他们身后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妓女和王聪,大家都不出声,望向莽莽沙漠。 酒肆里已经没有酒,公子从进凤仪楼时到现在,一滴酒都没有沾过,他只是站在酒肆外默默等着,酒肆里坐着心中万鼓雷锤的死士,他们紧张得不停泯舔干裂的嘴唇。 随着一阵隆隆声响起,远处一团黄沙扑腾,似一股浓烟,慢慢逼近,越近烟团越大,从黄沙里露出战马飞奔的身影。 城墙上有人耐不住,大喊:“来啦来啦。” 烟团渐渐熄灭,土匪的骑兵全都显现出来,两百三十六骑,城墙上有人数了。在前为首是一匹深黑色的战马,背上跨的就是斜戴毡帽盖住左眼的独眼,右眼望着天空,手握缰绳,向酒肆疾驰而来。 有死士指着喊道:“快看,那就是独眼土匪。” 骑兵在距离酒肆五百丈外立住,独眼勒马叫阵:“我当是哪路神仙,文弱书生也敢挡我去路,快快回城读你的圣贤书去,我不杀娘娘腔。” 酒肆里的死士都出来,站在灰衣公子身后。双方对峙,大战在即,城墙上的看客们都屏住呼吸。 一骑骑兵大喊:“找死!”冲向公子一干人,骑手左手紧握缰绳,右手拿着长枪,夹在右臂下。 快马如风,黄沙像彗星的尾巴在马尾升腾又消失,离弦之箭直奔灰衣公子,长枪明晃晃的枪头到公子胸前时,他纵身一跃,一脚踏在枪头上,再一跃,飞身过马,凌空一脚踢在骑手的下巴,骑手后仰翻身,砰的一声,四肢着地,下巴脱臼,表情像为哄孩子开心而扮的鬼脸,躺在地上嗷嗷嚎叫。 来不及躲闪的死士被马冲撞,弹飞十步之外,有的当场暴毙。 公子刚落地站稳,另一骑骑兵挥舞直背长刀,以更快的速度向公子奔来,犹如萤火划过窗阁。城墙上的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王聪死死捏着衣角。 公子向前踢踏,脚尖扬起一捧黄沙,黄沙向马脸撒去,迷了马的眼,马慌乱,抬起前腿,做马啸山崖状,公子巧妙地蹲地使出一个扫堂腿,踢在马的后腿,马仰翻倒地。 骑手从马背摔下,未着地时,用长刀一挑沙地,借力空中转体,在马后站稳,随即双手挥刀劈向公子,公子侧身闪躲,在上前跨步,一手抵挡骑手胳膊,一手从腰间出击,一掌拍在骑手的左肋,骑手受力向后躬身,公子将他手腕折弯,顺势夺下长刀。骑手躬身飞出,撞在马身上,口吐鲜血不止,瞳孔瞬间放大。 城墙上的人看到这套行如流水的动作,两个回合下来,公子一身灰衣,未沾一粒黄沙,有人禁不住叫好。 独眼越跨下马,哈哈大笑,“少年,有两下子,不过你未必接得住我手上这口朴刀。” 说着,他把毡帽戴正,露出左眼,双目狰狞,炯炯有神。独眼并不是真的瞎左眼,而是有意为之。 他飞升跳跃,空中连翻两个跟斗,朝公子脑袋斜劈。 公子以刀为剑,刀尾主守,刀前主攻,左格右挡,御下独眼第一回合的砍劈。 接着公子收腹运气,快步向前突刺;独眼屈膝扎稳,以气化力,将朴刀甩过肩头,上前迎敌。一时两刀相接,电光火石,惊起黄沙飞舞。 独眼见招式上不能取胜,便向后飞步,运气蓄力,顿时他的身体周围出现红色雾气,像一件量身定制的盔甲护住他全身,红色盔甲不断往四周散发红色的游丝。 灰衣的侠客此时晓得这应该是最后决战的一招,他也收刀养气,长刀横在下巴下,他准备用刀使出剑招:元吉。 岂料独眼至下而上向公子旁边的死士反抽一刀,瞬间一股红色的弧光从刀刃飞出去,劈在三名死士的身上,一时血肉模糊,肝肠四溢,三名死士被真气拦腰斩断。城墙上的妓女啊的一声蒙住脸,仿佛是她们的肠子流到黄沙里。 独眼继而从上到下再劈一刀,一把如山般高大的红色的朴刀倒向公子。原来第一刀只是蓄力动作,真气化刀,凝无形成有型,这第二刀足可削山断海。真不愧在勒疏纵横无敌,确实是个高手。 公子见状,扭肩挥刀,在空中画出两道相连的弧线,再猛然向前刺去。也不见任何外化的真气,他身边扬起的少许黄沙烟尘都不见了,突然空气都凝固。这既是剑招元吉。 出招时,独眼尚在公子五十步之外,公子刀尖未触及独眼,但独眼脸上突然布满麻子,手上也是。 元吉既出,空气中漂浮的砂砾都顺着直背长刀所指的方向飞去,在强大的真气作用下,穿过独眼的红色真气盔甲,在他的红色朴刀还没落到公子头上时,千万粒沙子已经穿过他的五脏六腑,真气化成的朴刀也消失了。 虽然身后的骑兵和城墙上的看客看不清这剑招,但独眼明白自己无身还的余地,于是做强弩之末,要与公子共归于尽,于是大喊:“杀!” 他身后的骑兵也齐声大喊:“杀!” 两百多骑骑兵向前冲锋,凤仪楼的死士们四处逃窜。 公子前挑后刺,飞身到骑兵阵中,与独眼做最后的缠斗。独眼运气于刀,急速攻夺,公子运气于腕,贴身卸力。一时之间,两股真气在骑兵阵中纠缠,无人近得身。两虎相挣,啸煞大漠。城墙上的老板娘暗自庆幸,是得此少年,不然请来多少死士都抵挡不住这贼头。 公子知道独眼在做困兽之斗,只需待他真气耗尽即可,独眼身外的红盔甲变得更红,不再是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而是深红。这是他身上血从成千上万的伤口中雾化,被真气留在身体周围。 独眼见公子贴身难攻,他转身大吼一声“哈”。红色盔甲不见了,而他的左眼变得鲜红,害了红眼病也不过如此。他这是将外化的真气收至左眼,这时他左眼看到的一切快攻动作和防御动作都是缓慢的。 果然,他左眼红若灯笼后,他快速出刀,劈刺砍划。 而公子已经将长刀插进黄沙,双拳交叉在档前,将真气送出体外,化成一个金黄色的半透明圆球,把他包裹在中心,独眼的朴刀全都落在这金球里。一杯茶的功夫,独眼真气散尽,倒地身亡。 公子收了真气,大叫:“独眼已死,我看谁还想拼命!” 骑兵们看着躺在地上的独眼,七窍流血,不,是万窍流血,他脸上、手上的麻子都在往外冒血。骑兵们围着公子转,转着转着,围成的圈越来越大,大到骑兵之间不能相连时,他们勒马向沙漠奔去,骑兵就这么跑了。 强敌已退,独眼的土匪时代终结,而凤仪楼的死士们早已被骑兵屠戮净尽。 城墙上的看客欢呼雀跃,都说真是英雄出少年。王聪在妓女的欢闹中走下城墙。 公子回到城内,百姓们感恩戴德,他成了沙城的大英雄,他知道出名,就该离开了。欢庆的人群中也传来一个消息,城外快要建好的堡墙垮塌,活活掩埋四百多名流犯。 王聪的父亲,王允充就在其中,此时她在城墙上听到这消息,正跑向城外堡墙。 五 王聪送葬回乡遭土匪 老卢劫道返城… 负责修建堡墙的官兵层层克扣工部拨下来的银两,落到堡墙上已经没有多少,只能偷工减料强行修建,堡墙地基浅薄,勒疏多风沙,这次还没等到沙暴,墙就自己倒了。 可怜四百多名流犯死于非命。王聪的父亲王允充当时正在火房烧火,火房就在堡墙脚,堡墙并没有掩埋他。垮塌的石块涌入火房,茅草搭建的简易棚子随之倾倒,王允充被茅草覆盖。茅草干燥,大漠多风,里面还有几桶油也被打翻,倒塌的草棚子瞬间烧起来,火势极旺,王允充四肢并用挣扎想要爬出火场,火苗呼呼往上窜,嗞,烧掉他的眉毛。 到处是火墙,火比人高,眼睛火辣辣的睁不开,分不清东西南北,王允充眯眼铆足劲只管往前爬,然而前方并非出路,他撞到一堵矮墙,是倒塌的堡墙的残部。他急中生智:只要爬过矮墙,有墙隔离,火就烧不过来,切不可回头,不然不被火烧焦也被火墙断气窒息而死。 他顺着墙往上爬,爬到顶时,他突然全身发软,没有力气,骑在半截堡墙上不能动弹。因为火已经把他背上的皮肉烧穿,他只顾向前逃命,不觉中油火已经烧到身上,他爬啊爬,他离火场中心越远,身上的火烧得越旺,他撞到矮墙时已经是个火人了。 王允充就被烧死在矮墙上。王聪赶到时,他已成木炭,用木棍一戳,就跨了。王聪晕厥倒地。 她母亲闻讯带病赶来,母女两在断壁残垣上抱头痛哭,她们身旁尽是嚎啕大哭的人,哭声震天,城内躲在地窖里的人还以为土匪已经屠城而去,幸存的人正为死者哀嚎。 次日,王聪背着父亲的骨灰,端抱灵牌,打包细软,携母到凤仪楼门口拜谢恩公。灰衣的少年从凤仪楼出来,见到形神散乱的母女,就明白堡墙之祸已殃及他们。 母女二人见到公子,折断的稻草那样跪在地上,接着扣头:“恩公天恩,我们无以为报,请受我们一拜。” 少年说:“不必客气,都是沦落之人,理应相助,何况是举手之劳。” 王聪起身抽出银票递予少年,说:“剩下的银两我们日后再还恩公。” 少年拒绝,说:“你们孤儿寡母,正是用钱之际,留着吧,好好安葬你父亲,节哀。” 王聪说:“请恩公收下吧,我们母女即刻带我父亲回江南,不知何日才能见到恩公,实在不敢再有索求。” 少年还是没有伸手接银子,说:“江南距此几万里,没有银子就寸步难行,拿这银子去城里找个押镖的送你们一家回江南吧,这一路可不是太平大道。” 王聪听后把银子收回,问:“请问恩公尊姓大名,日后好相报答。” 少年深吸一口气,“王姑娘,我乃一叶飘萍,又杀了贼首独眼,城里城外千万只眼睛盯着我,只怕招来杀身之祸,恕难相告,银子是身外物,不必挂怀。”留下这几句,少年便向街上走去。 王聪二人又朝少年背影跪拜叩首。 王聪在城里寻到两名押镖的护卫,谈妥价格,随即沿着来时的路回江南。一路触景生情,想起当初陪父亲流放,路过这些地方,虽劳累辛苦,却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不免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很快就天黑入夜,他们一行四人准备在一棵枯死的杨树下过夜。大漠广阔,夜空低垂,星河灿烂,偶有疏星划过。 他们生火取暖,大漠的夜就像江南的冬天那样冷,火苗争先恐后向上窜,王聪看着想到葬身火海的父亲,背过身去落泪。突然其中一名护卫两手扫聚黄沙,迅速将火扑灭,小声说:“快趴下,躲起来。” 王聪母女旋即抱在一起,紧紧靠在杨树干上。果然,有一队人马正赶来。 “是小股土匪”。一个护卫说。 这时土匪已到跟前,带头的正是凤仪楼的护院老卢,前几日听到土匪要到沙城借粮就投靠独眼,十足的墙头草。 两名护卫拔刀欲战,被一骑远处冲来的骑兵撞飞,一死一伤。 老卢说:“小姑娘,把钱交出来跟我们走,大爷我高兴,放了你母亲。” 王聪跪下哀求:“大爷,我们没有钱,家父流放到勒疏,现在又撒手而去,我们带他回江南安葬,我们是苦命人,我们哪来的钱啊。” “没钱?没钱就和他一样。”一个土匪大声说着,拔刀过去抹了受伤坐在地上的护卫的脖子,护卫瘫软躺在地上,死了。 王聪的母亲急忙下跪,“大爷,我们真没钱啊,放过我们母女吧,老生有病在身,前几日我女儿都要去凤仪楼卖身换钱,不信您可以差人去城里打听,沦落至此,哪还有钱啊。” 老卢发威:“妈的,少糊弄老子,你恩公给你的五百两呢,我不信这就被你霍霍光?” “我们一路跟来,二位可谓节俭,老实点把钱交出来,免得大爷动手,大爷照样能从你们尸体上翻出钱来。”方才杀人的土匪大叫。 王聪只得乖乖交出银子,伸手时被匪头老卢抓住手臂,往上提拉,把王聪拉上马,搂在怀里。“这可是凤仪楼未来的头牌,还是个雏儿,能卖个好价钱。” 说完他勒马调头,就要回城里去。王聪老母亲跑到队伍前,下跪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吧,求求各位大爷发发。” 话没说完,那杀人的土匪上前来一刀平刺,老母亲也身死。王聪挣脱老卢双手,大喊一声“娘”,便摔下马背,晕厥不醒。 一名土匪将她双手反剪绑在背上,拖上马。一群人就向沙城奔去。 凤仪楼又恢复往日的风情万种,艳歌四起,浪声土交错,匪老卢率众回到老东家,他知道那灰衣少年已经离开沙城,他要干独眼想干而没有干成的事。 姑娘们都受惊若宠,嘴里发出咿咿哦哦的娇喘。老卢在厅堂大喊:“老板娘,我把你的头牌带回来了,你将要如何谢我?” 胡老板和老板娘跑下楼,“哟,我当是独眼起死回生呢,原来是我们家老卢呀。” “少废话,一百两,你若不给,我放火烧焦你的窑子!”老卢今夕不同往日。 “岂止一百两,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以后银子就像黄沙一样,是大风刮来的。”老板娘娇声奶气地说。 “狗屁合作,老子现在是土匪,要杀光强光烧光你们凤仪楼。”老卢说。 “老卢,息怒嘛,杀光烧光就没有银子可赚啦。”胡老板说:“我们凤仪楼愿与你精诚合作,只要你护我凤仪楼周全,凤仪楼以后的收益我们六,你们四。独眼都死透了,现在整个勒疏谁还是老卢的对手,只要你表个态,哪个敢捣乱?” 老卢觉得有赚头,提出要五五分,老板娘当即说好。他把王聪推向老板娘,说:“这个雏儿一百两,你可把她训好了,下个月我带兄弟们来验收。” 胡老板说:“好好好,包在我身上。”说罢掏出银票,“这是五千两,当是给兄弟们这一趟的车马费,请各位兄弟移步楼上,酒水已备好。” 老卢振臂一呼:“饮酒取乐!”他身后的土匪涌上楼去,惊得姑娘们麻雀般扑散。 老板娘把王聪带进一个房间,摸着她的脸颊,“是我的终归是我的,这就是天意。” 王聪心里不断闪现母亲倒地的场景,神情呆滞,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六 王聪烟花之地露娇颜 少年断壁残垣… 在凤仪楼尊养几日,王聪变得冰脂玉骨,再打扮一番,真是袅娜多姿,犹如出水芙蓉,伤心欲绝的迷离眼神,无欲无求,静若铜镜,娇艳绝寰,就是地上爬的蛇虫见到这美人,也要挺立起来,硬邦邦的直至敲断它的七寸才肯软塌下去,何况勒疏的男人呢。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兜转一圈又回到原来的境地。 老板娘决定马上拍卖,王聪第一次接客,引起沙城男人议论纷纷,这是要大赚呀。 消息很快传遍城里城外,城外堡墙的废墟旁。有座新堆沙坟,墓碑上被人用手指刻下:师兄敬一之墓。能徒手在石碑上刻字的人,在勒疏除了那击杀独眼的少年外,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了。 墓碑前就是那灰衣少年,少年烧香磕头,起身离去。 少年来到城外的酒肆,老板惊讶地出来招呼,“少侠,您不是已经离开,怎么又回来哩。照旧?” “不,今天酒多要一壶。”少年回答。 酒肆里的人都在讨论凤仪楼新头牌,少年听到后没等酒上桌就赶往凤仪楼。 “大爷,拍卖还没开始呢,别心急嘛。”在凤仪楼,少年被一个妓女挡住去路,“真急的话,我也不错啊。您瞧。”说话间她撩开长裙,露出白蜡的腿。其他姑娘见有客到也围上来。 少年跨步飞腾,越过厅堂,来到后院,此时老板娘正给王聪化妆呢,见到灰衣少年,哑然惊住,胭脂脱手顺着王聪的脸颊滑落,胭脂滑过王聪腮帮,留下长长的红疤,这模样可当不了头牌。 少年:“我要带王姑娘走。” 老板娘:“只要银子够多,听凭少侠处置。” 少年:“钱只有你给的那五百两不足,不过你该明白勒疏没有人能阻止我做任何事吧。” 老板娘:“大爷,您本领通天,可这丫头是土匪老卢带来的,按照约定,她有一半属于老卢的,剩下的那一半才是我们凤仪楼的,您要把老卢那一半也带走,凤仪楼准要生灵涂炭。” 少年:“老板娘好珠算,哪有人分两半之说。”语罢,少年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以指做剑,指着王聪面前的石桌,一束剑气从剑指射出,快刀切豆腐那样把石桌一分为二。 老板娘失神,少年拉着王聪的手说:“快走。” 少年带着王聪来到城外她母亲遇害的地方,可惜这里黄沙堆积,只见那棵枯死的杨树。 王聪跪在地上四处刨挖,嘴里念着“娘,娘。”她娘已死好几日,黄沙盖了一层又一层。 “王姑娘,你且让开。”少年喊道。 王聪后退百余步,少年闭目运气,瞬时周身真气环绕,金黄色的光线在他身边穿飞,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待少年收真气,睁眼一看,四周的黄沙已经被震飞,他正站在一个巨大凹坑的中心,坑里有三具尸体显露出来,王聪连滚带爬冲到坑底,找到她母亲干瘪的尸体。尸体水汽被炙热的黄沙烘干,变成干尸。都可以就地建座金字塔,她娘就是现成的木乃伊。 她对着尸体跪拜,再用手绢盖在死者的脸上。他们还在杨树下找到王允充的骨灰瓶,完好无损。 少年问道:“王姑娘将作何打算?” 王聪转身朝少年跪拜磕头,“承蒙恩公再三出手相救,王聪想把二老带回江南安葬,落叶归根,这也是我和我娘当时的心愿。待王聪让二老入土为安,再来报答公子。” 少年说:“不必了,你再去城里多找些镖师送你回家吧,本没有什么恩情,一切都是缘分和命运的安排。”少年将银子递给她。她再叩拜。 王聪低声说:“大恩大德,王聪愿意侍奉恩公一辈子。” 少年道:“我是无根之水,浪迹天涯,风餐露宿,你没必要那么做。” 王聪:“如今王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请恩公万万不要嫌弃。不知公子将去往何处,待王聪安葬双亲再来寻恩公。” 少年叹气:“去往何处?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勒疏是待不下去了。” 少年扶王聪起来,又说:“不如我也去江南吧,离勒疏最远,江南好。” 王聪欲要跪,少年不要。王聪只能说:“王聪一定誓死追随,侍奉恩公。” 少年说:“快别这么称呼我,把我都叫老了,我们年纪相仿,都是弱冠之年,只是我不便告知姓名,抱歉。” 王聪说:“王聪明白,不过我可能比公子长一两岁呢,我今年已是花信之年。” 少年:“好,你还是称我公子吧,我称你王姑娘,这样也不显得你二十有四。” 王聪:“公子想得周到。” 他们二人将王聪母亲的尸体就着干枯的杨树火化打包,又把那两名护卫的身体就地掩埋。然后往东去。 往东就是甲茲,小城,再往东就是京畿,从京畿走官道南下,路就好走得多。 甲茲是个由官驿发展起来的小镇,处于沙漠的边缘绿洲,人烟稀少,到这来都是公干的人。到甲茲,跋涉近十天,王聪快累倒,少年却是一袭灰衣,粒沙不沾,精神抖擞。恰似江南早春郊游的惬意少年,王聪跟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有偷窃的愧意。 他们在甲茲买辆马车,休整一日,第二天少年架着马车载王氏一家三口徐徐使向京畿。京畿是当朝圣地,也是当代剑术的最高山峰,天下第一剑士陈力士就住在京畿。 京畿可真是热闹非凡,物华天光,应有尽有,妓坊青楼都数不过来,楼里的姑娘更是数不胜数,我一度怀疑京畿有多少男子就有多少妓女,是一对一匹配,精准经营的,不过王聪他们进京畿后,见到不少一个嫖客左拥右抱,艳碟翻飞,我断定京畿的妓女数目一定多于京畿的男子,真不愧乃当朝圣地也。 少年和王聪在一个客栈住下,打算休整休整,换辆马车再赶路。京畿的繁华吸引二人上街来。 街上侠客云集,剑客尤多。王聪见人人都抱着或握着一把宝剑,便对少年说道:“公子,京畿货物丰沛,何不趁此买一把,公子慧眼,定能选到称手的宝剑。” “算了算了,世上哪有什么宝剑,都是一块块废铁,真正入剑道者,万物皆可为剑,我们门派练剑开宗,从没有人戴过佩剑。”少年意识到言多必失,于是封嘴:“算了,你不是江湖中人,知道这些对你反而有害。” “是我多嘴了。”王聪抱歉说。 这时候,少年注意到所有武林人士都在往一个方向走,就调头跟着人群。 城墙下,有两大高手对峙,一场生死绝对一触即发。 一人持刀,一人持剑,站立两边,看热闹的人群将他们牢牢围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时候不打就是没脸了。然而当事人对所有看客熟视无睹,心里只有对方,二人目光犀利,汗毛都竖起来,几乎要挺起来硬起来。 两人以眼相杀,周围杀气蒸腾。少年认出那持剑者就是剑舍的弟子之一,名叫至临,多年前跟师兄到剑舍拜访见过这位,当时他很受剑舍器重,但从未见他出招,不知武功如何。 想来至临者,武功自然不会差,剑舍乃是大门派,如若没有京畿的陈力士,天下第一剑士的名号非剑舍的掌门人不可。 二人相对而立,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双方都在等对方出招,看客们都等不及了,有人朝墙上扔串糖葫芦,大喊:“不打回家喝酒搂媳妇去吧,在这当什么哨兵。” 二人运动真气,那串糖葫芦从地上飘起来,至人眉高,悬于两人中间,一端指着拿刀的,另一端指着拿剑的。 七 至临刀神城墙真比试 少年王聪酒楼话… 两人对峙运转真气,糖葫芦不停晃动。两股真气在一根竹签上较劲,糖葫芦忽左忽右,像拔河比赛正酣。看来他们要在真气修为上分雌雄,不以剑招见高低。 旁边的灰衣少年和王聪在人群中观战,少年拉着王聪悄悄往后退,此时他已经看出胜负。 那串糖葫芦倏忽用比箭还快的速度像持刀者飞去,正要击中他眉心的千钧一发之际,他手指微微抽动,刀从鞘中飞出,他左手承拿,在空中轻轻划开,把糖葫芦劈成两半。 围观者纷纷叫好,还有人鼓掌呢。 而抽刀者将刀藏回鞘里,埋头离开,人群四散。 灰衣少年说:“快走。” 王聪跟在他身后往巷子里走,王聪问:“为何就此罢手呢?” 少年:“打完了。” 王聪:“可才刚要动手,如何就打完呢?” 少年:“拼的是真气,谁先动手谁就是败。” 王聪:“持剑的人这么厉害,和公子比起来何如?” 少年:“他是剑舍的至临,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快走!别让他瞧见我。”说完少年拐进另一条巷子,在城里转转悠悠半个时辰才回客栈。 剑舍至临还站在城墙下,这一战只是小试牛刀,他才使出三分力。他这是在等,等勤王府的世子。此战在京畿很快传开,世子会来找他的。 世子出身帝王之家,却醉心武林,好结交豪侠武夫。近年,他寻遍天下,找来许多高手挑战天下第一剑士陈力士,他要打败陈力士,在京畿乃至天下竖起武功天下第一的大旗,让天下武林豪杰归顺于他,他要成为诸王中军武最强者。 至临也是来打败陈力士的,他要证明剑舍才是天下剑术之巅。奈何陈力士深居简出,不轻易与人比试,只有勤王府出面挑战,他才可能应战。 不出所料,勤王府的世子真的向他走来,笑脸殷殷:“少侠好功夫,请到府里叙谈。 二人在勤王府就坐。世子问:“少侠师出何门何派,我竟不知天下还有你此奇人。” 至临回答说:“在下剑舍第四名弟子,至临,此前从未踏足江湖。” 世子:“难怪,难怪。至临兄真气浑厚,只怕当今世上能敌者无几也。” 至临:“学无止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下习武之人何其多,又怎么能穷尽呢。” 世子:“至临兄所言至理,只是陈力士这座高山也该见见别的高山了,这老头以为天下高山就只有他这一座。” 至临:“如今京畿用剑至极者可不止他一位,我此行就是要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终极剑术。” 世子拍手称道:“好,本世子寻遍天下,请来各路豪侠十余人,无一人是这老东西的对手。今日至临兄在城墙下才用三分力就完败云雷刀神,这岂是凡人做能及的。既然至临兄此出江湖,就是要打这陈力士老东西,勤王府愿全力配合。” 至临:“陈力士深居简出,一般人下战书都从不迎战,烦请勤王府代下战帖。” 世子:“哈哈哈哈,至临兄有所不知,我们勤王府和陈力士打这十来场架,从未下过什么战帖。” 至临讶异:“没有战帖,那如何与陈力士交手。” 世子:“至临兄初入江湖,不知江湖人行事洒脱,不拘小节,只要至临兄做好应战的准备后,我会带你悄悄潜入陈力士家里,见到他时你只管奋力搏杀。” 至临更惊讶:“天下第一剑术的府上,岂能轻易潜进,以这个层次的修为,一只苍蝇飞进家里他都能察觉。” 世子脸煞红,笑道:“陈力士的孙女与我是故交,我一日要出入他家里好几次。” 至临更不懂了,只好端杯子喝酒。 晚上,剑舍至临要挑战天下第一剑术的消息传遍京畿。王聪和灰衣少年在客栈吃饭闲聊。 王聪:“公子觉得那位至临赢得了天下第一否?” 少年:“我不曾见过陈力士,不过这至临确实是当今世上少有的用剑高手,昼日里他有意隐藏锋芒,但能不能胜陈力士,我想他应该也没有把握。” 这时,客栈的另一桌上,有人侃侃而谈,细数勤王府找来的十三名高手竖着进陈力士家,横着出陈力士家,都成京畿十三个笑话了。出言者一副对陈力士了如指掌的样子,而京畿真正见过陈力士的没有几个活着了。 食客们立刻围拢他,听他一阵分析后,有人开始下注,这场比试,有人去赌命,有人却借此敛财。江湖和百姓的世界真是隔着几个马里亚纳海沟。 他说,陈力士高深莫测,傲居天下第一已有一个甲子,六十来挑战者不可胜数,都不能撼动他的地位。他的绝招叫咎无利,几十年来只出过两次招,第一次打的就是剑舍当时的掌门; 当是在漠北天山南麓,狭路相逢,二人相斗三天三夜,不分胜负,陈力士闭目回顾三天以来二人所有出招,茅塞顿开,临危悟出旷世剑招:咎无利。此招一出,剑舍掌门这颗明星就陨落啦! 他又说,也就是说,当年天山一战,二人真气相持,陈力士胜在剑招,而今陈力士已是耄耋之年,筋骨衰老,剑招使出,肯定也大不如从前。而剑舍这几十年都是在专研破解咎无利之道,现派这年轻人刀京畿来叫板,怕是已有更胜咎无利的招数。 王聪听后,又问:“公子,这个赌徒净吹牛,看他的样子只怕是个骗子,京畿天子脚下怎么也有这种人。” 灰衣少年笑道:“他所言不虚,天山一战我听我师叔说过,就像小时候听的鬼神故事。这说话者当时就在现场。” 王聪瞪大眼睛:“听他的话天山一战至少六十年前,他看起来才四十出头的模样,决战时他可未出生吧。” 少年又笑:“王姑娘不知江湖奇事多,此人名叫赵布,自幼修炼家传秘学含章术,可保延缓容颜衰老,他现在少说也有八十多岁。” 少年接着说:“王姑娘,你注意看他举手头足间,他袖口和衣领处露出的紫红色内衫。” 王聪道:“看到了,莫非这就是他容颜不老的原因之一?” 少年说:“非也,这件内衫是他家的又一传家之宝,唤做紫霞宝衫,不仅刀枪不入,而且可抵挡一切真气剑气刀影的伤害,只要穿上这件宝衫,就算是陈力士也伤不得他。” 照这样吹下去,我觉得原子弹都打不穿这件保暖内衣。 王聪说:“公子年少多智,竟有如此广博的见识。” 少年又笑:“这些都是听他们说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身上所散发的真气和传说中的含章术十分相似。又有那件宝衫,此人该是赵布。” 王聪说:“公子,那他也是武林高手么?” 少年说:“高手算不上,含章术不主攻击不主防御,只是一种内功修炼的术法,要是没有那件终极防御的宝衫,他家都算不上江湖中人。” 王聪说:“他不会杀敌又不会抵御,怎么没有人抢他的宝衫。” 少年说:“奇就奇在这里,他家的含章术就像是为宝衫定制的真气,只要他运动真气,真气在身上迅速涌流,宝衫立即向外散发紫色烟气,这烟气汇聚形成一双有如楼房般高大的紫红色佛掌,佛掌合十护他在两掌之间,十个陈力士都近不得身。不过这些都是传言,没有人见过那百丈高的佛掌。” 王聪说:“想必是真如此,不然这陈力士早抢了他的宝衫。” 少年抿嘴笑笑。 可是,至临和陈力士比试的前一天晚上,赵布就被杀,宝衫不见踪影,成为比含章术和紫霞宝衫更奇的江湖奇事。 八 至临复仇大战陈力士 赤剑引雷又胜绝… 江湖好事者传言,不是至临就是陈力士抢走宝衫,京畿里最有本事的也就这两个,离谱的是有人传至临和陈力士联手合力杀掉赵布,毕竟也只有至临和陈力士联手才有可能攻破紫霞宝衫的防御,而宝衫最后落入谁手,决战那天自然水落石出。京畿舆论哗然,甚嚣尘上。 至临终于调整好状态,由世子带领从院子背门侧身进陈力士家里,这哪像来比武,简直是来偷鸡。 给他们把门推开一条缝的,真是陈力士的孙女陈圈圈。长得高大威猛,皮肤惨白,像个瓷娃娃,盯着看久了,渗人得很,至临背后哇凉哇凉的。世子这是什么品味,什么嗜好。 陈圈圈带他们进后院,孤身进前房,喊一句:“爷爷,世子又找人来和你打架啦,还喘气的话就出来耍耍吧。” 听见陈力士低沉的声音,猛兽的呻吟:“请二位稍待,我装个假牙就来。” 院子的篱笆外,站满围观的人,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第十四个被横着抬出去的人。 又听见那低沉的声音:“二位还是先请进吧,我假牙找不着了。” 世子和至临掀开一张蓝色帘布进屋去,一盏茶后,老头颤颤巍巍出来。这天下第一为什么深居简出,我看是腿脚不便出不了门吧。 “世子这次领来的是哪路高手?”陈力士坐下问。 “爷爷,是您的老冤家剑舍的门人。”世子回答。 至临站起来做揖行礼,说:“晚辈剑舍第四弟子至临见过前辈,还请不吝赐教。” 陈力士道:“你就是剑舍最出色的?” 至临道:“晚辈学艺不精,舍里几位师兄修为都在晚辈之上。” 陈力士:“老朽不爱出门,想不到剑舍只派一般弟子想拿走天下第一的名号,未免太难小瞧人吧,剑舍现在真的有很多天下第一吗?” 至临:“前辈误解,在下是私自下山,并非家师委派。” 陈力士:“小伙子好城府,赢了我自然就成就剑舍的名声,输了也和剑舍没有什么鸟关系咯。那就来吧。” 陈力士向后院走去,世子、至临和陈圈圈紧随其后。 院外篱笆后,下注的人比至临还紧张。陈力士叫道:“圈圈,取剑来。” 陈圈圈进去又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山型护手宝剑,锈迹斑斑,鞘都没有,剑柄上只剩半截剑穗。 剑到陈力士手里后,他站定自若,直腰耸肩,双目狰睨,不再是那副朽木将腐的模样。他收剑齐肩,运气于剑,锈损的剑瞬间变成赤红。剑指指向至临,说:“既然你是剑舍的,我就全力开打,以示尊重。 至临请剑出鞘,“晚辈多有得罪。”助跑腾跃,白色剑气随身而出。 院子里,刃对刃,锋对锋。至临恨不得将所学招数一同使发,逼出陈力士的咎无利。一时间,剑气交错,两个身影腾挪转移,难分难舍,争先夺命,各逞手段,或临空俯冲,如天雷电降世;或仰身立刺,如鲨鱼出海;或拦腰挂刃,如狂风卷地。篱笆外的众人大惊,以为天人下凡,天降异象,有人不自觉提踵后退。 至临竭尽所学,左右攻击,不见陈力士有何破绽。陈力士从容应对,以招拆招,身态优容,像一个永动机,全身精力,手速飞快,像单身六十年。陈力士手中赤剑,若春风拂柳,悠悠然然,忽闪烁难捉,似灵蛇吐信。 霎时间,至临腰身转向,抛剑一闪,人消失在院子里,只留陈力士手握赤剑木然呆立,四处无风无影。 突然陈力士前后凭空出现两堵白色高墙,有如千年冰山,迅速向陈力士移动,大有要将他夹成肉饼之势。他挥剑劈斩,剑气触及冰墙,冰墙不为所动,已距离他只有三尺不足。 忽而又有狂风刮起,院子里女墙和篱笆顺风倒塌,围观者四处逃散。 陈力士提气跃升,踏飞升空,两堵冰墙已触接衣角,陈力士再提一口气,急速飞窜,麻雀一样向上飞。 此一纵飞,可免冰墙夹击,但此时上空有股龙卷风,正像蛟龙饮水,风暴中心就是至临,他双手持剑,俯冲向陈力士刺来。刚避开冰墙夹击,又遭龙卷携剑飞来。陈力士已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困境、这样的高手。 散开的围观者,远远驻足观望,这哪还是比试剑术,简直就是法术比拼,再这么搞下去岂不是要学孙大圣在车迟国斗法啦? 有人喊道:“紫霞宝衫可能要出现啦,不然就是绝世剑招咎无利要出现啦。” 陈力士剑指龙卷风下端的至临,以腕为轴,极速甩转手中赤剑。他脚下两堵冰墙相撞裂,冰块飞散,霰溅院里院外,相撞处火花四溅。 陈力士不停转动手腕,赤红的剑呈扇圆形铺开,随着他的速度加快,冰墙的碎片从各处飞升,狂风更狂了,吹得陈力士和至临的嘴都扭歪。 陈力士的手腕处形成一小阵龙卷风,慢慢向外扩散,把散落的冰块都吸进来,很快,陈力士甩动的剑掀起的龙卷风把至临带领的龙卷风兜住,一个龙卷风套着一个龙卷风,这已经不是神仙打架,简直就是魔术师的大舞台。 两股龙卷风旋转的方向正好相反,如此一来,至临将身处两个龙卷风中心,强大的相反离心力可能要将他粉身碎骨。 至临翻个跟头,双手持剑运转真气,白色的冰墙又出现。 至临整个人被冰墙护着,像一个方方正正的琥珀,琥珀从两股龙卷风中滴落到院子里,至临脚刚要着地,冰墙就消散了。 陈力士在空中向右刺剑,再转动手腕,赤剑把龙卷风扇开一个圆圈,他兔子一样从中飞出。他一出龙卷风,两股龙卷风慢慢散开,云气散成乌云。 他停浮空中,老太太公园练剑那般这里捅捅,那里剁剁。天上的乌云都聚拢到他头顶上方,云层汇聚,电闪雷鸣,巨大的阴影遮住了院子,也遮住了远处围观的人。 陈力士剑指乌云,引出一条闪电,闪电一端连着云,一端连着他的赤剑,闪电跳动,像跳到旱地上的泥鳅。 他用力一挥,剑指院中的至临,闪电顺着剑指的方向向至临延伸,眼看天雷滚滚就要击中至临,他两腿分开,定眼凝神,提气双手展开伸平,气从地起,形成一个白色的半球,将他罩住。闪电击中那半球,半球挡住了闪电。当时要是我,披上一件绝缘雨衣,也能抵挡。 陈力士俯冲下来,剑端临风也形成一个半球,两球相撞,空气受到极大震动,产生啸叫,哞……长长的一声,就是公牛**的那种叫声。 这当口,围观的有人说,紫霞宝衫可能要出现啦。 然后并没有。两球相撞,至临真气和陈力士差距太大,陈力士持剑破他半球,一剑刺穿他右肋。 陈力士站在被狂风卷得破烂不堪的院子,手中的赤剑还有一半在至临身体中,他叹口气:“果然英雄出少年,经此一战,天下谁人不知你已跻身绝顶之境。” 至临口吐鲜血,气喘吁吁,微声道:“要杀便杀,何必假惺惺。” 陈力士哈哈大笑:“但年我与贵派掌门,也就是你的师父,乃是臭味相投,莫逆之交,在大漠义结金兰。天山一战,本是兄弟间酒后切磋,剑兴酒趣。却被不知实情者添油加醋,从中作梗。就算是剑舍掌门,如今和我相逢,也只是把酒言欢,谁会拔剑对峙。” 陈力士再说:“我已避开你的要害,这一剑不会伤虞性命,你且回剑舍再炼十年,将来你的修为有望在我之上。” 说完陈力士拔剑回屋,至临脸色苍白,跪地吐血。勤王世子从围观人群中冲到至临跟前,抱住他,一时可谓电光火石激情四射。 世子:“至临兄不必心急,胜败乃兵家常事。十年后我们再来赢他。” 至临嘴唇微张:“十年后只怕陈力士不再提剑了,我跟世子说过,现在京畿用剑至极者,不止陈力士一个。” 世子:“我知道,我心里明白,至临兄你已经很棒啦。” 至临:“我不是指我,现在京畿有一位剑术可能在我之上,世子要赢陈力士,还有一线希望。” 世子把至临抱得更紧,急切地说:“此人是谁,我定寻来替至临兄出这口恶气。” 至临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那日我在城墙下与云雷刀神一战,围观人群中就有他,我只记得他身穿灰色深衣,身边有一年轻女子跟随。” 世子搂着满身鲜血的世子,“好,我立刻派人去寻,绝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至临补充道:“此人是用剑高手,我年少时在剑舍见过一面,他们这一派,从不随身携戴佩剑,世子别找错。” 紫霞宝衫并没有在决斗中出现的消息让赵布遇害一案陷入谜团,陈力士又一次保住天下第一剑术的名号让人兴奋,好在我们京畿还是武学巅峰。 这天,灰衣少年和王聪备马正要离开。 王聪问少年:“公子,十年后那位至临真能天下第一吗?” 少年:“说不准,现在赵布紫霞宝衫都有人能抢,天下高手太多,说不准。何况天下第一只是虚名,有害无利,只怕十年之后至临对天下第一的名头不稀罕呢。” 而勤王世子已经下令严查各个出城门口,见灰衣少年和一个年轻女子者,务必周旋拦住。王聪和他的公子恰好正要出城。 九 京畿莺歌燕舞 章台炮火连天 勤王府的世子骗人自有一手,一套又一套的,且看: 灰衣公子和王聪被拦在东城门,世子驱车前往,四匹白马拉的驷车从西城奔腾,华盖飘飘,招摇过市,惊散游玩的行人。世子气喘吁吁到灰衣少年跟前,仿佛他才是拉车的马。 “少侠留步。”世子笑嘻嘻。 “请问少侠可会使剑?”他问道。 “不太会。”少年回答,“没有别的事请让路,我们要出城去。” “有多会?能打得过天下第一剑士陈力士吗?”世子问。 “怕是打不过,我小时候只在村口拿棍子练过几天,都没打过王小二。实在帮不了您,麻烦让道。”少年回答。 “您二位请。”世子让步鞠躬。 少年和王聪出城,马蹄得得,很快京畿在身后缩小成一个点。傍晚时分,他们停车在一片枫林里的一个小客栈歇息,小酌几杯。刚好店里新推出秘制白蛇泡酒,男子喝了以形补形,女子喝了以形补腰。不过这功效不重要,重要的是买一送一,于是王聪本着节俭的意思,要两壶。 问题就出在酒里,半壶酒下肚,两人睡眼惺忪,再添一杯,已不省人事。 王聪醒来时,周围香焚宝鼎,花插玉瓶,红灯酒绿,琼浆泛满,玉液溢流,正忙着推杯换盏,以为是酒醉做梦,合眼睡去。少倾,听到角妓吟哦,艳词朗朗。大惊,这怕不是又回到凤仪楼?!王聪踉跄冲出门外,发现身在一幢江南风格的小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跷角屋檐,圆形拱门。各处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每间房里都吆五喝六,猜拳饮酒。这铁定是个鸡窝! 她在院子里兜兜转转,竟寻不见出去的门,只能问一个端着酒菜的堂倌,请问小哥:“这院子的门在哪?” “什么门,这不到处都是门?”堂倌扫一眼院子里灯火通明的各个房间说到。 “走出这院子的门啊,在哪?”王聪继续问。 “哈哈,小姐,这院子走不出去,没有门。”堂倌爽朗大笑。 “没有门,那这些人都是如何进来的?”王聪纳闷。 “这我就不知道啦,小姐您知道您是怎么进来的么?”堂倌问。 “不记得了。”王聪感觉头疼,应该是酒的原因。 “这不就得了,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堂倌说完就走。 王聪更觉得是在梦里,她想到公子,对,公子在哪? 她回到醒来的房间,不见公子,那帮喝酒的人还在,她急了,胡乱问一声:“请问有谁见过我家公子么?穿灰色深衣的少年。” 酒桌上有人抬头回答她:“跟世子去玩去啦,你好身歇息吧,天亮自会回来。” 俄而,有侍女进来,领王聪到一间客房歇息。她觉得事太蹊跷,她问侍女这是哪,侍女说这里是京畿,再问是京畿的什么地方,她却说不知道,再问世子是何人,侍女说勤王府的世子。王聪知道这世子,就是上午拦住他们去路的人。那就不好,他一心想打败陈力士,公子这会可能已经和陈力士交上手。 她正要出去寻公子,侍女拦住她,说世子交代,请小姐耐心等待,明日少侠自会回来。 而少年这时在哪呢,也在这院子里,不过院子太大,他在另一座清幽小别院。 这里没有欢唱的吵闹,但也饮酒作乐。灰衣少年、世子和四名貌美如花的女子两两交错、插缝围桌席坐。 少年酒稍醒,问:“世子,这是什么些人?” 世子:“宫妓。” 少年:“城外客栈的白蛇泡酒是你搞的鬼。” 世子:“真巧,还真是我。” 少年:“你想干嘛。” 世子:“先别管那些往事啦,青春好景正当时,饮酒行乐是此刻。” 世子左拥右抱,宫妓也很上道,纤纤玉手从少年肩头顺滑下去,深深插进他的胸脯,娇滴地说:“禀告世子,胸膛雄壮如山,是个高手。” 世子也学她,一只手从香肩顺滑下去,深深插进人家胸脯,低沉地说:“禀告少侠,胸膛坚挺如泉,也是个高手。” 世子再劝酒,灰衣公子本来就没醒透,几杯酒下去,又回到迷迷糊糊的状态,他以为在梦里,既然在梦里,那就无所顾忌,多饮几杯。 世子饮尽杯中酒,鼓着腮帮子呼呼吹灭桌上的灯烛,说:“伺候好少侠,本世子去也!”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此情形如羊入狼窝,不可详细描述。影影幢幢中,五个黑影摔跤搏斗,战况激烈,不亚于至临大战陈力士,公子学艺不精,屡屡败阵,其余四个神功盖世,极能谑浪,真善应对或轮番上阵,或群起攻之。依稀只见有人勾腰驼背,后合前仰;有人四肢跪地,口齿含根;有人高抬玉腿,迎腰送股;有人咿呀学语,颤声柔气;有人高呼救命,踏破香炉。可辩是少年在呼救,可惜微弱的求救声淹没在深不见底的黑夜里。 日上三竿,鸡叫了又叫,不知道叫了多少遍。太阳高照,王聪在房间里徘徊等待,世子推门进来,道:“小姐可好?” 王聪:“我家世子在何处?可赢了陈力士?” 世子:“这么说来你家公子真精通剑术咯?” 王聪:“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还来那么一出白蛇泡酒的烂俗戏。” 世子:“请问小姐,你家公子姓甚名谁,师出何门何派?” 王聪:“这你可问错人了,我也不知道我家公子姓甚名谁,更别说师从何派。” 世子:“你口口声声你家你家你家公子,怎么你家公子是谁都不知道。” 王聪:“我是伺候他,我不是要给他说媒。” 世子:“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俩说媒。” 王聪:“滚。” 世子出去关门,一会儿就到中午饭点,他们几个终于聚到一桌,王聪问公子没事吧,公子低头红脸说事大啦,世子插嘴说也不算大,你家公子昨晚从男孩变成男人啦。 少年大骂烂橛子的你从哪学来的下三烂手段,世子说天生就会,天才。 那一刻,昨晚那四位宫妓列次进门来到桌前,容光焕发、面带霞红,一个一个塞给少年红包,少年一把扔在地上,骂道:“滚!老子不是卖身的!” 宫妓中的一位答话:“可我们姐妹四人是。”说完列次出去。 世子问:“还没请教少侠尊姓大名,师承何人?” 少年说:“漂泊江湖,恕难奉告。剑舍的那小子叫你来找我的?” 世子微微躬身,说:“承蒙至临兄引荐,今日终于得见高人,不过白蛇泡酒和昨晚之事却是在下拙谋,至临兄全不知情。” 少年说:“费尽周章就是要我和陈力士打,你们勤王府就这么想要这天下第一的虚名?” 世子说:“我贵为世子,怎会贪图江湖虚名,实不相瞒,我不干掉这老头我跟他孙女陈圈圈就走不到一起。” 少年:“我要是不打,你将若何?” 世子笑道:“不是我将若何,而是我已若何。我昨晚派四名宫廷画师将你所行之事无一疏漏画下来,要是放在哪个山洞让哪个少年偶然得之,岂不是如获绝世秘籍,随便练一练出来就是天下第一?” 少年:“你威胁我?” 世子:“不是威胁,是商量,只要你肯尽全力去和陈力士打,我把画稿赠予你,不论输赢都再给你一千两黄金,作你们南下的盘缠。” 少年说:“一万两,先付一半。” 世子说成交。世子问何时可战,少年说下午就开打,世子说少侠你走路两腿还打摆子呀,少年说陈力士走路也步履蹒跚,世子无语。 世子走后,王聪问少年,昨晚经历了什么,少年只是说被这奸人所害,只能在京畿再耽搁两日。王聪说也好,身上银子所剩无多。 王聪又问少年这次要用什么剑,少年环顾四周,见到一根桌角有根木棍,说你带上这根棍子。 那根棍子是某个常客带来的,用来吓吓街口狂吠的狗。 十 无剑少年大破雷霆霹雳 天下第一难挡… 下午,世子带灰衣少年和王聪又从后院半开的门缝潜进去,陈圈圈照旧牵头引路,径直走进前院,陈力士正在捻须,见到世子进来,问:“世子又寻来哪路英雄?” 世子挪根凳子坐下,“不知道,从烟花巷里的床上请来的。” 陈力士笑道:“怎么,勤王府的门路就这样么,黔驴技穷病急乱投医罢。” 世子说:“这位少侠很能打,从小就在村口练剑。” 灰衣少年打断他们的谈话:“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要打就快点。” 陈力士叫道:“陈圈圈取爷爷剑来!”语毕起身,正正衣冠,对世子说:“我们到城墙上去打吧,院子的篱笆刚修好。打坏了多不好。” 他们一行人来到城墙脚下。京畿的武者见到陈力士带剑出门,知道这次比试定要翻天覆地,一传十、十传百,城墙前人山人海,这可是陈力士六十年来第一次出门比剑。 王聪跟在少年身后,问公子有几成把握赢,少年淡淡回答一成都没有,王聪立刻说那赶紧跑吧,以公子的武功,世子拦不住公子的。少年说不行,不打就要恶名远播,画还在世子身上。 陈力士在城前边站定,从他孙女手里接过锈迹斑斑的剑,灰衣少年也接过王聪手里的木棒站到他对面去。 见少年手持木棒,人群里传来阵阵唏嘘声。 陈力士看到少年手持木棒,左手比出剑指,他立刻明白这人是绝非烟花巷里的那些常客混子。不过他手中的木棒确实是那里的常客。 陈力士打起十二分精神,说到:“随手能取之物皆为剑,你就是敬一?” 少年说:“敬一是我师兄。” 陈力士说:“那也差不到哪里去,老夫就全力以赴。” 话音刚落,陈力士脚踩城墙飞身跃起,悬浮在空中,不客气地运转真气,红色真气从身体里散出,手中锈蚀的剑又变成赤红色,他头顶乌云汇聚,如大雨将至。墨黑的乌云不断叠加,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他又要引雷劈人啦。 只见城墙下的少年一动不动,气息平缓,没有运转真气的意思。 陈力士挥剑向他飞来,云朵中闪落一条闪电,伴随轰隆雷声,闪电一端在云里,一端在赤红的剑上,闪电向下延伸,超出剑的身长,露出一端,像飘飞的风筝垂下来的线。 王聪正焦急,她家公子握紧木棒,朝空中云朵劈去,金黄色的剑气从木棒中飞出,形成一把金黄色的宝剑,真气化成的宝剑万丈高耸,似入云的高塔。金黄色的宝剑直奔那朵乌云,切西瓜那样划开巨大的蘑菇云,蘑菇云被均匀地一分为二,呈两个半圆。从云中闪落的闪电霎时消失。 陈力士还是持剑飞来,陈力士的赤剑正要刺中少年的眉心,少年举高木棒,木棒横在他眉头,挡住陈力士的剑尖。围观的人大呼天啊菩萨啊!一根木棒挡住了陈力士的剑。 陈力士收剑落地,大赞:“漂亮,真气运用之精准,让老夫佩服。” 灰衣少年说到:“老先生,我真的很赶时间。”,他拿木棒挑向陈力士,飞脚随之踢去。 陈力士以剑挡棍,左手向下压格,卸掉那一脚的力气。 少年转身又是一脚,陈力士双手交叉在胸前,挡住这一脚,少年被他双臂震出,顺势弹飞到城墙之上,单脚立在城前,如睡着的灰鹤。他旋转身体,斜冲向陈力士,中途不断左右劈斩,无数交错的剑气一潮一潮地向陈力士飞去。 陈力士转腕搅抹,剑气撞到赤红的剑上火花四射,当当当当地响。这剑气已经完全实体化。 忽眼少年已飞到跟前,手中木棒斩撩突击,陈力士提格激荡,木棒与赤剑相搏,金黄色的剑气和赤红色的剑气纠缠不清,像个鸟窝把他们包住。 少年再蹬地弹起,连翻几个跟斗,悬浮在空中,他旋转摆臂,并步点剑,剑气化成无数金黄色的剑从四面八方飞刺而来,陈力士虚步前指,反身回劈,金黄色的剑被震得粉碎。 陈力士旋飞到城墙上,提膝捧剑,天上一分为二的云朵微微攒动,不断缩小;陈力士转体收剑,独立平托,他头顶的云凝聚为水,从天倾泻,在他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瀑布。瀑布流水在他脚下凝结成冰,冰聚成剑。 围观人群中有见识者道:“天下第一剑招咎无利出现啦。” 陈力士满头大汗,汗从长长的胡须滴到他脚下的冰面。这时他正脚踩一条街一样长的冰剑,身后的水还不断往下流。 灰衣少年见大事不妙,提棒向前,正要独立抡劈,突然间四肢有如冰封,不能动弹,回头一看,他身后是一尊山一样高大的半身冰佛像,佛像双手十指交叉,抱握在胸,少年正被佛像双手牢牢锁握,而前方可以开山断海的冰剑已经形成。陈力士正御剑向他飞来。 生死存亡一刻,王聪心想要是她家公子殒命京畿,她也绝不独活。 围观者提心吊胆,无敌剑招咎无利重现江湖,是为壮景,只怕这少年今日在劫难逃,可惜少年英才。 当事者若无其事,甚至还想来一杯白蛇泡酒。 少年轻轻转腕,将手中木棒抛向天空。正当众人以为少年弃剑投降时,下落中的木棒忽抬头起飞,圆抡重砍,劈断冰佛像的右手,迅疾飞转,少年当空一喝,木棒又劈断佛像左手。 少年从佛像手中挣脱,向后前方伸手,接住飞回的木棒,嗖一声穿天猴那样飞出去。 王聪松了一口气,这回这冰剑该难刺中她家公子啦。 少年向后飞退,几近消失在众人视野中。少倾,少年御剑归来,脚踏船帆般大小的金黄色宝剑,手拿青楼木棒,雄赳赳向冰剑飞来。 陈力士手拿赤剑,大喝一声呔。冰剑向前突近,金剑锋芒寒敛。两剑相撞时,两位御剑高手跳跃飞升,相对飞去。 两剑相击,顿时京畿震荡,围观者耳鸣萧萧。两只剑尖针锋相对,针尖对针尖,麦芒对麦芒。金剑猛突奋进,冰剑踟蹰不前,金剑再向前半寸时,冰剑哐一下破裂,冰块掉落好几条街。 众人下巴从脖子掉到地上,天下第一剑招被破啦。 金剑飞顺而去,陈力士和灰衣少年悬空搏击,赤剑与木棒棋逢对手,正是好打。陈力士盖步穿剑,赤剑直直刺来,少年收脚挑剑,轻灵侧刺。少年一棒刺中赤剑剑脊,赤红的剑瞬间断裂成两截,赤红的剑又显现出锈迹斑斑的本相。 王聪见到陈力士的剑被她家公子击断,剁脚要鼓掌,被世子按住肩头。围观者无不目瞪口呆呆若木**胸龟背背若芒刺刺刺不休。 胜负已分,二人从空中飞身落地。 陈力士气喘吁吁,口水滴答,少年汗流浃背,两腿发软。 陈力士问:“少侠,破我咎无利者是何剑招?” 少年答:“此剑招唤做虎尾柔履,我并不十分熟练,侥幸使出,前辈承让。” 陈力士再问:“你师兄敬一可使得比你熟练?” 少年答:“师兄非常熟练,随手就能使出。” 陈力士大笑:“那你就不是天下第一,你师兄才是。” 少年说:“我敬一师兄上个月已死在勒疏。” 陈力士说:“唉,那你就是天下第一了。” 陈力士又问:“方才你破我雷霆霹雳时,为何只用九成力,你就这么有把握吗?” 少年回答:“不怕前辈笑话,我今天只有九成功力。” 陈力士还问:“那还有一成呢。” 少年再答:“还有一成功力昨晚留在妓院了,老头,我真的很赶时间。”少年说完转身就走。 少年来到王聪和世子身边,把木棒递给世子,“喏,拿着,勤王府今天打败天下第一了,一万两黄金带来没。” 世子端详着那疙瘩遍布的木棒,喃喃自语:“就这青楼捡来的东西击断陈力士的剑,太不可思议。” 陈圈圈大发孝心跑过去搀扶她爷爷其实她心里乐开了花。 少年大吼:“拿钱来,老子忙着赶路!”世子这才回过神,金子,对对对,打输打赢都要给金子,说好了的,说好了的。 王聪接过世子侍从呈上来的银票,说公子我们要的是金子,他们怎么给银票,侍从闻声上前解释:“小姐,这银票到钱庄上也能取金子。您看这字,足金一万两。” 世子说:“少侠真只拿钱,不留下姓名门派吗?你现在可是天下第一剑士。” 少年:“画呢?赶紧拿出来,不然天下第一剑士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世子摸出一个卷轴,说:“在这呢。” 少年一手抢去,世子说:“不现场展开来验验货吗?画得真的纤毫毕现,不信我们现在一起来赏玩赏玩。” 少年恶狠狠地说:“滚。” 少年和王聪移脚离开,王聪说公子这画我来收着吧,少年立即插进胸口贴身汗衫,说不必了王姑娘,这个不太好。 这样二人离开京畿,一路向南。旅途中突然觉得,秋风瑟瑟,凉意逼人,不觉已是深秋,再向南,就要渡江了,夔涯渡口也是个热闹地方,灰衣少年决定赶去那休整几日,换两匹马再走。 十一 江边少年月下勤学武 岸上王聪子… 夔涯沟通南北,客商往来不绝,热闹非凡,无数茶贩盐贩流连汇聚,各种方言口音合流于此,就像巴别塔脚下异想天开的人们。这种现象最凸显在青楼。 青楼里,有俗有雅,有人善床第之私,攻房中之术;有人善诗词之作,攻艳荡文章。多少失意书生,在这里找到人间的温暖,多少江湖浪子,在这里找到漂泊的快意,多少落魄商人,在这里找到人生的真谛。 灰衣少年携王聪到夔涯,又是腰缠万贯,可让王聪开了眼。泡酒种类繁多,数都数不过来,就是再没有找到白蛇泡酒;客栈房间就像万花筒,有方床有圆床,连房间里的椅子都形式各样,监牢里的刑具都没有那么花样繁多,学问大得很。 他们二人一落脚,就着山珍海味,湖吃海喝,大补特补,少年终于是把失去的那一成功力补回来,他感觉浑身是劲,要是有两个陈力士也能给打趴下。 王聪想公子这样花钱,万两黄金怕是撑不到江南,纵有万贯家财,也要勤俭节约才是,想到这,午后她去公子房里收拾换洗衣物,从公子的内衫中掉出一张鼻涕布一样的羊皮纸,上面满是油污口水,左上角的小篆模模糊糊:风行天上。 她觉得这羊皮纸怪异的很,非同小可。收捡好,稍后交给她家公子。 她问:“这是何物,能洗么?” 少年说:“这是我师兄留给我的武功秘籍,堪比那些人在掉落山崖在山洞里无意找到的武功还要高好几倍。学好这个,打十个陈力士只需要五成功力。” 王聪傻傻又问:“那剩下的五成呢?” 少年瞪白眼瞟她一下,她岔开话题,“公子学了几成?” 少年说:“还没开始学,这是本门无上功法,非有十足的准备不可习,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真气逆流,心性癫狂,随即暴毙。” 王聪又问:“公子家师兄就是学这个走火入魔么?” 少年说:“他是被坍塌的堡墙砸死的。” 王聪又再问:“城墙能砸中比公子武功高强的人么?” 少年不想理她,说:“你问题太多啦。” 经这么提醒,少年觉得他该动手完成师兄遗志了,现在能使出虎尾柔履,精力充沛,十成功力在身,巅峰状态。正是伎巧则惊人耳目,奢侈则长人精神。 晚饭后,少年孤身来到江边僻静处,盘腿坐下,展开羊皮纸,稍运真气,聚气于珠,眼冒金光,透过一双金光眼,看到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小篆,少年默诵,左右挥手,张牙舞爪,像个招魂的道士,四下无人,动作十分恐怖。 王聪一人到夔涯街上闲逛,秋风吹来,凉飕飕的。街边酒肆上,很多带剑带刀的侠客都在谈论她家公子打败天下第一剑士陈力士的事。事实经不断转述,已经面目全非,传得神乎其神,特别是把她家公子传成一个生性放荡、沉迷女色、纵欲无度的体虚少年,双腿打摆子都把陈力士干趴在城前下,更把她和她家公子的关系扭曲得不可描述,王聪听到后耳根发烫,径直走掉。 她回到客栈后,见她家公子未归,想起今天他说练功走火入魔的事,不由得担心,徘徊不知所措,坐立不安。她决定到江边去找他。 夔涯是个不夜城,这时候,放荡的人和无家可归的人都出来了,当然练功的人和找练功的人的人也还在外面,可真是热闹。熙熙攘攘,这个城市的精力真旺盛,白天的繁忙如何都消解不完。 虽然凉风习习,但江边少男少女成群结对,热情似火,借赏月之名行苟且之事。王聪不认为她家公子会在这么吵杂的地方练剑。 她逆江而行,抱一床毯子,提一壶酒,朝没有人的地方走去。很快,王聪就走进真正的夜里,周围阒静无人,头顶一轮明月,她走到哪就跟到哪。 她想她家公子应该在更为僻静之处,于是向背荫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就要伸手不见五指,她有点后悔不该来,要是迷路或坠江,岂不是给公子添麻烦。 她正要回头,突然听见嘤嘤嗯嗯的声音,她想该是她家公子,就摸黑顺着微弱的声音走下江岸。 渐渐靠近,她听到嘤嘤嗯嗯的声响还伴随重气喘息的声音,有两个人。这定不是她家公子。 她回身爬走,可是两股声音变得更大声,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废话,人家就是找没有旁人的地方来的。 王聪既抱毯子又提壶的,双手不得空,靠双脚爬坡,慢的很。 那两股声音纠缠着传向江面,深夜里,仿佛相互追逐的回声。 嘤嘤声变成哀嚎,盖过另一个喘息的声音,王聪不由自主驻足细听,好像有人身受酷刑拷打,连连求饶,使暴者愈加得势,狗仗人势般加倍用刑,抽心捞肠,王聪听着觉得可怜,欲要去救,求饶声又换作奉承迎合的嬉笑,绵绵哝哝。轮到喘息声抓耳而来,像临死的牲畜,呼呼呼的喘着,又似浣洗的木槌,有节奏地敲打。 王聪爬上高地,仍不辩南北,远处的夔涯城灯火闪烁,随着那喘息的重锤闪烁。 她想爬到月光所照的亮处再做打算。但黑暗里的喘息声,噫啊声,绊住她的脚,她停住脚步听着。喘息声消失,如泯灭的灯火,只听见噫啊声断断续续,忽而急促且繁忙,散乱的豆子掉到光滑的地板上。 王聪听得精神恍乱,梦魂颠倒。 继而,散落的豆子变成将要烧开的水壶,吱吱嘤嘤,需要再加把柴火,可惜没有。好在有人往炉子里吹气,呼噜呼噜的喘气声,接连不断往炉膛吹气,听到尖锐的啊一声,水壶烧开,白色水汽从壶嘴蓬勃而出,往炉膛吹气的呼噜声也跟着啊啊两声,然后就成那被狂风遗弃的旗帜,蔫软啦。 听到这里,王聪才回过神来,想起这就是以前在凤仪楼常隔墙听闻的声音,瞬间面红耳赤,觉得有千万只眼睛盯着她。她甩开膀子迈大步,又跑又爬,头也不回地往亮处走,听到身后响起慌乱的娇喘声:“是谁?” 听到这句话,王聪又从亮处折返,蹲下躲在暗处,深怕被人发现。 良久,她没再听到动静,认为那两人已经走远,才敢起身回到亮处。 她不敢再往暗处去,而是月亮走到哪她就走到哪,月亮带着她找到了她家公子。 少年正在惨白的月光下盘腿打坐,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少年突然也吐出一个字:“谁?”吓王聪一跳,差点吐口而出那五个字:贫道尹志平。 王聪走上前,说是我,打搅公子练功了。 少年接过她手中的酒壶,掂一下,问:“怎么只有半壶?” 王聪说:“路上洒了。” 少年说:“难为王姑娘了。” 王聪两眼放光,问:“公子在此处练功可曾听到什么声响?” 少年说:“不曾听到。” 王聪问:“我刚才轻挪脚步,没发一点响声,公子都知道有人靠近,怎么会听不到暗处里传来的声音呢?” 少年说:“不想分心自然听不到。” 王聪问:“公子方才可有走火入魔?心性大乱?” 少年说:“你再问,我就不跟你去江南了。” 王聪缄默,回来的路上不敢再多嘴。到客栈,少年问她你在讲边听到什么了,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说没有,什么都没有。少年说,反正那不是我,我一直都在练功。 王聪说那是自然,我相信公子不是那种人,不知道公子练的如何。 少年说风行天上玄奥难懂,击中精力练几个时辰竟毫无所获,跟没练一样,难入其门。 王聪说公子可一晚上没有停过没有偷懒么。 少年立即叫她收声! 第二天晚上,少年又去练武,王聪不放心,一路跟随,好在没有那令人尴尬的声音。 不过那晚也发生件奇事。他们从江岸上看到江心一艘客船着火,很多人尖叫着跳下水,有的人化身火人在甲板上打滚,伴随轰隆隆的爆炸声,火光冲天,烟尘弥漫,船慢慢在江面上停下。岸上很多小舟轻快飞去,搭救落水的人。出事啦,今晚江里的鱼要吃烧烤! 少年说看看去,船能在周围全是水的地方整个被烧散,不简单。 他们二人来到码头,哀声遍地,有的老子跳水了,儿子还在船上,有的老公跳水了老婆还在床上,有的老公还不知在哪张床上,老婆跳水得救了。青楼的老鸨们也赶来凑热闹,像买菜的老妈子四处翻看浑身湿透的女子们,她们又要进新苗啦。 十二 美人鱼虎口脱险 鬼故事毋翼而… 倾间,码头上灯火通明,灿若星河。走近看,火船要崩塌时,定有主事的人大喊:先救妇女儿童,所以在码头上混身湿透、咳嗽不止的人多是妇女,真是怜香惜玉的救火英雄。 灰衣少年和王聪在码头上看到一派美人鱼上岸的香艳盛景。从河里捞上来的人全身湿哒哒,瑟瑟发抖,随船的校书女郎们,薄纱单衣被水泡透,呈半透明状,紧紧贴在背上,似赤身**涂层蜡,白衣的涂白蜡,红衣的涂红蜡,黄衣的涂黄蜡,绿衣的涂绿蜡,不对,好像没有绿蜡这种东西,那绿衣的就像初生的嫩芽,或者被开水泡开的新茶。 秋风萧瑟,草木摇露。呛水的人在码头台阶上瑟瑟发抖,嘴唇发紫,这样下去夔涯的药店和大夫可要发达啦。江上清风徐来,小身板们都要咳散架。 这么折腾,美人鱼们面如死灰,散发出鱼腥恶臭,来自青砖绿瓦的老鸨们挨个蹲下来端详,捏抬她们的下巴,左右查看,摸摸她们的面颊,掰开牙口,往口腔里瞧瞧。王聪以前在勒疏看贩子们选购骆驼马匹就是这副模样。 美人鱼群中,有个病恹恹的女子,秀朗清俊,钗横鬓乱,花是脸,玉作肌,星似眼,月成眉,柳为腰,袜如钩。如今老东家葬身鱼腹,她已是自由之身,要是能和姐妹们在房顶上喝两瓶啤酒,阳光洒在她们脸上,那真就是自由人。祸福相依,所有身家细软,多年积蓄也沉入江底,获救上来却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小小伤寒就可能要她的命。命运真是只无情的推手,才上岸来,就要将她推向这些牙尖嘴利的老鸨手里,难道真的只能干一行爱一行么? 火船上死里逃生的女子,特别是女校书郎们,都和她一样的命运,万般的人,却又要踏上一般绝望的路。 老鸨们叽叽喳喳,讨价还价。这从豪华船房上下来的女校书郎,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各个绝代风华,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床上都是伺候,不是,是在船上都是伺候那些达官显贵,现在几两银子买来弄到自己楼上去,能叫百年老汉弃仗,卧床男子飞奔,能叫枯木逢春,败叶抽芽。 获救的人,有家人有门路的已经离开,五更鸡叫,东方渐白,留在码头上走投无路的就是这些女校书郎,老鸨们觉得再熬熬价钱能更低,她们期待一碗热粥换一个人的盛世来临,女校书郎们被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牙齿打颤。再坚持坚持,她们最多能撑到天亮,毕竟都是肉做的人儿。 王聪看着这些毫无人性的老鸨,眼里浮现的是凤仪楼的老板娘,看着孤苦伶仃的女校书郎群,想到自己两次进凤仪楼的情形,心里发酸,不免伤心落泪。只能是那句烂俗的“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概括。 王聪更噎着说:“公子,你要了她们吧?” 少年大惊:“你把我想成什么人?我在你心里有那么不堪吗?” 王聪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公子买了她们吧。” 少年面有愠色:“王姑娘,你看我几分像老鸨?” 大有越抹越黑的意思,王聪整理思绪,重新组织语言,说:“公子现在身傍黄金万两,又是菩萨心肠,行善积德,一定不忍心看这些苦命人再跳进火坑,公子花点小钱买下她们,还她们自由,免得她们落入这些蛇蝎心肠的老鸨手里。我心里觉得我家公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少年微微笑之,“我就是来秀手旁观的,不然我来码头干嘛?” 王聪做媚态奉承状,“这点小钱,对公子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嘛,公子可不曾这般小气。” 少年笑道:“错,我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王聪也笑道:“我不准我家公子如此侮辱自己。” 少年笑曰:“我经常侮辱你家公子。” 王聪敛唇叫道:“公子快快看,有人晕倒啦。”那病恹恹绝代难有的女校书郎晕倒,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 少年也慌神:“王姑娘,你家公子我身上可一文不名,钱都在你身上。” 王聪心领神会,站到人群中央,掏出一千两黄金银票,说:“这些落水的姑娘,我家公子全要了,这是一千两黄金,老妈妈们,你们分了这金子,散了吧。” 老鸨们一拥而上,抢先一步的老鸨夺下王聪手中的银票,“呀呀呀,这是哪来的公子哥,多来姐姐的春花院玩玩,我院里的姑娘可不比这些落汤鸡差,价格又公道。公子全都要了,公子身体真是万夫莫敌,只怕整个夔涯也只有我春花院的姑娘们能满您啦。” 少年听罢破口大骂:“烂蹄子的还不快滚!” 十几个老鸨簇拥着她离开码头,王聪又掏出一百两金子银票,对抱坐在地上的女子们说:“这是我家公子送予你们的,赶紧顾命去吧。” 她把钱交给一个下巴抖得不是很厉害的女子,拿到钱后,女校书郎们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爬到少年脚下,磕头谢恩,然后相互搀扶着离开码头。 人都离开后,少年对王聪说:“王姑娘今日功德无量啦。” 王聪嬉笑说:“全靠公子成全,可怜那些逃不出火海的人,怎么也搭救不了。” 少年说:“方才听多舌的人说是船上闹鬼,鬼火燃起来,都来不及逃生,真是运也命也。” 王聪说:“公子也信这样的鬼话么?” 少年说不信,其中必有蹊跷,要是有鬼那就更蹊跷。 很快,那些幸存者把船上遇鬼的事编成书,到码头上、茶馆里、妓院门口,到处说,版本不一,故事各异,就连鬼有几个都各有说法,现在只能默认有多少幸存者就有多少鬼。 从各类说法的共同性中总结出船上闹鬼的事大概如下:当时正歌舞升平,繁弦急管,觥筹交错,女爱男欢。 猝然,灯火俱灭,一片漆黑,举杯将饮者灌到鼻子里,抬箸要食者捅着眼珠子。霎时哀声四起,呼儿唤母,找爹找娘,抱头逃窜,以为强盗入室。 遽然,灯火明亮,大呼苍天有眼祖宗显灵,磕头拜谢。要是他们都经历过农村停电,就大可不必如此。 俄而,各个灯烛火光摇曳,光芒扩展,小小烛火却亮如火炬,后火焰膨胀,烛火已成柴火,旺旺燃烧。油灯火焰留长,把窗棂烧了,灯笼火星乍做,把蒙纸烧了。 蓦地,整艘船都被点燃,众人慌不择路,乱成一团。 也就是说,无风灯自灭,无火船**。这不是有鬼是什么。 话一传开,繁闹的街市门可罗雀,天一沾黑,就关门闭户。 灵异事件,快快去不管哪里,请走进科学节目组。走进科学节目组此时已陷于阴暗处的嘤额声不能自拔,对,就是怎么也拔不出来。 灰衣少年听完整个故事,拍手叫好,这定是一个内力极高的人在船上有意为之,他先真气外输,充满整艘船,再凝聚真气在有明火的地方,随心操纵那些地方的温度,灯灭船燃都是他运转真气的结果。真是好本领。 可他已有这么高深的修为,为何要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王聪的这个问题,少年答不上来。 因为船里闹鬼,船沉到江底去,鬼也跟着沉到江底,无人敢渡江,船夫们都歇业拜神。灰衣少年和王聪被困在夔涯,无法过江南下。 十三 二人腾云驾雾作仙游 两鬼凶神恶… 一日,少年和王聪又到江边修习风行天上,他在灌木丛里入定,真气四溢,全身通红,头顶冒烟。看样子已初窥风行天上的门道。王聪在一旁见他家公子认真勤奋的样子,特别是已经打败天下第一剑士还这么用功的样子,宽慰又欣喜。 才初尝欣喜的甜头,这时江上狂风呼啸,卷起层层巨浪,灌木丛里的野鸡惊慌失措,扑棱翅膀,飞闪而过。 一股热浪随风而至,几近将王聪推倒。要闹鬼啦! 少年拂袖惊起,刚才的野鸡那般飞闪搂着王聪夺路而逃,忽闪跳跃,踏步飞升,直入云端。 云层之上,远处云蒸霞蔚,夕阳揽照,光芒万丈;近处白云绵绵,棉团锦簇,像皑皑白雪覆盖的田野,白茫茫一片,鱼鳞水波从肩膀铺开去。王聪此生第一次见如此绮丽壮景,心情舒朗,竟忘了自己身处万丈高空,稍有不慎,掉下去粉身碎骨都算轻伤。 刚过云层,少年转舵滑翔,在云层上轻巧滑过。王聪看到像猫像狗像人的云朵触手可及,伸手要去摘,却又消散。团团点点,不知要先看谁好。 还没看够,少年搂着她疾速下坠,越往下越快,梦中跳下悬崖就是这感觉,像有双手拽着自己的脚,使劲往下拉。王聪低头往下看,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要吓晕。 脚下夔涯城的高楼高船,细如米粒,大江也像条腰带,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是在高天之上。 王聪害怕得发抖,不由自主双臂紧紧勒紧她家公子的脖子,闭着眼睛跟着往下掉下去。她相信她家公子不会让她掉下去摔死的,但她家公子却无法减轻她心里的恐惧。 心脏快要炸裂时,少年悬空漂浮,鬼影那样悄悄移落在一幢废弃的院子里。 双脚着地时,王聪两腿发软,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全身,要不是还抱着她家公子的脖子,她准以为安全着陆是她双亲在天有灵保佑她平安的奇迹。 少年一句已经没事了,把她拉回现实。 王聪说:“鬼也追不上我家公子么?” 少年耳红脸胀,说:“不是追不上,是我们躲得好。” 少年脸上青紫,王聪慌神问:“公子怎么了?” 少年哆嗦说:“没事,就是快被你勒死了。” 王聪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死死箍住她家公子的脖子,她触电似的松手,少年蹲在地上一阵咳嗽,“你不仅力壮如牛,还沉得要命。” 王聪用手上下轻抚少年的后背,说:“公子幸苦,受累了。” 少年起身说:“快走,免得他追上来。” 王聪跟着她走出破院,问:“大白天也闹鬼,真是蹊跷。” 少年说:“不是鬼,是那个内力极其高深的人,他是冲着我来的。” 王聪惊惶失色,这等强敌,如何是好?她快步跟上少年,问:“公子知道是谁了吗?” 少年说:“还不知道,但只能躲开他,此人武功极高,不可能赢他。” 王聪说:“那我们赶紧逃吧,公子方才腾云驾雾,还有什么江过不去。” 少年无奈叹气,道:“逃不了的,我一个人尚有可能,带上你和你爹娘的骨灰瓶,飞不了那么远。” 王聪愧疚地说:“又是我连累公子。” 少年开导她:“也不能这么想,他是冲着那张羊皮纸来的,天涯海角也会追到。” 王聪问:“那不是公子的师兄留给公子的吗?他怎么知道在公子身上。” 少年边走边说:“那天晚上,我在江岸上修炼风行天上,运转真气,被他从船上感受到,他装神弄鬼弄鬼目的就是困我们在夔涯城,再想办法找出我。” 王聪说:“那刚才也是他发现公子的真气才做法吗?” 少年笑说:“也不是做法。他的内力深厚,只要我运转风行天上的真气,他就能凭真气发觉,非常灵敏,但他找不到我的位置,因此狂暴真气,想借他的真气和风行天上的真气对撞来找到我的切确所在。” 王聪终于明白,“这么说他爆发真气放火烧船也是为找到公子咯?” 少年说:“正是,只要我不运转风行天上的真气,他就找不到我们。” 这荒旧宅院,原是夔涯的一个妓院,后来这院的姑娘们都得鸡瘟死绝了,成夔涯又一大闹鬼胜地。 王聪和她家公子从里面出来,一个两腿发软,一个面红耳赤,迎面遇到一个提着空桶的老奶奶,插肩而过时,老人家瞟来鄙夷的眼神,嘴里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啊,仗着身体好,就连礼义廉耻都置之度外,真是世风日下, 人比鬼还不要脸。” 城里闹鬼,人心惶惶,船上闹鬼的事,加上今天江上狂风大作,民心大乱,官府已封城彻查。 官府挨个客栈青楼排查外籍人口,凡事非夔涯籍者,要登记造册,回答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终极哲学问题。 夔涯人口流动大,排查起来实属不易,衙门里临时聘请城里很多读书人来做帮闲,偌大的城市,几天就被翻个底朝天,有嫌疑者或可能有嫌疑者,都暂时请去衙门做客。 眼看真相不一定水落石出但只要官府找到几个替死鬼就可以恢复河运,就可以渡江南下,少年心里窃喜,躲过一劫。 当日,他和王聪在客栈厅堂喝酒,听那些光怪陆离的鬼故事,说是当年得鸡瘟死的妓女们的鬼魂回来复仇,这次夔涯一个人都走不了,特别是那些老牌的嫖客,总之一句话:夔涯的嫖客们要死绝才罢休。 眼尖的少年在厅堂里见到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裹得严严实实,虽然时入深秋,却也没有冷到把自己裹成那样的时候,况且看他眉宇间、面庞上,精神十足,不像个病人。 即使他默不作声,但着装上总让人多看他两眼。乍看以为是个疯子或者快要疯的疯子。 只有少年在他几次端起酒杯的瞬间,确认他袖口里若隐若现的紫色内衫,就是死在京畿的赵布的紫霞宝衫。 少年对王聪说:“等下能走你就先走,或者离我远点,不然碍手碍脚一个都走不掉。” 王聪不解,问:“公子何处此言?” 少年说:“鬼找到我了。” 王聪更不解:“在哪?公子不是没有运转真气吗?” 少年:“不知道,太鸡贼。你看角落里那个穿得跟粽子是的就是他。” 王聪如坠云里雾里问:“公子是如何得知他就是那内功畸高的人。” 少年说:“我留意到他身上穿的赵布的紫霞宝衫,也只要这样厉害的人能破赵布的防御,他该是从京畿一路跟来。” 少年面成纸色,只怕今日要丧命于此。 沉思间,那角落里又走来一个人,虎背熊腰,长发及腰,步履矫健,杀气腾腾,待她坐下,少年看清那是一个少妇,红唇粉面,一看就是个没有品味的人。 少年瞬间明白,通过真气感应他所在的不是一个人,一个人难有此惊天修为,而是两个人的内力合在一起,要是如此,单独与其二人之一交手尚有逃生希望,但现在两人已到客栈,只能智取,不可力敌,一定要保持冷静。 那烈焰红唇少妇饮两杯酒后,两人离桌向少年这边走来,杀气弥漫,让人不寒而栗,少年故作镇静,依然端杯喝酒,但内心慌得一批。 十四 少年忌惮强敌痛失羊皮纸 少妇不… 那少妇高大威猛,腰若水井,乳成巨峰,膀似高桥,却面如刀削。 那粽子一字横眉,青目炯炯,宽鼻厚唇,须髯如戟,却质似薄柳。 少妇开口说:“相公,还是你高明,官府出手比啥都快。” 那矮小的粽子说:“动手。” 这夫妇俩,女的魁梧粗壮,却面若桃花;男的横眉怒目,却瘦骨伶仃。二人同时运转真气,客栈厅堂里的桌椅板凳、杯碟碗盏都离地悬空。 刚才还滔滔不绝散播鬼故事的人们都夺门而逃,只剩掌柜和小二爬到桌子底下,气不敢大声出。 少年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不可力敌。 王充躲到她家公子身后,从她家公子肩膀上望着这残次玩偶夫妻。 果然邪恶之人练的都是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厅堂里黑色的真气缭绕,说这里没有鬼,连鬼自己都不信。 少年抬手示意求饶,说:“二位等等,贵伉俪是要我的命还是别的东西,要的我命大可不必标榜真气,我绝不还手,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要别的东西,我们坐下来从长计议。” 粽子说:“娘子,坐。” 少妇在少年面前坐下,少年恭敬地说:“二位是想要啥,钱我还有几千两金子。” 少妇那只搬砖开裂还涂指甲油的手拍在桌子上,啪,吓得少年身后的王聪娇躯一震,少妇大喊:“你他妈的少装蒜,东西交出来,绕你不死,否子老娘掏出你的心肺喂街上的野狗,再把你这俊俏媳妇卖给青楼!” 少年央求:“这不是我媳妇,是我从青楼带出来的,我跟她不熟,都是生意,你家当家的肯定能理解,这种事,人之常情嘛。” 王聪想,不曾见到过他家公子还有这油嘴滑舌的一面,自己真是如何都与青楼脱不了干系。 粽子开口说:“东西交出来,我们夫妻二人给敬一一个面子,放你南去。” 少年听到师兄的名字,觉得有点搞头。继续诓套:“师兄生前最宠溺我,二位要是和我师兄真有交情的话,不如和我一起修行风行天上,事成之后我们一起为亡兄报仇,我师兄就是师傅给逼死的,我们三人联手,杀了师傅,你家两个就是掌门,弊派所有武学全部奉上,而我从此退出江湖,二位觉得如何?” 少妇听了哈哈笑,“欺师灭祖是贵派的优良传统,我们可不敢当你们的掌门。” 少年继续说:“若习得本派所有绝学,两百年内江湖上绝无敌手,二位治霸江湖何乐不为?” 粽子说:“学不来,我们这两身本事都是在贵派苦练近三十年才有此成就,要学尽你们的武术,怕要活八辈子才行。” 少年连作揖行礼,“师兄,师姐,都是同门,相煎何太急,小弟可助你们修行,保你们事半功倍。” 少妇说:“你师傅门下确实各个天赋异禀,你却不在其列,你天资还不如我俩。我们虽是同一个师傅教的,但我们和你师傅是合作关系,不是师徒关系,我们算不上同门。” 粽子不想多舌,说:“密卷交给我,放你走,算是还敬一一个人情,你师傅可是要我们带你人头去见他。”说完,粽子从桌上抽根筷子,指着少年的人中穴。 少年自知不敌,只好服软。“既然师傅要这风行天上的密卷,那就拿去吧,这本来就是他的,物归原主。” 少年回头对王聪说:“去楼上取我包袱来。” 王聪知道这是她家公子让她先逃走。她犹豫一会,沿步梯上楼。 粽子看着王聪神色紧张,轻功飞身,拦住王聪的去路,说:“娘子,这小子耍诈,搜。” 那少妇戳戳手掌,两手伸向少年的胸。“是的嘛,老娘也觉得贵派最高武学密卷你一定贴身带着。” 少妇手伸进少年胸口又掏又摸,不一会儿,抽出一个精致的卷轴,“相公,东西在这。” 她相公从步梯一纵而下,夫妻就要展开卷轴,少年立即制止,说:“本门最高绝学你们也要偷看?师傅晓得了可不得了。” 少妇说:“不看怎么验真假?”她动手将卷轴铺展在桌上。 少年撒腿跑,说:“二位自己好好验验,我在楼上等,反正我也逃不出你们的掌心。” 少年跑过去拉着王聪的手就往楼上去,被那少妇一声喝止。“慢着!你来解释解释这卷轴上画的都是些啥?!” 少年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回头说:“师傅把心法藏在图画里,要仔细瞧才能找到,二位且耐心些,我们在楼上等。” 少年拉着王聪进房间,说:“你赶紧先走,我再想办法脱身,码头上汇合。” 王聪不愿走,要誓死追随公子,来回拉扯,浪费时间。 粽子机敏,卷轴的绢布墨水都是新的,而且出自宫廷,断定这不是百年前的风行天上。夫妻二人一脚踹开王聪的房间。 “奶奶的,你小子果然跟你师傅一样变态,逛窑子还教人给你画下来,恬不知耻!”少妇说完一掌推来,正中少年左腹,少年被击退十丈远,倒地吐血。 少妇上前,抡掌朝少年天灵盖劈去,少年将羊皮纸举过头顶,说:“在这,别打。” 少妇收掌,取来羊皮纸,递给粽子,粽子将手中折拢的卷轴随手扔在地上,绢布在地上铺开一角。 王聪见绢布上所画正是春宫戏图。明白这是在京畿世子威胁她家公子所绘制的她家公子恶战四大天王图。 少年见王聪盯着图看,爬过去忙乱地把卷轴卷收起来。 粽子和少妇开展羊皮纸,细细查看,一寸一寸地端详,见到羊皮纸上浅浅的小篆字样:风行天上。这一定是真的密卷。 少妇过来一把抓住少年的后领口,拽到桌前,“先别管你那春宫图,先给老娘说说这上面只有名字没有内容是怎么回事。” 少年无辜地说:“这个交给师傅,他自然会晓得。” 少妇急不可耐:“我们可发现你修习两次,你定会开启密卷,赶紧的,不然你可受不住第二掌。” 少年坐起来,手捧羊皮纸,运送真气到眼睛里,双眼变成金色,看着羊皮纸咕噜咕噜念几句上面的文字,然后放下,说:“运用本门真气集中到双眼里,即可见心法内容。” 少妇也双手捧着羊皮纸,运转真气,明亮的双眸变成两粒黑豆,少妇在羊皮纸上来回看,看羊皮纸还是羊皮纸,不见什么心法文字。把羊皮纸递给粽子,说我看不到,你来试试。 粽子也提气运转,两眼发黑,仔细瞧了瞧。也是什么也看不到。摇摇头。 少年解释说:“二位练的不是本门的正统武功,而是我派的禁术宫人宠,所以解不开这纸上用真气封住的障眼法。” 少妇说:“我们确实是阴阳双修你师傅的宫人宠,真气与你们都不一样,我要你把纸上看到的一字不落的写出来。” 少年哀声说:“你们也是习武之人,知道这手绢大小的羊皮纸,不可能简单写完那繁浩的心法,这羊皮纸有玄机,修炼时随着修行人的真气运转,纸上的文字会变换出现,一章一节的,练完一章出现下一章。” 少年见他们夫妇有点失望,补充说:“我可以现在就写本门一部入门的真气练习手册给二位,可以快速上手,助力二位看到纸上内容。” 粽子说:“写来。” 王聪赶紧准备纸笔,少年奋笔疾书,蝇头小楷秘密麻麻布满三页宣纸。 少妇拿着纸,口中念念有词。倏而,她眼放金光,终于看到羊皮纸上的字,大喜,说:“相公,这小滑头这次说真话。” 这二人欣喜若狂,在房间里嘻嘻大笑,少年恭维地说:“祝二位早日学成,干掉我家师傅,称霸武林。” 少妇说:“你师傅鬼精的很,知道我们的真气解不开密卷,还叫我们杀了你,这次先不杀你,以后看你表现如何。” 粽子笑着说:“这都要感谢你师兄,要不是欠他人情,早干掉你个小**。” 这宫人宠夫妇得了风行天上,又有了解密之法,携手破窗而出,浪荡的笑声传遍夔涯,大家觉得鬼又要来啦。 少年挨那一掌,心肺损伤,趴在桌子上。王聪给他倒茶,关切地问:“公子怎么样?” 少年说:“死不了,好在躲过一劫。” 王聪等他家公子喝完茶后,扶他到床上躺下,说:“公子,这样草芥人命的恶魔,要是学成那无上心法,岂不是人间大祸临头。” 少年说:“他们习不成,我师傅心细如丝。他们修练的宫人宠是一种邪功,是本门的禁术,他们不知道方才我写给他们的就是破解宫人宠的另一个禁术,他们越快修习风行天上,身上的宫人宠的真气就越快被消解,到最后他们宫人宠的真气散尽,他们就如同常人,身上没有真气再强行修习风行天上,就会筋脉寸断。这一切都是在我师傅的算计之中。” “那样才好,他们最有应得,看他们长得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王聪嘟嘴诅咒他们。 少年说:“那是学了宫人宠的结果,这种禁术几百年没有人敢练,练后心性大变,就连身形都会被强大的真气扭曲。” 王聪说:“可惜那羊皮纸,是公子兄长的遗物。” 少年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打不过他们,保命要紧,日后定会再夺回来。” 王聪说:“对,等他们真气消解完就是拿回来的时候。” 少年说:“只要我学成风行天上的一招半式,打这两个怪物不成问题。” 王聪纳闷,说:“可心法都被他们夺去,公子如何练习。” 少年说:“这几日我勤学苦练,好些内容还都已记在心里,等我伤好,可以继续练。” 经过这一战,少年打赢陈力士所建立起来的自信就像江上的火船那样坍塌。躺在床上回首往日,自己贪玩偷懒,在武学上没有什么成就,以致今日遇到强敌不能自保,竟要舍掉师兄的遗物。要是师兄在,再来两对练宫人宠的都不够他打。想到师兄对自己宠溺有加,如今阴阳两隔,少年泪流满面,恸哭欲绝。 少年暗下决心,以后要勤学武,替师兄保护好自己。 那宫人宠夫妇离开后,夔涯不再有闹鬼的故事传来,慢慢的,江面上恢复往日的繁忙,而少年伤愈,正是渡江南下的时候了。 十五 少年再遇百媚官伎 王聪巧藏秽污卷… 渡江后再往南百余里,就是荆南城,荆南城已有江南的影子,楼台水榭,襟江带湖,白墙青瓦,翘檐宽窗。 水乡的秋天,要更冷些,少年和王聪一到荆南,就先去置办秋衣,一路行人稀少,不时有鸥禽掠过头顶,寒意沁人。 布店里也只半开铺门,见瑟瑟发抖的两个外乡人进来,老板格外殷勤,看座又端茶。 进店一看,各种服饰布匹琳琅满目,层层堆叠,是个大商号。 王聪在店里选中了黑色圆领长袖缺胯衫,白色帛带束腰,搭配白底素青大口裤。上襦下裙的装扮和这江南有点相冲。而他家公子只是在灰色深衣外套上一件灰色褙子。王聪还买了不少布匹,准备自己裁制些过冬的衣服,毕竟到江南家乡时就是冬天啦。 王聪选布匹时,少年和布店老板攀谈,“老板,为何荆南城如此冷清,这里也是闹鬼么?” 老板说:“看来二位初到此地,有所不知,前天晚上城里的房员外一家上下三十几口被人斩尽杀绝!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比闹鬼还令人胆寒。” 少年说:“只怕是仇家寻上门吧,这种事江湖上还少吗?” 老板说:“这房员外一辈子没出过荆南,平日里乐善好施,有口皆碑,没有什么仇家啊。” 少年问:“今日城里可有侠客之类的武林人士出现?” 老板说:“不曾见到过,这里一直太太平平,夜不闭户,第一次出现如此残暴之事。” 出布店后,王聪悄声问她家公子:“会不会又是那宫人宠夫妇,手段这般歹毒。” 少年说:“不会,他们拿到羊皮纸后定会潜藏起来,不会干出这么声张的事。我们休整一日,明日就离开。” 他们回到客栈门口,见到一个披麻戴孝年轻女子匍匐在地上,几个路人围观指指点点,王聪走进一看:是那个在码头上晕倒的女校书郎! 她唤她家公子过来瞧瞧,从火船上逃生,又才从老鸨的手里挣脱出来,怎么就又落到地步。 那女子晕倒,微弱的喘息随着单薄的肩膀一起一伏。 少年叫客栈的小二背她进王聪的房间,请来郎中,号号脉,说是累坏了。 睡一觉,醒来喝碗热粥就恢复女校书郎的那般妖娆神采。 我看到都想去关怀关怀。 这女的说她叫钟瑜玟,自诉本是京畿人士,官宦人家,父亲参与诸王权斗,引火烧身,全家被害,留下她唯一的活口竟被卖做官伎,成为女校书郎,后随豪船南下,路过夔涯,豪船在夔涯遇火,纵身跳江,又落入老鸨魔掌。得少年搭救,出夔涯,奔荆南投靠远方亲戚,谁料才到荆南,还没来得及与亲戚房员外相认,房员外一家已遭灭门,自己一个人料理房员外一家三十几口后事,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终于累倒在街上。 王聪不信她的鬼,并提醒她家公子小心些,别又闹出个宫人宠宫人害的。 王聪叫她休息好就赶紧去房员外家继续料理,那里可缺不得她。 钟瑜玟说她已无家可归,房员外家房子前天晚上就给烧成废墟。 王聪拉她家公子到一旁说,太蹊跷,她和那宫人宠夫妇一条船来到夔涯,码头上恰好遇到公子出手相救,公子一到荆南她就又那副可怜兮兮的嘴脸出现在公子面前,这官伎像是未卜先知,公子要到哪都知道。 少年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 王聪说还有密卷呢。 少年蓦然,哪还有什么密卷,都被那宫人宠夫妻抢走了。 王聪提醒,公子莫不是忘了勤王府的世子给你画的大圣举棒夜战四大天王图? 少年埋头,我现在就把它烧光,免得成你的笑柄。 王聪笑说,公子,这官伎自称来自京畿,保不齐和那世子有什么关系,说不定就是那夜四大天王之一,现在来讨债来啦。 少年说,胡扯,那是宫妓,不是随便能出京的。 王聪酸溜溜的说,原来我家公子还记得那是宫妓啊,公子真是好福气。 少年说,你带脑里整天装着什么,净想这档子事,让我去试试这钟瑜玟。 王聪大叫,想不到公子你真是那种人,一听人家是官伎就按捺不住。 少年无奈说,你想的什么鬼,我是去试试她会不会武功,要是真是个武林高手,我们好有应对之策。 少年端碗热汤再进房间,到床头故作踉跄,摔倒到床上。汤碗朝钟瑜玟的脸上砸去,只见她不闪不躲,尖叫一声,热汤全洒在她脸上。 少年爬起来连连道歉,拿着帕子给钟瑜玟搽脸,顺手在她头顶上的百会穴按下一下,不觉得有真气相抵,判定这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柔软女子。 但在少年无意中触碰到她颈动脉时,发觉脉搏跳动频率和他同频相似,像是共用同一个心脏。 少年把这消息告诉王聪时,王聪说他是精虫上脑,念念不忘人家官伎的身子。 王聪还是不信她,觉得这两次的偶遇太巧合。 问她以后做何打算,她说要下江南去找亲戚。太巧啦,少年邀她同行,王聪反对,怎么有这么巧妙的事,两次遇到她她都奄奄一息,这次竟然还同路。王聪私下断定,这定是勤王世子的诡计。 她家公子倒不觉奇怪。现在自己身上没什么别人可图的,且江湖上又没人晓得他是谁,多个人同行有什么不可,何况还是个美女。 钟瑜玟真是不谦虚,立刻感恩谢过公子。王聪看在眼里,表面欢迎欢迎,心里咬牙切齿。 王聪怕勤王世子要夺回卷轴,威胁她家公子去做他的幕僚门客,经宫人宠少妇那一掌,她家公子可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只是个无脑的浪荡少年。 王聪提出卷轴由她保管,不然就不准这官伎同行,少年交给她,反正她都见过里面是啥。 这官伎得少年收留后,薄纱轻衣也换成绫罗绸缎,上路前还涂脂抹粉,打扮得就像马上要接客似的。王聪看到气得直跺脚,她家公子说她嫉妒别人比她漂亮,她更气,竟然拿她去和一个官伎比。 一路上,王聪旁敲侧击,问东问西,钟瑜玟都如实回答,让她挑不出毛病。钟瑜玟殷勤款款,鞍前马后地伺候她家公子,无微不致,看得王聪直骂她:这些都是官伎勾引男人的看家本事。 眼看她家公子就要掉进火坑,她提出以后每晚都要监督她家公子练功,不许旁人靠近。 少年觉得王聪说得在理,是要勤学不误,不可见色忘义。于是少年每天晚上都修习风行天上。虽然资质平平,但勤能补拙,一路上也有不少精进。 斗转星移,他们一行三人就要到江南淮宁城,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靠近淮宁城时,路上很多人都往城墙上涌去,说是城墙脚下有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开始一场生死决斗。 少年远远看到,城墙下,那持剑者,正是剑舍的至临,那持刀者,还是云雷刀神。此时这一幕,就是彼时在京畿城墙下的那一幕。 十六 王聪归乡厚葬考妣 至临意外获称甲… 这两个人就像戏班子,从一个城市打到一个城市,好在这一次没有糖葫芦可以让他们放水。 两人已经抽刀拔剑,怒爆真气,不动真格下次就没观众,已到不得不露两手就能糊弄观众的地步。 少年勒马驻足,倒要看看他们这次要闹什么幺蛾子。 只见至临提剑挥洒自如,耍猴似的连反几个跟斗到刀神面前,刀神避虚就实,翻刀格挡,剑刃砍在刀背上,星火跳跃。刀神攻防转换,变化丝滑。至临求胜心切,连环突刺。刀神跃身后退,再挥刀而入,转身斜劈,至临横剑击挡,却被震得后退三五丈,剑身颤抖。 京畿一战,刀神是隐藏实力,有意败北,至临心想,不可轻敌。 至临旋肩伏卧,专攻刀神下盘,剑比刀长,优势渐长,刀神化攻为守,提步后退,摇摆刀刃,避其锋芒。 至临步步紧逼,逼刀神使出全力。刀神一个后空翻,拉开距离,半步下蹲,自上而下抹斩。 至临见下盘无解,收剑抱胸,转身回首,把后背暴露出来,刀神看到这么大的破绽,弹空跃起,双手握刀,向至临肩膀劈砍。 刀神快落地时,至临找准时机,后仰突刺。这是枪的招数,不是剑的招数,回马枪化成剑招,创意倒是不错,很符合年轻人的活泼思想。 可惜刀神老奸巨猾,他看到破绽时早就料到会有突袭。所以他劈肩而不是斩头。至临的剑径直朝他左胸刺去,他正要砍至临的右肩。 剑从刀神的环抱中穿过,刺中刀神的左肩,刀神环刀于右手,将刀夹在至临右臂腋下,前臂上抬。至临被拧腕压臂,卷腕松手,剑从手中脱掉,刀神忍痛左手抓住至临的手腕,右手提刃上肩,刀就架在至临的脖子上。 至临被拧臂夺剑,兵在其劲,输得心服口服。 刀神松手,送刀回鞘,说:“也让我赢一回,不然大伙儿看着多没意思。” 至临说:“在京畿前辈本能轻松赢我,为何佯输诈败?” 刀神笑呵呵,“我可不想去和陈力士打。” 至临豁然说:“原来你早知道勤王世子要找人去打天下第一剑士。” 刀神笑得放肆,“天下第一剑士?这只不过是你们这些一厢情愿的人强加给别人的名号,你去问问那高他一筹的灰衣少年会不会说他就是天下第一。”刀神朝少年的马车这边指着说。 至临这次注意到那打败陈力士的灰衣少年正坐在车辕上,观察他们的比斗。 云雷刀神大获全胜,转身飞跃,瞬间消失在围观者的视野中,众人见状拍手叫好。 妈的,都是墙头草,老子在京畿胜他的时候没见你们鼓掌。 至临狼狈地向灰衣少年的马车走来。 至临:“如你所见,我又输了。” 少年:“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有赢过嘛。” 至临:“没有,上次他故意输的。” 少年:“大家都看到你当时完胜,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 至临:“你说你是天下第一剑士吗?” 少年:“我绝对不是。” 至临:“不,你说你是天下第一。” 少年:“可我真不是。” 至临:“可你打败天下第一陈力士,他可不是故意输给你。” 少年:“我最近被一个女的一掌打伤,她才是天下第一。” 至临:“你是,你就是天下第一,我早晚要打败你。” 少年意识到,这人输疯了,多说无益,驾车进淮宁城门。 至临紧随不舍,王聪见这人在马车旁跟苍蝇似的,掀起帘布对他说:“你就是把我家公子卖个勤王世子的那个瘪货?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你从京畿输到江南!” 至临:“你家公子都没话说,你管男人的闲事干嘛。” 王聪:“我家公子单纯,被小人陷害,我可不傻,车里这位和你一起的吧?还不快快把她请出我们的马车。” 至临说:“哪位?”他朝车内探头,昏暗中见到一个描眉画眼、温润如玉的女子。回答说:“姑娘这回真是冤枉我,这样的美女我怎么可能认识。” 王聪:“这可不就是你们勤王世子派来暗插在我家公子身边的妖精,你刚才和云雷刀神演上瘾了不是。” 至临:“勤王世子插暗哨在你家公子身边干嘛,他想天下第一的名号想疯了吧。” 王聪:“你少转移话题,你一路追到淮宁来,不也就是为那卷轴,可躲不过本姑娘的慧眼,赶紧把你们的官伎带回去。” 至临:“啥卷轴,我怎么不知道?” 王聪:“你还装疯卖傻,你们给我家公子画的春宫图,就是勤王府威胁我家公子的筹码,有我在,你和这烂蹄子就休想沾手!” 至临:“我是听世子说过有这么个卷轴,我早想看看,真有的话拿出来我瞧瞧,那可是宫廷画师的杰作啊。” 少年坐在车辕上听不下去,大骂:“你他妈再不滚,老子一剑把你像糖葫芦那样串起来。”语毕,少年驾车奔驰,消失在至临的视野中。 到淮南城,一落脚,王聪和他家公子就着手料理双亲的后事,钟瑜玟主动提出帮忙,办完事后再去投靠亲戚,正缺人手,公子不好拒绝,王聪可不待见她,叫她在客栈里等着。 王聪和少年先去赎回当初被变卖的老宅,再去买寿棺。往日的亲友见王聪出手阔绰,流水般纷纷来帮忙。王聪自幼家贫,这次他家公子叫她放开手脚,厚葬二老。王聪在旧日亲朋面前也不含蓄,各样器具、法式,都是用城里最好的,把葬礼办得风风光光,扬眉吐气,父母生前都不曾想过会得如何隆重归葬。 办完事,王聪觉得此生唯一憾事已经弥补,从此就要一心一意跟随她家公子,报答她家公子。 事办完啦,她家公子也快累跨,少年懒散成习,这次替王聪跑腿置办,熬更守夜,上下打点,几日下来,生平第一次感觉全身被掏空。 刚回到客栈休息,至临就找上门来,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挑战天下第一。 少年拉他进屋,锁上门闩,气沉丹田,运气在手掌心,朝自己胸口就是一掌,顿时嘴冒鲜血,嘻嘻一笑,对至临说:“好啦,你现在就出去跟大家说你打赢我,你现在就是天下第一。” 少年推至临出门,至临一头雾水,门口的钟瑜玟鞠躬大喊:“恭喜至临少侠大胜天下第一剑士!” 这时那魁梧的云雷刀神正进客栈,听到后也应和:“至临小友,你现在可是天下第一剑士啦,不请我喝两盅吗?” 客栈厅堂的侠客们耳语绵绵。至临知道自己被天下第一,但看着别人钦羡的眼神,不由得抬头挺胸,大摇大摆走出去。从此剑舍是天下剑术之宗的旗子就立起来啦,回去师傅不仅不罚,肯定还大大赏赐,搞不好还会把小师妹赐……不对,他没有小师妹。 把至临糊弄出去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不过这钟瑜玟还不肯离去,说是王聪不在,要暂时替王聪照顾公子,以报公子大恩。少年这觉也睡得不安稳,这女子怕是真另有图谋。 至临和刀神到酒楼庆祝胜利,酒过三巡,至临问刀神,你怎么会出现在江南,还这么巧合地和我在城墙上相遇。 刀神说他知道至临要来江南寻那少年,特来成全至临。 至临问这是为何,我成天下第一不是你一直阻止的么? 刀神说,瞎掰,我是一步一步成全你。 至临问我对你有什么恩情? 刀神说没有,我就想看别人决斗。 至临说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刀神说不可能,我可输给你了。 再胡扯下去,几壶酒见底,两个人就醉倒不省人事。 以这等功力的人,几壶酒就醉倒,我看他们喝的应该是白蛇泡酒。而酒楼里,也出现一个倩影,至临在昏睡前隐隐约约看到是那位在少年马车上的美女。 至临、刀神饮下白蛇泡酒,不省人事。这二位又将如何,且按下不表,先看看灰衣少年在淮宁城有何作为。 十七 少年妓馆重逢宕妇 王聪暗地怒惩银… 少年自拍一掌,抱病卧床,足不出户,避开闲杂人,自觉办完王聪的事后,要去理会理会自己的事,这才是此行的目的。 少年第一步就是向王聪要回卷轴。王聪瞪眼咋舌,这等秽物,她家公子如此看重,真是古怪,真是气恼。她问:“公子这是要取回做什么相干?难道公子真要堕落成性么?” 少年说:“我知道有个可以保正卷轴万无一失的地方,让我拿去藏起来,免得勤王的世子惦记。” 王聪问:“公子要将卷轴送往何处?我代劳即可,公子安心养伤。” 少年说:“妓馆。” 王聪大惊失色,怒道:“公子这是找借口去风流吧。” 少年连忙解释:“非也,藏春宫图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妓馆,叶藏于林,何人能辩?” 王聪追根究底,“公子要藏在哪家妓馆呢?我也可以代劳。” 少年说:“实不相瞒,我要把卷轴交给绕雪阁的老鸨。” 王聪轻蔑且微怒,尖声道:“公子才到淮宁几日,连绕雪阁的掮客都认识了,真是一点都不耽误。” 少年只好摊牌,“王姑娘不必多虑,绕雪阁的老鸨正是我师娘,我也是才得知的消息。” 王聪执拗不过,只好趁夜陪她家公子走一趟绕雪阁。 江南的妓馆可不因江南女子的温婉性格而显得羞涩含蓄,淮宁妓馆一条街,热闹不输早市菜场,繁华胜似天街灯场,艳荡满街,丽歌盈楼。 一踏进那张灯结彩的街道,姑娘们竞相来拉少年的手,热情邀约,奴颜婢态,挤眉弄眼,秋波阵阵,风情展尽。 要不是王聪从旁驱赶,少年从街头走到绕雪阁,怕是要三天三夜。 绕雪阁只是众多妓馆中一座普通的青楼,生意不好不坏,往来都是熟客,生人要见到老鸨可不容易。 门口的壮汉就拦住去楼,告诫少年,带姑娘的不准进绕雪阁!少年要单独进楼,王聪不依。少年只好请壮汉代为通报,说敬一的师弟求见。 一听到敬一二字,老鸨立即有请,穿过青楼厅堂,在园林里绕来绕去,才来到老鸨跟前。 少年见到老鸨,行单膝跪拜礼,道:“见过师娘。” 王聪看那师娘坐在太师椅上是何样貌:天庭饱满,珠圆玉润,丰肌大腹,富态横生。料想这真是她家公子的师娘,他不可能和这硕人有什么其他关系。 老鸨只是微微抬头,示意平身看座,微微挥手,客厅里的丫鬟们都回避出去。 待门关后,老鸨才开口:“怎么?你也学得你师父真传逛窑子逛到我这来啦?” 少年呵呵笑:“在师娘面前不敢妄提师父。多年不见,师娘可好?” 老鸨突然站起身,展开双臂走向少年,将少年紧紧拥在怀里,脸上搽的粉纷纷扬扬落在少年额头上。老鸨说:“你没得你师父真传,繁文缛节越来越像你师兄咯。我好得很,你看我这身肉就晓得嘛。” 少年挣脱那令人窒息的拥抱,望着老鸨,艳裹浓妆低下的脸确实还有往日的师娘慈爱的神色,看到家里人倍感轻松亲切,顿时卸下漂泊多年的防备,道:“师娘怎么胖成这模样?” 老鸨坐回太师椅,道:“赚得多呗,哪像你们师兄弟,吃了上顿没下顿。” 少年更咽,泪光闪烁,泣声说:“师娘,师兄死在勒疏了。”泪水顺着面颊巴答巴答的掉。 王聪第一次见她家公子在人前落泪,可见这老鸨和他关系亲密,是个可信之人。 老鸨向少年侧身,伸手去揩他鼻尖的泪滴,说:“人身自古谁无死,只是我已不再过问江湖事,相信敬一死得其所,你安身在我这住下吧。” 少年整理面容,说:“知道师娘退隐江湖多年。师父已派出出两个修成宫人宠的夫妇从我身上夺走风行天上,我实在走投无路,才来见师娘。” 老鸨说:“那都是身外之物,不值得以命相搏,切不可走敬一的旧路。” 少年说:“我也是这么想,奈何京畿有权贵有意陷我于不义,我一时好胜打败了那陈力士,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暗中盯着我,这样下去师父早晚要取我人头。” 老鸨桀桀大笑:“那陈力士本就是酒囊饭袋,经不住打。你师父没有练成风行天上之前,你的小命应该没有危险。” 少年说:“京畿的权贵诱我失了童子身,还请宫廷画师把当时行事场景画下来,以此相威胁。我想把那画帛留在师娘的妓馆里。” 老鸨斜瞥一眼王聪,说:“这是你什么人,你也信不过么?” 少年说:“不是信不过,她并非江湖中人,少知道些江湖事才能多活些日子。” 王聪听她家公子处处替她考虑既心喜,又见她家公子不肯对她坦言心事感到闷闷不乐,真是喜悲交集。 老鸨对王聪说:“那你也回避吧。”王聪哪肯,耍起赖来,说在这风月场所要寸步不离她家公子,他家公子知道她的意思,只好让她留下。 老鸨说:“那没外人了,说说你想干嘛吧,小徒弟。” 少年收去哭丧的脸,说道:“我要师娘的鸳鸯肚兜。” 王聪听到这,狠狠在她家公子的肩膀上捏一把,可是这**真不忘那档子事?真是气煞人也。 可那老鸨竟说:“你现在才想起师娘的肚兜,十几年前都干嘛去了?” 王聪细思,十几年她家公子才几岁孩童,真真个伤风败俗的**荡妇,气得面红耳涨,气喘呼呼,使尽吃奶的力气拧掐她家公子的肩膀,恨不得就此掐死这对**荡妇。 老鸨见她这样,说:“小姑娘,早叫你回避,你可执意要听下去。” 王聪尖牙利齿,说:“你们都说得,我如何听不得。” 老鸨呵呵呵笑,朗声说:“好个厉害的姑娘,有你在他身边,我就放心。” 少年转身对王聪说:“你可不要让我师娘见笑,我师娘的鸳鸯肚兜是个神物,当年经我师父的师父远到海外请得高人造成,里面蕴藏得有我们门派所有绝学。” 王聪这才消气平息。 老鸨说:“你不拿这肚兜还好,怕拿了肚兜你师父不杀你,江湖上各大门派都要争夺,你岂不是置身风暴旋涡中心?” 少年说:“所以我请师娘将肚兜里的绝学秘籍藏到我那春宫图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老鸨戏说:“才说要把图帛送给我,怎么又改口带走?” 少年说:“真的留给师娘做镇店之宝,假的我带走。” 老鸨说:“这点心机倒是有点像你师父了,不过现在才想起学武,会不会晚了些?” 少年说:“师兄过世后,没有了保护伞,我想要在这世上存活,不能像以往那样浑浑噩噩不学无术了。” 老鸨答应说:“想法是不错,但我可比不上当年做肚兜的高人,我就把你还不知道的秘籍禁术封存在春宫图里,能学多少就是你的造化了。” 少年说:“此事不必着急,我此行还想请师娘指点我修习风行天上,已备不时之需。” 老鸨说:“风行天上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况且以你现在的真气修为,能修到两成就会水满则溢,你没有你师兄那样的天资。” 少年说:“两成也好,能敌过那宫人宠夫妇就行。” 老鸨说:“这我可不敢担保,你经常都是临阵磨枪。” 就这样,少年和王聪在绕雪阁住下,少年整日修习练武。王聪处在这妓馆之中,感慨自己怎么会和这风月堕落之地撇不开,难道命中犯贱?。 而此时,在客栈等候这二位的钟瑜玟可不是闲着。 十八 宫人宠卷土重来再欺少年 钟瑜玟原… 钟瑜玟四处打听,见人就问,锲而不舍,不久,满城都知道一个灰衣少年和他的侍女失踪在淮宁,她再添油加醋,散播少年大败刀神和伪天下第一至临的消息,淮宁的习武之人,都浮出水面帮她寻这神秘少年。 满城风雨,绕雪阁的老鸨如何不知。此时,少年和王聪更不能露面,潜藏在妓馆,王聪觉得自己已经半个是妓馆的人,整日面对那些暗续鸾胶、明谐花烛,快要麻木了。 少年废寝忘食、夜以继日,苦学风行天上,在他的师娘的指导下事半功半。 任那钟瑜玟如何翻天倒地,就是找不到这二人,日子一天天过去,神秘少年已被淮宁的江湖忘得一干二净,风声过后,事情算是平息时,淮宁城来了两个不速只客,一个弱不禁风,一个健壮魁梧;一个横眉怒目,一个眉清目秀。这就是那宫人宠夫妇! 听说他们一到淮宁,绕雪阁的老鸨左右为难,她隐避在此的事可能要泡汤,十几年的经营就要毁于一旦。无奈下,她只好向少年全盘托出,宫人宠又寻仇来,绕雪阁容不下他了。 为不连累师娘,少年带着卷轴和王聪辞别师娘,回到客栈。经得师娘教导,风行天上已修完一成,应对这真气耗损的宫人宠,应该没问题,只担心散布谣言的高手还藏在暗处。 少年一到客栈,钟瑜玟就献殷勤,说在此等候公子不得,到处寻问,热心的江湖人士都来帮忙,但还是找不到公子。 少年听到是这女子散布的谣言,对她另眼相看,王聪也觉得她可疑,请她速速离开。 可她向公子透露,她在寻找公子的途中见到至临和云雷刀神倒在血泊中,可能是两人在城外比武,两败俱伤。 王聪劝她家公子不要管闲事,明显是个坑。他家公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倒要看看是公虎还是母虎。 他跟钟瑜玟来到城外,一个破旧的窝棚里,躺着脸色发青的至临和云雷刀神,要死不活的。两人受伤很重,昏迷不醒。 少年立即盘坐,为二人输送真气疗伤,二人如鱼归江海,慢慢复醒,而少年已汗流浃背,浑身无力。云雷刀神微微睁眼,问:“那么,现在谁才是天下第一剑士?” 这时,一阵狂风吹来,卷走窝棚。四人坐在深秋空荡荡的田野。宫人宠夫妇从天而降,伸掌而来。我想起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但显然这不是那一套。 少年运气,向上击掌,四掌相碰。宫人宠夫妇掌力十足,少年真气耗损过多,不敌败落,口吐鲜血,要死要死。 宫人宠夫妇再凌空两脚,踢在少年的胸口上,少年五脏俱损,七窍流血。至临见少年命不久矣,说:“看来我又是天下第一剑士啦。” 那少妇道:“小子,敢骗老娘,这就是下场。” 那粽子威胁说:“今天你不把解开羊皮纸的功法写出来,我弄死你们三个。” 少年躺在地上弓背呻吟,写写写,马上就写。少年知道双拳难低四手,立马屈从。 至临见少年还没死绝,跛脚跳过来扶他起来,拖着小腿的云雷刀神也来帮忙。那钟瑜玟欲上前,被少妇喝住,说:“别急,等我拿到我要的,你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 少年听到这话,终于确定这钟瑜玟不是什么好人,胸口更痛了。 他们三个受伤的人被带到一个山洞。少年被逼教宫人宠夫妇本门心法,云雷刀神和至临一瘸一拐伺候他们,不敢有半句怨言。 王聪见她家公子不回来,忙到绕雪阁求救,绕雪阁的老鸨却避而不见,王聪无助,只好在绕雪阁长跪不起。 五日后,绕雪阁的老鸨终于接见她,但却不肯出手相救,已经退隐多年,再插手江湖事,成何体统。 王聪无奈,要卖身为妓,换老鸨出手,老鸨说性格这么刚烈的人不适合当妓,看在她这么讲义气的份上,给她指条明路,那就是到城外去等,他家公子自会有克敌之道,只需在城外接应即可。 山洞里,她家公子并没有什么克敌之道,反倒是那宫人宠夫妇已经解开羊皮卷的密文,开始修习风行天上。 两人整日在山中盘坐,拐瘸的至临和刀神在洞中伺候左右不敢废离。不过这拐瘸二人组,经过调养内息,身体慢慢恢复,行动稍能自如,但想要和宫人宠夫妇搏斗,那还是以卵击石。 一日,那毒妇钟瑜玟下山采购,至临和刀神悄悄商议脱身之法,喃喃低语,至临已有抽身技法。 钟瑜玟回来后,二人烧火做饭,勤快得两只小蜜蜂。 灰衣少年重伤难愈,这么多天过去,才能移步到洞口晒晒太阳。 宫人宠夫妇天资优越,修炼得法,渐入佳境,得意洋洋。那天晚上,这两人依旧在山中修习,打坐入定,真气缭绕。不妨突然被一双娇嫩的手掌分别从背后击中,掌力虽轻微,但却打乱正在凝心修炼的宫人宠夫妇的真气。 一时真气逆流,走火入魔,做恶狼状嗷嗷两声就经脉寸断,倒地身亡。 那双娇嫩的手收回去,手臂连着的肩膀上的脑袋,就是钟瑜玟,“姑奶奶才是黄雀。”她得意地自言自语。 钟瑜玟顺利拿到羊皮纸回到山洞,见那拐瘸二人组在洞里饮酒欢谈,那灰衣少年躺在草堆里睡着了。她也加入那酒局,两杯酒后,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至临不见那宫人宠夫妇回来,心里发憷,问:“那刻苦的夫妇两个怎还不回来?” 钟瑜玟笑道:“他们回不来了。”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羊皮纸,运转真气,眼放金光,看着羊皮纸上缓缓流动的文字,邪魅笑呵呵。 躺着的灰衣少年感应到那熟悉的真气,爬起来,看到羊皮纸在钟瑜玟手里,苦笑说:“原来你也是师父派来抢我东西的,真如王姑娘所说是个烂蹄子的官伎。” 至临看到那真气也惊讶,这真气和灰衣少年的真气一模一样,也是个高手,原先制定的脱身之法,没有用武之地,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钟瑜玟收了羊皮纸,端着酒一饮而尽,说:“你师父觉得你是个废物,把你的本事教给我了,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失败。” 少年缓缓走过来坐下,说:“你要真学会我的本事,拿到羊皮纸何必还回来,你不知道我懒归懒,但我派各种武功心法我早就就了然于胸。” 少年给自己倒一杯酒,喝一口,润润干裂的嘴唇,说:“我试过你,我以为你不会武功,骗了我一路。” 钟瑜玟又饮一杯,说:“只怪你和你师父一样好色,看到美女,腿都挪不动啦。” 云雷刀神唯唯诺诺地给她倒酒。 “你练的也是邪功,我师父教给你的是禁术,真气表现和我的很像,当初我还奇怪你的脉搏频率和我一样。但你的真气属于拔苗助长,缺乏根基,就算你拿到风行天上也修炼不了。师父早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心怀不轨,各个都想占秘籍为己有。”少年娓娓说道。 钟瑜玟说:“你师父精虫上脑,算错一步,那就是你已经修得风行天上第一成,你我真气相似,我等你真气稍有恢复,我就吸尽你的真气,移花接木,如此还修不得风行天上吗?” 少年再喝一口,杯中见底,他又自己倒了一杯,云雷刀神夺过他的酒杯,“你不能再喝了,再喝要醉。” 少年抓来酒壶,咕隆咕隆灌几口,说:“我五脏俱损,命不久矣,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 钟瑜玟掐住至临的脖子,怒气冲冲地说:“把你们俩刚恢复的真气输给他,他要是死,你们俩也不用活了。” 云雷刀神连忙说:“真气不同,乱输死得更快。” 钟瑜玟说:“他身上已经有一成风行天上的底子,什么真气都能收,来者不拒。” 苦了这拐瘸二人组,才刚刚恢复的真气又送出去,输完两腿发软,汗透胸背。 少年得这二人真气,损伤的脏腑得到很好的养护,精神好了很多,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又来提壶灌酒,几大口就把壶里的酒喝光吸尽。 云雷刀神和至临见酒被喝光,靠在石墩上异口同声的说:“完了!” 十九 白蛇泡酒歪打正着 紫霞宝衫几… 这少年初得真气,真气在体内乱窜,头昏脑涨,两耳轰鸣,腹内翻江倒海,抬眼天旋地转,他觉得是喝多了。 那钟瑜玟也头胀欲裂,掌心冒汗,昏眼重重,四肢发颤,真气外溢,她也觉得是喝多了。 只有旁边的至临和刀神知道,喝是喝了,但真不多。 因为他们喝的是用药最重的白蛇泡酒! 这酒本来是至临为宫人宠夫妇准备的,现实总是出乎意料,这拐瘸二人组看到钟瑜玟狂暴真气,不敢近身,她和至临现在是,火上的薄纸,不烧不行。云雷刀神舔舔嘴索性坐起来,细品这房中活戏。 那钟瑜玟双星迷离,秋波荡漾,香肩隐现,沟壑难填。那少年眼穿肠断,渴骥奔泉,巨根难抑,禁情割欲,这时才晓得刚才喝下的是白蛇泡酒。 至临见两人表情扭曲,痛苦万分,起身吹灭洞里唯一的油灯,只留地上的篝火隐隐闪烁,照见**焚身的两个身影。 油灯一灭,两人扑倒在地,也不分清是谁扑倒谁,谁被谁扑倒。男的紧贴朱唇,女的依偎粉脸,如胶似漆,万般仇恨都化作同门恩情。二人缠抱摔跤,搏弄搓揉,翻来倒去,搅作一团。 深山古穴中,两人金钗斜附,两鬓蓬松。至临刀神二人听得,恰恰吟声,微微气喘,声颤气柔。 至临听声渐息,方知事毕,不合时宜的说了句:“天将亮也。” 少年挣扎起来,四处摸找,零散的衣物四处都是,暗穴里,慌乱中只管套在身上,钟瑜玟悄悄爬到石墩后,穿件深衣出来。云雷刀神看那黑影凹凸有致,是个女人,用瘸腿挑一下,他脚下的紫霞色内衫抛向钟瑜玟。 她怒吼:“昨晚是谁吹的灯?!” 至临和云雷刀神异口同声说道:“我没吹。” 至临辩解:“应该是风,这个季节山风很大。” 刀神为包保小命,连连补刀:“女侠息怒,我睡着了,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钟瑜玟怒道:“今天你们三个谁也走不出这岩洞!”说罢,她抬掌凝聚真气,但却在抬手的瞬间慌神。 刀神卷缩作一团,运送真气,破釜沉舟。至临以为要死,闭眼受死。 只有少年欢声说道:“哈哈哈,我师父没有告诉你,你修的禁术只能依附于贞洁之身,今天你失身于我,所有真气都没有啦。” 钟瑜玟脸煞白,塌软坐在石墩上,“你们门派真该死,你比你师父还要恶毒阴险。” 少年说:“我不恶毒能活到现在?只怪你跟错主子,为我师父这样的人卖命。” 至临听了大喜,叫到:“我的白蛇泡酒又立大功!” 少年听到他嚎叫,一脚飞来,踢在他的伤腿上,他奥哟一声趴下身,“原来白蛇泡酒是你小子搞出来,害我不少次,今天老子弄死你。” 少年扑上来和至临扭打在一起,满地打滚,两人无一点真气剩余,只能做拳脚好汉。 云雷刀神拉开两人,说:“先下山吧,三岁小孩吗?” 少年松开至临,起身到钟瑜玟面前,说:羊皮纸。 钟瑜玟见真气散尽,只能低头,但还是狠狠瞪着少年说,我早晚要杀了你这个禽兽。 少年掐住她的脖子,说:“别嚣张,小心我再办你一次。我且问你,我师父派了哪些人来追羊皮纸?” 钟瑜玟憋红脸,说:“我怎么知道你师父的心思,他只叫我跟着宫人宠这两人,他们有二心就取回秘籍。” 少年再捏紧她脖子,说:“然后你也有二心了对吗?” 钟瑜玟说:“这样的秘籍,学成能天下无敌,谁愿一辈子受制于人,本来和那宫人宠夫妇合作我的条件只是这件紫霞宝衫,他们不走运。我可不知道你师父有没有派人跟着我,秘籍早晚是他的,你逃不了和你师兄一样的下场。” 少年见他眼里血丝散布,泪水迷离,松开手,说:“那是我们的家事,你们何必掺和,就为那点秘籍,天下第一的虚名害死多少人。你走吧,我不杀柔弱女子。” 钟瑜玟咳两声,吐出一口老痰,说:“我本不稀罕风行天上,想着顺手牵羊拿走紫霞宝衫,保自己一命,但想你师父要我杀宫人宠夫妇,早晚也会杀我,要别人杀我,何不让我先杀别人。” 云雷刀神坐起来,问:“赵布是你们杀的?” 钟瑜玟笑笑说:“你们男人没有一个不是色魔,那赵布更是癖好怪异,被这宫人宠少妇用美人计骗他脱下宝衫,再一掌毙命,男人武功再高,女人总有降服的办法。” 至临不敢沉默,觉得是他站起来说两句的时候啦,“反过来也是,女人武功再高,男人也总有收拾的办法。” 少年冲他吼:“你闭嘴,不然我再打瘸你另一条狗腿。” 至临悻悻坐下,少年对钟瑜玟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钟瑜玟抱着紫霞宝衫走出洞穴。至临上前说:“就这么放她走?我们被她搞得好惨啊,太便宜她啦。” 刀神附和,“是啊,你爽完了就不顾我们吗?你知道昨晚我们怎么过来的吗?还有那武林至宝紫霞宝衫,就这么放手?” 少年拍拍至临的肩膀问:“有多惨,被人送进妓院被四个女的榨掉一成功力还要去和天下一打?她一个弱女子,没有那件宝衫,在江湖上可能一天都活不下去,何必赶尽杀绝,人家和我还有一夜恩情呢。” 至临嬉笑说:“过去的事就忘了嘛,背那么多包袱干嘛。” 他们三人互相搀扶下山,到城门外,见到王聪正在那焦急等待着,见到她家公子虚弱的样子,赶快跑过去抡臂上肩,扶少年缓缓进城去。 到客栈休息,王聪问打退了那两宫人宠怪物么,少年说没有,是被钟瑜玟杀趁他们不备杀掉了。 王聪得意,早就告诫公子那宫伎不是什么好人。 至临插嘴说她确实是禽兽,但你家公子就禽兽不如啦。 王聪追问,刀神说他们俩个喝了白蛇泡酒,在山洞里大战一宿。 少年解释说:“也多亏破了她的贞洁之身,不然她身上的禁术无法解除,我们三个都要在山上喂狗。”少年将钟瑜玟受他师父派遣一路跟随,隐藏真气武功,为取得风行天上又叛变的事一五一十给王聪解释。 王聪听完点头不语。 宫人宠的劫难算是过去了,但现在真气一时恢复不来,只怕师父拿不到羊皮纸,派人追来,要立刻离开才好,只要动起来,师父就拦不住。 经仔细考量,最好的选择是送受伤的至临回剑舍,少年要去剑舍寻他师叔,希望能得到师叔的庇护。 就这样,少年和王聪携拐瘸二人组上路了。 二十 南柯林中少年身死 深秋溪畔刀神说… 剑舍远在淮宁以北近千里。 行路寒秋,江南的秋是灰色的,黛青色的山,团团围住迷失的云,马车走在山间,颠簸摇晃,坐在车辕上的灰衣少年,远见长路漫漫,近听马蹄得得。 恍惚间,少年看到师兄向他走来。师兄衣衫褴褛,从勒疏归来。少年满心欢喜,勒马下车,朝师兄走去,师兄见他泪挂眼角,挥手走向身后的山林,少年追上去,呼喊:“师兄,等我。” 师兄轻功入林,消失在茂密的丛林,少年举步飞跃,到丛林中寻找,不见人影。 少年来到一块空地,听到林中传来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声音越来越近,听到猖狂的喉音时,师父的身影显现在高高的树枝上,师父狂笑,说:“劣徒,风行天下学到第几成了?接得住为师一剑否?” 少年转身飞越荆棘,钻到密林深处,师父在树上跳跃移动,紧随其后。 少年回头一看,树上的师父不见了,换成褴褛的师兄,师兄向他招手,他飞上树枝,师兄面容疲惫,说:“不用跑,我已经把师父杀了。”少年大喜,“莫不是师兄练成了风行天下?” 师兄拍拍他的肩膀:“早就练成啦,接下来我就要发扬我派武学,为我们正名,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再号令武林,一统江湖,你就跟着师兄吃香喝辣吧,师兄带你去找娇娥美姬。” 少年惊的往后退,靠在树干上,心想:遭了,这明明是师父的想法,师兄和师父是一伙的! 他飞下树枝,往前跑,师兄跟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别走嘛,师兄还有好多话没说完,还有好多武功没教会你呢?” 少年停下来,师兄脸上五官扭曲得可怕,正是他在勒疏堡墙下找到他的尸体时的表情,他才想起,师兄死了。 少年大喊:“你不是我师兄!我师兄死了。” 他师兄垮下脸,怒道:“混账,你连师兄都不认,要跟你师父一样欺师灭祖吗?!” 少年看着师兄嘴角上翘,紧皱眉头,面色怪异,他转身要跑,师兄摘下一片树叶,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做剑指状,说:“连你也要背叛师兄!” 说完他将树叶刺来,少年看到师兄布满尘土的脸变成师父清秀的脸。师父说:“能接住我一剑否?” 师兄是师父变的,快跑! 没等他提气飞身,师父以叶为剑,刺穿他的心脏,师父得意地说:“我一辈子两个徒弟,一个天才,一个废物,很不幸,你就是废物的那一个。” 鲜血瞬间从胸口洇满灰色的深衣,心跳加速,迈不开脚,也倒不下身,真是奇怪。 呵呵大笑的师父又变成奸笑的师兄,问:“师弟,你痛吗?你有什么遗言,师兄帮你完成,你还想逛窑子么,看我废了你个银娃。” 一口鲜血涌到口腔,师兄以掌为剑,劈开少年的胸膛。 少年大喊:“师兄!” 少年看到,远处青山重重,寒鸦点点,缀卧秃枝,车里的人都睡着了。原来是做梦。 还好是做梦,要是师兄真的劈他一剑,可如何挡得住。师兄入土为安,这是托梦提醒他什么吗?师兄要是能杀了师父该多好。 可现在什么都要靠自己,师父武功卓绝,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师兄一死,他就天下无敌,打死他的唯一希望就是练成风行天上。 要练成风行天上谈何容易,师兄潜居大漠这么多年,才练到第五成,师兄是比师父还有天才的大天才,凡夫俗子怎可能做到。 少年懊恼,可也只能勤学苦练,有朝一日才能替师兄报仇。 沉思间,车里的人醒来。大家到溪边饮马休息。 王聪见她家公子面露愁容,问:“公子怎么了?不舒服?” 少年说:“没有,刚才在车上做了个噩梦。” 王聪说:“公子是累了,我们放脚步慢些,不要这么赶。” 少年说:“钟瑜玟没有回去复命,师父很快就会知道风行天上还在我身上,只有尽快赶到剑舍才是安全的。” 至临加入闲聊,说:“路上辛苦少侠啦,到剑舍我再好酒好菜报答你。” 王聪反驳道:“谁要喝你的酒,你们剑舍净干些歪门邪道。” 至临说:“剑舍都是真君子,除了我有时候会做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区区白蛇泡酒无伤大雅,姑娘不要误会。” 少年也帮腔说:“剑舍是天下第一门派,行事磊落,相信不会亏待我们,但你可不好说,你师父应该会替我打断你的另一条狗腿。” 至临攀言:“到时候还请少侠替我向师叔求情,师叔要肯出面,我就没事,我没事才能做东啊。” 少年说:“我有十几年没见我师叔,我进门学武时,他已经是你们剑舍的人,你觉得我和他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王聪不懂,问:“你们不是同一个门派的怎么有同一个师叔?” 云雷刀神喝完水,插话进来,“小姑娘不问江湖事为好,这些恩怨只会引火烧身。” 王聪偏不,说:“我家公子的事我自然要管,江湖上没有恩怨还成江湖吗?” 至临也开口问少年:“是啊,你家师叔怎么会成我们剑舍的人,传言中你们门派都是目中无人,傲慢得很,他怎么会瞧得起我们剑舍?” 少年不想多说,敷衍一句:“我和你同龄,这些早年的恩怨我怎么知道?” 云雷刀神却要摆起**湖的架子来,清清嗓子,说:“还得我这个前辈来给你们吹吹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他喝口水,继续说道:“你们的师叔,当年和你们俩个一样,是个废材,。但是他运气好,从小被那神秘门派收去,在他们师父的脚下修习武学。后来,也就是二十多年前,这个神秘门派迎来每一代都避不开的大动乱,师父被他师兄杀死,他带着很多绝世密术去投靠当时的剑舍,从那时起就是剑舍的人啦。” 王聪问:“什么叫每一代都避不开的大动乱?” 云雷刀神说:“就是你家公子现在正在经历的怪事,师父四处追杀徒弟,徒弟喊着要杀师父。他们门派汇聚天下间几千年的武功绝学,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门派,但行事作风非常低调,江湖上少有人知。而且他们门派每一代都会出现师父杀徒弟或者徒弟杀师父的奇事。现在的掌门不就正在要你家公子的命?” 至临钻牛角尖,问:“要是师父杀了徒弟,这个门派岂不是灭绝完蛋。” 刀神说:“师父不可能杀光所有弟子,虽然他们门派每一代的传承都很少,个个都是绝世高手,从没有出现灭绝的情况。不过这一代难说,这一代两个徒弟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你身边的废材。” 至临说:“难怪我师叔在剑舍从不收徒,他是怕他徒弟要他老命。” 刀神说:“你们剑舍能有今天,全靠他当年带去的秘籍,以前你们剑舍只是个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就是人傻钱多,你师叔才去了剑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江湖的事往往以讹传讹,有多少真多少假,很难分辨的。” 至临说:“你已经知道很多啦,路上好好跟我说说。” 刀神说:“我知道多少?我连他们门派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至临转过来问少年:“你们门派叫什么名字?都有哪些绝学。” 少年说:“名字不可奉告,绝学嘛,你们剑舍所有拿得出手的本事都是我们的。” 刀神说:“这话倒是不假,可以说剑舍就是他们的一个分店。” 至临争辩不过,回到马车上。 少年听完刀神一席话,只觉肩上的单子又重了很多,一定不能辜负师兄啊。 二十一 少年发奋挑灯看剑 至临兴起醉闹… 到彰义时,已经是初冬。吹在脸上的风,更锋利些。 在城里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进山登门,到这里就是剑舍的地盘,一切都不必担心。 这是少年十几年后再次登临剑舍,上一次来还是和师兄来拜访师叔,那时候自己懵懂无知,无忧无虑,一切都在师兄的打点和庇护下。师兄已经是当时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高手,连剑舍掌门也要让他三分。 那时候,师兄也是在现在的自己这般年纪,而现在的自己,却连个宫人宠都搞不定,想来感慨又羞愧。 晚上,少年在油灯上铺开卷轴,细看师娘藏在其中的秘术。现在,本门秘术和风行天下秘籍都在手上,是最好修习的机会,当年师兄都不曾有过这样天时人和的好运。 少年对比师兄在他这个年纪时的成就,激励自我,将勤补拙,朝乾夕惕,发愤忘食地专研武学。王聪在旁看了,慢慢觉得江湖真是险恶,把她家公子那样散漫随性的人逼成这样,江湖,正是长路慢慢啊。 夜半,少年盘坐练息,王聪侍奉在侧。至临和刀神来到彰义的街上,灯红酒绿,腿脚才好利索,两人在街头化敌为友,酣饮胡吹。 彰义是武术之城,往来多为侠客,有上山学武的,也有上山挑战的。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号,让所有江湖侠客都慕名来过。街头巷尾议论的不是江湖传奇,就是武学义理。 酒过三旬,三旬又过三旬,数不清是第几旬的时候,酒楼里还坐着的,就剩下吹牛虚诓的人。 至临在刀神面前承认一路走来,技不如人,确实还不是争天下第一的时候,还要在学习再沉淀。 刀神也鼓励他,你小子天资难得,明面上在江湖里也算一等一的高手啦,如果除了那些与世无争的高人外,你可以派在第一梯队。只是天资好不代表运气好,才出师门,刚入江湖,遇到的都是变态的高手,那些从不出门的高人都被你遇见,比如那灰衣少年、那宫人宠夫妇,包括那喝了白蛇泡酒的钟瑜玟,都是江湖上没有名号的高手,多半的江湖中人一辈子听都没听过。你和陈力士一战也算成名,可以说是英雄出少年,假以时日,你会成为天下第一的。 至临输多常败,怀疑自己,只怕真是废材一个,本来逃出师门是要打败天下第一,光耀门楣,不曾想被两个天下第一轮流胖揍。 刀神继续说,剑舍贵为天下第一大派,平台最大,资源最多,你天资又好,在剑舍静心搞几年,出来江湖就是你的啦。 两人说着,你劝我一杯我敬你一盏,有点商业互吹的意思,旁桌的人听不下去,嘲讽道:“什么天下第一大派,我看就是一群相互拍马屁的无能鼠辈。” 至临酒多,听不下去,起来歪歪扭扭走过去理论,奈何那桌人也喝不少,两人吵起来要动手。 云雷刀神拉着他,那桌的人也拉着那多嘴的人,一时酒楼里沸沸扬扬,吵吵闹闹。老板见久经事故,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站出来说,先赔钱再动手,免得待会儿打坏东西没人认账。 至临才不管,拔剑就要上,老板看到剑穗,认出是剑舍的人,不好惹,只能说打烊啦,到别家喝去吧。 那群人识趣的走了,只有至临赖着不肯移脚,非要和老板理论,刀神看不下去,和他斗两句,两人吵起来,又是拔刀出剑,要挣谁赢谁才能挑战天下第一,和在京畿时一样。 老板无奈,好言相劝请二位坐下,酒气上来,哪肯罢手。两人真气侧漏,弥漫酒楼,老板见家什要保不住,只好说,先付钱再打,先付钱吧。 至临和刀神各自摸摸口袋,拐球,没钱! 至临说先记账,过两日剑舍的人自会来付清。 老板作揖哀求,说现在彰义的商号都不给剑舍的人赊账。 至临发起酒疯,挥舞宝剑,要砍那老板,老板跪地,说不是他赊账,而是剑舍现在朝不保夕,不知道明日剑舍还在不在,谁都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至临揪着他的衣领问,剑舍贵为天下第一大派,如何就朝不保夕了。 老板颤抖地说,十日前,有个剑客上门挑战,一连击败剑舍三十余个用剑的好手,那人说要踏平剑舍,眼下剑舍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已经在剑舍山门前连胜十日,未逢敌手。江湖传言,剑舍气数尽矣。 至临听完,惊得浑身酒气散去,酒醒如初,剑舍真临此大敌吗?心急如焚,更不得连夜上山,但只怕自己武功低微,重蹈覆辙,再辱师门。 刀神和他回到客栈,将这消息告知王聪,明日早点伺候她家公子起床,赶回山上去救急。 翌日,少年一行早早赶赴剑舍山门,但见人山人海,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山门前站着个中年男人,挽袖抱剑,一身黑色粗衣步履,蓬头垢面。 山门下,站着剑舍众弟子,为首的是至临的大师兄至近以及觉凡师叔。大师兄是同辈中剑术最高者,至临曾以为剑舍只要大师兄才配和他对剑,觉凡师叔是叔辈中的高手,在剑舍威望仅次于掌门,在江湖上更是赫赫有名。 高手过招,将有一场好打。 二十二 临危叫阵至临呈雄 错身搏杀陈… 少年弃车马,携王聪偷偷躲到人群中,在这样的场合,要让最少的眼睛看到自己。 剑舍的山门白得亮眼,大理石雕成的四根圆柱支撑着巨大的斗拱,圆柱被四条白色巨龙缠绕,巨龙伸头傲向四方。斗拱选用上好的乌木,漆成红色。斗拱上是撑向四方的飞檐,分成三层,最低的一成最长,最高的一层最短,微微向上翘,姑娘们穿的多层裙就是这样,特别是青楼里,这样的套裙,真的是勾神摄魄。檐脊上饰有好几只神兽,现场人太多,我没静下心来数有几只,但我敢肯定,它们都是纸老虎、门槛猴,装腔作势,马上就要完蛋。 因为众人目光汇集处,站立的黑衣男子,邋遢是邋遢,但目光如炬,炯炯有神,腰背挺拔,气息稳健。连打十天气息都还这么稳,是个高手,不是至临那种表面的高手,是不显山露水的那种高手。 至临和刀神拨开人群,站到前面,把不善的来者看得更真切一些,靠近后,刀神认出那就是陈力士的儿子陈观。 刀神对至临说这是你闯的祸吧,你现在还是天下第一剑士,陈家的人要来夺回天下第一的旗帜。 至临更担忧,闯祸闯到山门来,天下英雄都来看热闹,师傅可饶不了他。 眼前剑舍大难临头,不是顾及自己的时候。至临拔剑上前,对峙陈观,说:“你是要来找我吧,我现在就在你面前。” 陈观不搭理他,双手交叉抱胸。至临看着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就来气,挥剑便劈。陈观左右两个侧身虚晃,躲过至临的剑。 至临剑他还不出剑,真是傲慢,便闭目凝气,白色的真气像身后石柱上的巨龙那样缠绕着他,他一睁眼,刺向陈观,巨龙化成无数碎片,碎片作万箭齐发的样子,冰飞如雨,直奔陈观。 至临的师兄至近看了很是欣慰,对身旁的觉凡师叔说:“这小子出去溜一圈,长进不少。” 觉凡冷冷说:“武功有进步,心境还是太急躁,成不了大事。” 陈观面对飞来的万千冰凌,若无其事,在最前面的冰块要触到他鼻尖时,他双脚分开,猛然振气,所有冰凌都悬停在空中。 至临感受到手里的剑刺在石头上,坚硬无比,他再运气用力,冰凌震晃,像风中的风铃,枝上的孤叶,或似禅震动的翅膀。 他收剑曲腰,抡剑在空中挥舞,剑气如流,吹向陈观,陈观微丝不动,冰凌也向前不得。 陈观这时动了,他略微向右低头侧耳,一股强大的真气从背上发出,呈粉色,有点桃花开的意思。真气散出来成雾状,又像云,会缓缓飘动。 粉色的雾向冰凌飘去,冰凌还没碰都雾,就全都化成水洒落到地上,成一面镜子,照应出至临和陈观。 雾散后,陈观拔剑,是一把赤红的剑,但不是陈力士的那把锈迹斑斑的破剑,而是寒光闪闪,杀意腾腾的珐琅质镀金宝剑。 陈观剑指天上,秋天本来就阴沉沉,他发功使力,天上的乌云被墨水洇开,重云如盖,乌云翻滚,浓云压顶,天色更暗了。见过陈力士在京畿出招的都知道,这是要引雷啦。 至临当时就是败在这一招,他没有灰衣少年那样强大的真气,劈不开这云。 云雷刀神面色凝重,这小子运气还是不够好。 王聪在人群中观望,见状对她家公子说:“剑舍的小子这回遭报应啦。” 少年满怀期待地说:“非也,他天资极好,见我破过此招,不会在一条路上摔倒两次。” 果然,至临见闪电从天上下来,连住陈观的剑,他丝毫不慌,而是收腿收剑,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 “要撸起袖子狠狠干么?”他师叔觉凡笑他作事太夸张,形式花哨,却没有多少实际本事。 他大师兄倒是看好他,说:“这小子认真起来还是有点样子的。”他咽了一下口水。我觉得他自己心里都虚的不行。 陈观提剑飞身,弓步向至临扑去,剑尖雷电闪跳,白色的光照亮众人惊愕的下巴。闪电如龙,歪歪扭扭,刚上岸的泥鳅那样挣扎跳动。 至临紧紧咬住下嘴唇,右手拿剑在左手手臂上划开一个口子。表情扭曲成在山洞里看到的钟瑜玟那样难受的模样,经常逛窑子的人以为这小子滴蜡在身上,要**啦。 他滴的不是蜡,但鲜红色的血从手臂上冒出,涓涓留到地上,烧过火的红烛蜡化了也这样下往下淌。 血在脚下的水滩散开,水滩变成血滩,至临摇甩手中宝剑,聚气于剑,再轻步跳飞,在陈观的雷电劈过来时,他向血滩掷剑,剑脱手而飞。 这小子小时候常在河边打水漂,从他手中飞出的剑在血滩上像打水漂的石子一样,一碰到水面又向上弹飞。剑触到血滩上,溅起微弱的涟漪,后又朝陈观脚下刺去。 至临的剑尖抬升时,陈观剑尖上的闪电突然窜回头,接在至临的剑上,电光火石间,至临的剑被雷击中,落到血泊中。 这时闪电离开陈观的剑,直直插入血泊,地上的血泊冒出几缕白色的烟雾,嗞一下,闪电就不见了。 至临向他师兄跃去,脚没着地就伸手挑抬至近手中的剑,剑从鞘中弹出,至临在空中翻转几下,接住他师兄的剑,踏步朝正在从空中学陀螺转着下落的陈观刺去,剑行偏锋,直取陈观眉心。 陈观旋身中洗剑护住眉心,出脚踢腿,至临收腕,向后空翻,避开踢腿。 两人同时落地。秋风抚来,两人竟感觉是夏日的清爽。 王聪见至临破解天降雷电,有点失望,说:“算这小子命大。” 少年看到至临这般破敌,心里自愧不如,都是同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想不出这么绝妙的法子的,以血接雷,果然天赋异禀。 乌云散去,秋日在云彩中露出半张脸,剑舍山门的大理石更耀眼。如果有一条狗在场,它一定会蒙住眼,大叫:啊,我的眼睛! 陈观站定后,弓步上前,出剑挂劈,剑光闪掠,有如飞虹。 至临运气于剑,马步赢敌,走转隔档。 陈观剑气亮红,剑招迅急,招招要命,至刚至阳。 至临只能挡躲,没有出剑进攻的机会。 陈观当头直劈,至临斜身闪开,陈观又圈转长剑,拦腰横削,至临下腰扫腿,陈观轻轻纵身从剑上跃过,执剑反撩,疾刺至临后心,至临急不择招,背剑趴地,剑身挡住陈观的剑锋。 但叮的一声,剑在至临的背上折断。至临手握半截剑转身站稳,陈观又劈划而来,大开大阖、势道雄浑。至临疾趋疾退,寻找破绽。 至临后退,虚晃向前,忽而纵身飞跃到陈观顶上。他不躲了,他拿着半截剑俯冲下来,左右挥斩,白色剑气交叉飞落,气势磅礴,有如高山上的流水奔泉,直泻而下。 陈观又学陀螺,飞速转身,冲天而去,扬剑击打。 两人在空中相互砍劈,谁也伤不得谁。陈观收剑回落,再伸屈长臂,劲腕勾扫,一阵赤红的血雾缠着他的剑锋,他的剑变得极快,灵如飞针,他急转身躯,与至临错肩时,抛剑离手,剑也学陀螺旋转。 瞬息,只见至临手中的剑掉落大地上,随后两人翻身落地。 至临两手空空,双臂都被鲜血染红,垂挂肩膀,站在陈观对面,陈观收剑回鞘,抓手交叉抱胸。 王聪在人群中低声骂道:“怎么不把这烂心眼的戳死?” 少年说:“这只是比武,不是生死决斗。” 至临脑袋一片空白,一路闯一路输,输到家门口,真是丢脸丢到家。 陈观问:“剑舍还有没有比你能打的?” 至临不言语,至近走来扶他到山门坐下,说:“不错啊,老弟,连他大招都破啦。回去师父再指导你几招,回来就能揍趴他。” 至临说:“他大招还没出呢?师兄怎么不出手?” 至近大叫:“真的吗?这是什么怪物,他还有什么大招?” 至临喘气说:“咎无利,他是陈力士的儿子。” 至近笑说:“那是天下第一剑招,我们师父都败在那一招,他不一定会使。” 至临较真,继续问:“师兄为何不出手?” 至近摊开双手,说:“我前天就被打输啦,再输下去,就可以看到师父他老人家出手啦。” 二十三 撒泼打诨故惹怜爱 三心二意难学… 众人观望毕,唏嘘而散,只要掌门还没出手,明日就还有的打。 陈观走向觉凡,问:“明日谁来我和比试?” 觉凡说:“只有我来领教了。” 至临坐着,双臂生疼,血流不住,忍痛出声,插话道:“我们不是天下第一,打败你爹的不是我。” 陈观说:“我知道不是你,但没人会相信。” 至临额头冒汗,疼得泪双流,说:“打赢你爹的就在这山上,你去找他打,来为难我们算什么本事。” 陈观倒是个直接人,他说:“我有本事打赢他就不会来剑舍叫阵了。” 至近说:“不打怎么知道呢?你爹是年老,体力不足,你就不一样,**,我们剑舍支持你。” 至临挪脚悄悄踢师兄一下,示意他不要说。 陈观说:“我才不以卵击石,只要打赢你家掌门回京畿能交差即可。” 真是个欺软怕硬的汉子。 人群散尽,斜阳迟暮,快是吃晚饭的时候。刀神和少年等人都聚到山门前来,刀神问剑舍一般是几点开饭。 至临对师叔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先上山吧,明天还有一场恶战。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剑舍。 饭后,掌门要来看受伤的至临,他慌了,立即嗷嗷叫,说手臂疼的要死要死,躺在地上打滚,做痛不欲生状。 他师兄蹲下,掏出香帕来给他搽汗。 至临细声道:“扶我起来啊,你搞什么锤子?” 他师兄俯身在他耳边说:“别急,你先叫着,等师父来再说。” 都说师父到前院了,迟迟还不到这里,至临嚎得有点脸红,至近见演技下滑得厉害,便在他手臂伤口处拧一把,他躬身子,烂虾一样,叫出猪求救的声音。 他师兄说:“顶住,师父腿脚不利索,走得慢,你得叫再大声些,好让他在前院就听到。” 至临有点犹豫,这样做会不会有一点过分。师兄可容不得他犹豫,两手捏住他的伤处,上下左右来回戳碾。 至临两腿蹬踹,这可要他小命,做鬼哭狼嚎状,师兄赞许地点点头:“这样就对啦,别往门口看,搞像一点。” 师父终于到了。 师父一跨进门,就喊“徒儿啊。” 至临听到师父的呼喊,忘了疼痛,大哭不止,想到自己一路倒霉透顶,屡战屡败,竟觉得自己凄惨无比,再想到小时候心爱的桃木剑还被师兄骗去送给师姐,更是伤心欲绝,闻者无不动容。 师父进来,至近扶至临起来,至临不愿,而是爬到师父脚下,给师父磕头。“徒儿不孝,给剑舍招来祸端,请师父将徒儿逐出师门,从今往后徒儿和剑舍再无瓜葛,徒儿即便废了双手,也要苦练腿法,找那陈观报仇,解师父心头之恨。” 至近在一旁,摇摇头,默念:“还是这小子厉害,武功和情商绝佳。” 师父扶他起来,说:“平安回来就好,私下山门,师父以前也有过。” 至临哭得更伤心些,伴随哭声还有打嗝的声音,有节奏地伴着呜呜呜的曲调。他用哭腔说:“徒儿屡战屡败,给师父丢人了。” 师父不觉得算什么,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和高手切磋才能进步,要正确认识。” 至临继续说:“徒儿有愧师父教导,无脸再见师父,请师父把我赶出山门吧。” 师父不耐烦,换了脸色,吼道:“没完没了是吧,你还起不起来?” 至临一轱辘爬起来,埋着头,低声抽泣。 师父接着大喊:“收声啦!” 至临才闭嘴。 师父又笑脸相迎,说:“还是不错的,今天你不是破了他的闪电剑法。好好跟在为师身边学几招,以后你就是真的天下第一。” 至临想,这不能全信,就是他经常吹跟着他就能成天下第一,结果他下山去,就没赢过。 师父接着说:“受伤就好好养伤,这三个月就不要出门了。”至临听出,这是要关他禁闭,哭丧的面具退下,挂上绝望的表情。 师父对至近说:“你师弟都带来什么朋友回山里,带我去认识认识。” 至近屁颠屁颠的跑到前面带路。 掌门推门进去,正见灰衣少年、王聪和云雷刀神围在炭火盘旁取暖温酒。 “呀,小徒能结交几位,真是我们剑舍的荣幸。”掌门先认出人来。 少年一行作揖,说:“承蒙剑舍不嫌弃,打搅贵派。” 至近进来关门,说:“师父认识这几位?” 他师父呵呵笑,说:“这位年稍长者是刀法冠绝的云雷刀神,常年都是在关外活动,能驾临我们剑舍,实属难得。” 刀神谦虚,弱声道:“刀神虚名,是江湖人抬举在下,在老先生面前不敢乱许。” 他师父指着少年,又道:“这位更不得了,跟你那在北山的师叔是同门,一剑打败陈力士的就是他。” 刀神补充说:“还是在只有九成功力的情况下胜的陈力士。” 至近看他年纪轻轻,讶异地问师父:“他真比我师弟还能打?” 师父点点头,说:“英雄出少年,器宇不凡,真是了不起。” 少年说:“不敢当,爱徒天资卓绝,终有一日是武林至巅。” 师父说:“论天资比不上你师兄啊,你们师兄弟俩有十几年没来我们剑舍了吧,他武功修为到哪一步了?” 少年勉强地说:“师兄他已经过世了。” 师父摇摇头,“可惜可惜,五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 少年趁机提出来访目的,“实不相瞒,我是被家师追杀,到此求助于我师叔,请掌门先生成全。” 师父说:“贵派的事我们本不好插手,但来者是客,你就安心住下吧,明日至近带你去见他。” 至近和他师父再寒暄几句就走了。 王聪不满她家公子这么奉承这老头,说:“公子跟他客气就罢,干嘛要拍至临那种人的马屁,这小子就该千刀万剐。” 少年说:“这不是吹嘘,他的天赋是当世最好的,我要有他这样的天赋,当初也不用受宫人宠夫妇的气。” 云雷刀神也说:“没错,这小子天赋是少见,只要肯努力,以后他修为远在陈力士和他师父之上。” 王聪一时无语,只得说:“公子早点休息吧,这几日太辛苦。” 少年只恨自己没那样的天赋,回到房间后,他又拿出卷轴来研究,看看本门武学有什么可以快速上手,快速提高功力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多得很,禁术有一半都是教人在短时间内大涨内力,但都是空中楼阁,经不起打,无不有致命的弱点。 走捷径没有路,只能踏实修行,好好练习风行天上。少年在床上打坐,展开羊皮纸,遵循着师娘的教导,继续修习风行天上。 一个时辰过去,他只是刚过第一成的山头就不知所向,第二成就在眼前,但就是狗咬天无处下嘴。他又展开卷轴,看看有没有辅助修习的良方。 就这样在春宫卷轴上白白耗费两个时辰,四更鸡叫,还练个鬼,蒙头倒睡,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天一亮,陈观就到山门前来叫阵。这次按顺序,得是觉凡上场,可恶那陈观不与他动手,点名要和掌门打,掌门无奈,只好蹒跚来到山门。 二十四 掌门演练奇招轻胜 少年欲求速成… 残烛之年的剑舍掌门站在山门下,要与这中年陈观舞刀弄剑。剑舍弟子看在眼里于心不忍,但自己又都不是陈观的对手;围观的人看在眼里,暗笑剑舍就要败落。快意江湖,本质就是落井下石乘人之危。 陈观可不仁慈,想自己的父亲陈力士也是垂垂老矣,剑舍的人不也不远千里到京畿去挑战他,有因才有果,只管铆足劲和这老头打便是。 剑舍掌门站到队伍前,缓缓道:“陈观贤侄,你可使得你父亲的绝招咎无利?” 陈观也算懂点礼数,作揖,答道:“回掌门叔父,小侄愚笨,使得不是很纯熟。” 剑舍掌门说:“那不用动手啦,我这么多年来闭关山林,已经找到破解咎无利的剑招。” 陈观并不退缩,说:“掌门叔父,小侄受京畿各路武林人士举荐,特来剑舍讨教,听您几句话酒回去,只怕我陈家在京畿真的呆不下去。” 剑舍掌门微微点头:“老朽身体不灵便,要是与你搏杀,不出一个时辰我这把老骨头就散架啦,不过老朽自信真气内力还是稍胜贤侄。” 陈观恭敬地说:“掌门叔父近百年真气修为,自然远在小侄之上。” 剑舍掌门说:“贤侄承认就好,那老朽还可再多活几年。” 晨曦下,剑舍掌门拔剑挥舞,扮成二流的道士,斩刺无形的妖魔,身形变化多端,一看就是取材于青楼舞妓的步伐和舞姿。 令人眼花缭乱的剑舞,让陈观看得不知所以,眼睛都出现重影,看到前面舞剑的不只一个老头,而是两个,不是,是三个老头。 这老头装神弄鬼,大摆迷魂阵,切不可中他的妖术。陈观运气,驱散眼前的迷雾,但看到的老头更多了。 他面前全是老头在舞剑,舞姿各不相同。陈观明白了,这不是幻术,而是剑术,老头分身无数,而咎无利的佛像只能困住一个,没有佛像,赤剑就是一团烟花,华而无实。 剑舍掌门分身遍布山门,各个都是真人,各个都有真气傍身。 陈观作揖,道:“掌门叔父妙招,咎无利输确实不是对手。” 剑舍掌门收了神通,笑脸嘻嘻,走到陈观面前,搂着他的肩膀说:“这招叫酒食有庆。走,进山去喝几杯,我也是好多年没见你,巧好山里来了几个盖世英雄,你也去认识认识。” 陈观跟随剑舍掌门上山,众人一哄而散:剑舍真成天下第一啦。 此时,灰衣少年和王聪在至近的带领下已到北山庭院门前,侍童正去通报。北山庭院地处剑舍北麓,远离人烟,师叔这是半退隐半入世吗? 等很久,侍童才回来答话,说只请一人去相会,其余两位请回吧。 少年朝至近点点头,说有劳。然后就跟侍童进去。庭院极深,好在是白天,晚上来肯定找不着路。 师叔在一座亭子里坐着,亭子旁是一潭小池,池水泛绿,漂浮着厚厚的青苔。 少年作揖,问候:“师叔,我来了。” 抬头看,师叔两鬓斑白,老气横秋。少年心一颤,师叔才五十多岁,怎么老态龙钟,这不是习武之人的身相。 师叔指了指面前的石凳,少年移步坐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叔想起自己是主人,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这些年都走了哪些地方?” “刚从师娘那里过来。”少年回答。 少年见师叔恍如隔世,现在两人寄人篱下,不安的心情相互理解,寒暄到一半就又熟识如初。 师叔说剑舍卑鄙,剑舍掌门更是畜生,当年他趁乱偷师傅的秘籍投奔剑舍,剑舍感恩戴德,奉为座上宾,当时他在剑舍的地位仅次于掌门,要风得风要雨的雨,风光了好几年。 几年后,那掌门尽数学成秘籍上的武功,四处挑战各门各派,一时剑舍如日中天,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师叔本以为要迎来人生巅峰,哪知剑舍掌门过河拆桥,剑舍崛起后,就不把他当人看,不仅不准他收徒授艺,还将他驱赶到北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惜覆水难收,已铸成大错,没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只能躲在这小小庭院,苟且偷生。 少年听罢,点点头,赞同师叔,现在走出剑舍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师傅现在杀疯了,敬一师兄都被他害死,已全然不顾同门之谊。 叙旧长谈后,少年拿出羊皮纸和卷轴,请教师叔,有没有快速练成风行天上或者短期内学成能打赢师傅的办法。 师叔听完大笑不止。说你小子和我年轻时一摸一样,天资平平还想一步登天,削尖脑袋往偏门钻,最后落得一场空,你师叔我不就是活生生的教训。 少年执意要师叔在卷轴上找找,本门奇术浩渺,总有速成的功法。师叔拗不过,只好提气睁眼,在卷轴上来回瞟。 少倾,放下卷轴说,真没有。 少年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挡得住师傅的一招半式? 师叔叹气摇头,说敬一死后,你师傅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当今世界无人能敌,不是他们今天在山门前过家家打打闹闹的那种,而是真的睥睨天下众生,无可阻挡,江湖中人望尘莫及。如果他再练成风行天上,那就可以逆天改命,移山填海。 少年道,那可如何是好,羊皮纸在我手上,师傅早晚追来,我师兄所做的一起岂不是白费。 师叔说,天无绝人之路,你师傅再厉害也不敢单枪匹马和剑舍为敌,不然师叔我也不能在此地安身这么久,你切在剑舍住下,好好修习风行天上,才是战胜我师兄的唯一路子。 少年又说,既然剑舍人多势众,我把羊皮纸交给师叔如何。 师叔连连摆手拒绝,这可是天下第一神功秘籍,剑舍贪得无厌,要是他们知道我手上有这东西,我们就要永远失去它啦,况且我所学已荒废多年,羊皮纸到我手上我也练不出个所以然。 少年又请师叔助他修习风行天上,师叔说他从没修习过这神功。 少年奉承几句,师叔发脾气了,说不要总把难题甩给别人,你只管耍帅犯二,要学学敬一把大梁担起来! 这话是对少年说,也是对他自己说。 少年羞愧难当,告辞出门,师叔叫他明日搬到北山来,这里清幽好习武,别和剑舍那帮顽童厮混。 话分两头,剑舍掌门牵着陈观的手进山去,一路有说有笑,一点不像打斗十几天的冤家。 剑舍掌门对陈观说:“这次来不急着走,多住几日,我把酒食有庆传授给你。” 觉凡在一旁听完大呼:“师兄使不得!” 剑舍掌门笑了笑,说:“觉凡师弟不必惊慌,我和陈力士情同手足,别说着区区剑招,就算这一身真气,贤侄真的需要,老朽也可以拱手相送。” 觉凡劝说:“那几年后京畿陈家必有破解之道,到时剑舍危矣。” 剑舍掌门甩甩手说:“师弟多虑啦,武学就是要交流才有进步,你看我们剑舍现在的绝学,哪一招是我们自己闭门造车耍出来的?我今日之所以能破咎无利,也是当年陈力士倾囊相授咎无利剑招,我才能对症下药,悟出破解之法。” 陈观再次确认:“掌门师叔真多会使咎无利?” 剑舍掌门笑曰:“这我没有必要骗你,我教你酒食无忧,你回去悟几年再来山门叫阵,这才叫相互促进嘛。” 陈观就这样在剑舍住下,整日跟着剑舍掌门学武,至临和至近眼睛到看红了,背地里商量如何如何收拾这外来客,刀神提醒白蛇泡酒屡试不爽,是时候请出来啦。 这三人开始选材配酒,这次要玩把大的,在山里忙得团团转。 灰衣少年和王聪已经搬到北山的庭院,在师叔的教导下钻研武学,修习风行天上,也不忘研究卷轴上的秘籍。王聪侍奉左右,见她家公子整日两眼不离春宫卷轴,迷惑不解,怕是要学废掉。 她按捺不住,跑去请教师叔。 二十五 陈观蛊毒白蛇泡酒 少年道破酒… 师叔说你要相信你家公子,他定是干不成什么事的,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和我太像啦,妥妥废材一个。 她家公子仍然起早贪黑到山崖边习武打坐,寻找打开风行天上第二成的方法,反复练习中,他已经熟练掌握风行天上第一成,但第二成还是领悟不到一丁半点。 徒劳无功,几天后就会陷入焦虑。他来请教师叔,当时师傅是怎么学的。师叔说你师傅是恶人有好报,天赋好,加上有你师娘在旁辅助,当年大乱时已经练完第二成,现在不知道到什么程度。 见少年悻悻从他师叔房中出来,王聪想做些什么,帮她家公子闯过这一关。 她又来见师叔,请求师叔传授武艺。师叔又笑了,说你跟你家公子久了,也想一步登天?习武要从小练起,我们门派的武功都是需要非常扎实的童子功,你都二十好几了,学什么都来不及。 失望之际,听到庭院里走来嚷嚷的两个声音。原来是至临和他的师兄至近,提着两壶酒,来探望这被打入冷宫的孤寡师叔。 师叔叫王聪去请他家公子回来,难得这院里这么热闹,一起来喝几杯。 一席五个人坐下,推杯换盏,酒没少喝话没少聊。师叔脸红耳热,问:“你们师兄弟无利不起早,说说这次找我又是什么事?” 他们也不含糊其辞,开门见山说:“兄弟二人特来请教师叔最强白蛇泡酒的配方。” 少年闻此语,啪桌子,摔杯子,敢情是师叔你教他的白蛇泡酒?! 师叔说是的,你不知道白蛇泡酒也是本门秘术之一吗?少年说我都上了两次当,你教什么不好,教这害人毒酒。 师叔大笑,我当年偷师傅秘籍就是靠的白蛇泡酒,把师傅师兄还有敬一灌得意乱情迷,没有这秘术,我如何脱身,那三个怪物哪个不是万夫莫敌。 师叔问这次要拿去害哪个?这两师兄弟异口同声说:陈观。 师叔对白蛇泡酒深有研究,本派几百年来就我独一人研究最深,可以说是已经把白蛇泡酒的技法向前推进了几大步。 牛皮少吹,先说说怎么搞药劲最强的白蛇泡酒,不然那陈观不出几日就要习得师傅的酒食有庆,对剑舍该是多么大的威胁。 师叔面露难色,这个季节不好搞,现在是初冬,上哪找白蛇,蛇都冬眠去了。 但是再难也要干,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白蛇。 师叔说能找到十二斤重的白蛇就好办,用枸杞、人生、鹿茸、马鞭腌等等制白蛇,浸泡到黄酒里,做法和一往的并无不同,只需由师叔凝聚真气,往酒里滴几滴灌满真气的血,就可炼制当世最强白蛇泡酒,绝世无双的催情药酒。 讲究就讲究在这真气里,得用本门特有真气灌输,确保喝了之后真气在体内奔涌,相互碰撞,两个时辰之内真气相互抵消耗尽,十二个时辰内真气全无,武功尽废。 可不是喝了性情大变**中烧么,烧是烧,两个时辰内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就只能真气对冲,暂时变成废人,什么也解不了。 妙啊,现在剑舍山上全是男的,山下最近的青楼距此三百余里,他赶到那还没来得及脱裤子就完蛋啦。 妙哉,到时我再牵头母驴来,拴在亭前,看这陈观如何毁掉陈家两世英名,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王聪听完,这剑舍的人真多禽兽不如,手段卑鄙无耻。 至近至临出北山后,连夜率众师弟到处抛泥掘土,功夫不负有心人,何况是那么多的有心人。第二天中午,终于让他们挖到白蛇一条,活抓白蛇,再喂它一天的鲜肉,在一天内活活把六斤重的白蛇喂撑成十二斤重,真是揠苗助长也不过如此。 两人得胜而归,拎着蛇就往北山跑来。 师叔这时犯难了,至临的师妹跟随他爹出门后,剑舍本是无女子在山中,但现在少年带着王聪上山,又是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挡得了这莽汉? 少年站出来说,他要敢乱来,我拧下他脑袋。 不行,那喝了酒的那两个时辰内,功力大涨,怕是剑舍掌门也阻止不了他做任何事。 众人苦恼,不能让陈观这王八蛋占尽便宜,学成武功还抱得美人归。 现在送王聪下山,要走几百里开外才能在陈观的追赶范围外,时间是来不及的,他已经在练酒食有庆了。 王聪多智,想起自己在勒疏初见公子时他满脸胡须一副老头子的模样,相貌和现在的俊朗少年天差地别,她就想到女扮男装这一招,那陈观还没见过王聪,只要待在北山庭院,定能躲过他恶狗扑食。 众人拍手称妙,立刻让王聪扮起来。 王聪挽发收胸,身着她家公子的一身灰衣,身长八尺,容貌艳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走出来,大家见着,果真风度翩翩,萧萧肃肃;真是,风姿特秀,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可以说是此刻剑舍最帅的仔,还好她生成女子,不然全天下的妓院都要免费为她开门。 被帅呆了之后,师叔就着手制药,瓶瓶罐罐摆出来,一顿操作,到晚上就大功告成。 第二天一早,设宴款待陈观,听闻有两个盖世英雄出席,陈观从床上爬起来要去看看这打败他爹的少年是个什么人。 宴席上,至近、至临、云雷刀神、灰衣少年和陈观列次而坐。寒暄介绍时,陈观问少年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师从何人。 少年说无可奉告,小门派跟不足挂齿,每一代只传袭一两人。 陈观请教他是如何凭借一根木棒击破他爹的咎无利的,少年和他对饮三杯后才开口说,咎无利剑招大开大合,反应不灵活,只要解得剑招中身后的佛像,就能破敌,是很明显的破绽。而挥剑离手,远距离控制剑气是学剑之人的基本功,因此咎无利的佛像双手能禁锢人,却禁锢不了剑气,这就是咎无利的弱点所在。 大伙听了连连点头陈赞,却都举杯敬陈观,陈观觉得不对劲,但盛情难却,只好抬杯。 酒壮陈观胆,他当着至临和至近的面在酒桌上问少年:“少侠觉得酒食有庆这绝招的弱点在哪里?” 少年回答,酒食有庆分身无数,各个灵活多变,是咎无利的克星。只是不知道每一个分身的剑术是否都和本体一样高明,毕竟同一个人有限的真气内力分散在那么多个体身上,力道、速度和敏锐力是否还和本体一样就不得而知。 陈观已经学了酒食有庆四五成,听少年这么一说,他就明白少年已有破解之法。 至临天赋极高,他知道师傅真气深厚无比,能使出那么多分身,各个真气过人,要是换了别人使出这一招,顺着少年的思路,找到最强分身即是本体,本体真气因分身数量而有所削减,打败本体就能破招。这少年天赋虽然不如自己,但经验丰富,思维敏捷,善于洞察,也算是人中龙凤,从心底佩服这样的人。 大家都听得入迷,只有云雷刀神坐怀不乱,带头举杯,几杯下去,他装做酒醉不醒,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 这时已是正午,少年和陈观还在侃侃而谈,菜都凉了,至临说他去换点热菜,至近听到这信号,也起身说我去舔点酒。 眼前菜肴冒着热气,黄酒也端上桌,少年幡然醒悟。 至近给他们添酒,少年见自己杯里也倒满黄酒,捂裆夹腿说自己内急,先回避一下。 至临至近各敬陈观一杯,陈观觉得酒好,现今不仅学得酒有有庆这样的绝招,还意外得到破解的思路,回京畿去练一年半载就可以来打败那老头啦,双喜临门,干杯。 不知不觉,一壶白蛇泡酒见底,至临至近相似而笑。 至近说他再去舔点酒来,至临扶假寐的刀神靠石柱仰卧,那至近再回来时,没有拿着酒壶,而是牵着一头母驴走向他们。 陈观觉得好热,脱了外衫,汗如雨下,体内真气回流,他才觉得这酒不对。 但为时已晚,已是欲壑难填,无所适从。 二十六 意乱情迷哪管名节 意气风发误… 陈观感觉全身都要爆炸,真气四溢,一掌震碎一桌的酒菜。他看到亭子旁的母驴,再看看奸笑的至临至近两兄弟,就大概知道自己中什么毒了。 知道剑舍卑鄙,但此刻自己把持不住则卑鄙的就是自己,自己都是四十出头的人了,要在这时候作出让天下人耻笑的事么? 他站定运气,凝神静听,但体内真气完全不受控制,如泛滥的洪水,冲撞每一个穴位每一根神经,他强行运转真气,强大的气流把洪水流涌的方向带偏。 只是带偏,却不能阻止欲望的洪水猛兽,洪水冲到下体,下襟和裙摆被高高顶起。 他见那头母驴,娇小可爱,鼻翼微张,模样滑稽。看到这,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离不开那头母驴,这样下去可了不得。 陈观下意识把脸转过去,目光避开它,而头有千斤重,眼有固胶凝,怎么都动不了。 这时,母驴甩头,把屁股朝向陈观的方向。剑舍看热闹的弟子挤满窄小的院子,大家迫不及待看他的好戏。 初冬阴翳的天空,给人压抑的感觉,体内压抑的感觉更甚,两者相得益彰,叫人难耐。眼看自己就要成为江湖大笑话,陈观撑开双掌,朝地下一击,滚动的真气从掌心流出,喷射在地上,他的身体被反冲的力量托举,向空中飞去。 只有远离这院子,才能逃出这陷阱。到半空中,陈观一连几个后空翻,旋转着飞出十几丈远,然后落在另一个院子,这院子空无一人,他尝试凝神聚气,还是失败,体内真气奔涌。他默念某种心决,口中念念有词。而隔壁的至临至近闻声赶来,剑舍的弟子蜂拥占领这空旷的院子。 借着爆发的真气,陈观一跃而起,飞升云层。到云层之上,空无一人,在这干什么都没有人看到了吧。 他手握下体,想要压制这万恶之源,才触碰双手,那什物得寸进尺,坚硬如铁,胀痛无措,孙猴子当年要从五指神山中挣脱出来时应是这样蓄力欲发。 他双手紧握,那什物更是变本加厉,全身竟有畅快之感,他解下腰带,将这什物紧紧绑在腿上,双手放开,在云端里驰骋片刻后,真气混乱,便随风坠下。 在云端还是没离开剑舍的地盘,并未曾走远,陈观坠地,他朝地上发功,用反冲的力量减缓下坠的速度。 终于是安全着陆,落脚在一个幽曲的院子里,在一个肮脏的小池塘边上。 四下无人,他解开绑在腿上的腰带,双手上下套弄那什物,几个来回,感觉药劲有所缓解,他继续搓揉,大有钻木取火的样子。 双手发烫,眼冒金星,看来这也是弄拂尘的手活治标不治本,只能救一时之急,不能解一身之毒。 眼下,有个老头进院堂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灰衣的削肩少年,少年皓齿粉脸,似有几分妖娆。看到有人来,陈观连忙收藏那铁杵,憋着红脸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那铁杵欲要朝天高举。陈观只好用双腿紧紧夹住。 老头走近,作揖问好,请陈观坐下。 陈观哪里敢坐,两腿一碰到那铁棒,它就得势洋洋,此刻双腿夹着它,它得意得快要开口歌唱,呼之欲出。陈观不敢移步,只能苦笑回答:“谢谢老先生,不坐了不坐了。” 这老头看陈观难受的样子就知道是喝了他秘制的白蛇泡酒,只是没有意料到他竟找到这来,可想而知那头母驴侥幸躲过一劫。 母驴是安全了,但他身后女扮男装的王聪就岌岌可危。此时她家公子还在剑舍看热闹,老头可挡不住这畜生。 趁他还没发现王聪是女儿身,赶紧溜。 老头站起来,说:“那您好身待着,我院里还有点事,失陪。” 老头点头示意,叫王聪快走,二人转身离开。 陈观看着王聪走开的背影,恍惚中,他看到那灰衣少年腰若拂柳,左右摆动;再看那双肩,聘聘袅袅,前后摇曳;再看那细劲,娇滴滴,雅媚生娟。 陈观也知道那是男儿身,可是现在是那铁杵决定肩膀上的脑袋。他纵身扑向那灰衣少年。 那老头回头一掌,击中陈观下巴,掌力太轻,他反而更兴奋,张牙舞爪向男装的王聪扑跳,王聪慌不择路,只顾向前跑,老头拦不住陈观,陈观伸手抓住王聪的肩膀,王聪心里一凉,欲哭无泪。 王聪仰头摔倒,老头大骂:“畜生,这是个男人你都不放过!” 陈观两眼发红,哪听得进去,一切只由那胯下铁杵做主。他向王聪扑倒,落地瞬间被一脚重重踢飞。 陈观坐在地上一看,这也是个灰衣少年,不过没有躺在地上那位那么俊俏。心想要是能同时得到这两个少年,死也知足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步飞向少年,少年扶王聪站起来,双指并拢,做剑指指向陈观,一道剑气从指尖飞出,打落陈观的头顶发髻。 陈观落地,披头散发,唇发紫、眼发红,十足恶魔的样子。 他看到方才倒地的少年身后已经站满人群,为首的正是至临和至近,看笑话的人已经赶到。 见两个灰衣少年,一个娇艳欲滴,一个桀骜不驯,他哪个都舍不得放跑,他兴奋极了,也就是兴奋得要死那种。体内真气随之高涨,真气来得正是时候,他恰好用这真气使出刚学的酒食有庆。 他挥舞双手,至临手中的剑嗖一声出鞘飞出,落在陈观的手上,好一招隔空取剑,这也是得益于白蛇泡酒瞬间提升的内力。 陈观持剑挥舞,也学剑舍掌门在山门前那般,左右突刺,砍杀无形的鬼神。既而,出现三个陈观持剑挥舞,即时又变成五个,再就是七个。 至近破口大骂:“师傅的绝招果真被这禽兽学成去。” 灰衣少年举指击空,至临身后的师弟们手中的剑都嗖嗖嗖……飞到空中,少年再指向陈观们。 空中的飞剑俯身刺冲,陈观们洗剑格挡。顿然,空中的剑变化招式,或刺或劈,或砍或杀,陈观们招架不住,作神鬼败走消失,只留一个真的陈观在应对。 双拳难敌四手,单剑如何抵挡上百把宝剑凌空劈刺,好在体内真气大增,不至于殒命于此。要害处是避开了,但四肢被剑划伤,元气大伤,口吐白沫,倒地胡蹬乱踹,像羊癫疯发作。 转眼间,羊癫疯愈好,胯下的铁杵变成肉铺里的烂肉,软绵绵不成气候。 陈观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出尽洋相,连酒食有庆也被人击破。眼前金星散去,他才看清,打败自己的,就是曾经打败他父亲的那个灰衣少年,真是奇耻大辱! 至近和师弟们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忘了自己是来看笑话的。 院里静悄悄的,陈观自己爬起来,浑身是血。老头开口打破沉默,大声说:“都散了去吧,好好回去习武练剑。” 至近和众师弟作揖,道:“是,师叔。”就退下。陈观混在人群中也一同回去。 人群散尽,师叔对着少年说:“你啊,爱出风头,又闯祸啦!” 少年费解,师叔接着说:“你当着人家剑舍一群弟子的面破人家掌门的绝招干嘛,显得你武功高强?恐怕你在剑舍呆不下去也。” 少年听完才明白,自己酒后耍帅坏事了,不过他已经找到应对师傅的方式。 二十七 为报师恩学配药酒 又犯迷糊… 少年和师叔进屋,他要师叔现在就教他配制最强的白蛇泡酒。 师叔摇摇手,“你还是想学邪术,走偏门,以你的相貌,还怕找不到女人么?” 少年说:“无关女人,只是今日得见白蛇泡酒奇绝的药效,说不一定此毒可解师傅的神通。” 师叔明白过来,“这么说这是不无可能,当年我也是用白蛇泡酒撂倒他和我们的师傅。” 说干就干,少年暂时放下风行天上的修行,跟随师叔研习白蛇泡酒。有真气助力,雕虫小技很快就掌握得若火纯青。少年配制一小壶,交给王聪携带。 王聪困惑不解,“公子让我把春宫图卷带在身上也就罢,现在还要我带着催情药酒,公子真的是跟剑舍这几个青年学坏了么。” 少年解释说,“此酒非同小可,当年师叔就是用它成功对付师傅和太师傅,放在身边,哪天真遇到师傅,说不定有大用。” “可是你家师傅会像你一样中两次这愚蠢的药酒吗?” 少年深吸一口气,说:“这酒在让人功力尽散之前,能在两个时辰内让人真气大涨,到时候要是师傅不喝,我喝,那样也多一分胜算。” “公子真是绝顶聪明,怎么还说你资质平凡。” 二人正得意时,至临和至近来请公子,掌门有请! 师叔补充说:“祸事来啦。他又耳语,掌门奸诈阴险,假君子、真小人,你要小心。” 自己理亏在先,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去见掌门。 掌门热情如初,马屁拍得啪啪响:“来来来,少侠今日真是大放异彩,令人刮目相看。” 少年红脸埋头,“侥幸,侥幸。”他说。 掌门请他坐下,恭维一番后开始进入正题: “想我剑舍天下第一大派,却是个空壳子,纸老虎,这你也知道,看家本领酒食有庆也被少侠一眼看破,轻轻松松打得那陈观找不着北; “但剑舍虽无能,也还算团结,当日陈观在山门外连胜十几天,江湖传言剑舍气数将尽,而剑舍弟子并无一人离开,大伙共同进退,真是一条心,像是一个大家庭,老朽身为家长,甚是欣慰; “少侠孤身漂泊,江湖险恶,少年英豪,很容易走上歪门邪道,老朽冒昧邀请少侠加入我剑舍。想来当年你师叔带几十种绝世秘籍来到剑舍,成就剑舍如今的成绩,我们剑舍和贵派武学传承属于一脉,大家本就是一家,你来我们剑舍既不算自立门派,也不算背叛师门。” 少年听完一席话,糊涂难解,不是应该赶我下山么,或者杀了我,怎么要拉我入伙。 少年作揖答谢,说道:“多谢掌门先生美意,不弃粗鄙。只是我肩负重担,不敢一心二用,只能辜负掌门先生了。” 掌门露出马脚来:“只要进了我剑舍的门,你的事就是剑舍的事,老朽与少侠一同承担。听弟子们说,少年在北山修习一种绝世武功,练成后可独步天下,逆天改命,移山填海。” 少年耸然明白,这老头拉他入伙,意在羊皮纸。 少年说:“也没有大家传的那么夸张,只是本门一套剑法而已,和所有武学一样,学了可以强身健体,并无杀伐技艺。” 掌门点破他,说:“此秘籍唤做风行天上,据说是贵派无上秘籍,你师傅正好也想修习,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少侠也在练习也。” 这是在威胁,少年有点无奈,难以摆脱这老头。撒谎道:“家师已经练成风行天上,对这秘籍不感兴趣” 掌门继续说:“贵派向来师徒不合,如今他要是真练成神功,只怕剑舍也保不住少侠你,老朽愚钝,愿助少侠修习神功,我相信,只要我们合力修习,相互长进,学成也能击退你师傅。” 少年见无法拒绝,只能先拖着再想办法,他说:“兹事体大,待我回去跟师叔商量商量。” 少年一溜烟跑回北山,找到师叔。 原来掌门一开始就派人监视北山,他收留我们的真正目的在于风行天上的羊皮纸。 师叔无奈,“这老狐狸老奸巨猾,武功又高,可如何是好。” 王聪说:“我家公子不是破了他的绝招酒食有庆吗,还怕他干嘛。” 师叔摇头,说:“他不会把真正的酒食有庆教给陈观的,只不过为了制造剑舍和京畿武林交好的信号,向武林人士表明自己的心胸。陈观所使并不是完全的酒食有庆,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这老狐狸藏得深得很。而且他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王聪说:“我们跑吧,现在有白蛇泡酒,你师傅也不一定能害得了我们。” 师叔说:“那只是下下之策,师兄才智过人,我还能骗骗他,你家公子的智商,我很难说。” 如今剑舍是不能待了,要走,往何处去呢?来剑舍这么久,师傅定是知道我们身在剑舍了,一下山,搞不好就被堵。 天还没黑,剑舍掌门又派至近来请少年,他早料到少年会跑路,一点时间都不给他。 少年和王聪跟至近去见掌门,一路上,少年纠结茫然,难道羊皮纸真要落入剑舍之手,师兄舍命保住的东西到我这里就保不住了。 要进掌门的院子时,有一只猫从墙上扑来,趴到王聪肩膀上,王聪被吓一跳,啊,一声瘫软在地,至近回头看,是只猫,他便挥剑驱赶,“孽畜,叫你来吓人!”猫又跳到屋檐上去。 少年弯腰扶王聪起来。陡然,一个黑衣人从房檐上飞来,连击两掌,掌掌落在少年到背上,少年扑倒在地。 至近跨步回来,黑衣人又是一掌,至近抽剑格挡,掌心击在剑身,剑太脆,挡不住,断成两截,掌力穿过断剑,拍在至近的胸口,至近被击飞,肋骨断了好几根,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 少年起身迎敌,只见那黑衣人竖掌成刀,划向少年的胸脯,少年举臂挡住,黑衣人以指为剑,刺向少年胸口,少年后退两步,黑衣身转指旋剑,剑气从指尖射出,划开少年胸口。 王聪看到一束金色的光从黑衣人手中发出,划到他家公子胸口上,大喊:“公子小心。” 少年知道要小心,但是躲不过了,剑气来及极快,亡矣。 剑气轻轻划破少年的衣服,羊皮纸从内衫掉落,黑衣人一手接住羊皮纸,一个飞身,就和刚才的猫一样消失。 掌门在院内听到打斗声,赶到门口时,只见三个人躺在地上,至近喊道:“师傅,有刺客。” 初冬昏暗的傍晚,这老头老眼昏花,哪里去追。 风行天上秘籍在剑舍被抢,少年和至近受伤,掌门百口莫辩,剑舍脱不了干系,又担心少年的师傅真杀上山,要是他真练成风行天上,只能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少年因祸得福,这次剑舍不能赶他下山了。 少年当晚回来向师叔说,那黑衣人可能就是师傅,以指为剑,剑法熟悉,是他们门派的剑法,当今世界,他们门派就剩四个人,师傅、师娘、师叔和少年。 师叔分析说不可能,师兄行事不会偷偷摸摸,穿夜行衣袭击你们两个菜鸟实在没必要,也可能是剑舍的人。 少年觉得不对,剑舍的人没有本门真气功法,解不开羊皮纸上的字。 师叔说没有几个人见过秘籍,不知道密卷需要真气解开,且耐心等待,这个人肯定还会回来找我们。 巧的是,这时候至临的师妹和他爹回剑舍了,掌门召集所有人在大院集合,一定要找出可疑之人,不然剑舍就背黑锅啦。 二十八 女扮男装俘获芳心 新仇旧恨招… 黑压压一群人挤满剑舍万剑堂的院子,贵宾少年和王聪,以及云雷刀神也列站其次,只有陈观受伤卧床不起。 武林绝学风行天下的秘籍在天下第一派被神秘人抢走,少年这样的高手都能被偷袭,此刻剑舍有人武功不亚于掌门。 掌门下令排查可疑之人,设岗建哨,不准任何人私自下山。 少年和王聪站在师叔背后,看着泱泱大派如何帮他找出羊皮纸,师叔说靠这帮人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监守自盗,那外人进来他们都没发现,可见此人武功在场没有几个是他对手,这帮蝼蚁也挡不住他下山去。 今日坏事一桩接着一桩,王聪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穿的还是男装。 至临的小师妹至殊站在她爹背后,望着对面这对灰衣两兄弟,内心春心暗许。 至殊是至临师叔的独女,也是剑舍唯一的女弟子,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圆脸圆肩,但物以稀为贵,在全是男人的剑舍上,深受师兄们的宠爱。 至殊看那王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感叹自己和父亲游历江湖这两年,都未曾见过这么俊帅的少年。至殊觉得,还没见到他时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灰衣少年。 另一个灰衣少年满面愁容,不停环视周围的人。这少年也很英俊,但却没有他身旁这位惊艳。灯光下,他却是那么的耀眼。 至殊问他父亲,这两位灰衣少年是哪里来的客人,父亲说不曾见过,她又问身边的师弟,师弟们争先告诉她,那是至临带回来的,和北山的师叔同一个门派。 啊,那岂不是武功了得,而且英俊内敛,这样的少年落到剑舍一帮大老粗群中,真是凤凰掉进鸭群。那一夜,至殊眼睛就没离开过女扮男装的王聪,心思全在那刀削的面庞上,全然不知掌门说了些什么。 当然,掌门说的都是废话,不外乎见到嫌疑人务必稳住,别和他动手,让掌门来和他一决高下,挽回丧失的颜面。 几天过去,那黑衣人没有再出现,灰衣少年越来越怀疑那人就是他师父,师叔坚决否认,他师兄不可能偷偷摸摸来剑舍,当年他叛逃到此,师兄也没上过山门,师兄太目空一切了,他自认为区区剑舍不值得他动手。 没有羊皮纸,少年就练不成风行天上,只能在北山翻阅春宫卷轴里师娘留给他的秘术。剑舍掌门不安好心,习武不可怠惰。 少年每天去山崖练武,早出晚回,却不知道至殊每日缠着至临带她到北山来,师叔告诉她这里没有潘安模样的人,至临也说这里只有一个**。 至殊锲而不舍,每天都来,只见灰衣少年和王聪,不见那晚灯光下盛放的少年。 那晚灯光摇曳,人影憧憧,她没能分辨出王聪就是那俊男。相思病让她失魂落魄,就差住在北山死守。 少年和王聪有一日练功回来,见那怀春少女。至殊问少年的兄弟在哪,要他引见。少年大笑,说没有的事,那晚是王聪女扮男装。至殊不信,她只以自己的愿望作为现实来理解,那晚她盯着他看了一夜,是不会错的,一定不是这少年的侍女,这侍女伶牙俐齿,一点没有那梦中情人的影子。 至临把他们白蛇泡酒蛊惑陈观的事说给她听,故事太荒谬,她宁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于是她去找陈观。 陈观告诉她,那天他确实看到一个美少年,当时自己中了催情酒的毒,差点就要征服他于胯下,无奈不敌另一个灰衣少年,不能得逞,不然上演一场男上加男可就死也值得啦。 至殊更相信,北山这里确藏一个神仙一般的少年,日思夜想,他父亲觉尘以过来人敏锐的眼光发现女儿思春落魄的原因。 他决定去北山会会这个渣男。 带着兴师问罪优越傲娇的神气,觉尘带着相思成病日渐消廋的至殊到北山庭院来。 按辈分,少年的师叔和掌门同辈,和觉尘也是同辈,而觉尘是同辈中最小的师弟,见了少年的师叔、北山庭院的主人,理应称呼一句:师兄。 但觉尘目中无人,根本没把被打入冷宫的庭院主人放在眼里。不等侍童通报,高抬鼻子,径直闯入。 当时王聪和她家公子练功未归,师叔一人在家。觉尘父女说明来意,就要少年的师叔交人。 师叔只好把已经向至殊解释过多遍的话再重复一遍,觉尘爱女心切,完全不信女扮男装的鬼话,况且还有京畿陈家公子作证。 “快快吧那渣男交出来,不然叫你在北山呆不下去!”觉凡威胁道。 师叔被日夜监视,为求自保,早就有意荒废武功,现在不是觉尘的对手,觉尘蛮不讲理,不交人绝不饶人。 师叔叫苦不迭,平日里怕惹的就是这霸王父女,鞠躬作揖,让他们等等,等当事人王聪和她家公子来了自行向他们解释。 两人不愿等,觉尘大骂:“你这老狗想耍花招,要念拖字诀,难道你当年一身武艺,就只剩这张嘴能用么?” 师叔说:“再怎么着我也不会大变活人啊,二位稍待,我这就去山崖上叫他们回来。” 至殊大叫:“爹,别相信他,这老狗要耍我们,山崖上我去看过好几次,只有一位少年在练武,不是我说的那位。” 觉尘听完气不过,抡掌就是一巴掌,把师叔所剩无几的牙齿都打落。 师叔摔倒在地,念叨:“这次得全搞假牙啦。” “死狗,背后嘀咕什么?!”觉尘又送去一脚。 练武之人拳脚都重,这两下让师叔嗷嗷叫,直呼:“别打别打啦,他们马上就回,就回来。” 这一幕,正好让侍童请回来的少年和王聪全看在眼里。没想到他们剑舍欺人太甚,师叔可是剑舍最大的功臣。 少年刹时火冒三丈,鼻孔一张一合。王聪扶师叔起来。 至殊指着少年说:“爹,就是这小子的同胞兄弟。” 觉尘朝少年说:“小子,在我们剑舍白吃白喝这么些天,把你兄弟交出来让我宝贝女儿玩玩不过分吧?” 少年正想给他难堪呢,看到这么倔傲不逊的说辞,下定决心要抽一抽剑舍的屁股。 少年冷冷地说:“我弟弟和我相依为命,深居简出,就我一个亲人,对我言听计从,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舞剑弄刀,到剑舍这么久还没正式领教剑舍高招,要是明日你能在万剑堂打赢我,我就让我弟弟臣服令千金,让他留在剑舍一辈子伺候令爱,要是我侥幸胜了,二位永远不准踏进北山半步!” “好啊,就依你,明日剑上见高低。”觉尘看到小小少年口出狂言,浑身不舒服,恨不得捏碎他弱小的身体,爵烂他傲慢无礼的眼珠。 约定好后,觉尘父女大摇大摆走出北山庭院。 师叔拉着少年说:“小子,你还嫌祸闯的不够大,这可是剑舍最凶恶的两头狼,没人敢惹怒。” 少年笑道:“师叔放心,我就要借此试试他的武功,看他会不会本门剑法。” 师叔问:“你怀疑是他抢走羊皮纸?” 少年说:“你们想,当天羊皮纸才被抢不到一个时辰,这父女就回到剑舍,时间上是有嫌疑的,怎么也要试一试。” 师叔说:“要真是他,你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少年自信地说:“明日在万剑堂,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杀我,剑舍真要是下杀心,凭我现在一成的风行天上也能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王聪听到“鱼死网破”四个字,心都提到嗓子眼,那黑衣人要是真和她家公子面对面打起来,凶多吉少啊。 二十九 万剑堂前雪洗前耻 离手剑中破… 晚饭过后,剑舍里的鸟都知道两人为一个不存在的男子比武的事,觉凡知道这少年不简单,前去制止他师弟乱来。 觉尘认为自己在北山受到侮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扬言要打败他,四十几年来没人敢对自己口出狂言。 觉凡向他说明少年一根木棒大破陈力士咎无利、又招百剑破陈观的酒食有庆的事,觉尘听完介绍,相信这小子有两下子,没两下子也不配和他出手,年纪轻轻,武功再好也不过至临这个程度。轻敌之心让他只想明早的天赶紧亮起来,好蹂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少年就不一样,栽跟头后他小心得多。连夜请教师叔剑舍都有哪些绝学,尽量做到知己知彼。 师叔先介绍当年他带来的武功秘籍,再聊聊剑舍这几年由此发展衍生出来的剑招和真气功法,让少年对剑舍的武学结构和表现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再针对觉尘的剑术特点和擅长招数做详细说明。 四更天时,少年已经对觉尘的武功有所熟悉,针对他的长处和弱点,在春宫卷图上找一些相对的功法,虽然来不及练成,但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师叔见少年认真的样子,对王聪说:“他要保持这投入认真的模样,在山上待一年就有把握打赢掌门。” 王聪说:“可您还说他天资平凡,废材一个呢。” 师叔说:“资质确实很平凡,不过我们门派起点高,我们是当今世界上唯一传承千年的门派,集天下武功之所长。” 王聪就笑,“听人家说贵派可是经常师徒相杀相残,是如何传承得千年的?” 师叔也笑,“相残相杀却不会同归于尽,不会全部灭亡,相反,因为内斗内耗,我们每一代人都很少,游离于江湖之外,不参与江湖纷争,就没有灭门的危险。” 王聪觉得这是歪理,跟白蛇泡酒一样都是歪理。 第二天如期而至,觉尘迫不及待,天刚亮就到万剑堂等候。 灰衣少年不慌不忙,睡饱吃足才和师叔他们出北山,慢慢悠悠到万剑堂时已是日上三竿。这是师叔十年来第一次出北山,能不能出口恶气就看小师侄啦。 急不可耐的觉尘,等久了心浮气躁,正中少年下怀。 看热闹的人也等得不耐烦了,少年一行姗姗来迟。在万众瞩目中登场,在气场上赢就一半。 少年和觉尘分两边站开,二话不多说就狂爆真气,金色和白色的真气冲向屋顶,震得风铃狂吠不已。 觉尘等不及要将少年剁碎喂狗,持剑踏空刺来。 少年早看出他要出什么招,收真气,凝于中指食指,做巧妇裁剪,紧紧夹住觉尘刺来的剑锋。 觉尘运气直刺,少年松手侧身,弓步一个剑指,剑气从指尖飞出,击中觉尘的发髻,披头散发的觉尘知道这小子故意刺偏,羞辱他。 王聪一个外行都看出来,她家公子要再往下两寸,觉尘的额头就要被击穿。 觉尘暴跳如雷,拦腰劈挂,少年运气在腕,向下伸直手臂,用手挡住剑锋,剑刃一碰到少年的手腕,少年运气到皮肤上,震断觉尘的剑。 师叔看了,不由自主微微点头,这小子没白往山崖上跑,真气运用越来越好。 觉尘还不服输,手拿断剑向少年掷来,少年想起师叔说觉尘有一招离手剑,把剑当作飞刀使,是觉尘的保命绝招。 这飞刀也不怎么样,准是准,快是快,但力道太差。可想而知觉尘平日只顾着作威作福,没沉下心来练武。 少年双手抱怀,运气挥洒。飞来的半截宝剑悬停在脑门上,他一闭眼,断剑掉头飞向觉尘,这速度和力道不是觉尘的飞刀所能匹敌。断剑直插心窝,觉尘大呼:“哀也。” 至殊看到飞剑要刺穿父亲的胸膛,脸煞白,拔剑飞去,但少年的飞剑太快,岂是她能追上,她扑空倒地。 断剑差毫厘就要取觉尘性命时,掌门出手了。他也使出离手剑,掷出自己的佩剑,佩剑飞来击中那半截宝剑,断剑飞偏,轨道被掌门的飞剑击乱,斜刺向上,正好划过觉尘的胸膛。 觉尘的绛纱袍被划破,断剑贴着胸毛滑过,胸口一片冰凉。只受点皮外伤,死不了。 绛纱袍被割开长长的口子,一个包裹从觉尘胸口掉落。 少年睁大双眼,第一个念头就是:羊皮纸。 他侧身飞去接下那包裹,把绢帛解下,映入眼帘的不是心中所想的羊皮纸,而是一个小巧的折子,封面上烫金的楷书写着:往蹇来誉。 这个可是传说中的西南密术,怎么会在觉尘身上。 少年高高举起那小折子,说:“各位,请看,这就是西南丛林密术往蹇来誉,我们请觉尘大侠给大家解释解释,这东西是怎么到他身上的,只怕本派秘籍风行天上也在他身上吧?” 觉尘这才晓得这小子约架的用意,就是做实剑舍抢他秘籍的恶名,这样不是剑舍抢的也变成剑舍抢的了。 觉尘无语,掌门站出来解围。掌门缓缓走出来,捡起自己的佩剑,说:“想不到少侠的离手剑也使得这么好,不在老夫之下。” 少年问掌门:“这离手剑向来是本门绝学,不知掌门先生和觉尘大侠从何学来,莫不是贵派做惯了绿林大盗?” 掌门知道话中挖苦的意思,说道:“剑舍和贵派武功传自一脉,少侠何必明知故问呢?” 少年穷追不舍,说:“我记得当日掌门先生要和我合练风行天上,奈何我转眼间就在您的院门前被黑衣人夺去那羊皮纸。想怕也是剑舍的高明手段之一吧。” 掌门知道少年话里有话,人家怀疑也合情合理,他家师父又惹不得,要是江湖把剑舍抢他心头肉的消息传出去,剑舍怕真气数要尽。 掌门说:“少侠请放心,老朽绝非觊觎贵派秘籍,少侠在我地丢失的宝物,剑舍一定给你找出来。” 少年就是要逼掌门作出如此承诺。 少年又说:“那今日我与觉尘大侠的比武,是掌门先生胜了,还是我输了呢?” 掌门对这少年的步步挖苦咬牙切齿,却要摆出正人君子不计较的模样,说道:“方才情急之下,老朽不得不出手挽救孽徒性命,让少侠见笑啦,论武功,剑舍上下,恐怕没人是你的对手咯。” 少年又道:“非也,当日在您院门前袭击我的人可是你们剑舍的人吧,这里守备森严,外人何以进得,当日至近少侠也一同遇袭,此人刀剑双绝,想必剑舍上下这样的人才不难找吧?” 掌门惭愧,竟想不起山里还有谁会使刀,道:“剑舍都是练剑的,没有人练到,少侠且安毋躁,剑舍一定竭尽所能找出羊皮纸。” 少年又说:“好,有劳掌门先生啦,如果今日比武算是我赢了,那还请觉尘大侠和至殊姑娘信守承诺,不要再到北山来欺压我师叔。” 人群中有人庆幸终于来个人挫挫这父女的锐气,悄声叫好。 掌门开口说:“传我口令,以后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北山打搅师叔,有违令者,逐出师门!” 少年得到他想要的承诺了,接下来就看剑舍的人能不能言出必行。 他手拿着西南密术往蹇来誉,心想这密术可不能再落入剑舍手里,否则就是助纣为虐,还不知道觉尘是通过什么手段拿到的折子。 事后,掌门专门审问觉尘关于往蹇来誉的事,中原武林向来和西南武林进水不犯河水,只怕他傲慢自大,自做主张,又闯下大祸也不知道。 三十 误跟仇敌中毒昏迷 正逢刺客解围… 掌门淫威之下,觉尘全都倒出,一点不剩。 觉尘按师父吩咐,带着女儿和几个弟子下山游历江湖,以期磨炼心智,增长见识。 游到西南沅水河的湘钦宗门时,恰逢湘钦门内乱,觉尘趁机伸手,巧使妙计,把他们的密术往蹇来誉弄到手,就马不停蹄回剑舍要献给师父,奈何被灰衣的小子破坏计划,真是不可饶恕。 掌门焦心烂额近成怨妇,他们妈妈的个洞子,剑舍出来都是惹祸的天才!一个学艺不精,竟敢私下山去挑战陈力士;一个莽撞无脑,竟和西南武林结仇,这次好啦,和京畿陈家纠纷没摆平,又来个西南湘钦,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武学大家族,现在还冒出个黑衣人抢风行天上。你们真是孝徒,好徒!老子念八辈子的佛才遇到你们。 火大的掌门一巴掌抽翻跪在地上的觉尘,“你净会干这等好事!” 倒地的觉尘爬起来摸摸下巴,咬动牙口,牙齿都还在,嘴角流点血不碍事。 他磕头,说:“师父,做大事者不能拘泥小节,往蹇来誉是西南第一奇术,将在剑舍制霸武林的功业上大有用途。湘钦大乱,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各门各派都盯着那小折子,徒儿当机立断,夺得折子,免得落入别的门派手里。” 违背江湖道义的话,玷污掌门的耳朵,掌门反手又是一巴掌,“大逆不道!我剑舍狭义当先,岂能做出这等乘人之危的事?快快把折子还给湘钦门,不让为师撕烂你的狗嘴!” 狗嘴没被撕烂,狗牙却被打落。 觉尘嘴里含着牙齿,含糊地说:“回师父的话,弟子拼死狗命也要完成师命,只是现在折子被那灰衣少年抢走,徒儿也是无招啊。” 掌门大吼:“活该!平时偷奸耍滑,在一个小少年手上都过不了三招,丢人现眼!要不是为师及时出手,至殊现在就是孤儿!” 觉尘使劲磕头:“谢师父救命之恩。师父有了风行天上何惧那小儿,一剑结果他,把折子取回徒儿再送去湘钦罢。” 忍无可忍、怒其不争的掌门一脚踢开觉尘,“要你教我做事!连你也认为是为师抢的?” 觉尘细声说:“可剑舍上下,只有师父您的武功可以击败那少年。” “无知!你且别管风行天上的事,去把那往蹇来誉给我找回来!”师父觉得这徒弟没救,不想和他多说。 觉尘磕头滚出。掌门捋须,得意地笑,得不到风行天上,将往蹇来誉收入囊中也不错啊。 觉尘被打得皮青脸肿,把一切罪恶仇恨都归于打败他的灰衣少年。回来和爱女至殊商量,要怎么把往蹇来誉拿回来。 至殊觉得那少年武功太高,不能硬来,只能巧取。她建议由她施展美人计,把那少年的同胞兄弟骗到手,再由她的梦中情人去偷回折子,实在不行就撕破脸,要他拿折子来换他兄弟。 她爹听完觉得不靠谱,至今未见那潘安少年半个影子,觉尘也怀疑没有这样的人存在,他去找师兄觉凡商量。 剑舍这一代师兄弟中最有头脑有主见的,就是觉凡。 觉凡一听师弟觉尘说师父要不择手段取回往蹇来誉,他就明白师父的用意了。 那少年武功虽好,但心智不成熟,略施小计他就上当啦。 灰衣少年在万剑堂给师叔出了口恶气,回到北山,师叔担心少年树敌太多,找不回羊皮纸就得不偿失也。觉尘小人,不会就此罢休,得做好应对的准备。 事关羊皮纸,少年也不敢大意,决定不再出门,坐等剑舍掌门的消息,希望他能找到羊皮纸;或者黑衣人发现解不开羊皮纸上的文字,主动找上门,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心习武。 那招离手剑很是帅气,只是觉尘有气无力,用得不三不四,掌门先生又使得不够磊落、干脆,少年自己使出时也是照猫画虎,临时全靠真气撑着。这种招式正适合他这样风度翩翩的人使出来,值得好好学习,少年于是去请教师叔。 师叔说他们使的离手剑只是招式,没有心法真气,固然使出来飞剑不像飞剑、飞刀不像飞刀,不伦不类。 师叔娓娓道来,这离手剑本是他从本派带来的绝学之一,出招炫酷,剑舍弟子争先练习,最终练得像样一点的唯有觉尘。因当时仓促,只带来剑招,没来得及偷真气功法,所以剑舍的离手剑只有剑招,没有相应催动的真气,算是半成品的离手剑。 而真气功法后来被师姐,也就是少年的师娘带走,隐匿江湖。正好,少年把师娘红肚兜里不少功法都抄在春宫图里。 师侄二人又开始埋头钻研春宫图。王聪在一旁候着,拘束难堪。王聪问:“以后你们两个大男人看这种东西的时候我能不能走开回避?” 师叔不同意,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看嘛。” 王聪摇头出门。 “她是没见到你师父,不然得被气死。”师叔对少年说。 少年和师叔开始练习离手剑,有独有的真气催动这离手剑,威力真不是剑舍这般人所认识的那样简单,少年如获至宝,勤学苦练,几日就能徒手使出离手剑,初见成效。 他学有所成时,觉尘觉凡俩弟兄也做好准备要夺回往蹇来誉。他们精确地抓到少年的弱点,引他出北山。 当时,夜幕初张,少年在山崖练剑。 有个黑衣人从身后一闪而过,少年追上去,心想该是那抢走羊皮纸的灰衣人找上门来。 少年步步紧逼,黑衣人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东钻西蹿,就是抓不住他。 七拐八弯后,跟到一个巷子,黑衣人就不见了。 少年顺子巷子走进去,是一户农家小院,院里初冬的白菜整齐排开,有几只鸡在篱笆下不知道要干嘛,想不到剑舍还有这样的闲情农户。 少年进去,看到一个老妪正在修补窗门,站在凳子上,使劲敲打窗条上的铁钉,脚下的凳子嘎子嘎子响。 少年端着桌上的灯边走过去边说:“老人家,让我来吧,您小心摔倒啊。” 昏暗中,老妪好像耳背,只管锤钉子。 少年挪灯照亮窗条,灯光下,看清那老妪的脸正是花痴至殊的脸。 中计! 少年扔掉油灯,却也来不及了,被装扮成老妪的至殊在他脖子上一碰,一根银针扎进他的风府穴。 感到脖子一凉,少年全身麻痹,瘫软在地。 觉尘和觉凡从另一屋中走出来,乐呵地说:“大功告成。” 觉尘俯身摸少年的身上,功夫不负有心人,摸出折子和一个卷轴。他把折子揣进衣服革带里,把卷轴递给至殊。 至殊笑道:“武功再高,不也是一针撩到,谁能抵得住我们剑舍的风散针。” 觉尘纠正她:“这是你觉凡师叔的妙计。我们趁现在要了这小子的命,免得他到处在剑舍为非作歹。” 觉尘抽剑,正要刺躺着地上的少年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窗口,扔一把锤子飞过去,砸到觉尘的手腕,剑从手中掉落。莫非这就是抢风行天上的黑衣人? 觉凡大喊:“快走!”三人钻进里屋,跳窗跑了。 三十一 风行天上失而复得 末路穷途坠身… 黑衣人来到少年身边,抽出少年风府穴的银针,凝气于指,在他檀中穴连点两下,少年便睁眼醒来,嘴唇发紫,嗓子僵硬,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黑衣人可要取他性命?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想杀别人,不然江湖就不是江湖,而是屠宰场。黑衣人运气在掌上,把手放在少年额头,是要看他发烧没吗? 很明显,他没发烧,脑袋没有被烧坏的危险。他从手掌上输出真气,真气灌入少年头颅,少年明白黑衣人这是在救他。于是他顺承黑衣人的真气,减低心跳频率,体内血液流动随之减缓。 黑衣人输完真气后,从窗子跳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黑夜里,少年靠那盏油灯,一步一步在地上爬回北山,中途不断停下休息,可不能用力过度,否则血液流动加快,还没到北山就毒遍全身,暴毙山野。 天总有再亮的时候,路也总有到头的地方。露水沾湿少年的深衣,一寸一尺爬到北山庭院门口时,灰色深衣被磨得破烂不堪,有一只鞋都蹬掉了,但背上竟还背着觉尘新的佩剑。 侍童扶他进门,喊来师叔和王聪。面对奄奄一息的少年,二人瞠目对视,这是发生什么了,难道遭遇黑衣人么。 经过师叔运气疗伤,少年才能开口说话。他将中计遇伏的事从头到尾说来,自己还带来风散银针和觉尘的佩剑,铁证如山,下毒手的就是剑舍。 这时候师叔当起解说员,解释说风散银针是剑舍最狠的毒药,也是他带来的绝技之一,这东西和白蛇泡酒并列堪称本门最下三滥的手段,师叔觉得这银针太毒,专害人性命,就没有学,到剑舍后,却成为他们用毒之最。 他没有学下毒,也就不会解,只有剑舍的掌门能解。要是没有黑衣人帮少年护住心脉,他早已变成干尸。 看来黑衣人不想少年现在死,他还会找上门来。 王聪听到“只有剑舍掌门能解”这一句,就冲出门,一路跑到剑舍掌门院前,跪求掌门出手替他家公子解毒。 掌门昨晚就拿到往蹇来誉的折子,心花怒放、喜不胜喜。但他不知道是用风散针伤少年强夺来的。 沾沾自喜时听到王聪来求见,他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出门应对便是。 装好人是掌门的底线和原则,他请王聪起来,好言好语安慰哭啼啼的王聪,挽起袖子就跟她前往北山。 路上,从王聪口中得知,少年现在卧床不起,动不得走不得,知道此事的只有北山的四个人。 王聪不知道危险就在背后,还以为是个大救星。 将到北山庭院时,掌门说等一等,喘口气,走不动啦。老头双手叉腰站在王聪面前大口喘气。 王聪也累得不行,汗水加露水和泪水,浸湿她的衣裳。 掌门老头说:“王姑娘可知风散针致命之所在乎?” 王聪说:“不知,我家公子是因为护住心脉才活到现在。” 掌门说:“那就是毒散发寒气,把身体里的血液全部凝固,让人变成干尸。王姑娘明白不?” 王聪摇头,说:“小女子不是练武之人,不大明白。” 掌门拔剑,说:“不是练武之人,可经得住老朽一剑?” 话音刚落,掌门持剑刺向王聪。王聪成案板上的鱼肉,只好闭眼随他刺剁了,不敢看明晃晃的宝剑。 宝剑破风直入,触及王聪束胸时,一股金色剑气横飞而来,击断掌门的佩剑。 王聪得救! 断剑刹那,一个黑影跃到掌门背后,以手作刀,斜砍掌门肩膀,掌门松手剑落,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挨一刀,膀子一阵麻。转身要防御,却被黑衣人以掌为剑,直刺心脏,掌门挥手拨开,带伤跃飞,逃得不敢回头。暗想,这黑衣人偷袭真是一绝。 王聪胸口不断往外冒血,黑衣人指指她的胸口,王聪才看到自己满襟是血,啊的大叫。 黑衣人上前蒙住他的嘴,把食指放在嘴边一吹,示意不要出声,王聪点点头。 黑衣人松开手,从腰间革带抽出羊皮纸,递给王聪。 王聪眼前一亮,搞不清状况,黑衣人点点头,王聪才接过羊皮纸。 办完事,黑衣人像北山的雾一样散尽,无波无痕。 王聪迈开发软颤抖的双腿走进院子,来到公子床头,掏出羊皮纸,公子见着,挣扎要起来接过,急火攻心,吐出一大口乌血。 叫来师叔,三人研究研究剑舍现在的举动是何用意。 师叔了解掌门要对王聪下毒手后,明白剑舍掌门下定决心要杀人灭口,黑衣人是敌是友,立场还不明朗。北山危险,不能再待,吩咐侍童赶紧收拾东西。 他们四人逃到北山山崖半腰的山洞里,暂避此地,解毒再谋他路。 靠剑舍解毒的路被封死,只能靠自己。 师叔回忆秘籍中的解毒方法,在少年身上尝试,屡试屡败,奇毒哪是现学现卖就能解的,几次折腾,少年真气紊乱,嘴唇龟裂,严重脱水。 入夜,少年额头滚烫,高烧不退,嘴里开始说胡话,身体虚的不行。王聪和侍童悄悄潜回北山庭院找点吃的喝的。 北山庭院已是一片狼藉,剑舍的人把这翻了个底朝天。 王聪和侍童到厨房胡乱抱点吃的就出门,夜色如水,冰凉冰凉的。 回到山洞中,少年得饮第一口凉水,感觉好多啦,呓语胡言不见了,沉沉进入梦乡。 梦里火光冲天,有人喊打喊杀,像是在夔崖的火船上,少年四处逃跑,却找不到甲板,不断听到窗外有人挑水的扑通声。 火越烧越亮,晃得刺眼,少年眯眼穿过一个火墙,再睁眼,眼前全是剑舍的人,各个举着火把,山洞里亮如白昼。 他们把山洞围得水泄不通,站在前面的就是觉尘和觉凡。 师叔上前说:“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觉尘说:“斩草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 觉尘继续说:“你们武功不行,智商也差,看到北山庭院狼藉一片就以为我们走了,还敢回来找吃的,殊不知,一切都在我师兄的算计中,我们跟踪这两个呆瓜,不就找到你们啦。” 觉凡说道:“现在你们插翅难逃,受死吧。” 他拔剑上前,师叔分开双腿,蹲扎马步,提气运转。大叫:“扶你家公子起来!” 王聪和侍童扶少年起来,侍童把少年背在背上。 觉凡飞驰向前,师叔一招隔空取剑,觉凡身后的师弟们的剑都出鞘朝他飞来。 他回身挥挡,师叔以掌作剑,大喝一声“破!” 真气化成百丈长的橙色的宝剑,随着手掌从上到下劈斩,巨剑劈向众人头顶,大家向两侧散去,剑从人群中间斩出一条路来。 师叔收剑立掌,跨步,一手抓住侍童的腰带,一手抓住王聪的腰带,冲出重围。 而洞口下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师叔拎着他们三人,毫不犹豫地一纵而下。 觉尘叫道:“跳下去,摔死你们!” 三十二 少年谷底换血重生 泼妇深夜思春… 四人飞身下坠,凌冽的寒风从耳边刮呼呼吹。 将着地时,师叔运气踏空,施展轻功,托举三人。 好手段!还是当年偷秘籍逃跑的本领。 四人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像风筝那样缓缓飘落。 悬崖底是一条小溪,溪边怪石嶙峋,月光下,如魑魅魍魉,张开獠牙,要吃人状。 四人飘落在一块巨石上。侍童和王聪两腿发软,站不起来。 师叔跳下石头去溪里找水,惨白月光下溪边有块石头,抽动一下,侍童看到大呼:“有鬼!” 师叔白他一眼,可惜夜里侍童看不到那嬉闹的眼神。 师叔走过去,那不是石头,是个青年,和少年一样半死不活、命若悬丝。 师叔把他抱到巨石上,喂他点水,半杯茶的功夫,他就能做自我介绍啦。 他本是剑舍的菜农,在剑舍山上有个清幽的农家院。日前剑舍那对飞扬跋扈的父女霸占他的小院,还一掌把他打下山崖,他顺水漂流,搁浅在这里。 师叔检查他身体,好一副身骨,就是脊柱被摔断成三节,华佗在世也只能摇头咯。 师叔突然问他想不想报仇,他断断续续说做鬼也不会放过那对父女。 师叔说你只管做鬼就行,其他交给我们,只要你肯现在死,我们替你报仇,反正你伤成这样也活不下了。 青年点头同意。 师叔叫侍童把他挪到少年身边,肩膀挨着肩膀。 他对王聪说:“去打点水来,你家公子有救。” 王聪一抹高兴的泪花,四肢并用,向小溪爬去。 师叔以指作剑,分别划破少年的手腕和青年的手腕,命侍童将伤口对伤口,绑紧两个人的手腕。再左手牵着少年的手,右手牵着青年的手。手牵手,好像要围着篝火跳舞。 王聪卷两片树叶打水回来,师叔吩咐她要不断往她家公子额头敷水,不能让他再发高烧。 师叔牵着两个人的手,盘腿而坐,运转真气。 王聪不断从溪里取水来给少年降温,侍童不断给师叔搽汗,忙到天亮为止。 天亮了,但阳光却照不到深谷,雾气太厚,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王聪看到他家公子面色红润,真有救,而和他手腕绑在一起的青年,变成一具干尸! 师叔松手,伸个懒腰,在侍童的搀扶下站起来,说:“小子得救啦,打点水给他喝。” 少年听到谷中鸟雀鸣叫,睁眼,看到一团迷雾漂浮,以为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可师兄在哪呢,他转动眼珠要寻师兄,正在迷雾中探寻,一只嗡嗡叫的鸟飞来,扑扇的翅膀打在他脸上。 原是师叔一巴掌打醒他,叫道:“呆鸟,醒来啦。” 少年看到迷雾散去,师叔苍老的脸庞塞满他的视线。侧身一看,旁边是个干尸!这怎么还不是第二世界,师叔也是死了吧。 少年问:“师叔,可见到我师兄?” 师叔又给他一巴掌,“真那么想敬一,老子昨晚让你死了好。” 王聪打水来,凑到少年唇边,说:“公子醒了,先喝点水。” 少年一口凉水下肚,这水真冰透,看来没死。 少年解开手腕上的布条,感觉浑身有力有气,吸气运转,武功也还在。 师叔说:“有这干劲就把这青年好身埋了吧。” 少年看着干尸一脸迷惑。师叔再化身解说员。 他将少年体内血液和青年体内血液做个轮换,现在少年体内流淌的就是农家青年的血,青年体内就是少年的毒血。 少年把青年葬在溪边,这就上山去踏平剑舍,替他报仇。 师叔说别冲动,我现在用尽真气,你一个人去硬碰硬不是他们的对手,先养精蓄锐。 少年得一身壮汉精血,不似自己以前那身懒癌血,农家勤劳活跃的本性马上就表现出来。 师叔说也算因祸得福,你的平庸的根骨有所改善,应该趁热打铁,把风行天上和离手剑练起来,静心好好想想怎么夺回春宫卷轴。 师叔用尽真气,需要三四个月的静养恢复。 师叔携三人在觉尘一干人面前跳下山崖,他们兴高采烈回去禀告掌门,掌门遭黑衣人袭击,身上有伤,叫弟子们都不要放松警惕,黑衣人还在山上。就算那少年跳下山崖不死,身上的风散巨毒昨夜也定要他命。 掌门闭关养伤。山上事务交给刚立大功的觉凡打理,觉凡率众师弟不分昼夜防着黑衣人,只能等掌门伤愈才能和他一搏,现在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如此以来,嚣张狂妄的觉尘至殊父女又作回往日的恶霸。 至殊只自从得了那卷轴就一直忙于应敌,没来得及打开。汇集武林近千年武功秘籍的门派,得有多少绝技神功啊,那灰衣少年把卷轴和往蹇来誉的折子贴身收藏,一定也不差。 是夜,至殊回房,独自一人在灯下,准备展开卷轴瞧瞧里面是什么神功秘籍。 缓缓滚动卷轴,露出“无剑少侠大战京畿四大天王图”几个大字。 至殊不解其意,继续抽展卷轴,看到一男四女的第一幅图,面胀耳红,再往下看时,面泛潮红。 卷轴所记,甚是精彩,花痴至殊欲罢不能,体内暗潮泛滥,翻来复去看了好几遍,五更鸡叫时,裙下摆都湿透,香汗淋漓,这才收拾卷抽,和衣睡下。暗想,如此不堪的图画,切不可让第二个人看到。 她贴身收着卷轴,每天夜里无事就悄悄展图观赏,中魔中毒般,比以前犯花痴时更魂不守舍,觉尘看着眼里,觉得不对劲,决定跟着她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三十三 父女争夺春宫宝画 老少初试敌… 至殊沉迷春宫卷轴,无可自拔。 她父亲觉尘从早到晚尾随她一日。午夜时,用一根手指头沾湿口水,捅破她房间的窗户纸,看到她跨在椅子扶手上,扭腰慢慢来回摩擦,手里捧着卷轴。 过来人一眼明白,女儿这是在做伤风败俗的事!传出去自己颜面何存? 觉尘思索,要立即制止。北山被毁,已证实她看到的潘安少年不存在,罪魁祸首就是那卷轴。 次日早晨,觉尘给女儿端来一碗燕窝粥,看她这几日神游迷离,给她提提神。 燕窝粥喝完,卑鄙的本性就浮出水面。燕窝没给至殊提神,反而将她迷倒。 觉尘从她怀中悄悄拿走卷轴。 他也要细细研究这卷轴到底有什么魅力,身经百战的他什么没见过,这点小伎俩岂能迷惑他。 还没等天黑,他就冲忙猫回房间,展开卷轴。 好家伙,觉尘四十好几的人,见过不少一对一的,还没见过一对四的,图未完全展开,宫廷画师的高超技法就将他征服,两腿发软,站不直,只能到床上趴着看。 初冬的剑舍山里比别的地方更冷,一上床就会自然把棉被拉来盖住,觉尘在被子里如何研究这卷轴我就不得而知,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他就没再出门。 山谷地势低洼,没有山上那么冷。 少年在山谷底勤奋进取,把离手剑练得得心应手,是时候上山取回卷轴啦。 师叔功力尚未恢复,且已和剑舍撕破脸,北山被毁,无处可去。在山谷底几日,感觉这里清幽娴静,在此生活下去何尝不可,顺从天意,何乐不为。 师叔决定隐匿崖底,正式退隐江湖。 山谷底远离人迹,师叔和侍童要在此定居,怕是会吃很多苦,出入置办都是难题。 侍童尚小,在山林里求生无异于送死。少年提议师叔收这小童为徒,传授他武艺,猛兽毒蛇不能靠近,好在山里活下去。 教给几手轻功他,让他在山谷里来去自如,出去置办必要的生活用品也方便。 师叔看着十二三岁的侍童,说:“我武学荒废多年,又背叛师门,收徒怕是不合适吧。” 少年说:“师叔只是多年不练习,带到剑舍的秘籍你可是全都知道,教会他,不会比剑舍那帮酒囊饭袋差。” 师叔叹息:“要是师父和师兄知道我收徒授业,会作何想法,逆徒也配传承祖业吗?” 少年道:“师叔太多虑,我们门派哪一个不是逆徒?不是逆徒就不是我们门派吧。” 师叔笑了,说:“你说这小童以后也会杀我么,或者我会满世界追杀他?” 少年说:“师叔已经归隐山里,不问世事,小童学成后赶他出门就是。” 师叔点点头,“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那就让我最后为本门做点好事吧。” 少年向侍童叫喊:“还不快过来叩拜师父?” 侍童连滚带爬,叩谢师父,见过师兄。 听到小童唤他师兄,见到侍童稚嫩的面庞,少年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和师兄,不禁感人伤怀。 师叔收下侍童为徒,少年就放心上山寻仇去。 剑舍掌门已伤愈出关,黑衣人却不再露面。掌门猜想,黑衣人是冲着少年来,少年身死,所以黑衣人也没必要留在剑舍,大家放心嗨起来吧。 剑舍恢复往日的繁闹,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欢乐。 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少年搂着王聪从谷底飞跃而上,穿过层层云雾,王聪又感受到在夔崖时那种飘乎云彩的奇妙感受,也就是飞一般的感觉。 也不能一直飞,他们在破败的北山庭院落脚。 是时候和剑舍掌门正面刚了。 少年直奔剑舍掌门庭院,途中见到云雷刀神酒醉躺在亭子里的长椅上,他来到剑舍后,饮酒作乐一天也没耽误,瞟到少年回来,他震惊,翻身跌落长椅。 “有好戏看。”他爬起来跟在少年后背。 “你还不下山么?”少年问。 “这里好吃好喝,先待着。”刀神揉揉眼。 “那你得站远点,别误伤了自己。”少年说。 “我保持中立,中立。”刀神笑嘻嘻说。 少年到掌门庭院门口,使出千里传音叫阵:“掌门先生,新仇旧恨就在今日清算吧,贵派惧我剑否?” 整个剑舍的人都听到少年的声音,或扔下碗筷、或提拔裤子竞相赶来。 掌门听到,自知大事不妙,却也要故作镇静,缓步走出庭院,来到门口的明堂。 “少侠真是吉人自有天佑,中风散剧毒不死,跌下万丈悬崖也毫发无损,老朽真是佩服。”剑舍掌门捋须说道。 “想不到天下第一大派抢我秘籍、夺我卷轴,还抢西南往蹇来誉密术,道貌岸然,卑鄙无耻。”少年叫嚣。 “江湖本就各凭手段,少侠吃一堑长一智呀。”剑舍掌门说道。 “看来你们今天要以多欺少咯?恬不知耻!”少年骂道。 “哈哈,非也,剑舍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大派,怎么会在众宾客面前欺负你这个小娃呢。”剑舍掌门说道。 少年环顾四周,除了云雷刀神外,确实有不少外人,京畿的陈观也在围观之列。看来是剑舍躲过一劫,江湖人士又上门巴结奉承天下第一大派。 少年说:“剑舍这些弟子都不够我打,只能委屈掌门先生动手啦,本公子今天誓要夺回卷轴。” 剑舍掌门摸一摸胸内的折子,说道:“秘术就在我身上,够本事就来拿。” 少年上前一步,分腿站立,运气凝神。“让我来领教领教先生真正的酒食有庆吧。” 寒风刮来,树叶沙沙,大家屏息凝气。 掌门抽剑,踏前劈斩,剑气顺锋冲飞,盖顶而下。 少年不避让,伸开两手,振臂大喝,金黄色的真气从体内散出,瞬间凝聚成一口金色的大钟,将少年完全罩住。 掌门的剑气被金钟挡下。 少年在金钟内弓步缠腕,松沉脊椎,以指为剑,刺向掌门,先发后至。 金钟旋转,飞向剑舍掌门,掌门连步飞蹬,躲过大钟,大钟把门口的石狮子撞得粉碎。 掌门大意不得,高举宝剑,舞动腰身。 瞬时,明堂里布满他的分身,各个持剑飞向少年。 少年还是不避让,冲出右手,弹开五指,一把金色的宝剑从手心飞出,游龙般穿刺在各个分身之间,直逼掌门本体,掌门架剑闪躲,带剑转身。 金剑竟会弯曲缠来,掌门收了神通,分身全都不见。撩剑隔挡金剑的灵活攻击。 两剑交刺,掌门转腕不及,被金剑隔断袖袍。 少年喊道:“使出真正的酒食有庆来吧,否则你将死在我的剑下。” 掌门稍显狼狈,暂处下风,道:“好一招离手剑,这才是完整的离手剑呀,让老朽开眼了。” 少年呵呵地说:“我派武学渊博,岂是你们这些偷学者能知其一二。” 少年平掌齐腰,身后无数树叶翻飞,随风浮动,若柳条般摆动。 柳条摆动间,化成无数金色长剑,临风的窗帘那样飘忽不定。 “真正的离手剑,送给你。”少年说完,伸手指向掌门,飘飞的几百柄长剑汇成水流,涌向剑舍掌门。 掌门双手持剑,振气皱眉,身前出现几十个分身,个个分身都是四脚四手,手手持剑,实实妖怪模样。 一旁的陈观看在眼里,明白这才是真正的酒食有庆,掌门传教给自己的不过是一个半成品,这老头留有一手啊,真是奸恶。 离手剑使出的金色剑流,气势汹汹,明堂上看去被一条金色的河流冲刷着。 激流将到,掌门的个个分身怪物,持剑劈挡,四脚四手动作迅捷,如在中流击水,金色剑流被从中划开,分流向两侧。 离手剑搞不定这些四脚怪物,那我也再让剑舍见识下风行天上吧。少年下蹲马步,运气凝神,内力暴怒,金色的真气如烟如雾,流窜在明堂。 三十四 酒食有庆败落明堂 风行天上威震… 围观者见少年毫无怯色,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称奇、唱衰的人不少。而已经知道两者深不可测的陈观期待着,如当时京畿勤王世子站在少年和他父亲陈力士身边一样的心情。 酒食有庆幻化出来的四脚怪物布摆剑阵,迎接少年的攻击。 王聪看着眼里,这老东西会不会又使什么下三滥手段。 冬日的太阳,从云端探出半个脑袋,照在明堂上,四脚怪物们手上的宝剑亮晶晶的,叠成一座刀山。剑舍掌门躲在刀山后,看少年如何破招。 在场的人听过风行天上的没几个。至临想,能独步武林的剑术,定不是花里胡哨的,师父的酒食有庆就有点张牙舞爪,太张扬了些。 少年还只是运转真气,深蹲马步,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 对战双方都只是做防御的准备。 少年似乎在等什么,难道他要和年迈的剑舍掌门拼耗真气吗?这个时候应该拼体力,而不能拼内力,剑舍掌门几十年的内功修为储备,少年再耗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 等太阳再藏到云里,阴影覆盖明堂。浓厚的金黄色真气团团围住少年和那些四脚四手的怪物。真气变得粘稠,像鼻涕一样,沾在怪物的身上。 真气不再是雾气,而是一团胶泥,滴挂在怪物们的肩膀上、手臂上、脑袋上 碰到金色胶泥的部位,像泥菩萨遇到水一样化开,有的手臂掉到地上,有的脑袋滚落在旁。 顷刻间,所有四脚四手的怪物都被融化,金色胶泥也无踪无影。 只剩剑舍掌门和少年对立站在明堂前。 少年笑道:“掌门先生,就只有这些么?” 掌门说:“少侠别得意,你能近老朽身边再说。” 少年收脚动气,金黄色的真气从背上冒出,又凝成胶泥,胶泥从少年脸上淋下来,胶泥从额头流淌,所到之处,少年一点一点被融化消失。 他把风行天上用在自己身上,是要自尽吗? 俄而,地上只剩下一双脚,少年即将被全部融化。 现在,双脚也不见了,少年被自己的真气融化消失。明堂上只有剑舍掌门面对众人。 调皮的冬日暖阳又从云层中露出来,一道刺眼的光芒从云层间的缝隙里透出,正好射在明堂中央。 光芒发出处,重叠的云层间,还有一个灰色的圆点在慢慢移动,灰色的点顺着那道刺眼的光芒飞向明堂。 有人惊呼:“快看,有神仙下凡!” 大伙抬头看,万丈光芒中,圆点里有个人影,飘然而来。 王聪认出,那就是她家公子。他脚踩金黄色的巨剑,金光闪闪,从天而降,宛若神仙。 云雷刀神认出这一招,他叫道:“是虎尾柔履,陈力士就是败在这一招。” 掌门眼看百丈长的金色巨剑从云端向自己飞来,使出全身真气,真气固化成冰,在头顶上方十丈外筑一道白色真气冰墙。 至临知道这招他早用过,挡不住灰衣少年,不过师父真气深厚,且看吧。 觉凡觉尘站在师父身后,见那金色巨剑像一条艨艟,行驶在光束里,少年挺起在甲板上,衣襟飘动,猎猎作响。 觉尘一半心思在打斗上,一半心思在春宫卷轴上,没有觉得师父有什么危险。剑舍弟子中,只有至临揪紧心弦。 少年驾剑到明堂上方,广阔的阴影覆盖整个明堂,众人觉得不妙,四散开来,这一剑撞上来,明堂岂不是蚂蚁都不能活一只。 王聪也跟着大家跑,剑舍的弟子视死如归,临危不惧,跑到掌门身后,将真气传输给掌门,掌门得众人真气,不断加厚顶上的真气冰块。 巨大的金色宝剑到了,剑锋金光耀眼,刺在剑舍掌门真气化成的冰块上,金剑被挡住,停在空中,冰块纹丝未动。 觉尘欢欣雀跃,说:“师父,赢了,趁现在要他命!” 师父大喊:“出剑!” 他身后的弟子齐刷刷地拔出宝剑,指向空中驾剑的少年。逆光中,只见少年单薄身躯的轮廓。 少年在光芒中又融化消失,金色的巨剑也不见了。 云端中传来少年轻蔑的笑声:“掌门先生,这还算不算以多欺少?” 声音回荡在剑舍山脉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太阳又躲回云里,光芒也消失,阴沉的天气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寂静中,明堂地晃砖摇。 觉尘大喊:“地震啦!”撒腿就跑。 师父一个回手掏把他逮回来,“别慌,镇静!”师父喝道。 明堂地上裂开一条大口子,金色光芒从地上的裂缝透出。 又是虎威柔履,剑气化成的剑从地底下钻出来。 出其不意,来不及跑也来不及挡,众弟子叫苦。 剑朝掌门刺去,掌门一脚踏在离他最近的觉尘肩膀上腾跃飞升。 觉尘就遭殃啦,巨剑拦腰将他刺穿,截成两段,师父跳到头顶上的冰块上去。 金色巨剑破土而出,刺伤、刺死剑舍弟子无数,断手断脚的滚在地上嗷嗷叫,犹如天灾。 金色巨剑又被冰块挡住,掌门站立于上,正要松口气。他背后出现碗口大小的金色胶泥,胶泥蠕动,从中伸出一只手,五指并拢,指尖刺向掌门。 至临躺在明堂残破的砖块上,大喊:“师父,背后!” 掌门转身,金色胶泥蠕动变大,从中露出一条胳膊,以手为剑,刺进掌门的心脏。 凭空出现的一直手插在掌门的胸口! 空中传来少年的声音,“至临,我手里可握着你家师父的心脏,我稍用力一捏,他就死了。” 至临掷出佩剑。又是不伦不类的离手剑,但准头不错。 不偏不倚,飞剑刺穿胶泥里伸出的手臂。 飞剑穿过那只手臂后向空中飞去,好像穿过影子,那只手臂安然无恙,还是插在师父的胸口上。手臂是虚幻的?至临想。 剑舍掌门口吐鲜血,心想妈的完蛋咯。 胶泥蠕动着,变得更大,灰衣少年从胶泥中现出全身来。 少年缓缓抽出插在别人胸口里的那只手,说:“掌门先生,您说秘术在您身上是吧?让我来找找。” 少年手在剑舍掌门胸腔内乱抓,再抽出血红的手臂,手里捏着往蹇来誉的小折子。 “杀了你,就不好玩啦,剑舍若没有你,还怎么卑鄙无耻。”少年说着,一脚踢飞剑舍掌门,至临至近飞奔合力接住浑身是血的掌门。 冰块消失了,少年凌空悬浮,飘到至殊面前,问:“泼妇,我的卷轴呢?” 至殊全身颤抖抽搐,说不出话,指了指她父亲半截的身体。 少年飘到觉尘的上半身旁,蹲下摸一摸,从觉尘身上拿到春宫卷轴,说:“剑舍还有人不服吗?站出来我瞧瞧。” 王聪知道,她家公子耍帅的毛病又犯了,她从人群中小跑出来,到少年跟前,拽着他的袖口。 少年转头望着王聪说:“怎么?你不服?” 王聪说:“拿东西赶紧走!” 少年才见好就收,搂着王聪,嗖一下,又回到云端里去了。 只剩横七竖八的剑舍弟子躺在明堂里,明堂一侧的大裂缝,深不见底,弟子们哀嚎的声音在缝里交缠。 这一战后,剑舍死一半伤一半,掌门也命悬一线,天下第一大派就此没落,群雄奋起,江湖乱成一锅粥。 三十五 凛冬南下乐逛窑子 街角赏雪邂… 剑舍这座大山一倒,彰义的武林人士做猢狲散尽,原来的酒楼剑铺都卷铺盖走人,落得个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刚从战胜剑舍掌门的喜悦中走出,就来到师父追杀的十字路口。 “公子,我们将去往何处?”王聪抛出一个现实而又抽象的哲学问题。 少年沉思,不是我们将去往何处,是何处能保全我们性命。 寒冬将至,万物冬眠,只有师父敬业爱岗,追杀徒弟不余余力。都是一本破秘籍惹的祸,可那羊皮纸又是师兄的遗志,不然就继续游山玩水咯。 往北去太冷了,死也只会不得好死。 往南去,去沅水江,去把往蹇来誉折子交还给湘钦门,他们是西南武术世家,兴许能保我一时,况且那么偏远的地方,人比丛林里的怪物还奇怪,师父是个色鬼,哪里有美女就去哪里,该是想不到我这一手。 对,南下拧螺丝。不是,南下,行好事,谋前程。 吃完两碗饭就启程,马车摇摇晃晃,穿过丛山峻岭。 还没到沅水河,已进数九隆冬,一片冰天雪地,暴雪肆虐。在南下的一个小镇里,寸步难行,明明沅水近在眼前,可触不可及。 大雪封路,小镇自成一片天地。杂居着西南人和中原人,热闹得很,热是在屋里,闹是在床上。没错,我说的就是妓院。 妓院门前,栀子灯高挂,楼台一层叠一层,一座挨着一座,那条解叫平康街。 少年不是有意要去逛,而是到小镇时,周围的客商、侠客都到镇里避风雪,客栈都满员。唯一还有房间的,就只有平康街。 来都来了,何不去看看热闹呢? 平康街的楼房里的姑娘们不是只有做皮肉生意的,还有卖艺不卖身的,唱歌跳舞,书画琴棋,客人喜欢什么就来什么,以前还个鸟人喝多了,叫人家姑娘给他谈琵琶,他作诗吟唱,哭得稀里哗啦,惹得整条街的技师们都苦了,像一条狗一叫,全村的狗跟风地也叫了,响成一片,生意都没法做。 少年一路观赏,真有趣啊,难怪师父平时爱逛这种地方,要是他以前也带我去,现在能发生师徒相残这种事吗? 王聪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她对青楼只有阴影、忌惮。 不过漫天飞雪,也是景致,她家公子去逛窑子,她就去逛街赏雪。 街上,堆雪人、打雪仗的孩童不知道什么是冷,冻得通红的手指还捧着白花花的雪球到处跑。 偶尔加入庶民的生活,总是生动有趣,而长时间处于平凡的境地,就会心有不甘,特别是曾经过着优渥日子的人,看不上眼琐碎的事物。 王聪是喜欢庶民的生活的,和她家公子东奔西走这么久,居无定所、食无固处,雪中的小镇让她的心静下来。一片雪花落到雪地里,就满足地笑了。 吃饱喝足穿暖的人才有赏雪的趣致,挨饿受冻的人就恨死这天气。 王聪在街角就遇到这样的人:破衣烂衫,蜷曲在马圈脚下,一堆腐烂的稻草盖住下半身,嘴唇发紫,牙齿打架。 王聪盯着她看时,顿生怜悯,想要拿出几分钱施舍给她,但她开口时,王聪瞪大眼睛,僵在雪地里。 那乞丐看到王聪,认出她,小声叫:“小妮子,还记得我么?” 这熟悉的声音,王聪听一声就能认出来,是钟瑜玟那个毒妇! 这不就是报应嘛,王聪想笑,却笑不出来。钟瑜玟怯弱闪躲的眼神,击败了本要高高在上嘲笑一番的王聪。 王聪问:“你怎么成这样?” 钟瑜玟苦笑道:“那还能成什么样呢?一个搜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没有让她再说下去,再说下去我怕她成祥林嫂。 王聪说:“跟我走吧。” 钟瑜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略弯腰,双手伸直抱住那捆稻草。原来她没有穿裤子,冰天雪地里光着两条腿,趿拉一双木屐,脚趾生疮,开裂流脓。 王聪看着,眼角泛光,把钟瑜玟十恶不赦的行为都抛诸脑后,她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钟瑜玟身上,缓步带她回妓院。 她脚冻坏了,走不快,一瘸一拐,正如那时被打瘸了的至临和云雷刀神。 钟瑜玟问:“你家公子呢?” 王聪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回答:“逛青楼去了。” 钟瑜玟不敢再多问,默默跟着来到妓院门口。 她抗拒地问:“你要把我卖给这里?” 王聪笑道:“不是,我和我家公子住在这里。” 钟瑜玟长大嘴巴,迷惑不解,难道那小子真变成**色鬼,和他师父一样了吗? 按她的脾气,到这种地方应该是迈不开脚的,但是饥寒交迫,她只能机械地跟着王聪走进青楼。 三十六 行人困顿大雪封山 少年难敌山… 男人进青楼能待多久,不是取决于他的身体,而是取决于他口袋里的钱。少年身傍黄金几千两,当然要玩通宵。 白雪皑皑的早上,天亮得比往日更早,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消解,只留一片白。 从青楼出来,一脚踏出门槛,插进深深的雪地里,走两步,腿都快拔不出来,不是夜里精力耗尽,而是雪太厚,路难行。 少年回到青楼住处时,见到钟瑜玟,幸灾乐祸地斜着眼,笑道:“钟姑娘昨晚挣了多少?” 王聪正下楼来,见她家公子在外鬼混一夜,心里闷气,趁桌上喷气的壶嘴发出,她瞟一眼少年,问道:“昨夜公子又花了多少呢?” 责备的冷水泼到少年落井下石的神态上。王聪把在街角遇到钟瑜玟的事说给他听,感慨江湖如四季,忽而如火如荼如日中天,忽而天寒地冻无家可归。 人家的遭遇,少年要负一半的责任,没有他废人家武功,人家也不至于落魄到此地步。 少年给钟瑜玟倒杯茶,说:“对不起,是我害你。” 钟瑜玟接过杯子,说:“江湖的事,风水轮流转,各为其主罢,全凭本事,谁也不欠谁,当初要是杀了我该多好。”说是不欠,语气中尽是怨恨。 放在谁身上也过意不去,有时候就是不多不少的仁慈毁人一辈子。少年注意到她身上还穿着王聪的衣服,肩上也还是王聪的大氅。 少年对王聪说:“午饭后带她置些冬天的衣物,冰雪严寒,谁也受不住。” 王聪说:“钱都给你挥霍光,明天睡大街去吧,还置什么样的衣物。”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扎银票,讨好地说:“这是我昨晚赢的,你给我的十两银子本钱,算是一本万利吧。” 王聪知道他去赌了一夜,怒气不争却又幸其走运,接过银票,说:“公子倒是一本万利啦,输了一夜的人明天怎么过呢?” 有人输才有人赢,投机取巧占领的快意都是以别人的牺牲为代价的。少年知错,内疚地说:“今晚不去了。” 他又对钟瑜玟说:“以后就跟着我们两个吧,反正怎么都是流浪,大家有个照应。” 钟瑜玟还有选择吗?一个人流浪是一份漂泊,三个人一起流浪也只是一份漂泊。她点点头,捧着杯子,沉默不语。几个月深重的苦难足以改变一个人对世界原有的认识。 大雪越下越大,想不到南方也会有这么大的雪,第一次见不觉得有什么异常,青楼里的老鸨和姑娘们都议论着,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老天爷是要把大伙都冻死嘛,看来是这些嫖客作孽太多,老天不留,害我们这些弱女子也跟着遭殃。 街上的雪有五尺厚,王聪和钟瑜玟要借助滑雪屐才能出门,把一块长长的木板绑在鞋底,踩在雪地上就不会陷下去。 到晚上,街上已经没有人,野猫野狗相继被冻死,屋外已经没有什么活物。聪明的人开始囤货居奇,酒楼青楼都没有生意,寥落沉寂,姑娘们开始大甩卖,物价飞涨,钱不值钱,谁还敢乱花。 十文钱的一壶热茶卖到二两银子,一只烧鸡买到十两,白斩鸡也要六两,卖吃的喝的都坐地起价,能歌善舞的鸡贱卖几文钱都没人请去暖床。 第二天就有人饿死了,或者是找不到鸡去暖床冻死的也说不清,反正是死透了,僵硬得很。 小镇忧心忡忡,雪一直下个不停,低矮的茅房都被覆没。客栈开始给马匹断料,人都不够吃,接下来人可能就要吃马,或者吃人,马还吃啥。 大家拥挤在这孤岛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少年开始担忧,带着两个弱女子他是走不出小镇,也不知道外面多远才有救星,湘钦该是也免不了这雪灾。 被困在青楼里,少年无事只能习武练功,比以往还勤奋。他想突破风行天上第二成就像要走出这雪域一样难,找不到北。 一日,外面依然是鹅毛大雪,少年在房间里运气练习,王聪推门进来,雪花像条狗跟蹿进来,一股寒气袭向少年,少年通过风行天上的真气察觉出这雪花中有丝丝熟悉的真气痕迹。 这不是自然的天降大雪,而是有人运功造成! 少年叫来王聪和钟瑜玟商议,这暴雪是绝世高手有意为之,不知是为何而作。 钟瑜玟告诉少年,可能是你师父,你们门派的真气功法就有冰雪的属性,我见过你师父凭空幻化出冰来。 王聪反驳,剑舍的人都会将真气外化成冰,这就是剑舍的人报仇来。 少年细思极恐:剑舍真气功法都是化用师叔偷去的秘籍,是本派功法,本派确实有冰雪属性的真气,剑舍那帮废物没这么深厚的真气造出围困一个城镇的暴雪。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暴雪是冲他来的! 少年打开窗户,留下一句“我去探探虚实”就飞身出窗。 他扶摇直上,飞到重重的云层之上。看到云层之上艳阳高照,一朵圆形的乌云正好蒙在小镇上空,雪花就是从这朵云不断飘落。 少年再到别处看看,这云再大总有个尽头吧。他顺着云飘飞,到乌云边缘时,看到别处青山耸立,河水潺潺,不见一片雪花。 他要飞出云朵时。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去路,是一块冰,少年极速飞到另一边,还是无法突破无形的墙,是一堵冰墙把这巨大的乌云围住。 少年冲下乌云,到地上去看去究竟。 雪地的边缘也是一堵看不见的墙围住,这还是人能做到的吗,简直就是神。 出不去了,还要连累镇上的人跟着陪葬,太作孽。 少年回到青楼,告诉王聪和钟瑜玟,确实有人用真气制造暴雪,十里外已经被一堵无形的墙围住,墙从地而起,比天上的云还高。 镇上饿死冻死的人渐渐多了,再不想办法阻止这场大雪,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钟瑜玟分析道:此人围而不攻,肯定有所顾虑,只要解决他,雪就能停。而他目的是少年,只有少年能引他现身。 少年觉得有理,不过这人真气堪比神仙,如何能赢他,只能引开他,使镇里的百姓免遭苦难,胜他是不敢奢望了。 钟瑜玟又深入探析,这人十有八九是为风行天上的羊皮纸而来,就以此做文章,智取他。 少年得计出门,垫雪飞行,来到小镇背后的山坡上,打坐运气,风行天上的真气散布周身,再以指为剑,怒刺天空中的乌云,乌云被刺破,露出一点星芒。 这时山坡上的雪卷起来,成一个巨浪,滚滚而来,要将少年吞没,少年飞身向前。 雪浪越堆越高,总是高高挺在少年头顶上方。 少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全身化成一柄金色的宝剑,斜刺穿过雪浪。 少年静息真气,悬浮空中,眼睛扫寻四周,不见敌人。 茫茫天地间,一个大如斗的雪球向他滚来,雪球越滚越大,少年要想向上飞,谁知头顶上也有一个如盖斗的雪球压来,背后也有一个,地上还有一个向脚底飞来。 四面受敌,巨大的雪球可以把任何东西都压成一个东西,都碾成蠡粉。 少年使出风行天上的真气,一团金色胶泥在他面前蠕动拉扯,变成一个人高的圆形门洞,少年纵身飞进胶泥洞,人就消失在四个雪球之间。 少年不见了,只有四个雪球隆隆滚下山。 山坡上传来少年的声音:“现身吧,朋友!” 另一个声音回答他:“看来你风行天上练得不错,把秘籍交出来放你南去。” 少年说:“把雪停了,秘籍给你。” 那声音不说话,雪停了。 少年从一团蠕动的金色胶泥中现身。 乌云却还不肯散去,俄而,碗口大的冰雹砸落下来。 眼看小镇就要被砸得粉碎,少年掏出春宫卷轴大喊:“秘籍在这,先停下。” 那声音还是不语,头顶乌云开出一点星芒,照在少年手上,少年运气在双眼,两眼镀金,展开手中的春宫图卷,卷轴上漂浮着介绍心法的文字。 那声音哈哈大笑,“你师父果然是个变态,把秘籍藏在春宫图上。”少年听完,知道钟瑜玟的计要得逞,这人没有见过秘籍,不知道是羊皮纸的存在。 这时那声音又说:“你可别动,不然我砸碎这小城镇。” 一个龙卷风在离少年二十丈远的地方卷起来,慢慢向少年移动。 少年不敢动,运气在身,双脚深深插进雪地里。 龙卷风从少年身上吹过,少年收气一看,自己一丝不挂站在雪地里。 那声音远远的传来:“你说这是风行天上的秘籍?我偏认为那秘籍还在你身上。” 少年朝天大喊:“师兄,你要冷死我么?” 那声音哈哈哈狂笑,说:“我不是你师兄,我跟你师父只是做个交易。” 少年说:“你武功也是我师父教的,就是我师兄!”这个时候攀亲戚会不会有点晚。 那声音说:“这招山巅为泽确实是那个色魔教的,但我不是你师兄,你师兄死了,你亲自埋的嘛偶像。” 少年说:“还我衣物,我不冷死也要羞死啦。” 那声音说:“你身上这么多东西,我可不知道哪样是你师父要的,我都拿去随他选,这回他可没话说了。” 少年又道:“留条内裤吧,求你。” 那声音不说话,冰雹停了,乌云慢慢散去,少年想找三片叶子来挡一下,可是树上的树叶都被冻烂,手一碰就碎,一片都没有。 雪停了,大家很快就会出门清扫,老子怎么见人? 少年两手蒙住下体,赤身**往城里飞去。 三十七 凶宅惊心动魄听鸦 灵堂胆战心惊… 雪化净,经雪水的洗涤,一眼望去,楼房砖瓦、街道地面,都是新的,一切都是新的,只有人是旧的。 旧貌亦可展新颜。钟瑜玟穿上新衣,在夔崖初遇时的官伎娇弱无助的眼神上多了几分坚定和城府。 按照她的计策,羊皮纸留在王聪身上,少年只带春宫卷轴去引开追兵。如果少年身死,那人就不会再追来;如果少年不死,就用一成的风行天上和春宫图卷糊弄过去;如果还不成,她和王聪就在青楼扮妓女,渡过雪灾再说。 糊弄只是暂时,师父很快就会再派人来,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湘钦门。 出小镇,到沅水江边乘船南下。 船逆江而行,西南多山的景象映入眼帘。一座座像春笋,各个独立不相连,山峰耸立,直插云霄,尖尖的山顶如剑锋般陡峭。山下的平地都是茂密的树林,两岸不知名的鸟相互酬唱。 船上多是当地人,口音纤细,说话像唱戏,相貌多宽额高鼻,皮肤偏棕色,男女都包着头巾,蓝黑色的大褂、蓝色花边裙,黑色布鞋,统一的服饰似行军的部队。 船上不见带剑提刀的人,这里已经远离中原武林,具有浓郁的山林特色的异域。 船在码头停下,少年一行人换小船,继续顺一条小河往山林里走。 两岸的人家格外热情,看到外乡人,都会招手喊道:“你们来我家吃饭吧。” 钟瑜玟想,真是个地方好,流浪到这个地方不会挨饿。 辗转水路陆路,傍晚,在一个自告奋勇主动带路的青年的带领下,他们从牛车上下来,终于站在湘钦门门口。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湘钦门的宅院占据这个林中小城的三分之一。现在只是徒有其表,被剑舍的觉尘施计闹得天翻地覆,连个在大门应声的侍者都没有。 门都快敲烂了,还没人来应声。 钟瑜玟轻轻一推,嘎吱,门开了。 院子里灯都不点,空荡荡,黑黢黢,北风吹来,呜呜的响。他少年喊一句:“有人吗?” 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各个空屋子里回荡。他们穿过宽阔的院子,到右边的厢房门口,向屋里探看,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到,静悄悄的。顺着厢房侧面的巷子,继续往里走,来到一个小别院,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很滑,应该是长青苔了。 他们穿过别院,到长廊上,一只猫头鹰呼一声从王聪身后飞出去,把她吓一跳,她惊慌啊的一声跑来抓住她家公子的手,“不会被觉尘杀光了吧?”她弱弱的问。 少年不回答,钟瑜玟在后面环顾长廊,阁楼的影子一个叠一个,感觉大门上怒目横眉的门神要扑向自己,定眼一看,又是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扶着长廊栏杆慢慢走到另一头,有只乌鸦在阁楼顶叫,哇哇哇像婴儿夜里哀哭,声音钻到人的脊梁里。 王聪手冒冷汗,死死牵着她家公子的手说:“公子,我们回去吧。” 她家公子头也不回地回答她:“你们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钟瑜玟摇摇头,黑暗中,没有人看到她摇头。 她说:“听,有死人。” 王聪跳起来大叫:“死人!”她家公子搂着她的肩,让她和自己并排走。 少年压着嗓子问:“死人还有什么声音,你怎么能听到得到?” 钟瑜玟也做贼般压着嗓子小声说:“有乌鸦叫,乌鸦专食腐肉,鼻子对尸臭最灵,附近一定有尸体。” 王聪吓得说不出话。 “看来是死绝啦,回去吧。”少年轻声说,搂着王聪转身从长廊走。 钟瑜玟走在最前面,王聪觉得背后凉嗖嗖的,肩背颤抖不停。 穿过小别院,乌鸦不叫了。悄无声息,伸手不见五指。 钟瑜玟说:“不对,走错了,刚才我们是右转进来,回去应该是左转才对。” 但左转是一堵墙啊大姐。 只能再穿过长廊,去找别的路。少年说你行不行啊,钟瑜玟说你行你到前面来。 “大姐,我不敢。”少年在心里告诉她。 不知道走到哪里,乌鸦又叫起来,哇声音拉得更长,王聪全身哆嗦。 这时正下台阶,王聪说:“是台阶,小心脚下。” 走完十几级台阶,来到一块空地,也是青石板的地砖,干燥的,没有那么滑。 王聪差不多把头埋进她家公子的怀里,不敢看前方,即使前方一片墨黑。 墨黑中响起一个老妪气若游丝、将断未断的长长的话语:“是谁啊?” 这声音比乌鸦的叫声还瘆人。王聪把头塞进她家公子的怀里,要是鬼把她全身吃掉嚼烂也绝不抬头睁眼。 钟瑜玟大声回答:“是我们!你是谁?” 一会儿,那尾音拖得很长的老人家的声音又从暗中响起,像是走了很长的路才传到她们三个的耳边。“你们在哪里呀?” 王聪不敢听,双手捂住耳朵。 少年问钟瑜玟:“我们又是谁?” 钟瑜玟嘘声示意不要说话,她大声说:“我们在这里!” 王聪听到钟瑜玟的话,说:“别告诉他我们在这里,她肯定就是那个死人。”自己说完,王聪心脏拧成一团。 不见回答,复又是沉默。 不知过多久后,有一点微弱的火光向他们飘来,钟瑜玟说:“来了。” 王聪听后,叫道:“快走!”可是自己两腿僵硬,迈不开步子。她家公子像尊石一动不动,要不是听到他胸口里的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王聪都以为他死了。 火光走近,是一根蜡烛,在风中摇曳。王聪耳朵贴着她家公子的胸膛,听到扑通声越来越急促,聒噪的一万只青蛙要从他胸口跳出来。 钟瑜玟向蜡烛走去。少年大喊:“不要过去啊。” 钟瑜玟几步到蜡烛前,昏黄的烛光下,看到一个满脸褶皱的脸,眼珠深陷,就像是从深渊低下凝视对方。 钟瑜玟壮着胆子朝少年喊道:“快来,是一个老人家,别怕。” “别怕”两个字刚出口,她的心抖得快要掉进肚子里。 少年轻轻推开王聪,王聪抬头。少年搂着她的肩,说:“走,我们过去。” 老妪一身黑衣,头上也裹着黑丝头巾,身体完全融进黑暗里,只有那双眼睛代替黑夜从深处发出寒光,盯着他们三个。 那只有半口气的声音说:“来都来了,跟我走吧。” 阁楼顶上的乌鸦扑棱翅膀,飞走了。 少年三人跟着她慢慢移步。 老妪步伐很轻,脚底下没有声响,又耳背,钟瑜玟问她几句“这里是湘钦门吗?”她都听不到。 只能理解为听不到,因为她不回答。捧着蜡烛,一路佝偻着腰前行,一声不吭。他们三个也不敢出声。 应该是走了很长的路吧,因为过了很久,终于听到老妪开门的声音,开门声“咿”也像个婴儿的叫声。 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进屋后,老妪把灯点着,九盏油灯勉强照亮这间屋子,让人大致看清周围的陈设。 这里是灵堂啊! 周围全是黑布条,一口乌黑的大棺材放在屋子中间,地上有个铜盆,里面全是烧过的纸钱灰。 王聪悄悄扯拽钟瑜玟的袖口,咬耳轻声:“你还说不是鬼。” 钟瑜玟自己也没把握,不知要怎么回答她。 老妪给棺材里的人上柱香,好像没看到他们三个一样目不斜视地穿过灵堂走到外面去。 老妪出去没关门,风吹进来,那些从梁柱上悬下的黑布条迎风飘动,像无数长长的触爪伸向他们三个。 “撞鬼啦。”少年大声说。 王聪和钟瑜玟同时保住少年,三个人异口同声大叫“鬼啊” 声音拉得比刚才的乌鸦叫声还长,直到门口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打断他们,“叫三位客人久等了。” 他们三个收声沿着那声音看去,是一个身着黑衣黑裤带黑头巾的男子,白白净净的脸没有一点胡须,显得更白。 少年推开两个紧紧抱住他的人,尴尬地说:“请问这里是湘钦门吗?” 中年男子回答:“正是,在下湘钦门宗主陈怀寿。” 三十八 辜恩负义以下犯上 刁滑奸诈蒙取… 这是个人,不是个鬼。 少年当即说明来意,叫王聪拿出往蹇来誉的折子,交给陈怀寿,陈怀寿喜极而泣,激动得两肩抖擞,跟王聪刚才吓半死没两样。 重要的贵宾远到而来,让人家在灵堂站着,确实不像话,完全弃沅水热情好客的传统美德于不顾。 陈怀寿高兴得不知所措,竟叫少年三人坐下,环视灵堂一根凳子都没有。他才知道自己的失礼,再三道歉,请大家移步客堂。 不同于别处的黑暗,客堂已经拨芯点灯,亮堂堂的,即使有鬼也无处藏身,王聪松口气,把拽在手心的心脏放回肚子里。 好意容易遇到一个活人,少年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陈怀寿应接不暇,不知要先回答哪个,只好等少年都问完,再一一回答。 半年前,湘钦来了几个中原江湖朋友,为首的就是天下第一门派的剑舍弟子觉尘,湘钦门热情款待。 不几日,觉尘和陈怀寿的弟弟陈怀闵意气相投,结为异姓兄弟。 能和剑舍交好,可喜可贺,宗门上下欢庆七日,一时宾客上门祝贺,热闹非凡,整个西南都知道湘钦与天下第一大派结盟的事。 怀闵和觉尘出入成对,形影不离,彻夜欢谈,大家看在眼里,认为是难得的金兰兄弟。 得到剑舍的支持,觉尘亲自为怀闵站台,怀闵在宗门内的声望日渐高涨,大有盖过宗主之势。 见兄弟有贵人相助得势,怀寿也为他感到高兴,只是他渐渐察觉,怀闵有意疏远他,曾经无话不谈的两兄弟,因为觉尘的到来有了芥蒂,觉尘成为横在他们兄弟之间的一堵高墙。 秋末,一疏半月挂在枝头,怀闵破天荒的到怀寿房里,掩门压声说:“哥,我想当宗主,你支不支持我?” 怀闵手里的杯子都要掉下,好在他手里当时没拿杯子,只是提着茶壶,他僵在桌上。 “就说你赞不赞成我做湘钦门的宗主?”怀闵直勾勾盯着怀寿,认真地再问。 怀寿斜瞟窗外,没人,他压低声音说:“怀闵你在想什么?新任宗主才上位三年不到,下任还有十几年呢?你的想法就是大逆不道!” “就说你支不支持我?”怀闵像是忘了他们兄弟直间还可以有很多话说,不是只有这一句。 “支持啊,我不支持你我支持谁?”怀寿笑着说,想融化他弟弟那认真凝固的表情。 “那就好,你记得你今天说的话。”说完怀闵就出去。 怀寿想这小子喝多了,异想天开。 宗主岂是谁想当就能当的,但凡竞选宗主者,必须先由宗主选定为直传弟子,亲自传授湘钦门的独门技法往蹇来誉。 宗主退隐时,由选定的直传弟子演习比试往蹇来誉,胜者才能接任宗主。 三年前上任的宗主是怀寿的三叔,方年五十二,年富力强,还没开始选收直传弟子呢。 怀寿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话,说完就忘了。没想到怀闵却是认真的。 第二天,他就去找宗主,求宗主收他为直传弟子,传授本门绝技。 宗主说他心浮气躁,猴急火燎,不适合带领湘钦门,把他赶出门。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族人分成两派,一派要走稳健路线,支持宗主威固家业,在西南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要参与中原江湖纷争,这一派以年纪较长的叔父们为主力;一派要走激进路线,支持怀闵借剑舍之力,北上扩展势力,做大做强,这一派以同辈的青年居多。 谁也不肯妥协,宗主执意不收直传弟子,怀闵和觉尘带领少壮派搬出湘钦门,到沅水河边另起炉灶,宗主派几次派人去扑灭怀闵的星星之火。 两边僵持不下,怀寿从中协调,劝双方以宗门为要,各让一步,请宗主让年轻人北上闯荡,请怀闵回到湘钦门,免得外人看到以为我湘钦门不合。 说客只是在《左传》这样的古书里有点用,在山林里还不如一个响屁。 奔波几日,口干舌燥,紧张的局面不见丝毫缓和,两边不讨好,怀寿作罢,远走岭南。 还没到岭南时,湘钦门就派人去追他回来。 他到家时,宗主已死,绝技往蹇来誉的折子也被人夺走。 他离开沅水后,在觉尘的辅佐下,湘钦门的年轻一辈唯怀闵马首是瞻,入主湘钦的呼声越来越高涨。 这时,觉尘的爱女至殊献计。 觉尘带领湘钦年轻一代在夜里绑了怀闵,到湘钦门请罪。 宗主赞扬觉尘远见,这才是巩固剑舍和湘钦结盟的明智之举。把怀闵等为首者关进大牢,以儆效尤。 宗主下令设宴款待剑舍弟子。 盛宴上,觉尘与宗主比肩而坐,传杯弄盏、觥筹交错。 酒意正浓时,至殊前来敬酒。 宗门夸奖至殊玲珑聪明,剑法高超,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宗主回敬一杯。 至殊不胜酒力,在宗主面前扶额将倒,宗主上前扶肩,至殊迅疾出手,在宗主天府穴上扎一根银针。 只见宗主自己没把至殊扶起来自己就先倒下,至殊说他喝醉了,请快把宗主送回房休息。 岂料第二天中午宗主还没起来,侍女进去侍寝,发现宗主变成一具干尸。 叔父们这才发现中计,却为时已晚。 湘钦门少壮一派破牢而入,救出怀闵。 怀闵率众把叔父们围在客堂。逼他们交出往蹇来誉秘籍。 叔父们誓死不从,奋力抵抗,在宗主灵堂与少壮派搏杀。 怀闵有备而来,再得剑舍帮手,叔父们被斩杀殆尽。 怀闵提刀破开宗主的棺木,在宗主尸体上翻找。 随着他嘴角上扬,邪魅一笑,他拿到了往蹇来誉的折子。 怀闵如愿成为湘钦门宗主,但好景不长。 第二天天还没亮,觉尘来找怀闵,恭贺之余,说要一睹万蹇来誉的风采,见怀闵有些为难,觉尘说:“算了,湘钦也是无趣,我今日就带弟兄们回剑舍去。” 刚得上任,根基未定,怀闵还需要觉尘的辅助。怀闵拿出折子,觉尘却说:“不看了,免得说我觊觎贵派绝技。” 为讨好觉尘,怀闵晚上备酒款待觉尘和她女儿至殊。 桌前,怀闵拿出折子,嬉皮笑脸地说:“请义兄过过眼,要没有义兄帮扶,我哪有今天嘛。” 觉尘勉为其难接过折子,随手翻两页,还给怀闵。笑道:“自家兄弟,不说客套话,来,喝酒!” 再能喝也有个度,喝到天亮,怀闵就趴下了,当然他义兄觉尘也趴下了。 午后醒来,不见义兄和至殊,怀闵摸摸胸口,遭!折子不见了。 他跑到客房寻找,侍女告诉他,剑舍弟子一行人早上就离府北上,现在已经到沅水江上了吧。 怀闵傻眼,就地坐在地上,折子被觉尘父女算计走啦,此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宗族大乱,宗主位子不保。 他赶紧叫人去追怀寿回来。 初冬时,有人传来万蹇来誉的折子惊现剑舍的消息。 湘钦门又再次陷入混乱,少壮派纷纷叛离,连院里的仆人也相继离开。 怀闵众叛亲离,悲愤自责,终日不理事务,族人唾弃他的阴谋得逞,更唾弃他的无智无识。 如今的剑舍如虎添翼,想取回折子谈何容易。 湘钦门就此败落,树倒猢狲散,院子就只剩老妪一个仆人。 我想她不是不想散,是太老,走不出这迷宫。 怀寿得到消息后,立即返回,途中被百年不遇的暴雪围困在一个小镇。 听到这,少年不侧脸,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也被困在那里。”他没敢说暴雪是因他而起。 就是在雪中小镇,怀寿听到江湖传言,剑舍掌门被一灰衣少年打伤,夺走往蹇来誉的折子。 当他感到家时,怀闵已经悬梁自尽。 少壮派推举他来主事,做宗主。此刻宗主之位又成烫手洋芋,不成了狗屎,谁都不想靠近。 他决定安葬怀闵后启程去寻找那灰衣少年,拿回折子。 现在终是见到这侠义少年。还意外得回湘钦秘术。 “我明日就召集族人,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我们湘钦门有救啦。”陈怀寿啪大腿站起来大声说道。 少年举手制止他,说:“明日你别跟人提我们,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在这。” “都听少侠的!”陈怀寿说。 灵堂里的棺材中,就是怀闵。 按照湘钦门的规矩,自杀的人是不自爱的人,不能举办葬礼,所以也没人前来吊唁。 偌大的湘钦门宅院,就只有一个死人和五个活人,其中有一个还半死不活。 陈怀寿要他们先委屈一晚,明日就有仆人来。 住进湘钦的客房,才熄灯躺下,窗外的乌鸦又叫起来。 这院里刚死了四十口人啊,想必冤魂不散,所以这样瘆人。这样想着,王聪更害怕,一夜睡不着,蒙头盼着天快亮吧。 三十九 清晨寻酒误入青楼 雨中求证恐见… 天没亮,院子里就人声炒杂,叨叨嚷嚷,把昨晚的死气沉沉的鬼宅活生生闹腾成戏馆。 往蹇来誉的折子失而复得,作为宗主的陈怀寿终于是个名副其实的宗主,族人相约来到宅院里参见,昔日甩手离开的人都重新归顺,如水之归下。 看到客堂里人头攒动,指不定有多少江湖耳目,少年不敢前去凑热闹,准备出门遛遛,看看西南的风土人情。 感恩戴德的怀寿找来族里的一个机灵的孩童陈真幻做向导。 陈真幻一身黑色单衣,皮肤黝黑,眼珠子比皮肤更黑,但却会泛光,像风中的烛火那样闪烁。这小孩长得太快,仿佛一夜之间原本合身的裤子就遮不住小腿了,光着脚脖子在光亮的青石板上啪啪啪地跑。 爱心泛滥的王聪问:“真幻,你这样穿不冷么?” 真幻从门口石狮子的肩膀跳下,说:“不冷啊,这里的冬天可不像你们外地。” 王聪低眉望着裸露的小腿,问:“那也要穿长一点的裤子啊,你这样看起来像个螳螂。” 真幻爬上另一个石狮子的肩膀,说:“穿长裤像个矮子,我要这样才是个高个子。” “不错,这样才像削了枝的竹杆子。”钟瑜玟不准他再胡闹,揪着他后脑勺的小辫子,“前面带路,这两头狮子跟你有这么要好吗?” 真幻如一股青烟蹿到前面去,少年、王聪和钟瑜玟并排跟着。 早上的湘钦街道很清静,有人牵着牛从他们身边走过,卖东西的小货郎也才出门。 真幻蹦跳回来,说:“我带你们去摸虾吧,河里很多虾等着我们摸呢。” 可笑,我们二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跟你一个小屁孩卷着裤腿下河摸虾,得是有多无聊。少年当即否决他的提议:“不去不去,带我们去喝两杯清茶,有点酒最好。” 钟瑜玟也反对摸虾,她环顾街道两边,都是关门闭户,就对真幻说:“有茶就行,这个时候要酒会不会有点为难你们贵宝地?” 真幻停下甩摆的手,凝想片刻,回答:“不为难,这就带你们去。” 真幻引他们来到一个酒楼模样的三层木制楼房,一个小二前来招呼。 少年他们坐下后,真幻就站到他前面急切地说:“这里就可以喝酒,我不会喝酒,你们坐着,我先去摸虾啦。” 没等少年说好,真幻已经不见人影,看来真的有很多虾等着他去摸。 其貌不扬的酒楼,酒却意外的好。小二对清晨就要酒喝的客人有点不解,问:“还要别的什么?牛肉?米粉?” 酒楼里没多少客人,清静得很,少年打算多坐一会,昨晚被吓得够呛,今天好好犒劳下自己,向小二说:“再温一壶酒,一碟花生米和一碟炒牛肉,有凉菜的话再来一碟。” 小二得令离开。王聪哑一口酒,微笑地说:“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酒楼里就只有他们一桌客人,菜很快就上桌。少年尝一口,摇摇头,“酒很好,菜就一言难尽。” 钟瑜玟不动筷子,两手捧着酒杯说:“菜不好,客人才会多喝酒,酒家赚的才多。”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王聪叫来小二,问:“店里还有什么拿手的好菜没有,端上来。” 小二害羞地挠后脑勺,说:“抱歉,本店的菜确实不怎么样。”菜不好的错他全拦到自己身上,错得很深,身上包不出,从脸上绽出绯红。 “没怎么见过生人的伙计。”少年为他开脱。 喝完一壶酒,街上的脚步声渐渐多起来,像愈来愈密集的雨点。 雨点不仅落在街上,楼上的脚步也塔塔塔响动。是有几个人在楼上走步,少年内功极好,从脚步声判断出气息,从气息判断出楼上是一女两男在走路。 走向楼梯口,沿着楼梯轻步下来。 少年他们终于看清下楼的人。 浓妆艳抹的女人,辨不出年纪,走在两名男子的前面。 从男子的着装上看是本地人无疑,黑衣黑裤黑头巾。女人则和这里的服饰风格显得格格不入,艳红色的长裙,青绿色的抹胸,没错,看到的就是抹胸。 笈着鞋哒哒哒,她走到门口,左退半步到门边,给两名男子让路,男子走出门时,她微微弯腰,躬身说:“二位大爷,有空再来呀!” 听到这句话,钟瑜玟把杯子重重顿在桌上,桌上的碟子都晃颤,“这是个青楼!”她好像是在给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下最后的判决,使劲咬出这五个字。 看着过度涂脂抹粉的女子走上楼去后,少年迷惑地说:“那可是两个男的啊,一个女人怎么”少年发现说不出口,假装吃菜喝酒避免她们的目光。 明显装傻卖乖,王聪可看不下去,大声道:“这算什么,想想在京畿,公子你一个人和四个官妓不也同床共寝。” 只怪这青石地板的砖缝不够大,不然少年都要找一条钻进去。 “赶紧走吧,我看你们俩甚是想念这种地方”钟瑜玟站起来要走,这个关头不是走就是把话题引向青楼,不然顺着这话题,就要聊到自己和少年在山洞的事,更让人无地自容。 可是正不巧,小二提温好的一壶酒挡住她的去路,说:“客官,你们要的酒。” 少年抬头问:“小二哥,这里还有别的酒家吗?” 小二歪着头得意笑道:“有,但是这个时候恐怕还没开门,酒铺都是晚饭后才开,只有我们这,早上要送过夜的客人出门,所以开得最早。” 更让人难堪的是,外面竟下起雨来,走不了。 不识趣的小二放下酒壶还不肯走,问:“几位还需要什么?” 少年脑袋一片空白,竟顺口说出:“你们这里还有什么?” 望着少年旁边两位貌美如花的少女,小二支支吾吾说:“还不也是女人,公子这是还嫌不够的话我” “滚蛋!不然老娘撕烂你的嘴!”钟瑜玟拍桌子,大骂。这小二定是听到王聪说他家公子在京畿和四个官妓的事了,以为她家公子也是来寻花问柳的。 小二见惹不得,连连鞠躬道歉,无辜地走开了,走到柜台处和管账的老头嘀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后山那位大爷哪次来不是叫四五个姑娘去做陪。” 管账的老头趴在柜台上说:“人家那是千年武学的传承人,你看这灰衣少年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四个,我怕是吹牛不打草稿,到我们青楼来炫耀。” 这对话都被能力高深的灰衣少年听得一清二楚。喜欢逛青楼,一次叫四五个姑娘作陪,还是千年武学传承人,这不就是他师父还能有谁?! 少年立即唤来小二和管账的,问个明白。那位大爷长什么样?是哪里人? 小二说长得英俊倜傥,帅得姑娘们都想白给,听口音也是外乡人。 管账的说长得一塌糊涂,一个干瘦老者,胡子灰白,就只占着有钱,银子一掏出来,姑娘们恨不得把身上的汗毛都脱光。 两个人各执一词,在那争执。 如果小二说得真,那很可能就是师父,如果管账的说得真,那就未必。 不管是真是假,今天都要去探个究竟,要是师父在这,要跑也跑不了,要不是师父,那千年武学也值得去拜访。 在青楼里等雨停,楼上的姑娘们都睡醒了,成群下楼来招揽客人,撑伞路过的男人被拉进来,都是避雨,没有消费的意思,进门后却都收伞跟着姑娘们往楼上去了。 我看这些都是冒雨来逛这种地方的精虫! 等了好久雨都不停,竟在这青楼里把午饭吃完,冒雨前来的精虫越来越多,个个一进门就眼巴巴盯着钟瑜玟和王聪看,看到她们身边的少年,又立即投去羡慕的神色。 花钱买快乐的精虫们不觉得害羞,王聪和钟瑜玟在众人目光中如万虫噬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外面的雨丝毫不知道她们的窘迫。 少年坐在桌前两眼盯着桌上的吃食,细嚼慢咽,享受生活的老爷模样。但已经这样吃一个时辰了,一停下来就不知道手往哪放、眼往哪看,只好继续吃东西。 眼看那灰衣少年连盘子都要吃下去,胃口是真的好,小二和管账的又嘀咕:“看来这少年一扛四是真的,能吃就能干,这是千古不变的硬道理。” 肚子都要撑破啦,摸虾真幻才抱着伞冲进来。 救星来啦,少年三人都对真幻笑嘻嘻,完全没有责备他把大家撂在这的意思,赶紧离开这里是现在最紧迫的事。 撑伞走到门口,少年问真幻:“你可知这里有个千年武学的传承人?” 真幻抹掉下巴的雨水,爽朗地说:“知道,就住在后山。” “快带我去!”少年用命令的口吻道。 “他现在不在后山。”真幻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嫌下雨不想走吧?”少年摸真幻的脑袋揭穿他。 “不是,我回去拿伞的时候见到他去我们湘钦门啦。”真幻委屈地说。 遭!他这个时候去湘钦门,不就是去找我?少年心乱如打在青石板上的雨滴。 四十 火光前追问江湖事 破庙里迷赏活… 看到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背影靠在湘钦门的客堂柱子上。 远远观察这稻草人模样的人,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也不与人交谈,斗笠上不时飘出一缕白烟。这人在抽旱烟。 等人群散去,客堂里只剩忙了一天的宗主陈怀寿和那稻草人,少年才敢过去搭腔。 “陈宗主,还得烦请您引见……”少年对陈怀寿说,下巴指向稻草人。 宗主笑道:“少侠要认识他?他脾气可古怪,怕对你无理呀。”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有劳。”少年执意要宗主引见。 稻草人就在十几步远处,不言语,只管吧嗒吧嗒抽旱烟。我担心烟嘴的火星把他斗笠点着,想伸手去怕掉,奈何当时我不在现场。 宗主伸手恭请少年上前到稻草人跟前,用嘹亮的嗓门对稻草人说:“涣群门的前辈,这位就是凭一根棍子打败京畿陈力士、徒手摘下剑舍掌门心脏的英雄少年。” 江湖传言经过一个人的嘴就是另一个样,传到西南已经是少年徒手摘下剑舍掌门的心脏了,再传下去可能就是他徒手分尸。其实他只是摘下往蹇来誉的小折子,人家掌门还没有死呢。 稻草人听到介绍才肯舍得磕灭手里的旱烟,摘下斗笠,低沉的声音从腹腔响起:“久仰。” 没有斗笠的掩护,没有烟雾的遮挡,稻草人的相貌在客堂露出来。 这是个不下五十岁的老者,但他强用内功护颜,保有少年皙白的皮肤,紧绷俊俏的面庞,却未能改变久经风霜的骨架和历经世事的深邃眼神,钉子一般的眼神上方是夹杂几根灰白长毛的刀裁眉。神是老者,形如少年,也就是少年陈冠希的照片和赵本山的照片重叠而浮出的相貌。远看清新俊逸,近看日暮残年。 “请问老先生可是修行含章术的?”少年怀疑他是和京畿的赵布有渊源。 “非也,我这也是独门绝技,但不是那女人练的含章术。”稻草人回道。 “请问老先生听说过宫人宠么?”少年继续问,怕又是师父的爪牙。 “未曾听说。”稻草人回答。 “冒昧问一句,老先生可留姓名?”少年还问。 “无可奉告,一叶浮萍,不足记也。”稻草人和少年一样谨慎。 雨后的西南,清冷泠冽,王聪把少年的大氅抱到客堂来。 稻草人看到王聪,西南恶水,养不出这样水灵的美女,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样的女人,品味都被歪瓜裂枣带偏了。将就吃草惯的狼,看到鲜美的肉,才想起自己也是肉食动物。 稻草人迎风挺腰,尽力在美女面前展现出自己最抖擞的一面。 王聪走开后,他一改冷谈面孔,把旱烟管斜插在腰带上,戴上斗笠,对少年说:“少侠若对我的武学有兴趣,明日可来后山详聊。”说完就转身离开。 少年作揖躬身说道:“明日一定登门叨扰。” 见少年对这稻草人这么好奇,宗主疑惑,问:“少侠为何对此人这么有兴趣?” 少年回到说:“我只是想弄明白他所谓的传承千年的武学是个什么武功。” 宗主觉得有责任提醒少年,详细道来:“少侠可莫被这老翁骗了,千年武学传承人只是他自己吹出来。一年前来到湘钦地界,在后山的破庙里收徒授业,当时宗主认为是个江湖人物,带我前去拜访,没想到一见面就要借钱,钱到手就下山逛窑子,今天也是为借钱的事而来。 不到一年,三五个徒弟一技未习,倒是借给师父不少钱,现在都弃他而去,只剩他一个人住在破庙里,我看着像个江湖骗子,但这身形真气又是真正有修为的人,真是搞不懂,有一身本事还自甘落魄潦倒,实在不是江湖侠客的做派。”说完,不解地摇摇头。 一早,叫来陈真幻带路,少年一行前往后山破庙拜访那稻草人。 脱掉蓑衣,他竟衣着华丽,不点不像住破庙的流浪汉。浅绿色绸缎上身短衣,外套一件黑色袍子,脚踩黑色长筒靴,鞋帮上还有仿祥云纹饰。负手站在庙门前,双眼远眺,像一尊望夫石。 灰衣少年背后跟着王聪和钟瑜玟,这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尤物。他深吸一口气,压在小腹,挺腰收腹。看哨的见到将军迎面走来都做这般表现。 走近看见王聪,这人咽一下口水,说:“几位请进。” 进去有两条长凳,中间是一推火焰高挑的火堆。 四人相对而坐,他和少年共坐一条长凳,王聪和钟瑜玟坐一条长凳。 火焰高高跳跃,这人添柴,火焰爬得有人高,照亮四个人的脸,火光摇曳拂摆,发散出橘红色的光投到钟瑜玟的脸上,她的脸上泛浮红晕。 这人看到钟瑜玟,耳朵就聋了,什么都听不到,眼珠子在眼窝里后退几步,助跑冲刺,直勾勾射到钟瑜玟的脸上。 滴滴答答,口水没兜住,从嘴角顺下巴滴到地上,溅起火堆旁的灰烬,灰烬上扑,眯了他的眼,眼睛看不清钟瑜玟,耳朵才恢复听觉。 “老先生可是没吃饭吗?想必是饿了吧?老先生见过我这位朋友?”少年连环发问。 这人才挥袖抹去嘴角的口水,点头致歉说:“不好意思,年纪大,失态了。” “老先生放浪形骸,不拘小节,是大侠风范。”少年想起昨日青楼小二和管帐先生的对话,但出于优秀青年的礼貌,他还是违心恭维他。 “敢问先生师承何人,修的是何功法。”少年进入正题。 “不瞒几位说,我是半路出家,原先学的是刀法,天性愚钝,毫无成就,直到不惑之年遇到家师,传授拳法,才有现在的修为。”老先生明明是回答少年的提问,眼睛却离不开钟瑜玟。 “我在湘钦街上听闻老先生是千年绝技的传承人,不知是指刀法还是拳法?”少年看着他呆木的表情问。 “自然是拳法,我是涣群拳的唯一传人。”老先生傲娇地说,眼睛朝钟瑜玟发光,像是干了件了不得的事的孩子向长辈邀功讨好。 “晚辈早年听说过涣群拳,但没听说这中拳法可以改颜换面啊?”少年继续问。 老先生还是灵魂出窍神游太虚的表情,说:“我都是四十几岁才得师傅真传,天资愚笨,练岔啦。” 少年忍不住笑出声,“这岔得挺好,老先生青春永驻,这天底下除却含章术,恐怕没有第二种功法有这成效咯。” “可别老先生老先生地称呼我,你们看我年富力强,看起来和你们差不多嘛,我又看得开,开朗豁达,大可称我一声涣群大哥。”老先生急忙纠正少年。 “好的,涣群大哥。”说完,少年在心里笑出声,嘴里有点憋不住,只好说借口出恭,去门口笑一下。 长凳形似儿童玩的跷板,少年起身,涣群大哥屁股把跷板一头压下去,长凳斜翘,涣群大哥侧身摔倒在火堆旁,少年转身扶他起来。 得一跤,他的眼睛才从钟瑜玟的脸上剥落。 少年拉着他的手,又扶着他的肩,啪啪他身上的尘土,重新坐停后,少年憋不出笑呵呵呵,涣群大哥左边眉毛被火苗舔得干干净净,右眼上的眉毛孤零零皱弯。 王聪和钟瑜玟也忍不住抬袖遮脸,嘻嘻嘻地笑。 少年克制自己,接着聊:“涣群大哥,你的师父师兄呢,传承千年的拳法应该是大派才是。” 涣群大哥弯腰添柴,借机看一眼钟瑜玟的脚,一心三用地说:“没有,大门派木秀于林,容易卷入江湖纷争,水主浮沉,撑不了几百年就灭亡啦,只有少而精、慎之又慎,脉络清晰地传承,细水长流,才能流得远。” “涣群大哥高见。”少年拍他刚摔疼的马屁。 “这话是我师父说的,不是我说的。他老人家一生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临终前遇到我,才把毕生所学传授给我,没几年他老人家就仙游啦,这也算是天意吧。”涣群大哥回首往事,故作伤愁感叹。 “那您是如何来这偏僻之地的?”少年追根究底。 “家师仙逝,我寄情山水,被寒气赶着南下,不知怎么回事就到这破庙里啦。”涣群大哥自觉很冤,怎么来到这种穷乡僻壤。 “其他同门呢?就没有一个了么?”少年穷追不舍。 “听师父说都没有,他这一代他是最后一个,而我是最新一个。”涣群大哥提到师父二子表情凝重,双睑下垂,提到他是最新一个时又神采奕奕,嘴角上飞。哀乐表情变换敏捷,犹如手持奥斯卡小金人。 问题都问完,感觉没什么聊的,涣群大哥忙着看美女,也不开口找点话题,全无主人翁意识,也不怕怠慢人家。不过他也不算破庙主人,那面无表情的菩萨才是这里的主人。 气氛尴尬地稍坐片刻,少年一行借故告辞。 涣群大哥送他们到破庙门口,突然拉住少年到手,说:“兄弟身上有银子没?江湖救急。” 少年叫住王聪,给他十两银子。 涣群大哥手捧沉甸甸的银子,脸上乐开花,还说有空在来玩,口气和昨日青楼里送客出门的女子丝毫不差。 “老变态!绝不会再来!”钟瑜玟淬一口吐沫,大声骂道,我敢肯定涣群大哥也听得到。 “公子觉得他和你师父有关系么?”王聪关切问。 “没有,我扶他起来的时候试过他,身上确有两股不同的真气,但都平平无奇,和觉尘之流没什么两样。我师父正眼都不会瞧这种人一眼。”少年肯定这位涣群大哥算半个江湖骗子,断定不是师父派来的,心情复明媚灿烂,一条彩虹倒挂嘴角。 暂时可以安心在湘钦门呆着,把武功练好,以待来敌,那会使山巅为泽的人带走的只是春宫卷轴,师父见了免不了大发雷霆,保不齐再找个更狠的来。 四十一 房中胁迫技师饮醉,夜里跟踪大哥… 湘钦门的宗主陈怀寿拿到往蹇来誉的折子后,追星赶月,不舍昼夜,勤学苦练,不日就入门了。 反观灰衣少年,一直在风行天下的门外徘徊,找不到门道,白白耗去好多时光。练功苦闷之余,少年一个人来到街上吹吹风,清醒清醒。 信步闲游,不知不觉来到陈真幻带他们来的那个青楼。来都来了,进去喝两口,这里酒不错,绝不做别的消费。 小二见少年一人进来,跑来哈腰招呼,“大爷,这次要酒还是要姑娘?” 少年白他一眼,怒道:“上酒!” 小二嬉皮笑脸提酒壶走到桌前,“大爷,你再不要姑娘可就没啦,住后山破庙那位爷今晚可连续叫了六位姑娘进他那屋啦。”说着他卷拳伸出拇指和小指,比出一个六的手势。 他那身板,那经济实力,六位姑娘,怕是要死在床上吧今晚。少年在心里调侃。 喝完酒,准备结账,他问小二,楼上那位以一敌六的大爷每天都这样吗,小二说也不是,但一有钱就来,这人古怪,来时大摇大摆走大门,走时偷偷摸摸,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和他睡的姑娘们都不知道。 少年只是笑笑,走出门,他越想越不对劲,就算是他师父也不能以一敌六啊,何况内功平常年近六十的涣群大哥。 少年飞跃到青楼屋檐上,学蝙蝠倒挂屋檐,看看这涣群大哥在哪一间,到底如何以一敌六。 少年在每个房间窗边都倒挂好久,什么样的战况都看到了,就是不见涣群大哥。他飞身下来,进楼去问小二,可曾见他出门了? 小二笑道,开什么玩笑,那位爷不会速战速决,肯定好在房里鏖战。不信我带你去听听? 听听就听听,他来玩的钱还是老子借的,如何听不得。少年跟小二上楼。 “就是这一间。” 小二附耳在窗上,少年把手指沾湿,捅出一个洞,往里瞧,看到六个姑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不见涣群大哥。 事有蹊跷,涣群大哥不是真来消费,而是掩人耳目,明日再来探。 小二回头时,已不见少年踪影。 第二天晚上,少年向王聪要来银两,早早来到青楼,吩咐小二要酒要姑娘,但是要住进涣群大哥房间的隔壁。 “保在我身上!”小二得了银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楼去请姑娘们下来。 “请问哪一位是伺候过后山破庙的那位大爷的?”少年想找张嘴来问话。 “都伺候过!”姑娘们异口同声回答。 真厉害,少年只能佩服,随手指其中一位,说:“你,跟我上楼。” 一进房间,少年就要人家姑娘详谈她伺候那位大爷的细节。 姑娘一脸不屑,笑道:“不是谁都有那位大爷那样的本事的。” “怕是姑娘们收了钱不干事,在那大爷的房里昏睡了一夜,又怕老鸨责怪偷懒,编出些风流故事来鼓励这里的孤寡吧。”少年一副久经沙场的样子,一语道破。 “哎呀,什么都瞒不住大爷,您今晚说怎样就怎样吧,我都依您,可别把这档子事给老鸨听了去,不然我就只能流落街头啦。”姑娘服软,哀求少年。 少年要她和盘托出当时的情况。 每一次大家进那大爷的房间就是湖吃海喝,不时便醉,第二天醒来已经躺在床上,不知夜里都发生了什么。 听到隔壁房间来人了,真是涣群大哥的声音,果然先坐下来喝酒。 少年命房里的姑娘一口把桌上满满一壶酒喝干。 姑娘无奈,这人要学隔壁的大爷,定是他的脑残粉丝。 一口干完,姑娘就晕倒了,随他怎么干吧。 少年也学隔壁大爷抱她上床。然后捅开窗户纸,看看隔壁在演什么戏。 隔壁里明显有问题,姑娘们喝一轮下来就倒了。 涣群大哥把姑娘们抱上床,自己跳窗跑了。 少年也学着跳窗出去,远远跟着他。 一路跟踪,好在涣群大哥真气不如少年,少年一路悬浮身体,脚不着地,没有一点声响,涣群大哥不察觉。在山里绕几圈又回到青楼。 不过他没上楼去,而是穿过厅堂到后院去了。 少年翻过围墙,进入后院,涣群大哥纵深跳进后院的水井里,这绝对不是自杀。 少年到井边往低下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躲在一旁等候。 天快亮时,涣群大哥才从井底飞出,快步离开院子。 少年也跟上,来到后山的破庙。 那人关了破庙的门,躲到菩萨石像后面,从一块石头下取出纸笔,在纸上奋笔疾书,好像急着考状元似的。 这人不简单,明天先办法进井底看看,少年想着。 四十二 武光宝藏显现端倪 青楼女子… 白天要进人家后院、还要跳进井里,还是冬天,即使容易也需要极大的勇气。井水是地下水,冰冷刺骨。 有钱能使磨推鬼,少年花钱打点小二,天没亮就到人家后院来,运转真气暖暖身就跳下去,青蛙落水,扑通的声音从井底穿出来,水花压得不够好,感觉要把还在沉睡得鸡吵醒。 井水清亮,往下潜游,能看到光滑的圆壁上青苔浮动,再往下,光就透不进去,一片黑暗,水也凉了许多,若不是有真气护体,一般人潜这么深就只能浮尸上去了。 黑暗中,只管往下沉,脚触地时,展开双手,井地宽阔。伸手向前,拖脚移步,像黑暗中在湘钦门宅院摸索前行那般,少年感觉到脚底踩的也是青石板,这井讲究,井底都铺砖。 往前六七步,指尖触到墙壁,也是青石,被凿修得平滑,顺墙摸索,摸到一个方形巨石,从墙中凸出来五六寸。 在墙上上下其手,使出在青楼里学得得摸捏手艺,一寸一寸把石块摸遍。 通过摸查,得出矩形石块都中间有个莲花状的石盘,莲花中心有三角图案,三角形中的图案就摸不出来了。这得打麻将的来摸摸才晓得。 少年再一寸一寸摸排井底的墙壁,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只有这巨石令人费解,涣群大哥一定是为此而来。 浮出水面时,姑娘们都到厅堂里揽客招摇,只能越墙而出,做十足的贼样。 等天黑趁涣群大哥下井,再去破庙里看看他在纸上画的什么东西。 全身湿漉漉,回到湘钦门时,那涣群大哥又来找他借钱,已经靠在客堂的柱子上等很久了。 王聪说:“救急不救穷,借钱给这种骗子,有去无回。坚决不给。” 少年换一身衣服,告诉王聪:“这人不简单,当日在庙里的行为表现都是演出来的,掩人耳目的手段。” 钟瑜玟大惊小怪,叫到:“莫非真是你师父派来的?我们先下手为强,用银子引诱,找机会偷袭他。”这女的脑筋自带马达,转得飞快,才有个设想苗头,脑袋立马就有全部计划,比卧龙先生的隆中对还详细可行。 “不可能,他武功不行,但来这肯定是另有所图,不是过冬更不是游山玩水,等我晚上再告诉你们。”少年卖个关子。 少年从王聪处拿到银子,来到客堂,说:“涣群大哥手头又紧?凭你这千年涣群拳,还怕搞不到钱?”少年开玩笑。 “一分钱压倒英雄汉,等我发达一定还你。”涣群大哥维诺道。 “听说涣群大哥喜欢去一家酒楼,每次都要请好几位作陪,湘钦街坊的男女老少都很羡慕啊。”少年笑着说,想起他在破庙里跌倒的场景。 “不玩玩不就辜负了我的容颜嘛,湘钦这地方没几个解风情的,我是来开导开导他们。”涣群大哥恬不知耻地夸耀自己。 **的借口都这么光面堂皇,借口越高大上,行事越卑鄙无耻。 有了钱,涣群大哥今晚一定会再下井,少年先到青楼里证实他没在破庙在去倒腾他老家。 小二见少年进青楼门,第一句就是“大爷要几个姑娘这回?” 少年效仿涣群大哥的事已经被那姑娘在楼里传开。 “上酒,别再给我提什么姑娘!”少年呵斥。 不久,涣群大哥真进门来,看到少年在一楼大堂独饮,他过来给自己倒一杯,朗声道:“我给你选几个上好的姑娘,保证不比你身边那两位差到哪儿去。” “我只是喜欢这里的酒,不中意这些姑娘。”少年翻白眼说道,品德高尚的人都是买椟还珠,有自己的独特品味。 “等我把这地姑娘都训好了,再请少侠来检阅?”涣群大哥征求他的意见。 “你且忙你的去吧,姑娘们都等不及啦。”少年望着楼梯上簇拥的姑娘,这些都是在等大财主涣群大哥的。 “那你喝着。”涣群大哥跳进花丛中。 是时候进后山了。少年假装出恭,叫小二不要收拾桌上的酒菜,等下还要来喝,温一壶酒等他。 少年从后院从茅房里飞身出去,轻功飞到后山破庙。 在石像后面的石块底翻出涣群大哥的手稿,展开来,是描摹的井底巨石山中间莲花石块,纸上还些着“乾、坤、巽、离”等卦象字眼。这老东西果然是为此而来。 少年看几遍,把那图像记在心里,将手稿放回原处,迅速赶回青楼酒桌。 回去喝完一壶酒,在场证明才算完成,临走前还不忘和小二打声招呼。 回到湘钦门,王聪怒气冲冲来兴师问罪。 “公子这几日可是玩的开心?” “开心啊。” “公子今晚又叫了多少个姑娘陪您?” “什么姑娘?” “这种事您倒是学得快,武功您可是几个月没有一点进展。” “什么事啊,你听人家说什么了?” “公子和后山破庙那位结伴进青楼的事都传开了,您还要装傻吗?” “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 “我看有可能,人家说的有板有眼,公子你在这方面已经拜后山那位为师了吧,还在青楼里学人家呢。难怪他来借钱您给的爽快。” 又出名了,以后再不可去青楼饮酒,切记。 王聪正在气头上,少年百口莫辩,只能说:“别信那些,快去请钟瑜玟来,我找他有急事。” “什么,你才从青楼玩回来还嫌不够,要和这官伎再续前缘,楼里那些都不够你玩了吗?”王聪暴跳如雷。 “不是,真是正事,快去请她来,她见识比我们广,我有事请教。顺便找纸笔来。”少年真的急,不然等下记不清那纸上画的东西了。 王聪摔门出去找来钟瑜玟。 三个人坐下,少年把头伸到桌子上方,小声把发现涣群大哥假**真跳井的事给她们从头道出,再把破庙里见到的手稿画出,拿给钟瑜玟看。 见到那奇异的莲花图案,还有中间的倒三角形,钟瑜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到油灯下细细查看。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武光宝藏,是前朝武光大帝败走京畿后把毕生所有宝藏收集藏在一个秘密地方,以待招兵买马,夺回江山,但那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钟瑜玟看着莲花图案说道。 “难怪他说等他发达后还我钱,看来是真的。”少年说。 “也不一定,当朝一直派人各处探寻,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这莲花图案只是他身边的侍卫传出来,官家两百年都找不着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多存在。”钟瑜玟进一步分析,“西南两百年前是边陲之地,前朝自己的势力都不及此,何况亡国时还要在这不受管辖的地方藏宝。只怕这老色鬼也是被人骗了。” “可井里的石块怎么解释呢?我是真摸到的。”少年不同意这样的推测。 “就像诸葛孔明的墓地一样,都是糊弄人的。”钟瑜玟说道。 “宝藏里都有些什么东西?”王聪问她。 “金银珠宝,应有尽有,还有武光大帝的佩刀明太朴刀,传说削铁如泥,号称天下第一刀,得此刀者可破一切兵刃。”钟瑜玟回答。 “涣群大哥说过他以前是学刀的,他应该是奔着明太刀去,且看他如何破解谜题,我们就当看看热闹。”少年说。 “传说宝藏中还有你们门派的离手剑的功法秘籍,要是真有宝藏存在,你可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夺得秘籍,学成可以和你师父一敌。”钟瑜玟真是会出主意。 “离手剑我师叔在剑舍北山上已经教给我了,此剑术敌不得师父半招。”少年更正她。 “你师叔当年盗走的只是离手剑的剑招,有一部分心法在你师母的肚兜里。”钟瑜玟对他们门派的事了解不少。 “师娘把心法也给我了,我已经能使完整的离手剑招。”少年得意。 “不,你不会使,你师父都不会使,这是你们门派唯一不完整的密术,下半部分心法在武光大帝手里。离手剑是极其深奥的剑术,不是你学几天就能掌握的。你师父说真正的离手剑威力无穷,要是当时剑舍得了完整的离手剑秘籍,只有风行天上能与之抗衡。”钟瑜玟认真地说。 “那我得好好盯着这老色鬼。”少年说。 这时,湘钦门的宗主派人来请少年,要在客堂上商议大事。 四十三 酒楼老井闹鬼被封 湘钦墓园无… 什么要事相商,陈怀寿就是想取缔那青楼。没有青楼就没有快乐了,哪能让他做成要害苦大家的好人。 青楼女子也是要吃饭的,取缔了她们干嘛去,少年以悲天悯人的语气向陈怀寿说明取缔青楼的害处。 可是我们湘钦门的恩人啊,再不取缔,你就要成为远近闻名的嫖客啦,这青楼已经祸害不少沅水河边的良家好男,多少男子抛妻弃女,卖田卖牛只钻到姑娘们的被窝里。湘钦门眼皮底下,容不得如此伤风败俗的好事。 乐善好施的人站在道德低处,也勉为其难地赞同,但少年还是认为不要完全取缔,把青楼改成酒楼,美女们遣散,美酒得留住啊。 陈怀寿答应留住美酒,由湘钦门接管酒楼,伙计照旧留用,只有厨房的全部开除。 姑娘们走后,涣群大哥就不能借嫖之名去跳井啦,转换角色在酒楼里演醉鬼。他已经快要解开莲花图案里的倒三角形,再潜几次就能搞定。 心急如焚,奈何酒楼生意兴隆,没有跳井的机会。 这天晚上,满楼宾客,少年、王聪和钟瑜玟都在,涣群大哥照旧假装喝得偏三倒四。街上寒风飒飒,没有一个行人。 热闹中,后院一声惨叫,止住吆五喝六的闹腾,在酒精的刺激下,每个男人都自告奋勇向后院冲去,要去履行锄强扶弱的英雄义务。 涌到后院井边,血淋淋的人头立在井沿上,身体不见踪影。大家哑口震惊,面面相觑。 围观人把后院塞的满满当当时,井里飘出一个黑影,一溜烟蹿到夜空中,不见了。 众人惊魂未定,狂风乍起,吹得门窗咣当咣当响,尖叫声四起,像演唱会上的脑残粉一样。 大伙冲向大门,要跑。 风太大,把楼里灯都吹灭,大伙找不着路,被桌椅绊倒,倒了也不住地逃命,在地上匍匐。 少年临危不惧,朝黑影追去,黑影一飞冲天,像过年时玩的串天猴,到空中砰一声,炸裂,什么都不剩。 那一夜后,后院闹鬼的传说不胫而走,没人再敢来酒楼,门可罗雀。 陈怀寿索性封了酒楼,下令彻查断头案。 难道是上次摸漏了什么,少年决定再潜到井底看个究尽。 后院虽有人值守,但也不好意思为难座上宾,少年还是到了井底,一寸一寸地摸,还运转真气灌满井里,通过真气探查井底,但也一无所获,井底没有别的生物。 不可能真有鬼,坚定的侠客是无所畏惧的,鬼神学说鬼自己都不信。只怕是涣群大哥搞定鬼, 上后山破庙去看看这老鬼。老鬼不见踪影,石块下的手稿也不见了。 钟瑜玟又献计:只管在井边守株待兔,鬼还会再现。 此后,少年日夜守在后院,但不见涣群的影子。 湘钦门的宗主准备下井,是人是鬼总要做个分辨。 一族之主,要下井也不是那么随意,先是把井口拓宽十丈,再顺着井壁插上火把,一直插到水面。 准备工作就绪后,陈怀寿腰间绑根长绳,由族里的青年们牵着,有什么不测就猛扯绳子,青年们就会把就他拉上来。 计划是万全的,变化来的也难料。 午时,陈怀寿正要下井,腰间别着一把弯刀。突然阴沉的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的拳头从天而降。 那是真气化成的拳头,显橙黄色,大如亭盖。 “快散开!”陈怀寿大喊,他运转真气,一掌击向大拳头,真气从掌中发出,撞到拳头上,拳头速度减缓,但还是向下砸来。 陈怀寿想再出一掌,但来不及运气,只能飞跳躲避。 大拳头砸到井口,大地震动,尘土飞扬。 井口被毁,宗主下井的计划失败。不过可以确认这里没鬼,是涣群大哥搞的事。从天而降的拳头就是涣群拳。此拳打出欲盖弥彰的威力,湘钦门铁心要下井看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能下井,只能靠人工挖了。这将是一个大工程,没有一两个月干不成。 青楼倒闭酒楼闹鬼,无处有乐子,只能习武练剑,做个好好少年。 高手练起来,就会心无旁骛,进入状态后,身边一切都进不了注意范围,井底的事已经抛到脑后。 钟瑜玟好事,喜闲逛多走。她心里有个执念,就是要去把那夜迷路的别院走一遍,把各条道弄给明白。 在老妪的带领下,从湘钦门大门进来,穿过厅堂空地,向右走过右厢房,顺巷子走,来到别院,走完别院旁的长廊…… 很快来到那夜的灵堂,灵堂依旧,黑漆漆的棺材还在,阁楼顶上的乌鸦叫来两个好友,哇哇哇只叫,钟瑜玟纳闷,一个多月了,人还没入土为安? 老妪语重心长地回答:“宗主说他已经埋了,什么时候埋的老身也不知道,作孽的人都是偷葬吧。” 钟瑜玟可不是那种听过就过的人,总要追根溯源。 她觉得太不可思议,邀上王聪就要去湘钦门的墓园去看看,王聪胆子小,但拗不过她。 晚饭过后,她们提灯笼上山,钟瑜玟还带上铁锹锄头。 墓园阴风阵阵,王聪不敢离开钟瑜玟半步,一路拉着她的衣角走。 新坟好找,来到陈怀闵的墓前,钟瑜玟叫王聪去路口放哨,她动手挖坟,麻利的手法盗墓贼见到都只能直呼内行。 以王聪的胆子,她哪里敢去放哨,站在钟瑜玟身后,心缩成一团。 一个时辰不到,钟瑜玟就把陈怀闵的坟刨开,里面只有两件衣服,衣冠冢,没有尸体。她把泥扒回去,说:“再去看看他们老宗主的。” “你这么闹还不够,人家要是发现了我们在湘钦门就呆不下去啦。”王聪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待。 “这里是墓园,鬼发现啊。”钟瑜玟随口说。 听到“鬼”这个字眼,王聪心里吓得嘴唇发紫,“别说了。赶紧走吧。” 钟瑜玟决定的事,一定不会因为一点鬼话而半途而废。 她又刨开上人宗主的坟,也是衣冠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把把陈怀寿被杀的叔父辈的坟刨开差不多一半,也是衣冠冢。 她完成这伟大工程后,天快亮了,她们赶紧回来告知少年:湘钦门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四十四 疑惑难解入堂开棺 精诚合… 一进湘钦门就离奇事不断,是该彻查一下,之恐是师父的布局。陈怀寿一心扑到老井闹鬼的事,留个空档给少年一行。 次夜,少年悄悄来到灵堂,黑色棺材依然放在灵堂中央,房梁上的黑布条不见了,也没人点香烧烛,是个歇业的灵堂。 先关门,少年再缓缓推开棺材盖,伸手到里面摸摸,也是空的。 那尸体在哪? 阁楼顶上的乌鸦从未消停,尸体肯定还在湘钦门的宅院里,陈怀寿藏着尸体干嘛? 疑惑太多,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凡是多留点心思,别瞎参合。 少年合上棺材盖,回去见王聪和钟瑜玟。王聪说:“人家的家事鬼事关你什么事,只管好好练功吧,真有鬼才有本事应对。” 知道尸体消失后,王聪惶惶难安,这宅院里有鬼。 钟瑜玟也赞同先习武练功,等湘钦门再露马脚。 这样战战兢兢过到冬末春初,寒气回暖,少年习武日有精进,即使没能进入风行天上第二层,但也练得真气大涨,就像经过冬眠的动物,对自己的身体本事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陈怀闵夜以继日挖井,挖到底,井底的青石板被一块块翻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那矩形石块已经被涣群拳打得粉碎,莲花状的饰纹也被毁。 至于会斩首吃人的鬼,鬼影都没看到半个。王聪像除非挖到阴朝地府,不然是抓不到鬼的。 陈怀寿增加人力,把整个后院都刨开,飞天遁地的鬼,怕是要束手就擒。 十几日后,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院子被挖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井底有一块十几丈高的石块,怎么也挪不动,炸不开,这可不是一般的石头。 少年来到石块跟前,运气出掌,用尽全力向巨石劈去,巨石纹丝不动。 陈怀寿找来石匠,要一点点凿开石头,石匠们的锥子一碰到石头就断。 拿它没办法,只能建围栏围起来,日夜派人看守。 现在看来,武光宝藏在这里已经是**不离十。 晚上四更天,看守巨石的两个小伙子被人打晕,巨石被人用蜡水浇淋,呈现出很多莲花形图案。 少年知道这是涣群大哥干的,此人已经把巨石上的图案拓去,不久就会回来。他建议陈怀寿撤走看守,远远地在酒楼上盯着,看他如何解开巨石的谜底。 没过几天,涣群大哥真的来了,还是在白天里大摇大摆走来。 他站在巨石旁边,左右比划,摇摇头,然后径直走向酒楼。 少年和陈怀寿迎面走向他,大家在厅堂里遇上。 “陈宗主,看样子没有我你们也解不开这石门。不如我们合作。”涣群大哥第一句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合作?你杀我湘钦弟子怎么算?在我地界上装神弄鬼,还想和我合作?”陈怀寿道。 “我说没杀,你信吗?”涣群大哥笑说。 “眼下只能合作,先让他解开谜团,日后在跟他算帐。”少年建议。 三人坐下来,涣群大哥打开天窗说亮话,表明自己就是为武光宝藏而来,本来井底的门都块能解开了,闹鬼一事破湘钦门发现,他使出全力,一拳打碎井底石门。 双方合力,想办法打开石门,宝藏平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同意!那现在就去开石门。 说得容易,第一层石门被毁,第二层是玄石炼制而成,只能通过石头上的莲花图案找到开门的方法,任何真气都不能暴力解开,就算能解,第三层门就会被锁死,那就永远解不开了。 第二层石门现在被锁,就是因为第一层石门被暴力解除。 涣群大哥开始到石块前细细研究,在纸上勾勾画画,不断演算。 七日后,涣群大哥已有解决办法。 找来巧匠,雕一朵石莲花,仿制第一层石门上的莲花石纹,但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的连接结构已经被破坏,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从中运作。 整个沅水,只有灰衣少年能做到。钟瑜玟觉得湘钦门和涣群拳传人都不可信,提醒少年不可用尽全力,要留有后手。 万事俱备,涣群大哥把新制的石莲花架在井底巨石前,少年运气,将真气灌入石莲花,石莲花变成金黄色,悬空转动,金色真气从石莲花延伸,像彩虹般一头落在井底的大石上。 大石镀上金色真气,石上重重叠叠的莲花纹饰显现出来。 围观的人都看呆了,心砰砰跳,两百年前的武光宝藏就要显世啦,他们比武光大帝本人还紧张。 少年再运气,巨石微微转动,从底下生长变大,变成一个浑圆的巨石。巨石上的莲花纹饰渐渐消失,显现出点点银光。 钟瑜玟看出是各个星宿的投影,默默记下星光位移变化。 巨石出现裂缝,被啄开的蛋壳那样向两边撑开,忽而又做莲花盛开,花瓣展开,花蕊变成一个黑洞洞的东西。 少年收了真气,莲花凋谢,花瓣化成灰,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一个圆形的黑洞开在井底。 陈怀寿拿着火把,要第一个下去,被钟瑜玟拦住:“等等,里面有瘴气,先等空气灌进去。” 涣群大哥走来夺过宗主的火把,扔到洞里去,瞬间点燃洞口,火焰从洞里喷出来,“这是氨气,不是瘴气。”他有把握地说,“待火燃尽再下去。” 此时少年真气耗尽,满头大汗坐在地上,王聪正给他擦汗。钟瑜玟给他使个脸色,少年点点头,表示明白钟瑜玟的意思。 半个时辰后,火燃尽,洞里黑黢黢,望不到头,陈怀寿吩咐准备下洞。 搭根绳梯下去,湘钦的弟子举着火把先下去,少年一行紧随其后。 洞底下是一个宽阔圆形小广场,青石板铺地,四周也是光滑的青石,和被破坏的水井一样。 但是却没有凸出的石门,这里空无一物,宝物呢? 宝物没有,很快墙壁上青石缝隙里冒出血红色的水,做涓涓细流。 有湘钦子弟伸手一碰,手就被融化了,这怕是烧熔的铁水吧。 “有毒,别碰!”涣群大哥大叫。 他想尽快找到入口,但现在来不及了,血水浸遍这里大家就无立锥之地了。 “滋”,靠墙站的湘钦门子弟被流淌到地上的血水熔成一溜烟,烧焦的味道有点冲鼻。 “快跑!”钟瑜玟大叫。 众人跑向绳梯,成串往上爬。 血水满满留到地上,要包围还没爬上梯子的人。 少年两手分别搂紧王聪和钟瑜玟的腰,起步飞冲,一跃而出洞口,涣群大哥和陈怀寿看到血水四周蔓延,也跳起来,两个空翻,落在洞口,逃出生天。 会轻功的人自然飞出来就行,武功低微的湘钦门子弟只能顺着绳梯往上爬,挂在绳梯上的人太多,绳梯承受不住,从中间断掉,很多人落下去,几缕冲鼻的青烟冒上来。 宝物一件没拿到,下去的人折了差不多一半。 四十五 解密八卦莲花盛开 误识… 再下洞时,就只有灰衣少年、陈怀寿和涣群大哥轻功入洞,悬浮在空中,三人举着火把在洞里查看,一寸一寸地瞧,拿根棒子一块一块地敲。 血水已经遍布洞底,多深可不知道。 看完每一块砖,都没找到任何机关,难道机关是在血水底下么? 回到酒楼内,大家毫无头绪,钟瑜玟提议他家公子将真气灌满洞里看能察觉出什么不。 少年表示砖缝太多,有再多的真气也灌不满。 缝确实太多,还在不断往外冒血水,陈怀寿也附和。 “缝太多”几个字眼提醒了涣群大哥,他茅塞顿开,说道:“取纸笔来!” 他冲忙再纸上画拉,一会就把洞里墙壁上的砖缝都描摹出。 “你们来看,每六条缝组成一个八卦卦象。”说着,涣群大哥拿笔把各个组成卦象的线分别圈起来。 “这能说明什么?”钟瑜玟问。 “第一层、第二层都有莲花图案,唯独第三层不见莲花。莲花浮水,我们下洞不久就渗出血水。”涣群大哥解释。 钟瑜玟也恍然大悟,她接着涣群大哥的话往下说:“离卦主水,坎卦中的子山方和子癸方有水来,子水来而卯水去,只要找到离卦和坎卦的子癸方,就能止住血水。” “钟姑娘真是才貌双绝,说的和我想的一样。”涣群大哥盯着钟瑜玟咽下口水,“水退而莲出,我想只要能同时按下离卦和坎卦的子癸方上的砖,应该就能找到入口。” 说完就开工。原来的三人又来到洞里,在涣群大哥的指示下少年和陈怀寿找到子癸方。涣群大哥一声“动手”令下,二手运气击向两块青石砖,青石向后退去,缩进墙体,墙上的缝隙血水不再流淌。。 底下的血水成漩涡流转,血水向漩涡中心汇聚、消失。 一朵莲花骨朵从漩涡中心生长出来,那就是入口。 涣群大哥喊道:“合力输真气给莲花骨朵!” 三人悬空出掌,真气从掌心飞出,连在骨朵上。 好像得到阳光的滋养,莲花骨朵慢慢张开花瓣,大家见状觉得有戏,加大真气,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莲花盛开,洞里的血水也不见了。 三人落地走近一看,那是一朵血红色的莲花。 王聪和钟瑜玟随湘钦子弟顺着绳梯下来,看到黑暗的洞里盛放一朵莲花,都连连称奇。 王聪觉得有**怪,躲到她家公子身后,拽着他的衣角。 钟瑜玟走近莲花,盛放的莲花外圈最大的花瓣有八个。 “钟姑娘看出什么没?”涣群大哥看着认真的钟瑜玟问。 钟瑜玟大声道:“这朵莲花形似八卦外形,外面的八个花瓣就是八个卦象。莲花是经你们三人真气催放,是韬光养晦之意,因此这朵莲花想告诉我们的是谦卦。” “谦卦?”少年不解。 “真是见识过人,我好佩服。”涣群大哥说,“谦卦,亨,君子有终。说的就是韬光养晦的意思。所以我们先要找到代表谦卦的花瓣。” 涣群大哥上前看了看,说“就是这一瓣。”他手指着那一瓣,花瓣脱落,掉到地上。 “我没碰着它啊。”涣群大哥说。 顿时响起隆隆声,地面摇晃,王聪抓住她家公子的手臂,少年曲膝微蹲,运气于两脚,稳住重心。 而湘钦子弟纷纷摔倒,这是要乾坤颠倒么? 地面晃动逐渐激烈,钟瑜玟也仰身要摔倒,涣群大哥弓步伸手要去扶她,钟瑜玟大骂:“滚开色鬼!”自己宁愿翻身倒地。 天旋地转中,方才的子癸方向的青砖向前移动,凸出墙体,变成一对眼睛,只蛤蟆的突出的眼睛。一只巨大的蛤蟆从墙体显现,墙上的砖飞快移动道它身后,错落成蛤蟆背上的斑点。 蛤蟆显出全身时,地面归复平静,蛤蟆身后是一条长廊,通往何处还不知道。 钟瑜玟挣扎要站起来,但左脚脚踝是不上力。灰衣少年看见她脸上汗如豆粒,跑过来扶她坐下,蹲下来看看她的脚踝,“扭伤脚筋了,不要紧,但一时还不能使力。 少年拿出手帕给她缠两道,叫王聪来扶她走。 一行人举着火把从蛤蟆的脚下过,踏上长廊,长廊四周黢黑,没有墙,底下是空的,扔只火把下去,底下深不见底,两边只有木质的栏杆,已经朽得一碰就断,而长廊却还是青石铺地。 地上有点湿,走在前面的涣群大哥提醒大家小心脚滑。 往前走,地上不只是滑,有点黏糊糊的。 用手一摸,手指就沾了一股尸臭味,钟瑜玟对少年说:“有尸臭味。”少年知道她暗示的事湘钦门那些失踪的尸体,可能就在这里。 少年点点头,停下脚步扶着她,少年和王聪各扶一边,三人并排慢慢走在后面。 长廊很平直,走好久都么一个弯,这时远远地看到前上方有两个明亮的灯笼,看来离宝藏不远。众人加快脚步,踩着地上的粘液吧唧吧唧的响。 突然有人啊一声不见了,地上留着他一双粘在粘液上的鞋,大伙才发现粘液影响了行走,粘在脚底,迈步要很用力。 估计这小子是滑倒掉下栏杆。“小心脚下!”为首的涣群大哥还喊道。 有人掉下去,大家都小心了,但不到一会儿,又有个人失踪了。“再加快脚步。”陈怀寿喊。赶紧走完这长廊就安全,尽快到灯笼下去。 扶着钟瑜玟,少年一行三人走不快,远远落后在人群后面。 要到灯笼下时,涣群大哥大喊:“后退,危险!” 大家抬头一看,那不是灯笼,是一只大蛤蟆的眼睛! 蛤蟆吐出粉嫩的长长的舌头,滋溜一下,卷走一个人。 大家慌神,拔腿往回跑,但脚上沾了粘液,跑不快,被大蛤蟆又吞掉几个人。 涣群大哥飞起来,跳到人群前面,跑得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而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难怪一夜叫五六个姑娘去做陪。 少年一行又落后大家,见蛤蟆舌头伸过来,少年松开钟瑜玟,一招离手剑击去,粉嫩的舌头灵活得很,躲过真气化成的飞剑。 舌头拐个弯还朝他们飞来,少年蹲马步,运动真气,真气在三个人周围化成一口金色大钟,把让家罩在里面。去年在剑舍就用过这一招。 大蛤蟆的舌头缠住金钟,少年运气,金钟变红,烫的蛤蟆的舌头冒烟,滋一下它收回去了。 它迈开脚步向长廊走来,蛤蟆太大,一只脚就压得悬空的长廊摇摇欲坠,几个湘钦的弟子失脚掉下去,被粉嫩的长舌接住,卷回大蛤蟆的嘴里。 大蛤蟆再移一只脚到长廊上,长廊就要断开。 “打它眼睛!”钟瑜玟大叫。 少年飞起来翻身向前,躲过长舌,一个空翻间,两手同时使出离手剑。 真气化成的金色宝剑刺中大蛤蟆的眼睛,蛤蟆呱呱呱后退两步,倒地死翘翘,背上的斑点冒出血红粘液,犹如趵突泉一样奔涌。 大家看到蛤蟆倒地,转身回头又向前。 大家来到蛤蟆尸体旁,拔刀准备破开蛤蟆的肚子,救出被吞的族人,而蛤蟆背上的红色粘液留下了,滴到一个族人的肩膀上,他化作一股冲鼻青烟,消失了。 “快走!这是井里的那种血水!”陈怀寿警告族人快走。大家迅速离开大蛤蟆周围。 离开大蛤蟆,来到一条狭窄的甬道。 王聪问钟瑜玟:“你怎么知道攻蛤蟆的眼睛就能打败它?” “我也是猜的,进来时不是有一个巨大蛤蟆石像,石像的眼睛就是两块让莲花浮现的青石,青石凸出十几丈,比它鼻子还长,哪有长这样的蛤蟆。”钟瑜玟一跛一跛地走。 王聪心里想,即使没有一身武功,钟姑娘凭这敏锐的洞察力和机智的头脑也能帮她家公子好多,自己真是自愧弗如。 甬道顶上、地上、左右两侧都是巨大的青石块铺得很平整,甬道太窄,不能容三人并行通过,少年放开钟瑜玟,自己断后,让王聪扶着她往前走。 四十六 涣群拳垂危义解难 钟瑜玟运智… 甬道狭而长,封闭闷热,前面的人放屁,后面的人就遭殃。少年一行三人走在最后面,最遭殃。 又臭又累,钟瑜玟顶不住,提出原地休息一会,他们三个人席地而坐,两个姑娘喘口气,少年看着湘钦门渐渐远去的背影,也深吸一口气。 一盏茶的功夫,涣群大哥带领着湘钦门的一大队人长蛇一样走来,看到少年他们几个,他讶异:“你们怎么跑到我们前面来了?” 钟瑜玟立刻意识到大家迷路了。“我们坐在这没动,是迷路了。”她说。 “甬道是迷宫,大家原地休息!”陈怀寿的话音刚落,大家就地坐下,都不知在这甬道转了多少圈,大家腿酸脚麻。 稍后,钟瑜玟临阵出头,把人分成三队,灰衣少年带领一队先去探路,涣群大哥带着一群人朝相反方向去探路,宗主带领一队人就地等待,修养精神,少做徒劳无功的事,合理有效利用人力。 不出钟瑜玟所料,甬道是一个封闭圆环。少年和涣群大哥在途中相遇,各走了一千六百三十五步。 能进来就能出去。轮到宗主带人从休息地开始顺墙一块青石一块青石地敲。闭环的入口和出口应该就在这些一模一样的青石里。 宗主一行把甬道里所有的砖石都敲遍,不曾发现有机关或者内室。看来不是设想的那样。 “可能要几块石头同时敲才能触发机关,跟井壁里那个机关一个道理。”王聪提议。 这么多砖,没有规律可循,几个一起敲,得试到什么时候。 少年开启真气探测模式,用真气填满甬道,看看哪里有机关或者类似机关的地方。 真气好像触动机关,一刻巨大的球形石块从甬道滚滚而来,要把他们碾成肉饼。 众人撒腿跑,但马上就发现不对劲,这是个闭环,跑到跑不动时也是肉饼的结局。 “抵住石头!”陈怀寿大喊。 后面的族人听到宗主命令后转身伸手抵住石球,但也是螳臂当车,第一个当成了肉饼。 甬道最多只容两个人并排,两个族人又驻脚转身顶住石球,毫无疑问也是送给石球两个肉饼。 石球紧跟涣群大哥脚跟,下一个肉饼就是他的陷。 他跳起来,飞身往前。这色鬼又要让别人给他垫背。 凌空中,他回身出拳。有点进步,不是逃跑拉人垫背。是要凭一己之力抵住石头。 一拳冲出,真气化成巨大的黄色拳头,砸在石球上,石球一震,从中间裂开。 确实是那个一拳砸碎井底石块的涣群拳! 不过这已经是涣群大哥的全力了。 石球后裂成两块一前一后挣扎前滚,涣群大哥侧身从两个半球错开的空间飞出去。 半个石球往前滚动几圈,摔倒在地,绊住两一块滚动的半球,两块石头卡在甬道里,大家算是得救了。 大家往前走,在甬道地上看到一个巨大圆坑,石球应该是从这里出来的,圆坑中央是一个倒三角形的阳刻石纹,三个角上各有一个小球,应该是用来稳固石球的设计。 王聪扶钟瑜玟到中间来看看,希望能看出点端倪。 钟瑜玟摇摇头,回去坐下。 涣群大哥在三角形石纹上一顿比划,说:“这是二十八星宿,紫微垣中的一个变种。” 少年围上去,涣群大哥继续介绍:“这一端是勾陈星,这一端是女御,按照方位,剩下这一个应该是天黄大帝才对,所以这个角的球要往北移半尺。” 说完他按着那一端的球使劲搬,真气用尽的他搬不动,陈怀寿上前帮忙,他俩合力,真把尖角移往北半尺。 才松手,墙上就滲出可怕的血水,陈怀寿大呼:“不对,赶紧挪回来!” 两个人又把球归位,血水停止下滲。大家算是有惊无险。 钟瑜玟揉揉脚踝,慢声细语地对少年说:“你去把那个圆球往南移三尺。” “三尺!血水岂不把我们熔成臭烟?”王聪插嘴。 钟瑜玟望着王聪说:“听我的,不会错,武光大帝藏宝时已经不是皇帝,所以那一角不在天黄大帝位,应该是太子位,武光大帝希望利用财宝东山再起,再次登基帝位,因此是太子位。” 少年觉得在理,动手挪动那圆球。圆坑震动,缓缓向下降,把站在坑里的众人带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厅堂,圆坑在厅堂里成为一个巨大的灯台。 因为旁边还有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圆坑,里面有根腰粗的棉绳伸出头,头顶上是熊熊火焰。 他们下灯台,来到厅堂里。厅堂里有很多大小灯台百余个,将厅堂里照得一览无余。“有人来过这里。”王聪说,心里想的是:有鬼在这里。 钟瑜玟扒在她肩膀上说:“傻瓜,这是长明灯,用活人出的灯油可以烧一万年都不灭。” 王聪抽抽鼻子,闻闻灯火里有没有尸臭味。没有。 “扶我坐下吧。”钟瑜玟看着王聪的样子笑道。 她们找个台阶坐下,少年过来捏捏她的脚,说:“有点肿了,多休息一会。” 涣群大哥和湘钦门的四处找宝藏,发财心切。 大家把角角落落都寻个遍,一个铜板都没找着。失望地坐在地上休息,喝口水,嚼点干粮。 光源多的地方一个人会有很多影子,涣群大哥站在登台下,影子呈扇形从脚底向后延伸。 旁边的湘钦族人看到涣群大哥的影子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眼花,揉揉眼睛,盯着看,又动一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碰了一下旁边的兄弟,示意他看地上的影子。这里密不透风,影子会动那说明什么?! 两个人四双眼睛盯着,又动一下,像倒影映在波光粼粼的湖水里。 “有风。”这个族人说。 大家都紧张起来,王聪望着少年,少年望着钟瑜玟,钟瑜玟望着一盏巨大的油灯。 一个黑影闪过,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王聪哭着说。 钟瑜玟蒙住她的嘴,小声说:“眼睛没问题,是灯灭了。” 寂静中,那黑夜不动,因为没有声响。 须臾,少年感觉到左后方有真气出现,他运气准备迎敌。 陈怀寿这时候下令点火把,湘钦族人嚓嚓嚓地划擦火石,把手里的火把和长明灯点燃。 少年往左后方看去,什么也没有。 重新把长明灯都点亮,“此地不宜久留。”陈怀寿说。 涣群大哥开始着手找机关,他东挪挪西搬搬,这里敲敲那里打打,没有什么效用。 湘钦族子弟学着涣群大哥到处找机关,把每一块砖每一个灯台都试遍,机关机开一个都没碰着。想发财可不是靠碰运气这么简单啊。 少年可不跟着折腾,他刚才确实感觉到厅堂里有股很强的真气,这里除了他们三个人有这么强的真气外,肯定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钟瑜玟环顾四周几圈,抬头望望各个灯台。 未几,钟瑜玟开口朝大家喊道:“别瞎忙活啦,都过来听我说。”王聪知道这位钟姑娘已心里已经有眉目。 众人围过来,她拿开揉脚的手,继续说:“这里大小一百二十个灯台,从墙上到地上,再到厅堂中央,灯台由小变大,分三个等级,呈回字形把厅堂中间围住。这说明什么?” 众人摆头不解。 “说明中间有个很重要的东西需要照亮!”钟瑜玟大声说。 大家还是摆头,齐眼望着厅堂中央,什么也没有,中间那块地板都被敲过很多遍了,不是机关。 面对这群猪脑袋,钟瑜玟继续说:“那是因为灯还不够亮,所以看不到什么东西。”她指了指他们送他们到厅堂的那个灯台。 “也就是说那个圆坑原来有一盏油灯是吗?”王聪想明白了。 “差不多,那是现在唯一一个没有点亮的灯台。可以说它是等着人来把它点亮,只有把它点亮,我们才会知道这些灯亮在这是要照亮什么东西。”钟瑜玟把话说得够明白了。 大伙还是摇头。 钟瑜玟叹口气,说:“把你们手里的火把扔到灯台上去!” 指令明确,大家才晓得要干嘛。争先恐后地把手里的火把扔进巨大的灯台里,灯台燃烧高高的火焰。大伙眼睛都要抠出放到厅堂中央的地板上。 那块青石砖隐隐浮现一个桔红色的莲花,大伙围上去,真是朵红莲花。 四十七 少女布道火中生莲 大哥爱宝急… 红莲花出现,半晌,厅堂里一切照旧,没有半点变化,财宝没有现身。 光影造成的莲花,没有实体,不能移动,众人犯难。 “是不是火够亮,得用活人熬成油来点灯才行。”少年试图启发这些榆木脑袋,看看有没有愿意牺牲自我的伟大朋友。 湘钦的子弟听到这句话,一个望着一个,从厅堂中央散开,各自躲到角落里。 “扶我过去看看。”钟瑜玟说,这群人是指望不上了。 少年和王聪扶着她来到莲花旁,她蹲下端详,用火石在青石上把莲花的样子描出来,这样看得更真切些。 “也是八卦吗?”王聪问。 “哪有九边形的八卦。”钟瑜玟回答,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莲花,生怕它跑了。 “无水却有莲,难道是缺水?”涣群大哥真是个爱动脑筋的人,但是没屁用。 “这是假莲花,虚像!怎么能跟现实中的莲花比较。我敢肯定,机关一定在这莲花里!”少年反驳他说道。 “我还敢保证这里一定有机关呢。你这脑袋,难怪你师父不愿把风行天上交给你,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把它交给一个无脑的精虫。”钟瑜玟鄙夷地说。 钟瑜玟站起来,王聪赶紧扶着她,她脚踝可不能再用力。 钟瑜玟直起身体,说话声音也洪亮些,“这是火中生莲,是佛语。喻指要去苦难中寻求解脱之道。” “我们现在就身在苦难之中啊,难道苦难还不够深重?”少年歪头问道。 钟瑜玟只是蔑嘴一笑,继续说:“相传,有一天佛祖来到一个颓败的小城,那里已经两年不落一滴雨,什么庄稼都无法生长,颗粒无收,饿殍遍野。佛祖问饿得浮肿只剩一口气的人们,你们的愿望是什么?大家都回答,希望天降甘露,让大地恢复生机,让众生不至于饿死; 佛祖说,不对,这只是一个人的愿望,不是你们每一个人的愿望,整体的而非个体的; 大家饿得天旋地转,哪里能领悟那样深奥的佛法。” “我没饿,我领悟不到。”少年接着钟瑜玟的话说。 钟瑜玟白他一眼,说:“闭嘴,听老娘说!” “佛祖在街上静坐三天三夜,没人有能说出自己的愿望。这时城主家的少爷来到佛祖跟前说出他的愿望; 他说,在生死轮回之中,我早已丧身无数,我也已享尽荣华富贵,已经无所求、无所愿。日佛祖到此,不知是您的愿望还是这些饥民愿望呢?您逗留此地,是出于必然的欲望呢?还是出于偶然的安排? 佛祖听完,哈哈哈笑起来,说,我到此地确实是有意而来,众生皆苦,我欲渡人,但苦难深重,我一人渡不得; 那位少爷又问,佛祖大德高深,您都不能渡我们走过苦难,何人能渡呢?只怕是佛祖不愿吧; 非也,佛祖说,我想解救你们,但我却不想牺牲我自己,这就是我来此地的愿望也; 那位少爷悟出了佛祖的话外之音,说,我愿入空门,以后佛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愿替佛祖舍身求法; 佛祖说,那是你自己的意愿,可不是我的意志也;你若真的肯为这众人舍身,那你就是佛门中人,即是佛门中人就要做到火中取栗; 这里连年大旱,是火过于旺盛也,此地无水可浇,你能舍身灭火吗? 愿意,那位少爷说。于是佛祖叫人架起薪柴,一挥手,薪柴就燃起熊熊火焰,那位少爷头也不回地纵身跳到火堆中; 火燃尽后,只剩一堆灰烬,佛祖拂袖,狂风乍起,吹散灰烬,露出一朵金灿灿的莲花来; 刹时,天地变色,雷霆滚滚,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钟瑜玟说完,少年递水袋给她,问:“也就是说我们要有人跳进巨大的油灯里烧死,使这虚幻的莲花变成真的才能得救咯。” “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钟瑜玟接过水袋说。 少年嬉笑:“我来这可不是带着发财的意愿来的,我才不舍身取法。” “那可不是嘛,大不了我们原路返回,我们又不贪图人家财宝。”王聪帮腔。 三人闲聊中,有人可等不及了。 涣群大哥提气运掌,从一个湘钦子弟的背后偷袭,出掌极快,只听见嘣的沉闷一声,一个湘钦子弟被击飞,分厘不差地掉进油灯里。 陈怀寿回头看到涣群大哥一脸淫笑,他说:“陈宗主,反正总得有人要牺牲一下,只有你们人最多。” “你个畜生!我湘钦门待你不薄!”陈怀寿说着,飞身一脚,被涣群大哥抬手臂挡住 陈怀寿运转真气,拔出腰刀,喊道“上!” 湘钦子弟围攻涣群大哥,他在厅堂里飞跃避让,不想出手。 陈怀寿提刀飞跳,拦住涣群大哥的去路,“杀人偿命,我湘钦子弟每一条命都不是草芥。”说完他挥刀向前砍去。 再不出手脑袋就要掉地上啦。涣群大哥出拳崩开宗主的刀,踏到地上,真气爆发,地上的灰尘都被卷起来,油灯里的火焰被吹得猎猎作响。 “这人出手太狠毒,这一招想要人家陈宗主的命,平日里湘钦门可没少照顾他。”少年见涣群大哥要使出全力的一拳,在一旁谴责。 “就是这等小人,公子还要学他在青楼里胡闹呢。”王聪嘲笑她家公子跟错师父。 厅堂里拳影遮蔽,橙黄色的巨大拳头从涣群大哥的肩膀飞向陈怀寿。 陈怀寿积蓄气势,瞬间跨步跳开,拳影砸在墙壁上,整个厅堂为之震动摇晃。 陈怀寿躲过拳击,但被拳的真气波动及,落地时口吐鲜血。 看着忘恩负义的涣群老头,他挟刀飞去,灯影光晕下,是两个上下翻飞打斗的身影。 打斗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只有钟瑜玟注意到,那名湘钦子弟掉进油灯后,油灯火焰高涨,厅堂地板上的红色莲花随着火焰高升而扭曲,慢慢地,莲花瓣跳动,好似一团火。 她拉扯少年衣袖,说:“快带我们避开!” 少年意识到大事不妙,搂着钟瑜玟和王聪的腰,一个跳跃,飞到厅堂的一角,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前面。 少年看到,厅堂里的莲花已经变成一团火,热烈地燃烧着。 同样热烈的还有涣群大哥和湘钦门的战斗。 厅堂的火焰越来越大,快速膨胀。 “这是氨气,和打开井底洞门的火一样,小心!”钟瑜玟见势做出预判。 这厅堂里很快就会充满大火,少年立即提气上肩,真气外泄,化成金色的大钟牢牢把他们罩住。 大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消失后,一点灰都没留下。 火光消失,只见厅堂里躺着几根粗壮黑漆的木材,走进一看,是几名湘钦门的弟子被烧成焦炭。 幸存的人都从各个角落出来,他们衣服都被烧得破破烂烂,只有少年三人和陈怀寿、涣群大哥一尘不染,有真气护体就是不一样。 但是厅堂里的机关还是没有打开,“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兄弟。”少年看到现实,失望地说。 “现实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钟瑜玟赶紧压住大家的怒火,“快把油灯上的人救出来。” 那盏油灯火焰太大,亮得刺眼,地上的莲花只现出几个花瓣。 陈怀寿一个轻功飞跃到油灯上,用刀挑出油里的族人,族人已经被滚烫的尸油炸成麻花,掉到地上,哐一声全散了,脆得很。 油灯火焰恢复正常,地上的莲花又完整出现。 “听我口令挪动那两根最大的灯柱。”钟瑜玟吩咐道。 少年和涣群大哥分别来到两个灯柱前,运转真气到手臂上,等钟瑜玟的口令。 “左边灯柱往右移三尺。”她说完,少年使劲推灯柱,灯柱缓缓移动。 “右边灯柱也往右移动三尺。”她说完,涣群大哥笑眯眯地望着她,两手推动灯柱。 灯柱移动,地上的莲花也跟着旋转移动。 “右边不动,左边再往前五寸。” 少年继续推动灯柱。 “左边不动,右边向后七寸。” 涣群大哥盯着钟瑜玟口水都要流出来,腮帮子鼓鼓的,王聪大喊:“愣着干嘛!”他才推开灯柱。 两个灯柱与地上的莲花在一条直线上,莲花的花瓣旋转着,重叠在一起,折成一个花瓣。 “只剩一个花瓣了。”王聪说。 “这不是花瓣,是火焰。火中生莲,莲就是火,火亦是莲。”钟瑜玟说,她是从刚才的大火中得到的启发。这花瓣看起来真像油灯上花骨朵般的火焰,一头圆满,一头尖小。 “快过来!”钟瑜玟突然一改缓和的语气,朝少年大喊。 少年不知是何用意,觉得可能他身边有危险,一个纵步跳到钟瑜玟面前。 “快带我们朝花瓣指示的方向走!”钟瑜玟急切地说。 少年也想不明白,心想只管听她的没错,于是搂着两个美女朝地上那唯一的花瓣指向的方向飞去。 而方才被涣群大哥一拳击中的墙壁上,裂开一个缝,墙缝正源源不断往厅堂里流淌血水,血水向厅堂中央汇聚而来。 大家慌乱也不知往哪里跑,只能跟着钟瑜玟跑,她一定发现了什么。 少年搂着两位飞去,快要撞墙时,墙上的青砖从中间直至划开一条缝,溢漏出金色耀眼的光芒。 那条缝不断变大,少年凌空悬浮。等缝再大些。 “是间内室。”王聪高兴地喊道。后奔跑的人听到后加快步伐,后脚追着前脚跑。 大家来到内室,见到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眼里也放出金灿灿的光芒。 四十八 弥勒嘲弄众生贪财 天王责罚俗… 内室里全是金银珠宝,特别是那尊比人高大十几倍的弥勒佛象,是金子铸的!金牙金耳,笑容都闪着金光。 把大家都高兴坏了,笑的合不拢嘴。这是要发财啦。 众人动手搬金拾珠,怀里抱的全是沉甸甸的金银珠宝。 少年和涣群大哥四处转转,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于是涣群大哥也动手拿财宝,他抱起一尊淡青色的玉制观音像,看这玉质和工艺,绝非凡品。 少年空手走向王聪,“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发财一下?我们还剩多少钱?”他问。 “还有七千多两金子,公子何必取这些不义之财。”王聪脱口而出。我还以为她要说上缴给国家。 大家正忙夺财时,少年注意到一个黑影从门口闪过,他回头,又不见什么,只有那血水在厅堂里流淌,已经遍布各个角落。 黑影不可能站在血水中,难道是幻觉? 即使是幻觉,少年也不敢懈怠,盯着门口看。 然而顾此失彼,他不知道黑影已经来到内室,掀起一阵妖风,吹灭所有火把,内室没了亮光,众人大惊,紧紧抱住怀中财宝。 感觉不到真气迹象,这不是人?少年绷紧心弦,伸手护王聪和钟瑜玟在身后,眼前一片黑暗,不知敌手何在。 他默默运送真气,化出金色大钟罩住他们三人。 阒寂中,听到嘭嘭嘭几声,有人哎呦倒地,少年听声辨位,但黑影已经飞出内室,到厅堂角落里去。 “点火把。”他喊道。 众人犹豫片刻,才肯放下手中财宝,点燃火把。 火光重新把内室照亮,众人惊呆。 所有金闪闪的东西都不见了,难道是那黑影抢走?大家低头四顾。 有人啊啊啊的叫。大家望向这个大惊小怪的湘钦族人,他正抖肩蹦跳。 火光下,一只只蛤蟆从他肩上、背上抖落。呱呱在地上爬。 所有人手里的财宝都变成蛤蟆,鼓起肚子呱呱叫,响成一片春耕田野。 涣群大哥手里的玉观音是一只最大的蛤蟆,他手拖在蛤蟆腹部,软绵绵的,手无意识地想揉一揉抓一抓。蛤蟆呱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是个什么怪物,他哆嗦双手,蛤蟆跳到地上,再一跃跳到弥勒佛脚上。 原来金铸的弥勒佛像褪去金光,金牙金耳变成暗淡的青石,只是目光看着内室里的人,咧嘴大笑,伴随蛤蟆们的呱呱声,好像在嘲笑什么。 都是幻觉,空欢喜一场。 “想办法离开这,血水早晚会漫进来。”钟瑜玟提醒大家。 于是大家动手各处敲打摸抠,想找到机关。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认为这种地方一定有机关。 搞半天还不是啥也没有,眼看血水遍布厅堂,很快就要溢到内室。内室的财宝是个陷进。 “跟着蛤蟆走。”涣群大哥灵机一动,五十多岁的脑水流转起来。 蛤蟆们蹦蹦跳跳,跃上弥勒佛的大肚子皮,趴成一堆,要开会商量什么吧。 涣群大哥看着弥勒佛浑圆鼓胀的肚子,喜形于色,“机关就在这里!”说着,他捏拳运气,跳起来朝弥勒佛的大肚子就是一记冲拳。 大佛肚子上的蛤蟆被击碎,尸体飞散,头啊腿啊内脏啊,各种叫不出名的部分散落在内室地上,到处是蛤蟆的残肢断臂,有的还挂在湘钦族人的肩上、头上、脸上,没有一只蛤蟆得好死。 重拳之下,弥勒佛圆滑的肚子也四分五裂,被砸出一个桶大的凹坑,有个蛤蟆的尸体被压扁,牢牢贴在坑壁上。 王聪看见了,直接蒙住自己的眼睛,太残忍啦。 少年还是警惕那个大家都不知道的黑影,提口气在胸口,准备随时出手。 黑影没有再显,弥勒佛肚子痛得不行,像磨盘那样缓缓转动。大伙看到这,心里说:机关果然在此。 涣群大哥理一理衣襟,吹去肩上的灰尘,准备去登台领奖吧。 弥勒佛笑脸背过去,把他的背面对大家,看到他的背大家高兴不起来了。 弥勒佛的背后是一副浮雕,刻着一尊广目天王,倒八字眉,瞪圆双眼,龇牙咧嘴,洁白如瓷的脸上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嗔怒的气氛弥漫内室。 涣群大哥被眼前的广目天王吓傻,这是弥勒佛生气了? 广目天王手里握着一条巨蟒,巨蟒一半在他手上,一半缠在他腰上,巨蟒的鳞片被涂成紫红色。 佛像停后,广目天王的表情僵住,大家知道这是个假天王,不足为惧。 “机关一定在他身上!”陈怀闵看着血水漫到门口,大喊。 大家扑到广目天王身上,摸来摸去,全然不顾广目天王的感受。广目天王恶向胆边生,握紧巨蟒的七寸,巨蟒张开嘴,喷射出血水,淋在一个正在抚摸广目天王的大腿根部的湘钦族人的头上,这人来不及喊叫,就熔成一缕烟,飘到厅堂去。 大家还在摸人家广目天王的胸口,他胸口上的毛也一样刻得逼真。血水漫到地上,碰到他们脚上,有两个人同时缩倒在地,蹦跶两腿,蹬几下,变成浓烟,这时大家才停手,踩到屎一样跳开。 广目天王手里的蛇不断吐血,血流如注,而厅堂里的血水也漫进来了,眼看大家都要化成无差别的浓烟,赶紧退到角落去。 少年运气化出金钟,准备应对这无处可逃的局面。 “财宝是假的,弥勒佛也是假的。”钟瑜玟在少年背后自言自语,“广目天王是真是假?”她问自己。 “假的。”少年听到她的喃喃,回答说,“你没看到它只是一块石头。” “可是它的怒意却是真的,你看都杀了几个对它不敬的人。”王聪跟着思考,也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不是广目天王,广目天王是红脸,这是白脸。”钟瑜玟找到关键点,“快帮广目天王把脸涂成回红色!”她大喊。 大家都不解其意,少年听明白了,他飞出金钟,跳到弥勒佛的肩背上,以两指为剑,划破自己的手心,在广目天王的额头上捏紧拳头,血从指缝中滴到广目天王脸上。 果然,他手中的巨蛇嘴里的血水没有那么急了。 少年撑开五指,在广目天王脸上胡乱涂抹,血把他脸庞全染红。看上去,广目天王更凶了。 “眼睛!”钟瑜玟提示道。 “明白!”少年用手指在广目天王两个眼珠上一擦,露出白黑色眼珠,广目天王被点睛,神气十足。 青筋暴凸的广目天王捏紧手里的巨蟒,巨蟒顺从地闭嘴,吐出一条长长的信子。 血水停了。内室内欢呼,无不从心底佩服这仙女般的钟瑜玟,美貌就算了,还这般智慧,真是让人妒忌。 高兴得太早,血水已经慢进内室,大伙退无可退,只能单脚着地做独立的金鸡。 “快把佛像转过来!”钟瑜玟大叫! 少年跳下来,手扶在佛像腿上,涣群大哥和陈怀寿也上来帮忙推佛像,佛像转过来,肥头大耳,笑面可掬。 佛像右侧缓缓打开一道石门,四门向上抽藏,涣群大哥见一个缝就俯身冲进去,获得短跑第一。其他人也相继跟上。 王聪和少年扶着钟瑜玟通过石门,来到一个宽大的佛堂,靠墙站着持国天王、多闻天王和增长天王,加上门口的广目天王,他们兄弟四人一个没少。 每个天王都栩栩如生,在王聪看来,越生动越诡异,这些不像神,反而更像鬼。 众人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寻宝,举着火把四处找。 王聪和她家公子扶钟瑜玟在多闻天王脚边坐下,少年见大家走远后,对钟瑜玟说出在内室看到黑影的事。 王聪拽紧钟瑜玟的衣袖,说:“我就说有鬼,没有真气还会飞,不是鬼是什么?” “有真气,我在厅堂里感到他真气强劲,不在陈宗主之下,只是到内室就没真气散出。”少年把心里的迷惑说出。 “有什么鬼,这里这么多神,是鬼也不敢进来。看来盯着宝藏的不只这些人,有黄雀在跟着我们,只有我们不当蝉也不要成为螳螂就行,什么都不要碰不要拿,静观其变,我们也可以是黄雀。”钟瑜玟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眼下先好好休息。 她示意少年要喝水,少年递上水袋,把饼子递给王聪。 这时角落里传来哈哈笑声,这帮人是真发财啦。 四十九 猛鬼现身挫伤涣群 宗主惜财引… 转瞬,他们把金银器皿聚堆到持国天王脚下,这些金银都已经过他们牙口的论证,不是些什么蛤蟆青蛙之类的货物,而是真金白银。 想必是财宝多得很,他们搬来放下又兜着衣襟往角落里跑。来回跑几趟,就满头大汗。 没跑的也开始冒汗,王聪觉得闷热,犹如坐在甑子里,她把外袍脱了,“闷得慌。”她说。 “兄弟,你们不捞点吗?”涣群大哥拿着一个玉笏走来,“那边全是宝物。” “不了,我们带着伤员,携带不便。”少年说。 涣群大哥穿过佛堂,走到一个阴暗的角落去。 “他在找明太朴刀。”少年说。 “这里不是财宝之地,这些器皿只是供奉四大天王的器具,当时应该还有些供品盛在里面。”钟瑜玟断定这里还不是明太刀和离手剑秘籍的所在。 少年也觉得热,缩肩要脱外袍,王聪站起来帮他捋袖,“嘘有人。”少年示意别动别出声,他感觉到一股真气进到佛堂。 王聪站着不动,手里还牵着他衣袖。 王聪看到刚才涣群拿的玉笏飞来,掉在钟瑜玟脚下,碎成四节。 涣群大哥随玉笏飞来,重重砸在地上,哎哟一声吐血。 陈宗主都不是他的对手,谁能伤他? 少年把手伸回衣袖,不脱了,警觉起来,钟瑜玟踮脚站到少年身后。 涣群大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飞身带拳冲向刚才的角落,听到拳脚相搏的声音,少年想要去看看,钟瑜玟拉住他的手,摇摇头。 陈怀寿一行在另一个角落地忙着搬运财宝,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少年驻足,提气堤防,怕是个强劲的对手。 瞬息,涣群大哥又被打飞到佛堂,吐血不止,少年上前要扶他起来,突然一个钩子顺着地板蹿来,勾住涣群大哥的大腿,唰一声又把他拉回黑暗的角落。地上被拖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又是拳脚相加的声音,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咔咔咔,王聪一耸脸颊,从声音中她听到疼。 “火把!”钟瑜玟说。 少年随即扔出手插在持国天王脚趾上的火把,火光照亮那正在搏斗的两个人,涣群大哥被按在地上,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正要击碎他的天灵盖,他两手交叉在额前护着。 “官府的人?”少年纳闷说出。 “那不是官服,是寿衣!”钟瑜玟一眼看出来。 “鬼啊”王聪的惊声尖叫响彻整个佛堂。 陈怀寿带人跑来。可是扔出的火把掉到地上熄灭了,看不见黑暗中的鬼。 少年对王聪说:“不是鬼,有真气。” 王聪跳脱欲出的心才勉强缩回去。 陈怀寿带人举着火把过去,看到涣群大哥倒在地上,浑身是血,气喘吁吁,大家扶他到持国天王脚下靠坐。 “是什么人?”少年问。 “是陈怀闵。”涣群大哥一说出,众人脸煞白,怀闵不是自杀了吗? “公子,真是鬼。”王聪细声对少年说。 “别怕,待在我身后。”少年站到她们前面说。 “不可能,怀闵已经死了,退一万步说,他的武功在我之下,我尚不能奈何你,他如何能打伤你?”陈怀寿不相信。 钟瑜玟转头看向王聪,又看看少年的后脑勺。这是示意王聪那消失的尸体,出现在此。王聪更怕了,要是他发现她们挖了她的坟,这不是来报仇吗?想到这里,她紧紧抱着钟瑜玟的手臂,目光发抖,呆滞。 “不管你们信不信,打伤我的真是他,还穿着死人的寿衣,鬼一样凶残,我跟他无冤无仇。”涣群大哥揉胸说道。他伤得不轻,命无大碍,但不能动武了。 王聪觉得怀闵是冲着她们来的,第一次进湘钦门就闯人家灵堂,后来还刨人家坟,别说是鬼,是人都不会放过她们俩。 “大家警戒小心!”陈怀寿说,于是几个人到暗处把插火把,把整个佛堂都照亮起来,不见那鬼的身影。 这会儿,大家才觉得热,纷纷脱下外袍。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少年说。 “对对对,五个人把这些东西包起来,剩下的结伴去找机关。”陈怀寿吩咐族人,族人放下外袍,动手在佛堂里一寸一寸地找。 一个时辰过去了,这群人一无所获,空气越来越闷热。 “钟姑娘,以你看机关最有可能在哪?”涣群大哥半躺在石像脚下问。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钟瑜玟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我心里,姑娘你比神仙还神哩!”涣群大哥才保住小命,看着两个漂亮姑娘,心里痒得很。 王聪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巴掌扇在涣群大哥脸上,“**!没有我们,你就得死在这!”涣群大哥抹去鼻子流出的血,不做声了。 少年呵呵笑说:“我建议你心里不要有她,不然真可能走不出这地宫,我身边这位钟姑娘,以前我都打不过,你可得小心。” “给我闭嘴!”钟瑜玟喝道。少年收声,到增长天王脚下去看看有没有机关。 “麻烦扶我到中间去看看吧。”钟瑜玟对王聪说。 王聪和她到佛堂中间,抬头望着靠在墙站的三个天王像。 “没有什么不妥啊。”钟瑜玟说道。 “坐下来慢慢想。”王聪把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扶钟瑜玟坐下。 “叫你家公子过来,我有话跟他说。”钟瑜玟说。 王聪去把正在做无头苍蝇到处乱钻的少年拉到钟瑜玟身边。 “你去分别动动三个天王手里的东西。记住,不能强用力。”钟瑜玟从会喷血水的蛇联想到这些。 少年一步飞到持国天王肩上,掰一掰它手中的琵琶,动不了,也弹不响;他又跨步来到增长天王的肩上,他手中慧剑很锋利,但也夺不下来;他跳到多闻天王肩上,他右手上拿的伞很是精美,但动不得,他左手拖着一只银鼠,少年碰一碰,纹丝不动,像是睡着了。 少年跳下来,说:“不行,都动不了。” 陈怀寿见少年下来,他问:“少侠连这银鼠也看不上么?”没等少年回答,他飞身上去,使劲抠出多闻天王掌上的银鼠。 “不要乱”钟瑜玟还没喊出口,佛堂摇晃,砖缝中冒出白色烟雾,“有毒!”钟瑜玟大声说。 少年又化出金钟罩住他们三个。 陈怀寿取了银鼠下来,刚落地,地上窸窸窣窣爬着密密麻麻的老鼠,磨着牙齿,一个挤一个,向他铺展开来。 他跳到持国天王肩上,老鼠们顺着石像爬上去,形成一件黑灰色的衣服罩在持国天王身上,陈怀寿再飞身逃到增长天王肩上,老鼠们又从地上攻过去。 他能飞能逃,倒是安全了,躺着地上的涣群大哥可遭殃。 老鼠从他身上爬过,有一些留在他身上,有的在咬他的耳朵,有的在啃他的鼻子,有的还钻到裤裆里去,找到了一根香肠,开口就咬,他痛得直喊救命。 钟瑜玟见状大喊:“快把银鼠放回去!” 陈怀寿才知道这是他惹的祸,他一个越身,到多闻天王肩上,将银鼠放回去。 这样,涣群大哥身上的老鼠才不舍地离开,裤裆里那只老鼠有点耳背,听不到撤退的指令,连啃几口,有一只进去叫它,两只在里面最后大咬一口才离开。 老鼠散去,湘钦子弟也被毒气毒死三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翻白眼望着目瞪口呆的陈怀寿。 而涣群大哥那张少年脸庞全被老鼠毁了,两只耳朵只剩半只,鼻子没有了,左边的面颊上露出两排血肉模糊上下咬合的牙齿,样子比鬼还恐怖,没人敢靠近他。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球了。”有湘钦子弟说。 陈怀寿上前去看看,在他裆下踢一脚。 “嗷”涣群大哥蒙着裤裆醒来。看来没死。 “都别乱动。”少年警告他们,又低头对钟瑜玟说:“钟姑娘,现在怎么样?” “四大天王的位置不对,问题应该出在这。”钟瑜玟回答。 五十 一招斩断天王首级 三腕供奉菩… “哪里不对?”少年问道。 “在沙门的天王殿里,一定是弥勒佛居中,持国天王在东,广目天王居西,增长天王处南,多闻天王盘北。这佛堂里三个天王都靠墙站,弥勒和广目天王在门口,这算什么阵式?”钟瑜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少侠,你我合力来挪动这些石像。”陈怀寿提议。 “别再瞎搞啦!刚才拿银鼠的教训还不够吗?”王聪冲他吼道,这人是财迷心窍。 “不对,钟姑娘你不是说过弥勒是假的,内室里的金银也是假的,是不是可以说门口的弥勒和广目天王都是假的,或者说他们不是这佛堂的?”少年也学着动点脑筋,免得被这两个女的瞧不起。 钟瑜玟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弥勒是假,广目天王是假,那什么才是真呢?她陷入沉思。 佛堂里越来越热,有的湘钦汉子直接扒掉上衣,光着膀子,坐在地上等这位天仙破解谜题。 少年脱了外袍,走到三个天王脚下细细摸查,没有可以移动的机关痕迹。又到各个角落去看看,不见有什么异样。 少年走开后,王聪觉得前面空落落的,那陈怀闵的鬼魂指不定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她心里害怕,只能抱紧钟瑜玟的手臂。 站在她们背后有个湘钦门的子弟肚子咕噜叫一声,王聪听着像是某种奇怪的动物在叫,又想不起是什么动物,吓得两肩发抖。 没人出声说话,佛堂里安静得出奇,那家伙的肚子又叫了一下,王聪吓得快要哭出来,旁边的钟瑜玟正在思考,不敢打扰,她又不敢回头看,只能闭着眼大声喊:“公子,快回来,我怕陈怀闵来这里。” 少年听到求救,迅疾赶来,王聪赶紧抓着他的手臂,悄声说:“背后有蛤蟆奇怪的叫声。” 蛤蟆不是被涣群大哥一拳全打碎了吗?哪里还有?少年心想,往后瞧瞧,只有几个大汗淋漓的大汉呆然。 “没有什么蛤蟆,准是你听错。”少年跟王聪说。 “真的有,我听到两次了,两次怎么会错,你别走远,鬼就要来了。”王聪认真地说。 少年听完也有点害怕了,那陈怀闵可是真的找不到尸体,要冒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但作为男人、作为豪侠,他又要装作丝毫不怕的样子,安慰王聪:“别怕,这里有三尊佛像,鬼不敢靠近。” “三尊佛像、三尊佛像、三尊佛像、三尊佛像、三尊佛像”钟瑜玟默念着。 刚才陈怀闵出现在佛堂暗处,不敢到亮处,一定是害怕这佛像,但只有三个天王佛像怎么能镇住鬼呢?钟瑜玟想着。突然猛抬头,眼神清亮,拉着少年的手臂说:“我知道了,那些都不是天王佛像。” “那是什么?弥勒佛像?”少年问。 “都不是,你去把他们全打碎就明白了。”钟瑜玟有把握地说。 “打碎?确定?老鼠跑出来我可不负责啊。”少年向她确认。 “去吧,使出你的虎尾柔履。”钟瑜玟肯定地说。 少年踏步越过人群,悬到空中,振臂挥斩,一把金色巨剑凭空从他脚下飞滑出去,一剑削掉多闻天王的头,剑直直往前冲,取下持国天王和增长天王的项上佛头。 三颗佛头滚落地上,砸得地板颤抖,大家都拔出腰刀准备应对无数的老鼠。 但老鼠没有出现,反而三位天王肩膀上、胸口上的石块也纷纷剥落。 慢慢地,三个天王的衣服、手臂、腿脚都剥落光,显出三个菩萨像。 “只有佛门三尊才能镇得住鬼怪!”钟瑜玟看到三个佛像时骄傲地说出。 那三尊佛像,一个坐在莲花上,一个骑在麒麟上,另一个坐在大象上,三个佛像的体型都比天王们小不少。 “原来天王像里藏着三个菩萨啊。”王聪瞪圆眼睛惊讶地说,“钟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佛门中只有这三位地位最高,可镇一切鬼怪,也只有他们才是三个并排站立的。”钟瑜玟说,“这里的天王像和弥勒一样,都是假的。” 众人点头称奇,真是让人想不到。走到三尊佛像跟前去,看看他们是何妨神圣。 三尊佛像虽然衣着、表情、动作和坐骑都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面前统一都有一个碗大的凹坑。 “坐在莲花上的是毗卢遮那佛,起在大象背上的是普贤菩萨,另外一个坐在麒麟背上的就是文殊菩萨。”钟瑜玟向扶着她的王聪介绍道。 “文殊菩萨我听过,是一个好心菩萨。”少年补充。 “闭嘴吧你!”钟瑜玟呵斥少年。 她走进佛像面前的圆坑,说:“这里缺东西了,快找找你们拿的东西里有没有菩萨的东西。” 陈怀寿令大家把打包的金银器皿都翻出来,金银器皿铺在佛堂地上,金光闪闪,大伙看到了心里暖得不行。 确实有三个金碗是一模一样的,陈怀寿取来放在菩萨面前的圆坑,严丝合缝,定制的一样。 良久,大家汗直往外冒,不见机关打开,菩萨也食言么? “是太轻了启动不了机关,往里倒水,把碗倒满。”钟瑜玟再次开口。 三个湘钦汉子提着水袋上前轻轻倒水,金碗里装满水后,就咔哒一声往下沉,好像三位菩萨都渴极了,要从地上端喝去。 喝了水,佛像抖两抖,也往下沉,慢慢缩到地底下,他们身后都是三扇拱门,洪门膨出一股热气,冲在大家脸上,烫得前面的人睁不开眼。 拱门里微微闪着红光,也可能就是金子吧,离藏宝地更近了啊。想着,陈怀寿第一个跨进中间那一道拱门,他才看清,三个拱门各通往一座拱桥,他不知要如何选择,迟疑地停下脚步,望着钟瑜玟。 “我也不知道。”钟瑜玟说。 大伙的背后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说:“普贤菩萨,以其居伏道之顶,体性周遍,故称普;断道之后,邻于极圣,故称贤。因此,走普贤菩萨后面的那扇门。” 是涣群大哥在说话,原来这老头还没死,但已经半人半鬼,要是陈怀闵见着他,得吓得活过来。 他扶墙站起来,脸上的血凝固,每说出一个字,脸上抽动得厉害。 “说的挺有道理,带他走。”陈怀寿下令,两个湘钦子弟过去背上他。 他们踏上普贤菩萨背后拱桥,越往前越热,脸被烤的通红,汗把少年的内衫都浸湿了。 拱桥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大家不敢往下看,扛着金银往前走,过了拱桥就是一个悬崖,一条逼仄的小路从悬崖上弯弯折折、七拐八弯地向下延伸。 路很窄,很多地方要侧身才能过。少年对钟瑜玟说:“路太窄,王姑娘扶着你太危险,我背你吧。”说着他蹲下。 王聪往下瞧瞧,隐约看到白色的雾气弥漫,巨大的热气往上升腾,她只能眯眼看,这万丈悬崖自己走都困难,要是扶着钟姑娘,真得掉下去。 钟瑜玟犹豫,王聪冲她点点头,她勉强地趴到少年瘦弱的背上。 “背不动的时候就放我下来。”钟瑜玟轻声在少年耳边说,少年脖子里的汗味飘出来,让她想到在山洞里的那一夜,不觉耳根红了。 他们跟着大家走在后面,王聪不敢一个人断后,走在少年的前面,她肩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风筝的肩膀那样倔强地一前一后摇晃,不随着步伐巅抖。 长委蛇的人们只顾悬崖底下有什么,有多热,只管往前,他们都确信,底下一定有宝物。 不一会儿,隐隐看到崖壁上有微弱的火光跳动,难道下面有火吗? 五十一 越近财宝难猜宗主 深入火山察… 少年肩背上,他和钟瑜玟耳语。 “钟姑娘,你觉得那陈怀闵是什么套路?”少年问。 “说他死了,可有几个人见到他死的样子呢?这陈怀寿武功平平,却能胜任西南武林第一高山湘钦门的宗主,想必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钟瑜玟回答。 “你怀疑陈怀闵假死?”少年放慢脚步,故意和前面的人拉开距离,王聪听到也顿了一脚。 “不无这个可能,那个黑影从青楼后院的水井进入大家视野起就开始出现,一路跟到这地宫,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钟瑜玟说。 “你说会不会跟我师父有关?”少年最担心的还是师父追来。 “没必要,在路上那位使得山巅为泽的角色就够你受了,没有必要再找这么个故弄玄虚的人来,也没听说他和西南湘钦门有什么关系。”钟瑜玟分析道,消除少年的担忧。 “那你对涣群拳有多少了解?”少年问题不断。 “听你师父提过几次,和你们门派一样,是个传承很久也很秘密的门派,但以那老色鬼的武功绝算不算真正的涣群拳。”钟瑜玟说。 “可能只学了点皮毛。”少年说。 前面的王聪背上衣服全湿了,衣服贴在背上,香背影影错错,少年不好意思看,只能埋头看路,这路坑坑洼洼,不像是运送建筑材料的路,此地应该还有别的路通往底下,不然底下的宝物不可能通过这套路运输下去。心里想着这些事,脚不停地走着。 一晃一晃的,背上的钟瑜玟不知不觉睡着了,少年看到她脖子上的紫霞宝衫露出紫色的领子,会心一笑,心想这丫头还藏着赵布的紫霞宝衫啊,难怪这么热都不肯脱外袍。 几拐几弯,前方的湘钦门子弟在一个稍宽的拐弯处停下休息。少年轻轻把钟瑜玟放下,着地时她醒了。 “喝口水。”王聪把水递给她家公子,他家公子脸上的汗像雨后的草地,一滴叠着一滴。 少年喝完水,摸摸钟瑜玟的脚踝,笑着说:“肿消了,没有大碍。” “接下来我自己走吧。”钟瑜玟提议说。 “现在是关键的恢复期,绝对不能动啊,我内功深,背你一个弱女子不算什么的。”少年略做解释。 太热了,大家都喝水解渴。 前方的涣群大哥也说要喝水,好心的湘钦族人把水袋交到他手上,他张嘴就往里倒水,水从他作腮上裸露的牙齿哗哗漏出,他绝望地把水袋扔到地上。 伤成这样,活不成了。少年看着心想。 “涣群老哥,你是怎么知道青楼后院的水井下就是武光宝藏?”陈怀寿坐到他边上,问道,“你常来我们湘钦借钱去青楼,大伙都以为你是好那一口呢,谁曾想一年多你一直在偷偷勘察这地宫入口。” “不只一年,大江南北找七八年。”涣群大哥说话漏风,一张嘴腮帮子就疼。 “你如何找到我们沅水来的呢?”陈怀寿和他闲聊。 “师父的地图,这里最符合。”他有点语无伦次。 “你真的学过涣群拳?怕不是偷学的吧?你武学修为虽然在我之上,但可不像学过一个传承千年的武功。”陈怀寿对他的武功比较感兴趣。 “没学好。”他简短回答。 “以老哥你的性格,你是不是干掉师父抢的藏宝图,所以武功来不及练好?”陈怀寿带开玩笑的语气问。 “有钱才是强者,武功算个屁。”这就是涣群大哥行走江湖的原则。 “唉,可惜一门传承千年的武学,到老哥你这里就断了。”陈怀寿感慨地说。 涣群大哥勉强哈哈笑,半边脸面无表情,半变脸嘴角斜上翘,看起来非常狰狞。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没想到自己也算英雄一生,要死在几只老鼠的嘴上,真是可笑啊。 他卷曲身躯,缩在地上笑起来,笑声从他的嘴发出,变成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陈怀寿扶他起身。 涣群大哥腰正用力,却感到腰背后有一股力,把他送往前,埋头向前俯冲,落下悬崖。 陈怀寿伸手要抓住他,但已经晚了。 大家眼巴巴看着半人不鬼的涣群大哥掉下去,底下泛起红光,像是有一场大火在底下怎么也烧不完。 “这老哥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财宝就在眼前啊。”陈怀寿叹息说。 “那老色鬼自己跳崖啦。”王聪尖叫。 只有少年和钟瑜玟看出,是陈怀寿一掌真气推他跌下悬崖,手法巧妙,不是练过高升武功的人不能发现。两人望着王聪,又苦笑相视。 休息好就准备继续赶路,过几个弯,已经能看到悬崖底是一个火坑,不,是火河,火焰在崖底流水般流动。 少年还是背着钟瑜玟。 “陈怀寿野心不小,要小心提防,现在就只有我们和他们。”钟瑜玟提醒。 “我知道,如果陈怀闵真是那个黑影,等下就该出现了。”少年脑袋也不差。 “太热了,你把外袍脱了吧,紫霞宝衫这些人不一定识货,况且有我在呢。”少年的后背都被暖烘烘的钟瑜玟的汗水淋湿透底,汗水从背上流到背上,顺着腰从腿上流到地上,地上留下湿哒哒的脚印。 钟瑜玟说好,放我下来。 少年放下她,望着她头发都沾成一束黑线,贴在胸口。 少年接过她的外袍,递给王聪。 王聪回头接住,眼睛向后看,背后是弯弯曲曲的小道延伸到悬崖顶上,心里感慨,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啊,陡得像倔强的额头。 少年又把钟瑜玟背在身后,他提气时感觉后方有一股强真气,回头一看,什么没都没有。 “什么?”钟瑜玟问。 “我感到那个黑影追来了,真气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少年小声告诉她。不能让王聪听到,不然吓得她腿软还怎么下崖底。 已经可以把崖底看得清清楚楚,那火河缓缓流动,河边是一片空地,像一个码头,码头上有栋高楼,宝藏应该就藏在这楼里吧。 钟瑜玟告诉少年和王聪,那不是火河,是地火把岩石烧熔成水,那赤岩就是火山的标识。 我们就要深入火山底部了,她说。 五十二 激怒赤河熔岩倒流 捣毁石狮… 崖底火山熔液涌动成河,赤红的熔岩缓缓流动,还不时跳出几滴溅到岸上,好像有鱼在里面游,有的地方还冒泡,赤河宽广,不比沅水河窄。河边的空地凸向河里,竟没有被那高温的熔岩融化掉。 河岸很深,空地上的楼房距离河面还有几百丈远,还没走到平台就热得难耐,要不是为了宝藏,谁愿意受这种苦。 越往下,崖底的高楼就越突出,人和屋檐相对时,它就更巍峨,青石砌成的九层高楼,如果不是造型奇特,还以为是座塔。 楼房外有圈围墙,围墙的檐体用灰瓦叠成弓形,从崖边看下去,像一条巨龙盘在那。 巨龙绕着九层高的青石楼圈成一个圆,青石楼每一层的四个角的屋檐都长十几丈,高高翘起,从哪一面望去都是展翅的大鹏,这阵式,说里面没有宝藏鬼都不信。 即使赤河里的熔岩要把大家烤熟,看着这雄奇的楼房,是火海也要跳! 来到河边空地也不见涣群大哥的尸体,可能摔进河里,喂烤鱼吃了。 河岸太热,大伙赶紧进楼去。 武光大帝这时和沅水河边上的百姓一样好客,门都没关,大伙径直走进院子里,也没想那么多,湘钦都是这样随客,武光大帝也算入乡随俗,懂得点规矩。 少年一行跟在湘钦门人后面也进武光大帝的院子里来。 围墙隔去河底冒上来的热气,院子里没有那么热,放下钟瑜玟,少年抬头看看这高楼,再回头去替武光大帝把门关了,那黑影可是紧跟不放。 高楼的大门就在前面,两尊狮子石像分立两端,红色的木门上排列的金色门钉,两扇门都有一个大大的金色兽面衔环,铺首竟不饕餮头面,而是伸长脖子的龙头,龙须夸张地向门两边撑开,门环上也有龙纹。这些都是纯金的啊,大伙等不及要取下去搬走,奈何陈宗主还没有下令,大家只能看不敢碰。 陈怀寿喝口水,推开门,门不开,他敲敲两个门环,叮叮的,这就是金钱的声音。 敲什么门,几百年过去,这里面能有人吗?有鬼差不多。 没人应声,陈怀寿走到钟瑜玟面前,说:“钟姑娘,就差最后一步了,您来掌掌眼?” 钟瑜玟看看周围的环境,院子里除去青石板,就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她看着那扇门,说:“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切不可轻举妄动。” 心急难耐,族人门在院子里摸来摸去,两尊石狮被摸了好几遍,没有找到机关也没有找到宝藏。 大家热得瘫坐在地上,青石板也是温热的,带来的水所剩不多,陈怀寿知道不能等了。 他站起来对湘钦族人说:“兄弟们,赌一把!” 他来到大门前,扎马步,两掌平置腰间,运气一击,重重打在门上,门不为所动。 片刻,门把陈怀寿打在门身上的真气都反弹出来,正击中陈怀寿胸口,他被弹飞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四脚朝天,他爬起来,“大家一起推!”他下命令。 湘钦人挤上去,用肩膀抵着门,双脚蹬地,都使出吃奶的劲,但门就像是一堵墙,嘎嗞都不响一下。努力几番后,大家放弃了。 少年和两位少女在一旁看这帮发财心切的人怎么发财,也耐心地等待那个黑影的出现。 “少侠,你真气雄厚,你来试试?”陈怀闵来怂恿少年。 “强行打开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吧。”少年拒绝。 “眼下也没有办法了,再耗下去大家水都要喝完了。”陈怀闵告诉他现实的紧迫。 少年站起来,使出一招离手剑,金剑从掌中飞去,击中门环,门环被斩断,随之,一把一样的金剑从门里飞出来,直刺少年,少年一个空翻躲过,金剑刺穿围墙。 围墙被破开一个洞,从洞里,少年看到崖底的熔岩涌上岸来,缓缓往院子里流。他叫钟瑜玟快来瞧瞧,第一次见水往高处流,毛毛虫一样慢慢爬上来。 “怕是刚才陈宗主的真气惹怒了这熔岩河。”钟瑜玟说。 河底传来咆哮声,红色的浪花翻滚,熔岩已经爬到大院门口。 “怎么办?”王聪问少年,少年望着钟瑜玟,钟瑜玟望着那两尊石狮,说:“狮子应该在大院门口,应该是被人移动到这。” “有人比我们先到?”少年问。 “是有鬼吧。”王聪怯怯说。 “我也觉得有鬼,那有水往岸上流的,这岸边高几百丈呢。我们赶紧溜吧,我们不发财。”少年敲响退堂鼓。 “没人治得了这熔水啦,让发财的发财去吧,公子,快带我们走。”王聪附议。 钟瑜玟沉思,少年拉着她的手臂说:“走啊,你也想发财不成?” “龙能治水!”钟瑜玟挣脱少年,大声说,“找到龙就能治水。” “可是龙已经死两百多年了,武光大帝就是真龙。”少年不想死在这,执意要溜。 “那就是假龙!我知道啦。”钟瑜玟大喊,湘钦子弟围着她问怎么办才能得救。 “龙首是什么动物的脑袋?”她问大伙。 “狮子。”有人回答。 “对,就是门前这两尊狮子。龙身是蛇,所以就是围墙的檐体。”她说。 大家看着围墙的上的灰瓦,一片叠一片,确实像龙鳞。 “那怎么办龙才出现?”王聪问。 “快把两个石狮的头放到院门墙上,这样院门有石狮,龙有首,这才是一个官家院子正常的布局。”她对少年说。 少年飞步到石狮前,运气在手掌上,使劲掰下石狮的头。 “愣着干嘛?你也动手啊。”钟瑜玟对陈怀寿吼道。 陈怀寿也摘下石狮的头颅,和少年一起抱着两个狮头跳到院墙上。 “把龙头放在飞檐上!”钟瑜玟朝他们喊道。 二人听到后,捧石狮放在院门上的飞檐上,然后跳回院子。 此时,飞檐承受不住狮头的重量,垮塌下来,门也垮掉,院墙也顺势垮掉,青石砖滚落到大家脚边。 院墙倒塌后,可以看到赤红的水已经把他们包围,热浪迎面扑来。 两颗狮头滚到院面前的台阶上,立在那里,朝大伙瞪眼张嘴。 “没救了。”王聪绝望地说。 “不,这才是龙!”钟瑜玟说。 在红色的熔水的照亮下,灰色的瓦片弯弯曲曲地排在狮头的后面,真像龙。 熔水漫到瓦片旁,犹豫了。 好事成双,这个时候,楼房的大门吇呀一声,慢慢打开。 “快到里面去!”陈怀寿说。 大家蜂拥进楼去。 第一层楼是个灯火辉煌的庙堂,墙上都是武光大帝和他臣子们的画像,每副画像前都立着两盏长明灯。 武光大帝的画像正对大门,两侧是大臣们。 画像中,武光大帝长得宽耳高鼻,目光正盯着门口。 这里没有财宝,只有画像,可能是武光大帝把他上朝时的景象留在这里,寓意自己王朝永固。说通俗一点就是武光大帝和大臣们开完会合影留念。 没财宝那就不必逗留,上二楼去。 二楼全是卷册,全是书,应该是武光朝的各种典籍。这些废纸也不值什么钱,上三楼去。 少年一行三人就留在二楼,他要找遗失的离手剑的剑谱。 五十三 典籍库中得偿所愿 众目之下确… 如果你去过图书馆或者书店,就知道书的分类是怎么样的。二楼的典籍也是分门别类摆放在书架上,分成农学、医学、商学、武学、工学、兵学等等。 少年三人就是在武学的书架上挨个地找,这武光大帝真是好学,各种奇特的武功他都有,比如《钢铁**功》、《**龙爪手》、《金枪不倒功》、《抖腿神功》等等,少年看了很兴奋,想当场就操练起来。 却被一股真气打扰,是那个黑影。他放下一本《御女心机》,朝着真气的方向追去,这次他使出风行天上的功法,决不能让这鬼影跑掉。 接结果还是让它跑了。少年闪现到窗口,那鬼影已经飞到屋檐上,在河底赤焰的照映中,他看清是一个穿黑色寿衣,寿衣上有红色的牡丹花纹,脚上是一双千层白底鞋,头上是一定金纹镶边的黑色无檐帽,确实是入殓尸体的装扮。 即使没有见过陈怀闵,想到涣群大哥的话,少年也明白这就是“死去”的陈怀闵。 少年回到二楼房内,继续找离手剑剑谱。 王聪和钟瑜玟问:“看清是谁了吗?” “是一个穿寿衣的男子,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样子。”少年回答。 王聪听到后,脸煞白,声音颤抖,“肯定就是陈怀闵来找我们报仇来的,我们挖了他的坟。” 钟瑜玟赶紧堵住她的嘴,楼上就是湘钦门的人,“隔墙有耳。要真是他,那他就没死透。” “快找东西,赶紧找赶紧溜之。”王聪说。 他们三个继续翻找。 湘钦门的人在三楼找到很多珍宝,珍珠玛瑙千年人参这些都不值一提,他们在三楼的金堆银堆里发现一颗宝石,宝石呈紫红色,碗般大小,散发出红色的光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宝石,但一看红光闪闪的,肯定值不少钱。 他们在那欣赏宝石。少年继续在二楼翻书。 一个时辰后,认真的他终于在一本名为《腐刑修习大法》的附录中找到遗失的半本离手剑的剑谱。他仔细研读,确实是接着师娘给的功法往下深入,比到这地宫还深。 读完半本离手剑谱,抬起头来望着满满当当的书架,心想要是自己能把这些奇特武功都学会,岂不是就不用怕师父了,要是早一点来到这里,师兄也不一定会死,但是师兄不死,他也不会到这来。因果不可逆转啊。 感慨未完,陈宗主派人来请钟瑜玟姑娘,请她上楼去掌掌眼,看看那紫色宝石是个什么东西。 只知道是个东西,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她也说不上来。连钟姑娘都不知道的宝物,定是宝中之宝。陈怀寿收起来,藏在胸口内衫里。 宝石有点冰,放进胸口时一股凉意传到全身,汗津津的陈怀寿像是夏天得吃一口冰。 陈怀寿穿得薄,鼓鼓囊囊的宝石把他胸部撑得挺立,西南山林难见到这样的胸,要是涣群大哥还活着,或者那京畿的陈观在此,铁定要扑上去。 收好宝石,陈怀闵率众上四楼去。 王聪叫她家公子赶紧走,别再这瞎掺和,等下陈怀闵的鬼魂要来。 少年好奇心重,说那陈怀闵已经在这楼里,现在走和一会儿再走没什么两样,来都来了,上去看看。 四楼是兵器库,一进去寒芒四溢,使得热汗淋漓的大伙都感到凉快些,体验到刚陈宗主的凉爽酷意。 “公子可以选一样称手的兵器啦,武光大帝收藏的兵刃,定是万里挑一吧。”王聪看到满目的剑、刀、枪、斧、钺、钩、叉等等各种兵器,一排排整齐摆在宽敞的房间里。 “不用了,我要这些俗物干嘛。”少年回答。 “看来只有明太宝刀才是少侠此行的目的啊。”陈怀寿说。 “也不是,我是使剑的,拿刀干嘛。”少年对他说。 “大费周章,都到这里了,少侠不必害羞嘛,这么多宝物,我们也拿不完。”陈怀寿呵呵笑,此时的他和在湘钦宅院彬彬有礼、温文儒雅的陈怀寿真是判若两人。 “那我就不害羞了,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看。”少年掏出那本《腐刑修习大法》在陈怀寿眼前晃一晃,就收回去。 “想不带少侠有这癖好,那我就不多嘴啦。”陈怀寿看到“腐刑”二字都快笑出声,只好捂嘴走开。 他站到刀架前,对族人喊道:“兄弟们都来挑一件称手的兵器,回去的路还很凶险啊。” 湘钦门多配腰刀,他们在刀架上挑来拣去,每人手上都拿一把明晃晃的刀才散开。 “他们谁拿的才是明太宝刀?”王聪问钟瑜玟,钟瑜玟笑道:“傻瓜,明太宝刀怎么会放在这里,这些虽然都是当时的名刀好刀,但作为武光大帝的配刀,明太刀不可能和这些东西放在一起。” 往上走,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都是一箱一箱的金子和银子,第八层是武光大帝的龙椅和龙袍,椅子很是纯金的,但看过这么多金子,在看到龙椅时,大家并没有表现出应该有惊讶表情。 再往上,就是最后一层了。 第九层,是一座武光大帝塑像,应该是照着他的身形等身制作而成。 武光大帝坐在椅子上,穿着一件黑色龙纹袍,金镶边的领子和袖口让他看上去更有帝王之姿。他面前的桌子上是一卷展开的前朝堪舆图。他正认真地盯着画中的江山。 而他腰间挂的配刀,就是明太宝刀。 陈怀寿走过去,卸了武光大帝的配刀,武光大帝眼都不眨一下,此刻要是扒光他衣服他也不敢出声。 陈怀寿拔出明太刀,在桌上金质的烛台上轻轻一划,烛台就分成两半,掉落在地,“果然是削铁如泥,好一口天下第一刀!” 湘钦族人一齐跪地恭贺宗主得到天下第一刀。 少年三人站在人群中,大家都俯身跪地,就他们三个直耸耸地站着看,实在尴尬,但要跟着跪拜他也太委屈自己了。 “走吧,什么都看过了。”钟瑜玟说,他们三人转身就走。 陈怀寿大喊:“三位就这么走了么?” “我们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陈宗主您慢慢玩赏。”少年回头说。 “拦住他们!”陈怀寿命令道。 十几个湘钦子弟站到门口,拦住去路。 “陈宗主这是什么意思?”少年疑惑。 “不好意思,诸位来了就不能再出去。”陈怀寿脸色垮下来。 “你要杀人灭口?就凭这几挖瓜裂枣?”钟瑜玟轻蔑地说。 “湘钦门就这么对待你们的恩人,这算什么江湖侠义?”王聪谴问。 “也不能怪我,你们就送佛送到西,成全我湘钦门,做三个彻底的好人。”陈怀寿歪嘴坏笑,“以后清明我不会忘了给各位烧香的。” “就为这点东西,你推涣群大哥掉下悬崖,作为一派之首,你陈怀寿目光就这么短浅吗?”少年转身质问陈怀寿。 “你也看到他伤成那样是活不出这里的,我是帮他解脱,何况这老东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正好为我湘钦子弟报仇,甩掉这累赘,一举三得。”陈怀寿一寸一寸抚摸着明太刀,刚才找机关的时候他都没这么认真。 “你们湘钦门早就知道井底有武光宝藏,故意引我们来对不对?”钟瑜玟问他。 “也不早,一年多前涣群老头到沅水我们才知道,哪有一个侠客经常借钱进青楼的。我们上任宗主早就发现他的秘密,姑且养肥了再宰。”陈怀寿怕是爱上明太刀,竟拥它入怀,轻轻抚摸。 “想不到湘钦门都是贪财之辈!”少年气愤地说。 “你懂个屁,有钱才能壮大湘钦门,就不用北山去和什么剑舍结盟,不要什么都看人脸色,想当初剑舍不是有钱才卖得那么多的武功秘籍,如今我湘钦门坐拥武光宝藏,富可敌国,藏尽天下武功,要成为天下第一门派还会是不切实际吗?”他终于舍得抬眼离开明太刀,望了少年一眼。 “到头来,也是为了天下第一这个虚名。”少年哀叹。 “多亏你重伤剑舍掌门,天下第一大派剑舍一蹶不振。正是我湘钦门有所作为的机会。看在你对我湘钦门有功的份上,今天留你一个全尸!”陈怀寿怒道。 “就凭这几个?你们湘钦门怕是还不知道我的手段。”少年运气出指,准备大开杀戒。 哐啷一下,有人破窗而入,站到少年对面。少年定眼看,正是那穿着寿衣的陈怀闵。 五十四 少年不敌人鬼兄弟 宗主痛失明… 死后的陈怀闵站在少年面前,两眼翻白,面色瓷白,描眉画腮,嘴唇鲜红,目无表情,确实是死人样。 王聪看到那张死人脸,吓得腿软,只能靠在钟瑜玟身上才不至于倒下去。 少年硬着头皮运转真气,准备和这鬼魂过几招,“装神弄鬼,躲躲藏藏,是个胆小鬼。” 陈怀闵不搭话,一眨眼出现在少年跟前,少年大惊:这移形换影的轻功比我的风行天上还厉害。 陈怀闵拔刀就劈,速度极快,少年来不及躲,只能化出金钟,金钟挡住一击。 少年感到这真气确实和陈怀寿一样,是湘钦门的武功,这是人不是鬼! 陈怀闵举刀又是一劈,少年在金钟内使出风行天上,一团金色的胶泥出现在陈怀闵身后,金钟消散,少年也跟着消失,少年以掌为剑从陈怀闵身后的胶泥中刺出。 陈怀寿和湘钦门的子弟看到一团胶泥中凭空伸出一只手,还散漫着金色的真气,他们更愿意相信一路跟他们到这的少年才是鬼。 陈怀闵反应极快,直跃冲破房顶,躲过一剑。 房顶被他破出一个洞,人也冲到高空中,下一击也是要从这孔洞中来吧。 少年收回那一只手,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陈怀闵双手握刀俯冲,在房顶上有撞开一个口子,到楼房内,不见少年,他也收不回刀,刀尖刺在青石地板上,刀断成两截。 少年看准他胸口,在空气中露出一只手,使出一招离手剑,金剑飞去,陈怀闵又跳到楼房外。房顶已经有三个被他撞开的三个口子。 金剑刺空,向前飞,刺中一个湘钦子弟。 中剑的小伙若无其事,还没意识到自己中剑,剑已经穿过身体,撞开墙面,飞到外面去。 小伙子感到胸口一凉,就失去意识,倒地身亡。 陈怀闵又从天而降,再把房顶撞破一个口子,到楼房里还是找不到少年。 见两个弱女子站在楼梯口,他一个又是眨眼移步到王聪面前,伸手要掐住王聪的脖子。 王聪看到陈怀闵那张鬼脸就在眼前两丈不到,啊的大叫。 少年从侧面使出离手剑,剑刺向陈怀闵的手臂,他竟不收手躲避,手指碰到王聪下巴的那一刻,金剑斩断陈怀闵的手臂。 手臂滚落在地上,他竟不知疼,抬另一只手作掌将要拍在钟瑜玟头上。 少年从钟瑜玟显出全身,飞身而出,弯膝一顶,顶在陈怀闵的额头上,陈怀闵僵直身体倒地。 “空有蛮力,如何杀我?”少年双脚蹬,飞出窗外。 陈怀寿曲弓步,两手置在腰间,运气布满全身。钟瑜玟以为他要出手,却料他不拔刀,只是运气。他两掌捏做拳,往前冲,在收回腰间,踏步站直。 这时陈怀闵像一个不倒翁一样僵直两腿,直立起来。 钟瑜玟看明白了,这陈怀闵是陈怀寿在控制。 陈怀寿拔出明太刀,扔给陈怀闵,陈怀闵伸手接住,握刀往王聪头上抡。 少年从窗外御剑飞来,巨剑在他脚下飞向陈怀闵,这招虎尾柔履足把这楼房劈为两半。 陈怀闵收刀飞出窗外,向少年飞去。 少年站在金剑上,仰身躲过陈怀闵的横劈,他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陈怀闵身下。 金剑并没有随少年一起消失在视野中,而是冲上空中,转头又向陈怀闵飞来。 陈怀寿站到窗边,看到巨剑就要拦腰斩断陈怀闵的腰。他跃步到王聪面前,大喊:“住手!不然这姑娘活不了。” 金剑在陈怀闵小腹前消失,少年在空中现出身形。 “是陈怀寿在操控陈怀闵的尸体!”钟瑜玟向少年大喊。 “果然聪明过人,见几眼就能看出我湘钦门的秘术。”陈怀寿一只手架在她喉咙上。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西南第一秘术往蹇来誉啊,今天算是长见识啦,可惜练得不好,你弟弟跟僵尸一样,空有一身真气,作动僵硬。”少年说道。 “你也不懒,小小年纪有这等武功修为,今天就把你变成我湘钦门的走尸,助我湘钦称霸中原武林。”陈怀寿说着掐紧王聪的喉咙。 少年使出风行天上,现身在陈怀寿身后,正要一掌刺穿他的后背,窗外的陈怀闵却正握刀扎向他。 少年只能收掌出脚,一脚踢在陈怀寿的腰后,自己顺力翻身,陈怀闵的明太刀从少年腋下飞过。 陈怀寿受重重一脚,往前扑倒,王聪和钟瑜玟也被他扑倒,但她们身后是下楼的楼梯,两人后仰摔倒,从楼梯上滚下去。 少年再使出风行天上,出现在楼道拐角,扶两位少女站起来,只是磕破额头。 少年两指指向九楼厅堂,身后无数柄金剑飞进九楼,陈怀闵站在楼梯口挥刀斩断这些真气化成的金剑。 陈怀寿趁机爬起来,得意地笑,躲到门背后。 少年运气到手上,化成一柄长剑,跳步上前,和陈怀闵近身搏杀,陈怀闵步步后退,剑招上完全不是少年的对手,身上被少年划破几处,幸好他已经是死人,不然现在已经被少年捅死了。 陈怀寿从门背后飞向王聪和钟瑜玟,空翻出掌,左右两掌正要击中两位少女,少年回头转身救急,扔出手中金剑,金剑刺穿陈怀寿的腹部。 陈怀寿像只飞翔的鸟中箭一样摔落在地。 少年这一转身,就把后背露给陈怀闵,陈怀闵前臂外旋,向少年肩上切划。 少年躲不及,刀切进他右肩。他忍痛左手握住刀背,身体往前翻滚,借力把刀从陈怀闵手中扯出来。 少年向前翻两圈后站起来,楼梯里的王聪和钟瑜玟看到血从他肩膀上洇出来,浸湿他灰色的衣裳。 王聪大喊一声:“公子!” 少年见她们无恙,转身以掌为剑刺穿迎面旋踢的陈怀闵的胸口,少年感觉不到他的心跳,才想起这是个死人,不会再死了,要杀了陈怀寿才是。 而陈怀闵的那一脚重重踢在少年左肋,少年被弹飞出窗外,他往下看,下面是赤河! 那招离手剑没有杀死陈怀寿,他扶墙站起来,腹部的金剑消散,伤口不断往外流血。 “快来。”他回头喊。湘钦门的人看到少年要掉到烧红的熔岩河里去,知道他们宗主赢了,跑过去扶着陈宗主。 “天不助我湘钦啊,宝刀被那少年带下火山口了,从此世上再无明太宝刀啦。”陈怀寿唉声说道。 两个壮汉把刀架在王聪和钟瑜玟的脖子上。但没有人开口说你们被捕啦。 陈怀闵站起来缓缓走向陈怀寿,他的胸口被少年击穿,却滴血不流,没事鬼似的把陈怀寿背在背上。 少年正断线风筝那样掉下去。 王聪泪如满面。 五十五 熔岩河边畅聊往事 地宫斗室再遇… “把这两个妞带走!”陈怀寿对湘钦子弟下命令。 “可是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很重的财宝,带着这两个包袱返程就会慢些。”有个族人提出异议。 “这两个,一个回去的路上会用到她,路上机关可不少,一个带回去给你做媳妇。”陈怀寿趴在陈怀闵背上艰难地笑着说。 “宗主,别给他一个人享福,把这娘们送进青楼,让兄弟们也享享福。”另一个湘钦族人说。 “你小子脑子灵光,就听你的。”陈怀寿赞许。 王聪扶着钟瑜玟慢慢走下楼,听到这一句“送进青楼”,她吓得汗毛直立,这辈子是走不出青楼了。 钟瑜玟紧紧牵着王聪的手,跛着脚下楼,她知道少年的结局凶多吉少,希望他能凭一身本事逢凶化吉,现在只能全盘压在他身上。 少年落下空中,河里的热气迎面升腾。 他试着使出风行天上逃离险境,但真气外散,右半边身体失去知觉,使不出招。 他想朝河底喷击真气,让反冲的力量把自己带回岸上,但真气不够。 一直往下掉,越来越快,越来越烫,就快睁不开眼。 身上所剩真气不多,右肩上还卡着明太刀。 热浪滚滚,少年想到热气都是往上走,何不借住热气先漂浮一段。 他用所剩的真气,努力使出悬浮空中的轻功,即使借住熔岩的热气,他也不能悬浮停止,缓缓飘动,像纸屑飘落下来。 少年轻飘一小段,看到崖岸里有团红色蠕动,颜色不像熔岩水。 使劲往那里飘落,原来有一个从岸上伸到河面上的石牙,石仔得有两三张八仙桌那么粗大,少年忍痛甩动右边肩膀,身体向左方倾斜。 这时已经真气散尽,从十几丈高的空中跌落到石牙上。 那团蠕动的红色物体,不是别的什么,而是面目全非的涣群大哥。 他脸上被烫出很多水泡,露出牙齿的那边脸已经烧熟了,右边腿骨从小腿肚中间出来,他能蠕动,证明没死透。 少年爬过去,把他往里拖,这里是个凹进去的崖壁,像一个嵌在石壁上的碗,开口向对岸,对岸很远,热气蒸腾,望不到边。 “你也没死啊。”少年开口对他说。 “一会儿就死。”涣群大哥不失幽默。 “你怎么活下来的?”少年问。 “和你一样,利用上升的热气,耗尽真气降落此地。”涣群大哥的嘴皮上全是水泡,仿佛上下各挂着两串水晶葡萄。 “我看到是陈怀寿推你掉下来。”少年告诉他。 “无所谓,反正出不去。谁把你打下来的?”涣群大哥问。 少年:“陈怀闵。” 涣群大哥:“又是那个鬼啊,是不是做了鬼之后武功会大增,以前陈怀闵比陈怀寿还差劲。” 少年:“那不是鬼,那是湘钦门的秘术往蹇来誉,陈怀闵在背后控制尸体。” 涣群大哥:“这小子心机深啊,井底闹鬼也是他搞的咯。” 少年:“没错,他故意引起恐慌,外人不敢靠近水井,湘钦门早就知道你在青楼后院寻宝的事,所以才会一直借钱给你。” 涣群大哥:“不愧是西南第一门派。你肩膀上怎么有把刀?” 少年:“明太刀,陈怀闵砍的。” 涣群大哥:“取来我看看,辛苦奔波这么多年,就为这把刀,今天总算见着真身。” 少年咬牙,左手抓紧刀背,用力一拔,血从肩上冒出来,把已经烤干硬化的衣裳又淋湿了。 他把刀递给躺在地上的涣群大哥,问:“你不是改学拳了嘛,怎么还惦记着刀?” 涣群大哥:“刀是本业,奈何师父对我有偏见,不肯教真本事,学拳是为了骗那老头要这藏宝图。”他像陈怀寿那样慢慢抚摸着刀,“好刀,我要是拿到手,真指不定也能在江湖上闯出个明堂。” 少年:“都是虚名,你还没放下吗” 涣群大哥把刀还给少年,说:“掉下来的时候放下了。” 少年:“你们涣群门就这样断在你身上,千年的拳法灭绝世间不比争个天下第一更让人唏嘘吗?” 涣群大哥:“不存在,本来那老头也没教我多少,我就学了一招半式。不算毁在我手上,是毁在他手上。” 少年听完哈哈笑,“老哥说的在理。你说我们会不会被烤熟在这里?” 涣群大哥:“会,我半边脸都熟了,你以为你还活得了?砍断你锁骨的可是明太刀。再说这么高的河岸,你飞得上去么现在这样。” 少年:“死定啦。老哥你说你以前进青楼那么多次就真没有和那些姑娘发生点什么?” 涣群大哥:“我那时候很忙啊,哪来得及,心里只有这把刀,唉,早知道我及时行乐了我。” 少年笑说:“这你就不如我了,去年我在京畿,那才是真的以一敌四,还是四个宫妓,从皇宫里找出来的。” 涣群大哥:“啧啧,你小子死到临头还吹牛。” 少年:“真的,更绝的是京畿的勤王世子,你听说过吧,他还找几个宫廷画师把那晚上的事全画下来,真是惟妙惟肖,我以前都随身带着那卷轴,前不久背我师父夺走了。可惜你看不到那样的珍品了。” 二人躺在石牙上东拉西扯聊了很久,后来只剩少年在说话,涣群大哥不应声,少年踢他一脚,他不动。这回真死透了。 少年也不做声,闭着眼,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睡着了。 以为睡着就不会再醒来。 但还是睁眼了,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这就是地府吧,那让我看看师兄在哪。 他翻身要起来,结果重重摔到地上,右边的肩膀伤口裂开,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冷汗直下,干嚎着。 嚎完,这是没死,死了就该像陈怀闵那样不知疼痛。 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的笑,这是师父! 笑声渐渐走近,拿出火折子,点燃一盏油灯。 不是师父,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少年看到自己身处一间斗室,熟悉的青石板地面和墙面,这还是在井底地宫,没有出去! 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手臂上全是水泡。 “你是什么人?”少年问。 那人不回答。 “为何救我?” 黑衣人坐下来,给自己倒碗酒,还是不出声。 “和我一起在石牙上的那个人呢?”少年继续问。 “已经烤熟了。”黑衣人回答,少年听这声音熟悉,但无法想起在哪里听过。 “在剑舍也是你几次出手?”少年想该是和剑舍山上那一位是同一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黑衣人明显不想聊。 少年挣扎起来给自己倒一碗酒,一口喝干,抹净嘴角,看到那黑衣人腰上别着明太刀。 “明太刀!”他大喊。 “你又不是使刀的,这刀现在跟我姓。”黑衣人再给自己倒一碗。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使刀的?”少年放下碗。 “你的事我知道的不止这点。”黑衣人慢慢品。 “救我就是为这刀?”少年盯着黑衣人,这定是剑舍山上那位黑衣人,有刀法的真气还有他们门派的武功。 “拿刀是顺手,救你是真心。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黑衣人调侃道。 “那你究竟是谁?”少年问。 “能告诉你我是谁我还费劲把自己裹成这样干嘛?”黑衣人起身走开,“好好休息,等他们走后我再带你出去。” “这里还有别人?”少年的问题比王聪还多。 “湘钦门的,在往外搬运财宝,等晚上再说,现在你就是废人一个,哪也走不了,更别去招惹那走尸了。”黑衣人说完就走。 真是得救,梦一样。 少年盘坐,运气疗伤。明太刀伤及右边身体的筋骨,恢复需要些日子,现在先把真气恢复,以免遇到强敌不能脱身。 几个时辰后,黑衣人回来,在门口向少年招招手。 少年跟过去。 “走。”黑衣人真是长话短说。 黑衣人举着火把,带着少年从斗室出来,绕来绕去,穿过先前来过的佛堂,又来到弥勒佛的内室。 他们躲在弥勒后面。 “湘钦门会不会把井口封了吧?”少年担心困死在地宫。 “闭嘴!跟着我做。”黑衣人不耐烦地说。 佛堂里传来脚步声,是湘钦搬运财宝的人,两个壮汉黑衣黑裤黑头巾,扛着两个木箱经过弥勒脚下。 黑衣人跳到他们身后,赏给他们一人一掌,这就不用辛苦再搬东西啦。 黑衣人向少年招手,少年过去,换上湘钦人的黑衣黑裤,包上黑头巾,他把木箱搬到少年肩膀上,这是银子吧,够沉的,少年有点顶不住。 黑衣人只用扯下人家的头巾包在自己头上,扛箱子就走在前面。 要不是在剑舍见过他,他这一身黑,少年觉得他就是湘钦人。 他们扛着箱子扮成湘钦子弟顺来出井。已经是晚上,院子里堆满一箱一箱的财宝,湘钦子弟成群举着火把,围在院子里,少年放下箱子后抬头瞥一眼,没有看到王聪和钟瑜玟,这两个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 湘钦子弟黑压压地围着,少年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跟着黑衣人走。 他们走到院墙根,黑衣人抓住少年的肩,一跃飞出去。 黑衣人拉着他在树林里飞了很久,来到沅水边一个小木屋。 五十六 少年藏身养伤习武 少女更衣盘发… 只听见地里蚯蚓的嘀咕声,若有风吹来,窗外的树叶沙沙两声应付,他们来到林中猎人的木屋,比简陋的雀巢只好一点点,那就是顶上有茅草盖着。 “到底你是不是我师父派来的?”少年担忧。 “你师父会救你?你把他想得太好了吧。”黑衣人放下少年,点燃屋里的油灯。 “那你怎么会本门武功?”少年追问。 “机缘巧合之下学的,没什么,你好好养伤,我走了。”黑衣人说完消失在黑夜里,一滴墨落进砚台。 少年一个人坐在木屋里,静静聆听窗外的虫鸣,这是春天来了,冬天已经过去。 王聪和钟瑜玟被带回湘钦门,关押在一间阴暗的厢房,每日有个老妪送饭菜来。 一到晚上,乌鸦就在他们房顶上呱呱叫,叫得王聪整日以泪洗面。 “别哭了,得想办法出去,不然你真想再进青楼去?”钟瑜玟对颓靡的王聪说。“要给湘钦门一个不糟蹋我们的理由。” 此时的陈怀寿正忙着处理财宝,研究那颗紫红色的宝石,无暇顾及这两个姑娘。湘钦门沉浸在即将成为天下第一大派的喜悦中。 钟瑜玟知道等陈怀寿腾出手来,她们就到头了。此时她想到少年的师父。 这天,老妪照旧送饭来。 “老婆婆,你辛苦了,从我们来到湘钦第一天晚上就承蒙您的照顾,眼下我们两个已是将死之人,无以为报,我这里有一件祖传的宝衫,今日就献给老人家,全当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只求您这几日用心给我们备些酒菜。”钟瑜玟说着,脱下身上的紫霞宝衫,折好,双手奉献给老妪。 老妪伸出颤抖的手接住,确实是好料子。“放心吧,不会让你们当饿死鬼。” 老妪得了宝衫,并不知这是什么宝物,以为是少女从井底带来的,准是好东西。 她连夜乘船出沅水,到镇山找家当铺,将宝衫给抵当,怀里揣着五千两银票喜呵呵地回来。 那当铺用全部家当买下这宝衫,天刚亮就举家离开沅水,掌柜的眼尖,认出那是去年失踪的武林至宝,随便献给哪个门派,下半辈子都不用愁啦。 王聪不解,要是留宝衫在身上还能保她一命,这样白白送给这老鬼,现在身上什么筹码都没有。 钟瑜玟说,即使不交出,等到青楼被全脱光,宝衫照样落入湘钦门手里。 也不是白送,老妪识好歹的,第二天给她们送来烧鸡好酒,丰盛得让王聪以为是临死前的最后一顿。 钟瑜玟说:“放心吃,是这老妪拿宝衫去发了财,我们会有救的。” 王聪听得云里雾里。她认为她家公子已死,要是他们敢送她去青楼,她就咬舌自尽,追随她家公子。 陈怀寿整天待在房里研究往蹇来誉和从井底取出的武功秘籍。 往蹇来誉确实不够熟练,和前任宗主比起来还稚嫩得很。陈怀闵现在正如那少年所言,只有一身蛮力,还不能所向披靡,要进一步完善。 少年在小木屋也没闲着,疗伤的同时,他拿出那本《腐刑修习大法》,翻到附录,钻研离手剑的奥妙。 这两个人沉迷习武,不知道别人的苦。 湘钦门的弟子们从井底出来后,分得些财钱。什么佳肴美味都尝过,绫罗绸缎都穿在身上,现在燥热难挨,只想脱光,但青楼已经改成酒楼,脱光了没地方钻、无孔可入。 大家都惦记着关在阁楼厢房的那两个女子。口水淌一地,沅水边上,只要有湘钦门弟子经过的地方,地上都会留在一道道黏糊糊的口水,好像蜗牛爬过那般。 大汉们整天魂不守舍,找各种借口到阁楼墙脚徘徊。 最后,大伙推举出井底那一位得到宗主赞赏的小伙子,由他去向宗主禀报现在湘钦门遍地蘑菇高耸的紧急情况。 这小子中的精毒比谁都深,他到宗主房前敲门,宗主推门看待他一脸色相,这才想起关在阁楼的那两位美女,顿时自己也高举蘑菇。 陈怀寿下令,即刻修缮酒楼后院,封住井口,把酒楼改回青楼。 小伙子欢呼着奔跑去告知大伙,裆下的铁棍左右摆动,拍打着他的大腿,他跟走尸陈怀闵一样竟不知疼痛。 听到青楼重开的消息,兄弟们高兴得像过年一样,有人杀鸡,有人放烟花,有人点暴竹,有人翻出许久未穿的衣服,有人狠心摔破罐子,取出自己的私房钱。 更多的人是在酒楼后院用实际行动助力青楼重开。连夜填埋老井,重新布置房间,特别是要在床腿上多钉几根钉子,保证每一张床都牢不可破。 有人都沅水镇上去寻回那些散落民间小巷的姑娘,帮助她们返工上岗。 小二和管账的先生知道,生意要好起来,这楼里马上要恢复往日的伸鸡勃勃、鸡鸣狗吠,轮到他们发财啦。毕竟春天已经到来。 他们到处宣传青楼重开的喜讯,沅水河上一传十、十传百,江里的鱼都知道湘钦青楼重开,不仅换了厨子,更重要的是,将有两个硬菜要上,保证是娇艳欲滴、国色天香。 钟瑜玟和王聪也从老妪口中得知青楼在整备的消息,王聪木然,这青楼就是为她俩准备的,或者说她俩就是为青楼准备的。 钟瑜玟算一算,老妪卖掉宝衫已经五天了,再坚持几日,一定能守得云开。 她问王聪每月红潮是什么时候。 王聪诧异,这官伎还没进青楼就开始上手工作了吗?果然本性不改! 钟瑜玟见她羞羞答答,就说出自己的计划,只要在青楼开张那几日来红潮,就可以拖延几日,几日后湘钦门就会大乱,到时才有可乘之机。 王聪才明白她的用意,两人在阁楼内细谈计划。 少年在木屋内,经过静心疗养,刀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离手剑的奥妙还未参透,鲁莽回湘钦门,只怕不敌陈怀闵,陈怀寿这段时日肯定也不断练习往蹇来誉。 他决定再研习离手剑,学成之后再出去找湘钦门算账。 然而,青楼上,张灯结彩,杀鸡宰牛,开业日子将近。 王聪和钟瑜玟划破手指,假装月事来临,老妪将此事禀报宗主,宗主说那先请两位花魁出来亮相,让沅水的男子们饱饱眼福,过几日再由宗主给两位验明正身。 王聪灰心丧气,和钟瑜玟商量准备悬梁自尽,苦于厢房里没有高樑也没有缎子。 才纠结此事,几个湘钦门汉子就闯进来,把两位准花魁五花大绑,塞进轿子里,送到青楼去。 被大汉扛进房间,解了绳子,王聪看到陈怀寿一脸坏笑,嘴角扬得夸张,都快扯到耳根下,五官看上去扭曲得比老树皮还不顺眼,他翘着二郎腿,左腿架在右腿上,压着枪。 “两位可要看清现实,我湘钦门即日独步天下,还是尽早从了我为好。”陈怀寿望着钟瑜玟,眼神和以前在破庙里的涣群大哥一个样。 “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畜生!”王聪爬起来破口大骂,啐一口吐沫在陈怀寿脸上。 陈怀寿抹去脸上的吐沫,说:“在我湘钦门下,你们想做鬼都难,死后我会将二位做成走尸,照样为我沅水百姓服务。” 忘了湘钦门还有往蹇来誉这种伤天害理的秘术,连死人都不放过。王聪扑向桌子,把杯子在桌角磕碎,举着锋利的瓷片就要往自己脸上划。 钟瑜玟阻止她,夺过她手里的瓷片。 “想自毁容貌啊,真是个贞洁烈女,不过沅水有两千多个光混,就算你再怎么丑,他们都不会嫌弃的。”陈怀寿哈哈大笑。 “来人,给两位扮上,今晚亮相,先把沅水兄弟们的欲望点燃。”说完他捂住裆下,快步离开房间。 几个姑娘进来伺候两位准花魁沐浴更衣,盘发化妆,做好第一次亮相青楼的准备。 五十七 地冻天寒妖术作祟 作威作福瑜… 沅水的汉子把青楼塞挤成罐头,两位花魁盛装出场,汉子们嗷嗷嗷嚎叫,月光下的恶狼就是如此派遣内心的孤寂或者欲望。 众人迫不及待,口水把脚背都打湿,有人正要喷薄时,老鸨扭着水桶腰来到厅堂中央,大声宣布:“这两位花魁近几日身体不便,今晚只是出来跟各位大爷认识一下,三日之后,请各位带足银子再来,到时候价高者得。今晚我们这还有别的姑娘,保证让各位大爷尽兴而归。” 老鸨拍拍手,楼上的姑娘们扭摆柳腰,罗裙窸窣,红的粉的绿的黄的彩带一样飘下楼来。 王聪和钟瑜玟在两个大汉的挟持下回到房里。那一夜,两人听遍了沅水男子的呐喊,闻尽了青楼姑娘的尖叫,久旱的小城,终于迎来第一场春雨,淋湿整栋楼。 第二天下午,陈怀寿从沅水泛舟归来。今晚就可以去为两位花魁验身啦,他想到这,只恨飞箭似的小舟不够轻快。 沅水的水面波光粼粼,春风拂面,陈怀寿正处于人生巅峰,感觉一切都是为他而生,因为他的存在而存在。 小船逆水而上,两位艄公一前一后撑杆摇浆,他们下巴的汗水不足以引起陈宗主的体恤怜悯,“再快些。”宗主竟还催促两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也不是人家宗主催你们,看你们手上的活计是没停下,但船怎么越来越慢? 宗主以为是自己心切,因此才觉得时间慢、船慢、一切都慢,跟不上他的平步青云。 艄公一浆打到水里一块石头上,石头崩裂。可想这艄公该有多卖力。 他再摇浆,又打碎一块石头,他正得意呢,自己怕是整个沅水最好的艄公,不然宗主也不会指定要坐他家的船。 听到在船头撑杆的儿子大喊:“爹,有冰块!” 艄公望着水面,他打碎的不是石头,而是冰块,这春光明媚的江面上怎么会结冰呢?百思不得其解。 船周围全是冰,前行极艰难,冰的触手沾到船舷,将小船夹住,任艄公如何摇浆,都不能往前半寸。 陈怀寿才感觉到船停了,“不准停船!”他大喝。 艄公一脸无奈,停下手里的浆,摊开双手,对陈怀寿说:“陈宗主,这江被冰封住,走不得咯。” 陈怀寿站在船上俯视江面,水面变成一块厚厚的冰,举目望天,天上春日高悬,阳光真实的洒在肩膀上,暖洋洋的。 “阳光下江水结冰,我还是第一次见。”陈怀寿说。 “老朽活一个甲子都是第一次见沅水结冰,陈宗主,您说会不会是老天在示意什么,这可是异象啊。”艄公说。 “没有的事,万事万物一定都有它的原有。”陈怀寿不信鬼神之说,青楼两位佳丽正在等着他呢,可不能耽误。 他跳下船踩在冰面上,很结实,看来冰很厚,他迈步走向对岸。 急不可耐,他只能轻功飞身。 傍晚来到湘钦小镇街上,街上的青石板也敷着一成厚厚的霜,树上刚冒出头的嫩芽被冻蔫,耷拉着脑袋垂在枝头,而天边却是晚霞夕照。 青楼里,大家都在传是武光大帝要来夺回宝物。 陈怀寿不信谣言,立即召集湘钦子弟,而湘钦子弟早已去探来。 整个沅水流域,以湘钦为中心,周围二十里都结冰,但别的地方还是春暖花开。 “再探!多派些人。”,陈怀寿始终不相信这是武光大帝阴魂不散,要是武光大帝还在,他也要将他制成走尸。 房间里的钟瑜玟听到暖阳下无故结冰,她会心一笑,竟拿着胭脂自己涂起来。 王聪问她为何这般高兴,知道陈怀寿今晚要来,自己先扮上要讨好这畜生么? 钟瑜玟放下胭脂盒,“我的傻妹妹啊,到处都在说武光大帝降临,你觉得这畜生今晚还有兴致来我们房里?” “那你是要讨好武光大帝咯?”王聪的问题越来越离谱,在这方面她家公子怎么都追不上她。 “我只讨好我自己,我们的救星来啦,你知道吗?”钟瑜玟笑着说。 “钟姑娘和两百年前的武光大帝有交情?”王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低智的问题,才说出口就后悔,却也收不回去,惭愧地低下头。 “你可还记得你遇到我的那场暴雪?”钟姑娘提醒王聪。 王聪才想通,霜冻冰结,不是什么武光大帝,而是那抢走他家公子卷轴、让她家公子一丝不挂跑回家的大魔王。不出三日,湘钦门必将大乱。 翌日,探子来报,不仅地面结冰,还有一道透明的墙把湘钦围住,人畜出入不得。 陈怀寿听到这消息,将信将疑武光大帝来讨回财宝的传言,可是自己已弄丢他的明太配刀,他和武光大帝之间没有和解的余地。 他派出走尸陈怀闵,怀闵一身真气,几拳打在无色的墙上。墙晃都不晃一点,对湘钦门的秘术毫无一点敬意。 陈怀闵又飞身上天,飞到云层之上,妈呀,这墙比云还高,谁也翻不出去。 不管这是人还是鬼搞的鬼,都是极难应对,陈宗主命重开青楼后院的水井,族人全到地宫避难,地宫熔岩火热,不至于也结冰吧。 湘钦门的汉子开始在后院挖土刨坑,钟瑜玟看在眼里,知道时候了。 她请老妪去给宗主传话:陈宗主狗急欲跳墙乎,墙高万丈,试问宗主将入地为鼠否。 陈怀寿听到这话,只恨自己当时在地宫没干掉这娘们,都怪自己色心误事。 陈怀寿连夜来到青楼钟瑜玟和王聪的房中。 “陈宗主今晚就要要了我们姐妹俩吗?大冷天的,怎么猴急成这样,前几日春光明媚,不见宗主雅兴。”钟瑜玟话里字字带刺,表面上是作践自己,实际上是嘲讽和威胁。 陈怀寿作揖鞠躬,“在下不识钟姑娘神通,前日多有得罪,求钟姑娘收了神通,放过我湘钦门,武光大帝的宝藏愿全数奉送姑娘。”他以为地冻天寒是钟瑜玟的本事。 “好说,雕虫小技,让陈宗主见笑,只是我身后这位妹妹哭着喊着要我还她家公子,不知道陈宗主能做到吗?” 陈怀寿知道灰衣少年死在地宫,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如果能做到。 他扑通跪地,“两位姑奶奶,人死不能复生,湘钦门秘术往蹇来誉也只能将他制成走尸,并不是再生之术啊。” “本姑娘也不为难陈宗主,若是您能跳出我的围墙,就自己离去,若是不能,我就要你们湘钦门所有生灵为他陪葬!”钟瑜玟怒吼。 陈怀寿磕头如捣蒜,哀求道:“请姑娘发发慈悲,放过湘钦上下,我这就带人去熔岩河上寻那公子,是死活我都一定给您两位带回来。” “那还不快滚!”钟瑜玟把杯子摔在地上,背手站立。 陈怀寿下地宫寻少年是假,找宝刀是真,他琢磨着要是能到到明太刀,就能破那无色的高墙。那时就不怕她的妖术。 陈怀寿下地宫后,王聪和钟瑜玟翻身做主人,在湘钦门里作威作福,下令把青楼改回酒楼,好酒好菜往里送,湘钦门的老妪自告奋勇要来伺候两位。 树林里的少年,早就感受到山巅为泽的真气,自量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不敢现身,他想,在这样冻下去,湘钦门定会人心慌慌,是救出王聪和钟瑜玟的好时机。 入夜,少年一身黑衣打扮,潜入湘钦,湘钦宅院没有什么异常,找不到两位姑娘。 少年又来到街上,街上空无一人,他决定去人多的酒楼打探消息。 酒楼里只有几位常客,都在议论武光大帝重现人间的事。少年又来到后院,看到水井被翻开,他又回到酒楼里,耐心听大家聊天,希望从中听到点有用的消息。 而钟瑜玟和王聪现在是湘钦门的土霸王,就住在酒楼二楼,楼下的客人一个字都不敢提到这二人。 要打烊时,少年看到湘钦门的那个老妪佝偻着背,慢慢向楼上走去。一个老妪这么晚来酒楼干嘛,少年决定跟着她。 憋见老妪走进哪间房,少年出来从外面飞身到屋檐下,像壁虎趴在墙上,捅破窗户纸,看到房里老妪正在向钟瑜玟汇报什么,王聪在一旁嗑瓜子。 这两个人日子过得还悠然,还我白担心一场。 等老妪走后,少年破窗而入。 钟瑜玟看到黑衣黑裤,以为是哪个色胆包天的湘钦汉子。 王聪看到她家公子的脸,惊呼:“鬼啊!” 少年连步扑上去,蒙住她的嘴。 钟瑜玟看到他扑向王聪,抡起桌上的茶壶砸在他的黑头巾上。 少年应声倒地,昏了。 钟瑜玟看到他的脸才知道打错人。 门口侍卫听到声响,敲门问何事。 钟瑜捡起茶壶碎片开门,说没事,不小心打破茶壶,把它给扔了吧。 能被打昏,看来没死,王聪喜极而泣。两个人把少年搬上床,等待少年醒来。 陈怀寿带着走尸陈怀闵和几个族人下到地宫,来到熔岩河边。 不怕死的陈怀闵顺着河岸往下爬,找了好几个时辰,只找到烤焦了的涣群大哥的尸体,再顺着河寻下去,还是没见少年尸体,也不见明太刀。 陈怀寿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刀,想看看地宫还有没别的出口,这地宫可比那堵透明墙大,偌大地宫不能就一个入口啊。 他率人继续在地宫转悠,第二天外面天亮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斗室,里面油灯燃尽,有两壶酒和两只碗放在桌上,酒还没喝完,他断定地宫还有别人存在。 那就是少年和黑衣人待过的斗室。 这时候,少年从床上醒来。 五十八 使计诱高手入地宫 阴谋将干尸作… 少年从香枕上醒来,看着两位少女打扮妖艳,在看着房间里的装饰,他想这两个定是委身于陈怀寿那个禽兽了,他恨自己不争气。 王聪端茶送到他嘴边,“喝点水吧,钟姑娘以为你是湘钦的嫖客,误打伤你。” 少年听到这,情况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两个人进青楼啦。 他推掉王聪的手,掀开被子下床,“看我把陈怀寿这畜生碎尸万段!” 钟瑜玟按下他的肩膀,说:“不急,他被我骗到井底地宫去了,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逃出山巅为泽,陈怀寿现在不足为惧。” 少年冷静下来,王聪向少年说明钟瑜玟如何用紫霞宝衫引来会使山巅为泽的追兵,又如何扮猪吃老虎,骗陈怀寿下地宫的妙计。 少年听完,惊叹钟瑜玟的智慧,自己就没有这么好的智商,一切都是走运。 少年把掉下石牙遇到涣群大哥,后来被黑衣人救下,躲在木屋疗养的冒险经历说给两位昨日花魁听。 所幸三个人都没事,目前使出山巅为泽的大魔王才最棘手,弄不好湘钦上万无辜民众都要葬身于此,暴雪中的小镇就是教训。 这次他是一定要拿到风行天上的羊皮纸,不好糊弄,而钟瑜玟的谎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纸包不住火,酒楼不能一只待下去,地宫也不能去。 三人团聚,却陷入两难。 难归难,人是铁,饭是钢,少年提议先干饭。他在山里过得啃草吃松的苦日子,现在置身酒楼,怎么也要先饱餐一顿。 王聪吩咐快送酒菜上来,小二唯诺。 不久,湘钦门的老妪和小二端酒菜上楼,被王聪堵在门口。 王聪没让他们进门,而是自己端进房。老妪和小二侧头往房里瞧,王聪摔门关上,碰得老妪的鼻子差点凹进去。 酒足饭饱,三个人坐下来好好商讨对敌之策。 要紧的是会使山巅为泽的大魔王,暂时应付下来的是湘钦门,不知大魔王身在何处,湘钦门的宗主下地宫去了。面对这两个,在武功上少年都占不到便宜,带着王聪和钟瑜玟更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就引这大魔王到地宫去,让他灭掉走尸,先解决一个敌人。 为防万一,钟瑜玟取来两块羊皮纸,照着风行天上的羊皮纸裁剪,做旧,再添上“风行天上”几个字,做成两份假的风行天上羊皮纸秘籍。 真的由王聪保管,假的两份分别放在钟瑜玟和少年身上,以此鱼目混珠。 一切就绪,少年潜入井底地宫,在入口处狂暴真气,一招离手剑刺破天空云层。 少年往里钻,躲到斗室里去,发现斗室里剩下的半壶酒被人喝完,陈怀寿应该是已经发现这里。 少年只好往里走,在佛门三尊菩萨那里看到陈怀寿一行,少年使出风行天上,隐身跟随。 湘钦门在地宫转悠两天,没有找到另一个入口,也没有找明太刀。 就在文殊菩萨面前,少年看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年跑过来,跑到火光下,认清是酒楼的小二。 小二把王聪和钟瑜玟房里有人的事告诉宗主,得宗主赏一锭银子,小二放在牙口上咬一下,硌牙,咬不动,是真银,他揩揩衣襟,把银子揣进胸口。 “你还信不过本宗主?”陈怀寿问。 “宗主误会,小的这是在酒楼待久了,习惯、习惯。”小二鞠躬哈腰,好一副媚主的贱样。 “走,回去看看这两个妞又耍什么花招,我早发现她们不对劲。”陈怀寿故作深谋远虑的谈定,其实心里害怕得要死,要是再来个狠角色,湘钦门就只能躺平。 率队来到佛堂门口,在弥勒佛脚下遇到一个老头。 他是一个苍颜白发的老头,花白蓬松的胡须隐没他的五官,只看到一片红唇和一对深陷的眼睛,一身蓝袍,身材矮小,但却举着火把抬头挺胸,健步如飞,身轻如燕,精神得很。浑身散发的真气就是外面结冰的真气。 “什么人?!”湘钦门的人见到这白头蓝身的矮子出现在弥勒脚下,大喝道。 “你家奶奶的意中人。”白发老头大声回答。 “找死找到地府来啦。”一个湘钦大汉跑过去一脚朝老头肚子踢,湘钦门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 老头小手一挥,那大汉被弹飞,砸在弥勒佛的头上。 和弥勒佛硬碰硬,顿时头骨崩裂,脑浆沾在弥勒佛嬉笑的嘴上,残忍的弥勒佛。少年暗中见此,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那个穿灰衣的少年呢?”老头问道。 “摔下山崖死了。”陈宗主见这人武功不凡,不敢妄动。 老头二话不说,对空出掌,一个碗大的雪球从掌心飞出,集中陈怀寿身边的一个大汉,大汉胸口被轰出一个大洞,从中可以看到他身后的佛堂里的文殊菩萨表情悠然,怡然自得。 “老先生,前不久他和我们下这地宫寻宝,真摔到火山口里去,我们此行就是来寻他,已经找到他被烤焦的尸体,晚辈可以带您去看尸体。”陈怀寿满嘴胡说。 “前面带路,耍花招就弄死你们这群妖人。”老头走在后面,跟着陈怀寿一行人往里走。 “老先生小心脚下,这里机关重重。”陈怀寿故作关心。 老头不做声,小短腿走得飞快,气息一点不乱,内力之深,比这地宫还深。 少年隐身紧步跟随。 两个时辰后,他们来到悬崖下的楼房旁,楼里的宝藏早被湘钦门掳掠一空。 院子里,躺着一具烤焦的尸体,被薰成过年的腊肉。 “那位少年就是这东西。”陈怀寿指着地上瘦干的一截弯曲黑炭。 老头蹲下查看,鼻子闻到一丝焦味,一掌击碎这一大块腊肉。可怜涣群大哥,死后还被这些禽兽如此折磨。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老头站起来问陈怀寿。 “在下愚钝,请老先生明示。”陈怀寿装傻。 “看来今日我要让你们湘钦门绝种。”老头转身飞到屋檐上。 他站在翘角的屋檐上运气,一股寒气从身上散出,他背后出现一个圆桌大小的雪球,雪球高升,不断变大。 在火山口都还能化出这么大的雪球,只能说神功盖世。 雪球像一轮明月,高悬高楼屋檐。 大伙正看得出奇,雪球朝院子飞来,大伙赶紧跑啊,发疯了往楼房里跑,雪球撞到院子。 大是大,但这里太热,雪球不够硬,砸在地上,青石地板都没碎,所以说大只是徒有其表,硬才是真本事。 大伙躲进楼里。老头破窗而入,来到全是画像的大厅。 陈怀寿躲不过,大喊:“老先生饶命,我从实招来。” 老头走过来,一掌击飞陈怀寿身后的一个汉子,汉子毫无感觉,好像没击中他。 一会儿,他浑身发抖,汗毛直立,嘴唇发紫,从睫毛开始结霜,身上各处都出现霜冻,霜越来越茂密,覆盖全身,他僵呆成一个雪人站在那里。 “老先生就是让整个湘钦都冻在冰里的老神仙?”陈怀闵明白过来,跪在地上磕头,他身后的湘钦子弟也跪地叩头,只有那雪人一点礼貌都不懂。 五十九 单纯老头屡屡被骗 狡黠宗主次… “你要烤成人干还是要冻成雪人?”老头民主啊,还征求陈怀寿的意见。 陈怀寿脸贴在地板上,哀求:“我全说啦,别搞我啊。” 于是他把和少年进地宫探险,和少年起争执,和少年打斗,挟持少年侍女,用明太刀砍伤少年,再踢他下火山口等等在地宫的精彩故事说给老头听。 老头一脚踹翻他,“净给老子废话,说重点!” 陈怀寿爬回来,跪在地上,继续说故事,接下来说到重点,老头没踹他。 老头听到有个女子谎称自己使出山巅为泽才使得湘钦处于冰冻之中,不禁感慨此人胆大而妄言,不是个俗人。 听到少年可能待在青楼两个花魁的房里,老头信了,这是他们门派的作风。 “快带老子去青楼!”老头再信他一次。 陈怀寿爬起来,转身走在前面。 爬上狭窄的崖壁时,陈怀寿加快脚步,老头在后面快步追赶,快到山崖上时,陈怀寿转身回头,大喊:“老先生小心。” 老头单纯,回头看一眼山崖底下,底下热气腾腾,什么也看不到。 当老头回身时,身前已是陈怀闵,陈怀闵手握弯刀,直直捅老头的肚子。 老头哎哟一声,中刀,蹲在地上。 太阴了,一个死人欺负一个老头,算什么英雄。 这还不够,陈怀闵一脚踢在老头的下巴,老头假牙飞出来,掉在陈怀闵脚下,老头自己就没这么好运,直直往崖底坠落。 少年心喜,解决了最难搞的对手,湘钦门也就好对付了。 陈怀寿奸计得逞,哈哈哈大笑,“什么老神仙,你能从熔岩里活出那才是神仙。” “回家!玩玩那两个妞去!”陈怀寿得胜傲娇,迈开大步往前走。 少年心想,不好,这畜生要变**,他得赶紧出去。 本着抢先一步到青楼的目的,少年风行天上的轻功岂是陈怀寿能比的。 不出三刻,少年就到井底洞口。 不能让这畜生顺利出来,少年跳出井,一剑击毁井底洞口,推几块大石头压在上面。 少年出招,酒楼的湘钦人都注意到巨大的声响,他们一哄而散。 少年走进王聪她们的屋里,说赶紧收拾东西走人,会使山巅为泽的老头被陈怀闵打落山崖。 结局意外的好,本来还担心没办法解决这魔头。 他们三人走出酒楼,街上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冰已经化成水,青石板上湿漉漉的,鸟雀又得意地出来叫唤。 出湘钦小镇,乘船来到沅水河,在码头上等着换乘大船,顺流而下,走完沅水就安全。 三人在小小码头上等,有人说大船要明天才来,抬头看天,天色不早,那就找个地方住下,明早再走,反正陈怀寿要出井也不是那么容易。 陈怀寿心里全是青楼里的花魁,一路在心里把人家玩了好几遍。 大汗淋漓走到出口,看不到光亮,喊几嗓子也没人答应。 地上的人看到冰化尽,透明墙消失,在酒楼里撒欢,没人在后院。 他等不及,自己运气出掌,击掌都没破开井口。后退让陈怀闵来。陈怀闵连出几掌,洞口的石头被崩成几块,但泥沙还是堵住洞口,这程度不比以前涣群大哥砸碎井底石碑轻。 “给我挖!”陈怀寿也找不到别的本办法,堂堂走尸陈怀闵也要跟着挖泥搬石,除了陈怀寿需要养精蓄锐,其他人谁都不准偷懒。 没人偷懒,只是从里面越挖,院子里的泥沙越往下塌,靠着几个人,挖到花魁人老珠黄都不一定出得去。 妈的,一定是那老头搞的鬼,真该多捅他两刀,误我大事,陈怀寿想。 要是真再捅一刀老头就活不成了,只捅一刀,老头顽强堪比蟑螂。 被一脚踢飞时,老头运气封住伤口,将伤口周围冻成冰块,止血效果奇好,杜仲都没这么好。 之后就是自由落体,坠下山崖,老头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这时候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有点享受这不靠真气飞翔的感觉。 就是热浪冲得人难受。老头运气化出一块冰,站在冰上感觉好多了,凉爽爽的。 越往下坠越烫,冰块撑不住多久就化成雾水,老头再化出一块巨大冰来,做在上面往下坠,热气从四周飞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冰火两重天? 老头心旷神怡,踏碎冰块,直飞冲天。 深厚的内力是坚强的后盾,即使被捅一刀,老头在山崖上盘腿稍作休息,就可以去找湘钦门算账。 湘钦门的汉子们正在做蚂蚁搬家。 小二和老妪发现王聪和钟瑜玟不在房内后,立即报告宗主,找不到宗主,要进地宫去寻,才发现井口被堵,砂石还下缓缓往下陷,呈漏斗形。 小二大喊来人,没人来,平时都是别人喊来人,他就屁颠屁颠跑过去,轮到他喊来人,竟没人理他。 老妪颤巍巍地找来酒楼管事的,说宗主还在井底呢,怎么就盖土啦? 这时他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赶快叫人来刨啊。 这口老井可是把湘钦门的汉子门闹惨了。先是挖,又是埋,又是挖,又是埋,现在大半夜还叫人来挖,不能抱怨,只能在心里叹气,造化弄人。 里外合作,天亮时终于把洞口挖通。 小二见到陈怀寿钻出洞口,赶紧跑去邀功,“禀告陈宗主,是我叫人从外面刨泥的。” 陈怀寿照旧掏出一锭银子,交到小二手上,小二不敢咬,直接揣进胸口,又道:“禀告陈宗主,二楼那两个女的不见啦。” 以为又得一锭银子,谁知陈怀寿反手一巴掌,抽得小二人仰马翻屁股着地,“早不说?!”陈怀寿怒极,姑娘们白天就散走,浑身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暂时用两腿夹着。 陈怀寿派人去追,快马加鞭、快船加浆,那样的尤物,错过一次,这辈子不一定见着啦,老天爷一般什么事都只给一个人一次机会。 天亮了,少年一行早早来到码头等大船,昨夜可是一夜不得安眠。为掩人耳目,三人乔装成湘钦人,老三样黑衣黑裤黑头巾。 顺利登船,湘钦缓缓向后倒退,心里松了三口气,不是,是三颗心里松了一口气! 湘钦门是挺倒退的,辛辛苦苦挖通的洞口,不舍得埋,鹤发童颜蓝袍的老头刚好出来。 第一个倒霉的还是小二。 此时已是中午,老头出洞,走进厅堂,遇到的第一个就是小二,揪住小二的领子就问,湘钦门的宗主在哪? 小二哪知道啊,这时候保不准到哪里败火去了。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老头好骗,相信他。 放开他时,胸口的一锭银子掉落到地上。他蹲下伸手正要捡起来,被老头一脚踩住。 老头用力踩,银子嵌进青石板里。 这可不是一般暴躁老头,能把银锭踩进石头里的,沅水应该一个也没有。 “陈宗主离开酒楼后应该是回家了,出门右转直行半里就是湘钦门宅院。”小二跪在地上说。 “敢骗我就烧了这酒楼!”老头现在怒火中烧,酒楼没烧快把自己胸口烧了。 小二一边抠出银锭,一边求老天爷保佑这个时候陈宗主一定要在家。 老头走到门口,看到桌上有桌酒菜,提着酒壶就出门,宾客坐在桌前不敢多嘴。 给自己灌两口酒,感觉伤口不那么疼,小脑袋清晰很多。 他运转真气,一步一步向前走,每踏过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就结满霜,这时候可是艳阳午后啊。 随着老头的步伐移动,一条街都结满白色的霜,路过的人都惊了,武光大帝反悔了,又不肯放过大家吗? 六十 老头连胜湘钦走尸 怀寿痛失传代… 陈怀寿做事动作快、效率高,这时已经败完火在客堂里坐着品茶。 老头踏进湘钦门的宅院,整座宅院刹间穿上一件霜白色的纱衣。 陈怀寿感到一阵凉风来得不自然,望向客堂,地面全是霜。他吓了一跳,老头没死!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撒腿就跑。跑两步,跑不动了,冰冻住脚。 他诏出陈怀闵,陈怀闵走得动,像在雪地里行走,步伐沉重。 老头终于来到客堂,看到那陈怀寿和陈怀闵,怒不可遏,飞身一脚踢碎陈怀寿的肋骨。 “小骗子,我不是不给年轻人机会,是年轻人总糟蹋机会。”老头念叨。 陈怀闵拔刀飞来。 老头化出一块冰,立在中间,陈怀闵的刀砍在冰上,刀刃擦出火花。 “老神仙等等。我知道少年在哪。”陈怀寿憋红脸喊说。 老头说:“你的话还可以信吗?” “可以。”陈怀寿说。 老头化出一把冰剑,拿在手里,走向角落的陈怀寿。 老头不上当,陈怀寿闭眼运气。 陈怀闵越过冰块再次飞来,一个横劈,拦腰砍斩老头的腰。 偷袭这种事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他又不是黑衣人。 老头环剑一格,陈怀闵的刀砍在冰剑上,刀断成两截。 钢刀碰不过冰剑,搞没搞错。 陈怀闵挥断刀再砍来。 老头一运气,陈怀闵身上布满白霜,变成雪人,一动不动。 “西南第一秘术就这点把戏?”老头瞧不起。 “本门秘术独步天下,只是晚辈火候不够。”陈怀寿咳两声,血从嘴角流出。 “火候不够就不要出来骗人嘛,不然搞得家破人亡,就得不偿失啦。”老头喘口气。 “老神仙神功盖世,我湘钦门确实不是对手,认输了,任凭处置。”陈怀寿在绝对压倒实力面前不敢挑衅。 “本来我和你们湘钦门没什么恩怨,你却要来插一脚,自作孽不可活。”老头说着,往身后伸出一掌,把雪人陈怀闵击碎成蠡粉。“这样以来你还可以把他做成走尸么?”老头嬉笑。 “老神仙,我从地宫中拿到武光宝藏,只要你肯放过我一条狗命,珍宝如数送给您。”陈怀寿又打小算盘。 “这么说你拿到明太刀啦?”老头问。 “不瞒老神仙,当时我们用明太刀砍伤那灰衣少年,把他连人带刀踢下山崖,奈何他和老神仙您一样没有死。”陈怀寿还算说真话。 “那还有什么珍宝?”老头再问。 “有一颗紫红色的宝石,闪闪发光,有武光大帝收集的各类典籍,包括各种奇异武功秘籍,还有无数金银珠宝。”陈怀寿和盘托出。 “这么说那灰衣少年也在地宫里找到武功秘籍了?”老头好奇问。 “是的,他进去后对所有珍宝都没有正眼,唯独拿走一本《腐刑修习大法》,误打误撞带走明太刀。”陈怀寿借说话间,偷偷运转真气。 “什么刀到那小子手上都是一块废铁,弄不好随手就给扔了,倒是那秘籍不得了。”老头知道少年拿走的是半部离手剑谱。 “我还有很多秘籍,全数送给老神仙。”陈怀寿见老头对秘籍感兴趣。 “那些都是雕虫小技,算不上什么秘籍。你们湘钦门真是买椟怀珠啊,刀和秘籍两个至宝都弄丢了,只搬回一些铜臭,难怪西南第一门派气数尽也。”老头捋捋雪白的胡须说。 老头沉吟片刻,不觉身后悬空出现十二个走尸,都是陈怀寿把死去的叔父们制成的走尸,生前个个身手都在陈怀闵之上。 又是偷袭那一招。 走尸们握刀冲刺,老头避让不及,只能从地上化出一块冰墙,挡住十二把刀。 走尸并不罢休,落地后布阵,成三角形向老头刺来。 老头踏空翻腾,挂在房梁上,挥斩手中冰剑,白色剑气成弧形散开,冲破走尸阵形。 老头再飞落与他们搏杀。 走尸们动作僵硬,招数笨拙;老头也是扎刺不顺,不善剑招,两边势均力敌,有一场好斗。 几十个回合下来,老头感到力不从心,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活人去跟死人打持久战,也就这老头干得出。 老头卖个空挡,走尸们扑到厅堂中央,老头转身侧翻,冰剑点一下地面,飞出去。 这老东西打不过溜了,陈怀寿认为又是自己胜。 老头直飞云霄,要使出山巅为泽了。 陈怀寿得意中,慢慢爬起来,不觉得宅院上空浓云聚集。 老头身上伤口作祟,加上没吃饭,力有所怠,先朝湘钦宅院扔下四个大雪球,雪球砸到阁楼、灵堂等建筑物,落地时地动山摇。 陈怀寿好不容易爬起来,摇晃着差点又摔倒,他扶墙走几步,看到跟客堂一样高的雪球从旁滚过,压碎长廊。 老头来真的了。 有个学球朝客堂滚来,隆隆震地。 陈怀寿四脚着地赶紧爬,爬到别院空地时,看到四个大雪球已经把湘钦宅院碾垮,几代家业就这样毁在他面前。 还没完,如果只是几个雪球,那山巅为泽也沦为雕虫小技了。 四个巨大龙卷风从云中探出,像章鱼的触角慢慢伸向湘钦宅院的四个角。 陈怀寿知道跑不了了,让十二个走尸把他紧紧围在别院中间,狂暴真气。 龙卷风在湘钦宅院四处倒腾,把一切搅成碎沫。 陈怀寿在十二个走尸的拥护下,化出球形的真气,把他们罩住。 但这并逃不过老头的法眼,他让四个龙卷风集中在他们头顶转。 那十几个走尸生前都有几十年真气修为,确实不赖,抵住了龙卷风的卷席。 但走尸也被毁了,有的胳膊被卷走,有的脑袋被卷走,有的整个尸体被卷走,有的只剩两条腿,没有一个完整的走尸留下。 陈怀寿在中间捡回一条小命。 老头在气头上,虽然真气快没了,他也不打算就此罢手。 老头甩出手中冰剑,剑从云中飞下,朝陈怀寿刺来。 距离还很远,他在地上使劲爬,爬呀爬。 冰剑越往下速度越快。 陈怀寿才爬两丈不到,剑就刺中了他,把他钉在地上。 坏人运气总是很好,陈怀寿没被刺中要害,不,也算是要害处,他下体的蘑菇被连根斩断,霎时鲜血直流,他在湘钦宅院的废墟上望着天空哀嚎。 天空乌云散去,老头也不见踪影。 他有伤在身,不能再出招,收手作罢,回去养好伤再继续去寻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在游船上观赏沅水两岸景色,心里盘算此行要往哪里去。 回想在西南的经历,真是人心叵测,陈怀寿那样文质彬彬的人竟是个衣冠禽兽,堂堂西南第一门派也和剑舍差不多,虚名至上,好功斗狠。 后来见到真容的会使山巅为泽的老人,武功决绝,却内心智平凡,要是剑舍掌门练成他这样,那真得制霸武林。 他还会在追来,下一步要去哪里呢? 少年坐在甲板上陷入沉思,钟瑜玟走过来看到他一脸忧愁,“怎么?你舍不得这地方?”她笑着说 “只想尽快离开,没有舍不得,只是离开后又不知往哪里走。”少年说出心中困惑。 “哪里都是流浪,你说过的。”钟瑜玟说。 “是啊,当时要躲这山巅为泽的老头,硬碰硬我们可敌不过他,要是再来一场暴雪我们可怎么脱身。”少年说。 “那就往南走吧,南方是夏日,他的功夫在炎热之地总会有所削弱。”钟瑜玟对症下药。 “有道理,那就往南去,去岭南。”少年决定了。 “你丢了紫霞宝衫,往后就更危险了。”少年望着钟瑜玟关切道。 “不是有公子你在身边吗?你的武功可比以前精进。”钟瑜玟也望着少年的眼睛说。 少年觉得自己肩上担子更重些,要更加勤习才是。 旅途中,少年一直专研离手剑谱,在钟瑜玟聪明的指点下,走完沅水时已经练得七八成。 下船时,听到湘钦门被夷为平地的消息,传言说是武光大帝显神通,从此江湖上没人敢惦记武光大帝的宝藏。 陈怀寿身残志坚,决心在废墟上重建湘钦门。这些已经是后话。 少年一行下船换马,脱掉湘钦门的黑衣黑裤,穿回自己的灰衣红裙,朝岭南一路进发。 岭南和漠北一样,都是流放之地,人烟稀少。 六十一 山中梅雨不请自来 酒后先生难… 五岭以南,称岭南,多丘岭,炎热多雨,森林茂密,猛兽成群。 越往南走,越靠近春天的腹地,进越城岭,烟雨朦胧,车马劳顿,到苍梧城,实在走不动,只能停下休息。 想不到苍梧城内,酒好,茶也好,就是太泥泞,街上都是泥路,少年一行在苍梧城住下,到酒楼来听雨品茶。 雨水丰沛,要是会使山巅为泽的老头追到这,岂不是如鱼得水,化水为冰,天下无敌。好在鱼被宰一刀,还蹦跶不得。 水多,茶才好,事有利弊,不必执着。 夜幕低垂,雨还不停。少年三人只能在酒楼里坐着。 “难道这也是那老头使出的功法?”王聪问,春天就下起瓢泼大雨,虽不比春日结霜奇怪,但也是少见。 “不是,这雨是自然降落,没有真气的痕迹。”少年早就查验过。 “放心吧,他再厉害,年纪大了,受那么重的伤,一时半会不会追来的。”少年劝王聪不必担心。 岭南的人没有西南山林里的人那么热情,自顾自喝茶闲聊。这里已经听到不湘钦门的故事,更没有人传说中原武林的事迹,好像这里离习武之人的江湖很远,远在江岸湖岸。 不过这里的人还是一样多舌,东家长西家短总免不了被端上桌,成为茶余的谈资。 酒楼里的一个老先生告诉少年,过越城岭,就算到岭南境地,今年的梅雨来得早,要做好应对绵绵阴雨的准备啊少年。 原来这湿答答黏糊糊的天气就叫梅雨,还是早熟的梅雨,也不是什么正经天气嘛。 苍梧城再往南,就是都庞岭,过都庞岭就是流放之地,野兽出没,十个武松都不敢结伴过山,建议少年还是到都庞岭就不要再往南了,自己小命不要紧,两个姑娘的命要紧呀。 少年多谢老先生多管闲事。 老先生得口头赞赏,得寸进尺,要跟少年一行人把苍梧城的历史理一理,做个嘴上导游,最好现场编出一本《苍梧城历史大纲》,供苍梧的学子们瞻仰学习。 老先生:“苍梧城可追溯之苍梧古国。少年们可曾听说有苍梧古国?” 少年:“没有。” 王聪:“没有。” 钟瑜玟:“没有。” 老头:“那巧了,老朽刚好听过,这就讲给你们几个听。”这酒楼里肯听他说话的也就这三个外地人。他好不容易抓住讲话的机会,不讲个尽兴就对不起老天爷给的机会。 “这苍梧国,原是古越国的属地,后来又个叫赵它的人到这里称王,苍梧才成为国。苍梧国国民善养蛇……” “停,别说了,蛇的事跳过,我可不听软绵绵的东西。”王聪蒙住耳朵打断老头。 “不讲蛇就没别的说了,苍梧国历史最精彩的就是蛇。”老头真是卖弄。 “历史就不要说了,说说苍梧城的当下吧。”钟瑜玟带老头找到台阶。 “当下的苍梧城一点都不精彩,太太平平,平平淡淡,淡淡浅浅,似屋檐下的水,嘀嗒嘀嗒数着日子过。”老头认真起来,说的更是空话,怎么看都像个老骗子。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王聪问。 “这老朽就不知道啦,老朽长这么大没吃过啥好东西。”老头装可怜呢。 原来是要吃的,少年招呼小二上一只烧鸡,来两壶酒。 老头见有吃有喝,开始介绍苍梧城的风土,听得少年他们三个昏昏欲睡。 “有没有侠客劫富济贫或者土匪打家劫舍的故事?”王聪再次打断老头。 “苍梧城是书香之地,怎么会有那种野蛮的事。顶多就是一点偷鸡摸狗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老头高声捍卫苍梧城的尊严。 “就算偷鸡摸狗也比你说的这些流水气候房屋服饰精彩,你再讲下去我们都要睡着啦,你一个人吃吧。”王聪不耐烦。 “不要以为打打杀杀的故事才是故事,读书人的故事也可以很精彩。”老头一个人喝完一壶酒。 王聪跟他要吵起来,酒楼里的客人都转头望着这一桌。 有人插话:“老李头,差不多得了,得吃得喝你还不满足,你那套说书的把戏赶紧收好,免得人家外乡人笑话。” “对啊,你的古国历史我们都听腻啦,来点新鲜的,实在不行你编点出来也行啊。”又有人提出异议。 “胡说,什么叫编,我说的都是有根有据,没有半句假话。”老头又开始认真。 “既然人家要听侠客故事,你大可说说去年县令大人和姜秋林的故事嘛。”大家七嘴八舌给老头出主意。 “事情还没水落石出,怎么能妄议呢?县令大人在上,岂容你们这些刁民胡诌。”老头提到县令大人还拱手作揖,表示对县官的尊敬。实在是迂腐之极。 “什么没有水落石出,人都抓回来了,就是那两个税官,目无王法,连县令的朋友都敢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有人替老李头说书。 “好好好,都别吵,老先生,你就给我们三个说说这个故事。”少年不想大家注意到他,叫众人各自坐下。 老李头坐下来,“可那也不算侠客故事了,也是我们读书人的故事,以前我和姜秋林也算有来往,不该嚼口自己的朋友,你们执意要听,我就给说说,吃人嘴短嘛。” 不是我们执意要听,是你唠唠叨叨别的东西太烦人,还不如说点故事来消遣。王聪想着,看到老李头已经喝完一壶酒。 老李头缓缓道来。 姜秋林原是一个侠客,好诗文,三年前来到苍梧,被苍梧的人文气息感染,放下屠刀,在苍梧耕读隐居。 老李头和姜秋林就是因诗文结识为友。 和姜秋林成为文友、酒友的还有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和姜秋林交往丛密,引为知己。常常在一起饮酒作诗。 姜秋林在苍梧城,种地砍柴,生活闲逸,慢慢就把江湖豪情消磨殆尽,准备好了在苍梧过平凡人的生活。 “他武功很厉害吗?”王聪实在听不下去。 “不知道,他来苍梧后就没动手过,他跟老朽说过他以前是刀客。”老李头说。 刀客!少年想到的是黑衣人,会使剑术的刀客。 “后来呢?”少年表现出一个合格听众该有的素质。 “后来,发生件事,两个税官贪了姜秋林的税银,逃亡不成被县官抓回来,姜秋林就离开这里了。”老李头说。 “就因为这?又不是他强的税银,于他干系不大啊。”王聪不解。 “所以啊,这其中的奥妙只有读书人能懂,侠客是不会明白的。”老李头说。 “你明白,你明白你说来听听。”王聪催促。 “说起来话就更长咯。”老李头抿抿嘴。 少年明白他的意思,招呼小二过来,再要两壶酒。 老李头短话长说,大肆渲染,听得少年三人不知其所云,他却说得入迷,手舞足蹈,不好打断他。 其实他只不过是喝多,胡言乱语乱语而已。他口中的姜秋林的故事正如下文。 六十二 是虫是蛇自有命数 做虎做豹终… 去年入夏更深后,姜秋林把农具收起来挂在墙上,把牛牵进圈里去,现在所有的农事都做完了,即使没有做完的也只能等明年。深山里的虫子一到夜里就叫唤起来,要跟头顶的星星较个高低似的。姜秋林没有出门观战的意愿,两年来,他和里的一切达成了互不打扰的默契。 第二天上午,县里的两名官差就到了,一路赶来露水打湿了全身,在赤裸裸的阳光下,两人的肩膀上轻轻飘摇的蒸汽和山里的雾气连到一起,神气的脸庞在白茫茫的雾水中渐渐明朗。他们进屋摊开文书,清点银两,让姜秋林画押,动作干净利落,面容凝重严肃,没有多余的交谈,收了税款就带着那标准的衙门脸消失在迷雾之中。 傍晚,晚霞烧透了西边的山和云,县官大人踏歌而来。县官大人来访姜秋林并不是为了公务。姜秋林是独居在深山里的农户,距离最近的镇子都有二十来里,对于这样离群索居的人除了收税再没有别的什么公务值得耗费在他身上了,收税又不需要县官大人亲自来。县官大人此行是为了访友,看他左手提了两斤牛肉,右手紧紧将一坛酒抱在怀中。县官大人好酒贪杯、不理政事,自诩竹林八贤,自比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他算最后一个,第八个。 喝酒本是求醉,如果不肯醉,不是人太好,就是酒太烂。县官大人和姜秋林是难得的酒友,对彼此来说对方都是人好。县官大人也想像姜秋林这样隐居山林,醉饮夏夜繁星,可是他有太多俗世缠身,对于姜秋林来说他是一个总是可以带来好酒的人。酒过三巡,县官大人想看姜秋林舞剑。舞剑不会,武功以前会一点,但现在已经忘记了,或是不愿再想起来,所以才到山里来。剑不舞来,那来吟诗吧。吟诗,会,但是也不愿,不然和那些卖弄的文人有什么区别。那喝酒吧。 翌日,衙门里差人来寻县官大人。县官大人还没起,姜秋林砍柴刚回到院子里,正在码柴垛,他不准差人吵醒县官大人,差人在院里等着。差人等不及,说是十万火急的事。十万火急,这么远的山路,等县官大人回到县里,该烧的也该烧完了,所以不必着急。差人说昨天收税的官差到现在都没回到衙门,要是他们携款潜逃,那县官大人就是乌纱不保啊。不保就不保,他做完还说想来山里隐居呢。等到午饭时间,县官大人终于醒了,一听收税的人还没回到县里交差,又听姜秋林说昨天一大早上他们就来收了,走得很冲忙。县官大人午饭都没留下来吃就跟着差人跑回去了。要是朝廷怪罪下来,他隐居的梦想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县官一走,蝉也不叫了,山里的一草一木都看过了,隐居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重复另一种生活而已,县官大人是没有真正在这山里久留,不然他一定会发现魏晋那帮读书人都是骗子。每次做完田地里的活回来,在一个转拐的山路上看到南山,也只是觉得路好远,人好累。以前只怕冬夜漫长难挨,怎么现在夏日也漫长得讨厌。姜秋林只好又上山砍柴。 县官大人回到县里,整个衙门都沸腾了,大家像被捣了巢的蜜蜂四处乱飞。县官大人把在街上做无头苍蝇的衙役都叫回来,顺着昨日那两人的足迹一一寻查,同时快马加鞭向上奏明情况:洪水引起塌方,交通受阻,税款不能按时上缴,申请延期三天。 顺着收税官差的足迹,又来到了姜秋林这里。姜秋林这时候还在山里砍柴,那么大的山,上哪去找他?留了字条让他明天自己上衙门来吧。 姜秋林要进城去,把院里的干柴担去买了,再去衙门里找县官大人。柴市里长长短短都是木柴、木炭,且都是干体力的汉子,各个身材魁梧高大,三五个在人群中转悠的财主家的管家在这群五大三粗的人的腋窝下丢掉了财主家该有的昂扬气度,像个贼子一样偷偷摸摸地询价。木头都是梗直利索的,让人对周围的事物有把握。 傍晚才到县官大人那去。那两个官差当时从迷雾中走来,收了银两又匆匆向迷雾中走去,谁知道他们在迷雾中走哪去呢。线索到姜秋林这里就断了。县官大人说这两个官差是衙门里当差的人中最有荣誉感的人,他们以自己是吃皇粮的为傲,甚至为此不与平民有过多交集,应该是出什么意外了,不然不会砸自己的饭碗。可能遇强盗了,辖区内哪里的强盗够胆强官差呢?思量一下,没有。那就是遇到那些亡命徒了。去各处镇上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流浪的生人到辖区里。 姜秋林觉得奇怪了,为何县官大人没有请他帮忙,他昔日可是侠客啊,对付一两个亡命的毛贼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应该是前天晚上因为舞剑和吟诗的事,他理解了姜秋林弃刀的决心。自己的坚持得到别人的理解应该是欣慰才对,特别是在这偏僻的地方有一个可以算得上朋友的人的理解。姜秋林连夜走会山里,他不开心,但是说不上来,因为他不没有不开心的理由。黑压压的大山好像张开双手接纳了他,但他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了。有人理解他的时候他反而觉得失落,只能说他还在怀疑自己。 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没点灯,直接摸着就上床躺下,一夜没睡着,好像自己深埋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了。忐忑不安。 县官大人也是一夜没睡,他一直在推算、追查,拽紧拳头。 第二天醒来,姜秋林去田里看看他刚种下的庄稼,这些青头植物和圈里的牲畜一样,只要给他们点照顾,哪怕只是连施舍都算不上的照顾,他们就像风、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疯长,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他们的气势。 下午他想去砍柴,背着柴刀到山里转了好几个时辰,他一根树枝也没有砍下来,不停地奔走,在树与树之间穿过,坚定且漫无目的地游走。砍柴,卖了换钱,换了钱呢?深山里拿钱做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想着夏天的夜晚时辰短,过得快,日子走得急一些。没有想到,在这吵闹的夜晚,姜秋林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身体里有无数的青蛙和蟋蟀在叫,你争我夺的,一刻也不给人安宁。他把所有的酒都喝完了,还是没有醉。莽莽山林就像一座严实的监狱一样啊,县官大人怎么会想来这里长住呢,他又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来的呢?这几间屋子的存在又是为什么,村子不像村子,房子不像房子,像树林里一个怪胎。起风的时候它还学别人招招手。 等不到天亮,姜秋林就去城里,在一片迷雾中走向有人烟气到城里去。城里就热闹了,热闹的地方才有烟火气。 在城里遇到了县官大人,肯定要去酒楼喝两杯,县官大人找到了那两个收税的官差,可喜可贺! 那两个板直的官差人面兽心,平时为了那身官服可以家都不管,终日在衙门做事,背地里脱了官服竟干起自己口口声声说恶心的事。 那天,他们收到不少碎银后,换下官服,和妻子到镇上用税银买了两头牛,妻子在镇上继续收购农民牵来卖的牛马,他们骑在牛身上跑到邻县去售卖,赚取中间的差价,然后在跑回镇上骑着马或者骑着牛再到邻县去卖。他们两家人干着买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居邻县牛市坊主交代,他们在这犯牛已经有两年多了,每年都是农时完了才来,大家把他们当作平时务农闲时从商的平民。笑话,这两名官差常把士农工商多等级优越挂在嘴边,平时家里都不务农的,妻女在家纺布都不会亲自拿上街去售卖,他们要活出“士”的尊严。现在连农工商都过不上了,要蹲大狱。 事情有惊无险,县官大人上面有人,帮他推给了这两个官差,他依旧可以饮酒不赋诗,闲游不务政业。 和县官大人坐在酒家楼上,望着楼下人来人往,长长的袖口前后摆动,他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默不作声,有的大声喧哗,还有人仰着头向县官大人打招呼,要他多饮几杯。真是热闹啊,等到夜里,家家户户都点了灯那就显得更热闹了。不过这些热闹与他们二人没关系,这城里唯一和他们有关系的就是桌上的酒。县官大人和姜秋林喝到酒家打烊,他们提了两坛到衙门里去喝。 县官大人提议坐在衙门的大堂上喝,于是他们就席地坐在大堂上“正大光明”四个字下面喝酒胡侃。县官大人说他常一个人这样坐在这里喝酒,在深夜里,仿佛置身一片竹林之中。他骨子里有隐士的影子,所以在庙堂之上也能找到隐的感觉,要是生在战争时代,他上了疆场,在尸堆上、在马鞍上他还是能找到隐的感觉,因为有时候不是他追寻隐而去,是隐追随着他。每次因公下到镇上或者村子里,看到了太多不一样的山山水水,不一样的人世,他都没有觉得精彩过,在县官大人眼里,所有的山都以一样的山,所有的水都是一样的水,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人。虽然俗世缠身,官场险恶,但很多时候在不经意间总会让人突然间掉进某个追寻已久的漩涡,因此不必担心初心的事。 和县官大人醉卧在衙门大堂之上,醒来已经是正午,上面来人提押那两个犯事的官差去受刑,县官大人邀请姜秋林一道去瞧瞧,他说他不喜欢那种热闹,于是就回山里去了。他不喜欢那种围观的热闹,那他喜欢哪一种热闹呢?喜欢那种各顾各的热闹?那种家家户户关起门来张灯结彩的热闹吗?不,他可是隐士,是隐居的高手,隐者怎么会喜欢热闹呢?他不喜欢热闹那昨天怎么会进城呀。 一路上,姜秋林一直在想县官大人昨晚说的漩涡,他说出漩涡二字时姜秋林也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一代高手,轻功在当今武林都是数一数二的,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困住他了,即使是漩涡也不行。到家了,一进院子他就开始觉得无所事事,他想舞剑来着,舞剑能解闷。他紧堂屋来找剑。真是病得不轻,他何曾学过舞剑,他是使刀的,刀和剑区别可大了,使刀的是绿林里满脸胡子的黑牙大汉,舞剑的是富贵人家里娱宾的卖艺女子,她们舞剑的时候还要奏乐呢。他已经把刀送给了朋友,况且舞刀娱宾他也没学过啊。瘫坐在椅上抬头看见挂在墙壁上的柴刀,他看见了县官大人说的漩涡。有一次,他进山砍柴,背着柴刀在树林里走了一下午,刀都没有抽出来过,他不是在砍柴,是在做刀客侠士做的事,只有江湖里的侠士才会背着刀在林子里快速奔走,对当时他好像还用了轻功,踩到一根竹子上去了。 他知道他的隐居已经变成谎言。连夜收拾东西,逃出了山里。来到县城又是午夜了,他敲响县官大人的门,跟他道个别。要去行走江湖了,山里的几间屋子送给县官大人,田地里的庄稼送给他的邻居,他的邻居离他八里路远,还不知道他在地里种了些什么,不过应该也是草绳豆苗稀,没什么好东西,侠客哪会种田啊。 县官大人问他还会回来吗?不会 再也不隐居了吗?是不是因为酒的原因?不再隐退了,已经退到不能退,如果有一天可以不停地换地方隐居,那就永远隐居。行走江湖可以尝到不同的酒。还有,他一定要学会舞剑,后会有期。 舞剑?少年身边的钟瑜玟才是舞剑的高手,人家可是官伎,没有剑的时候也照样能舞。 我敢断定苍梧城没一个正经青楼,不然怎么会没人舞剑,我不是说没青楼不好,我的意思是没人舞剑的青楼不好。 听完老头的故事,少年三人一致判定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老骗子,骗吃骗喝。同是老头,他人品就不如会使山巅为泽的老头,人家多直意。 天也晴了,摆脱这老李头出酒楼,西边山顶上,一片火烧云,岭南的景色也别有风味,不输这里的茶酒。 在此地住一晚,明日再往南,去都庞岭会会蛇虫猛虎。 六十三 将军都庞用情至深 小童青楼巧… 都庞岭脚下就是都庞城,朝廷流放的犯人都要在这里集结,再跨过都庞岭去垦荒,朝廷在岭南最前沿的一站,是朝廷最长的触角所及之地,流放此地的人和流放勒疏的人都一个下场。 都庞城有重兵把守,所以这里没有勒疏独眼土匪那样的草蔻,所以后方的苍梧镇才能安居,姜秋林也才会选择隐居苍梧。 都庞城门紧闭,有个将军骑马在城门下。 马蹄在护城河的桥上徘徊,烈日炎炎,大地默不作声,没有活物肯出头露面,城门上的卫兵站成石雕模样,将军等不耐烦,勒马掉头,手握银枪冲破城门,卫兵被弹飞好几丈远。 午后的空气也跟着慵懒,舍不得在马蹄下升腾。 只有马儿和酒没有背叛将军。 将军在等一道圣旨,他要攻回自己的都庞城。他和马儿的城。 娘炮得不怎么让人反感的太监前来传旨,皇帝给了将军一万两黄金,让他夜里去守都庞城的将领家里走动走动。将军生气了,站起来一把抓起圣旨就跨马离开。留下那一万两黄金和太监一起寂寞。 将军自信他心里早有对策,只等允许攻城的圣旨。 将军身轻如燕健步如飞飞檐走壁翻墙越篱,来到守城的将领的府上,那将领值守,此刻正在城墙脚下来回走动。将军直接敲响那位都庞将领的房间,有人醒来开门。那熟悉的背影,正是都庞将领的夫人,将军跟她进了屋就关了门。将军一夜不归,客栈马厩里的马儿喝醉了,梦见家里的媳妇带着孩子在村口等他。 将军还梦见,那将领将都庞城门开着,将军骑着马冲进去,杀掉城里的太尉,开粮仓济百姓,分良田与敌军士兵将领,再教唆一只善于爬树的猴子,上城楼换了旗帜。攻城结束,放学的小学生问将军,这是算凯旋还是算开疆?将军说请在讨论历史的时候请保持严肃! 那太监又来传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爱卿终年守护苍梧城辛苦,速速回家娶妻生子,切莫让我朝将才后继无人。 将军平身,对太监说:泡妞的事从来都不用你教。 将军叫苍梧将军,是苍梧的守城将领,使得一手好银枪。和都庞城的一位少妇有染,总梦想着攻下都庞,抢走少妇,和她私奔到岭南腹地。 他们相爱了,像传奇的木桩,被人钉在地上,时间久到大家都认为理所当然,本该如此,不可否认。这个时候就需要虚构的传奇故事来掩盖逆流的好奇分子对他们相对而视的表情的刨根问底,传奇因某种巧合或者不可解释的事而带有上帝就是这样的安排的意思。 传奇故事多是说书的添油加醋润色而成,朴实无华的现实难有浪漫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他们私密的事都被人们广为称道,但却没有人模仿,因为凡人都有羞耻之心,传奇人物是虚构的,他们庞大的背景故事和立体的永恒的现在时生活画面可以承载大多数人对生活的意淫。 一直没有一道闪电没有一阵风提醒这两个木桩,他们相爱是由于彼此之间的蜘蛛网,很久以前的了。现在两根木桩之间空空荡荡的,他们相信,因为彼此相爱过,因此注定永远相爱。他们相信,蜘蛛狰狞的表情有特殊的旨意。 流放地的感情,要么真坚不移,要么几贯铜钱一晚,只能在两个极端,不会处于中间的平衡点,因为这里的条件已经够恶劣,这里的人心也够坏。 多亏苍梧将军冲破都庞城门,少年三人才能长驱直入,都庞城和闲静的苍梧城不同。街上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各个干瘦如柴,目光呆滞,行尸走肉。看得出,这些都是被流放的人。 少年他们先找地方住下。 可别说这里穷就无趣,穷人有穷日子的过法,这里也有精彩的地方,和勒疏一样。 没错,我说的就是青楼,这里青楼热闹得很,一家挨着一家,是一项发达的产业,为无数流落他乡的人备好一张温暖的床,算是人间真爱的体现。 少年他们三人并没有住进青楼,这里有酒楼有客栈,他们住的就是客栈,是简陋了点,但晚上不用听别人吟吟哦哦,睡得安稳一些。 在一条街的破破烂烂的客栈中,找到最好的一家,安顿好后,少年三人到街上来找吃的。 这里的酒和茶酒不能和苍梧的相比,难怪都庞的守城将领整天都溜去苍梧,这两城的守城将领一个好色、一个爱吃,两人经常悄悄潜到对方的城里去,并对对方的城渴慕已久。 走一圈,少年一行都没有找到像样的餐馆,都是卖些死牛烂马,臭气熏天,进去都要捂鼻,在里面怎么能吃下东西。 最后还是来到青楼,只有青楼看起来像个样子,至少是干净的。呸,第一次有人说青楼是干净的! 三人坐定,酒菜稍后就上桌。 她们前桌,有个穿盔带甲的男子在喝小酒。就是苍梧将军。 苍梧将军见到钟瑜玟和王聪,就像狗看到骨头,把都庞将军的夫人网的一干二净,攻城抢人的远大理想抛诸脑后,得打听打听是哪家青楼的姑娘。 王聪给她家公子倒酒,苍梧将军看在眼里,妈的,这灰衣小伙子享尽齐天之福。 将军酒都不想喝了,静静观赏这两个。 钟瑜玟觉得浑身不自在,原来有人在盯着自己,她瞪将军一眼,将军浑身触电,小震一下。 “小畜生!眼睛都要掉下来。”王聪悄悄骂一句。 “官家人,少招惹他。”少年说。 “可也不能让官家人欺压我们吧。”王聪说。 “放心,有我在呢,这将军武功低微,对我们构成威胁。”少年自信地说。 将军知道在议论他,尴尬得脸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地缝没有,说书的来解围。 一个小毛孩走近青楼,手里拿着醒木。 “小李头,今天要讲什么故事?”有人打趣。 “你们想听什么就说什么。”小伙子昂首挺胸走到桌边。 “瞎编的我们听腻了,给我们讲讲真实故事。”打趣的人说道。 “真实故事是很珍贵的,要加钱的。”小伙子机灵得很。 “快快说来,说得好,大爷重重有赏。”打趣的人口气不小。 “好,我就给大伙说个西南沅水边上赶尸的故事,一个死人自己会走路的故事。”小伙子这是要放大招啦。 少年一行听到沅水赶尸,一惊,这说的不就是湘钦门的往蹇来誉,未见陈怀闵走尸之前少年和钟瑜玟都不知道西南第一密术具体是什么样。 这小伙子从何得知,看他的年纪和湘钦摸虾的陈幻真相仿。不知陈幻真能否在山巅为泽的攻击中幸存。少年想到这小伙子,觉得有点可惜。 从对话中,听出小伙子和苍梧的老李头是一路的人,都是说书骗人,但走的风格不同。 少年三人竖起耳朵,倒要听听这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可别是湘钦门死灰复燃。 六十四 小童细说灵异鬼怪 众人不… 在沅水地区,有一种人以运送那些客死异乡的尸体为生,在乡间小道上,在深山丛林里,在夜黑风高中,风雨无阻,为生活而来回奔波着,这种人叫赶尸人,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十岁到十三岁的时候,一直是跟着本家的一个伯伯在山里专门帮人家把再也回不了家的人带回家,那时候不兴火化,人们对尸体也很避讳,要把尸体伪装成别的物品随身带着,做好防腐防臭,跋涉上百里路带回去。 我伯伯精于此道,他让尸体直直地坐在靠椅上,用石灰贴身裹着,再用棉布一层一层地包住了,最外的一层用两大张猪皮给它量身缝制一件密不透风的连体衣,我和尸体背对背地背着靠椅,每当我背上肩后,伯伯给它盖上一条红布,说“起身”,就上路了,有人问起,伯伯都说是给人家庙里送的一尊木雕菩萨。 为了在尸体腐烂前交货,我们都是日夜兼程,当时只要入夜还带着这么大件东西在山里赶路的,基本都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了。 为了尽量避开人群,我们都是走山里偏僻的小路,风餐露宿,很少住店投宿,那一带的客店都鬼灵得很,不肯收留我们这些晦气的人。 有时候也会在路上遇到同道,于是一起搭伙过夜赶路,显得格外亲切。 仲夏,我和伯伯背着一具女尸穿过湘钦城,在一条茶马古道上遇到了同行志和叔、志远叔,他们两是双胞胎,我总分不起谁是谁。 他们正背着一具男尸往湘钦城走,我们在这段古道上正好同路,于是结伴而行。 志和叔他们用背篼背尸体,说是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客死了。他们将他双腿曲起来,双手抱住小腿,脑袋埋进裤裆里,挤成一团,放在一个大背篼里,再往背篼里填满石灰。 我们在一个山坳里扎营过夜,山腰上是恰好是一个村寨,人民穿着黑衣黑裤,戴着黑色的头巾,咿咿呀呀的说着听不懂的话。我们先把有死尸的靠椅和背篼并排放在地上,点一把香插在地上把他们围起来,再把两块糍粑摊在他们脚下,点一根红烛在糍粑上,最后在他们面前烧三张纸钱,这就是他们的烛光晚餐了,他们也算有了一个伴。 草草吃完干粮,我就躺下了,伯伯和两位叔叔在星空下吧啦吧啦抽着旱烟。 应该是午夜了吧,当时死尸旁的香烛都烧完了,山腰上的寨子突然邦邦邦地敲起铜鼓,那一幢幢木屋像星星一般一颗颗被点亮了,然后开始听见咿咿呀呀地人声,接着就是哭声了,哭声越来越大,从各个方向来的哭声汇聚在一起,盖过了邦邦的铜鼓声。 山上死人了,今晚肯定睡不成了,他们开始敲锣打鼓、唢呐震天响。 志远叔提出要上山去讨碗酒喝,伯伯也附和着要去,但要有人留在这守着,豺狼野狗最见不得死尸了,稍有疏忽一定被叼去啃个精光。而我一个人是不敢守在这里的,往次我可都不怕,这一次醒来伯伯说山上死人了,我觉得背后凉凉的,听到那远处的呜呜哇哇的哭声,我说“伯伯我跟你们去。”志和叔骂我没出息,于是他留下来抽他的旱烟,我跟伯伯还有志远叔摸黑往山腰上去。 我们说我们是赶脚路过的,进来给死者上柱香,求鬼神保佑,这样赶路也放心些。院子里正在搭灵堂,伯伯和志远叔上前去帮忙,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搭手了。这时我才看清死者,也是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少年,枯瘦得像个老头,看样子是病死的。 这些包头巾的少数民族好热情啊,忙完后拉我坐下,在我怀里塞了两大个热乎乎的糍粑,伯伯他们又去帮人打狗了,今晚有狗肉吃!我回头望着我们的营地,两具死尸旁的香烛又亮起来了,志和可能觉得死尸今晚也睡不成了,让他们两个起来自己打发时间。 第一夜守灵,大家都上完香后,妇女儿童都回去了,只有男人才留下来,大家围在一大锅狗肉前猜拳喝酒。 主人家让我送点夜宵和酒去和山下的志和叔,我点着火把挎着篮下就往山坳里去。 我到营地时,志和叔已经呼呼大睡了,死尸前的香烛也灭了。我把志和叔叫醒,他问我山上死了什么人,我说也是一个少年。 当我回到村寨时再往回看,死尸前的香烛又燃起来了,这时守灵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东倒西歪的,只有死者的父亲坐在门槛上默默地抽着旱烟,他看到我应该会想起棺木里的孩子吧,我于是避开他坐到志远叔的脚下来,他已经喝醉了,和村里的人七零八落地学着他们的语言。 我提醒他明天要赶远路啊,他啊的一声又和别人搭话去了。还好伯伯没醉,伯伯说先把他背下山,不然他话多了对我们很不利。伯伯酒也有点多了,他在前面打着火把,我背着志远叔在后面走,我说:“伯,好像被尸体啊,看他一动也不动。” 伯伯道:“小心别让他吐你身上,一般来说尸体会比活人重很多。” 我问:“是为什么?”他说“因为活人刚吃了狗肉还喝了几大碗。” 我们来到营地的时候,志和叔又睡着啦,尸体旁的香烛也灭了,这时候天应该快亮了,天上的星星没有午夜时密集了。 我们把志远叔放在志和叔旁边,志和叔醒了,伯伯问他是不是也喝醉了,他说没有,他觉得忽冷忽热,没喝酒,一直躺着就睡着了,东西也没吃。 我说那你是不是半夜起来点香着凉了,我说我没起来点过香啊!我说我在山上时真的看到香烛亮了两次,他不相信我。 我蹲下去找燃过的香烛,竟然没有,我说真的看到了的,真的亮过。 伯伯说是志和叔故意玩我,志和叔一脸正经说真的没有,谁他妈有病半夜起来点香给死尸! 我伯伯起手挪开背篼看看,他抬起背篼说:怎么这么轻?尸体不是婴儿吧?志和叔说别玩了,背篼里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伯伯说不可能,你来看看。志和叔爬起来一只手就把背篼拎起来,他一跺脚:“妈的,尸体不见了!” 把背篼扣在地上倒出来的全是石灰,尸体真不见了!我们靠椅上的死尸还在。伯伯说别慌,可能是睡着的时候被狗叼走了,山上的寨子里养了很多狗,上去找找。 可是志远叔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志和叔用凉水把他泼醒,他还是迷迷糊糊的,寨子里的米酒劲头太大,最好也要天亮才能醒来了。 我们托他靠着我们的靠椅,手搭在死尸膝盖上,这样狗看见活人在这就不敢来了。 我们三个赶紧摸黑上山去找。寨子不大,牛棚马棚都被我们悄悄翻边了,没有尸体。 我们回到设灵堂的院子里,问村里是不是养了很多狗,他们说有很多,但不用怕,都是拴着的,没有哪一家放养。问有没有财狼虎豹,也没有,这一带很干净。 那尸体怎么会不见了呢?志和叔说再下去看看,借了人家火把,我们回营地周围找。奇怪,也没有尸体被拖拽的痕迹。背篼周围的香烛梗都是完好的。 怎么办?!先把这醉猫弄醒再说,天快亮了。志和叔扇了他两巴掌,又泼了很多凉水,这时志远叔才弄得清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呆呆地望着我们问:这可怎么好? 志和叔说我们先把尸体藏好,别人山上的人知道我们是赶尸人。这是撞了邪了。 我们转移到一个小小的山洞里来,砍了很多树枝把死尸盖住了,这时候天已经大亮。我想,天都亮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无处藏身了吧,一定会找到的。 我们找了一上午都没找到,凭空消失了。回到山洞的时候志远叔还是不够清醒,他头疼,感觉头有千斤重,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他翻个身,说:妈的,要不我们来偷尸吧。 “不要命了你们!干我们这一行的就避讳偷尸,鬼魂永远都会跟着你们走,这可不是乱来的。”伯伯大声呵斥。 “搞不好我们的死尸也是被那个同行给偷走的,偷吧,不偷还能怎么办?山上刚好有一具,你看,老哥,山上的人以为我们今天早上已经走了,这不就是天意吗?”志和叔说道。 我们要偷尸了,等到明天他们下葬之后,明晚动手。 我们在山洞里待了两天,志远叔也全醒了,等到入夜的时候我们就去挖新坟。 好巧,新坟就在我们前天扎营的山坳里,正好在我们放尸体的那个位置,就连墓碑的朝向和当时我们死尸的朝向也一样。我们终于动手了,新坟土很松,好刨。 不到一旱烟的功夫我们就刨到底了,小小的棺木在星空下显得更黑,像一个长方形的无底洞,也像一只深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盯着浩瀚夜空。 我们两人一边从棺材两侧用力将棺材板从死者头上往脚上推,才露出头,志和叔大惊:“真是想不到啊,原来是山上那帮人偷了我们的死尸!真他妈的丧尽天良啊!”果然,躺在棺材里的不是我们前天夜里在山上见到的那个枯瘦的男孩,而是一个五官极度扭曲的少年,下嘴唇往下塔,都快要够着脖子了,左边腮帮子凹进去,右边却又出奇地凸出来,他的鼻孔上还塞满了石灰,面容更加惨白了,在这无人的深夜里,在这深山中,一个人孤独地扮鬼脸。 我突然不觉得他可怕,开始有点可怜他来,正要问志远叔他是怎么死的,他们已经把人拖到棺材外了,我和志和叔合力把棺材板盖上。我们把坟墓的泥土填回去后,却找不到原来插在坟头的招魂幡了。伯伯说:“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走,洞里还有一具尸呢,别让人也给偷了。” 志远叔背着尸体走在前面,“真他妈的奇怪,这尸体竟然没有冻僵?你们看他的手还能摆动呢?”他说着向我们回过身,尸体的手从志远叔的肩上耷拉下来,一晃一晃的。 伯伯说:“不应该啊,昨晚是我们两个帮他们装的棺,尸体真真是我们两个抬进去棺材里的,后来我们也一直在灵堂前面,没有察觉他们换了尸体,没道理啊。”他伸手去啪啪尸体的肩膀,“天啊,尸体还有温热呢,他死了多久?” “算起来快七天了,”志和叔回道,“看样子他们应该早知道我们是赶尸人,昨晚故意灌你们酒。 可能他们太着急没有在背篼里放进和尸体一样重的东西。我们快走,他们要是察觉起来一定知道我们没有离开。” 我们连跑带爬来到山洞里,我们的死尸安然无恙,志和叔和志远叔用原来的方式把死尸抱成一团放进背篼里,天还没亮,我们要趁天黑离开这里。 顺着狭窄的古道走,来到一个山谷里,全是乱石和灌木,没有一颗树木,这时天已经突然之间亮了,世界明明白白地展示在我们面前。 我们把尸体靠在一个大石墩下休息,走了一夜了,吃点东西再走。 志和叔咬了一口昨晚他们给我的糍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他说全身冒冷汗,使不上劲。伯伯提议多休息一会,看来是病了。糍粑没问题的,以为昨晚我吃了很多呢。 我们瘫坐下来,太阳已经开始出来了,天边的云霞像火苗一样张牙舞爪。 这时一个带头巾的老汉牵马向我们走来,笑嘻嘻的,看来我们偷尸没有被发现。 我们说我们是赶脚的人,他看到志和叔脸色惨白,热情邀请我们去他家里歇脚。 他汉语说得不太好,说了很多遍才大抵明白他的意思:今天天会很热,继续赶路病号会受不了,看旁边这小伙子也面显土色,嘴唇煞白,不是病也离病不远了,先去家里吃顿热乎饭,休息休息再走。 这里都是好心的农民,东西放石墩这里不用担心。他太热心了,牵着马一直站在那里,我们再不跟他走是人都会觉得蹊跷了。 我和志和叔跟牵马的老汉走,伯伯和志远叔留在山谷里守行李。原来我们昨晚只是翻过了一个山头,并没有走多远,我们很快就到了村里。 我们到老汉家的院子里坐下来,他塞给我两个热乎乎的糍粑,这次我不敢吃了。 志和叔问他“最近村寨里是不是有丧事啊?觉得村里安静得很。”他说:“没有啊,最近的丧事都是在开春的时候了,你们看就埋在这山脚下那座新坟。”我们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是昨晚我们刨的新坟啊! 但是看不出被刨过的痕迹,因为坟头的杂草已经齐腰高了,招魂因为雨水的缘故幡耷拉着贴在竹竿,没错,竹竿插在坟头上!昨晚我们找不到的招魂幡又无缘无故插在坟头上啦! 老汉继续嘀咕,只听得大概:死者是个少年,开春的时候在一天夜里暴毙,家里只剩一个老头,幸亏当晚有三个赶脚的外乡人路过寨子边的古道,上山来帮老头把他儿子给安葬了,现在还是好人多啊…… 志和叔脸色更惨白了,脸上的汗大颗大颗汇聚到下巴来,他用力一掐我的手背,我明白了,赶脚跑。我说扶志和叔上茅房,老汉说在屋后,志和叔手搭着我的肩边走边说“慢点,别跑,慢点,别跑,他正在盯着我们看。” 我们一拐进屋角,两个飞步跳出了他家篱笆,钻进树林里拼命跑啊,跑啊,跑啊。志和叔跑着我后面,喘着气时不时说“慢点”“慢点”。 我只顾埋头勾腰往前跑,树林里的荆棘划过额头,血顺着面颊滑到下巴,热乎乎的,顾不得这些了,逃命吧。 我一个趔趄,摔在了一个泥坑里,摔了一个狗啃屎。那泥坑是新挖的,软绵绵的,我趴在土堆上,感觉一直往下掉,怎么掉都掉不到底,这土堆托着我在无尽的深渊里下坠,我想我肯定是摔晕了!想动也动不了,我试着先动动小指头,也动不了,感觉没有了任何支撑,没有任何力气。 我想到了跑在我后面的志和叔。我大声喊:“拉我一把,志和叔。”没有人拉我,但喊这一声我停止了下坠,身下的泥土也不见了,不过我依然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我再试着动一动,我的手怎么是紧紧抱住膝盖的?头还埋进裤裆里去了,我全身僵硬,动不了了,我感觉我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这黑暗的空间还一颠一颠的。 接着听到有人说:“还是死人好,比活人轻了很多啊。”有人应和:“歇会吧,吃点东西,你不饿鬼都饿了。”于是我所在的空间连续颠了几下就平稳了,我猜应该是被放在了地上。 我感觉手好像能动了,我使劲在这空间里撑开自己,结果还是没有什么成就,我还是保持了埋头抱膝的姿势,不过,我感觉出来了,我手上还拿着两块糍粑,就是老汉在他家院子里给我的那两块。 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赶尸的经历了。 小伙子说完,有人想去出恭都不敢,硬憋着。 故事说的不错,方才打趣的大爷把一贯钱丢到小伙子的醒木旁,小伙子抓钱转身就离开青楼。 六十五 小李头深夜献奉银 翟管家清早捞… 无知小童胡编乱造,把武林绝学说成民间妖术,不知道他自己害不害怕。 苍梧将军在人群中整理甲胄,悄悄溜走。 少年一行回到客栈,一路上纳闷不解。都庞城离沅水湘钦山高路远,一般人怎么会知道湘钦门的走尸密术。 回到客栈,见到小李头又在客栈厅堂贩卖他赶尸的灵异故事,拿到赏钱就走,不多停留半刻。 来头不简单,少年决定跟踪他。 午夜的灵异故事效果极佳,很多人听后不敢出门。都庞城每天都有新的尸体倒下,要是他们也会到街上游荡,大家的夜生活也不是糟糕,姑娘们岂不是失业。 小李头像小耗子一样,在狭窄的木屋间来窜梭,少年略使轻功,一直在跟在他身后。 不知不觉跟随他来到一栋高楼,气派威严,和街上的低矮木屋形成鲜明对比,黑暗中一排排的小木屋就像匍匐在菩萨脚下的信徒那样安静地趴在高楼旁。 小李头从高楼侧门钻进去,果然是只小耗子。 少年跃上屋檐,朝高楼里望。 高楼里灯火通明,歌舞喧哗,难道这是另一个酒楼,或者青楼? 少年轻身落到院子里,蜻蜓点水般踮脚又飞到人家窗外,趴在窗外看着里面的情形,确实是个青楼,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午夜正着忙迎来送往。 小李头走进房间,来到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头面前,老头摸摸他的头,赞许地点点头,小李头从褂子里拿出两贯铜钱,双手奉给老头,这也不是老李头啊。 老头收钱,解开绳子,拿几文交给小李子,小李子接过铜钱,作揖告谢,推出房门。 小李头出高楼,走进漆黑的小道,爬过一个小山包,来到一个小木屋,小李头点灯,豆粒般大灯火,照亮破旧的小屋,他开始烧水做饭,这时已经是四更天。 少年从小山包回来,想这都庞城比乐疏复杂,小小说书的都要孝敬青楼,这青楼该是这里最大的吧。 次日,灰衣少年带王聪和钟瑜玟上街,要去高楼大厦的青楼看看,一个地方最大的青楼就是那里饭菜酒水最好的地方,这是少年游走江湖这么多年得出的经验。 来到高楼前,望着两尊石狮背后的大门,大门上还有块木匾,写着:翟府。 原来这不是青楼,是人家宅院。人家户晚上还有那么多妖艳装扮的女人在上班,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比青楼还不如,青楼还服务乡里,这翟府却是鱼肉乡里,剥削小李头这样乳臭未干的毛孩。 不过正经人家谁会到流放之地置办这么大的家业,来这的都是不正经的人,除了少年三人之外,有难言之隐嘛。 还是回到昨天的青楼去用餐。一大早,姑娘们昨晚忙累了,还没起床呢。 老鸨让少年稍等片刻,这就叫姑娘们梳妆打扮、下楼接客,一大早就有人来逛窑子,好兆头,都庞城要发达啦。 少年叫她上酒菜,请务必不要扰姑娘们的清梦。 我们只消费酒菜,不消费姑娘。 “也是也是,大爷身边这两位成鱼落雁,已是齐人之福,哪里还看得上我们这的姑娘。”老鸨这是抱怨还是奉承。 “去你娘的蛋!再多嘴老娘扒了你的皮!”王聪比老鸨还老鸨,骂个狗血喷头。 老鸨鞠躬道歉,撅着屁股退出去。 老鸨退出去,苍梧将军刚好进来,屁股撞到将军腰上。 “呀呀呀呀,将军啊,瞧把我吓的,您快请进。”老鸨对官家人献殷情。 将军看到少年三人,想到昨晚的失态行为,自己侧着脸往楼上走去。 “真是世风日下,官家人大清早就来逛窑子,成何体统,色鬼不得好死。”王聪本是骂将军昨天晚上的不检点,哪知都庞城的嫖客耳根子都红了。 “好了,少说两句,吃饭吧。”钟瑜玟对王聪说。 酒菜上来,少年问小二,“小二哥,请问贵宝地的翟府是个什么来头?” 小二哥不敢多嘴,“大爷快饶了小的吧,翟府的事小人不敢多嘴。” 少年看他瘪嘴要哭的样子,放他走。 “你也少管点闲事,不要忘了自己是在逃命。”钟瑜玟冷静提醒少年。 “就怕在这住不安慰,先摸清情况。”少年说的也有道理,钟瑜玟点点头。 这时门外嚷嚷挠挠,远远就听见老鸨奉承阿谀的声音,拍马屁拍得啪啪啪的响。 进来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头,正是少年昨晚在翟府见到的那个。 老头在少年身后的桌子子边坐下,老鸨抽拉两边嘴角,亲自给他倒水,“翟管家稍待,我这就去取银子来。” 老鸨退下,少年看到这管家眼神不愠而怒,坐在椅子上,两腿分开,双脚踏地,正是标准蹲马步的动作,坐下来都不忘练功,这人也是个练家子。 他喝茶还甩动脑袋,吹一吹杯里的浮沫,这哪里还是管家,简直就是老爷。 老鸨拿了银票进来,两手举过头顶,“请翟管家过目。” 翟管家看都不看一眼,拿着银票就走了。 老鸨跟在身后,送翟管家出门,“您走好!”翟管家还是不理她。好一个傲慢的管家,真是要他有朝一日当了老爷,岂不是要做出皇帝的气派。 少年叫老鸨到身边,问:“这老头什么来头?” “大爷,您就错啦,这不是老头,是翟府的管家。”老鸨笑着说。 “怎么不是老头,五六十岁还不是老头,他是人妖?”少年看不惯这阿谀的嘴脸。 “大爷,小点声,这话可说不得,不然我楼里的姑娘们可要遭罪。”老鸨勾腰向少年小声说。 “翟府在都庞城什么来头,一个小小的管家还比楼上的将军还有排面?”少年大声问,楼上的将军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点声,我的大爷唉,翟府是这的保护神,每家每户但凡有点营生的全都仰仗他帮衬,不然这些流犯可没人镇得住。翟管家每月都要亲自到小店来收奉钱,这是看得起小店啊。”老鸨骄傲地说。 “不是有官兵吗?楼上还有将军呢?你怕一个管家干嘛,要是翟府老爷到这来,你岂不是要脱光衣服迎接他?”王聪一点不惯着,这话也是故意说给楼上将军听的。 “姑奶奶唉,小点声,楼上也不是善茬,小店都惹不起。”老鸨无奈地哀求。 “身为地方官兵,任由土豪劣绅欺压百姓,我看楼上那位也是个窝囊废!”王聪提高嗓门。 老鸨只好跪在地上:“姑奶奶,别说了,那可是苍梧城的守将,哪天要是他带兵打进来,我狗命就不包啦,别说了,求你别说啦。” “苍梧城的守将跑到都庞城来逛窑子,姑奶奶看不惯就要说。”王聪大喊,深怕老鸨耳背听不见。 老鸨磕头,哭丧着脸退下。 午后,酒足饭饱,少年三人到街上走走,流犯们满街叫卖,姑娘们从窗户里伸出懒腰,野狗满街追逐肥硕的老鼠。 六十六 街头管家耀武扬威 茶肆将军扬… 街上熙熙攘攘,卖的却都是些破烂溜丢,这里的人还不穿鞋,光着脚丫子在泥路上飞奔。夏日里,扬尘飞土,夏雨后,泥泞邋遢。 茶肆里,有人大声哭叫,听声音像是说书的小李头,少年三人走近。 众人围观,小李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翟管家饶他狗命一条,翟管家面无表情,威严如关公,小小胡须也学关公耷拉着美髯的傲慢。 实在可怜,小李头上衣被撕破,鼻孔血流不止,他抓着翟管家的裤脚,哀求他,保证下次不敢啦。 翟管家没给他下次的机会,一脚踢在他胸口上,小李头弹飞撞到酒肆的长凳长凳被撞碎。 酒肆老板低头跟他说:“小李头,你可赔我凳子啊。” 小李头痛得说不出话,趴在地上点点头。 围观的人没人敢替小李头求情,只做传统看客的木然。 少年看出那一脚踢断了小李头的肋骨,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少年往前要出手,被钟瑜玟拉住,朝少年摇摇头。 因为这时苍梧将军赶来,拨开围观的人群,走过去抱小李头起来,小李头嗷嗷叫,肋骨断了三根,整个胸脯呈畸形的桃子。 “翟管家,对一个小孩出手是不是太重了些?”将军问。 “将军,这可不是苍梧城,这是都庞城,您别搞混。”翟管家面对将军没有怯场。 “为几文钱,就要一条人命,所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今天就给我一个面子,放这小孩去吧。”将军说道。 “真不愧是苍梧城来的,将军文采飞扬,只怕这个面子不能给将军了,放他走,往后都庞城还有人把翟府放在眼里吗?”翟管家连将军的面子都看不上,搬出翟府。 “他是欠了翟府多少钱,本将军替他给你就是。”将军拍拍要上的钱袋子。 “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是这小子要挑衅我们翟府,前日他说书,编出个赶尸故事,挣得两贯钱,却只缴来一贯,要是每人都学他这样,都庞城岂不是乱了规矩。”翟管家说。 “什么时候都庞城的规矩由你们翟府来定了?”将军不满地说。 “那也轮不到苍梧城的守将来我都庞城定规矩!”翟管家要和将军叫板。 “都庞城早晚是我的,这里的规矩就是要等着本将军来定!”将军大声道。 “将军今天是要和翟府为敌了?”翟管家又搬出主子来。 “你要代表翟府吗?小小管家竟敢威胁本将军!”苍梧将军愤怒,“今天的小李头老子就是要带走!他爷爷老李头和我还是朋友,岂容你翟府看家狗欺压。” 翟管家踢一根长凳飞来,将军跳起来一脚踢碎长凳。 “妈的,整个都庞还没人敢跟我动手,你算个什么东西?!” 将军运气,手握银枪上前突刺,翟管家翻身多过。 又扔来一张桌子,被将军一枪劈成两半。 将军摇晃枪头,红缨飘动,飞身撩拨,是刺是劈,回身翻转,做斩做摆。 翟管家赤手空拳,颠退闪躲,长枪伤不着他。 翟管家见将军一枪刺来,不退反进,跨步到将军跟前,将军长枪没有施展余地,后退几步,翟管家步步跟进,双拳抡打,将军挨了几拳。 这管家有两下子,这将军抵不过。少年想。既然将军肯出手救人,何不暗中助他,挫挫这管家的锐气。 翟管家占上风,嘲讽道:“就这三脚猫功夫还敢学人家锄强扶弱!” 翟管家踏着梅花步上前,两手交叉,重拳击,将军横握银枪,挡住双拳,被击退数步。 翟管家趁胜追击,飞步而来。 将军站稳后,环枪在腰,朝着飞来的翟管家摆刺。 少年看好这时机,伸出食指中指,做剑指状,等翟管家飞到最高处时,少年从钟瑜玟腋下使出一招离手剑。 一股真气从指尖射出,撞到将军的枪尾,银枪从将军手中脱飞,朝翟管家飞去。 这是以枪做剑,真气助枪,枪飞刺。 翟管家还没出拳,就被银枪刺穿肩膀。 将军两个空翻,跳到高空中拉住还在往前飞的银枪。他知道这是有高人相助。 将军落地后,哈哈大笑,“三脚猫功夫也想在本将军面前耀武扬威,简直是找死!” 将军提枪上前一枪朝坐在地上的翟管家扎去,翟管家闪躲不及,只好伸出两手抓住枪头,枪头割断他四根手指,直刺胸膛。 枪一扎进去,翟管家嘴里就冒血,他两手还是紧紧握着银枪头,使劲往外抵,不然长枪就要刺到他心脏。 将军拔出银枪,“下次再敢做恶,本将军捣烂你的腰子!”他得意地看看周围的观众,想这次自己威名远播了。 他收了枪,背着小李头走了。 几个翟府的佣人跑来抬翟管家回府,大伙给让出道,心里幸灾。 茶肆老板就哀哭,这打碎的东西谁来赔。 翟管家到府上,郎中来包扎敷药。 翟府的主人翟大官人也来探望。 “老爷,都庞城来高手啦!”翟管家喊道。 “一个小小的将军就把你伤成这样,还高手,是你无能吧?”翟大官人藐视。 “那苍梧城的守将自然算不得高手,他在我手下都过不得三招,今日在茶肆里,刺穿老奴的是剑法,不是枪法。是有人在暗中相助。”翟管家痛得咧嘴。 “剑法?都庞城里会使剑的都在我府里,哪个会跟我唱反调?”翟大官人问。 “定然不是府里的人,此人剑法高明,内力深厚,暗中以枪做剑,飞剑刺穿老奴的肩膀,这样的本事,我们府上使剑的还没有人能做到。”翟管家说。 “也是,府里使剑的也没几个是你对手,要能伤你的只能是外人。你可看到那人长什么模样?”翟大官人问。 “没有看到,当时我一心和苍梧将军对打,没有留意周围的人,但此人现肯定还走都庞,走不远。”翟管家判断说。 “马上追查,把都庞城会使剑的都给我找来,这样的高手不能为我所用就可惜了。”翟大官人对身边的跟班说。 翟府的爪牙出动,满城寻找腰上挂着配件的人和手里拿剑的剑客,一日不到,所有身上有身上有剑的都给请到翟府去做客。 翟大官人又来一次以武会友,在翟府内谈武论剑,相互切磋,奈何打切磋两日,都是些二流剑客在混饭吃,一个高手的没有。 翟大官人万万想不到,最厉害的剑客手里是没有剑的。 少年知道翟府在满城寻他,故此整日待在客栈习武,从不上街。 钟瑜玟和王聪耐不住破烂的客栈,一有闲暇就到青楼来吃酒。 两个貌美如花的少女进青楼,可把都庞城的男人馋死了。 六十七 青楼食客见色起义 翟府护院撞… 酒能壮怂人的胆,色也是。 都庞城内胆大者无计其数,流放的犯人,个个曾经都胆大妄为,至少从法理上是这样。 只有胆大妄为的人才会犯罪,犯罪的人才会被流放,当然不能逆推说胆大妄为的人就会被流放,这不是一个三段论推理,这只是一个对都庞城普遍事实对描述。 都庞城内最为胆大者有二,其一是苍梧城守将,手握银枪的将军,他不仅敢钻进都庞城守将的夫人的被窝,还扬言要带兵占领都庞城,不过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其二就是都庞城的翟大官人,收买不少身上背着人命的流犯,让他们免于苦役,还收下不少江湖豪杰在翟府当食客。 翟大官人是有大谋之人,不会为酒或色所驱动。 但是翟府的食客可不是,他们有的都浑身上下都是胆,也只有胆,没有脑筋。 这天,翟府的三个食客到青楼来,看到厅堂里的王聪和钟瑜玟在喝酒,脚就挪不上楼了。 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不请自坐,要跟钟瑜玟讨杯酒喝,钟瑜玟还没答应,他便从她手中夺去酒杯,自己一口饮下,还咂摸着嘴:“真是口齿留香。” 另一个束发青面的男子从他身后走过来,在钟瑜玟身边坐下,也要讨杯酒喝。两个人一左一右夹钟瑜玟在中间,色眯眯盯着她看。 “活腻了还是怎么的?赶紧给老娘滚,别扰了老娘的雅兴!”王聪叫他们滚。 “怎么,小妞,你妒忌她有人陪?”另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坐到王聪身边调戏地说。 “小二,来人!”王聪叫到,小二不敢过来。 钟瑜玟看着厅堂里没人敢出头,这三人腰上都挂着剑。 “几位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调戏良家妇女吗?也不怕江湖人耻笑。”钟瑜玟和他们周旋。 “哈哈,老子就是在这把你办了,也没人敢说出去半个字,在这青楼里,哪还有什么良家妇女。”满脸胡须的大汉叫嚣道。 “小二!老鸨!这里没管事的吗?!”王聪有点害怕地喊。 小二不敢应声,老鸨早跑了。 “看样子几位是翟府的人咯,青楼都不敢出声。”钟瑜玟说道。 青面男子挪身靠近她,“识趣最好,要多少银钱明日到翟府上去取便是,今天先伺候好本大爷。” 钟瑜玟明白这是难脱身了,只能想办法推延下去。 “翟府威严,我们姐妹俩早就仰慕,这里是烟花柳巷,败俗之地,在这怕是辱了翟府的威名,三位大爷要是真不嫌弃,请带我们姐妹俩去见识见识翟府。”这青楼无人敢管,那就闹它翟府天翻地覆。 “好说好说,伺候好大爷,晚上带你去翟府见见世面。”胡须男说。 王聪听着,认为钟瑜玟有脱身之法,不做声,配合她即可。 “大爷真不会打算就在这破楼里吧,这里糟糕的酒菜,我们姐妹俩如何陪几位尽兴呢。” 刀疤男说:“你们就是想翟府的酒菜嘛,走,亏不了你们。”他起身拉着王聪,王聪甩开,望着钟瑜玟不知所措。 刀疤男瞪眼,生气了。 钟瑜玟连忙说道:“稍等,我们此去翟府,今晚怕是不回来了,我家公子在家还饿着肚子呢,还请小二哥弄两个菜送过去。” 胡须男笑着说:“姑娘真是无微不至,太会照顾人啦,今晚好好照顾照顾我。” “别急嘛,麻烦小二哥叫厨房炒个韭菜,一只鹅,不要米饭不要酒,筷子也不要,韭菜要多点。一定请小二哥请自送到,要快,他可饿坏了。”钟瑜玟对小二喊道。 “这就叫厨房准备,请姑娘放心。”小二说着走进后院厨房。 “为何要那么多韭菜?”刀疤男问。 “那小子虚嘛,多给他补补。”王聪说。 那三人听了哈哈哈大笑。 “我可不虚,我都补了很久啦。”刀疤男说。 “我可不信,得试试才知道。”钟瑜玟调侃。 王聪和钟瑜玟在三个大汉的淫威下,只能跟着前往翟府。 少年还在客栈里练功,不久后,小二提着饭菜赶到客栈,把饭菜交到少年手里。 少年纳闷,以王聪事必躬亲的性格,她是不会叫小二送饭的。少年打开饭蒌,怎么只有就韭菜和鹅,米饭没有酒也没有,甚至筷子都没有。 少年问小二,是不是拿错了? 小二委屈地回答:“大爷莫怪,小的路上也是想不明白,但这两个菜确实是你家那两位姑娘特别交代,还要韭菜多点。” “她们人呢?还在你们楼里喝酒?”少年搞不明白这钟瑜玟是搞什么鬼。 “没有了,翟府的三个大爷把两位姑娘带回去了,说是今晚不回来,所以叫小的给大爷送饭。”小二仔细回答。 少年这就明白了,韭菜和鹅肉,还没筷子,不就是“快救我”的意思。 她们俩手无缚鸡之力,进翟府等于进狼窝虎口。 少年扔下饭菜,飞身往翟府去。 翟府大门紧闭。 少年敲门,没人应,少年正要破门而入时,门开了,一个侍者探出头,少年收手。 侍者问有何贵干,少年说找人,侍者又问找什么人,少年说找两个漂亮的少女,是他的朋友。 侍者大骂,找女人找到翟府来了,那么多青楼你不去玩,你别想到我们府上骗吃骗喝骗嫖。 侍者关门,少年再敲,他已经走远,不再搭理。 少年只好又使出飞檐走壁那一招,跳过围墙,有个带刀的汉子要拦住他,少年不想和他纠缠,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翟府院子里,这汉子才拔出刀,以为见到的是鬼,这难道就是小李头说的赶尸? 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眼花,也不相信见鬼。 少年到府里找,这府里挺大,转好久都没见她们。只好现身到一个池子旁,抓个人问问。 少年要问的这个就是刚才围墙下遇到的那个带刀汉子,汉子见少年又凭空出现,还是现在他面前凭空伸出一条腿,一个肩膀,半个身体,再是全身,最后是一只脚。 这汉子这次只能相信是鬼,这不是眼花。 正要叫出声,少年一掌打晕他。 这不是办法,再找不到人估计衣服都给脱光了, 少年闭幕运气,听听这府上有没有她们的声音。 还是真气好用,听到钟瑜玟劝人家喝酒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不过这一运气,府里的高手都感受到强大的真气,打草惊蛇了。 少年顺着声音飞去。 胡须男正和王聪她们在后院喝酒,真气弥漫翟府时,他停下手中的酒杯,问:“两位兄弟,你们刚才注意到没,一股强劲的真气。” 青面男和刀疤男心乱神迷,什么都不知道。 楼里的食客都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从房里冲出来。 翟管家从床上爬起来,大喊:“有刺客!”他伤还没好呢,刺客真是会挑时候。 大家来到大院,没见什么人影,四处搜查,也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大家都在饮酒作乐,没看到什么刺客,会不会是有人练功走火入魔。 勤劳负责的食客在鱼池旁发现晕倒的护院,一碗水泼醒,他睁开眼第一句就是“有鬼啊!”然后又晕倒。 翟管家再泼水,他一睁眼,翟管家就连扇他几巴掌,牙齿都给他打掉,这样他才来不及大喊大叫。 但他还是说有鬼,还有神有色地给大伙说他看到的情形,什么一个鬼突然出现再墙脚,突然又消失,再突然出现。 他讲到少年凭空先露出一只脚再露出肩膀的那一幕,简直比小李头说的西南湘钦赶尸故事还精彩。 精彩是精彩了,但没人信他,翟管家又赏给他一巴掌。 被扇多了,他也相信自己是眼花,可是谁把他打晕了呢?这他就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了,喝酒玩妞去,看你是巡逻值班疲乏。 少年赶到后院时,那三个汉子已经开始和钟瑜玟、王聪勾肩搭背,牵手揩油。还好没有到脱衣服那一步。 王聪不知如何是好。 钟瑜玟一味劝酒,指望这几个喝醉就能脱身,可是练武之人,要喝醉,谈何容易。 少年见到那刀疤男子伸手在王聪腰上背上游来游去,满脸胡须的大汉冲着钟瑜玟满嘴污言秽语,少年怒目切齿。 六十八 少年血溅翟府后院 食客尝败… 那五个人还未知未觉。还在交杯换盏,意淫连连。 少年远远地甩出一招离手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练习,离手剑已经练到八九成。他终于知道离手剑的奥秘不在手,而在离,离手剑的最后是炽火为剑,与山巅为泽的凝冰为剑正好相反。 金色宝剑飞驰,切断正搭载王聪肩上的那只手臂,手臂掉到地上。刀疤男一声嚎叫,翟府所有人都听到他高潮般的声音,大家都觉得这小子也不于这么满足吧,太夸张了。 不过很多人还是嫉妒羡慕,他们今天带进府的那两个女子真是美得惊为天人。所以有人觉得这刀疤是故意叫给别人听的,以炫耀自己胯下的美人。 只有青面男和胡须男看到他半截臂膀掉在肩上,他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血喷出把桌上的酒菜都染红,青面男和胡须男跳开,拔出剑,但见不到人啊,这是鬼? 少年缓缓从空中探出身,哪有突然从空中探出半个身子的人,他们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喝多了吧,他们不约而同揉揉眼,甩甩头,再看,少年现出全身。 王聪见到,哭着跑过去抱住少年,少年扶着她的肩膀说:“不必害怕,我来了。” “这就是我家公子。”钟瑜玟向他们三个男人介绍。 “真是色胆包天,老子的人他们也敢动!”少年说。 胡须男感受到强大的真气从少年身体溢出,双手发抖。 青面男从钟瑜玟身上移开眼睛,看着娇弱的少年,不觉是个角色,提剑砍来。 倒在地上的刀疤男也爬起来,拔剑,歪歪扭扭喝醉似的走向少年。 少年轻轻腕,挡掉青面男的剑,一脚踢飞刀疤男。 “怎么处置?”少年问钟瑜玟。 “全杀了。”钟瑜玟柳眉星眼变成豹头环眼,她要是自己还会武功的话一定把这三个人碎尸万段一万次。 “杀了这些狗娘养的畜生!”王聪附议。 那就没得商量,少年也觉得该杀。湘钦门的陈怀寿尚且没这么干,这三个臭鱼烂虾不就是找死吗? 少年闻到王聪一身酒味,钟瑜玟走路歪歪斜斜,这是喝醉了。 少年先两手扶着她们。 那三个**从三个方向握剑刺来,少年轻轻一挥手,手腕在头顶旋环。 三把剑从手心飞出,挂断三颗精虫上脑的脑袋。 少年搂着两个人的腰飞身出院。三颗脑袋滚落在地上,久久才停下来,三个人的身体还往前跑几步,脖子里的血喷的满院子都是。 脑袋掉在地上,从伤口处燃起火来,直到把头颅烧成灰烬。 翟府人多人杂,人都凉透了还没人来后院看看,自顾自的欢愉自在,天亮后扫地的佣人才发现三具无头尸,扔下扫把,尖叫着跑了。 这回该有人信有鬼了吧。 翟府出了这么大的事,翟管家管不得一身伤,赶紧排查彻查,这要是真闹鬼,食客们都走光以后翟府如何立足于都庞城。这肯定就是那天在茶肆暗中打伤他的人。确实,他猜得没错。 管家一排查,得知最后见到这三人的就是昨天从青楼带回来的两个大大大的美女。 翟管家带头进青楼,问老鸨要人,老鸨冤枉,那不是青楼的人,是外乡来的,哪里去找。 哪去?小二知道啊,叫小二带路去客栈找那位少年。 少年带王聪和钟瑜玟回来后,这两人都成醉鬼了,在翟府里没喝尽兴,到客栈要两壶酒,两个人好姐姐好妹妹地干杯,感慨同是天涯沦落人,摒弃前嫌旧恨,卿卿我我,亲密对饮喝到天亮才断片睡去。 翟管家带人到客栈门口时,两个醉鬼还在睡梦中。少年在静坐习武。 小二吓得话都不会说,一敲开门就说:“大爷,翟管家要您家两个小姐。” 少年听到气不打一处来,翟府气人太甚,真把人家当妓女啦。 少年大吼:“滚,叫你的翟大管家滚去青楼嫖,别来烦老子。” 小二咽口水、喘口气,整理思路,说:“不是的大爷,是翟管家要请两位小姐进府问话。” “她们没空,叫他滚,狗仗人势的东西。”少年把小二轰出来,一点颜面不给翟管家。 翟管家只好自己来敲门。 然而他也不会说话,盛气凌人惯了,“敢问公子姓名?” 真敢,我到现在多不知他姓名,人家王聪跟着他这么久都不知道他叫啥,你一个管家上来就问人家姓名。 “我叫你爹,你爹现在叫你滚!”少年不耐烦,摔门关翟管家在外。 “公子不要不识好歹,我这是先礼后兵。”翟管家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整个都庞城就他家老爷翟大官人敢这么说他。 少年听到“先礼后兵”四个字更是怒火中烧,一个管家说他不识好歹。 他打开门,手指着翟管家说:“马上滚,趁小爷我没后悔。” 翟管家听不进去,“那就别怪我无礼了。”翟管家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真气提不上来,一个没有真气的老头,还要嚣张。 少年气的脸红脖子粗,使劲推他一把,翟管家就从楼梯摔下去,少年才想起这老狗身上有伤。 “要什么人,你是官府吗?狗腿子,滚!”少年关门。 翟管家真不客气地从楼梯滚下去。 侍从们赶紧扶他起来,翟管家摔得不轻,旧伤复发,肩膀和胸口血流不止。 先回府,等下再多带点人来。 吃了闭门羹,晚上,翟管家带来好多食客,客栈里的人吓得不敢出门,食客们站在街上,闲太久,他们早手痒痒,希望能大显身手,为翟府立功。 当少年开门出来时,大家看到一个娇弱的少年,大失所望,这不够打啊。 少年看到人来得不少,但一个像样的都没有,都是些二流侠客,在少年面前蝼蚁都不如。 翟管家身后人多,说话语气恢复往日嚣张:“公子,再不交人,你可活不出都庞,我身后都是武林豪杰,江湖好手。” 钟瑜玟听到门口熙攘,出门来,看到那鼻子朝天的翟管家,忍不住嘲笑道:“这不是欺软怕硬的翟府大管家嘛,怎么有空到我门口来叫唤,你叫得再好听,我这可没什么骨头给你刁。” 翟管家看到钟瑜玟,想起自己使命在身,忍住一口气在胸口,“请问这位姑娘,昨晚你可是和我们翟府三名食客在一起喝酒做乐?” 听到这,钟瑜玟怒气冲天,“怎么,你们翟府上下都是**?” 翟管家进一步问:“请问姑娘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可还有什么人在旁?” “翟大管家这是在盘问姑奶奶吗?”钟瑜玟瞪眼问。 “误会,昨晚我们翟府那三名食客被贼人所害,身首异处,现在还没找到脑袋,两位姑娘是最后见到他们的人,我奉翟大官人之名,特来询查。”翟大管家把自己身段放低。 “死了最好,你们翟府光天化日之下挟持我们,现在还敢上门盘问,你们眼里就没有王法没有公理吗?”钟瑜玟说。 “人命关天,请姑娘告知昨晚情形。”翟管家快忍不住要发飙了。 “人命是关天,狗命一文不值,那三个畜生昨晚遭天谴了。”钟瑜玟说完回屋去。 翟管家发火:“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抓回府去!” 食客们看到漂亮姑娘,早就按捺不住,挤着往前冲。 没等少年动手,一杆银枪拦住他们的去路,是苍梧将军又来。 “老狗,你皮又痒不是,这次我可要捣烂你的腰子!”将军明知翟管家旧伤未愈,这些食客只不过乌合之众。 少年想,来得好,我再助你大杀四方。 将军横枪在肩,两臂搭在长枪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今天要强抢民女么?” 那些食客一拥而上。 将军抡枪崩挑,与众侠客缠斗。 他翻腕转臂,摇摆枪尖,腾挪换影,众人追赶打杀,不得要领。 这时,黑暗中有个带刀的食客稳稳飞来,飞身拔刀,朝将军砍去。 将军等枪格挡,被震推十几步。 是个厉害角色,将军自知不敌,想败走,但碍于面子又不能。 硬着头皮扛枪上阵,劈挂刺扎,通通被那食客当去。 “姜秋林,你一心要助纣为虐不是?”将军朝食客大喊。 原来这就是老李头口中的姜秋林,确实有个耍刀的好本领。他挥刀劈斩,将军抵挡不住,步步后退。 这是晚上,等姜秋林再上前些。 将军推到少年跟前,少年再不出手,这将军就要输了。 少年假装后退,靠在门上。将军步伐全乱,眼看就要被食客一刀捅穿。 少年提气上手,转腕出剑,剑从将军腰侧飞出,击断姜秋林的刀。 将军顺杆出枪,枪朝姜秋林刺去。 少年故伎重演,再使离手剑。 翟管家看到枪从将军手中飞出,扎在姜秋林的肩上,姜秋林立即运气封住穴位。 掉落在地时,将军上前来,说:“念在你往日也是我苍梧城的一份子,今日绕你不死。” 姜秋林知道今夜不得乱来,此地暗藏高手。 翟管家还误以为将军真的身藏不露,对将军另一眼相望。 将军挺着胜利的胸膛离开。 翟管家还想问少年要人,少年说:“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去治伤,别死了又赖在我们身上。烦请大管家回去告诉你们当家人,我这两位朋友要是在都庞城出了什么事,以后都算你们府上的。” 翟大管家见将军离开后,可不依不饶,见这文弱少年没了靠山,真是强掳的时候。 他令食客们上前破门。 食客们又做恶狗扑屎状,朝少年扑来。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做出剑指手势。 突然,少年和食客们中间燃起一道火墙,众人不敢往前,少年也做惊恐状。 少年开门跑回房里,再运气回转。 火墙散落成十几把金剑。 食客们低头正要瞧个清楚,剑从地上飞升,又远远冲来。 大家提剑横刀,要挡,但哪里挡得住。这已经是五成的离手剑。 大家手中的兵刃碰到金剑都像泥碰到水,化了。 钢铁都挡不住,人更挡不住,剑划过他们的脖子,头就掉落地上,变成火球,二十几个火球在街上滚动,看起来很是壮观。 更离奇的是,二十几具无头尸体,光着脖子还在街上跑来跑去,都蹿了十几二十步才倒地。 来者三十余人,幸存者不过八九,此次翟府受到重创。 大家都传言是鬼,特别是翟府的护院再把他见到的凭空出现的少年的故事添油加醋地传开来。 都庞城也闹鬼啦? 翟大官人不信这个邪,打算亲自调查。 而此时的姜秋林也附和,在与将军交手中,他感觉到一股不属于将军枪法的真气,在火墙燃起时,街上弥漫强劲的真气,这是剑法的真气。 翟大官人发誓,不能得到这个武林高手,就要想办法杀掉他。真是变态的想法。 进屋后的少年暗暗庆幸自己又一次隐藏了实力,可以在都庞好好待下去,研究研究风行天上,希望有钟瑜玟的才智,可以打开第二成的大门,提高自己的修为,就不再畏惧山巅为泽。 六十九 苍梧将军负伤败走 灰衣少年束… 鬼神传说多是庸人自扰,事情也并不复杂,只是许多偶然事件的拼凑。 翟大官人亲自出马,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知道翟府都是一群二流侠客,少年全然不把翟府放在眼里。练功之余,照旧去青楼喝酒。 翟府翟大官人从无头尸开始查起,顺着三具无头尸就摸到青楼,摸到青楼的小二,小二把当天在青楼里见到刀疤男三人调戏王聪两人的事如实告知,又把给少年送菜的事也说出来。 翟大官人不是呆瓜,很快发现事情的蹊跷。这韭菜和鹅传达的意思就很明显,无头尸和少年一行脱不了干系,但又是翟府调戏民女在先,是理亏方,要再贸然上门问罪,就可能与此人交恶,如何拉拢他。 姜秋林被一枪刺穿后,在府里养伤,和翟管家组成伤员二人组,在府里白吃白喝,啥也干不了。 姜秋林觉得过意不去,能下床后,主动协助翟大官人调查无头尸。 这天,他一个人来到青楼,请小二和老鸨把当天的故事再说一遍,而少年三人就坐在青楼厅堂里,看得一清二楚。 这姜秋林算是个不错的侠客,武功在翟府算是拿得出手的,只是一个退隐江湖又重出江湖,还给豪绅当食客,也太不坚定,这种人也成不了啥事。 刚好苍梧将军也在青楼二楼上饮酒,看到手下败将姜秋林,不免要嘲讽一番。 “哟,姜大侠,还在翟府当走狗呢?回我苍梧种地不好吗?县令大人可盼着您。”将军朝楼下柜台喊。 姜秋林不理睬,听完小二和老鸨的述说,看到厅堂里的少年一行,走过来。 “见过几位。”他先抱拳作揖,腰上还挂着刀呢。“在下翟府食客,有事想请教两位姑娘。” “我知道,你就是前几天在我门口被楼上那位将军一枪刺穿的翟府走狗。你可小心啊,那位将军就在楼上。”少年寻他开心。 “当晚是翟管家冒昧,还请几位恕罪。”他态度比翟管家好多谦和,和翟府的其他人不一样。“烦请两位姑娘回答在下心中几个疑虑即可。” “说一大推,你们翟府还是要审问我们咯?”王聪大声说。 “不敢,只是请两位帮帮忙,无头尸确实弄得满城不安,请几位不计前嫌,大家合力解开谜团。”他态度好,但也不会说话。 提到“前嫌”两个字,钟瑜玟气的摔杯子,“你们翟府的畜生挟持我们姐妹俩,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叫我不计前嫌?你娘的是不是被枪捅傻了。”钟瑜玟怒骂。 “我警告你,也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别再来找我们麻烦,不然会再遭天谴的。”少年叫他赶紧滚。 他厚脸皮,开始盘问少年,楼上的将军对以下几个问题也感兴趣。 公子三人到都庞城来干什么,这里不是游玩之地,公子三人是从哪里来,姓甚名谁。 姜秋林和翟管家一样,触到少年的底线。 少年勃然大怒,摔杯子,大吼道:“还敢盘问老子!回去告诉你家主人,那些畜生就是老子杀的,再来烦我,老子踏平你们翟府!” 姜秋林看少年清瘦模样,并不放在眼里,但人家已然是气在头上,不好再多问,作揖告退。 回到翟府,他请翟大官人查查这三个人,来路不明,刻意隐藏身份。可是这样的人在流放之地还少吗?翟大官人不以为然,派两个随从去打听打听,也没放在心上。 翟大官人对将军反而怀疑更多,已经派人去摸将军的底。 不日探子来报,将军不常待在苍梧,和都庞将军夫人有染,而都庞将军常年不在驻地,却常在苍梧,这就很奇怪。翟大官人决定出手再试试将军的武功。 夜里,将军刚才青楼出来,要去都庞将军夫人那里。翟大官人带一队人拦住他的去路,其中包括姜秋林和翟管家。 “哟翟大官人这是要干嘛,带着手下败将来报仇吗?”将军微醺,看到一群人,也不怵。 “将军,您伤我翟府两员,屡次三番跟我翟府作对,今天这怎么也要讨个说法。”翟大官人恶人先告状。 “你们翟府上的不该杀吗?本将军是慈悲,不要捣烂他们的腰子!我最看不惯你们欺软怕硬为非作歹,看看我们苍梧,就没有这样的恶霸,等我攻下庞城,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你们翟府。到时候本将军给一锅端啦。”将军把枪顿在地上,狠狠地说。 “那今日翟某就先领教将军高招。”翟大官人拔刀跳上来,朝人就砍,将军举枪格挡。 两人在街上恶战,翟大官人也是用刀的好手,将军不是对手。姜秋林在一旁看着,那暗剑杀人的定不是将军。 将军虽菜,但也是好斗逞强,翟大官人也不依不饶,两人打得花火闪烁。 刀枪无眼,将军银枪难挡快刀,被翟大官人在背上劈一刀,顿时甲胄崩坏,血流如注,将军负伤败走,翟大官人也没追,知道他的武功不足以伤害姜秋林和翟管家,目的已经达到。 将军受伤,那晚后很久没再出现再庞城街头,有人说他怕了翟府,不敢再来都庞城。主要是翟大官人这么认为。 找不到那高手,翟大官人决定情节再现,来一招一蛇出洞。他发现每一次高手出手,都是两个大美女在场,要看看第三次他还出不出手。 王聪和钟瑜玟从上次起,就没再离开少年半步,三个人进出同影,翟府的人要掳这两人找不到机会下手。 那就来一场抢二送一,把三个人都掳啦。这也是翟管家的好主意。 少年一行正在青楼饮酒,翟管家带人冲进来,直奔主题,说要请三位到府上一聚,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少年问:“这可是你们翟大官人的意思?” 翟管家二话不说,叫人上来把刀架到少年脖子上,少年看着钟瑜玟和王聪,哈哈大笑,“既然翟府这么热情,那我们就走一趟,去耍耍。” 拿刀的食客还想表现自己,咬牙切齿说:“都老实点,不然有你们苦头吃!” 少年三人老老实实,任由翟大管家摆布。 管家把三人反手剪绑,押回翟府,一脸春风得意。 七十 翟府又见猛鬼现身 白天竟有金星坠… 要成为翟府阶下之囚,他们也不怎么客气,但少年不想受苦,本事抱着来玩耍的心思,要下地牢,那可万万做不到。 少年一行进翟府,被栓成一串蚂蚱,姜秋林看到了,前去制止,管家说这是老爷的意思。 少年质疑不进地牢,食客刀架在他脖子上,押着他走。少年往前走几步,大喊:“这就是翟府的待客之道吗?” 翟管家说:“你们现在可不是客,是我翟府的囚徒!” 姜秋林觉得这样做不妥,不符合江湖道义,要去请教翟大官人。 少年说:“我也可以不是,你这走狗太嚣张得气人,小心遭天谴。” 管家和少年僵持不下,在大院里吵闹。 姜求林和翟大官人赶来。 少年歪着头,避开一直压着脖子的刀,对翟大官人说:“堂堂翟府,做出这种事,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吗?” 翟大官人笑着说:“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翟府上下因为这两位姑娘折了几十条命,我得对兄弟们有个交代。” “翟大官人,你怀疑人是我们姐妹俩杀的咯?”钟瑜玟问道。 “也不是,只有两位在翟府,那暗处的高手才会出现。”翟大官人说。 “这就是你抓我们来的原因,你是不是真觉得在都庞城你可以胡作非为,像个土皇帝一样。”王聪说。 “皇帝不敢当,但我翟府在都庞城也算数一数二,说话做事是有分量的,几位还是好好配位,不要不识好歹。”翟大官人一改客气面孔。 “要是抓住那人,翟大官人将若何?”少年认真问道。 “这位高人武功决绝,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翟府想和他交个朋友。”翟大官人说。 “都杀你十几口人,还交朋友,翟大官人也是思想奇绝。”少年说。 “这种高手,在都庞不能为我所用,就不能留下活口。”翟大官人坦诚说。 “哈哈哈哈,翟大官人,你刚才恰好抓住他啦,可惜现在没机会了。”少年笑着。 “刚才?”翟大官人疑惑。 少年挣断手腕上的绳子,摊开双手说:“对,刚才,现在他挣脱了。” 翟大官人不信眼前的娇弱少年就是暗中的武林高手,笑道:“小伙子,扮猪吃老虎的把戏在我这没用。押下地牢!” 食客反扭少年的手到背后。推少年往前。 少年使出风行天上,一脚往前踏,那只脚就消失了,往前送神,肩膀也不见了。 押着他的食客惊呆,原来护院说的凭空出现的鬼是真的。他吓得刀掉落在地上。 翟大官人听到叮当声,回头看,之见少年脚后跟消失在空气里,这是大白天,真的有鬼? 翟管家的下巴也快掉下。 姜秋林看出这是某种武功,大喊:“翟大官人小心。” 但少年并没有出手,运作真气,大声说:“翟大官人,你认为翟府现在有人拦得住我做任何事吗?” 声音响彻整个翟府,所有的食客护院都听到了,迅速向前院赶来。 但只见两个美女,没有什么武林高手。 少年从翟大官人身后探出身,大家都看到半个身子凭空出现,有人大呼“鬼啊!” 有人拔刀出剑,上前就要斩杀少年。 少年轻轻挥手,强大的真气弹飞立功心切的几个喽啰。 其他人感受到强大的真气,不敢轻举妄动,站在院里。 翟大官人这才相信这就是一直寻找的武林高手。 少年站到他跟前,说:“怎么样,你要死还是要活?” 翟大官人维诺地说:“少侠深藏不露,翟府仰慕已久,请不要误会。” 少年过去解开王聪和钟瑜玟手腕上的绳子,说:“这就是翟大官人说的仰慕?” 说完,少年狂暴真气,整个翟府颤抖摇晃。 食客们见大势不好,弃刀而逃,刚跑几步,少年挥手出剑,金剑从指尖飞出,唰唰唰,割掉几个人头,其他人惊呆,止住脚步,转身跪地求饶。 翟管家吓得两腿发软,汗毛直立。 姜秋林知道危矣,这如何抵挡,翟府这些二流子这次见到真神了。 他试着运气提刀,但身上的伤实在太重,提不上气。 翟大官人拔刀飞来,少年都不正眼看一下,一挥手,他的刀就崩断。 “装神弄鬼,看我灭你。”翟大官人贴地飞蹿,从钟瑜玟身后锁住她的喉咙,“住手,不然我拧断这小妮子的脖子!” 这招抓住人质的手法确实高明,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你决定这么做时,翟府上下就不能有活口了,翟大官人。”少年说着,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众人面前。 翟大官人知道这小子要搞偷袭,注意着身后。 许久,不见少年现身。 姜秋林感到真气从天而降,他抬手,只见漫天繁星,这是大白天,怎么会有星星。 金星直泻而下,姜秋林大喊:“小心头顶!” 大伙抬头,只见无数金剑雨点般朝翟府落下。 大家跑着躲到屋檐下。 王聪和钟瑜玟也被翟大官拎到屋檐下。 大官人把她俩脖子掐得通红。 金剑落下,击穿屋檐瓦砾,掉到地上。 大家松口气,躲过一劫。 少年在院中现出身,“翟大官人,你可不仁义啊,欺负两个弱女子。可惜你不知道我离手剑的厉害!” “离手剑,就是挫败剑舍掌门的少年。”见多识广的翟大官人知道关于少年的传说。一手摘下剑舍掌门的心窝子。 “你再厉害,多神的传说,今天也要止步都庞翟府,不然这两个女子就是我的陪葬。”翟大官人手握王牌,少年不敢上前,以为自己赢定。 学武的一般没多少脑子,这就是其中代表,空有一身本事,却婆婆妈妈,抓住两个女人就制服他,像翟大官人这样文武双全的天下没几个啦。 他得意得不行。 少年摇摇头说:“你还是执迷不悔。” 翟大官人突然感觉浑身燥热,可能是摸到两个美女香劲的原因,他觉得是欲火焚身。 火气越来越大,要从胸膛喷薄而出似的,他运气压住体内火气,但火气冲冲网上顶。 这时,他看到大院里有一个食客,眼睛发红,鼻子冒烟,怪异地张开嘴,有火苗从他嘴中伸出。 这是中毒还是中邪啊,翟大官人心里发慌。 那食客七孔冒火,像个烧的正旺的炉膛,火光重出胸膛,倒在大院中,烧成灰,风一吹,什么都没有了。 翟大官人鼻子也开始冒烟,他努力提气,但身上已经没有气,体内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哪还有什么真气。 他张开嘴巴想大喊大叫,结果火苗从喉咙中蹿出来,自己胸膛炸裂,一推烧红的炭火涌出胸膛,掉到地上,这不是炭火,是自己的内脏。 他眼睛朦胧,感觉眼睛也烧起来了,以前孙大圣在八卦炉里应该就是遭的这个罪。 翟大官人跪倒在地,变成一个火堆。 翟大管家吓得尿裤子,这是鬼吧。 身边好多食客都烧起来,太烧啦。 他要跑,迈出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低头一看,没有东西绊脚,而是自己两腿烧成炭,断在地上,他害怕得要叫起来,结果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变成灰了。 眼看食客们都烧成灰,姜秋林想着赶紧到我吧,看着别人烧,自己心急如焚,很是煎熬,就行刑场上排队砍头的犯人,他是最后一个。 七十一 姜秋林再回苍梧城 老李头喜… 大伙都烧成灰了,他还感觉不到一点燥热。 “怎么样?姜秋林,江湖险恶吧?”少年对呆若木鸡的姜秋林说。 他吓得手不出话,两手哆哆嗦嗦的。 “我们在苍梧城听老李头说过你的故事,什么税官拿了你的税银,什么你突然要重出江湖,扯来扯去,没有一个人听懂,怎么,你后不后悔再跳进江湖之中?”少年走近他问。 此时少年身上的真气不见了,自己没烧成灰,姜秋林大喜,但还是说不出话。 “这人吓傻了,成个哑巴。”王聪断定。 “本来想废你武功再放你走的,但是看你武功太差劲,没有必要了,你走吧。”少年放他一马,他失魂落魄地走出翟府。 翟府三十多人突然消失,包括翟大官人和翟管家,食客们也作鸟兽散。翟府转眼间成了鬼府,没人敢靠近,相信不久后里面就长满杂草了。 少年灭翟府,回到客栈。离手剑初试牛刀,威力无穷,真是练到十成,可就不怕山巅为泽那老头了。 少年把自己关在屋里继续练功,王聪和钟瑜玟再来到青楼喝酒,已经没有恶霸敢来骚扰,可以在都庞城安心住下咯。 姜秋林见到翟府那几十人瞬间灰飞烟灭的景象后,浑浑噩噩,脑袋一片空白,徒步从都庞城走到苍梧城。 街上第一个认出他的就是老李头,老李头叫住他,他没答应。老李头拍他肩膀,他吓一跳,大呼“着火啦”。四下望去,只是灰尘扑扑的街道,这是熟悉的苍梧城。他才慢慢缓回来。 老李头带他到茶肆坐下,要碗茶给他灌下去,他清醒多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不是不再回来了吗?我都把你吹成神了,你怎么跟个乞丐似的回来?”老李头满脑问题。 姜秋林一个也不回答,他再要一碗茶,喝完才说:“全死光了,都庞城的翟府全死光啦。” 老李头良好的职业素质告知他,这是一个好故事。都庞城恶霸被人灭满门的故事一定会大卖。 他叫姜秋林从头细细道来。 姜秋林语无伦次,说的神鬼的事。先是院里三个无头尸,后来就是亲眼见到鬼凭空出现又再凭空消失,大白天里金星耀眼,后来翟府的人就自燃,烧成灰啦。 老李头听完,这太离奇,比他孙子小李头说的湘钦赶尸的故事还要离奇。要是翟府上下都烧成灰,为何就他一个人活下来了。鬼?大白天的闹鬼,鬼才信。 不过都庞城翟府被灭门的消息很快传开,苍梧城的老百姓都高兴,都庞城的百姓就别提多高兴了。 消息传到真正养伤的苍梧将军耳朵里。翟府玩完,那岂不是他占领都庞城的机会来啦。 他来寻姜秋林问个明白。 姜秋林说的还是那套鬼神之说,毫无可信之词,他决定自己去探个虚实。 但他知道自己武功低微,翟府都对付不了,灭的翟府的人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这杆银枪能是人家对手吗? 他只能赖着姜秋林。姜秋林在县令大人的呵护之下,日渐恢复,慢慢做回正常人。 一问到翟府的事,他还是老套的鬼神,趁县令大人在场,将军要他从头道来,从他离开苍梧城开始说来。 姜秋林离开苍梧城后,往南走,来到都庞城。 就在后来灰衣少年常去的那个青楼里。他想进去学舞剑,老鸨以为他是拿人家寻开心,不过只要给钱,舞啥都行,于是安排舞剑。 可这流放之地的青楼女子哪里会舞剑,拿着剑无乱挥斩,实在看不下去,还不如姜秋林自己来舞。他摆摆手,算了,叫姑娘们下去吧。他一个人来到一楼大堂喝酒。 大堂里人很多,都在侃侃而谈。谈话中,有个人号称杀人眨眼的雷莫,披头散发,邋里邋遢,此人刚成为都庞城翟府的食客,翟府就是都庞城的老大哥,傍上翟府,就是来到好乘凉的大树底下啦。 此人高谈阔论,细说有的没的江湖故事,比老李头小里头说书的故事还没谱。但大家都愿意听他说,就像无所事事的时候,狗随便吠两声,都觉得可以听一听,排遣排遣。 杀人不眨眼的雷莫说到自己在山上,与土匪搏杀,三天三夜,他杀不尽土匪,土匪也伤不着他,好像他一砍掉一个土匪的脑袋,他的儿子第二天就长大了,急冲冲来替父报仇,雷莫再一刀砍掉这寻仇人的脑袋,第二天寻仇人的儿子又来了,土匪们就像疯长的稻谷一样,割完一茬还有一茬,无穷尽也。 有人问他后来怎么办。 他说他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于是在一天夜里,偷偷来到土匪窝,一刀一刀杀掉那些不断生养的土匪婆子,没有土匪婆子,土匪再生不出儿子来,他很顺利地灭掉整个山头的土匪。 姜秋林听了,觉得离大谱,这是什么污言秽语,竟敢钻进自己的耳朵。他朝着杀人不眨眼的雷莫瞥一眼,不屑地笑笑。 雷莫注意到姜秋林了,并且盘算着要找他麻烦,来到都庞翟府,他还没露两手呢,不露两手别人怎么知道他的手段,别人不知道他的手段就会像这小子一样鄙夷他、不给他应该给的尊重。 他假装和身边的身继续说着灭了土匪之后的事,之后就是他有来到一座山上,那山里也有经常拦路抢劫的土匪,搞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侠义满怀的他,终于来到匪类猖獗的山里。 于是雷莫又杀了土匪们,还有土匪的儿子们,当然总免不了土匪的老婆子们也遭殃。 后来他又来到一座山…… 太无耻,一个故事重复说几遍,毫无新意,姜秋林笑出声,是已故的嘲笑声。 大堂里大家都听到了,雷莫可不能假装听不到。他大喊:“喂,哪来的野小子,敢嘲笑本大爷,你也不去外面打听打听谁是杀人不眨眼的雷莫。小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酒。” 厉害啊,我只听过白蛇泡酒,还没听过舌头泡酒。 “我就是山里来的,你当时应该把山也削平了,这样就不再有土匪了,可惜你眼里只有土匪婆子,根本就没有行侠仗义的心思。”姜秋林笑着说。 众人听完也笑了。 雷莫失了面子,勃然大怒,要和姜秋林比划比划。 大家也爱看,支持比划。老鸨说比划还是到外面去,外面天宽地宽,才好施展,店里实在窄小,妨碍两位英雄发挥。 两个英雄都是使刀的,一前一后来到街上。 街上尘土飞扬,泥沙要眯了眼,众人远远看着。 “不是杀人不眨眼么?怎么把眼睛闭上了,你在害怕什么?”姜秋林冲着他说。大家听完呵呵笑。 “耍嘴皮子厉害,看刀!”杀人不眨眼的雷莫眯着眼提刀飞来。 姜秋林只是站着不动。雷莫一刀劈下,他侧身闪过,站到雷莫背后。 雷莫拦腰甩刀,姜秋林跳开,在空中翻转两圈,在空中和雷莫四眼相对时,他出刀了。 大家只听到唰一声,姜秋林落地时,他的刀又回到鞘中,好像他不曾出刀。 但看他对面的杀人不眨眼的雷莫,他脸上被划开一道口子,血冒出来,沾湿他下巴的胡须,再从胡尖掉到地上。 杀人不眨眼的雷莫就这样变成刀疤男,这刀疤男倒霉得很,后来又来这青楼拐两名女子到翟府去,却不明不白的身首异处,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不是,现在没人找了。 这一战,姜秋林再都庞城出名,翟府的翟大官人爱才,喜欢他的刀法,请他到翟小住几日,他还真去了。 翟府高手如云,他想找个使剑的学习舞剑。什么高手如云,当你还是个菜鸟的时候看谁都是高手,当你是个高手的时候看这些人就是泛泛之辈,二流侠客。 翟府会使剑的人不少就是没人会舞剑。 姜秋林就这样在翟府住下,成为翟大官人的食客。 七十二 将军无意入住都庞 秋林意外… 后来,杀人不眨眼的雷莫,也就是刀疤男,到青楼里带来两名女子,那一夜,刀疤男变成无头尸,刀疤也不见了,只剩下男。 于是姜秋林跟着调查无头尸的事。 翟府院子里的护院说他看到了鬼,鬼一袭白衣,从院墙中钻出来,又凭空消失,随后又再池塘边伸出半只脚,再探出半个肩膀,然后看到半个身子,最后才是全部站在他面前,一挥手他就被迷晕了。 姜秋林和翟大官人不信邪,又深入调查。结果被苍梧将军刺穿肩膀。 翟大官人又为他报仇,在将军背上劈了一刀。 将军可以作证,确实被劈一刀才回的苍梧,不然还得在都庞城风流几日。 后来翟府管家鲁莽,立功心切。去客栈抓来以前雷莫带来的那两名女子,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少年,那少年是鬼的化身。 管家和他们在院子里争执,姜秋林去请来翟大官人,就在院子里,鬼发火,把那些人都烧成灰。这也就是谁听了都说是鬼扯的鬼故事。 老李头不喜欢这个故事,不过他孙子小李头肯定会喜欢,他再改变创造一下,说不定比湘钦赶尸的故事还要受人喜欢,湘钦太远,而都庞在近,大家更熟悉些,而故事中的人物,翟大管家、翟大官人,都是大家见过的活生生的人。 将军想起自己和姜秋林打斗、和翟管家打斗中,确实有人暗中相助,难道那就是鬼? 将军养好伤,要再进都庞城,邀请姜秋林一起,不去查个明白,心里的魔咒永远也解不开。 姜秋林辞别县令和老李头,并把故事首位向小李头又说了一遍,小李头得了故事,加工改造,编得更玄幻。 小李头把故事中的鬼魂,具体化成一个青面獠牙,杀人嗜血的魔鬼,那翟府院中的三具无头尸的脑袋就是被它嚼碎吞吃掉。他把姜秋林编成一个死里逃生的英雄,及时向乡亲们传达了鬼会用会的秘密,都庞城的百姓知道后,在家里都被了大水缸,鬼才不敢出门害人。 这样说来,比姜秋林说的要可信多。 苍梧将军和姜秋林再入都庞城,都庞城的人都说翟大官人消失后,将军才敢再来,将军真是走了狗屎运。 翟府一直草木茂盛,成为流浪汉和野猫野狗的乐园,将军进去没查探到什么有用消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都庞城再没有翟大官人了。 都庞商业繁盛起来,大家不用再给翟府交奉钱,赚多少都是自己的。没有了翟大官人这个魔头,大家心情畅快,阴沉的天终于晴朗,玩乐的人多了。 青楼生意兴隆,歌舞节目轮番上演,现在已经有舞剑啦,姜秋林大喜,这得想办法进去她们,把舞剑学会。 作为青楼的常客,少年一行三人更是见证青楼由兴到更兴,酒菜由好到更好。三个人现在已经在青楼住下了。 姜秋林见到少年,告诉苍梧将军,那就是鬼,那三个都是鬼,一般人长不成这么好看,只有鬼给自己施了法,才能得此容颜。 将军表面是来调查闹鬼的事,其实心早就飞到都庞将军夫人那里去了,他在青楼心不在焉待一会,就火急火燎地钻进人家将军夫人的被窝里去了。 姜秋林远远地看着那三位。 那三位也都看到了他。 “公子,那刀客在盯着我们。”王聪提醒道。 “不要紧,他是给吓傻了,现在恢复了神志,随他去吧,小小刀客,还不如回家种地,来掺和江湖这烂摊子干嘛。”少年说。 “好像那位将军刚才也在,他们俩怕有什么预谋。”钟瑜玟说。 “也不碍事,官家的事,我们不插手。”少年只顾喝酒。 苍梧将军可准备干大事了,他跟都庞将军夫人说好了,过几日就挥兵进城,请夫人做好和他双宿双飞的准备。 他到处打探都庞城守军的粮草马匹情况,煞有介事的样子。 才过几天安宁日子,将军就说要打仗啦。商家们都惶惶终日,担心真打起来,他们就退不可退了,只能进岭南山里去喂老虎。 少年一行也听说要打仗,但不见城里有军备的样子。 姜秋林着魔,不是在青楼看舞剑,就是跟着那是那个鬼,苍梧将军要办大事,早就不理他了。 少年看他跟的那么辛苦,在青楼里,少年主动到他跟前,说:“留你一命你怎么还跑回来呢?有什么未尽之事,还是苍梧城容不下你?” “都不是,我就是要看清你们三个是什么鬼,竟然大白天都敢出来作祟,我要收了你们!”姜秋林声音发抖,时时注意自己的体温,害怕自己突然也烧起来。 “发疯了,这个人。”王聪说,“走吧,别理他。” 不久后,苍梧将军真的成了都庞将军,但不是通过占领的方式,而是皇帝下旨,委任苍梧将军为都庞将军,委任都庞将军为苍梧将军。 原来的都庞将军带着他的夫人到苍梧城去住,成了现在的苍梧城将军夫人。 现在的都庞将军又得经常往苍梧跑,他就不怎么来都庞了。 只是大家都没见过现在的苍梧将军和他的夫人,不知道这两个人长什么样,这两人都是活在现在的都庞将军嘴里。 小李头关于都庞闹鬼的故事说出苍梧,广为流传,几个月后,有个鹤发童颜的老头也听到这个故事。 他此时已经养好伤,养足精神,要往岭南赶来。 他就是那个会使山巅为泽的老头。 从这个离奇的鬼故事中,他就能知道少年一行已经到岭南。 老头先到苍梧,在苍梧歇息一夜。 此时的苍梧城已经不流行那个鬼故事,而是流行湘钦赶尸流落到都庞城,才都庞城杀人吃脑的离奇故事。 没错,小李头把湘钦赶尸的故事和都庞无头尸暗做汇编,合成一个故事,这样更有头有尾。 按照他的说法,翟府里消失的人都成了鬼,都是会走路的尸,所以哪一天你在路上遇到无头但却后蹦乱跳的尸鬼,一定不要惊讶,都庞城就是他们的家,请给他们指个路,他们没了脑袋,找不到回家的路。 故事的亲历者这时已经回到苍梧城,他又开始隐居了,此时他已经从都庞的青楼学得舞剑,整天和县令舞剑作诗,他不再拿刀了。 老头来到苍梧城时,小李头正在酒楼讲那个离奇的故事,姜秋林也在一旁听着。老头当即揭穿,“什么赶尸术!小童无知,那是西南沅水边湘钦宗门的秘术往蹇来誉,那是把死人变成走尸的武功。” “那都庞城的无头尸呢?那还不是鬼么?”小李头好奇的问。 “那是江湖无上功法:风行天上,凭空消失、可以凭空出现,是轻功的一种。你小童不是江湖中人,怎知武学奥秘。”老头进一步反驳。 “我不是学武之人,姜秋林大侠当日就在翟府见到鬼,他还不知道那是鬼吗?”小李头望着旁边的姜秋林。 “这位老人家所说的武学功法,我闻所未闻。”姜秋林对小李头说道。 “学武也分很多人,像你口中的姜秋林、苍梧将军一类,都是二流侠客,屁都不懂。”老头向他说明。 “现在的苍梧将军可不是二流,他的武功高着呢?”小李头说。 “高,能有多高,你见过么?小童莫要危言耸听啦,什么鬼神,无非江湖伎俩。”老头叫他不要胡说。 “那姜秋林就在这,他可不是二流侠客,他是一流的退隐的侠客。”小李头大声说。 老头望着姜秋林,“就这个货色?说他二流都是抬举他!”老头一点瞧不上姜秋林。 “老先生见多识广,不知是嘴上的见识还是手艺上的见识?”姜秋林也不满老头傲慢语气、目中无人的下巴。 老头呵呵笑,将桌上的酒壶的酒倒到手掌心,酒在他掌心凝成一个杯子,杯子又再接满酒,老头把杯子递给姜秋林。 姜秋林接过杯子,这是冰,凝酒为冰,这是什么本领。 他不信手上的杯子的事实,“怕这才是江湖把戏吧?”他轻蔑地说。 老头笑曰:“你可曾知道有一种剑法叫山巅为泽?”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舞剑在下倒是有所研究。”姜秋林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老头大笑,“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他一挥手,酒楼的窗户打开,“看好咯。” 他两指做剑指,指向窗外,大喊:“雪!” 窗外就飘着鹅毛大雪,这才是秋天啊,岭南的秋天会下雪? 小李头见雪花白,正要跑出去玩,老头大喝一声:“去!” 雪就突然停了,落在地上的片片雪花瞬间融化,留下一个小小的水印,猫爪一样。 “照你故事这么说,我就是神了对吧?”老头对小李头说,还从身后掏出一个碗大的雪球给他,小李头捧着,说:“真冷。” 姜秋林才知道原来心魔,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伎俩,他以为自己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想着退隐,原来自己连江湖的一滴水都还没沾到,还谈何退隐江湖、重出江湖,简直井底之蛙,一厢情愿,不曾入江湖,也就没有退隐一说了。 七十三 大雪封城将军无奈 鱼目混珍… 通过灵异故事,老头确定他要找的人就在都庞城。 他来到都庞城,使出山巅为泽。 大雪覆盖都庞,都庞的人都说是翟大官人魂归翟府。 少年知道这是那老头追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但这老头心智不全,好骗得很,有钟瑜玟这么聪明的人在,他武功再高也不怕,况且现在自己九成的离手剑,怎么也可以和他过两招。 大雪封住都庞,还在苍梧风流的都庞将军慌了,手持银枪,跨马奔向他的城,来到城门外时,马撞到一堵无透明的墙,死了。 他无法穿过这墙,只能在城墙外看着都庞城被雪封死。 刚下雪时,都庞城内的流犯们兴高采烈地到外面去撒欢,岭南十几年不下雪了,秋天下雪更是第一次见。难道是流犯中有人受了极大的冤屈? 青楼里的生意格外好,下大雪,流犯们不能出工,都聚到青楼来,饮酒作乐。 不到七天,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都庞城被封,物资进不来,人也出不去,这雪再下下去,都庞城就要变成巨大的坟墓。 有人发现城外的透明墙时,翟大官人回来收奉钱的消息越传越真。 城外的将军着急啊,城里就要人吃人了。 姜秋林献计说,和苍梧城合作,两城的兵力一定能打败那会让老天下雪的老头。 姜秋林一口否决,他和苍梧城守将什么关系,两个人合作?做梦。 他要一个人单挑那老头,但是一直找不到那老头。 老头躲在酒楼里等着少年现身,每一次老百姓快顶不住的时候,他就会现身,现在只需要沉住气,他一冒头就干掉他,取走羊皮纸就完事。 少年也知道这老头是要逼他出来,他带着假的羊皮纸到城外,准备和老头来一场生死决斗,免得他满世界找他。 在城门外,看到墙的另一边是焦急的将军和没有他那么捉急的姜秋林。 少年一剑刺破天穹,老头看到金色真气化成的宝剑刺破他的云彩,知道是时候啦。 顺着剑飞出的地方找去,老头也来到城墙上。 “小子,几个月不见,武功见长啊,你师父要是知道了,得多生气。”老头站在城墙上大声说。 “老头,你真是阴魂不散啊,听说你把人家湘钦灭门啦。”少年和他叙叙旧。 “你也不赖,灭人家翟府三十几口,还编成书到处书。”老头真是礼貌,商业互吹了都要。 “彼此彼此,您老喜欢上次拿去的卷轴吗?不喜欢我这还有一份,更精彩的。”少年说。 “老子没兴趣,倒是你师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他说你小子不行,有机会回去跟他再学几招。”老头大喊。 “那您觉得我还有机会见师父吗?”少年故意问。 “那要看你了,把羊皮纸交出来,我饶你不死,不然你就没机会见到他了。”老头威胁说。 “不一定啊,你都说我武功有长进,我看你不一定杀得了我了这一次。”少年运气准备战斗。 老土照例先来四个巨大雪球。 姜秋林看到四个车盖大的雪球从天而降,这要是翟大官人在他面前复活他都不觉得是鬼。可惜他没见过湘钦门的往蹇来誉,武林中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少年站在地上,剑指指着天空,使出离手剑,四把金色的大宝剑飞向四个大雪球,每一把都有人那么那么大。 宝剑刺破雪球,钢针刺破气球。 雪球炸裂,大小不一的雪球四散在地。 老头还在城墙上,他环腰抱手,运转真气。 霎时狂风大作,少年知道他要化出龙卷风了,这老头真是按套路出牌。 姜秋林看到龙卷风从云层里缓缓降下,他觉得这老头就是神,能把四季变化捏在手上的人不是神是什么。 少年经历多次,早有应对之策。他蹲好马步,化出金钟罩住自己。 四个龙卷风朝少年飞来,像是四条龙要一起咬住他。不对,谁见过龙,像四只陀螺要钻破他的金钟。 金钟金光闪闪,龙卷风电闪雷鸣,像是神仙斗法。 龙卷风三后,金钟安然无恙。 姜秋林以为这少年真是鬼,不是鬼谁能挡得住四个龙卷风。 少你就不知老头接下来要使什么招了。 老头在手上凝集真气,形成一把冰剑,提剑踏空而来。 少年也用真气在手上凝成一把金剑,踏空迎去。 两人在空中遭遇,两剑对砍,你刺我挡,你劈我挂,两人在空中打得不亦乐乎。 姜秋林看到两人拿剑相搏,这才是他所认识的江湖,这才是他所能理解的武功招式。 两人在空中悬浮,打来打去,打不出一个胜负。 这老头真气极好,剑招一塌糊涂。少年真气拼不过他,剑招稍好,但也不能取胜,两人总体势均力敌。 少年得钟瑜玟妙计出门,心里早有应对之策。 老头难得遇到这样的对手,打得尽兴,他将剑气外露,手中冰剑冒充寒气,随手一挥,无数冰菱飞向少年。 少年也不甘示弱,一挥金剑,无数星火飞向老头。 星火遇到冰菱,在空中劈啪作响,谁也伤不着谁。 “小子离手剑练得不错,就要赶超你师兄了。”老头见到可敬的对手。 他使出另一招。 几个巨大矩形冰块从天而降,孙猴子当年被压五指山估计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石头。 冰块坠下速度极快,像是有人从天上使劲砸下来。 把少年砸到地上,一块摞着一块,比城墙还高。 少年被压在地上,不见有动作。 姜秋林以为这鬼被神降服,给压成饼,不能出来害人了。 片刻,冰块吱吱响,随后从中间裂开,一块接着一块裂开,砰一声,灰衣的少年举着一把赤红的剑刺穿冰块,直飞云天。 空中,他朝老头扔出赤剑,火红的剑变成无数,柳叶飘飘般飘向老头。 老头凝出一块巨大的冰包住自己,剑插在冰上,滋滋响,剑带火,很烫,冰就要被融化。 老头只能再召出龙卷风,把剑全卷跑。 老头从冰块中出来时,要使出另一招,而少年已将飞到跟前,又与他剑对剑搏杀。 老头突刺挖扎,少年只是后退格挡,老头兴致正浓。 少年知道机会来也,他转身卖空子,老头真刺上去,少年剑招高明,身段灵活。 老头的剑刺中少年左肋,他再往外挑,少年衣服被划破,羊皮纸和那本《腐刑修习大法》掉在地上,老头趁胜再出剑,少年败走,飞到城墙上。 老头拿到羊皮纸和《腐刑修习大法》,得意地笑,“小子,让你再练几年真能打败我,不过今日得了羊皮纸,和你师父的生意圆满啦,你以后也打不败我。” 少年知道老头的山巅为泽剑招过分低能,说:“技不如人,不过要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等你回去跟我师父学成山巅为泽的剑招再来杀我。” “果然是少年英雄,也不怕告诉你,你师父确实没把山巅为泽的剑招叫给我,我只学会了真气功法,这次带风行天上的秘籍回去,按约定,他就要教我剩下的剑招了。”老头乐得满脸花白胡须都遮不住笑容。 “且留你一命,日后江湖更精彩!”老头飞身离去。 姜秋林看完两人打斗,江湖真的已经不是他的了,他拍拍将军的肩膀,“结束了,回去收豆吧。”他说着转身回苍梧城。 老头离去,透明的墙也消失了,雪慢慢化成水,都庞城街上泥泞不堪,无法下脚,都庞将军看一眼又回苍梧城去了。 苍梧城内,小李头缠着他把城外神仙打架的事说给他听,他在茶肆坐下,把故事娓娓道来。 小李头听完,知道自己要如何演绎添加,满意地点点头,学他爷爷老李头的模样。 小李头突然问:“将军为何不和我们苍梧城的将军联手打那老头呢?是因为害怕吗?” 将军微微笑,说:“你见过那位将军吗?” 小李头摇头,表示没见过。 将军说:“其实我也没见过你们现在守城将军。” “那将军夫人呢?”小李子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啦。”将军挥挥手,走了。 少年回到青楼。钟瑜玟的妙计成功,少年只是稍稍被划伤,老头带走的还是假的羊皮纸,真的秘籍还在王聪身上。 想到老头高兴的样子,少年还有点不忍心,欺骗老人总是于心不安。 七十四 将军原是两城之主 疯子本爱… 关心别人的同时,更应该关心自己。不要侥幸赢了就觉得自己是真的侠客。 老头一走,都庞城就不可久留,假羊皮纸早晚会被发现。好此次摸清老头的底,再接再厉练好离手剑,下次有胜他的希望。 少年带着王聪和钟瑜玟离开都庞,路过苍梧城。 小李头缠着当事人少年给他是神仙打架的细节,特别是武功招式,少年无可奉告,上次就是这小童把鬼故事传开,使山巅为泽的人才闻讯赶来。流言啊,是一把刀。 都庞将军已经见到少年武功决绝,他知道在都庞城两次暗中帮他都是这个灰衣的少年。他前来酒楼致谢。 酒楼里,少年祝贺他如愿从苍梧将军成为都庞将军。 将军感谢他为都庞退敌,解开大雪的封锁,他是都庞的英雄,而且还除掉大魔头翟大官人。 王聪问将军,以后的远大理想是不是攻打苍梧城,再带着苍梧将军的夫人私奔。 他笑笑,说:“其实没有什么苍梧将军和都庞将军,这两座城本质上的一座城,从头到尾,我是都庞将军也是苍梧将军。哪有两座距离几十里的城就要派两名守将的道理。” 这又是什么鬼话,你自己心心念念要抢人家将军的妻子,现在你说你就是那个将军。 “你和姜秋林一样也吓傻了吗?”少年问,“你可不能疯,你一疯这一城的流犯不出几日就要暴动。” “我没疯,我和姜秋林不一样,他也没疯,那天他和我在城墙外,看到你和老头的战况,他知道江湖不再属于他了。”将军平淡地说道。 “他要归隐山林,将军也不夺人妻女了吗?那江湖真的就没有意思啦。”老李头插话进来。 将军说:“那不叫夺人妻女,那就是我的妻子,我就是两城的守将,这就是你们从来没见过另一个守将的原因。” “那老太监的圣旨呢?”老李头问。 “那也是我找人演的,找的就是你,你装什么糊涂?”将军说。 只怕这又是另一个灵异故事,不能再听下去,少年一行赶快离开,山高水长,这是要要去哪里。 将军决意要留几位再苍梧住一晚,请大家到府上去小聚。 将军府上,姜秋林、县令大人、少年、王聪、钟瑜玟和老小李头都在。 将军请出他的夫人,也就是他说要攻下都庞抢走的那位。 夫人出场,果然是将军的夫人,人家都称将军为夫君了,你们还有什么想的,大家都信了这里就一位将军一位夫人。 县令和姜秋林酒后吟诗作赋,姜秋林后来还舞剑助兴,就是在都庞青楼学来的那一套,半生不熟,歪歪扭扭。 这两个人喝多了在人家将军府上胡言乱语,姜秋林说:“如果没有刻漏和沙漏,我们依然能够感知到时间的变化,动物身体本能对时间的变化会做出一定的反应,就像早上公鸡会打鸣,夜里有种鸟会叫,狗到了一定时间就会换毛。当生活乏味,记忆里没有标签式的事件,我们感知时间的方式就是指甲长长了之类的身体特征变化。” 这说得太灵异了,更疯子没什么两样,疯子满脑子都是鬼神之说,现实的阳光照不到他的心里。 县令大人附和他的胡说八道,两人一唱一和,比说书的还精彩,就是不能听到太多,疯子也会传染。 县令大人说,光说不练假把式,看看人家将军,武库词宗,样样精通,居庙堂之上,仍能处江湖之远,能守城,能守床,真是既英雄又风流,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要闹出个双城记才能在我们这岭南待下去。岭南是个好地方啊,别的地方没这么好,别的地方没这么南,没这么多山岭。 将军立即反对,他胆子也不小,当时自己力挫翟管家和姜秋林,大家有目共睹,不能说是一代豪侠,也算是为民除害;而对于翟府一案,自己也是有所贡献,拔掉翟府这颗钉子,都庞才有明天,而都庞的明天是什么呢?都庞的明天就是流放,流放之城的明天当然只有流放,难道还想造反吗?还想打到京畿去吗?双城相伴,这就是明天。 老李头听不下去了,提出要把今天的故事编成书到茶馆里去说,去演,让你们这帮老爷臭名远扬,让老朽留名青史,受万代敬仰,我让你们整天吃香喝辣不顾民间疾苦。 少年一行匆匆辞别这群疯子和准疯子,离开苍梧城,或者照将军说的这里是都庞城,那就离开都庞城,可是都庞城前日我们离开过了啊,一个人同时离开一座城两次? 都快要疯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 七十五 真英雄入繁华江湖 假公子进喧… 离开苍梧城,沿着官道,往北,信马由缰。 一路秋风渐爽,草木铺黄,中原的景致先南方一步,跨进秋日浸染。 少年三人一路赏景游玩,没有追逃的那份紧张和不安。从蛮荒的岭南走出来,心情放松,到闹市,不免要多待几日。 来到一座繁华的都市,也不知叫什么,商贾络绎,市列珠玑,不分白天黑夜地热闹,争分夺秒地喧哗。 这里青楼肯定数不胜数,但少年没那兴趣,他不是那种人。他不是,我是,他不去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说说他在酒楼喝酒的事。 酒楼比别的地方还要热闹,说书卖唱的都在这高楼里谋生活,有事的来着谈事,没事的也来这消遣。 少年一行三人正在楼上靠窗的雅座喝酒消遣,隔壁民房二楼,有个女的在开窗,不小心将窗棂子丢下去,砸到一名衣冠楚楚的男子头上,男子哎呀一声,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他抬头一看,是一个妙龄少女。 看到人家相貌可人,他脸上的怒气变成客气,还朝人家招招手,真是个贱胚子! 王聪看到后大骂,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贱胚子,肯定的语气证明她已经经历天下所有男人,从他们的实际行为中得出金科玉律,要拿出来供天下的姐妹们遵诫。 那贱男人从街上绕过一个水饺摊,上这酒楼来。 来到二楼,和一桌男子坐下,看来这也是贱男人了,因为物语类聚人与群分。 他坐定后,与同伴们交谈,聊的竟然是苍梧都庞闹鬼和神仙打架的事。小李头的故事广为流传,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故事到这里,并不那么邪乎和令人惊讶,都市里的人都见过世面,神仙打架的事大家都知道那是两个练武的在切磋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 或者说,这里的都市和武林密不可分。 还真是,那几个贱男都是武林中人,口中所言全是江湖之事。 少年远离江湖,不是在西南就是在岭南,江湖现在是什么样他都不知道,特别是剑舍没落后的江湖群龙无首,这得是一个什么样的江湖。 群龙无首时,蛇都想跳出来。没有剑舍的压制,各门各派发展如火如荼,短短一年,拥有上千名弟子的都有十几个门派。少年这一派,千年,只有四个人。 武林之大,没有人来主事怎么行。各门派商定要在瓶山推选武林盟主,带来武林走向更辉煌的明天,说得今天已经暗淡无光,再不选一个出来,武林人士都要学姜秋林,回家种地去吧。 贱男们饶有兴致地讨论谁谁谁可能要当选,他们提到的名字少年都没听说过,见多识广的钟瑜玟也摇头。 他们离开江湖太久,或者说从未涉足江湖,他们门派都是在江湖之外,武林之中,有旷世绝学,却从不参与江湖建设。 这次要去瓶山好好看看江湖,看看别人的江湖是什么样的。 少年问那贱男,“去瓶山可需要什么邀请函吗?” “少年也想去啊,不要什么凭证,但江湖人聚会,难免动刀动枪,建议读书人不要去凑热闹。”贱男回答。 少年看看自己,确实像个读书人,把自己扮成读书人也不错,这样就可以隐藏在武林之中,毕竟假装文弱书生的江湖骗子也不少,混在人群中,师父要在人,可就难了,学武之人藏到学武之人群中,最难分辨。 瓶山离此地不远,好多侠客都聚到这来,准备观摩武林大会。 认真看时,窗外街上提刀带剑的真不少,像是来到练家子的老巢。 贱男一桌四人,聊得真起劲,隔壁桌却起哄,这就是学武之人的本性,鲁莽好斗,有一两个美女在场,更是竞相表现。 那桌有人挥舞着狼牙棒,提胯扭腰,比姜秋林的舞剑还要不堪入目,大白天的喝多了吧。 贱男那一桌,有人看不下去,跳上去一脚踢在肥胖恶心的屁股上,挥舞狼牙棒的人摔下桌,爬起来拿棒要打,又被人一脚踢中下巴,狼牙棒都给扔了,仰后倒地。 满嘴的血还想打人。 顿时酒楼里就是江湖人的江湖了,浑浊不堪,没法再待下去。 少年一行出酒楼,到街上来。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有的地方还要侧身挤才能通过。 人潮中,少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京畿的陈观,就是喝白蛇泡酒那一位。他也来凑热闹。 有一个熟人,就会有两个,为不暴露自己,还是先回去乔装打扮再出来。 三人来到裁缝店。 少年扮成头戴蓝色巾帽,身上还是灰色的宽袍大袖,手上还拿把折扇。现在已经是秋天,傍晚的天气甚至有点凉,他手里还拿把扇子,把斯文败类的路线走得彻底。 王聪扮成个书童模样,束发青衣,把胸裹得紧紧的,皓齿红唇,面如刀削,一定是这个都市里最帅的男子。那酒楼旁扔下窗棂打人的少女要是见了他,岂不是当场脱衣服。 钟瑜玟不愿扮男子,捡来一个狐狸面具盖在脸上。 换个形象再上街,感觉街上的人都大有不同了,看到帅一点的男子都怀疑他是不是女扮男装,看到脸上线条硬朗的女子就欢迎她是不是男扮女装。 王聪跟在她家公子身后,手里还拿本《春秋》,卷成一根棍子,拿在手上四处敲。男子都有点活泼好动,但她装过头了。 她家公子拿了折扇,真把自己当读书人了,听到茶肆上传来之乎者也的说教,都要多听几句,走完一条街,他觉得当书生太累了,还是当流氓自在。于是他放开手,大摇大摆迈开步子。书生里也有玩物丧志的嘛,他扮的就是那种。 身后的书童也不正经,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这哪是书童陪少爷上街,简直就是小偷在走点。 而少年旁边的钟瑜玟就自在多啦,面具一遮,谁管你是人是鬼,不过官伎的身段还是在的,从背影就可以看出是一个婀娜的美少女。 路过一家妓馆,门口窗边廊上走召客的姑娘们,远远看到少年一行,赶紧补妆,整理腰带,清清嗓子,仿佛全城最大的金主迎面走来,个个都要使出浑身解数把他弄到自己床上去,把他的银子弄到自己兜里去。 少年一行人走近时,姑娘们先是娇弱地叫:“公子进来玩啊”“大爷进来喝两杯”大家都想这弱声娇气,结果声音都混成一团,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于是娇弱的声音变大,有人还动手拉拉扯扯,几个人抓住王聪的袖子,把她拽进楼里。 少年看起来弱不经风,经没有人邀他进去,简直岂有此理,谁才是真正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都是自己走进妓馆的,不用别人拉扯。少年跟着王聪进去,钟瑜玟也不能落单啊,也钻进去了。 妓馆虽不大,但内容丰富,熟客盈门。 两个姑娘按下王聪的肩膀,少年和钟瑜玟也跟着坐定。在人群中也席地而坐,前面是个戏台,但不演戏。 台上吟吟咿咿唱着某种小调,绵绵长长,催人入睡。两个姑娘安顿好王聪后,上台去加入吟唱的队伍。 又唱曲、又扭腰,看得少年要睡着了。这哪是妓馆,就是老年人待的梨园。环顾,在座的都是年轻汉子。现在都市流行这个摧人志气的玩意儿了吗? 王聪觉得如果只是这样唱曲的话倒可以坐一坐。 但这些人唱着扭着,腰带送有也不管,只管扭着,腰带都拖到地上了,不只腰带,有的人披肩都完全掉到地上,露出半个**,锁骨肩膀全在众人眼皮底下耸来耸去。 有人腰带一直不松,曼舞中,顺手轻挑,腰带也掉了,伸出长白的腿来。 少年这时候可不困了,盯着台上的腿看,她们转身旋舞,肩就露出来,踢腿摆腰,腿就露出来。 王聪看出不对劲,这不是正经唱小曲的,起身要走,被一个姑娘死死按在地上,“公子,别急嘛,保证后面的更精彩。” 王聪看得脸红耳赤,如坐针毯,却挣不脱那双手,手指甲上还涂成五颜六色。 她转头看她家公子,她家公子兴趣正浓,眼珠子都要飞出来,挂在鼻尖上才看得更真切。 她寿肘向后使劲顶,顶到她家公子小腹。 少年受一击才知道,现在实在妓馆看人家跳舞脱衣,自己还是个书生呢,对,是书生,不是江湖败类。 他猛地站起来。 这是台上小曲唱完,最后一声锣鼓重重敲响,姑娘们的衣服应声落地,姑娘们赤身露梯站在台上,站得笔直,和受检阅的士兵差不多。 王聪甩开肩上的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看来她为站立付出很大努力,少年伸手扶着她,她甩开少年的人,“公子不是好这一口吗?你留下来看好了。” 少年和钟瑜玟追在她后面冲出门去。 七十六 书生执意当浪荡子 陈观坚决做… 三人来到街上,做消费不付钱吃霸王餐的恶汉,插进人群中,假装自己也是在逛街。小偷得手后一般都假装逛逛看看来掩饰内心的喜欢和不安。 “你扮男装简直比潘安还俊美,城北徐公都因为你一天照几百次镜子,妓馆的姑娘们怎么把持得住?”少年歪头悄悄告诉王聪,“上次在剑舍那小姑娘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滚,是你自己想进去玩,别赖在我身上。”王聪对妓馆不感兴趣,这是一个好书童。 他们往前走,钻出人群,人群里又有侠客在争高低,武林大会还没到就先要出出风头的人可不会去不三不四的地方。 不三不四的人现在正忙着装正人君子。少年一行看到陈观在围观,确实只是在围观,只不过是往前站了一点点,站到人群圈中去了。 他站在两个汉子中间,要做调解呢。不知道他咎无利学得怎么样了,要来做老好人。 他左右两边都是剑客,拿剑指着对方,看样子不是在争武林盟主之位。 陈观不愧是京畿武学世家出生,说话都好有礼貌,不像某些人,衣冠禽兽,装作书生清纯样专门去不三不四的地方。 “请两位大侠省些力气,到瓶上再动手不迟。”他拦在两剑中间。 众目睽睽下,两人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打,去年至临和云雷刀神在京畿城墙下也是这般尴尬。 他们不理睬陈观,侧身刺剑,两剑都只是从彼此肩上滑过,陈观向上飞身,优雅地避开两剑的刺击。 落地后,他拔剑左右挑拨,打得两把剑火花飞溅,他再转腕,剑身拍打两只拿剑的手,两把剑应声落地。 陈观收剑,说:“两位罢手吧,不要让江湖朋友耻笑。”吗的,你劝人家不要打,江湖朋友没有取笑的话柄,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无聊。 那两位手上没剑,也不能如何,只好向陈观作揖,然后捡回自己的剑,消失在人群中。 有人赞许陈观做得好,维护习武之人的面子,能够站在整个武林的高度思考问题,这才是盟主之姿。 少年问身边围观的人,这两位为何动手,那人说为了一个青楼的女子。 果然性情中人,少年一定要结识这样的好汉。也不是,王聪叫他做好一个书生的样子,不可再去做豪侠的梦。 陈观要做豪侠,少年给他鼓掌。 少年问那是哪家青楼的女子时,陈观投来鄙夷的眼神。 那人还是给少年指明去那家青楼的路。少年直奔。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能引得江湖大战。爬,今天这样的逞凶斗狠在街上随处可见。 王聪劝她家公子不要去,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都是些**荡妇,少年要去看别人的江湖是怎么回事,就去了。钟瑜玟不出声,只是跟着。 拐几个弯,就是青楼一条街。这条街真是花枝招展,蜂围蝶阵,我要说是男人的天堂,那未免太不争气了,就这,也男人的天堂?男人的天堂你是没见过!这充其量只能算男人的港湾。 特别是流落江湖的人的港湾。 刚才在街头拔剑相对的两个男子又回到这个让他们拔剑的地方。 少年跟上去。青楼里一半都是江湖人,桌上摆的全是斧钺钩叉,每一样正经兵器。少年一行三人来到这,显得格格不入的竟然是自己。 老鸨来者不拒,招呼姑娘们下楼来,姑娘们这时已经忙不开,侠客们出手阔绰,谁都不愿放下手上的瓜,去摘树上的桃子。 老鸨只能亲自来招呼。只是招呼,不要想多。 老鸨给三人看座,给他们倒茶,更主要的是给贵客赔罪,让他们务必等一等,楼上有的姑娘马上就好,不是,是有的大爷马上就好。 周围在等一等之列的人还不少,都是几年不沾荤腥的江湖汉子,其中就包括陈观。道貌岸然,表里不一,衣冠禽兽,叫别人不要来,他自己跑得比谁都快。 “怎么,公子也要加入他们吗?”王聪问。 “看看热闹,这种地方不适合我。”少年边说边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大家都在等啊。 钟瑜玟找个地方坐下来,她并不着急,王聪急得跺脚。 楼边满是等着的人,楼上的人谁先出来谁救输了,他们即使在房里完事也不出来,虚伪的胜利由禁闭的房门守护。 两个拔剑的人也注意到陈观了,走过去和陈大侠打招呼,“陈大侠也等不及了么?” “两位不要误会,我是在等人。”陈观赶紧开脱。 “这里谁不是等人,除了那位。”其中一位指着坐下窗边的钟瑜玟说。 确实,钟瑜玟意识到自己是大堂里唯一的女性,王聪不算,她现在是书童,是个男人,是个俊俏的男子。钟瑜玟脸红了,是在面具之下。 陈观也注意到少年三人,觉得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我等我朋友,两位不要误会。”陈观摆手说。男人来青楼,总要找点理由。 少年看到陈观的朋友出来了,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难怪不行,第一个出来。 这个男人腰间也挂着剑,和陈观很是要好。能到青楼等一个人,这兄弟情义不是一般江湖表面兄弟能做到的。 此人盯着少年只看,似乎认出少年,但少年在心里确认再三,不认识这个男人。 可能他只是盯着俊美的王聪看或者盯着神秘的钟瑜玟看。 岂料这人走近少年,竟开口说:“这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还是逛青楼?” 少年讶异,怎么有人知道他要参加武林大会。“今日只能拿剑的才来来这么?”少年故作不知。 “当然不是,随便问问,打扰了。”这人说完和陈观出去了。 少年望着钟瑜玟,她也没注意。少年朝窗口看,这人和陈观走到楼下,步伐矫健,气息平和,是个高手,而且注意到他们了。 少年运气,听听这两人怎样议论他。 陈观和他到街上,陈观问:“你也觉得他们面熟?” 那人快步往前,说:“不仅仅是面熟,但是一个书生的气息控制在你我之上,这是不是不应该。” 陈观点点头,高手真气可以隐藏,气息却是自然的东西,高手爬楼不会喘,这是如何也装不出来的。 七十七 远大理想画饼充饥 武林败类拨… 次日,街上锦旗招展,人来更多,各路江湖人马聚集到这个拥挤的都市来。 城市的容量是无法估量的,每个人都能见缝插针,缝永远都会存在,甚至越来越多。 商贩们早出晚归,用尽一年的热情来招待远到而来的侠客们,每一家都手忙脚乱。 少年一行早早出门,客栈里太挤,人多嘈杂,还不时拔剑拔刀,以彰显他们的英雄气概,一个书生样貌的人扎在一推粗人堆里,怎么也不会自在。 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少的酒楼,结果酒菜极其敷衍,如何不是太饿,就达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少年三人坐下来,吃两口就没食欲,同样没有食欲的还有大堂里的其他人,他们翘着二郎腿,等待他们厨艺进步,做出点成绩出来。 别人有耐心,那两个昨天在陈观面前拔剑的剑客性子急,等不了。两盘菜端上来,味同爵蜡,他们就摔盘子,要人家退钱,店家没有时间折腾,退钱的时间都没有。 两名剑客拔剑劈开桌子,“没这个本事就别开馆子!回家种地去吧。” 有人看不惯,但也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武林结盟在即,不可树敌。大家默不作声,坐着。江湖人也忍气吞声,实在有失豪侠风范。 更卑鄙的是,两名剑客走后,大家开始议论人家。背后嚼舌根也是江湖的本色之一吗?是的。 他们说这是归藏剑派的弟子,归藏近几年崛起,已经跻数千弟子的大门派行列,弟子出门行事也是目中无人,到处寻衅滋事,破坏江湖团结。 本次武林大会,是整本朝武林第一次聚齐各路门派的大会,不仅要选出武林盟主,更重要的是要团结武林豪杰,商讨武林武学发展的未来,比如门派之间弟子交流学习,功法相互交换补充,还要解开大家积怨多年的仇恨,让武林真正的友爱互助团结。 少年三人坐在一旁,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大话,不知道里面宝藏多少个人野心和私人恩怨,觉得江湖要是真能这样,不也是天大的好事,习武人最爱打打杀杀,真的团结友爱,每年要少死多少人。 他们说的远大理想,画的大饼没有让钟瑜玟吃下一口,她在面具背后鄙薄地笑,笑出声。 少年问她何故这么高兴,她说看一群大尾巴狼笨拙的给大家画饼,店家的酒菜却更敷衍,仿佛大家听着美好未来,都饱了,甚至不曾饿过,有的还站到桌子上,振臂高呼,恨不得立刻就要奔赴前线为他伟大的武林服务,奈何都市里一片太平繁华,他无从下手为武林效力,一身的气力,只能用在振臂呐喊上。 而大堂里,声最大者、臂最高者,是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男子,下巴留着一笑戳山羊胡,目光如炬,额头饱满如寿桃,手上也拿把折扇,他握紧折扇,向天花板冲拳,大呼“众志成城,发扬武学”。 对店家的寡淡酒菜抗议这么大?店家被吓得冲出厨房,这是要造反么。 留山羊胡的男子已经成为领头羊,他从桌上跳下来,向在座的各位说到时要如何如何万众一心,好像如临大敌,以前都庞的将军要是有这魄力和气势,都庞城也不至于被封那么久。 少年看到他出风头的样子,就觉得恶心,再看看桌上的饭菜,更恶心,走出酒楼,到别处去找吃的。 此时已经正午,街上醉汉相互扶着东倒西歪走向幸福终点,不是,是走向他们的临时港湾,很多男子昨天在那用尽精力,今天不用排队了。 少年一行从人群中穿过。来到昨天来过的酒楼。 归藏派的两个剑客也在酒楼大堂坐着,陈观和他的剑客朋友也是,现在城里已经一桌难求。那只能出城去碰碰运气。 少年一行驱车来到城外。城外已经被前来看热闹的人占满,空地上全是临时搭建的帐篷。武林盛世就在眼前,搞不好要见证历史啦。 穿过帐篷小村。终于来到一个小面馆,看样子也是临时搭建的,饥不择食,三人就桌坐下。 棚内,不,店内。此刻此景,用词要文雅,浪荡行为也要收敛些。 店内!有一群,不是。店内,全是带剑的,带着宝剑的女子。这是来到峨眉派的老窝了吗? 不是,根本没有什么峨眉派,你武侠小说看多了。这是夕惕派的姐姐们。 少年看到这么多漂亮,或者不管漂不漂亮的姑娘,他已经尝不出店家的面是什么味道。 夕惕派的姑娘们看到难装的王聪也不知吃的是什么了。夕惕派全是姑娘,但人家也不是出家人,要是当年钟瑜玟遇到她们而不是遇到王聪,可能现在就是她们的一员。 几十个姑娘,在面摊里等东西吃。 少年一行的桌子靠在一个粗壮的梁柱上,面摊棚子就是靠这棵木头撑起来。王聪感觉上百只眼睛在盯着自己看,靠在柱子上藏着半身。 店家断面上来,指着书童问少年:“公子在哪里找的这么俊俏的书童?” 少年笑道:“路上捡的,怎么?比我还要俊吗?” 店家看看王聪,确认后说:“这位小哥的相貌这城里怕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真是玉树临风胜潘安。” 少年和钟瑜玟放下筷子,盯着这位胜潘安者看,“不说不知道,这一说吓一跳,我要是个女的一定非你不嫁。”少年说。 “要是你真是个男的我也非你不嫁。”钟瑜玟对王聪说。 “你们俩这么着急嫁出去么?这几日遍地英雄豪杰,我好好给你们俩物色链两个,到时不准谁说不嫁!”王聪不示弱。 英雄豪杰是很多,败类也总有一两个。面没吃完,前方小树林就传来呼救声,是尖细的呼救声,是女人求救声。 少年现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强出头,只能看着夕惕派的女剑客们一涌而去,随后就是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 小树林里几棵树木摇曳,所剩无多的树叶,全被摇落,光秃秃的枝丫,裸露的很彻底。 少年看见树梢不再摇摆,几个女剑客押着两个男的从树林里出来。 到面摊前,为首的女剑客一脚踢在其中一名男子的腘窝,他一条腿跪在地上,女剑客又是一脚,他两腿都直直的跪着,另外一名男子看到凶悍的女剑客,自觉跪下。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有钉子都得跪。 两个外袍被撕碎的女剑客坐在地上抽泣,头发乱成鸡窝。 “大师姐,这两个畜生在树林里企图非礼两位师妹,现在捉来听候大师姐发落。”凶悍的女剑客朝面摊里边喊。 “先掌嘴五十,明日上瓶上交给再向他们门派要说法。”她们的大师姐坐在面摊最里边,放下手中筷子,慢慢说道。 那女剑客得了大师姐的命令,站到两名男子面前,抡巴掌就是扇,啪啪啪的响,惊得树林里的麻雀噗嗤飞逃。 那张脸被扇得一会看左一会看右,右边的东西没看清,就朝左边扭去,左右各看二十五次都没看清两边是啥,还掉了一口牙,牙齿飞落在地上,白亮白亮的。 女剑客可能练得不是剑,而是铁砂掌。她打完一个,都不停顿一下,就去扇另一个。啪啪啪的声音又响彻树林,惊得要出来觅食的老鼠都躲起来。 两个被抽得满脸血,一声都不敢吭,实在是太委屈了,还没得手呢,得不偿失。 钟瑜玟抬头,说:“这不是昨天在街头拔剑那两位么?这德行可真是豪杰了。” 少年和王聪细细看,还真是。也是练剑的,怎么打不过几个女的,难道当时没提裤子? 七十八 夕惕师姐芳心错许 仗义书生舍身救… 跟裤子没关系,这两个人不是那种心眼又坏武功又好的角色,脸被女剑客抽肿成猪头,嘴里像塞了两个包子,两人背靠背绑在树上,拉撒没人伺候,很快苍蝇就来作伴。 真是精虫上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种事男女都一样,夕惕的女弟子们,已经从王聪身边经过上百次,路上都被踩凹城一条小小的沟渠。少年和钟瑜玟知道这些女剑客怎么转都是要多看王聪两眼。 她们的大师姐,那位坐下面摊里边的女子,抹嘴向少年这一桌走来。 “请问公子,这城里哪里还有客栈?”大师姐问少年,眼睛却朝王聪看。 王聪替她家公子回答:“没有,好好的地方全给你们这里拿剑拿刀的占满了。”身上是男装,嘴上却还是王聪的锋利。 这位大师姐嘴上吃亏,还以为被人在乎她,才多说她两句。她更得势,开口又问:“公子可知瓶山怎么走?”这就太明显了,你问瓶山干嘛,没话找话嘛明显。 “不知道。”少年见王聪不高兴,赶紧打发这女的走。 她还不走,继续问道:“公子可知哪里伙食好一些?” “除了这里,没有更好的了。”少年回答的是实话,但王聪却觉得他和人家聊上了。 钟瑜玟明白他俩各自的心思,一个向尽快摆脱,一个想和人家多说几句,钟瑜玟在桌下踢少年一脚,少年才住嘴,喝水,不说话了。 大师姐看入迷,找不到话说,王聪被盯得不知在,踢少年一脚,说:“走!” 少年起身,撩撩宽大袖子,“走”,他附和。 少年一行走出面摊,夕惕的女子们,目送他们离开视线。 “我看公子和树林里那两个畜生一起好了,免得跟着我们不自在。”王聪说。 “我又不是归藏的,我跟着他们俩干嘛。”少年问。 “我看公子眼睛快把夕惕大师姐的衣服扒下来,跟那两位在一起,志同道合嘛。”王聪说。 钟瑜玟不说话,只在面具下笑,一个嫉妒对方美貌,一个嫉妒对方浪荡。 他们驱车会客栈,客栈也是人满为患,明日就是武林大会的日子,大家都掐准时间来。 客栈的大堂没法待,房间里也是不断传来隔壁猜拳喝酒的声音,闹哄哄的,片刻都待不了。 三人又只能上街来,秋日午后,凉意袭人,街上的人松散一些,不用侧身走了。 人少了,视野也变得开阔一些,可以看到陈观和他的剑客朋友坐在街角的茶肆,那里还有空位,可以去坐坐。 陈观和他的剑客朋友也注意到这气息平稳的书生,阁一桌人观察着,少年坐在钟瑜玟对面,陈观两人只能看到钟瑜玟的背影。 少年目光越过钟瑜玟的肩膀,看着陈观,他在和他朋友交头接耳。 茶肆很快坐满人,吵闹起来。新来的人还在桌子间兜转,寻找空位,转几圈,一个空桌都没有。 放眼茶肆,只有少年右手边有条空长凳,凳子上也落下一个屁股,屁股上的腰挂着一个鸡蛋的玉是坠,玉坠上方的肩膀浑厚,肘子放在桌子上,手里捏着一把折扇,但他可不是书生。他还不时打开折扇,扇动他下巴的山羊胡子。 这人就是在酒楼里挥手高呼煽动大家的人,他这是拼桌。 少年一行也不好拒绝,和这煽动家同桌。 他可一点没有读书人的老实,眼睛到处看,先把少年全身上下看个遍,又把王聪上下看个遍,再把钟瑜玟看个遍。 “看够没有?!你是喝茶还是来看戏?”钟瑜玟开口大声说。 “抱歉,拼个桌,看几位也不像本地人吧。”山羊胡点头说道。 “干你什么事。”王聪也讨厌这目光要吃人的男子。 他抬头再看王聪一眼,对少年说:“小书生,你哪里找的这么俊俏的书童,卖给我做徒弟吧?价钱随你开。” 摆阔吗?少年实在不想理他,侧脸望向街边,不说话。 这人不觉得尴尬,继续说:“小书生,我这是看得起你,也看得起他,这满大家想当我徒弟的排队到城门口了。” “是吗?那你这眼睛可得赶紧去治治。”少年冷冷地说。 茶上来了,他端杯子吹一吹,太烫,还不能喝,放回桌子上。 “说吧,开个价。”他说。 “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走。”少年正眼不看他一下。 他觉得受到轻视,折扇拍在桌子上,杯子都抖了,“小书童,跟我回去,我把所学武艺青囊相授,今年后你出来行走江湖可所向披靡。” “能当武林盟主吗?”王聪从嘴角吹一口气,不屑地问。 “你们也值得武林大会的事?只有跟着我学成武功,才能行走江湖,跟着你家少爷,你看看这身板,手无缚鸡之力。”他朝少年看一眼得出坚定的结论,“看他的样子,考取功名基本没有可能,只能一辈子在这城里当个公子哥,一处城门就像离巢的小鸟,摔下来,死了。” “我什么时候摔死了?”少年问。 “我是说,把这小童书卖给我,我明天带你们去瓶山见见世面,武林大会,百年难得一遇,满山都是英雄豪杰。”他说,把明天的山说得比今天雄伟很多。 没人愿意听他那一套夸张的说辞,少年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是饮茶,惬意地饮茶,全当这山羊胡不存在。 山羊胡一把夺下少年嘴边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我在跟你说话!”他脸变得狰狞,和钟瑜玟的白色狐狸面具形成鲜明的对比。 “听老子说!这是武林大会,你一介书生,今天让你进城都算最大的恩惠了,还让你跟本大爷拼桌,这是你们三个莫大的荣幸,不要不是抬举!”他一口喝下烫得冒气的茶水。 “是我们先来,你才是拼桌的人!”王聪撅着嘴反驳他。 山羊胡把手伸到王聪鼻子前,捏碎杯子,一片一片碎瓷掉到桌上,有的还掉到王聪的茶杯里,“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顶我的嘴,小心我捏碎你脑袋。” 王聪面不改色,嘴角上扬,“切”叹一声。 他更生气了,手拍在桌子上,周围的人都被吓一跳,转身来看看发生什么。 少年优雅地段杯子喝口水,“你不喝水就走开,别扰我们兴致。” 听到书生赶他走的话,山羊胡瞪圆两只灯笼眼,白色的巩膜翻开,像一条上岸好几天的鱼的眼睛,他揪住少年的衣领,“你的娘的,赶老子走?现在就带着你的人滚,不然我连你也捏碎!” 少年慢慢放下杯子,“这就是你们恃强凌弱的武林么?” 少年把他问住了,也问住了茶肆里围观的人。 陈观和他的剑客朋友阁桌看到少年,他对陈观说:“注意感受他的真气,这书生不是一般人。” 陈观运气,真气弥漫茶肆。 少年感觉到陈观试探的真气,知道这是为确认他而来,他沉住气,控制住自己的真气,人多眼杂,不能暴露自己。 “老子叫你滚,你就滚!”他下巴的山羊胡颤抖着。 “凡是讲个先来后到,我们比你先到,你们习武之人都不讲理吗?”少年辩解。 “我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就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说着他把少年拎起来,摔在地上。 少年一身灰衣,落在灰尘里,他挣扎起来,王聪起身扶着他。 “走吧。”钟瑜玟说。 三人移步要走,山羊胡却吼道:“小书童,我准叫你走啊!” 王聪回头,笑道:“跟着你学?我可不想变学你仗势欺人!” 山羊胡听了更气,握折扇的手捏紧拳头挥向王聪,“老子先教你怎么做人,以后再教你怎么欺人。” 少年眼看王聪就要被砸到,这是练家子的拳头,王聪一个弱女子受这一拳半条命就没了,少年环手抱住王聪,将她脑袋环抱在胸口。 山羊胡的拳头重重砸到少年头上,少年两耳轰鸣,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身体转两圈,要摔倒。 钟瑜玟跨步扶着他,“先坐下吧,小二再来壶茶!”他扶少年回位置坐下。 七十九 顾大局消弭新旧恨 为大义拳毙忤… 少年三人又回位置坐下。 周围的人都在啧啧说这书生仗义,肯为自己的书童挡一拳,这才是武林人应该倡导的精神;这山羊胡也欺人太甚,打一个文弱书生算什么英雄。 陈观的朋友朝山羊胡大喊:“这位朋友,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算得什么好汉,习武之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那山羊胡看到大家倒向书生一边,喝一杯茶转身甩手走了。 少年挨一重拳,又没运气抵挡,生生接受一击,受伤不轻,趴在桌上。 “休息一会再走吧。”钟瑜玟说。 “不,扶我走,那两个人要过来了。”少年两手撑在桌上挣扎,王聪和钟瑜玟一左一右扶他起身。 果然陈观和他朋友离开桌子向他们走来。 “快走。”少年说。 他们三人留下落寞的背影,沿着街走去。 茶肆里的人看着,都佩服这书生的勇气,这江湖就缺这样义气的人。 陈观和他朋友本想借口帮书生看伤,试试他的真气,但人走远了,不便追去。 “重拳下都不使出真气,这人能忍人之所不能忍。”陈观说。 “最怕遇到这样的对手,深不可测,又隐藏得好,这才是江湖的底。”他的朋友说。 山羊胡气未消,回到客栈喝闷酒,看到书生在两人的搀扶下走进客栈,看着他艰难迈步,才想起自己一气之下出手太重,重伤了一介平民,和今天自己振臂高呼的团结互助完全背离,愧疚涌上心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他不知道,书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一拳他记在心里,要十倍还给他。 少年回房后,立即运功疗伤,早早就睡下。 第二天一早,城里的侠客们都往瓶山走,街上见不到拿刀拿剑的了,没有那些逞凶的人。 少年一行动身最晚,驱车往瓶山,秋天的露水很重,但都被早行的人踩碎了。 越往瓶上,在路上见到三三两两结伴的武林人士,这里最不缺看热闹的人。 瓶山,那里只有一个废旧山庄,不隶属哪一门派,在这里举行武林大会,就没有东道主之说,大家都是东道主。 各路人马占领破旧的山庄。归藏的掌门王太冲出来主持,他站在山庄门口,要大家安静下来。 “今天天下英雄相聚此地,目的有二,一是要建立武林联盟的机制体制,二是要推举武林盟主,带来大家团结武林。希望大家放下以前的恩怨,携手合作,专研武学。”王太冲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 “王掌门,旧恨可以放下,新仇又该如何算呢?”这是那位夕惕派的的大师姐,她身后是两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子,就是归藏的门下。 “不知弊派如何得罪了贵派?”王太冲看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弟子。 “今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请各位给评评理。就在昨天,这两位归藏的弟子,潜蹲在树林里,企图非礼我们夕惕的姐妹,试问王掌门,夕惕该如何不计前嫌啊?”大师姐稳声稳气地说。 也有人看不惯了,站出来说:“大会前夕,归藏派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实在是有意破坏武林团结,平日里跋扈就算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收敛。”说话的人就是归藏掌门,一个虎背熊腰的老头,声如洪钟。 人群中很多人也跟着附和,太不像话,这两人前日在街上就为一个青楼女子拔剑相对,要不是有陈观大侠,这两人得闹出人命。真是丢武林同道的脸。 人群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王太冲一句也说不上。 少年一行远远地看着,这些人现在都要做伸张正义的英雄好汉。 陈观这时站出来,抱拳作揖,说:“这两位兄弟固然有错,现在他们已饱受皮肉之苦,当前最重要的是召开大会,请夕惕的女侠们以大局为重,高抬贵手,放过这两位;也请归藏的王掌门带这两位下去,好好管教。” 大家都说他说的在理,王掌门也顺着台阶下,承诺一定会严加管教,不会再让两个劣徒给武林抹黑。 但也有人说,归藏为非作歹的可不只这两位,近年来在江湖上坏事做尽的归藏,需要做出改观和承诺。 这已经不是单个事件,而是整个门派的作风。 越说越离谱,不像武林大会,倒像赏罚大会了。 王太冲下不来台,走到两个灰头土脸的弟子跟前,向夕惕的大师姐作揖,又转身向各位武林同道作揖,说:“我归藏以后一定以维护江湖和平为己任,请各位兄弟给个机会。” 说完,他两拳冲出,打在两个被背手捆绑的弟子胸口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远远的雷声传来。 两个弟子抬眼望着掌门,说不出话来,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少年看出王太冲下手真狠,两拳把两个人的五脏六腑全部震碎。 “这就给夕惕的女侠们和天下英雄一个交代。”王太冲收手回到台阶前。 大家都默默不说话,大会还没正是开始,就先死两个人,江湖人的聚会,能有什么好事发生呢。 陈观看到王太冲出手毒辣,要是他来领导武林,只会生灵涂地,对大家说:“今日盛会,不宜见血,请各位克制,大会的本意是团结武林,消解仇恨,而不是鼓励厮杀,今日不该再有人命丧于此。” 陈观几句,树立自己明理的形象。他环顾四周,大家都向他投来赞学和钦佩的目光,他看到人群中有昨天挨了打的书生和他的书童,另一面还有剑舍的觉凡也率几名弟子远远围观。 他走过去跟觉凡打招呼,即使剑舍落寞,两家也还是交好,他向觉凡关切问候老掌门的身体。 老掌门被灰衣少年击伤后,已经闭关疗养一年多,现在剑舍上下全靠觉凡打理,觉凡身后是至殊。 陈观向她作揖,问:“怎么不见至临来参加大会?” 觉凡说:“这小子和一个山羊胡的大汉不知跑哪里去了。” 陈观说他有个朋友要引荐给至临认识。 少年跟着陈观的脚步,看到剑舍的人站在墙角,对王聪说:“看,冤家路窄,剑舍的人也来了。” “谨慎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王聪说。 少年连挫京畿陈力士和剑舍掌门,是江湖人眼中的天下第一,今天这种场合不能暴露,否则将是众矢之的。 可那陈观和觉凡寒暄后,带着他的朋友往少年这走来,少年转身走开,“走,姓陈的来了。” 钟瑜玟说:“早晚回来,且看他认出你没,冷静。” 陈观来到跟前,“公子昨日为救书童,接下重拳,豪情仗义,真是让人佩服,在下京畿陈观,愿结识公子。” 少年看他一眼,心里想起他在剑舍喝白蛇泡酒的事,忍不住要笑,被王聪在后腰上捏一把,他才把到嘴角的笑忍回去。 “读书人不敢高攀武林人士。”少年说。 “多个朋友多条路,待下山让我请公子饮杯薄酒,烦请告知公子姓名和府址。”陈观作揖。 “不敢招惹你们习武之人。”少年转身离开,王聪和钟瑜玟跟上。 “真是阴魂不散,真把自己当大侠。”王聪说。 “没意思,下山喝酒去。”少年去驾马。 “他应该是想试探你,今日遇到什么事你切不可动手。”钟瑜玟说。 “昨天在茶肆他还动真气来包围我,他应该有所怀疑,我们先避开他。”少年说着驾车下山。 陈观望着他的背影,说:“很熟悉,但想不起来了,一定是见过的。” “可能是你游走江湖多年,萍水相逢没放在心上吧。”他的朋友说。 这时陈观身后又吵闹起来,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 八十 至临再显剑舍神通 瑜玟智救夕惕… 陈观从人群中挤进去,看到至临正和王太冲在过招。 至临几剑刺去,都被王太冲歪头侧身躲过,老头身体灵活,徒手和至临打几个来回,至临手中宝剑就是伤不着他。 陈观对他朋友说:“这就是我要引荐给你的那位小少年,武学天赋异禀,当今世上少有。” 至临也不负陈观的夸奖,后退和王太冲拉开距离,举剑过顶,狠狠劈下,浑身真气震动。 王太冲也双手举过头顶,合十夹住劈来的剑。 他夹住剑后,旋腕要挫断至临的剑,至临分身旋转,剑翻转向前刺去,王太冲双手被钻开,松手。 至临飞过他头顶,在他身后落下。 “剑舍现在就这水平么?还沉迷在天下第一门派的幻想中吧,让老夫一拳打醒你。”王太冲说,他运转真气,两拳紧握,手腕边缠绕着黑色的真气,真心如线如丝,在他拳头上萦绕。 “那就让你见见剑舍真正的剑吧。”至临说完闭目运气,跳跃飞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王太冲也知道这是要来真的了,他握紧拳头,绷紧神经,环顾周围。 但不见至临,他身前身后出现两堵冰墙,冰墙不断向王太冲移动,要把他夹住。 他蹲步伸拳,两拳打在冰墙上,冰墙还是慢慢夹来,他手拳置在胸前,提气在拳头上,拳边的真气变成两团黑影,在大吼一声,两拳打在左边的冰墙上,冰墙四分五裂,他又收拳运气再击碎右边的冰墙,至临还没现身,王太冲知道这还没完。 忽而头顶狂风大作,一股强风要把王太冲压跪在地上,他深蹲马步,抬头看,是一个巨大的龙卷风。 暴风中心就是至临,至临持剑俯冲而下。 王太冲脸上的五官被风卷得扭曲,他使出全身的真气,黑丝的丝线环绕他全身,他用力踏地,飞向至临。 空中,他周身的真气黑线化成一个巨大的拳头,拳头中心就是王太冲。 他是要以拳击破龙卷风。 陈观的朋友看到至临和归藏的掌门能打到这种程度,不由赞赏:“能把王太冲逼到这个程度,我想江湖上没有几个了。” 至临看到黑色的拳头飞来,拳头不比他的龙卷风小,他自知真气比不过老头,他凌空使出一招离手剑。 离手剑是觉尘死后至临决心练起来的剑招,他天赋极好,已经学得六七成。 他甩出手中宝剑,宝剑刺穿过黑色的拳头,刺向王太冲。 剑极快,王太冲来不及躲,他出拳抵住剑尖,剑随着龙卷风旋转,要钻开王太冲的拳头。 山庄上的觉凡见到这一招,大呼:“妙啊,至临借用龙卷风的力,使得离手剑威力更大,王太冲十年不尝一拜,今天英名要毁了。” 陈观也说:“看,龙卷风的力量都在剑上。” 王太冲挡不住,只能收了黑拳,运气在手上,将全部真气抵挡剑锋。 至临看到黑拳消失,他从龙卷风中迅疾飞出,伸手握住宝剑,翻身横劈,王太冲向后空翻躲过剑锋。 还没等王太冲翻身过来,至临飞身刺向王太冲,王太冲向后飞退,至临追进。 王太冲向下飞退,快要着地时,他身后出现一堵冰墙,不能退了。 他挥手,一把剑从归藏弟子的手中飞出,他伸手接住剑,再挥扫,弹开至临的剑。 两人落地。 “少年留下姓名,十年来没人能逼老夫出剑,你是第一个。”王太冲持剑立在胸前。 “剑舍至临,请王掌门赐教。”至临说完飞来。 陈观知道见好就收,至临不是这老头的对手,老头拿剑可非同小可。 他飞身到拔出剑两人中间,挑开至临的剑,“至临兄弟不要冲动。” 至临落地看到是陈观,收剑作揖,“陈大哥,小弟有礼。” 陈观又对王太冲说:“王掌门,江湖百年第一次有幸举行这盛会,实在不容易,何必又要拔剑相对呢?” “好,剑舍的高招我算领教了,确实不同凡响,我承认至临少侠是宗师之姿,但剑舍今夕不同往日,要来主持今日盛会,老夫还是不答应。”王太冲也收剑。 “我剑舍掌门尚在,如何不是天下第一剑派,今天的大会就该我师叔觉凡主持,轮不到你们归藏。”至临说。 原来是争这个。 “哈哈哈,照理是主人主持,但这山庄荒废多年,主人不知去处。现在大家都是宾客,也可以说都是主人,人人平等,不应以门派排名来论资排辈,人人均可主持,个个都能畅所欲言,这才是本次大会的本意。”陈观对大家说道。 大伙点点头,说的真是有道理,一套一套的,没人能反驳。 至临和王太冲听了自觉脸上无光,转身回到人群中。 陈观对至临喊道:“至临兄弟,我要引荐一位朋友给你认识。”他向至临招手,手搭在至临的肩上,朝他朋友走去。 山上的打斗精彩,少年和王聪她们在山下饮酒也是惬意,没人打扰,酒秋日的落叶让人心里静下来。 酒肆里,就他们三个人,小二坐在门口打盹。 忽而他被尖细的声音惊醒,是女人的呼救声。 男人对女人的呼救声比较敏感,少年也听到了,放下杯子,拿着折扇到来门外。 看到三个连滚带爬的女子向这边跑来。 少年跑过去,小二可不敢,他知道今天山上都是武林人士,个个练家子,自己惹不起。 王聪和钟瑜玟只能跟上去。 这三位女子也是夕惕的,弟子,在城外面摊见过少年一行,对王聪的相貌更是不可能忘记。 “救命。”其中一位娇喘说。 少年扶着她,“怎么了,有禽兽要非礼你们?” “有个男人要杀我们灭口。”她说。 “在哪?”王聪问,四处望去,不见人。 “快扶他们到车上躲起来。”钟瑜玟当机立断。 他们三人扶着三个满身是血的夕惕女侠到车上,拉下围布和窗帘。 拿水给她们喝,王聪说:“待在这,不要出声。” 三位点点头。 王聪和钟瑜玟出车厢,她家公子还在里面要望闻问切,王聪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拉扯他出来,“你老毛病又犯了不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 “你什么时候从书生变成大夫了?”王聪瞟他一眼。 “回酒肆,那人要追来了。”钟瑜玟说。 他们跑到酒肆,塞给小二一锭银子,说把你嘴封好,小二点点哈腰,别说封住嘴,封别的地方他看在银子的份上也能做到。 不一会儿,一名男子从树林里跑过来。 近了,看清是昨天打少年一拳的山羊胡男子,手里也拿把折扇。 他跑到酒肆,小二看到他气势汹汹,赶紧躲到柜台后面。 山羊胡来到少年桌前。 “那边空桌多的事。”王聪指着酒肆里的空桌子说。 “老子不喝酒,看没看到三个女的从这里跑过。”山羊胡大声打断王聪。 “有。”钟瑜玟抬头回道。少年和王聪知道钟瑜玟脑袋里又有注意了。 “有三个年轻女子路过这。”她接着说。 “往哪里去了?”山羊胡问。 “哪一个?”钟瑜玟问。 “那三个女的!”山羊胡提高嗓门。 “三个中的哪一个?”钟瑜玟继续慢慢地说出。 “全部!”山羊胡理解得快。 钟瑜玟站起来走到酒肆门口,指着树林说:“一个跑进林子里。”又指着山下的小路说:“另一个从那走了。”再指着上山的大路说:“还有一个从这上去了。” 山羊胡望着钟瑜玟的狐狸面具,迟疑片刻,往山上的大路跑去。 “姐姐真是冰雪聪明,三个人三条路,是我我也选不出来。”王聪说。 “小把戏。”钟瑜玟说。 八十一 弓臂拳偷使下三滥 众豪杰遍尝… 恭维的话留着以后再说,马车上那三位女侠快等不及了。 少年一行进车厢,她们说还有一个师姐在小树林,快去小树林找师姐! 少年看她们都伤得不轻,特别是内伤,这个时候还想到师姐,真是姐妹情深,便宜了山羊胡。山羊胡一敌四,有少年在京畿的风范。 几位在车上运功疗伤,这个时候喘得口气,带少年驱车上半山腰,又下车走一段山路,在小树林里发现躺在地上的师姐。 三名女侠扑过去,抱着师姐痛哭,师姐已经没气儿了。少年看到师姐的衣服还是严实的,山羊胡不是馋人家身子。 三人咬牙切齿,誓要手刃山羊胡,为师姐报仇。 她们哭声震天,钟瑜玟赶紧制止,“人死不能复生,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 王聪劝慰节哀顺变逃命要紧。有俊男的安慰,她们抹掉眼泪,在少年的帮助下把师姐的尸体抬上车。 少年驱车,问要去哪里,来时她们是在城外搭的帐篷,还回那里吗? 三个女剑客才想起山羊胡要去破坏武林大会,叫少年赶快上山去救大家。 少年听不懂,先赶去山上,路上在慢慢解释。 武林大会开始前,夕惕的四名弟子早早来到瓶山,驻扎在山后。四名女弟子早上出门捡柴,无意中撞见山羊胡和他的师兄弟在调制毒药,企图对所有参会的天下英雄下毒,四人前去阻止。 奈何技不如人,被山羊胡两个人打得满山跑,在小树林里被山羊胡追上,四个人和山羊胡有一场恶战,打得不可开交。 几个回合下来,山羊胡拳头够硬,把大家都打伤,最后是其中一位师姐舍命拖出山羊胡,其他三个才得脱身。 留下的师姐和山羊胡继续缠斗,但她平时绣花多、练剑少,很快就被很坏的山羊胡一拳击毙,倒在小树林里。 山羊胡继续去追她们三个。 在钟瑜玟的仙人指路下,山羊胡一个都没有追到。 他意识到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其中只要有一人逃脱,事情就会败露。 于是他回到山后,提前实施计划。 就在至临和王太冲打得火热的时候,他从山庄后面点燃烟火。 至临和陈观勾肩搭背聊天时,一股浓烟从山庄后面飘来,以为是哪个恶鬼抠的在烤红薯。 浓烟弥漫在山巅,早晨的山雾一样把山顶包围。 王太冲第一个觉察到这不会是烤红薯,烟气里有真气的痕迹,是有人用真气把浓烟驱到人群中,他大喊:“小心,这烟雾有蹊跷。” 大家以为有人要趁迷雾攻来,纷纷拔刀拔剑,背靠背,准备应对敌暗我明的经典局面,然而鬼影都没有一个。 至临和陈观,还有他朋友,背靠背,运气扇风。 陈观大喊:“大家合力吹散迷雾。” 大家运气,使出各种怪招,在人群中出现各种风,吹来吹去,迷雾还是在人群中流转。 至临收剑回鞘,弓步向前,运气出招,化出一个巨大的龙卷风,龙卷风从大家身边一卷而过,带走了所有的迷雾,以前又恢复正常。 没有看到暗中的敌人。 稍后,吃烤红薯的人出来了。 就是山羊胡和他师兄还有他师父,三人甩手摆肩从山庄围墙后出来。 “各位武林同道,大家不要紧张,你们已经中了我弓臂拳的迷香,二十四个时辰内真气散尽。”山羊胡的师父走在最前面,捋须得意地说,他也留山羊胡,只是他的胡子是白的,六十多岁的容颜每一点慈祥样,每条皱纹里都是奸诈和诡计。 “樊视德,你又耍什么花样?!”王太冲对他吼道。 “也没什么,听说你们要选武林盟主。大家都是习武之人,选头目肯定是要武功最高者才能居之,现在山上,我就是武功最高者,你们只要遵我为盟主,奉我弓臂拳为天下第一派,过几日就放你们回山去。”樊视德一点不绕弯。 “你想当盟主?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至临拔剑要飞上前,但提不起气,体内没有真气的痕迹。 山羊胡跳到至临面前,拿折扇拍拍他的脸,问:“现在你的剑怎么说?它有什么意见没有啊?”说完一脚把至临揣翻在地。 “你能当一时的盟主,当不了一世的盟主。”至临趴在地上说。 “小兄弟说得有理,等药效散尽,我就当不成盟主了,你们非得嚼碎我的骨头,为保住我这把老骨头,我想请大伙尝尝本门秘制大补丸辛莨丸,吃了之后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健体,只是这丸子没研制好,有个不好的副作用,就是服用后每年都需要再服一粒,不然就会真气攻心,七窍流血而死,真气越深厚的人死得越快死得越惨。”樊视德笑着对至临说。 “来人,伺候各位英雄服药!”樊视德大喊。一群人从山庄后冲出来,手里拿着筷子和牛角。 “原来你早有埋伏,真是算不到武林中还有你这种人。”王太冲说。 “武林中最不缺的就是我这种人,只是我动手得早。动手!”樊视德说。 拿筷子的人撬开至临的嘴巴,再牛角插进嘴里,把药丸放进牛角,往牛角里灌一碗水,至临咕隆把药丸吞下。 “给牲口喂药就是这样的做法,是吧师父。”山羊胡说。 樊视德说一个也别漏掉。 大家身无真气,只能礼貌地挣扎几下,都被牛角塞进嘴里,吞下辛莨丸。 少年和王聪他们潜到山上的时候,看到一只牛角正从一个人的嘴里拔出来由插进另一个人的嘴里,有好几个还从喉咙里拔出丝。 一个多时辰,这些人才都尝遍牛角的滋味。不是,是辛莨丸的滋味。 少年一行人怕在山庄对面的山坡上看着,把树叶盖身上,伪装得很好,看到牛角从一个人嘴里拔出拉丝,又立刻塞进另一个人的嘴里,王聪差一点吐出来,她干呕。 少年示意她忍住,她只能埋头不看黏答答的牛角。 “来晚了,大家都被这些畜生害了。”夕惕的女侠说道。 少年也示意她别出声。他看着陈观最后一个尝到牛角的滋味,心里暗暗喜庆。 大家吞完药丸,樊视德对王太冲说:“王掌门,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请各位英雄移步山庄里歇息,把盟书和协议拟一下,还请各位掌门都要在盟书上签字画押。” 那些拿牛角的人扔了牛角,捡几根棍子,把大家驱赶到山庄里去,想赶牲口一样。 大伙只能屈从,哀叹着百年盛会竟闹成这个样子。 大伙进了山庄,山庄里面早已经被弓臂拳的打理过,亮堂干净。 樊视德以盟主自居,先坐到上座上去,大家都在客堂里站着。 樊视德拉开嗓门说:“基于本次武林大会的本意是要促进武学交流,大家共同进步,本盟主第一件事就是成全大伙,这几日大伙留在山庄交流武学的同时,请各门各派把自己的一门绝学写在纸上,交给我们弓臂拳,由我们弓臂拳融会贯通,再促进武学的进步,以后每年的今天都举行武林大会,大家切磋武艺,到时我再给大家发放辛莨大补丸。” 下面站着的人听完就不满意了,这不是巧取豪夺嘛。 有个戴头巾的壮士振臂高呼:“如此下去,哪还有什么武林,就只剩你们弓臂拳一个大树了,独木如何成林?” “问得好。”樊视德说,“大家到时都加入我弓臂门,不就是最团结的武林么?” “这也太卑鄙了,我坚决不同意!”戴头巾的人说。 山羊胡觉得他声音太大,盖过了别人的声音,显得不够民主,有理不在声高,何必说那么大声。山羊胡走到他跟前,捏拳朝他太阳穴挥击,他倒地,挣扎几下,死了。 “不同意就这下场,大家看清楚了。”山羊胡拿折扇指着他说。 樊视德看到徒弟干得漂亮,点点头,微笑地说:“请王太冲掌门代拟盟书吧,以你的资格,准够。” 王太冲也不能反对,现在自己没有真气,一把年纪怎么也受不住一拳。 八十二 临时起意下海经商 突发奇想隐… 少年一行在山庄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都栽在弓臂拳手里,以后没得玩了,下山去吧,一介书生还想掺和江湖恩怨吗? 他们三人欲离开,夕惕的子弟拦住他们,跪地磕头,求少年好人做到底,解救她们同门姐妹,挽救天下武林。 可是我读春秋的,武林关我什么事,弄不好再挨山羊胡一拳,吃不了兜着走。 三名刚烈的夕惕派女侠,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少年不答应帮她们,她们就要当面抹脖子。好像大家都想死,而不想活。 少年无奈,不想插手江湖,说:“我手无缚鸡之力,风刮就倒,如何帮你们?” 那三名女侠说夜里去拼命,趁弓臂的睡着了,抹她们脖子,救出人来。 王聪说:“就算救出人来,那些人也中毒了,没有解药,一样是死路一条。” 三名女侠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掩面哭泣,不抹自己脖子了,女人真是善变。 三人把救人慷慨为复仇,今晚就杀进去,为还没死的姐妹没复仇。 可是几位身受重伤,又连一个山羊胡都打不过,现在不知道山庄里有几个山羊胡,这样进去不是送死么。钟瑜玟跟几位分析形势。 三人绝望地瘫软在地上,哭成泪人。 钟瑜玟说:“先回去吧,看样子弓臂拳也不是为了杀人而下毒,是为了当盟主,大家都死了盟主之位还有什么意义,先回去养伤,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力敌就是送死。” 有道理,三个泪人止住哭泣,现在夕惕姐妹们的性命都在她们手上,天下武林危在旦夕,不是掉眼泪的时候,应该振作起来。 振作的第一步麻烦你们先自己上马车,结果都上不了,还得人扶,我弱敌强的现实形势还不够明显么? 她们驱车下山,路过酒肆,小二站在门口呆呆望着少年。 都快傍晚了,怎么没人下来喝酒,这些人在城里可是好酒如命,一上山都戒掉了么?他希望出手阔绰的书生一行人再来喝两壶。 少年看到小二眼巴巴的望着,勒马住车,想到了什么。他坐在车辕上,头探到车厢里,说:“我知道了,我们来一招以其人之术还治其人之身。” 小二看到马车停下,赶紧跑过来招呼姑娘们下车,“客官,铺里好酒还多着呢,快快请进。” “请你家掌柜的来,我要找他。”少年对殷勤的小二说。 “我就是,这酒肆是我一个人在经营,客官有什么需要?”小二抹凳子,请少年坐下。 “我们要买下你的酒肆,说个价吧。”少年说。 小二正愁今天没人来喝酒,不知怎么甩掉这烂摊子,知道几位出手阔,他狮子大开口,张开五指,说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拿了你就回城里去做别的营生,不能再回山里,山里都是习武的大爷,你伺候不周,小心脖子上的脑袋,今天你已经看到过厉害了。”少年连哄带骗说。 王聪掏出五十两银票,交到他手上,说快快走吧。 六个人坐下来,给自己倒酒。 王聪问,公子有何妙计。 少年低声说:“山里就这一个酒家,山上的人总要喝酒,我们就在酒上做文章。” “白蛇泡酒?”王聪问。 少年笑笑说:“正是。” 钟瑜玟说:“不妥,庄里夕惕的弟子都是女子,这岂不是害了人家。” 三个夕惕女侠听不懂,问是什么妙计。 钟瑜玟只说是一种毒酒,有女人在身边就能解。 少年说,那只能先救出女子,再用毒酒。 钟瑜玟说不可能,都不了解庄里面的情况,如何先救女子再救男子,不妥,这计谋有漏洞,使不得。 王聪说要是弓臂拳的懂点礼仪,将男女分开关押就好了。 懂礼数的人还用下三滥手段,对他们要求太高了。 钟瑜玟说:“关押是弓臂的事,但你家公子现在可以插上一手。” 王聪问:“怎么?公子和弓臂的有交情?” 少年大惊:“怎么可能,我和他们的交情就是替你挨了一拳。” 钟瑜玟看看夕惕女侠,对少年说:“你还记不记得几次遇到那个老头的冰墙?” 少年说:“怎么不记得,可我不会使啊。” 钟瑜玟肯定地说:“你可以。” 不仅夕惕的听不懂,少年和王聪也听不懂了。 少年和王聪对钟瑜玟的智慧是绝对信任,脸上也露出笑容,只有三位夕惕女侠还愁眉苦脸。 钟瑜玟说:“分头准备吧,三位女侠先到后厨去躲起来,养好伤才能动手救人,到时都得靠你们这些会武功的人。” 三人躲起来。 少年拉着钟瑜玟问:“我怎么会使山巅为泽这样的神技?” “你都快第九层离手剑了,弄个墙来挡住弓臂的人有那么难吗?”钟瑜玟笑说。 少年一拍脑袋,“对,我真把自己当书生了,我也学那老头来一招暗中出招,装神弄鬼。” 王聪下山进城去购置白蛇和其他药味,少年和钟瑜玟在酒肆里扮起小二,三名夕惕的女子再后厨养伤。 经过一夜的调制,少年首次配制的白蛇泡酒大功告成,三个夕惕女侠伤也好了一半多。 第二天,秋阳高照,秋老虎来到山中,炎热如夏,大家乔装成店里的跑堂,等待山下的人下来。 近午,弓臂拳的几名弟子真就下山来找酒喝。 少年和王聪扮成小二,人前人后忙着伺候几位大爷,他们吃饱喝足后,要求送几桶酒上山,还付了一半的酒钱。 江湖人的酒钱最好赚,他们掌柜的戴着个狐狸面具,坐在柜台后面数钱。 招呼后厨三个白面小生装酒,嘱咐午饭时候一定要送到山上去。 三个白面就是夕惕的三个女侠,看到弓臂的人不有瞪圆眼珠,要上前拼命。被掌柜的大喝一声才到后厨去备酒。 按照大爷们的要求,少年一行把酒装车,驱车上山。 到山庄门口,说是送酒的。弓臂拳的弟子们都渴了,等不及毛手毛脚的小二卸车,几个大汉上前来就把酒桶抬进去。 掌柜的大骂小二:“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吃白饭的东西,还不快帮几位大爷抬进去?” 少年点头,抢着把酒抬进去。 进了山庄,来都大堂,弓臂的人正在烧饭,大堂里全是火堆。不见被关押的人。 小二说内急,茅厕在哪里? 一名弓臂的弟子指着大堂右侧的一间房说:“穿过那间房,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就行。”想不到弓臂拳也有热心的人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少年穿过那间房,在阴暗的房里转悠,还是没有人。他索性使出风行天上,隐身把整个山庄摸个遍。 这样方便多了,早知道就用不着去帮人搬酒桶,做免费的伕子。 少年把山庄都看遍。各门各派的人都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门口有人看守,人在院子里自由活动,各派掌门正忙着伏案写自己的绝学,一般弟子就在院里打坐。 这也是只自欺欺人,身上真气都没有,打坐只会睡着,但饿了一天又睡不着,肚子里咕隆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整个院子里最大的声音就是肚子咕隆声。 此时的王太冲也正在拟好的盟书上签字画押,要交给剑舍的觉凡,觉凡要签字画押。 至临和陈观坐在地上,要把自己的绝学写出来献给樊视德,特别是他昨天和王太冲过招时使出的离手剑和龙卷风。 我派离手剑又要流落别人之手吗?少年想着,摇摇头,离手剑跟他一样,四处漂泊。 八十三 弓臂弟子翻弄针线 无剑少年试… 山羊胡和他师父樊视德正坐在桌前,准备开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口头憧憬明日的美好生活,弓臂迎来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成就,光宗耀祖,万人敬仰。 山羊胡又恢复在酒楼里振臂高呼的亢奋状态,志得意满,摇动手上的折扇,少年见了想朝他脸上挥一拳。 少年从山庄出来,和王聪她们到山庄前的山坡上去等。少年和山庄里的情况给大家说明,各门派的人都没有伤亡,但饿得不行了。 山庄内飘来饭香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他们饭后两个时辰后武功尽失,到时候就是夕惕的女侠出场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她们就原地修养,把伤养好,把精力养足。 钟瑜玟朝少年点点头,是进去的时候了。 几桶白蛇泡酒已经被弓臂弟子瓜分完,几个人坐在地上舔口舔嘴,像没吃饱的牲口,四处张望。 山羊胡和樊视德酒后坐在椅子上摩挲着肚子。 少年隐身在厅堂里,看着弓臂的弟子逐渐燥热,一个个脱了衣裳,在大堂里转来转去,像暴雨来临前马棚里的牲口,蹄子刨挖地上。 山羊胡也觉得这秋老虎太厉害,脱了外袍,他师父才看到众弟子都光着膀子。 他可不傻,秋老虎再厉害也是这样的,在房里也还要光膀子,这是秋天还是三伏天。 樊视德警惕地提一口气到拳头上,他发现自己浑身是劲,真气大涨。 一定是酒菜的问题! 他唤来伙房的弟子和买酒的弟子,挨个拷问,所有食材都是自己带来,唯独酒是在山腰上买的。 樊视德命令三名弟子立刻下山把酒家抓来,这酒有问题。 这时包括山羊胡在内的弟子都摸胸扰背,面红耳赤,两眼迷离,一个个像发情的猫。 “我们好像被人下了催情丹,师父。”山羊胡有经验,向他师父说出他的顾虑。 师父看到大堂角落里已经有人脱裤子在弄针线活或者钻木取火。 “不对,区区催情丹不会增长真气。”樊视德不赞成他的判断。 山羊胡运气,他体内真气汹涌,好像要冲出身体。 大堂里钻木取火的弟子越来越多,要是让外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山羊胡也快顶不住了,裤裆被撑开,像夹着一把伞在走路,他用折扇挡住那大伞。 但师父的伞撑得更高。 他向师父作揖,说:“师父,兄弟们都忍不住了,后院有夕惕的女弟子几十个,请师父成全。” 樊视德才想起各大门派妙龄少女不少,他说:“顾不得那么多了,叫他们提裤子进去。” “师父先请!”山羊胡在急也没有忘记长幼有序,他希望师弟们也懂得这个道理。 樊视德带着弟子们冲向后院,有的人跑起来还不肯荒废手中的活。 他们来到后院,看到夕惕的弟子,个个口水掉一地,像大雨里屋檐滴下的水。 如狼似虎,眼里泛着绿光,盯着院中的女子。 剑舍的至殊见到了这些色魔,赶紧躲到至临身后,这些人的样子有点像她以前偷偷在房里看少年的春宫卷轴是的模样。 弟子们都等不及了,要扑上去,被山羊胡大骂:“没大没小!让师父先选!” 樊视德脱下外袍,走向至殊。 觉凡站到前面阻止他,“樊掌门,你现在已经是武林盟主,难道你要带头凌辱这些女子,要乱了江湖所有道义么?” “觉凡老弟,怪不得我了,我们都被下了催情药,今天只能委屈各位女侠啦。”樊视德推开觉凡。 正好弟子来报,说山腰上的酒肆已经没有人,老板和小二都不见踪影。 “区区催情药,大家不要怕,这里有这么多女子,还不够我们弓臂的兄弟们享用吗?”山羊胡没等师父开口就说。 “各位女侠,你们最好配合,免得少皮肉之苦,我们弓臂的弟子一定会怜香惜玉的。”樊视德笑道,嘴角含春,眼睛直勾勾盯着至殊。 至临和陈观看住这是喝了白蛇泡酒。 “小心,这是白蛇泡酒。”至临小声说。 “是的,一点不差。”陈观附和。 陈观的朋友问:“你们两个就这么肯定?那是什么药?” 至临和陈观不回答,至殊替他们说:“他们一个会配制,一个尝过。” “那赶紧给他们解药,不然女侠们是抗拒不了这些畜生。”陈观的朋友说。 “无解,这药只能和女人同房才能解,两个时辰内找不到女人同房就会真气散尽。”至临说。 “你是会配的那个还是尝过的那个人?”陈观的朋友问。 至临说:“我是会配制药酒的那个人。现今应该只有我会配才是,教我的师叔已经掉下山崖死了。” 陈观的朋友望着陈观,鄙夷地说:“那你就是尝过的那个人咯?” 陈观两腮变红,耳根发烫,埋下头说:“过去的事休提了,这都是他们剑舍搞的鬼,谁知道今天的药是不是他们下的。你没听到现在就至临会配制吗?” 至殊也望着至临:“师兄,真是你的计谋?” 陈观也附和:“昨天来寻不到你,觉凡说你和那山羊胡拿折扇的弓臂弟子不知跑哪去了。” 至临摊手:“真不是我,我昨天是在酒肆遇到他,喝两杯他就走了。” 陈观问:“那药从哪来?只有你会配啊。” 至临也想不通,“我怎么知道,我很久没碰那歪门邪道的东西了。” “兴许是你们剑舍还有存货。”陈观说,你们剑舍总是不缺这样的人。 樊视德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要扑向至殊。 王太冲跑过来挡在中间,“盟主自重啊。” 樊视德一拳打飞王太冲,振臂大喊:“徒儿们上!” 至临觉凡和陈观还有陈观的朋友把至殊围在中间,捏紧拳头,要捍卫她的童贞。 至殊慌神,以前在房里看春宫图对这种事的幻想也不少这样的,今天要被一个老头 夕惕的女侠们都抱成一团,大哭大喊,要是畜生们敢过来,姐妹们就咬舌自尽。 至殊听到了也威胁樊视德说她要咬舌自尽。 樊视德淫笑说:“死了也可以用!” 说完他跳飞,要扑来了,至殊闭眼大喊救命。 樊视德跳扑到空中似乎撞到什么东西,摔到地上,屁股重重坐在地上,裤裆里的大伞,撑得比他胸口还高。 至殊听到噗的一声,睁眼看,樊视德背后是一堵火墙。 这是少年在暗中运气出招。 离手剑练到第九层和山巅为泽一样可以画地为牢。 离手剑的离,到第六层后指的就不是脱离的意思,而是八卦中的离卦,离主火,可以凭空化出火,和山巅为泽的冰墙同出一理。这些都是在钟瑜玟的指点下练成的。 火墙越来越明显,赤红得像是烧红的铁块。 山羊胡运转体内暴涨的真气,对着火墙冲出两拳,火墙把拳力反弹,打在他身上,他被弹飞,砸在院子里长廊上。 “上!”樊视德欲望难解,下令破墙。 弓臂的弟子运气出拳,大大小小的拳头都打在火墙上。 因为白蛇泡酒的药效,大伙身上真气暴涨,一拳把火墙打得摇晃。 少年在暗中运气抵挡,咬牙使劲,这一招使得还不是很熟练,火墙要碎了。 少年灵机一动,运用金钟真气功法和离手剑相结合,在火墙后再化出一个堵弧形的火墙。 火墙由红逐渐变成金色,把整个院子环抱在其中。 而外面的火墙在弓臂的合力一击中碎裂,瞬间把承受到的力量反弹出去, 把弓臂的人冲翻在地,强大力量撞倒弓臂的弟子后,又冲撞向院墙,一面院墙被掀倒,它背后的几堵墙都被冲倒。整个山庄被撞出一堵墙般大小的缺口。 院里各门派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的事,有人来帮他们了。 看着眼前的弓臂弟子,很多人被震得当场毙命,有的七窍流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樊视德和山羊胡也弯腰吐血,就顺势坐下运气疗伤,但体内的真气还是涌动翻滚,裆下的铁棒还是倔强地高举革命的旗帜。 身材才是革命的本钱,向努力调稳真气。 幸存的弓臂弟子都就地盘腿而坐,闭目运气。 他们的铁棒也还依依不饶地耸立着。 八十四 武林成败瞬息变换 江湖波浪忽… 少年的金墙也一直耸立着,没有给他们可乘之机。 有的弓臂拳弟子忍不住,就地躺在地上钻木取火。 只有陈观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即使用手排除体外,还是解不去白蛇泡酒的药效,只是徒劳无功,在天下英雄面前颜面扫地。 夕惕的女侠们从没见过这场面,最大胆的春宫图书也不刚描绘这样的情形,她们掩面侧目,又忍不住偷偷瞄一眼,看到又觉得不堪入目。 第一任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大派在掌门的带领下,在武林同道面前弄拂尘,简直就是武林奇耻大辱。 院子里还不是传来他们啊啊的声音。 少年暗中观察,真希望自己也有宫廷画师的手笔,把这精彩一幕,画下来,装订成册,在江湖上一定大卖。 一个多时辰后,弓臂拳的弟子们终于停下手中的活,瘫坐在地上休息,樊视德提裤子,擦擦脸上的汗,扬言要杀了所有人灭口。 山羊胡也爬起来,“要是谁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半个字,明年就没有辛莨丸,等着死吧。”他威胁看得比他还羞耻的观众。 少年知道弓臂拳的人真气散尽,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少年收真气,金墙又变成火墙,散发着热气。 他回到王聪身边,而夕惕的三位女侠已经冲进山庄。 山羊胡看到三个女的,大喜,说:“原来还有三个漏网之鱼,让大爷来好好疼爱你们。” 他光着膀子扑上去,被女侠一脚踢在胸口上,人飞出八九丈远,他愤怒,“敢不顺从大爷我!”他捏紧拳头,提气要飞过去,但发现身上的真气没有了,一滴不剩,好像随着地上那三摊白色的液体被排除体外一样。 “狗贼!现在你也尝到真气散尽的滋味吧。”那女侠上来又是一脚,把他牙齿踢飞,落到他一个师弟排除的白色液体里。 另一个女侠拔剑冲上来,“让我为师姐报仇!”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另外两个也想到死在树林的师姐,怒从心起,也拔剑扎进山羊胡的胸口,看着自己动完手才出现的姑娘,山羊胡遗憾的死去。 樊视德爱徒被杀,跳上来就要打,却发现自己也没真气,是个没有用的老头。他只好跪下来,给三位姑奶奶磕头。 这时火墙变成一团巨大的火焰,扑闪几下就消失了。 院里被困的人群冲过去,要撕烂这老头。 他的老骨头保不住了。 陈观站出来拦住怒气冲天的大伙,他展开双臂拦在大家面前,喊道:“各位武林同道,我们都身中奇毒,现在不能杀他。” 大家醒悟,只顾复仇心切,忘了身上还有辛莨丸的毒。 樊视德听到这里,跪爬到陈观跟前说:“我愿意给各位配制解药,但求留我一命。” “迷香和辛莨丸的解药一定要,他的命可留不得,这等武林败类,留着也是祸害江湖。”人群中有人说。 王太冲站出来说:“所幸大家都没事,死的都是他们弓臂拳的,也算他们的报应,本次江湖大会本是要化解恩怨,团结武林,他弓臂拳再坏,也只是这几个人坏,不是拳术的坏,武林需要这一脉拳法,我建议大家留这老头一条狗命,让他改过自新,以后为武林效力。” 有人为他开脱,樊视德赶紧磕头不断,脑门都磕出血,淌到鼻子上。 “他可是罪魁祸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废掉他武功,免得再起歹心。”至临高呼。 人群里又不少人附和。 “好,就按至临少侠说的办。”王太冲说着,又侧脸对樊视德说:“樊视德,你可快快把解药配出来,不然我也保不了你的命啦。” 樊视德爬起来,“马上就配马上就配。”他起来还不忘磕头,脑袋在空中学小鸡啄米。 大伙得救,喜极而泣,夕惕的女侠满抱在一起,仿佛久别重逢。 陈观和至临走到女侠们面前,作揖弯腰,问:“敢问女侠,这白蛇泡酒的毒药是哪里得来?这火墙又是何人为之?” 而钟瑜玟和王聪在山庄外早就嘱咐三位女侠,务必对此保密,否则书生三人将招来杀身之祸。 “恕难奉告,恩公特别有交代,不准泄露半句关于他的事,所以也请大家不要再追问了。”女侠信守承诺。 至临又说:“也罢,只是这毒药当世只有我和我师叔能配制,师叔已仙逝,我好奇而已。” 女侠说:“如何配制的我们也不知,请少侠不要再问。”女侠有点不高兴。至临不好再问。 换到陈观多嘴,他说着火墙奇异得很,只是当时自己没有真气,感受不到这是什么属性的真气,这技可称神也。 要你恭维,会使的人也听不到。 会使的人驱车下山,回城里去了。 天快黑时,樊视德配解药来,大伙吃了两味解药,真慢慢恢复,武功高的人又精神抖擞,活泼乱跳。 剑舍的至临跳得最远,他一剑飞来,挑断樊视德两手手筋。“这样才算为武林除一害。”他收剑回鞘,得意地说。 樊视德手筋被毁,此生再不能出拳,习武之人不能动武,形同废人,在几个幸存徒弟的搀扶下,他们下山去了。 王太冲对大伙说:“天色渐晚,大家被折腾两天,又累又饿,回城去休整,明日再来举行盛会。”大家累得不想说话,纷纷下山。 热闹的山庄又复冷清,平静的街道又舔烦乱。 武林人士回到城里,酒肆客栈酒楼青楼,全都爆满。 热心的武林人士把客房给夕惕的姑娘们让出来,自己到城外搭帐篷,也不知道是出于看到弓臂拳的那一幕想到怜香惜玉,还是出于共患难后的团结之心。 少年一行早回到城里,占据了客栈最好的客房和酒楼最好的位置,坐下酒楼上看街上忙碌的侠客,跑遍几条街都找不到一间空房。书生生活和侠客的生活,高下立判。 夕惕派的女侠们也来到酒楼,看到少年三人,就告诉她师姐,这就是昨天在酒肆救她们三姐妹的恩公。 夕惕的大师姐过来作揖道谢,看到王聪,自己挪屁股坐下,问:“冒昧问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日后夕惕好登门谢恩。”话是问少年,眼睛却离不开王聪。 “实在无可奉告,救几位女侠只是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少年望着王聪笑着说。 夕惕的师妹又在师姐耳边说:“今日在弓臂拳的畜生酒里下毒的也是这位公子。” 她师姐站起来又作揖,要说些什么感谢的话,被钟瑜玟嘘声制止。 王聪瞪着那师妹说:“不是叫你不要乱说嘛,早知道不救你们,你们江湖人都背信弃义。” 师妹赔笑脸说:“我师姐不是外人。” 王聪冷冷说:“我跟你师姐又不熟。” 师姐尴尬,自报家门,说:“在下夕惕剑派的仪琳,是师父坐下第一名弟子,几位救的是我的师妹” “停!”王聪打断她,“我们不想知道你们是谁,你们江湖的事我们越少知道越好。” “仪琳女侠,这是我的侍童,这位戴面具的是我们的朋友,久仰夕惕剑派剑法高”少年向仪琳女侠介绍自己,还不忘恭维,介绍得巧妙,不说谁是谁,只说几个人的关系,主要是释放出他们都是单身的信息。 王聪看不惯,打断她家公子的话,狠狠地说:“你老毛病犯了不是?” 少年闭嘴喝酒。 仪琳说公子低调谦虚,真是饱读诗书,品德高尚,请允许夕惕替武林请公子几位喝杯酒。 少年埋头不敢说话,王聪不喜欢这大师姐,眼睛一刻没离开过她。 钟瑜玟却说:“喝。” 仪琳叫师妹们就坐,招呼小二上菜上酒。 王聪掐钟瑜玟一把,“早知道我连你也不救。” 钟瑜玟看着王聪说:“我是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成全你一段绝世姻缘。” 仪琳师姐听到不好意思地笑了,动手给大家倒茶。 少年听后嘻嘻嘻的笑,又被王聪从桌下狠踢一脚,少年掩嘴不出声。 仪琳把茶端到少年面前,笑问:“公子,你家书童向来就这么暴躁么?” “是啊,一般都是我伺候他,极度跋扈。”少年笑着说,钟瑜玟也跟着笑了。 八十五 断家长枪大显身手 京畿陈观神乎… 酒桌上,仪琳把山庄里的故事告诉少年。少年知道山羊胡已经被三剑刺死,心里有点遗憾,不能报一拳之仇。 挡道的弓臂拳被清除,武林大会明日正式开始。 仪琳听出几位都不是本地人,问:“几位来此也是为武林大会吗?” “路过这里,凑巧去看武林的热闹。”少年回答。 仪琳邀请少年明日同行,也算有个照应,保不定明天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让女侠们要保护公子。更重要的是女侠们都想保护王聪。 盛情难却,少年答应明日一同上山,钟瑜玟也附议赞同。 “什么盛情难却,就是老毛病范了!”王聪对她家公子的借口一点不信。 第二天,少年一行跟着夕惕派的女侠上山。 真气恢复,身上有点力气,天下英雄就对盟主之位虎视眈眈,在山庄门前吵得沸腾,王太冲自信武功第一,唯他能胜任。 但归藏派向来在武林上名声不好,强权无礼,难以服众。 剑舍至临也据理力争,剑舍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门派,剑舍掌门理应是武林盟主。 陈观是天下第一剑术陈力士的传人,自信也够资格争武林至尊之位。 此外的三禾掌、断家枪、无影堂、高家堡等都不愿意把盟主之位拱手让人。 习武之人本不善言辞,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谁也说不过谁,说到激动处,就拔剑拔刀。 也好,武林盟主就该是武功最好的人,不比一场,谁都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 剑舍的至临先站出来接受各门派的挑战,至临苦练一年多,觉得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屡战屡败,他要在武林大会上为剑舍重建天下第一的威名,他力挫群英,十几个心高气傲的武林同道都败在他手上。 三禾掌、断家枪等各门派都上前挑战。 三禾掌刚柔并济,从五行八卦中演化出步伐,从草木叶花中习取招数,变化多端。在拳脚中,和弓臂拳堪称双绝。 断家枪是从前朝军营中传承下来的枪法,实战经验丰富,极尽长枪之长。 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门派,两位掌门相继上前与至临过招比试。 至临新习得离手剑招,打得三禾掌不能近身,掌力发挥不出来,十几个回合下来,三禾掌掌门作揖认输。 断家枪红缨甩摆,少年认出这是在岭南时苍梧将军的枪法,不过断家枪家主的枪法不是将军那三脚猫功夫可以比的。 断家枪长可远攻,短可防备,至临的离手剑也沾不到人家家主身上。 至临化出的冰,不够人家长枪拍几下就碎一地,他的龙卷风也不过掀起人家红缨晃两晃,断家枪的假想对手是王太冲,不时至临,所以断家枪家主保存实力,不全力应对。 至临使出全力也不能逼人家使出绝招,两百余回合下来,他知道自己已落人下风,他收剑退出。 “此人武功不在王太冲之下。”至临对陈观说。 陈观听完一跃而上,拔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剑。 在一旁的仪琳向少年介绍说:“这是以前的天下第一剑术陈力士的佩剑。他家公子得此剑,应该是学得天下第一剑招咎无利了。” 少年点点头,他倒要看看陈观到底有多少增进。 陈观运气,锈蚀的剑变成赤红,“断家枪确实算是天下第一枪法,不知能不能挡得住我天下第一剑法。”说完,他向断家家主刺去,剑被枪头撩开。 陈观先试他近身枪法。断家家主斜立长枪,护在胸前,圆环格挡,陈观刺扎抡劈,都被长枪一一化解。 断家枪舞起来,如蛟龙戏水,风雷牵地,刚中寓柔,柔中有刚,陈观的赤剑不能越过。 “这就是天下第一剑法?你当老夫瞎吗?”断家家主没有兴致。 “好,那就请赐教,赤剑无眼,多有得罪。”陈观冲飞出山,消失在秋风中。 忽而,断家枪家主背后出现一个红色的佛头,善目慈眉,嘴角含笑,比整个山庄还高。 “这就是以前的天下第一剑招咎无利。”仪琳向少年说。 “以前的不代表现在也是第一。”少年说。 “当年陈力士在京畿被一个少年击败,不算是第一了,但那少年和剑舍掌门一战后就没再江湖露面,因此咎无利现在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剑招。” 咎无利化出的佛头肩上出现一双手,佛手手指交叉,把断家枪家主锁捏在手心。 陈观随着一阵狂风飞来,他俯卧空中,双手持剑刺来。 志临和陈观的朋友在人群中观望,志临说:“怎么陈兄的咎无利只有一半,化身为剑呢?” 陈观的朋友说:“他私下习了很久,他父亲觉得他已经领悟咎无利的精髓才把佩剑交给他,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可能是保存实力。” 断家枪的家主被佛手紧紧锁住,看到陈观持剑飞来,他笑说:“天下第一剑招咎无力的巨剑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是第一?!”他横握长枪,运转真气,绿色真气缠在他肩膀上,他仰天大啸,喊声震天,山里的树木都被震得摇头。 他双臂奋力向前冲撞,撞碎佛手,飞身出去。 “咎无力又败了。”仪琳说。 但陈观不觉得。 他并非孤身飞向断家枪的家主。 断家枪家主挣脱佛手,架枪飞驰,要捅陈观。突然,他意识到身后有股真气,转头一看,是陈观。 身前陈观,身后陈观,有两个陈观,不只,左右两侧都有陈观持剑飞来。 断家枪家主在空中被一群陈观成一圈,圈子越来越小。 “这是我师父的酒食有庆!”至临看到陈观十几个分身围攻断家枪,大喊。 断家枪的无处可逃,被十几个陈观拿剑指着胸膛,收枪认输。 两人飞降下来。 “真是绝妙,陈大哥,你把咎无利和酒食有庆合二为一,在咎无利的控制上又兼得酒食有庆的灵活幻变,小弟真是佩服!”至临惊讶这样的创意。 “幸得剑舍掌门的教导,我把打败咎无利的剑招融入咎无力,如此一来,就毫无破绽。”陈观得胜,和朋友们分享他的喜悦。 断家枪的家主也作揖:“京畿陈家,剑法高明,我输了,陈大侠文武兼备,是盟主的不二人选,断家愿奉您为武林盟主。” 陈观点点头,至临也笑得合不拢嘴,以陈家和剑舍的交情,剑舍再次崛起指日可待。 “好厉害的剑招。”少年也赞叹。 仪琳说:“公子饱读诗书,却不知这江湖也是人才辈出,两个旷世绝招融为一体,这非天才所能做到也。” 少年望着仪琳说:“贵派不上前去一展风采么?今天可是你们武林百年来第一次武林大会。” 仪琳说:“我们门派都是女流之辈,对武功盟主之位没兴趣,出门前家师特别交代,不参与争抢至尊之位。” 少年说:“贵派独善其身,在江湖上真是少有。” 仪琳说:“公子也看出江湖的复杂来了。” 二人闲聊,不知道王聪瞪着双眼,要活吞了他家公子。 陈观收剑,举手正准备对天下英雄吆喝两声,要说的感言已经在心里打好腹稿。 “慢着!”归藏的王太冲站出来,“京畿陈力士占着天下第一剑士的名号近二十年,现在还要来争至尊之位,照这样下去,武林干脆改姓陈算了。” “这老狐狸要出来捣乱。”仪琳说。 “他当盟主不行吗?谁当不是当?”少年问。 “归藏行为不端,他们掌门更是人面兽心,比樊视德好不到哪去。近几年归藏已经吞并猿长剑派、舞叶刀门、松鹤门等门派,这些门派都被他们屠杀殆尽,要是他当了盟主,武林早晚是归藏的。”仪琳说。 还在聊,王聪在她家公子腿上掐一下,“要变**趴在人家脚趾上了么?” 少年不出声了。钟瑜玟嘻嘻笑出来。 王太冲在讲大道理,听到人嬉笑,垮脸大骂:“谁这么放肆?!” 钟瑜玟捂嘴不出声,山上鸦雀无声。 少年想这老头实在自命不凡,还没当盟主呢,就要摆盟主的谱。 八十六 新盟主终称心如愿 假小子总多… 两位准盟主谁也不让谁,恭谦礼让的美德他们都没沾一丁半点,两人拔剑相持。 至临看到王太冲拔剑,说:“我使出全力才逼他出剑,面对陈大哥,他不敢轻敌。” 少年问仪琳:“这两位谁当盟主好?” 仪琳说:“都不怎么好。京畿陈家剑术高明,知书达理,但向来对江湖锁事不太关心,陈家公子心浮气躁,没有旁人协助的话,容易被人利用。归藏的王太冲是个伪君子,家师和他是同辈,说他是江湖上名声最差的,归藏能有今天的壮大,全靠的是杀人越货的不义之举。” “依我看夕惕的来当盟主最好,女侠宅心仁厚,又细心谨慎,定能带领武林走向辉煌。”少年说。 仪琳说:“夕惕剑派武功尚浅,在江湖上虽然也算大派,但论武功,不是剑舍、归藏的对手。” 归藏的掌门王太冲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他出剑和陈观近身打斗。 两人数十个回合不分上下,王太冲真气剑招双绝,陈观独门剑术盖世绝伦。 二人在山庄前翻腾跳跃,你追我赶,斗得起风飒飒,枯木震摆。大家看到棋逢对手,旗鼓相当,暗暗称好,要一直打下去才一直精彩。 陈观一心取胜,他四十几年来都是在天下第一剑术的名号庇护下生活,在非天下第一的现在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他飞到山庄房檐上,竖剑于眉心前,暴怒真气,顿时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朵墨云盖住山头。 “引雷剑招,陈大哥的这招我能破。”至临说。 “王太冲应该也能破。”陈观的朋友说。 不出意外,闪电连到陈观的赤剑上。他不动,好像还在等什么。 王太冲见雷电交闪,运气在腕,沉着应对。 这时王太冲身后出现佛手,佛手合掌,要抓住他。这是咎无利。 “好剑招!”王太冲跃飞出去,速度快如闪电,逃出巨大的佛掌,朝陈观飞去。 陈观真愁离他太远呢,引雷飞向他,二人在空中急速对冲。 将要交手时,王太冲身边出现好几个陈观,每一个手里的赤剑都连着天上的雷电。 “三招连用,这我是破不了,王太冲的轻功也太快了,竟然能躲过佛掌。”至临感叹,胜负还不明朗。 “归藏的剑就是以快见长,传言可以快到看不见,近乎无形。”陈观的朋友给至临说明普及。 王太冲转向,再朝上飞去,插入云端,他置身乌云之中,快速旋转身体,挥剑横扫,真气四散。 陈观向云端追去。 但王太冲真气深厚,他挥剑扫几圈,乌云被钻开一个巨大的窟窿,陈观剑上的闪电也断断续续。 王太冲悬浮在窟窿眼中,等待一群陈观的到来。 他这是以逸待劳,陈观求胜心切,要趁闪电未消散给王太冲一击。 王太冲在陈观快到云端时,自己飞进乌云中,藏身在云里,陈观到云窟窿眼时,寻不见人,这时他赤剑上的闪电已经消散。 王太冲忽然从云断中飞出,似箭飞驰,刺穿一个陈观,又立即消失在云中。 山上的人抬头仰望,只见一个黑影从云中窜出来刺中一个陈观,又立即消失在云断。 这样来回偷袭,陈观没有出招的机会,眼看分身所剩无几。他俯冲离开云端。 陈观来到地面,收气,分身都不见了。 他站在山庄前,摒息凝神,等待王太冲的到来。 王太冲从天而来,比闪电还快,瞬间刺向陈观,陈观挥剑劈挡,但极快的下降速度给王太冲的剑很大的惯性力量,陈观被震开。 还没站稳脚步,王太冲双脚不着地就飞来,挥剑速度也是电光火石间,陈观只能隔档,步步后退。 忽然,王太冲瞬身消失,陈观还在挥剑劈挡。 陈观看到眼前无人,知道王太冲又飞到云里去,要来一招大的。 不料,王太冲老奸巨猾,出现再陈观身后,剑架在陈观脖子上,“陈大侠剑术非凡,兼取众家之长,承让。”他表扬被人厉害还说被人输了,真是无耻。 归藏的弟子见他家掌门赢了,高呼盟主万岁。 王太冲收剑,抬手掌心向下,压下高声的弟子,说:“承蒙各位武林同道看得起,王某今日侥幸得胜,就当仁不让了。” 王聪在人群中嘀咕:“胜就胜了,大家都看到他赢得那么轻巧,还说是侥幸,真是虚伪。” 仪琳说:“要假装谦虚嘛,这次归藏得偿所愿,武林大会因福得祸咯。” 王太冲大发获奖感言,陈观垂丧着脸回到至临身边,“这王掌门深藏不露。”他也觉得王掌门赢得轻巧,自己却已使出全力。 “胜败乃兵家常事,有输才有赢。”陈观的朋友安慰他。 王太冲提出他的事业构想,他说,为交流武学,建议各门各派从今天开始,各选派优秀弟子十名到归藏学习交流,大家相互进展。各门派掌门也要登门归藏,参拜盟主,以示武林的团结,另外,每一个门派每年向归藏进献十万两黄金,补偿归藏操持武林各项事务的亏空。 说一说完,大家议论纷纷,批评不断,这不是抢人抢钱吗? 至临第一个表示不同意,剑舍的掌门已经闭关一年多,叫他老人家都归藏参拜,万万做不到。 王太冲说那就换一个做得到的掌门。 双方彼此早不顺眼,王太冲说:“天下第一大派,从今日起,就是归藏!剑舍要服从盟主的安排。” 至临不服,拔剑要上前,觉凡拉住他。 “放肆!你想对盟主不敬,以下犯上,就是破坏武林团结。”归藏的弟子喝声说。 竟上纲上线,至临不想再给剑舍添麻烦,跺脚收剑,只恨师父不在场,不然哪里轮到这老东西出风头。 在场不服的人很多,但不是王太冲的对手,都闭嘴不语。 王聪悄悄说:“照他这么说,夕惕剑派的女侠也要去归藏学习交流,仪琳女侠你岂不是要拜这老头为师?” 王聪说出了关键问题。 “我死也不进那畜生窝,夕惕的姐妹们到归藏就是羊入虎口。”仪琳气愤地说。 果然归藏的弟子盯着这边夕惕的女侠,好几个把洞房花烛夜连翻在脑海里预演好几次了。 “我看他们比喝了白蛇泡酒的弓臂拳弟子还饥渴。”少年说。 “我看是和我家公子一样饥渴。”王聪说。 钟瑜玟听到,噗呲笑出声。 王太冲正在训话呢,听到笑声,停下来,问:“谁在笑?” 没人回答。 “我奉劝各位要有点规矩,今夕的武林不同往日。”王太冲说,他高高翘着鼻尖。 人群中的剑舍弟子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少年一行人把王太冲的话当耳旁风,又不是武林中人,什么规矩都管不了他们。 “看看他那样子,才当个武林盟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帝呢。”王聪说。 “习武之人往往自命不凡,皇帝还没他们无耻呢。”钟瑜玟说。 恰好这两句被王太冲听到,他真仇每个杀鸡儆猴的机会。 他瞬身飞到王聪和钟瑜玟面前,掳走两位飞回到山庄门口,“哪个门派的小杂种,如此不把本盟主放在眼里吗?”他掐着王聪和钟瑜玟的脖子怒道。 人群中的至殊看到男装的王聪,指着她对至临大喊:“师兄,那就是我在剑舍见到的美男子,你们都说我疯了,你看。” 至临顺着至殊所指望去,哪里是什么美男子。“那是王聪姑娘,就是他家公子打伤师父。”至临说。 “胡说,他明明是男子之身。”至殊又着魔了。 陈观说:“那确实是王聪姑娘,我们在街上见好几回,还认不出来,只觉得熟悉,听你这么一说,这确实是那位灰衣少年的侍女,旁边这位戴面具的就不认识了。” 至临说:“那少侠肯定在附近。” 少年看着王聪和钟瑜玟被俘,一点不慌,还笑说:“这两话痨得罪武林盟主啦,没规没矩就这下场。” 夕惕的见到恩人被俘,纷纷拔剑。 八十七 少年出招消人气焰 陈观意外获… 归藏剑派的弟子拔剑冲出,把夕惕的团团围住。 “就要造反么?小小夕惕剑派,不识时务。”王太冲说。 仪琳对少年说:“公子快走,弊派今日拼死也要护公子周全。” 夕惕的姑娘们紧紧围住少年,少年看到大家舍身为人,深受感动。 他朝王太冲喊道:“王先生,我们三个并非武林人士,今日只是路过来凑个热闹,你们江湖的规矩我们不懂,不知者无罪,请放开我两个朋友。” 王太冲要为跟他作对的人树立榜样,不肯放人,“来参加武林大会者,就是武林中人,你不要以为装个文弱我就会放了这两个。” 至临和陈观都在期待少年出手,都想知道深不可测的少年的极限在哪里,默默地观察着。 “既然王掌门不肯放人一马,执意要找个说法的话,请王掌门不要找夕惕剑派的麻烦,对王先生不敬的是我们三个,与诸位女侠无关,做为盟主您得明察秋毫。”少年说着走出夕惕派的人群,站到前面来。 “就是明察才不能放掉任何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公然拔剑挑衅盟主,其罪当诛。”王太冲不打算放过夕惕派。 “请你放开我朋友,我不管你什么狗屁盟主规矩,动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我劝你不要仗势欺人。”少年警告王太冲。 “你能奈我何?”说着,王太冲双手举高,王聪和钟瑜玟被他掐抬起来,双脚离地。 两个弱女子可受不了他铁腕锁喉。 少年情急中,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旋即,少年从王太冲身旁伸出一只手,出掌为剑,从下到下劈向王太冲的手臂。 少年出剑极快,又是凭空出现的一只手,王太冲意料不及,少年一剑斩下王太冲左臂。 手臂掉落在地上,手指抽搐两下。 众人看呆了,这是人是鬼?从空气中挥斩出一只手,还能斩断王太冲一只手! 至临惊喊:“出现了,又是打败师父的那一招。” 王太冲左臂掉落,一下松掉右手。 王聪和钟瑜玟摔下,要摔倒时,少年从空气中踏出全身,双臂扶住两个将后倒的人。 两人干咳几声后,王聪大骂:“你要当了盟主,多少人得死于非命!” 少年扶她们走到夕惕派人群中,转身对正在封住自己穴道的王太冲说:“王掌门,你又何必要来惹我们呢?好好当你的盟主不好吗?” “少啰嗦,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来我们面对面过几招,打赢我再说。各派诸位不服气的也都可以上来比试。”王太冲说道。 少年救了人,不想多动手,不理王太冲,王太冲已是盟主,在天下英雄面前被人斩下手臂,不打败少年如何服众。 王太冲把剑飞来。 少年使出离手剑,在身后燃起一道火墙,王太冲走了樊视德的老路,撞到火墙,摔倒在地。 众人唏嘘,原来在山庄里化出火墙救大家的就是这书生。 断家枪的带头跪地谢恩,众人齐声道:“感谢少侠昨日救命之恩!” 少年扶断家枪的家主起来,说:“大伙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夕惕派的女侠们,是她们拜托我助她们一臂之力,从弓臂拳手中救出各派,说实话,各位的生死,在下不是很关心。”少年把人情让给夕惕,江湖有恩就有冤,自己一点不想掺和。 众人又向夕惕的作揖感谢。 王太冲见众人都臣服于这书生,到手的盟主之位就要飞了。他可不打算放手。王太冲提剑刺来。 少年抬手,指尖弹开他的剑锋,说:“王掌门,今日武林大会,我是路过,不想招惹是非,你的左臂算是你伤我朋友的代价,大家互不相欠,就此告辞。”少年转身要走。 王太冲大喝:“想走?只会偷袭的鼠辈。”他又飞身刺来。 少年两指夹住他的剑尖,说:“王掌门,你已经是武林至尊,何必跟一个书生计较呢?” “不杀了你,盟主之位谁坐都不安稳。”王太冲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也说出至临和陈观的心里话。他运气拔剑。 少年松手,王太冲取回剑,还是不饶人,朝少年刺来。 少年上前一步,挡住他的手腕,说:“王掌门,见好就收,不要逼我出手。” 王太冲飞退十几步,说:“口出狂言,看你能不能接得住老夫三招。” 少年摇头,不想和他动手,“既然王掌门苦苦相逼,那我就只好领教高招。” 少年双腿分开,运转真气,金色真气爆发出来,整座山头都被照应得金光闪闪。 至临和陈观感受到巨大的真气,说:“比去年在剑舍时还厉害,今日盟主非他莫属。” 王太冲想不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别人百年都不一定有的雄厚真气,自己也狂暴真气,不甘示弱。 可惜星星之火难与日夜争辉,王太冲使出全部真气,都不及少年一半。 少年两指指向王太冲,真气化成金剑,从指尖飞出,刺向王太冲,王太冲抬剑挡掉。 “好一个化气为剑,速度也不输我们归藏的剑法。”王太冲说。 “这也算快么?”少年冷冷地说。他张开五指,无数火红的剑已经刺穿王太冲。 王太冲看到剑来,还没来得及挥剑,身体已经不能动了。 至临惊叹说:“好快的离手剑!” 陈观的朋友问:“他怎么会使剑舍的剑法?” 陈观说:“离手剑本是他们的剑法,剑舍只是学得一半,至临一半离手剑就逼王太冲拔剑,这少年可是会使全部的离手剑。” 少年吸气收功,说:“我不想毁了你几十年的武功修武,已经避开你的要害,只是暂时封住你的穴位。” 王太冲手腕无力,宝剑掉到地上,说:“少侠神功盖世,盟主是你的,请问尊姓大名,师承何人?让老夫输个明白。” 少年说:“我对盟主之位不感兴趣,小小书生不足挂齿,家师更是无名之辈,不足为外人道。” 仪琳看到这是一个绝世高手,为刚才自己的解说感到难为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 王聪看出她的窘迫,说:“仪琳女侠不必多虑,我家公子隐藏武功,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江湖险恶,不便透露姓名,还望理解。” 仪琳才如身中剧毒的得饮解药,敢抬头望着少年。 少年对大家说:“武林盟主之位,是各门各派都想争的至尊之位,没有人能当一辈子的盟主,今天选出一个盟主,免不了几年后又要从厮杀中再选出一个盟主,如此每选一个新盟主都要以别人的流血为代价,实在有悖武林大会团结武林、平护江湖的初衷。照我这两天看来,归藏、剑舍、夕惕、三禾掌、断家枪、无影和高家堡等拥有千名弟子的大门派,都有别人所不能及的独门特技,都有资格担任盟主之位,但盟主又只能有一个。今日我斗胆提议,既然大家认为自己才是武林盟主的最佳只选,何不轮流坐庄,每个门派出武林盟主三年,到期都自然轮到别的门派,其余的几个大门派都作为副盟主,每届盟主从副盟主中按顺序上任。几个副盟主协助盟主管理武林事务,又可以相互牵制,平衡力量,以防一家独大,这样武林既能团结,又能保证百花齐放,每家都能不用杀人流血就能出任盟主。每届盟主功绩由所有武林同道来评判,做的好的,可以任副盟主,排队以后再任盟主,做不好的,大家可以取消资格。一切门派进入副盟主之列,均由武林同道提名推选,不管门派大小,只要是有自己独特武功的,都有推选的权利。以上只是我个人意见,仅供各位参考,如有不当,请当我是放屁就行。” 少年说完,众人点头称赞,如此甚好、甚好。 三禾掌的掌门站出来说:“少侠今日武功盖世,昨日又救大伙于魔掌之中,于情于理,少侠都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少侠就是盟主,盟主的话我们自然遵从。” 大家都跪地,要参拜盟主。 少年伸出双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大家先站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盟主的话,大伙都遵从,大家纷纷站起来。 少年继续说:“我昨日出手今日出手,都并非觊觎盟主之位,我本闲云野鹤,习惯漂泊,更没有能力领导各位,所以这盟主我是无论如何都当不得的,我个人觉得,在本次武林大会中,京畿的陈观大侠倒是智勇双全,虽然他江湖阅历可能不及在坐的诸位前辈,但我相信在各位的辅佐之下,陈大侠一定会是一个好盟主,因此,我提议由陈观大侠来当任第一届武林盟主,其他千人门派任副盟主,以后各副盟主门派按成立时间的早晚轮流出任盟主之位,大家意下如何?” 王太冲晃动身体,站出来说:“你现在就是盟主,你说的我们都听,我们归藏愿奉陈大侠为盟主。想不到啊,少侠年纪轻轻,武功盖世,还不贪图虚名,处处为武林大局着想,是老夫小气了,竟只想着归藏的前途命运,弃整个武林于不顾,没有武林,又何来归藏呢?只有归藏,那江湖岂不是一潭死水。在此,老夫向少侠请罪。”王太冲跪下。 少年扶他起来,说:“王先生多虑了,武林以后还得仰仗您这样的前辈,按顺序,归藏以后也是要出任盟主的,那时便是王先生大展宏图之时。” 觉凡也大呼:“剑舍也愿奉陈观大侠为第一任盟主。” 随后各派都表示要奉陈观为武林盟主。 少年如甩掉一个累赘包袱,松了一口气,朝王聪走来。 八十八 瑜玟乱点鸳鸯假谱 王聪重扮… “怎么不杀了那老东西?”王聪对少年说。 “我们现在是在逃难,不能到处树敌,走吧”少年说。 三人离开人群下山去,回到城里先占最好的位置喝酒吃饭,享受才是最主要的,人家争名夺利,到头不也是为吃吃喝喝。 陈观担任第一任武林盟主,慷慨激昂发表就职演说,在心里念了上百遍的说词,京畿武林乃至天下武林又回到陈家手里,总算不辱父命。 参拜盟主后,大家下山回城,武林大会几经波折,终于取得如意的结果,每一人多日后的武林都充满期待,往后的江湖将会更加精彩,作为习武之人深感骄傲,下山时,个个昂首挺胸,像被风吹逼的桉树林,斜插在地上。 有了盟主的威慑,大家回到城里就安分很多,没有人借酒闹事,也没有人去逛青楼,修身厉己是盟主对每一个人的要求。 陈观盟主和至临一回到城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少年书生,少年和王聪等人正在酒楼上品酒闲聊。 “陈盟主要找我报仇吗?还是剑舍的要寻仇?”少年看到一伙人冲上酒楼,朝他们酒桌走来。 “陈观还没那么不自量力,承蒙少侠在武林大会上推举,陈观才能当上盟主,特来致谢。”陈观作揖说道。 “不必客气,我并不想参与江湖是非,选谁我都不关心。”少年冷言冷语,不想和这帮人多聊。 但剑舍的每一个人都满腹疑问。 至临问:“请问少侠从哪里得来的白蛇泡酒?是我师叔没死么?” “你师叔已经不是你师叔,他和你们剑舍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当日你们逼我们跳崖,是我师叔舍命救我,白蛇泡酒本就是本门的秘方,我会配制并不奇怪,你们剑舍的人会配制才奇怪。”少年想到剑舍的行为就有股无名火。 至临说:“当日在剑舍,少侠也杀了我师叔觉尘,算是一命抵一命,各不相欠了。我原以为世间只有我会制白蛇泡酒了。” 少年笑说:“可笑,你那也叫白蛇泡酒,和你的离手剑一样,不伦不类,简直侮辱我派绝技。” 至临说:“剑舍一别以来,少侠武功有精进不少,此番到酒楼来一是恭喜少侠武功更上一层楼,二是感谢少年前日出手相救。” 少年冷漠地说:“我也剑舍只有怨,没有恩,不必谢我,我暂且没有踏平剑舍的怨怒,但剑舍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杀我师叔,保不齐我师父哪天找上门来,你师父现在旧伤未愈,剑舍没有一个人能接得住我师父半招。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多行好事,少作恶多端,免得我师父真要替天行道。” 陈观说:“少侠武功盖世,家师想必更是天人下凡。”陈观恭维少年,想拉拢。 “你也不必拍马屁,我是不会参与你们武林任何事务,死了这条心吧。”少年让他们赶紧走。 至临身后的至殊舍不得,从在山上看到王聪的那一刻起就心花怒放,现在来到桌前,近距离看清,这可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看她还能端杯子饮酒呢。 少年看到她一直盯着王聪,侧身对王聪说:“你又多了一个爱慕者,你看剑舍的女弟子又犯花痴了。” “我看你是想念她的银针了,别忘你杀了她爹,她现在想把我们神吞活剥。”王聪大声说,一点不避讳剑舍的人。 这时夕惕的走来,屈膝见过盟主,来到少年跟前。 仪琳说前几日误解少侠,多有得罪,特来致歉。 钟瑜玟对王聪说:“这才是你死心塌地的爱慕者,哪里是来致歉,是来求爱。” 王聪在钟瑜玟手上掐一把,“你也学得我家公子油腔滑调么?” 少年说是我不能及时说明自己的身份,请见谅。 剑舍的见人家有说有笑,不搭理他们,只能作揖告辞。 夕惕的仪琳表示久仰,原来少侠就是打败打破咎无利,打伤剑舍掌门的旷世高人,今日又为武林立了大功,前途不可限量。 少年说我在武林没有什么野心,只求能有个安身之所。 仪琳当即邀请少年到夕惕做客,让夕惕尽地主之谊,感谢救命之恩。 少年望着王聪和钟瑜玟,征求她们的意见。 王聪可不想,看着夕惕的女侠们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神,她心里发抖。 钟瑜玟说:“去,夕惕全是女子,我们去住一段时间最方便。” 少年得到答案,点头肯定,说:“好,一定登门拜访。” 仪琳提出明日就一同启程回山,少年说好,全凭仪琳女侠安排。 夕惕的下楼后,王聪拍桌子,“你们两个是不是故意的?” 钟瑜玟笑着说:“我们就是要送你去夕惕当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可能跑不了,但是不是夕惕的还不知道。 当晚,剑舍的至殊就神使鬼差的来到王聪住的客栈,敲开她的们,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说是仰慕公子已久,要来小酌结识。 王聪一时语塞,站在门口良久不语。 想到剑舍诡计多端,不可和这女的独处一室。 “要喝酒,那还请到大堂去,我这里不方便。”王聪说。 王聪和她来到客栈大堂,坐下喝酒,席间不知要说什么好,平日伶牙俐齿,此刻竟只能喝酒,一个词也蹦不出来。 至殊也是直勾勾地盯着王聪看,不喝酒,不说话,像盯着一个可爱的婴孩,目光宠溺慈爱。 王聪手足无措,浑身起鸡皮疙瘩。 钟瑜玟路过大堂,看到王聪和至殊相对坐在桌前,她摘下面具,朝王聪扮个鬼脸。 王聪看到钟瑜玟,深陷泥沼的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向钟瑜玟招手,喊道:“姐姐少待。” 王聪对至殊颔首致歉,“失陪。” 她跑向钟瑜玟:“你怎么见死不救?” 钟瑜玟牵着她的手,“我看你越来越像你家公子啦,处处留情,处处拈花惹草。” 王聪胀红脸,“是那女的逼我来的,姐姐有所不知,她会使风散针,我家公子就在她手上栽过跟头。” “所以你要提那小子报仇?”钟瑜玟看着王聪说,“要姐姐我怎么帮你?” “报什么仇,那女的在剑舍就把我当她梦中情人,跟他爹说要非我不嫁,我可如何是好,好姐姐快给我出出主意。”王聪甩着钟瑜玟的手臂央求。 “要我说,你就到夕惕当个上门女婿,夕惕那么多女子,总有一个你看得上,剑舍再厉害也不能抢夺有妇之父吧。”钟瑜玟认真说道。 王聪听完,狠狠在她手臂上掐一爪,“你也拿我寻开心。” 受够了当美男子的误解,王聪第二天出城后,就在车上换回女装。 途中休息时,少年来到仪琳跟前,说:“仪琳女侠,既然要去你们夕惕做客,我们也就不隐瞒了,我不是书生,我的书童也不是书童。” “他也是武林高手吗?”仪琳问。 “也不是,请随我来。”少年请仪琳跟他到马车前。 王聪缓缓从马车车厢走出,她一身鹅黄女装长裙,垂鬟分肖髻,轻描柳眉,细抹丹唇。仪琳心里从爱慕变成妒忌,又庆幸世间没有那样让自己不顾一切的美男子。 王聪走到仪琳跟前,“仪琳女侠,其实我是女儿身,是我家公子的侍女,城里人多眼杂,所以才扮男装。” 夕惕的女侠们看到王聪女装,都围过来细看,“难怪,世间怎么会有俊美得一塌糊涂的男子,王姑娘,你的男装可把我们夕惕的姐妹们想坏了。”其中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侠说。 “也好,免得我们师姐妹为你争风吃醋,你做我们的姐妹就没有人想要独占你啦。”仪琳苦笑。 “实不该欺瞒各位,我们是被人四处追杀,所以只能出此下策。”钟瑜玟说着摘下面具,“还请各位不要向外界透露我们的行踪。” “那是一定。”仪琳看到钟瑜玟的面孔,和第一眼看到王聪男装时一样惊恐,自己怎么不生成男儿身,那个大大咧咧的师妹讲出了她的心思。 她大声说:“下辈子我一定要投胎做个男子,非娶这位姐姐不可。” 大姐都笑了,说话的就是少年再酒肆上救出的三位女侠中的一个,叫仪珉,当时还有两位分别是仪昆和仪吾。 钟瑜玟笑说:“你没机会了,王聪妹妹扮成男子的时候就嚷嚷着要娶我啦。” 钟瑜玟和王聪从没和这么一大帮女子待在一起过,一路上有说有笑、嬉戏打闹,快活得少年好生嫉妒。 八十九 无齿老道语焉不详 黄毛师妹言意… 一路往北,秋意更浓,草木枯黄,河里水位下降,鱼却不自知,自在欢愉,有人说秋天的鱼肥美,大概因为它们只长身体,不长脑子。 鱼眼睛鼓凸出来,似洞察一切,又似白目无知,吐两个泡,做十足的傻瓜。 太行山下淇水里的鱼则不然。太行山上的雪水融化,滋养它们的灵气,捞上来,条条比太行山上的猴子还精瘦,还狡猾灵动,很难捞着,这就是把长身体的力气,全用在了长脑子上。 淇水边上,有个老道士,顺着边的鹅卵石往下爬,他想去河里喝口水,但水位下降,他怎么也爬不到。河水仿佛故意逗他,哗啦啦从他面前流过,他四肢趴在地上比壁虎还卖力,就是没能爬过宽阔的河岸,鹅卵石硌得他全身酸疼。 爬几丈就停下来休息,有力气了又再往前爬几丈。 少年一行也在此地下车取水饮马。 幸在老道士年轻时候行善积德,好事做不少,年迈后也没做过什么缺德的事,老天待他不薄,在他快要渴死在淇水河边的时候,少年一行人发现他,把他像条咸鱼一样翻身,还喘气,只是昏迷了。 拿点水给他喝,他就醒过来,好比命贱的小草,有点雨露撒在头顶,就能笑出声。 大师姐仪琳认出是星镜道长,怎么没见他们去参加武林大会,原来跑淇水来摸鱼啦。 道长喝两口水,能张嘴发出些怪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再给他两口水,他怪声也不发出了,越喝越不行,浪费淇水清凉甘甜的河水。 也不算浪费,老道士喝两口喝水进去,吐出两口鲜血回报淇水,堪比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入不敷出。 少年看出他受了很深重的内伤,又在河边爬了很久,有壁虎的姿态而没有壁虎的速度,得其形而失其神。 少年给他把脉,老道士心肺被人打伤,每喘一口气都犹如万虫噬咬,呼吸间,他被咬得全身发麻、四肢无力,因此爬得没有尖头尖脑的壁虎快。 可见他平时做好事,做得平不够彻底,所以老天对他的好也留有余地。 仪琳说:“请少侠救救他吧,他真是个好人。” 为什么要叫坏人来救好人,越是好人就越该救吗?好人也有该死的时候。 少年看老道士嘟哝嘟哝,貌似有话要说,他扶老道士坐起来,身体直立,呼吸要顺畅些。 少年从他背上给他输送真气,帮他护住心肺,他深吸一口气,弓背咳几声,吐出一口假牙。是假牙堵住喉咙,所以说出不话来。 老道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鱼、鱼、鱼…” 大伙以为他要吃鱼,可淇水里的鱼鬼精得很,一时之间抓不到,他还是说:“鱼、鱼……” 没有鱼,先给他一个洗沙甜饼,他是道士,吃素的,不能给肉饼。 看到甜饼,老道士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挥手甩开仪琳递给他的饼子,他还是说:“鱼……” 少年抓住他的手说:“道长,出家人何必执着,暂时没有鱼给你吃,先拿饼子充饥吧,前面就是夕惕剑派,到那再你找鱼吃,猫也不只是只吃鱼啊,它没鱼吃的时候还拿耗子呢,你拿耗子了吗就想吃鱼。”少年捡起掉在地上的甜饼,递到他嘴边。 老道士听到要给他找鱼吃,更兴奋了,摇晃着身体,大喊:“鱼!” 钟瑜玟拍拍少年的肩膀,“给他水。” “对,有水就有鱼,你先喝点水顶着,不然你找不到鱼。”少年把水袋递给他。 老道士恶狗扑屎般抓过水袋,咕隆咕隆把水袋里的水全倒进肚子里。 “好啦,这次你肚子成池塘了,养鲨鱼都行。”少年接过干瘪的水袋调侃道。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说:“仪,仪,仪琳师侄,快去山上救你师父!” 老道士不是要吃鱼,他要说的是“仪!”仪琳的“仪”,是嘴里没了假牙支撑,上下嘴唇坍进口里,吐字不清。 错怪了淇水的鱼,原来是仪琳的师父惹的祸。 老道士豁嘴说:“贞利神剑重现江湖,有人要灭各大剑派,七星观已经遭遇敌手,他们正往夕惕山上去也。” 仪琳听到师父有危险,叫师妹门启程赶往上山。 王聪在车上问少年:“怎么又出一个贞利神剑?武林人士玩不下去了竟找子虚乌有的东西来消遣么?” 少年摇头说不知,少年问钟瑜玟:“钟姑娘见识广博,应该听说过吧。” 钟瑜玟说:“贞利宝剑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四百年前和明太宝刀出现在江湖上,并称刀剑双绝,是唯一可以彼此抗衡的兵刃,后来明太刀被武光大帝取得,贞利宝剑也从没有人见过,武光大帝就是靠明太刀所向披靡,打出一片江山,如果贞利宝剑真的存在的话,应该轮不到武光大帝坐拥江山了吧,贞利剑只是江湖传说,不可全信。” 确实,什么兵器能有练武重要,兵器是死的,武功是活的,死的必不能胜活的,正如湘钦的走尸赢不了山巅为泽一样。这也是师父师兄的武学理念。 王聪说:“可别趟这浑水,公子你又不争第一。” 钟瑜玟说:“如果贞利剑真的存在,取得贞利剑,可以和你师父过两招,即使赢不了他,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那好啊,公子赶紧去抢来,你正缺一把佩剑。”王聪高兴地说。 少年说:“如若真有此神兵,这趟浑水我们可以去走一走,但不到紧要关头,不可暴露目标。” 钟瑜玟和王聪点点头。 到夕惕山腰,就看到山顶上冒烟,浓烟滚滚。烧得应该不是很旺,很旺的火都是没有烟的,只有红色的火焰,没有黑烟。因此不必太着急,慢慢上山。 浓烟遮天蔽日,好像烧在夕惕女侠们的心上,她们哭叫着,四肢并用顺着长长的石阶爬上去。 老道士贴地学壁虎爬就没有女侠们学螳螂弹跳来得快,她们三级台阶做一级爬,越步而上,遇到高处就伸出两手抓爬,眨眼间已经在少年前面两百余丈远。 又不是我家着火,况且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少年想着,慢慢和王聪、钟瑜玟一步一个台阶地踏上去,走到一半,王聪和钟瑜玟也累得喘不过气,少年等她们休息片刻。 仪琳带着师妹们来到夕惕,门口横着两具尸体,是守山门的师妹,凉透了,旁边的熊熊大火怎么也烤不暖、烘不热。 绕过大堂的火堆,穿过一个院子和静心台,来到养剑堂,这是师父平时练功的地方。 不见师父,仪琳慌张地大喊:“师父!” 其他师妹也跟着喊:“师父!” 满山回荡着“师父!”两个字,回应的也只有“师父”这两个字的回音。 大伙哭了,泣不成声,鼻涕眼泪不分你我从鼻子流到嘴里,还想往下巴流,但被张开的嘴收去,真的覆水难收了。 夕惕派武功不怎么样,能力限制行为,坏事也干得不好,同样,好事也行得不多,其中守养剑堂的小师妹更是三脚猫的功夫只学得一脚,她平日里好事坏事都没干出个名堂。这次老天眷顾,她没凉透,被师姐们的哭喊声吵醒。 小师妹从养剑堂的台阶上缓缓抬头,满血的嘴微微张开,喊道:“师姐……” 仪琳听到后,跑过去扶她起身,“小师妹,发生什么了?师父呢?” 吗的,你果然只关心师父,小师妹轻叹口气,指着养剑堂说:“后堂。”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闭眼假装睡着了。 仪琳放下小师妹,带领大家穿过养剑堂,来到宽敞的后堂,看到师父身后跟着几个小师妹,和两个黑衣人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不是啊,是师父和师妹们被两个黑衣人追得满堂跑,打得她们屁滚尿流。 仪琳大喊一声:“弟子救驾来迟!”随后拔剑跳到师父面前,面对两个黑衣人,她师父在她身后喘着粗气,呵出的雾气,打湿仪琳的鬓角。 九十 危急关头少年赶到 窘迫局面瑜玟… “快带师妹们走。”师父喘气,拨开仪琳,挥持宝剑,奔向黑衣人,她横扫突刺,都被别人转身躲掉。 仪琳见不得师父落下风,拔剑上前助阵。 两个黑衣人身形飘忽,步法灵活多变,两人也是持剑攻来。 夕惕师徒不出三个回合,招架不住,就被打翻在地。 师妹们拔剑围住两个黑衣人,布剑阵,从各个方向攻刺。 师父大喊:“快走!” 徒弟们不听,牛脾气拿出来摆在剑上,要做夕惕的壮士,要成明日的英雄。 两个黑衣人站定,暴出真气,黑色和红色的真气化成两个圆球,裹着两个黑衣人。 掌门看到这真气,明白夕惕是抵挡不了,天要忘夕惕也。 他们在球内甩剑横扫,真气炸向四方,发出一声巨响,真气冲破剑阵。 夕惕的女侠们被真气冲撞,从空中摔倒到地上,不约而同地学淇水边的老道士喷血。 两个黑衣人铁心要把坏事干得彻底,其中一个飞向夕惕掌门,挂剑劈斩,要取人家项上人头。 师父眼看赤红的剑砍向自己的脖子,闭眼认栽,任人宰割。 天公作美,赤剑触到师父脖子上的汗毛的瞬间,被另一把金色的剑刺中,从中间断开。 师父被噹的一声惊得睁开眼:一个灰衣少年从天而降,他飞向持断剑的黑衣人,出脚轮踢,被黑衣人抬手挡下。 少年落地,运气在手,化出一把金色的宝剑,他怒翻宝剑,院堂里狂风乍起,金色真气冲向两个黑衣人,撞得他们飞出几丈。 黑衣人并不知难而退,而是二人合力运气,真气化成一把比山门还高大的玄黑宝剑,宝剑朝夕惕一群人劈去。他们的目标不是少年,而是夕惕。 巨大的宝剑从上而下,先劈开后堂的房梁,后堂整座宅子被劈成两半。 少年见这些女侠逃不掉,他飞身到她们身边,运气化出一口金钟,把所有人都罩住。 黑剑劈在金钟顶上,剑被弹飞到高空。 少年飞出金钟,持剑刺向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分站左右,收剑出掌。 少年也收剑出双掌。 四掌相击,真气对冲,三人周围的砖石瓦块都被震飞。 少年深吸一口气,从手掌中使出离手剑。 剑从少年两掌心飞出,刺穿两个黑衣人的肩膀。 少年再用力,真气冲出,震飞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把身后的墙壁都撞凹了,两个人摸凶吐血,彼此看一眼,手掌拍在地面上,飞出夕惕山头,跑得无影无踪。 少年也无意追敌,转过身扶夕惕的掌门起来。 掌门与两个黑衣人周旋已久,伤得和河边捡来的道士差不多。 少年输一股真气给她,她才接得上上一口气。 黑衣人被打跑,夕惕的女侠彼此搀扶站起来。 仪琳过来说:“师父,这位公子可救了我们夕惕多次了。” 少年作揖,就转身出门。 仪琳大喊:“公子莫走,说好的到夕惕多住几日。” 少年回头说:“那两个丫头还在山下,走不上来,你们夕惕山门也太高了。” 少年下山去接爬是个台阶就要停下来休息的王聪和钟瑜玟。 “公子抢到贞利宝剑了吗?”王聪见到少年出现在眼前。 “哪有什么剑,两个黑衣人就快把夕惕灭门了,还好我及时赶到。”少年接过她们的包袱。 “什么人这么厉害,两个就能灭人满门?”钟瑜玟问。 他们边走边聊。 少年说:“不知道,他们故意隐藏剑招,只和我拼比真气,在击掌的时候我使出离手剑,打伤他们,两个人飞身逃走了。” “只要不是你师父派来的就行,不是公子的对手。”王聪说。 “他家师父不会无言无辜派人杀这种江湖门派。恐怕真是和贞利剑有关,我们加快脚步,到夕惕去了解清楚。”钟瑜玟说。 “好姐姐,你是练过武功的人,身强体壮,我可爬不上去了,要在歇一口气。”王聪没说完就坐在石阶上。 钟瑜玟笑着说:“还好你走不动,要是你走得快,就业夕惕的女侠们一起上山了,黑衣人得把你掳了去。” 王聪喝口水说:“我现在可是女装,要掳也是掳你这个大美人,给他们俩黑衣人掳去当压寨夫人。” 少年看她们拌嘴,笑说:“那又是不是土匪,什么压寨夫人,就怕给买到青楼去当头牌,和在湘钦是那样。” 王聪和钟瑜玟白少年两眼,异口同声:“那就正合你意咯。” 少年感到有点窘迫,顾左右而言他:“那两个黑衣人也不是湘钦的,用的是剑。” 钟瑜玟说:“故意隐藏剑招,一定是和你交过手的人。” 少年接过王聪手中的水袋,说:“无所谓了,人家针对的是夕惕,不是我们。” 钟瑜玟说:“武林大会刚过没半个月,就说贞利剑出现江湖,两个黑衣人连灭七星观和夕惕,江湖事再离奇也不会这么凑巧,要多个心眼。” 他们三个又顺着台阶往上爬,王聪和钟瑜玟已经两腿发软,要少年从中间架着两个人的肩膀才能走。 夕惕的女侠们来山门迎接,看到少年扶着两个腿都迈不开的人,以为她们也遭到黑衣人袭击,拔剑冲向少年。 少年见势运气,真气弥漫,金光闪闪,随时准备带她们飞走, 女侠们靠在少年时,转背朝向少年,曲步张望。 少年感受不到周围有高深的真气,收息平复,说:“黑衣人不在这,几位不必惊慌。” 几个女侠听到才收剑归鞘,替少年架扶王聪和钟瑜玟进山。 少年一行被领进养剑堂,看到夕惕的师父靠坐在椅子上。 看到少年,她在撑腰起来,两名弟子上前扶着她,缓缓走到少年跟前,单膝跪地,咳声说:“感谢少侠救命之恩!”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跪在自己面前,少年一时不知所措,更让人难堪的是,她身后的女侠们都跟着师父跪在地上,要求少年答应他们什么似的,但都没开口,少年不是一句我答应你们就能解决的。 还是钟瑜玟往前扶人家掌门站起来,说:“掌门前辈客气,我们和夕惕也算是有缘,这就是天意,要谢就谢天意吧,他是小辈,受不得这一拜,各位快快请起,接下来可要多打搅贵派了。” 少年看着钟瑜玟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真是羡慕,自己何时才能在这种场合从容淡定,自己的江湖阅历太少,太幼稚了。 王聪轻踢少年一脚,他才伸手要扶人家掌门起身,说“快快请起。” 王聪又打他手臂,他才知道那是女掌门,男女授受不清,怎么能伸手扶人呢?真是失礼。 掌门起身,弟子也才跟着起身。 大家坐下后,掌门又抱拳说:“大恩不言谢,今日少侠及时出手相救,不然江湖上从此就没有夕惕,听仪珉言,少侠在武林大会上屡次挽救夕惕弟子,更是出手拯救武林各派,大恩大德整个武林和夕惕无以为报。有什么要求少侠只管提出来,夕惕一定万死不辞。” 少年抱拳作揖,实在厌烦繁锁的江湖礼节,但也只好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不然得显得自己傲慢了,“前辈客气,如要各位万死,又何必出手相助呢?实不相瞒,我们一行三人本是逃避仇家追杀来到贵派,只求各位不要泄露我们的行踪就是万谢了。” 掌门说:“无论什么敌手敢伤少侠分毫,夕惕上下绝不会坐视不管。” 少年笑着说:“要杀我的人也未必能找到这里来,真要是找来,我们也自有应对之策,不会连累旁人,江湖恩怨本来就够复杂了。” 掌门说:“少侠武功盖世,什么敌手都不是你的对手。” 少年说:“前辈过誉,不知前辈知道今日的黑衣人是何人否?” 掌门摇摇头说:“此二人武功高强,想不出武林上哪有这样两人。” 少年又问:“听星镜道长说,是贞利宝剑在现江湖引起的争斗,莫非贵派和七星观和贞利剑有关联。” 掌门笑说:“夕惕和七星观立派不到百年,贞利剑则是四百多年前的传说,不知两个黑衣人是何目的,这两人出手狠毒,不打算留下夕惕一个活口,等星镜道长伤好了我们再和他详谈。 九十一 宝剑传说真不是假 宿敌传人假不… 星镜道长装回假牙,口齿清晰,找回敢笑敢言的自信。 到夕惕后,得到姑娘们的细致呵护,重伤已经好了大半,想到现在自己是七星观的唯一幸存者,黯然伤神,七星只剩一星,还是最没有的一星,在黑夜里做惨淡的光芒。 大敌当前,不是老道士伤春悲秋的时候,少年和夕惕的一听说老道士找回假牙,装上言语的能力时,就立刻跑去找他。 老道士说:“太行山下若厉派、七星观和夕惕派都惨遭毒手,若厉派首当其冲,七星观次之,最后是夕惕派。两个黑衣人一日内灭三个门派,武功是这三派合力也不及的。” 少年听完,觉得这老道士假牙按回来,脑子却还遗落在淇水边,答非所问。 老道士先和夕惕掌门人寒暄诉苦,感谢夕惕收留,再畅叙两派交情,同在太行山,是比远亲还靠得住的近邻,最后表达自己兴复七星观的决心。 说着说着,老道士把脑子也拿回来了,他的意思是要近邻帮助他兴复道观,否则唇亡齿寒。 夕惕派掌门人不仅牙齿没掉,脑子也转得快,她说了一大堆意思是,七星观惨遭屠戮,老生真是痛心,现在不仅心痛,肩膀痛,腰痛,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毕竟自己一个弱质女流和两个黑衣人周旋半个时辰,受伤受累,现在夕惕上下死伤惨重,自身难保,道长复观之事,留着以后从长计议。 少年看不惯这两人语言上交锋不让,嘴皮上逞能。他打断老道士声长气重的话语,说:“太行山的三个门派得罪了什么人吗?” 老道士拖长语气,说:“太行山上的若厉、夕惕和七星观,都是与世无争的门派,几十年来未结仇怨,那两个黑衣人是要抢夺这三派的秘籍,若厉和七星观的祖传秘籍都落入他们手里了,我师兄临死前让我务必赶往夕惕,提醒掌门速将秘籍转移,不能使秘籍落入黑衣人之手。贫道一路赶来,在淇水上就被两个黑衣人追上,假死才拖过一劫,没来得及告知贵派危险。好在如今夕惕无恙,不然我怎么面对死去的师兄。” 夕惕掌门问:“若是黑衣人取得秘籍将如何?” 星镜老道说:“据师兄说,江湖有传言,明太宝刀深藏西南九泉之下,贞利宝剑高卧太行天宫,而贞厉宝剑的秘密就藏在太行山下的三个门派里。” 少年知道传言非虚,明太刀在湘钦地宫,自己曾被此刀砍伤,刀已经被救他的黑衣人拿走,后半句贞利宝剑高卧太行山天空一定不假。 夕惕掌门说:“宝剑的秘密就藏在各派秘籍里?我怎么不知道,我派秘籍我烂熟于心,不见得提到贞利剑宝半个字啊。” 老道士说:“这就不得而知了,若让这两黑衣人得了宝剑,天才武林将惨遭屠害。” 少年问:“何不上太行山上天宫看看,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能让宝剑落入歹人手里。” 夕惕的掌门人笑说:“少侠第一次来太行山,还不知道上山根本就没有什么地宫天宫,只有峭壁悬崖,我从小在这山里长大,山顶上连座土地庙都没见过。” 老道士也笑着说:“我也是在山里长大,几十年来不见什么宫殿。” 少年说:“传言一定是真的,我在西南沅水边上的武光大帝宝藏地宫里见过明太刀,还被刀砍伤肩膀。”说着他扒开衣领,要展示他有而别人没有的失败荣光,被王聪在肩上拧一爪,他才想起在场就太他和老道士两个男人,其他全是女子,袒胸露肩成何体统。少年停手,说:“传言不假。” 老道士惊讶:“你还真见过明太刀?那刀现在何处?” 少年说:“在一个黑衣人手里。” 夕惕的掌门人说:“是不是前几日的两个黑衣人?” 少年摇头说:“不是,那黑衣人没和我交过手和我交手时不必隐藏,而且他刀剑都会使,身上的真气还是和我出自同门。而在后堂的两个黑衣人故意隐藏剑招,只和我拼真气内力,一定是和我交过手的人。” 夕惕掌门说:“两件神兵再现世,江湖武林恐怕难逃浩劫。” 少年说:“武林大会选出盟主,武林定下许多新规矩来约束大家,这次不一定会乱。” 老道士说:“武林大会就是个障眼法,趁我们分心分神时以不及掩耳之势灭掉太行山上的三个门派,是有人暗中做梗。” 少年说:“是何人提出举办武林大会?” 老道士说:“是各门派突然收到匿名邀请,因此也留得一部分人守山,无奈这两个黑衣人武功太高,还是被算计,唉。” 少年说:“夕惕的秘籍他们没抢到,只怕还会再来。” 夕惕掌门说:“不一定,我当时为拖延时间好让徒弟们逃命,抄了一份秘籍给这二人,他们参透其中奥秘后才会回到太行山,现在大可安心养伤。” 少年无伤可养,对于贞利剑的秘密又无从下手,只好和王聪等人闲逛,闲逛之余又只能练武,在钟瑜玟的帮助下,已经参透离手剑九成,进入第十成的大门啦。 太行山比剑舍的山大得太多,怎么逛都逛不完,要贞利剑真藏在山中,五尺长剑在山里,要找出来那得猴年马月。 夕惕掌门听少年说贞利剑的传说属实,养伤之余,就拿出秘籍来钻研,要是取得贞利剑,武林上也没人再敢小瞧夕惕派,要有个看家本事才行。当年要不是剑舍用奸计拿走夕惕剑术秘籍,哪里轮到他们来做天下第一大派。 夕惕掌门感慨,从失去的秘籍想到少年的剑法高明,不用带佩剑就能随时化气为剑,我夕惕要是也有这样的弟子,才是真正的武林新秀,而当今世界,除了剑舍,哪个门派能教出这样出色的弟子。 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剑舍的弟子呢?那天在后堂,他的剑术就有剑舍觉尘的影子,莫非这少年就是那畜生的徒弟。 想到这里,夕惕掌门倒吸一口凉气,畜生的徒弟必是畜生,不能再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立刻让仪琳请少年来见。 她看到少年和王聪、钟瑜玟、仪琳嬉笑打闹而来,想必是自己多心,觉尘不配这么好的徒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掌门问少年师承何人。 少年说不方便透露。 掌门说我可能认识你师傅。 少年惊讶,问:“前辈和我师傅什么交情?” 掌门斩金截铁地说:“不共戴天!” 少年知道她和自己师傅有深仇大恨时,松口气说:“那就好。” 掌门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 少年连忙解释:“我师傅在满世界追杀我呢。” 掌门说:“去年他不是死在剑舍了吗?” 少年张大嘴说:“啊?怎么可能什么人能杀得了这老色鬼。” 钟瑜玟也说:“前辈是不是记错了,他家师傅现在可是天人下凡,剑舍那帮人怎么可能杀得了他,这种人除非自杀,不然永远死不了。” 掌门说:“他去年在剑舍被一个少年斩断腰身,如何还不死?” 少年和王聪大笑不止,钟瑜玟看着两人有些失态,看王聪一眼,王聪忍住笑意,说:“那不是我家公子的师傅,那是剑舍的觉尘,斩断他的就是我家公子。”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夕惕掌门笑道:“那少侠的师傅是另有其人了,想起少侠那天在后堂所用武功和觉尘的剑法有些相似,误以为是那畜生的弟子,请莫见怪。” 王聪接着说:“应该是觉尘的剑法和我家公子的有些相似,不是我家公子的像他的,他们剑舍是学了我家公子的离手剑出来招摇过市,还只是一点点皮毛呢。”说得她比离手剑本身还自豪。 掌门说:“难怪,我早应该想到剑舍的卑鄙手段何人都不能及半点。定是又偷了贵派剑法去学的不三不四。” 少年说:“确实如此,我师叔当年一时糊涂,受剑舍的蛊惑,偷了秘籍去投靠剑舍,他们的剑法有很多是传自我们门派,前辈看到我使离手剑误认为我是觉尘的弟子也是情有可原,觉尘是那一辈剑舍弟子中唯一会使离手剑的,现在出现一个至临,也会使得,但都只是残缺的离手剑,跟暗器没什么两样了。” 掌门说:“我当年也是受觉尘蛊惑,对他不曾防备,结果被他偷了祖传武功秘籍去,导致夕惕现在身无所长,很难在江湖上立足,又都是女流之辈,处处受欺负。” 少年说:“江湖道义被这天下第一大派践踏,什么武功都是舶来品,真是名不符实。” 九十二 慧聪难解残缺星图 力贫苦撑卑弱… 一席话间,少年方知老道士的价值,要是没有他在,自己在女人堆里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和夕惕掌门话不投机半句多,尴尬得下山不是留下也不是,现在老道士没有一两个月伤是好不全。少年在心里竟有一丝恶念,希望他伤怎么也好不了,又死不去,借由身伤配他在夕惕耗着。 夕惕好几年没有男宾,好不容易来一两个,满山的花都开了,弟子间磕磕绊绊的小事都因为大家心情一致开朗而化解,好像皱巴巴的衣服,被少年这颗滚烫的炭火熨平整了,夕惕上下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众志成城。 可是那又如何,依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这就是蚂蚁面对大象的悲哀,跑也跑不了,挡也挡不住,生而渺小的无奈,让大家空前意识到这集体的无助是每一个人的,平均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作为蚁后,不能带来大家坐以待毙,要想尽办法逃出生天,哪怕是只逃出一个也是掌门应该做的事。 掌门找来少年和星镜道长,共同研究夕惕的祖传秘籍。 少年看到,那是一个黄皮卷轴,纸张发黄,上面的字迹有的模糊,有的磨损残缺,若非每一代掌门都熟记上面的内容,只怕这门武功已经失传,卷轴的记载流传意义和卷轴本身一样残缺。 老道士歪着脑袋眯眼瞧瞧闻闻,搞半天也没找出它和贞利剑的关联。 王聪在一旁说:“眼睛都眯成那样,看得清上面的字么?故作高深!”她一点不满意老道士瞅眯的动作。 钟瑜玟说:“是呀,卷轴这种事只有你家公子有研究心得。” 少年听出她在暗讽春宫卷轴的事,自己脸红不敢搭腔。 王聪说:“那可不是,人家对卷轴的痴迷比对武功痴迷多啦。” 这话说到实在处,少年想自己确实不爱练武,逛青楼喝酒赏姬之事自己倒是乐此不疲,但心里话也不能让钟瑜玟和王聪听去,否则又要骂天下男人堕落不思进取,自己一介莽夫,还天下男子同受唾弃,不能让女人看低男人,这是每一个生为男人的人的自知。 光顾着男女大义,不看眼前利益,目前拿到贞利宝剑才是现实的行为的意义。 老道士摇头晃脑走开后,少年来到桌前细看卷轴。 这卷轴无非教人如何运气如何挥剑,都离不开武功秘籍里的那些词句,这在自己的卷轴秘籍里见多了,人只有双手双腿,任这武功秘籍如何标榜自己盖世绝伦,也不外乎让人增长杀阀的技能,并不能有过多的用途。 如何它蕴藏贞利剑的秘密,只能在字里行间体现,可能是做文义上的谜语,自己猜不出来吧。 少年抬眼说:“书念得少,不知口诀中蕴藏的谜面在哪里,更别说猜到谜底了。” 钟瑜玟伸长脖子望着卷轴,上面字迹模糊,难以辨认出一句完整通顺的句子,是不是要若厉、七星的秘籍也拿来才能整观之,发现其中的奥秘。 “莫非其中有什么机关?”她自言自语。 老道士牙齿不好眼睛不好,耳朵还争气,好使得很,听到钟瑜玟的话,他回答说:“这么薄的纸能藏下什么机关,难道要把它取成两层不是,可这纸薄如纱,都透光了,能做在它身上做什么明堂。” “那是你不能,有能的人多的是,是吧公子?”王聪说道。 少年给莫名其妙的问题砸得不知如何回答,说道:“我如何得知能人在哪里。” 王聪看他心不在焉地敷衍自己,跺脚说:“你以前那卷轴不是满是机关,我和钟姐姐都看不出来,只有你识得其中奥妙。” 少年觉得冤枉,那本不是他本意,是中了至临和勤王世子的奸计,不是自己意愿,他心里也不快,他冷淡地说:“你们俩什么时候一起偷看过我的卷轴?” 淫秽读物,唯恐避之而不及,不能再往下追究了,钟瑜玟说:“我家妹妹说的是你那卷轴也是表面看不出什么,里面暗藏玄机。” “少侠也有这样的卷轴?”夕惕掌门听得如坠云里雾里。 “回前辈的话,我师娘以前把武功秘籍藏在一卷图画中,一般人看不出来,世间这样的能工巧匠千载难逢。”少年说。 “可也存在不是吗?”王聪扭着嘴角说。 “那让我来试试。”少年挽高袖子,轻柔地捧起发黄的卷轴,运作真气到眼睛上,双眼变成金黄色,像害了某种眼疾的鬼。 少年从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看到比字迹还模糊的线条,忙叫:“取笔墨。” 王聪当惯书童,随即就从人家养剑堂内阁室翻到笔墨纸砚。 少年照卷轴上的线条细细临摹,一个时辰后,总算把它临在纸上,白纸黑墨,看得清楚多了。 清楚不等于明白。纸上纵横交错歪歪扭扭的线条比鬼画符还令人难懂,鬼画符还有鬼懂,这东西保证鬼看了也摇头。 少年停笔说:“这卷轴被人用真气灌注,藏着这样一副画,需要用真气附眼才能看穿。诸位请看。” 大伙围上去看,把纸转好几圈,还是没人认出画的啥。 少年对卷轴的秘密只说了一半,就是这藏东西在卷轴里的手法和他师娘肚兜里藏秘籍的手法一摸一样,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工。 夕惕掌门先是高兴,高兴于卷轴的秘密终于揭开,而后又是失落,失落于卷轴的秘密竟不是由她这个掌门揭开,而一个外人轻易就破了夕惕几代人都看不出的密卷。 随后她又是着急和迷惑,没想到谜底下还是谜题,真怪自己读书少,只顾练武,现在武功没练好,书也没读好,白白顶着掌门的头衔,一点用处没有。 她读得少,有人读得多,钟瑜玟就是读得多的那一类人。 她把纸拿在手上,走到门口,借着外面的阳光透过纸背,把上面的线条看清楚一些,她把纸张前后旋转,点点头。 钟瑜玟回头对大家说:“我看明白了,这是二十八星秀图中的一种,和我们在湘钦古井底下的石门看到的一样。” 王聪问:“这也是武光宝藏?可武光宝藏已经被山巅为泽全给毁了。” 钟瑜玟说:“不一定是武光宝藏,但肯定有关联。” 老道士睁开眯缝的双眼,问:“如何得知这是二十八星宿图?贫道左看右看都不像。” 钟瑜玟把纸翻过来,有画的朝底,纸背上的线条若隐若现。 她拿笔在纸背上把每一条线都描摹出来,说:“看,这不就是。” 老道士和夕惕掌门探头一看,还真是青龙星秀图。 老道士看清后,咂嘴念出:“左角为天田,右角为天门,中间为天关,维首、天陈、天相、天田,这几颗星都齐了。” 王聪听得见是几颗黄豆在锅里被炒得噼啪做响,听不出噼啪声里传来什么有意义的信息。 少年问:“这是何意?” 老道士摇摇头:“只有单独一份怕难知道其中要说的是什么,要是能得弊观和若厉的秘籍,兴许能知道。” 不知道你还念念有词,少年觉得这老道士哗众取宠,满嘴胡言,看他神志和在淇水边上嚷着“鱼…鱼…”的时候差不多,白吃夕惕那么多饭,没有什么进展。 大家拿着青龙星宿图参研到天黑,天上现出灿烂星河,拿纸对照漫天星河,还是研究不出什么,辜负了星光的好意。 为不再辜负一捧灿烂星河,少年和王聪、钟瑜玟到夕惕的院子里去席地而坐,赏星闲聊。 仪琳端着一壶酒加入抬头行列。 看到深邃莫测的星空,更能感受到自己的无知与渺小。 少年问:“仪琳女侠,夕惕的绝招是什么?” 仪琳望向少年,说:“没有绝招,师傅年轻时把秘籍弄丢了,绝招秘籍在剑舍手里。” 少年倒酒,认真地说:“一个门派没有绝招,在江湖上是存不久的,弱肉强食的武林很快就会把你们吞并瓜分,即使将来武林秩序井然,没有大鱼吃小鱼的现象发生,轮到夕惕当盟主的时候,可如何服众,武林是习武之人的武林,终究是要用武力说话。” 仪琳说:“所以多年来夕惕如履薄冰,处处忍让,就是为了保全门派。要是真到我师傅当盟主的时候,不知贞利剑是否真的现世。” 她们打贞利剑的主意也是对的,但不就抢了自己的的东西么,剑只有一把,不行。少年想着,说:“贞利剑还没出现就已经有两个门派被灭,恕在下直言,夕惕真能活到宝剑现世的时候么?” 仪琳被少年说中,这也是整个夕惕上下最担心的事,大家都不敢提出来,提出来却没有解决的办法,这是最让人绝望的。 仪琳观星的心情被少年的话语一扫而空,拖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像夜空划过的彗星的尾巴。 九十三 雨剑水铗女侠忌惮 流星飞火水剑难… 再怎么担心忌惮,令人绝望的事还是会发生。 一个秋雨绵绵的上午,夕惕的弟子们都在养剑堂前练剑。 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飞到房檐上,抱臂站在雨中,鸟瞰雨中的夕惕弟子们融混汗水和雨水,挥扫佩剑,像青楼里整齐舞动腰肢的姑娘们,要不是领头的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勾腰女人,他还要多看一会。 秋天的雨,会给人阴沉低落的感觉,闭门在室,把淅淅沥沥的雨挡在外面,眼不见就少些伤感。少年一行三人在后堂饮酒听雨。见不到门外秃颓的树林和夕提一张张哭丧的脸,说服自己现在是初夏的雨声也不为过。 初夏的细雨会越下越大,秋雨却不会,一直绵绵细细,弄得房檐上的斗笠男都不耐烦,他抬掌运气。 下落的雨,悬停在空中,一粒粒像睡着了。 夕惕掌门感受到强大的真气弥漫在周围,她回身看到房檐上的戴斗笠的男子,这是不速之客,“布阵!”她大喝一声。 少年在后堂感受浓浓真气,以为是夕惕练功所致,没放在心上,继续喝酒。 夕惕的弟子布阵迎接斗笠男,掌门站在前面,运气蓄势。 斗笠男掌臂一挥,悬停的雨滴都醒来,飞向夕惕的女侠们,她们环剑,转成一个个圆形屏障,挡住飞来的雨滴。 雨滴之多,不是一把剑就能挡掉的,得撑伞啊,看人家都戴斗笠了。 雨滴如箭打向她们,避之不及,也挡不住,密密麻麻的雨点钉子一样钉在她们身上,手臂上被雨点伤,手一抖,剑纷纷掉落在地。 这是一个高手,不比上次两个黑衣人差。 掌门的剑也不例外的脱手掉地,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大伙的穴道像是被封死,但真气还在。 斗笠男从屋檐上飞下,一伸手,雨滴汇成一把水剑,他握着水剑刺向掌门。 掌门强行运气,向后飞身,剑尖离她喉咙之后几寸,她只能不停飞退。 徒弟们都动弹不了,眼看师傅就要撞在石柱上,退无可退。 少年感到两股不同的真气在飞,这是在打斗。他破窗飞身,看到斗笠男的水剑逼向夕惕掌门。 少年投出离手剑,金剑破雨飞去,路过的雨滴被划成两半,一滴分为两滴,继续往下掉。 金剑飞向斗笠男的手臂,他只能挥动雨剑格挡,金剑弹开,飞回少年的手里。 夕惕掌门得救,却站在原地动不得。 少年挥剑,空中的雨滴如入弯的急流,飞向斗笠男。 斗笠男横剑在胸前,金色的真气从背上冒出,头顶的雨都避开他斜落到地上。 飞向他的雨滴又悬停在空中,他剑指少年,悬停的雨点化成无数细细密密的小小宝剑,朝少年刺去。 少年收剑置在背后,伸出左手,向飞来的细剑张开五指,无数细剑停在他面前,他收拢三指,剑指指向斗笠男,数不清的细剑合成一把巨大的水剑,朝斗笠男飞去。 斗笠男从容不迫,双手握剑,狠狠朝水剑劈去。 巨大的水剑被他劈碎,剑碎成雨点继续往下落。 少年喊道:“能破我离手剑,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不言语,踏雨飞来。 少年持剑飞去,与他在雨中相互砍扎,近身打斗。两人在雨中大战两百个回合,不分上下。 少年跳开,说:“剑法不错,试试我这招离手剑。”说着,他收剑悬浮在空中,运气。 金色的真气从背上成两条火龙窜出,飞上天空,消失在云层里。 下落的雨不再是透明的水点,变成赤红的火点,像火堆里挑飞出来的火星,阴沉的天空被点点星光照亮。 星火下落,忽而转向,都朝斗笠男飞去。 斗笠男也收剑运气,但却挡不住星火,星火比雨点重很多,他又化出水剑,左右上下挥挡。 他尝到方才夕惕女侠挥剑挡雨的滋味,只能保住自己的要害处不受打击,星火掉在他的斗笠上,斗笠立即烧起来。 他扔下斗笠,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星火烧得百孔千疮。 少年持剑飞向他。 他知道自己穴位也同样被封住了,他朝天大吼一声,撼天动地,把周围的星火震开,用真气强行冲开穴道。 可是少年的剑已经到眼前,他侧身躲避,剑疾且利,他左臂被少年刺穿。 他冲少年邪魅一笑,运气在伤口,不是封住自己的穴位止血,而是紧紧夹封少的剑,右手持掌击打。 少年知道他想和自己同归于尽,怎么能让他得逞,少年左手再化除一把金剑,朝他刺去,他竟不躲避,任剑从自己右手手掌穿过去。 他的右掌轻轻打在少年左肩的云门穴,手按在少年肩上。 少年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敌人感到惊讶,一心要置人于死地。这时,他的手还按在少年的肩上,他运气从手掌的伤口中灌入少年的云门穴。 少年手臂一麻痹,他推开少年,垂着两手飞逃出去,消失在雨中。斗笠落在雨水中,被烧去一半。 他那一掌打在少年肩上,不痛不痒,自己的手掌却被刺穿,实在是得不偿失,好几段的杀手。是把我当成夕惕的人了吧,危机时刻都还想要取人家性命。 少年挨个给夕惕的女侠们输真气,解开她们的穴道。 少年看她们衣服都被淋湿了,有的还嘴唇发紫,轻咳气喘,这是着凉的表现,为练这点武功做出这般牺牲,真是刻苦努力,要是自己也有她们这样勤奋,现在也不是这样,刚才的斗笠男也跑不了。 姑娘们都回房疗伤,少年回到后堂,对王聪和钟瑜玟说:“这夕惕剑派,不是在疗伤,就是在练功蓄气准备疗伤。”他咂嘴摇头,“要是我们不在,今天她们又被灭门一次啦。” 钟瑜玟说:“你能救两次三次,也救不了一辈子,这么大的门派,江湖上盯着她们的人太多。” “都是女流之辈,如何斗得过江湖上那些禽兽。”王聪说,好像江湖上没有一个不是禽兽。 钟瑜玟问:“又是上次的黑衣人吗?” 少年说:“不是,是一个戴斗笠的男人,被我捅了两剑都还要打我一掌,是个不要命的杀人,他的武功不在两个黑衣人之下,要不是钟姑娘帮我练成离手剑,今天我是要死在他剑下。” 王聪听到她家公子挨掌,急切地问:“你怎么样?伤到哪了?” 少年给自己倒杯酒,笑说:“不算什么伤,他右臂和左手被我刺穿,使不出什么力。” 夕惕掌门在仪琳的陪同下打门而入,打断少年他们的谈话。 掌门和仪琳一到少年跟前就扑通跪地。 少年三人都被突然的举动吓慌,三个人扶两位女侠起来。 “有话好好说,晚辈万万受不住。”少年请她们坐下。 掌门说:“真是无以为报,承蒙少侠屡次出手相救,不然我这条老命早就过了奈河桥了。” 少年说:“前辈太见外了,我先身在贵派做客,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今日这戴斗笠的男子可不是前次的黑衣人啊,夕惕真是祸不单行。” 掌门说:“八成也是冲着贞利剑来的,上次夕惕得少年相助,躲过一劫,这些人不肯善罢甘休。” 少年说:“此人武功高强,不在黑衣人之下,手段又更凶残些,招招要人命。” 掌门拍大腿,说:“只怪我以前铸下大错,让夕惕没有一招半式可以御敌,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说完长叹口气。 少年说:“要在武林立足,没有独门绝技是不可能的,前辈如果不嫌弃,晚辈愿把所学教给贵派。”少年想着夕惕现在太弱小,要是师傅派人追来,她们逃命的本事都没有。 掌门站起来,作揖,说:“感念大德,只是少侠所学武功是江湖上极为少见的,没有童子功很难入门啊,就算少年不余遗力教授我们,我们夕惕也不一定能学入门。” 少年说:“前辈不必担心,我记得我师娘以前在我的卷轴上记下她所练的六壬神剑,很适合女子练习。我师娘已经退隐江湖多年,又无弟子传承,我就替师娘把六壬神剑留在夕惕,也算为她的武功找到香火。” 掌门喜极不知言语,仪琳也激动得流泪,忙跪地说:“谢谢少侠谢谢少侠。” 九十四 六壬神剑再传武林 风行天上更… 太行山下这帮女侠是真狠,练武不要命的,不要命的练武。少年被她们催得不舍昼夜到养剑堂前的空地上,教人习武练剑。这六壬神剑少年自己只是记得剑谱上的内容,自己也没练过,要和女侠们一起边学边练,一个多月后,徒弟学会时,师傅也会了。 少年带着她们玩命练习,搞得腰酸背痛,特别是两肩酸麻,像是在大狱里受当朝最厉害的刑罚,被姑娘们严打拷问出他以前也不知道的剑法。 六壬神剑招式不复杂,勤加练习即可,但也不是一般武功,这是少年的师娘当年的拿手剑法之一,假以时日,把相应的真气练起来,不敢说能和剑舍不分伯仲,但归藏之流可以不放在眼里了。但任何剑招都是熟能生巧,真气是要经年累月的打坐练习才能积蓄的,现在少年只能是把整个剑谱上的内容全教给他们,囫囵吞枣下能吸收多少就靠她们的造化和天资,她们已经够努力,到拼天赋的程度了。 剑舍掌门和她的十几名直传弟子跟着少年从头学到尾,学成个样子的也就掌门和仪琳,其他人还要再接再厉,以勤补拙,一定会有所成。 六壬神剑分为九式,分别是:第一式贼克,第二式比用,第三式涉害,第四式遥克,第五式昴星,第六式别责,第七式八专,第八式伏吟,第九式返吟。每一式都不复杂,但要求出剑精准,一招就要伤到敌人的要害处,六壬神剑意在巧攻,不在强胜,以出其不意闪刺敌人为要。 少年还把剑谱写给夕惕掌门,掌门奉若瑰宝,当成本门最强秘籍。 拿到剑谱后,夕惕掌门又带着弟子天天闻鸡起舞,生怕哪天一睁眼,就又有神秘高手打上山门,要全部人的性命。 皇天不负苦心人,夕惕掌门和仪琳学又所成,二人武功基底不错,已经分别把六壬神剑练得七成六成。 少年累的整天躺在床上,才知能死在床上的人有多幸福,但习武之人,大多死于非命,难有善终。 躺几天,精神恢复了,但左肩还是酸痛,也不是左手拿剑,大狱的铁钩子还勾抓在肩膀上,可别落下什么风湿顽疾。 都说酒能治百病,说得和那兜率宫的丹药差不多,就差那八卦炉来温热一下。 即使没有八卦炉的炼制,好酒治这肩痛的毛病应该也是绰绰有余。少年有点精神就到后堂来找王聪和钟瑜玟喝酒。 王聪看她家公子总耷拉着左手,问:“在众女侠面前卖力练剑,把肩膀弄伤了?” 少年摇摇头,“不是,我又不是左手持剑,只是感觉左肩酸痛,可能是天气转凉的原因。” 钟瑜玟说:“你被明太刀砍伤的是右肩,气候变化要痛的也是右肩,我看你是上次被戴斗笠的打伤了,自己不放在心上,加上这一个多月的劳累,轻伤边重伤了。” 少年说:“绝无可能,他手掌都被我刺穿,对我造不成伤,想必是在太行山下水土不服。” 钟瑜玟冷笑说:“还是第一次听到漂泊江湖的人说自己水土不服,从小四海为家也有想念处么?我看你是想偷懒罢,你看看夕惕的女侠,得了剑谱都更加勤繁,一个看着一个进步,一个争着一个向前。你这么懒散,何时才能赶得上你师兄?” 钟瑜玟点醒少年,他缓缓地说:“我师兄是千年一遇的武学天才,还那么用功习武,我要想达到他那样的成就,只能比他付出十倍的辛苦。” 王聪问钟瑜玟:“姐姐,他家师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钟瑜玟说:“敬一是他们门派唯一一个像人的,其他的都是怪物,敬一武功极高,为人谦让低调,是他师傅所不及的,他师傅最怕的就是敬一,当年敬一夺走风行天上的羊皮纸,他家师傅也不敢轻举妄动,知道羊皮纸转到你家公子手里,才派我们出来寻找。” 王聪歪着脑袋说:“我家公子也是怪物吗?” 钟瑜玟说:“他也是小怪物,在敬一身边带那么多年,总算沾到点人样。” 王聪问少年:“公子当年在漠北就是去找你家师兄?你师兄武功那么厉害怎么会死?” 少年吞一口酒,说:“是师兄叫我去漠北找他,谁知道见到他没几日,人就不在了。以师兄的武功,师傅绝不是对手,师傅准是用了卑鄙的手段,师兄心地善良,中了他的奸计。” 钟瑜玟也同意他的看法,“以敬一的武功,当今世上没有人能动他分毫,但他缺心眼,一定不是输在武功上,被人暗算也未可知。” 王聪说:“公子,你师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只要肯用功,一定也能做到。” 少年低头不语,又决定不能在偷懒,要把武功练起来,打败师傅,为师兄报仇! 可他这样的念头和街上酒鬼戒酒的念头一样,常起常消。 为了不步酒鬼歪歪斜斜的老路,少年喝完一杯酒就起身回房,立志要做师兄那样的男人。 趁热打铁,劲头上来,少年翻出许久未拿起来的羊皮纸,运气在眸,盯着风行天上的秘卷就开始练。先把第一成温习一遍,从最开始的那一口气开始练。 冷铁还是怕热火,再抡重锤敲打,终于锻造成可用之材。 少年一夜一天未歇,御风在天上行走,迷失在云谲波诡的天上。 第二天天黑的时候,少年饥肠辘辘的打开房间的大门,到前堂去找吃的,遇到钟瑜玟。 她问:“你肩膀真有这么严重?躺了一天一夜。” 少年经她提起肩膀,才发现左肩已经不痛了。 他回答说:“不是,不用担心,我有好消息要说,等我吃点东西去后堂找你们。” 少年坐到桌前,喝杯热茶,头脑里的云雾慢慢拨开,他回想在房间练习时的过程,一点点地向刚转身离开的时日看去,竟发现那一直苦找的钥匙竟是紧紧捏在手上。 他笑出声,旁边的侍女莫名其妙,这少年也跟山里的姐姐们一样走火入魔了吗?吃饭的时候会莫名地咕咕笑。 有的人在街上捡到钱是会这般笑,但有这样的体验的人太少了。所以别人并不能理解别人不劳而获的那种喜悦。 少年吃完饭,回到后堂找王聪和钟瑜玟。 “公子,我们下山去找个大夫吧,习武之人,肩膀坏了就废了。”王聪看到少年第一句就是担心他的肩膀。 “已经没事啦,我告诉你们一个奇怪的事。”少年捞椅子靠近桌子,自己坐下。 他继续说:“昨晚我突破到风行天上第二成啦,是那天戴斗笠的男子打麻我的天门穴,我聚气在天门穴的时候竟很容易地进到第二成了。” 王聪和钟瑜玟喜形于色,钟瑜玟说:“因祸得福,值得干一杯!” 王聪也说:“干一杯!” 少年举杯,一饮而尽,说:“原来天门穴是进入风行天上的钥匙,真是太意外了,多亏那刺客拼死都要击我一掌。” 九十五 又见真江湖假情意 再吹虚名号… 江湖并不会因为夕惕的停滞而徘徊不前,也不会因为少年的突飞猛进而一跃居前,而是被自己体内的力量驱动前行,一意孤行的身影让人难于抗拒,也令人难以征服,只能附在其上,随其漂游于世间。 少年进入第二成风行天上,踏进无我无功的境界,忘却自己,忘却武功,也不觉时间流转,不知空间转移,在夕惕的一个小小房间里,神游太虚,与天地日月通气连声,感受宇宙的博大和自己的渺小,思考个人的能为和所为。 在少年的小小世界里,日夜颠倒,天地混归一体,无草木,无武功,无文法思想,只有包含一切并代替一切事物存在的灰暗一片。 少年整日在房间练功,王聪一日送一次饭菜酒水,比蹲大牢的囚犯还节省,为夕惕减省不少口粮。 而,夕惕掌门学剑有成时,远在京畿的武林盟主想到太行山下的副盟主夕惕掌门,一只喜好远游的鸽子带来盟主的旨意,邀夕惕掌门进京商议武林大事,事有多大不知道,估计那只鸽子负载不了,故而停笔不言。 太行山本有三个副盟主,现在若厉和七星观已经名散实无,夕惕就是太行山武林同道的代表,京畿一行可谓任重道远。 夕惕掌门带着仪琳和几个弟子同行,留仪珉、仪昆和仪吾等人守山,夕惕有少年这样的通天高手在,定时万全无失,危险的是赴京途中那三位仇家会不会拦路跳出,以掌门和仪琳的武功现在还不能对抗他们三个,因此练武狂魔二人组日夜兼程的间隙竟还苦练六壬神剑,同行的弟子看到觉得夕惕的明天要么辉煌,要么全员成魔。 快到京畿的路上,武林同道越来越多,都是应盟主要求京畿商议那纸条不能说清的大事的。 经盟主整顿,武林各派间见面说话客气很多,有点读书人结伴离乡进京赶考的落寞,不仅引为同道,还引为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船太大,蚂蚱身轻可以忽略不计,少一只两只,甚至全部都少也不会影响这条船的航行。 但表面兄弟姐妹的关系是建立起来了,也算是盟主大功一件,全部武林同道都要在心里为盟主喝彩,否者就是萌生了背叛整个武林的思想苗头,要自己尽快把子虚乌有的嫩芽掐断在蒸蒸日上的武林草丛中。 草木太旺盛,不免有的嫩芽逃过内心监视的眼睛,自己长大了。 在离京畿五十里的一个馆驿小镇上,几个门派的人都在此歇脚,休息一夜,明日就可到京都。 其中就有夕惕、归藏、三禾掌和剑舍,大家表面你敬我我问候你,其实谁都想把被人剔除副盟主之列,自己好早日登上盟主的位置。 所以镇上处处闻见的久仰久仰幸会幸会的声音,其回声确实咬牙切齿的吱吱声。 归藏的掌门没了一只手臂,成了独臂大侠,使不出剑,腰间挂着一柄佩剑,像是道士腰间的桃木剑,斩不得凡人,只能斩鬼神。 夕惕的小心惯了,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久了,人家觉得这笑来得实在廉价,便漠然视之,夕惕就该低人一等,仿佛她们不是因为武功成派而被列为副盟主,而是因为她们收留了江湖上所有无处可去的女子。 厅堂里的大花瓶,本质上没有什么用处,却不能没有,有并且好好地站在那就是它的用处。大家觉得夕惕现在就是这样的角色。 现在要叫花瓶坐下来和大家一同吃饭,还要叫花瓶来点菜,这是主宾都不能答应的。 有人在驿站里就刻意挑衅,就是心里不听话的嫩芽长大的那种玩忽职守的人。 江湖人见面多喝几杯情有可原,喝多了多说几句,听者也不必放在心上,笑笑就过去了。 更何况经常笑嘻嘻的夕惕怎会放在心上,归藏的弟子跋扈张扬的性格没有改过来,索性在酒桌上随性乱讲,把大家的心里话也讲出来,大家本可置之一笑,可是他们把大家的裤子全拔下时,大家只剩尴尬的笑脸,僵在空中,不知如何收场。 归藏不明场合的弟子是这样说的:“舞刀弄枪历代都是男人的事,女人就该在家里操持,不然出来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烟消云散,谁也救不得。” 大家都听出是在说夕惕,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还得意洋洋,大谈特谈武林各派的功绩,只有太行山的夕惕寸功未来,自身难保,竟然还敢觊觎盟主之位,实在是牝鸡司晨! 夕惕的脾气再好,这个时候也该礼节上发发脾气,不然是走不到京畿,即使到了京畿也上不得座。 夕惕掌门一掌拍碎酒桌,说:“这哪是在说女子,明明就是在说我派夕惕,小厮不服可以上来领教几招。”她自信归藏掌门现在形同废人,使不出什么高招。 归藏的掌门知道自己弟子口无遮拦,闯了祸,扇他两巴掌,说:“劣徒喝点酒就又在此丢人现眼,快给我滚!” 这人经不住打,从椅子上摔下,酒劲上头,站不起来,四肢并用往门口爬去,掌门还不依不饶,追上去又抽又踢,“打死你这个酒鬼,武林败类!江湖的臭虫!” 归藏的掌门没了右臂,走起来身体不平衡,像是比徒弟喝的还多,没打几下,自己用力过猛,也摔倒在地上,压在徒弟的身上,徒弟还口吐秽物,把饮的酒吞的肉全秃在掌门的肩上,献给手脚不便的师傅,学鸟反哺,真是个孝顺好徒弟。 师徒二人在地上挣扎几次起不来,一个醉的不省人事,一个半身不遂,像少条腿,单腿立不起来。 场景看起来异常凄凉,往日对归藏欺人太甚的怨恨转变成怜悯。这是江湖不计前嫌重归于好的苗头。 归藏的两位在地上演泥里摔跤的把戏,师傅要起来,徒弟又拖着师傅不放。 天下第一大派剑舍一群人路过门口,正式展示自己锄强扶弱正义助人的时候,觉凡和至临扶归藏的人起来,至殊在后面大骂:“习武之人不思为国为民,何为要欺负老弱,是谁这么不要脸,敢不敢站出来给我看看” 没人肯站出来为夕惕解释,大家都觉得归藏的酒鬼说的就是自己心里想的。 夕惕的掌门见到剑舍也是气得鼻翼张开,要和下面的嘴论个大小。 仪琳接了至殊的话说:“现在是天下第一大派出来主持正义的时候了吗?大家都是副盟主而已,谁也别想在彼此面前装蒜。” 至殊听到点名天下第一大派,心中的火烧到嘴里,“习武之人以武力为宗,谁的剑厉害就得听谁的,谁技不如人,就给老娘把尾巴加紧了!” 仪琳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这丫头片子,回道:“天下第一剑派就是每一个人都是天下第一吗?还不是有人被斩腰,有人被掏心,依我看来,不过尔尔!” 至殊忍无可忍,拔剑就飞身冲去。 仪琳剑都不拔,将剑柄轻轻一拨,弹开至殊的剑。至殊和她爹觉尘一样,脾气比武功大好几倍。 至殊落地后又再飞来。 仪琳尽得少年教的六壬神剑,对这剑舍丫头的剑招胸有成竹,轻轻往前跨一步,一掌拍在至殊胸口,回手还把至殊的剑摘下。 至殊被掌击飞,至临飞去从空中把她接下。 “天下第一就这样厉害么?还要叫谁夹紧尾巴呢?”仪琳说着把至殊的佩剑扔在地上。 至临见师妹被打伤,大骂:“欺负我小师妹算什么本事,我才是剑舍这一辈中最能打的,有本事和我过两招。” 至临在武林大会上和归藏掌门的比试大家都见过了,确实是同辈中极少有的人物,可夕惕被剑剑舍踩在脚下也太久了,今日要是退缩,剑舍仗着和京畿陈家的关系,不得把夕惕当狗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拼死为夕惕争口气。 仪琳这样想着,说:“至临少侠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我早想讨教几招,不过听说至临少侠游历江湖以来没有打赢过,今日要是打赢我这个弱女子,也算破了屡战屡败的传言。” 至临听后,觉得这女的剑法肯定不怎样,嘴巴倒是厉害得很,今日要是赢了她也是胜之不武,不如借此借此机会展展剑舍的威风,到京畿说话也有分量些,就把武力值展出来吓吓这言辞不饶人的姑娘。 至临说:“愿领教仪琳师姐高招。” 九十六 剑舍出招意取性命 夕惕迎敌只… 三禾剑派的掌门深明大义,请大家出去打,这里是馆驿,距离京畿五十里,还没到京畿就要让京畿知道武林人士好勇斗狠的本性吗? 大家走出馆驿,来到镇外的泥路上。天黑了,一轮圆月高挂树梢,月光白生生的,能看清路上筷子大小的木根,这样的月圆之夜,只有出来打架或者喝酒才对得起朦胧天色。 夕惕的掌门不放心仪琳,拉着她的手说:“这小子是少有的武学奇才,真气霸道,你要小心,不要执着于一时输赢,输给剑舍不算丢脸。”师傅怕他气头上把命搭上就很不值得。 旁边归藏和三禾都认为夕惕的大弟子是以卵击石,至临是可以和各派掌门抗衡的人,在剑舍掌门闭关的现在,他是武功最高的了。 三禾的掌门对两位当事人说:“江湖朋友,切磋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性命,坏了来之不易的武林团结之大局。” 至临自视武功超群,在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我尽量吧,刀剑不长眼,全靠命运造化。”大家都可以欺负的夕惕,如今跟他们叫板,以后剑舍连夕惕也不如否?至临志在要让大家看到剑舍还是天下第一大派。 三禾的掌门走进至临,说:“当日武林大会,我们被弓臂的暗算,是人家夕惕的三名女侠带人救了我们,于情于理,少侠可不要下重手,夕惕的武功你是知道的。”三禾的掌门觉得归藏的小子胡说八道,欠人家人情还欺压人家,不是大侠的做派。 至临想到夕惕确实对剑舍有恩,心头的怒气消了些,但门派利益重于个人声誉,他也只能狠心一次了。 仪琳答应和他比试的那一刻就做好身死的准备,她决心要让大家知道夕惕可杀不可辱。 至临和仪琳分立道路两侧,两人作揖,拔剑。 至临可不含糊,立即跳开消失在夜色中。 三禾派的掌门叹气,说:“没必要一出手就使这么重的剑招,对一个女人拔剑已经是很让人脸红的事吧。” 剑舍的听到也觉得为难,但剑又不在自己手上,只能求仪琳自己多福。 仪琳知道他要远距离使用真气,她也运气应对,谨记默念少年教她的九个剑式。 她身前身后及左右两侧都出现了冰墙,冰墙向她围上来。 归藏的弟子在一边说:“下手太狠了,和我们掌门打的时候都只有两堵墙,这不是一心要置人于死地吗?剑舍才是江湖上最狠毒的门派吧,我们归藏可比他们仁慈得多。”我也觉得,归藏的只是觊觎夕惕女侠们的身体,剑舍的却想要人家的性命。 仪琳在武林大会上见过这一招,知道冰墙只是封住走位,最大的攻击将来自天上的龙卷风。龙卷风的威力她是如何也抵挡不住的,只能在冰墙上寻找突破。 仪琳想起少年在太行山上打败斗笠男的剑招,那斗笠男也是化雨为冰,冰是易碎之物。 此时至临真气聚在天上,龙卷风逐步成型。 仪琳掷剑撞到前面的冰墙,又立即飞身接住弹回来的剑,快速练刺冰墙。 十几剑刺去,冰墙终究只是冰,不是铁,出现裂缝。 仪琳使出全力,劈在冰墙的裂痕上,冰墙碎裂,就在四块冰墙快要夹住她的时候,她破冰跳出,飞到远处。 至临的持剑率龙卷风向下刺去,眼看仪琳逃出冰镇,自己的剑招扑空,他收卷真气,轻身落到地上。 仪琳看他落地,飞身前来。她深知真气比不过这小子,只能在剑招上能活得长一些。六壬神剑她勉强算练得七成,就以此剑术来长夕惕的志气。 她使出第一式贼克,与至临近身碰剑。 至临近身和她打十几个来回,找不到她剑招的破绽,想要跳开,拉出距离使出离手剑,她接着使出第二式比用,贴身用剑,至临脱身不得,只能和她斗剑。 三禾掌门看了,对夕惕的掌门说:“好机灵的丫头,扬剑招之长,避真气之短,夕惕掌门师姐,你这大徒弟是个可塑之才。” 归藏掌门说:“可惜啊,遇到剑舍心狠手辣的小子,她剑招虽圆满无解,但剑舍的至临真气太强,他没有强大的真气做后盾,撑不了太久的。” 确实如归藏的独臂掌门所言,至临在剑招上占不到分毫便宜,他运气在掌上,从剑下朝仪琳直出,仪琳不知道这是他的虚招,挂剑回来,至临趁这空挡往身后空翻,和仪琳拉开十几张远。 仪琳挥剑一看,才知道中计。 归藏的掌门说:“小妮子小心离手剑!” 仪琳记得少年说过剑舍的离手剑是残缺的和飞刀暗器无两样,只是暗器就不必惊慌。 她要使出六壬神剑第三式,涉害。 至临掷剑飞来。 仪琳抱剑转身,看准至临的剑,迅捷出剑,轻轻点在至临的剑柄上,至临的剑翻转在空中。 夕惕掌门见离手剑被挑翻,徒弟化险为夷,高兴地喊:“好剑!” 归藏的弟子也说:“巧招,巧招,打飞离手剑还是第一次见。” 仪琳趁至临手里没有剑,飞身到他跟前突刺。仪琳不断转身,藏剑于腰,隐剑在袖,步伐跃动难捉,出其不意,刺向至临脑门。这就是涉害剑式。 至临躲不过,又无剑可挡,只能伸出左手,徒手接住仪琳的剑。 靠差距巨大的真气量,至临左手紧紧握住仪琳的剑锋,但肉抵不过钢铁,血从手掌流出。 仪琳翻剑再刺,至临松手弓腰,多过一剑。真是惊险的一件,要是这女子真气再多一点,他的手指今天得全给割断。 至殊看到至临手上全是血,着急地喊:“师兄小心。” 剑舍的人都急了,把剑舍至临逼伤是大家万万想不到的,在大家印象中,夕惕的三脚猫功夫连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还不如。 至临从仪琳剑下窜出,到她身后捡起自己的佩剑,心里也是受到一击,他可是剑舍最能打的,打了百来个回合都不能取胜,是自己轻敌了。 现在的局势都至临有利,两人的距离已经拉开,他可以使出他的真气,他当即狂暴真气,白色真气飘出来,他的剑也变成雪白,在月光下白等刺眼。 夕惕的掌门心想,仪琳就到此为止了。 至临也觉得这是最后一招。 仪琳的六壬神剑才到第三式,要说败,那也还很早,看到至临飚真气,她心里也有应对的方法。 她持剑向下,手臂用力,剑身抖动不停,像是受到锤击,发出吱吱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大家听出这是剑震动的声音,声音再大,不像是钢铁震动的声音,而是仪琳身后树林里的鸟雀在叽叽喳喳叫。 现在是深秋,哪来的麻雀叫声。仪琳手上的剑不断抖,剑身周围全是白色的光,她一只手已经握不住,两手紧紧抓握剑柄,好像她在拿着一根粗大的蜡烛,她大喊一声“哈”,就朝至临飞去。 至临先用真气弹抵,自己再飞身出去。 但遇到真气冲击波的仪琳并没有慢下来,她双手持剑冲向前,至临的真气屏障被划破。 转眼仪临拿着那柄闪光的白剑已到跟前,两人持雪白的剑在空中翻斗。 几个回合下来,至临发现仪琳的速度更快了,或者是自己的速度变慢了。他奋力想要退开距离,但仪琳跟步旋身,动作太快,在自己的面前晃得人眼昏花,耳朵里还快被凡烦人的麻雀吵炸了。 至临在月光下头晕目眩,看仪琳竟看出重影,一个叠一个,她手里的剑也是一个叠一个,像是无数的宝剑呈扇形向他砍来。 九十七 女侠剑意震惊四座 夕惕威名广… 重影之多,让人难辨。 一旁的人看到仪琳鬼魅般朝至临出招刺剑。 至临勉强胡乱挥剑抵挡。 仪琳看准至临眉心,从腰间出剑刺去。 至临看到无数宝剑带着叽喳的叫声飞来,他拨剑挡去,以为已经挡掉,剑却还在向前刺。 至临被仪琳一剑刺破发髻,头发散披在肩上,手臂上也被划伤。 至临被吓一跳,以为剑刺中眉心,从空中摔落,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仪琳带鬼影追来。他横剑在肩,大喝一声,把真气灌满全身。 尘土飞扬,树林里沙沙作响,那些鸟雀却还在不住地吵闹,但至临已经神志清醒。 他发现不是鸟雀在吵叫,是仪琳手上的剑振动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会扰乱心神,所以看到重影。他用真气在体内回流,现在看到的仪琳身边没有鬼影了。 可是仪琳已经来到跟前,两人贴身斗剑。 觉凡看到至临步步后退,大喊:“快跳开!” 三禾的掌门说:“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近身这样使剑,以身藏剑,我们练剑几十年何曾想到剑可以这样用。” 归藏的附和:“仅凭这剑术,夕惕可以说是太行山乃至江湖剑招最高明者,归藏的弟子们别顾着喝酒,要好好学习学习。” 至临听到觉凡的提醒,大步后跨,但是仪琳步伐变化不在用剑常规,怎么退,至临的身体总是面对她的肩膀。 她总是侧身,肩膀还离至临只有两尺不到,至临双臂展开,可她却依然能出剑攻击,真是奇怪。 他只能用老招,在仪琳身后化出一堵冰墙,墙贴着她的背,这样一来他和墙前后夹击,她该使不出力来。 冰墙挡在身后,仪琳不能转身,不能回肘,就真的使不出力,只能转攻为守。 至临真气浑厚,剑招很重,仪琳招架不住。 夕惕掌门大喊:“弃伏吟,用昴星和别责!”这是六壬神剑的剑式,方才扰乱至临心智的就是伏吟剑式。 仪琳得到师傅的指导,侧耳避剑,曲膝横扫,逼至临后仰,为自己争取一瞬间。 就是这一瞬间,她同时使出昴星和别责。 至临身后升起一只张开双翅的雪白凤凰,遮天蔽月。 仪琳从自己背上化出一把白色利剑,利剑从她身体长出来,冲破冰墙。 至殊看到剑从至殊的背上长出来,大骂:“妖女!” 觉凡说:“这是化真气为剑,把真气化成实体的剑,你武功不到这个程度,自然惊讶。” 归藏的独臂掌门听到觉凡的解说,呵呵笑说:“觉凡大侠剑术也练不到家呀,这不是内功真气,这小妮子还没有那么深厚的内力,要是她能把真气化成利剑,方才她刺破的就不是发髻,而是那小子的眉心。” 三禾的掌门也说:“觉凡大侠你确实看走眼了,仪琳背上的白剑乃是剑气所成,她将身体化成手中宝剑的剑气,向后突刺,只是她还不够娴熟,所以看起来有点奇异。” 觉凡说:“不是真气,那白凤凰如何解释?” 夕惕的掌门微笑不语,她知道这是六壬神剑的高明之处,用意用气,而且是用到极致。 归藏的掌门笑说:“亏你也是用剑之人,竟看不出那白凤凰实乃剑意,而非真气,是小妮子手中宝剑的剑意,她从出招开始就一直在蓄存剑意,此刻是出招的时候啦。” 仪琳破墙后退。 至临看到她舍去近身的优势,知道这凤凰一定不简单。他化出四堵冰墙围住自己,使出全身真气。 路上飞沙走石,大伙掩面窥看。 仪琳环腰横扫,剑在空中走一圈。 白凤凰朝至临冲来。凤凰比楼房还高大,他只能做最顽强的防御。 四堵冰墙越来越厚,他身边的白色真气也是越来越弄。 觉凡和至殊凝视前方,不管飞来的石粒打在脸颊上。 夕惕掌门朝仪琳满意地点点头。 归藏的独臂掌门摇头叹气。身边的徒弟问他师傅觉得哪方要死。 独臂老者说:“以前我高看了这小子,没料想他们剑舍的都没什么见识。” 白凤凰冲过至临的冰墙,倏而消散在月光中,一根毛都没留下。 至临周围的冰墙安然无恙,他也还直直站在其中。 仪琳收剑拢腿,深吸一口气,月光在她额头上的汗珠闪光。 至殊见至临防御一点没破,大叫:“我师兄赢啦!” 归藏的独臂掌门啐一声:“切,无知!” 三禾的掌门说:“至殊姑娘,快去扶你师兄,他不行了。” 仪琳走向她师傅,师傅捏袖口给她擦去脸上的汗珠,说:“这回你给我们夕惕长了志气了,我们再不用在人脚底下过日子。” 没等至殊跑过去,至临已经颓然倒地,七窍流血。 她大喊:“师兄!”跑过去扶他起来,他身体软绵绵,腿支站不了,比喝醉的归藏弟子还不如,她哭了。 觉凡说:“别哭,我扶好他,快给他喂粒你风散针的解药。” 至殊抹泪问:“解药?” 觉凡说:“对,你师兄只是经脉被麻痹,跟中你风散针一样。” 至殊给他喂药,片刻,至临睁眼醒来,说:“我又败了。” 三禾派的掌门站到路中间说:“好了,胜负已分,所幸没有性命之忧,大家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路程要赶。” 三禾的弟子问他师傅:“师傅,剑舍的怎么就输了,不是冰墙还在的吗?凤凰已经消散,是中毒?” 没等三禾的掌门回答,归藏的掌门幸灾乐祸地说:“哈哈,小侄侠有说不知,那凤凰是剑意,没有实体的,冰墙只是真气化成,是真的冰,有形的实体如何挡得住无形的意志。” 三禾的弟子又问:“意志如何伤得了人?何况还是这样的高手。” 三禾的掌门回答说:“意志可以摧毁意志,剑意一样能摧残人的身体,剑舍的少侠化出冰墙来挡那凤凰,本身就是输了,用退避的行为去抵挡进去的剑意,这是练剑之人的大忌,你还没练出剑意,不知道剑意的威力,这是比真气还凶猛的势力。” 归藏的掌门接话说:“没错,要是这小妮子真气再好那么一点点,就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剑舍的这小子今日就五脏俱裂,真气倒流,死得其所啦。” 至临躺在觉凡的怀里,朝夕惕的抱拳作揖,“仪琳女侠剑法神通,至临佩服。” 仪琳喘着粗气,也向他作揖回礼。 三禾的掌门问夕惕掌门:“贵派今天大败天下第一剑派,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仪琳姑娘更是少年英豪,遇强则强,敢问这巧妙的剑术是何也?” 夕惕的掌门说:“多谢称赞,这是我派的六壬神剑,仪琳练得还差些火候,侥幸赢了人家。” 归藏的弟子低估,这哪是侥幸赢人,是剑舍的侥幸没人头落地。夕惕女侠武功练起来了,剑舍都打不过,以后兄弟们不能再打夕惕姑娘的主意了,好好存钱去逛青楼吧。 经此一站,夕惕的扬眉吐气,同道见到夕惕的都礼让三分。 第二天一早,大伙结伴进城。 人没到城里,剑舍被打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京畿,各门各派都惊讶,往日只会点头哈腰的夕惕打败了天下第一剑派,士隔三日,应该刮目相看了。 陈观和他朋友听到至临被一个弱女子打伤的消息,只能叹气摇头,这小子武功高是真的,运气差也是真的,遇到的尽是高手,就没赢过一场,可惜。 六壬神剑的威名就这样在江湖上传开,夕惕做实大门大派。她们掌门率众弟子到京畿时,得到大家的恭维和礼遇。 在盟主主持的会上,夕惕开口说话,没人敢插嘴,掌门知道夕惕的明天已经到来。 九十八 无聊少女情戏师妹 多情姑娘远… 夕惕的明天到没到来是不知道,太行山的冬天是快来了,少王聪一行在山上已经换上冬天的衣物,但不包括她家公子,她家公子在房里练功,很久没有出门了。 夕惕的仪珉名字和钟瑜玟发音相似,没有师傅师姐在山里,仪珉的开朗得以释放,两个人格外亲热,王聪整天跟着终钟瑜玟,于是三个人在太行山厮混。 三个人最喜欢捉弄守养剑堂的小师妹,小师妹有时古灵精怪、有时痴痴傻傻。各种玩笑已经玩遍,开始有些无聊。 在天冷换衣服的时候,钟瑜玟想到上山前送王聪来当上门女婿的事,想到让穿她家公子的衣服扮男装去戏弄夕惕的小师妹。 说干就干。 王聪一身灰衣,挽收发髻,在脸上涂抹淡淡的脂粉,照照镜子,差点立马拉自己到床上去洞房花烛。钟瑜玟说办事要紧办事要紧,催促她,她才打消这个念头。 三人要给小师妹制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这天,仪珉和钟瑜玟故意在小师妹面前聊说今天公子的同胞兄弟要来夕惕探望他,大家准备给他接风。 三人在后堂忙活大半天。午后,仪珉叫小师妹到山门去看看那位公子来了没有,夕惕的山门太高,怕他爬不上来,他可没有他兄长那么高的武功,飞一下就到了。 小师妹知道又是在捉弄她,但师傅和大师姐都不在,山里就是仪珉最大,她的话不得不听,只能悻悻地往山门走去。 寒风瑟瑟,哪有什么公子少年,公乌鸦都没有一只。 站在山门高处,太行山下红的黄的树林从脚下延伸,风景别致,那就不回去和那三个女的纠缠打闹了,在这做到天黑在回去吃饭,养剑堂的杂活也有理由不干,何乐不为。 小师妹才年十五六岁,正式青春懵懂时候,自小在山上长大,十几年来见过的男人不超过十个,这还是把七星观的几个道士也算在里边了。 她坐在一小堆火旁,幻想着见到一个美少年,带他游遍太行山,然后再太行山度过余生,等等,各种少年怀春的幻想都给她想了一遍。 她也知道这是二师姐仪珉在寻她开心,但还是止不住自己思绪飘忽在太行山上。 正在她带着美少年遨游太行山的时候,一个灰衣少年远远走来。 走近时,气喘呼呼的问:“小妹妹,这里是夕惕剑派么?” 在山玩水的小师妹被娇喘的声音拽回夕惕山门。 小师妹抬头看到男装的王聪,这就是她刚才想象中的美少年,刚才还正带他游淇水呢,想不到人比齐公美,声音也比夜莺好听,这不就是神仙下凡,一定是老天可怜他在养剑堂杂活干多了,赏给他的。不,习武之人不能信鬼神,这是二师姐捉弄她够了,良心发现,把这机会让给她。不,二师姐才不会那么好心,她只是懒,不想到山门接人,派她来当苦力。 “是的,你就是来访的那位公子?”小师妹问 “应该是吧,我来看看我大哥。”王聪憋住笑,故作镇静。 小师妹心里的小鹿乱撞,她跑到前面说:“公子请随我来。” 小师妹前面带路,忍不住回头望着王聪,王聪要裂开的笑容不得不收回去。小师妹走几步就要回头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聪说话。 问公子是哪里人士,家里有哪些人,等等。 王聪胡掰乱扯,骗她说是江南人士,家里就他和他兄长,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好在夕惕愿意收留他们。 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晚,树影幢幢,刚好小师妹问王聪江南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太行山,不知道外面的精彩。王聪把在岭南听到小李头编的湘钦赶尸的故事说给她听。 说着说着,小师妹心弦紧绷,害怕了,不敢走在前面,和王聪并肩往前。 听完她问:“是真的么?我师父说着世界是没有鬼的。” 王聪说:“怎么没有,我还亲眼见过,就在岭南。” 于是她又把岭南传她家公子是鬼的故事说给小师妹听。说到鬼会凭空伸出一只手,摘了人的脑袋去啃吃,又凭空消失的时候,小师妹声音颤抖地说:“公子,当时你不害怕吗” “怕啊,怎么会不怕,现在想起来都怕,要不是你陪着,我都不敢在这山林里走,谁知道这些鬼会不会突然出现。”王聪说。 她又压低声音,说:“小妹妹,听说前不久你们夕惕剑派的被两个黑衣人袭击,杀了不少弟子,这可是真的?” 小师妹说:“此时不假,幸有令兄及时赶到,出手赶走两个黑衣人,不然今天来接你的就不是我了。” 王聪拖长声音,说:“那是谁?” 小师妹觉得他娇细的声音有些渗人,没有刚才那么动听了。 王聪又问:“你和死去的师姐师妹没生前有没有什么过节?” 小师妹说:“没有,我是夕惕最小的师妹,大家都很宠护我。” 王聪叹口气说:“就怕这样啊,她们心里太牵挂你,不肯离去,此刻一定还在这太行山上转悠,弄不好现在就在暗中看着你。” 小师妹听到有鬼在盯着她,心里砰砰狂跳,汗毛直立,说不出话,手心出汗,把身体往美少年肩上靠。闻到少年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呀这可是她见过的第一个身上有香味的男子,不想七星观那些道士,臭不可闻。 王聪正得意,突然看到树梢上站着两个黑影,她揉揉眼在看,还是两个黑影,那树梢很细,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两人,莫非是 她不敢想,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叫小师妹看,“小妹妹,你看前面树梢上是不是有两个人?” 天已经黑了大半,小师妹胆怯地抬头看,天啊,树梢少立着两个猫头鹰一样的男人,只看到黑色的身体轮廓,看不清是什么人。 小师妹啊的一声,两腿发软。 王聪抓着她的手就往前奔跑,跑了几百步,她回头一看,树梢上还是那两个人,这哪是人,分明就是鬼! 她说:“鬼!这是你们夕惕的鬼!” 她拉着小师妹一口气跑回后堂。 仪珉和钟瑜玟在后堂看到两个手牵着手跑来,仪珉说:“哟哟哟,手都牵上了。” 钟瑜玟也笑说:“要双宿双飞了呢。” 王聪气喘得说不出话,叉腰弓背,大口大口喘气。 小师妹有点武功,喘两口,她大喊:“二师姐,有鬼!” 钟瑜玟和仪玟面面相觑,茫然无所知,问:“什么鬼!” 小师妹说:“我哪知道是什么鬼,两只,像鸟一样站在山门后的树梢上,紧紧盯着我们看。”盯着她们看这是她的猜测,夜里就没看清人家的眼睛,但鬼那时候除了盯着她们看也别无其他事情可做。 钟瑜玟看到王聪脸色大变,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她说:“快去叫你家公子去看看!” 王聪想起她家公子,边跑边喊:“公子,不好啦,有鬼来也。” 她打门而入,见到她家公子盘腿坐在床上,已经入定,听不到她的叫喊,她摇他的肩,她家公子还是像菩萨一样一动不动。 钟瑜玟和小师妹、仪珉跑进少年房间,看到他练功入定,说:“让开,我来。” 钟瑜玟一巴掌扇在少年脸上,少年倒下,头点到床上,瞬间惊醒。 少年一睁眼,就听到王聪说:“公子,山门里闹鬼啦。” 少年听不明白,小师妹拨开她们,站到少年面前把山前两鬼立于树梢的诡异场景描述一番,少年才知道事情紧急。 说:“我这就去看看。” “对,就是叫少侠去看看,收了这两个鬼。就是这个意思。”仪珉补充说,意思是并不是有意打扰少侠练功。 少年穿鞋,使出风行天上,向山门飞来。 九十九 山林闹鬼吓机灵人 峰巅斗武退黑… 经过湘钦门和岭南的闹腾,少年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恶毒的人会编造出一个比他更恶毒的东西出来和他对比,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恶毒,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恶毒下去。 天黑了,少年来到山门,看不到什么鬼影,在树林上飞一圈,也没看到装猫头鹰夜里站立树梢的鬼在哪里,他又再附近转转,还是没有发现可以的东西。 少年停下来思考,那必定不是鬼,不是鬼就不会在山林里乱转,来夕惕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大晚上不可能是来赏风景,所以更可能的是到夕惕去了,知道人家掌门不在家,想要来一个釜底抽薪。 少年赶回夕惕府上,也不见人更不见鬼。 他立在夕惕最高的飞檐,还好是一个人,如果是两个,夕惕的小师妹肯定会认为这是那两个鬼。 少年在飞檐上运气输出,把真气弥漫整个山头。来到风行天上第二成的他,竟可以轻易把真气完全罩住太行山的一个山头,自己都惊讶不已,相信太行山也是。 这两个鬼立在某个枝丫上不动还好,一动真气运作,就会被少年发现。 他们不是来枝丫上吹冷风的,不听地换地方,准确的说是往太行山的北峰山顶跑去。 少年察觉到他们的行踪,立即跟上去。移形换影对他来说只是近距离的把戏,凭空消失和出现才是真的轻功。 两个鬼影穿着黑衣,在树林里飞闯,身体轻盈,健步如飞。少年紧紧跟着,这两个鬼并不知道无形中有个会隐身的鬼跟他们飞好几里地。 两个黑衣人到北峰山巅,点燃火把,蹲在地上,掏出一个圆形罗盘,又拿个铜钱在盘上转来转去,在北峰山巅来回走动。太行山的北峰很高,常年积雪,在初冬的日子,就更是寒冷,或者说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这么寒冷,这里只有冬天,没有别人日子。 山巅其实也不是最高,最高是一个冰尖,锋利无比,谁也站不住,除非是鸟,但鸟到不了这么高的地方。他们在的地方里离山尖还有千丈,那是一个高越千丈的一个巨大冰川。 两个鬼应该是七星观死去的人变的,他们捧着个罗盘在个自己找一个风水宝地,可惜七星观的唯一幸存者还在夕惕疗伤,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也就是有这个时间空挡,死去的人现在来给自己找好墓地。这样想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是少年是不信鬼的,罗盘也是道士抓鬼用的东西,鬼怎么碰得,毒蛇可能也会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鬼不会自己拿着罗盘和桃木剑这些法器,受死刑的人还能给举着刀给自己砍头不成? 很明显是两个人,是为了贞利宝剑而来。 他们转不出个所以然,开始坐在地上嘀咕,商议着白天准备哪些东西如何如何再来。 少年想试试这是什么人。他在暗中使出离手剑,一把针样大小的金剑飞他们手里的火把。 火把燃得越来越旺,点燃其中一个人的头巾,头巾烧起来,被他发现,他并没有摘掉头巾,另一个人从地上抓一把雪,把火打灭。 两个黑衣人真是鬼精。 少年再出一招离手剑,这次是两把针一样大小的金剑飞进他们的火把,两火把瞬间变成一团火,点燃他们全身。 两个鬼也是怕火,只有真金和孙大圣不怕火。 他们跳腿扔了火把。爬在地上打滚,不知道是学驴还是仿马。 简直比鬼还精,他们滚几圈,身上的火全灭了,衣服破破烂烂,但遮面的头巾还是保住的,因为他们从火中感受到真气的迹象,不是火把自燃。 两人站起来,背靠背,准备迎战这山顶的鬼。 少年看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决定来招声东击西。 他朝他们一侧的山石使出一招离手剑,石头被击得摇晃。 两人转身对着山石,少年伸出一只手从他们背后抡剑砍去。 两人比狗还灵敏,感到身后一阵风起,立即拔剑转身,挡住少年一剑。 两剑挡一剑,把少年的剑弹回黑暗中。经此劈剑受到的真气,少年知道这就是灭七星观和若厉派的两个黑衣人。真是奇怪的黑衣人,晚上穿黑衣还能理解,上次大白天也穿黑衣,难道他们就只有一套衣服? 少年不再出手,这两人武功极高,现身出来和他们打,有害无利。 两人也碰到了少年的真气,捡起熄灭的火把,一起飞下山去。 少年回到夕惕,已经是后半夜。 王聪和钟瑜玟等人一直很担心,在后堂里坐着等。也可以说很害怕,不敢回房睡。 “捉到鬼了么?”小师妹问。 “没有。”少年板着脸说。 “给逃了?”仪珉也问。 少年坐下来,王聪给他倒水,他说:“根本就没有鬼!你们一惊一乍的。” 钟瑜玟问:“什么也没有?” 少年说:“也不是,跟了他们两个一路到北峰山顶,我从真气试探出连灭太行山两个门派的黑衣人。” 仪珉拍手,大声说:“原来是人不是鬼,那不怕了。” 小师妹说:“那是恶魔,比鬼更可怕,我们多少师叔师姐都死在他们手上。” 王聪说:“那他们还是会再来。” 少年说:“不怕,有我在,他们要的是贞利剑,不是你们的性命。” 钟瑜玟问:“你现在有多少成把握打败他们?” 少年说:“不知道他们的底,不好说,但保大家性命无忧是不在话下,而且他们好像不想和我过招,两次都抽身逃跑。” 王聪说:“不是吧,在山门的时候我穿着你这身衣服,扮成你的样子,他们怎么不怕?还立在树梢上跟鬼影一样。” 少年笑着说:“你是扮女扮男装扮出瘾来了,你爬山门台阶气喘得像个肺痨一样,谁都看出你不是练武之人,谁会怕你,人家正好扮鬼吓你们俩个胆小鬼。” 小师妹听到少年说王聪女扮男装。心里翻江倒海,问:“少侠,这是你妹妹咯?” 少年笑说:“算是姐姐吧,你们这两个人还没打过交道?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王聪姑娘,这位是钟瑜玟姑娘,都是我很好的朋友。” 小师妹听完张嘴瞪眼,说不出话来。 突然仪珉、王聪和钟瑜玟捧腹大笑,少年不知其所以然,问:“笑什么,她又不是第一次扮男装。” 钟瑜玟笑够了,给自己倒杯水说:“本来要我聪妹妹要带着小师妹双宿双飞的,今天手都牵在一起了,现在被你给拆散了。”说完那三个又接着笑。 少年知道是捉弄人家小师妹,摇头说你们都才三五岁。 小师妹陷入沉思,到头来夕惕还是只有女人,保不齐这少侠也是女扮男装,看他骨架就和女的一样,比这位钟姐姐还不像男人。太行山上唯一的男人就是那位老掉牙的老道士了。以后生活只能以在养剑堂擦擦洗洗为了咯。 她们笑得忘记鬼神之说,也忘记了黑衣人的事,笑够就回去睡了。 小师妹忧心忡忡,少年问她怎么还不去睡,有什么烦恼。 小师妹说:“王姐姐说的公子胞弟来探望的事是假,那她说的赶尸人的事和凭空露出一只手的鬼也是假么?” 原来是在想这个。少年笑说:“也不完全假。” 小师妹紧张起来,问:“也就是说鬼是存在的?” 少年给她倒杯水,说:“没有的事,你听我细细说来,这些都是江湖故事。” 少年把西南沅水湘钦门往蹇来誉的秘术和岭南都庞城打翟大官人的事说给她听。 小师妹听了将信将疑。 少年说:“真的,她们骗你我可不片你。不信给你开开眼,好好看看所谓的鬼长什么样。”说完,少年站起来使出风行天上,两步踏进空气里,消失在小师妹眼前,像是跨进一个看不到的房间。少年又凭空伸出一只手给她再倒一杯水,然后现身坐回椅子上,说:“你看她们说的鬼就是这样,是一种极高的武功。” 小师妹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两下,确定这个在夕惕住了两个多月的人是人不是鬼,少年说:“放心,我真是人。” 小师妹才敢回房去睡,这时天已经快亮了。 三日后,夕惕的师傅回到山里,把在京畿的事说给大家听,小师妹也急急忙忙把山里闹鬼的事给师傅说了。 一百 万古冰川踞北峰巅 千位英雄登夕惕… 两个黑衣人在北峰巅遇到少年后,就没再出现过。 夕惕掌门此次京畿商议的就是贞利剑的事。明年初春,武林盟主陈观将会带领武林同道到太行山来一同寻剑,谁也不能对对宝剑有非分之想,好像贞利宝剑是一位圣洁的女神,谁独自占有她,就是玷污她,她就不再神圣了。 少年带着夕惕掌门、星镜道士和王聪等人来到北峰山巅,在山巅空地一寸一寸地勘察。 两个黑衣人一定是解开若厉派和七星观的秘籍中关于贞利剑的秘密,按照指引来到这里。 可以断定,贞利剑不是在这也和这里有很大的关系。 夕惕的人像在一件旧衣服上捉拿虱子一样认真查找,忙活一天,除了冰和雪,找到的也只有冰和雪,一块废铁都没有见到。 少年请钟瑜玟好好看看,这里会不会有机关之类的装置,按照传言,刀在地宫,剑在天宫,这里一定有坐巨大的宫殿,只是找不到入口而已。可惜没有涣群大哥那样的怨鬼来给大家开路。 钟瑜玟结合从夕惕秘籍上破解出的星宿图,像当晚的两个黑衣人一样在空地上转来转去,一会儿仰天,一会儿俯地。 王聪问:“姐姐要不要罗盘?” 钟瑜玟说:“我又不是道士,这得问星镜道长。” 星镜道长已经捧着罗盘在巨大的冰块下转悠半天,一直都是摇头,只要他一点头,大伙就知道有戏,但他一整天都是摇头。 这是一个两百丈见方的平坦空地,地上原本全是厚厚的积雪,经大家发扬不能独扫自家门前雪的江湖美德,已经把积雪扫除干净,露出一大块平整的花岗石,大家就站在花岗石上思考几百年前的宝剑的线索。 空地一边是一块巨大的冰川,冰川尖顶就是真正的峰巅,直插云霄,早上来的时候看看不到,下午云雾散去,才见得它的尊容。 空地另一边是一个快大石头,少年当晚声东击西,声的东就是这块巨石。巨石是正经的花岗岩,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什么机关暗道。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把巨石调查一番,包括被寄予厚望的钟瑜玟和七星观的星镜道长,道长摸查半天,叹气摇头,钟瑜玟看后也是叹气摇头,少年运气,转动石头,没有触发什么机关,没有看到什么暗道,他也是摇头。老道士的摇头动作会传染,所有人查下来都是摇头。 大伙轮流盘问最大的嫌疑人,结果都是摇头。仿佛不是他们摇头,是石头摇头否认。 空地另外两边是悬崖,悬崖底下是松林,悬崖是清白悬崖,松林也是无辜松林。 大伙把注意力转向冰川,王聪提议把冰川打碎,冰川里一定有宫殿。 老道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使不得,要是真气冲撞,冰川垮塌,引起雪崩,北峰山下的几个村庄小镇会被埋在雪里,多少生灵性命要死的。” 少年笑说:“这冰川和山一样高大,王姑娘你太高估我了,这不是人为能冲破的。” 可是贞利剑就在里面,大家都这么认为。 夕惕的掌门站出来说不急,现在天下人都知道贞利剑在太行山,如果夕惕独自取剑,会招来江湖同道非议,从今日起派人看守这里,谁也不得靠近,知道初春盟主率各门派到此再取剑。 众人下北峰巅,回到夕惕。 夕惕掌门飞鸽传书,告知陈观盟主,已经贞利剑的大概位置,初春请盟主到太行山定夺。 夕惕还修条栈道到北峰山巅的空地上,在上门面建座木屋,派五名弟子日夜坚守。 少年也相信剑就在冰川里,但现在还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暂且等初春看大家有什么办法,人多力量大,到时候再来个黄雀在后。他又把自己关起来,在房间里打坐练功。 不是只有他这么想,可以说所有的武林人士都这么想,每一个人都想当黄雀。 要是拿到贞利剑,成为天下第一,就可以号令武林,武林秩序要重新定了。这是最朴素也最为人所接受的想法,都想得到贞利剑,独霸武林,当一辈子的盟主。 其中只差披一身黄皮立即变身黄雀的是剑舍、归藏和陈观。 陈观现在是盟主,这是他取得贞利剑的最佳时机,错过就不会再有,三年后,不是,两年多后,他就不再是盟主了,只是众多副盟主当中的一个。剑舍屡战屡败,至临在京畿被仪琳打败后,天下第一大派和剑舍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巨大的落差感使每一名弟子都垂头丧气,不少弟子已经离山跑到别的门派去了。归藏掌门被少年斩断右臂,形同废人,徒弟们武功尚不成气候,支撑不起这么大的一个门派,只能取得贞利剑才能保住剑派的地位,现在他们和夕惕换了位置,夕惕才是大家敬仰的剑派,归藏变成人人可欺压的弱鸡。 夕惕掌门很重视本次取剑。要是夕惕能拿到剑最好,拿不到,夕惕作为东道主,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有排场有面子,也是在江湖里出风头了。接待天下武林同道,这是各派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夕惕要再新的武林秩序里为大家做出一个表率。这也是夕惕掌门进京谈成的最大的一件事。 太行山高,积雪难化。山下春风吹拂,嫩柳出芽,山上还是白雪皑皑。各地的人,看到第一叶芽长出时,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太行山,生怕别人抢先一步取了宝剑。 太行山上的雪还没化完,守山门的弟子就要通报,陈盟主已经到山脚了。这帮人逃命的时候都没这么快。 夕惕的掌门整正衣冠,带队到山门迎接。 王聪问她家公子,不出去看看吗? 少年说,凭他们这些三教九流之徒,也进不去冰川里的宫殿,养好精神,准备对付那两个黑衣人,那才是真正的对手。 钟瑜玟和星镜道长整天研究星宿图,两一个已经摇头有段日子,遇到需要肯定点头的时候,他们都忘了如何放低下巴,只会扯着脖子摇头。 陈观带一大帮人浩浩荡荡进了夕惕,做到一个新建的大堂里。赞赏夕惕周到,此次取剑一定能顺利。 按照在京畿的商议,为避免贞利宝剑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取到剑后,将建一座剑阁,由各门各派派出几名弟子组成护剑团,守护宝剑,待江湖有大难的时候再请出宝剑,请剑需要盟主和所有副盟主的手令才行。每一个人一到太行人就想当心术不正之人,或者希望武林快些有难。 如何打开冰川的问题摆在大家的面前,现在武林是有道德的武林,不能以牺牲山下几万百姓生命为取剑代价。大家要从长计议。 三禾的说要用火攻,太行山不缺木材,在山上烧火把冰川烧化。真是好办法,不知道是三禾那个小聪明想出的妙招。招他的说法,在淇水边上烧火,总有一天一定能把河水烧干,再加几把柴火,能把河里的鱼直接烤熟。 剑舍的说要请石匠,把冰川凿开一个口子。这也是个把办法,但就不知道冰川里宫殿的入口在哪,这样凿,只怕把冰川凿成马蜂窝也进不去。 归藏的说撞鬼把山下百姓全赶走,再合力推倒冰川。不失为一个鬼点子,就是不知道多少人能相信这个世界有鬼,难道太行山下就没有驱鬼之术吗?怎么说七星观还剩一个老道士呢。 大家说的都很好,就是没有一点用。 王聪把这些金点子告诉她家公子,她家公子说:“我就知道这是一群乌合之众,进入宫殿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 王聪问:“等?等夏天到来冰川化掉吗?” 少年说:“那是千万年才形成的冰川,不是每年都化了又再结的,进入宫殿最大的障碍一定不是冰川,当宫殿建成时,没有冰川保护,剑岂不是被人轻易取走了?现在只管等,等钟姑娘破解那星宿图。” 王聪说:“要是她破不了呢?或者星宿图的指示根本就不是进入宫殿呢?” 少年说:“那就等,等那两个黑衣人的到来。” 一百零一 山林杂草藏封石眼 绢布解法… 黑衣人没来,各路英雄等不及了。到太行山的第二天一大早,大伙跟着夕惕掌门来到北峰巅。 少年和王聪等人也跟着,已经不期待这些人能出什么好主意,希望钟瑜玟和老道士能破解星宿图。 武林上轻功好的人很多,把北峰巅上空点全站满,他们都不信夕惕的把北峰搜遍无果,自己要动手勘找一番。 少年一行在远处看这群蚂蚁一样忙碌的人在北峰巅上挤嚷,早上的菜市场都没有这么热闹。 把北峰每一片雪花都翻遍,每一快冰都摸圆,还是一片铁都找不到。 少年看着大家急切又充满希望的样子,忙过午时都不觉得饿。 少年带着王聪和钟瑜玟回夕惕吃饭,夕惕的小师妹在养剑堂,问少年:“找到贞利剑了吗?” 没有,他们今天好像找不到就不罢休,人是铁饭是钢,我们是肉,整点东西来吃吧。 少年练成风行天上,已经可以带人轻功隐身,往返北峰巅和夕惕,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王聪觉得她家公子已经是半仙了,人家要轻功要飞一个多时辰,他只要片刻,甚至片刻的都不用,只用片。 少年练完第二成,同样在第三成迷路,找不到第三成的入口,想比寻找天宫入口,要找到第三成入口比登天还难。 少年一行在夕惕用膳,那帮武林人还在锲而不舍,精神可嘉,一个比一个卖力,不是要表现自己,是要为自己争取拿取贞利宝剑的资格。以其做个勤奋的好人,好到有资格去占有贞利剑,不如做个坏人,稍微坏一点,就可以占有贞利剑。 劳力者治于人,劳心者才治人。归藏的掌门断臂后,每天都锻炼脑子,精于治人。 归藏掌门劝大家停下,别瞎刨乱挖了。他分析道,冰川先有于剑,现在冰川是几千万年前就有,贞利剑四百年前才出现,如果剑藏在冰川内,那一定有一个入口,有入口就能找到。 大家听到这么有理有据的分析,转到冰川墙上找入口。冰川极大极厚,有的地方是直立而上的悬崖,只有轻功极好的人才能去查看。 至临和陈观就在险峻处查找,其他人架云梯,在空地上的冰川找,大家分头行动。老天并没有被武林这份团结诚诚的景象感动,反而戏弄他们各怀鬼胎的虚假合作。 忙了一天,他们一条缝都找不到,更别说门。 少年在夕惕吃饱喝足,等待黑衣人的出现。黑衣人比他们还有耐心,和山上的那帮江湖人相反,天快黑了,北峰山上的人已经点亮火把。 少年一行回到北峰巅,天上的星星已经浮现头顶,感觉伸手可摘,可一伸手,才知道自己的矮小。 钟瑜玟和老道士在空地上低估很久,终于点点头,夕惕的看到两个摇几个月头的人点头了,一定是找到破解之法。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明太刀在的地宫入口是井底,地宫对应天宫,所以天空的入口一定和古井对应。天上对应古井的实物,就是星星! 痴人说梦,意思是要从星星钻进去么?! 众人听了,觉得离谱,不信这种天方夜谭。他们还是在冰川上寻找突破。 少年觉得他们说的有里,只是星星都太高,也可能是太行山不够高,够不着星星。 入夜,山上很冷,少年三人疲乏,要回去了,众人也觉得黑不溜秋的,查不出什么名堂,也纷纷下山。 下山途中,少年隐身飞行,穿过松林。 就在松林里,看到了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藏头不藏尾。少年一行隐身跟上去。 两个黑衣人从林中下山,一路飞一路看,最后在一块石头前停下。 少年一行看到,两人在石头前展开两块绢布,靠近看,他们铺在地上的就是若厉、七星观遗失的剑谱。 其中一个黑衣人运气在眼,看着地上的两块绢布。 少年也运气在眼,看清两块绢布上隐藏的东西,默默把他记下。 两个黑衣人联手推石头,石头一动不动。 他们应该是按照绢布上的指引来到这里,这石头应该就是入口。 但两个黑衣人使劲全力都推不动石头。 他们又麻利地拨开石头周围的杂草。早该这样嘛,动点脑子,不要只会用蛮力,找找机关在哪。 少年在暗中看着都替这两人着急。 他们把石块周围的杂草清除,在两个火把的照亮下看清石块,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他们在石眼上抠抠摸摸,找不到机关。 钟瑜玟示意少年往前走,到石头上去看看。 三人隐身悬浮在石眼上,仔细端详。 不是这两个黑衣人眼睛不好,是这石头上真没什么机关,就是一块简单的石头。 钟瑜玟看完也摇摇头,她朝山下远处看去。北峰正对着淇水,就是有很多鱼的淇水。 她看着少年摇摇头。表示没有找到机关。 两个黑衣人在石头上摸排一个多时辰,才依依不舍地下山去。 少年一行回到夕惕,少年叫王聪快取纸笔来。他把在两块绢布上看到的东西画给钟瑜玟。 钟瑜玟拿到两张纸,开口说的不是贞利剑的事,而是两个黑衣人的事。她说:“夕惕的秘籍是用真气附在眼睛上才能看清,需要的真气是你们门派的真气,黑衣人如何会你们的真气功法?” 这一问,问怕了少年,那真是他师父?他说:“不对,那不可能是我师父派来的,我师父不该对剑感兴趣。” 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害怕,真是师父派来的,他现在不一定打得过。 王聪说:“打不过就跑吧,现在会隐身了,他们都没发觉,别动手就行。” 钟瑜玟说:“即使是你师父派来的,也志不在你,志不在羊皮纸,而是在贞利剑,不必太担心。” 王聪说:“会不会是夕惕的学了六壬神剑,有了解开绢布的真气?” 少年说:“有是有,但是黑衣人出现在先,我教她们六壬神剑在后,不对。” 钟瑜玟说:“为何太行山三个门派祖传秘籍中的秘密要你们的功法才能解开?这其中的关联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且小心行事吧。”她仔细看那两张纸,也是星宿图,是亢角、氏、心房和尾的星位图。 少年问:“钟姑娘看出什么没?” 她说:“按照这两张图上星位对应的地方,确实是太行山北峰,根据心为明堂,房为天府的说法,房星对应的可能就是天宫,但房星对应的已经不是太行山,这就很不合理。而夕惕的星宿图上,又是所有的星都是全的,所以解释不过来。” “这个石眼有什么关系没?”王聪问。 钟瑜玟说:“也有,两张图重叠起来,各颗星指向的位置就是石眼的位置,但我们已经看到石眼并不是机关所在。” 想不通就别想了,大晚上的,先休息,如果真是师父插手,谁也别想拿到宝剑。 钟瑜玟认为不能把今晚的发现告诉其他人,在黑衣人身份还没有揭晓时,每一人都有嫌疑,小心为上。 少年一夜不眠,想着要是师父派两个黑衣人来,为何这两个黑衣人会怕他,而且还是和他交过手的,他细想和他交过手的人哪些人有这样的真气,一夜也想不出来。 少年应钟瑜玟的要求,带她来到石眼,站在石眼上放眼望去,看到弯弯曲曲的淇水河。钟瑜玟左思右想,最后想通过了。 少年知道这女的脑袋就是好用,比北峰山上的糙汉不知好多少倍。 少年和王聪在夕惕等,叫人去把北峰山上的人请下来,机关不在山上,不必再在那耗着了。 一百零二 取剑心切凿冰挖洞 寻宝力怠… 没有哪一粒星辰是人所能触及的,没有人会笨到要撕开星辰的光芒,钻到天是去,星空之上,会真的有另一个空间吗? 众人在北峰巅挨冻受冷,剑只有一柄,人有上千,遭这罪值不值得。 少年等犹犹豫豫的江湖人下山,他们太固执,或者应该说太贪恋子虚乌有的东西,少年以逸待劳,以静治动。 少年有预感,这群蝼蚁,早晚要做无谓的牺牲,听说山下找到破解的办法,大家都一窝蜂冲下山。 钟瑜玟破解星宿秘题,大家聚在夕惕听她说来。 钟瑜玟说了一大堆星宿天宫行话,除了老道士,没一个人听得懂。 老道士简单说来,天上的星辰无可摘讨,大伙可以在地上的星辰大有所为。天上的房星,对应的是地上的一只眼睛,而这只眼睛就是淇水的一段。 钟瑜玟没有告诉大家林中石眼给她的启示,房星对应的不是林中的石眼。太行山三个门派剑谱中的秘密都用坎卦的排列方式,坎主水,钟瑜玟站在石眼上看到正对的一段淇水,经一夜的思想,她自认为把所有元素都用一个逻辑串联起来了。 具体哪一段,到实地一看就明白。 远远看去,正对石眼的淇水河湾,真像一只闭着的眼睛,河行上高大笔直的两排树木就是它的睫毛。房星对应的就是这只眼睛。 要找到天宫的入口,把河湾一岸的泥土挖开,让眼睛睁开,就能看到下一步指示。这解释有点牵强,但病急乱投医,也有不少人信了,陈观也信了。 武林盟主下令开挖。侠士们都化身苦力,挖了一天一夜,把河道一侧的泥土挖出,河水流到洼地,月光下,河水明晃晃的,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但在眼睛里找不到入口。有人认为钟瑜玟是解错了,这就是一段单纯的河道,不是什么眼睛。 有人从一开始就不信,天空在冰川里,凿开它就行。所以大家在河里挖土运泥时,有人潜上北峰山巅,杀了夕惕五名看守的弟子,把冰川凿穿一个洞。这人一定是属鼠的,如果有穿山甲这个属相的话那一定是他的。 消息传来,大家觉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人先下手了。 大家赶到北峰山巅,冰川被凿开一个长达百余丈的冰洞,这是盗墓的手法。费尽心机的人也和淇水里的一样,白费力气,冰川里并没有什么天宫,只有冰。 少年看在眼里,这些江湖人士,个个尖头尖脑,两个黑衣人乔装在人群中也未可知,可不能跟 着他们满世界刨,要用脑子,最有脑子的人就是钟瑜玟。 晚上,少年和钟瑜玟到林中的石眼旁,石眼没有什么变化,石头周围也没有异现。 “肯定是哪里没有想到,漏了什么东西。”钟瑜玟说。 少年说:“可能是有线索还没找到。” 没等钟瑜玟回话,脚下地面晃动,山上碎石飞落。 少年带钟瑜玟飞走。 来到夕惕,大家聚在院子里望着北峰,北峰山巅的冰川有一小半剥落,冰石滚滚,大如厅堂的冰块隆隆掉落。要是至临能化出这样的冰块,在京畿就不会输。 冰石滚落,砸在松林上,有的穿过松林,冲向山下的村庄。更多的是碎成许多块,卡在林中。 夕惕掌门说:“罪恶啊,无辜的人要丧命也。” 陈观说:“索性松树林挡住了大部分冰川,伤亡应该不大。” 如果只是冰川就是老天仁慈,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冰川没落完,其下的积雪缓缓移动。 “是雪崩!”老道士喊。 北峰上的积雪垮塌,泥沙一样冲下山去。 山下有一个猎人小镇,五百多户人家,要看就要被冰雪埋没。 王聪问她家公子,有什么办法没有。 少年摇头,这是雪崩,比漠北的沙尘暴还厉害,没人能阻止。 钟瑜玟说,会不会和淇水的眼睛有关,进一步说是不是自己做的孽,要为一把剑,牺牲这么多无辜的人,早知道她就不解这个谜底了。 一代武林豪杰,就在夕惕的山下看几百户人家几千条性命被雪覆盖。 天亮时,山下白茫茫一片,已经找不到原来村庄和小镇的痕迹。 第一任武林盟主的功绩就是让大家眼看这么多人长眠雪下而束手无策。 习武之人也没有道德义务要去可怜这些猎户,每个人关心的只是山上的宝剑。 陈观不是带着他们下山刨尸,而是重上北峰。 北峰断落的冰川正是沿着长长的冰洞撕裂开。 冰川塌下是被人凿开的冰洞所致。 陈观下令要彻查这个凿冰洞的鼠辈。以其说是下令,不如说是承诺,以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表演。 钟瑜玟听到不是自己导致的雪崩,心里的雪崩融化啦。雪崩后的心比冬日的阳光还明亮。 雪崩后的北峰,像张开嘴的没牙的星镜道士,露出一个刀削的悬崖,崖壁没有灌木也没有青苔,是面崭新的崖壁。 被雪封存多年的崖壁,露出一只石头眼睛,和林中的石眼一模一样,半开半闭,似假寐状又如得意得失势的样子。 少年看着钟瑜玟,她说:“没有错,淇水河湾是解密的关键,等一夜,再来。” 少年相信钟瑜玟。 陈观带着一票人在石眼上摸排,一无所得,又上崖壁去摸爬。这个时候要是凿冰川的人肯站出来,把石壁凿开,陈观盟主一定说他功过相抵,还有做个豪杰英雄的机会,他始终没有站出来,放弃这个机会。 钟瑜玟对夕惕掌门说:“前辈,去把淇水河湾里的水拦住一些,等河水涨上来,等淇水的那只眼睛里的水更深些,这里一定就能开了。” 夕惕的掌门问:“钟姑娘何以如此肯定?” 钟瑜玟也没多解释,只说:“尽快吧,不然今晚可能又有人凿壁进去了。” 她没把林中石眼和若厉、七星观剑谱秘密的事说出来。 钟瑜玟看出崖壁上的眼睛本也是闭着的,半露出的眼珠是新的,未沾有水,在冰雪覆盖这么多年的地方,和雪接触的石头和藏着的石头表面上纹理有所不同,雪的冲刷会在石头表面留下一丝一丝的槽线。 眼皮有槽线,眼珠没有。这半开半闭的眼睛是雪崩后才开的,雪崩是冰川意外影响,不在可控范围,所以一定是淇水的眼睛,崖壁离淇水太远,唯一可行的机关只能是利用地下暗河,暗河需要有水,故而要给那只眼睛更多的水。 钟瑜玟的这些分析,她没说出口过。 少年也不问,他觉得钟瑜玟都想不出的问题,他没有必要去白费脑筋,钟瑜玟想出的问题他也没有必要去再想一遍。 夕惕的掌门向陈观请示,陈观立即带人到淇水里去建坝拦水。他也知道这个灰衣少年不简单,他身边不会武功的两位女子,必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不知道那王聪除了牙尖嘴利和扮男装很俊美外,一点用都没有。 陈观以身作秀,不是,是以身作则,在淇水里做一夜的抗洪战士,在淇水里建起一小段水坝,把水拦到那只眼睛里,水涌上来不久,又不见了。 少年在夕惕睡一夜,好像是隔壁家着火,他一点不着急,还和夕惕的小师妹说明太刀的故事。 小师妹提出一个古老无解的问题,都说明太刀是天下第一刀,贞利剑是天下第一剑,如果拿天下第一刀砍天下第一剑会如何? 少年答不出来,说你钟姐姐聪明,这个问题得去问她。 她钟姐姐现在忙得很,她看到淇水的眼睛已经变成一个大漩涡,淇水的水被吸进去。 少年一行来到山崖前,看到那只石眼的眼皮正在慢慢收缩,眼球渐渐凸出来。 一百零三 众豪杰竟成脚下鬼 一砖墙已… 眼皮缩藏到崖壁,眼珠瞪出来。 山崖摇动,山上摇摇欲坠的冰块落下,砸在人群中。这帮人都是练家子,一闪即过,冰块白白粉身碎骨,没伤到他们的一根毫毛。 少年一行挤在人群中,被汹涌的人流带到崖壁脚下。大家并不怕北峰巅上的落石和冰块,只怕自己跑得不够快,前面山崖有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门才开一条缝,眼疾脚快的人已经闪身进去。 门小,人多,少年一行是被拥挤的人群硬挤进去的。一个人急切的心尚可说服阻挡,一大群人的急切的心就不可逆流。 过石门,进到一个厅堂,人把厅堂挤满,外面的人还在使劲挤进来,少年紧紧牵着王聪和钟瑜玟的手,但脚却动不得,每个人都踩在别人的脚上,分不清哪个人的脚踩在地上。 钟瑜玟说:“这样下去会挤死人的!” 少年搂着她们两个,上步飞身,隐身悬在空中。 武林盟主陈观大喊:“不能动,外面的人别进来了!” 外面的人认为他现在只是流水的盟主,等他拿到贞利剑那才是铁打的盟主,万不可让他拿到宝剑,继续往里挤。 门是石门,要是木门早就被挤破了。 厅堂内惨叫不断,少年往墙边飞去,脚下的人突然长高不少,揠苗助长不是什么好事,离远一些好。 陈观大喝一声,真气在厅堂内晃荡,他喊道:“不许动!门开的人退出去!”声音借由真气冲击每一个人的耳膜,王聪和钟瑜玟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大家都没听清,陈观的声音在厅堂反射成回声,回声交缠在一起,像街口的一群狗在狺狺狂吠,大伙只知道他很愤怒,不是在他话里表达什么。大家都站立不动,不出声。 少年从高处看到门口的光照进来,门口的人长得骑高,他喊说:“门口踩死人啦,还不退出去。” 门口的人从人家身体上踩下来,退到外面去,外面的人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第一句就问:“见到贞利剑了么兄弟?” 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摇头,门口还有几百个人没进去呢?怎么就退回来了。 里面的人腾出手,点燃火把,低头一看,大多数人都踩在人家身体上,脚下的人已经死了,活活被踩死。 “先把受伤的人抬出去。”陈观吩咐。 外的人才看到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 大家不明究竟,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为剑打起来了吗? 抬尸体的人说:“里面太小,人挤人,把人踩死了。” 死人被抬出后,少年一行落脚到地上,地上全是泥,湿溻溻的。 少年说:“快看看周围。” 钟瑜玟借一只火把,和少年走到墙边,墙上是一排一排雕刻在墙里的佛像,是个佛像窟。 少年问:“钟姑娘,这和天宫有什么关系?佛窟我见多了,没有在天上的。” 王聪也开腔:“我在漠北也见过,都是在石壁上。” 钟瑜玟说:“暂时看不出来,想必这里的佛像和湘钦的有关系,看似同一个时期雕成的。” 他们还在细细研究每一个佛像时,陈观已经带人一个一个掰摸,“仔细找,一定还有机关,机关一定在这些佛像里!”他命令。 少年说:“是个人都知道这里一定有机关,他咋呼什么。” 佛像被人摸遍,什么机关也没给他们。 “会不会是要移动或者供奉它们,和在湘钦的类似。”少年说。 钟瑜玟说:“不一定,这里没有什么暗示,还没看到线索。” 武林盟主也不是吃素的,一帮人敲敲打打下来,发现一面佛像墙背后是空的。 他和至临联合使出真气,拔剑劈开石墙,石墙坍圮,背后是一间宽敞的内室,有九根柱子支撑着,宽得像室内练武房,几百个人在里面同时耍剑练武也容得下。 陈观招呼外面的人全进来。外面的人早就等不及,跑进内室。 “这简单多了。”少年看到说,“走,我们也进去。” 钟瑜玟说:“别急,强力破开的墙,不是打开机关进去,恐怕有危险。” 陈观一带人进去就点燃火把,把里面照亮,空空如也,危险也没有。 少年要进去,钟瑜玟有执念,非要解开石壁上佛像的谜底不可,少年和王聪陪着她留在佛窟。 陈观带人在里面敲敲打打,他没说机关一定在这里了。 少年深怕这帮乌合之众误打误撞拿到贞利剑,不时往里面瞄。 王聪说:“公子,我进去替你盯着她们。” 少年说:“别,他们都是禽兽,他们身旁危险,留在着吧。” 钟瑜玟说:“妹妹,比起留在一群禽兽身边,我还是建议你留在一个禽兽身边好些。”她眼睛盯着佛像看,嘴里对着少年说。 少年说:“快点吧,他们又要破墙了。” 陈观和至临在砍一面墙,火花飞溅,墙壁岿然不动。 少年笑道:“难道他们打算这样找到贞利剑?” 钟瑜玟抬头说:“明白了。” 王聪问:“明白什么了。” 钟瑜玟说:“你们看,这些佛像的眼睛。” 少年俯身看一眼说:“雕得很好,佩服。” 钟瑜玟说:“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眼神都是朝着一个地方看。” 少年和王聪又把佛像看了看,他说:“确实,朝被推倒的墙上的某个地方看。” 王聪说:“可惜墙倒了,不然姐姐可以找到机关啦。” 机关多的是,里面肯定还有。少年和两位进去。 看到陈观和至临在挥剑砍劈墙壁,三禾派和夕惕派也拔剑前去帮忙,像是这面墙就是他们武林最大的共同敌人。 少年听着刀剑撞到墙上的声音,运气细听,那墙背后并不是空的,这群人吃多闲得很。 他屏息运气的同时,发现这大石间里有股不一样的风,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他对王聪和钟瑜玟说:“这房间漏风,风从四周吹来。” “什么风?”钟瑜玟问。 少年仔细感觉,说:“辨不出,是从地上和墙上冒出来的。” 钟瑜玟大喊:“危险!大家快走!” 叮叮当当的刀剑击石声掩盖钟瑜玟的声音。少年听到后牵着钟瑜玟和王聪往瘫倒的墙冲去。 还没冲到墙脚,一块巨大的石头从上头砸下,封住出口。 陈观等人听到巨响,回头一看,只见少年三人站在那。 少年重复钟瑜玟的话:“危险!快走!” 往哪里走?无路可走。 陈观说:“继续!大家合力劈开这堵墙!”他可能觉得自己把江湖人士团结起来,力大无穷,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他们的去路。 王聪问她家公子:“公子,你不去帮忙?” “那墙背后不是空的。”钟瑜玟替他回答,“是水银!”钟瑜玟叫喊。 而那帮人依旧不理她,还在那叮叮当当。 钟瑜玟话音刚落,少年看到墙上的砖缝里闪着白光,白光迅速扩大,流动了,是银白色的水从墙上流出来。 少年吸一口气,大喊:“别砍了,看墙上!” 大家停手望向两侧的墙壁,水银挂满,有的已经流到地上。 归藏的独臂掌门看清后说:“大家小心,这是神胶,沾了就动不了了。” 水银不断从墙上冒出,两面墙壁被染成银白色,地上的水银滩也在不断扩大,马上就要有人没地方落脚。 有人说:“大伙加把劲,把墙推倒才有出路。”没人应和。 少年看到他们砍的墙,一丝刀痕都没留下,这才是武林高手,任人砍伐,它自完好无缺。少年说:“武林盟主吃错药了吗?这墙纹丝不动。” 钟瑜玟说:“那是黑玄武岩经过特殊工艺烧制成砖,可能贞利剑和明太刀才能切开。” 王聪说:“这群人定是看那面墙与两边的不同材质,以为背后有通道。” 水银漫过来,有的人已经被沾在地上,哭爹喊娘。 一百零四 同道脚踏活人死尸 好汉身飞… 水银是个坏东西,沾谁谁倒霉。好几个人沾到,脚就仿佛是长在地上一样,挪不动了。 “快跑啊!”至临这事喊。 可是往哪跑,只有四面墙。即使只有四面墙,至临还是找到地方逃。 银水流到脚下,少年抱着王聪和钟瑜玟飞身悬空。 他看到至临拔剑跳起来,一剑刺死一个正在水银里挣扎的侠客,侠客被水银禁锢双脚,只能倒地受死。至临竟收剑踩在那死人的肩背上。 少年大骂:“剑舍的太卑鄙,竟拿活人当垫脚石!” 他是受了在佛窟被踩死的人的启发,别人是受了他的启发。大家纷纷杀掉已经陷在水银里的人,站在他们尸体上,看水银从脚边流走。 少年说:“这也是权宜之计,水银一定会把这房里灌满,何必为多活一时半刻就杀人。” 钟瑜玟说:“你看那陈观,他本可以和我们一样飞身浮悬,竟也选择杀人。” 内功好的人,比如归藏的掌门、三禾的掌门和夕惕的一众都悬身在空。 内功不好的人,有点被人踩在脚下,有的踩别人在脚下。 武林团结的假象就被这水银冲跨掉。 少年说:“正人君子们都演不下去了。” 归藏的掌门说:“你死我活,江湖自古来的定律,少侠你是看得少。” 钟瑜玟说:“快带我去那面玄武岩砖墙。” 少年左拥右抱来到那墙边。 钟瑜玟说:“两侧的墙都是水银,碰不得,身后的墙是佛墙被破后出现,照理它不改在这。” 少年问:“那说明什么?” 钟瑜玟说:“说明逃生的方式只能从这个面墙找,快带我一块一块砖查看。”钟瑜玟和王聪举着火把照亮墙壁。 悬浮的人也跟着来。陈观和至临从人家尸体上踏步飞来,以为少年他们发现了什么。 “陈盟主真是迫不及待啊,怕我抢了贞利剑?”少年对陈观说。 陈观理直气壮地说:“贞利剑是武林至宝,是属于武林同道的,谁也不能独有。” 少年笑了,邪魅笑说:“剑只有一把,你的武林同道加起来有多少只手?由哪只手来握住这把剑?” 陈观说:“重要的不是哪一只手拿剑,而是可能危害江湖的手不能拿剑。” 少年认真地说:“要是我一定要我这只手拿到剑呢?陈盟主,你觉得这里有人能挡得了我吗?” 陈观望着至临,回头对少年说:“我等誓死保卫贞利剑!” 王聪插嘴说:“最好是誓死,可别到时候又踩着别人的尸体苟活下去。” 陈观被说得无头无脸,转身飞到夕惕掌门身后。 少年看到这盟主就觉得可笑,满嘴仁义道德,行为卑贱得很,他带王聪和钟瑜玟往下飞去。 钟瑜玟看不出什么端倪,对少年说:“今天可能真要死在这儿了。” 少年大惊,连她这么说了,没有靠得住的人了。他说:“我化金钟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钟瑜玟说:“不必了,横竖都是死。” 少年觉得自己死了无所谓,王聪和钟瑜玟就是跟着自己掉的火坑,要不是他想要贞利剑,她们现在还在夕惕逍遥快活。少年带王聪和钟瑜玟飞到一个角落,化出金钟,罩住三人。 他说:“水银也进不来,看看这帮人有没什么打算。” 王聪手说:“公子,这帮人就是等死了,不会有什么作为,你还是想想办法破墙吧。” 钟瑜玟说:“这些人没有一个靠得住,你使全力破墙吧。” 少年环顾四周,前面的玄武墙已经试过迫不得已,两侧水银墙碰不得,背后的墙按钟瑜玟的意思是意外出现。他决定想上击。 少年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做剑指的手势,转腕剑指头顶。 一把金色的宝剑如腰粗,拔地而起,刺向天花板。 天花板被剑击得晃动,瞬间显出很多闪亮的线条和圆点。 少年说:“真气化成的剑被它吸收了。” 钟瑜玟说:“上面是星秀图,需要真气驱动。” 少年领会,带她们两个人飞上去,伸手撑掌顶住天花板,朝钟瑜玟点点头,然后运气在掌上,天花板受到少年真气的冲击,显出星秀图。 至临喊道:“快看!机关在天顶!” 陈观带领众人飞冲上去,挥剑就是砍,要砍破这天花板的样子。 天花板吸收了少年的真气,反击到陈观他们身上,他们的剑一碰到墙,就应声断裂,金色真气从白色圆点冲出,如注,击到他们身上。 陈观等人被击落,眼看要掉到水银里,他们旋身翻转,踏在地上的死尸身上,再飞身悬浮。有人来不及找死尸,只能落到水银里,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再飞扶上来时,悬空的人少了一半左右。 少年感慨:“陈盟主英明,武林轻功好手又少了一半。” 陈观顾不得回嘴,飞上来扶着至临稳住身体。 钟瑜玟已经看清头顶的星空图语,环抱少年的腰,说:“到紫薇垣去。” 少年说:“紫薇垣是哪个?” 钟瑜玟说:“中间最亮的那一个点,它居北天中央,紫薇宫就是皇宫的意思。” 说这么细,王聪都明白了,少年也明白。他带两位飞过去。 少年说:“摘了它?” 钟瑜玟笑说:“留着摘你的野花去,快把真气灌进去!” 王聪说:“先摘野花还是先摘星星?” 钟瑜玟抬手轻轻拍在她额头上。 少年剑指指紫薇星,云输真气。天花板上的星辰流转。 大家看到头上斗转星飞,出路就在上面,无辜牺牲那么多人,但是仔细想也是死一个少一个的好,谁都希望别人死光,留下自己独活,毕竟贞利剑只有一把。 少年继续运送真气,紫薇星不断变大,大如圆盘,亮如明日,把墙上地上的水银照得闪亮。 紫薇星展开,大如车盖,吞没周围的星点,最后撑满天花板。那是一个圆洞。 有人等不及,飞闯进去。 另一个人怕贞利剑落入别人之手,也飞走了。 陈观追去。 盟主带头走,大家也不逗留,还在地上踩死尸的也纷纷飞身上天。 只有少年三人断后。王聪叫喊:“公子快点,宝剑要被人抢走了。” 少年缓缓地说:“我要是动手抢,这里没人挡得住。”他带人飞上去。 这是在塔里,一层一层往上逐渐变窄,最高的一层,是一个点,闪着寒光,像是月亮缩成一粒星辰。 塔低是躺满尸体的水银地,少年打开的是第一层到第二层的隔板。 人都附墙站着。墙上只是石砖,什么也没有,每一层都是石头,没有佛像也没有舍利。 大伙像墙上的苍蝇一样攀附在墙沿上,但也有人不屑于与苍蝇为伍,直飞从天,朝那顶上散发寒光的地方飞去。 是有刀剑泛寒光这么一说。飞上去的人觉得塔顶就是贞利剑的所在。 塔只有七层,不算高,人又多,基本每一层都有人,这时候就要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离塔顶近,后者谁轻功好飞得快,就可以先到塔顶。 论轻功,没有人比得上少年的风行天上。但他和王聪等人背贴着墙站在第二层,没有采取行动的意思。 王聪说:“公子取剑啊。” 少年说:“等他们拿下来再抢岂不是更好。” 王聪知道他是说笑,可他才是打通进去塔里的人,他才最有资格第一个拿剑。 少年接着说:“那么多人上去,免不了争斗一番,先看看再说,第一个拿到剑的人一定不是最后得剑的人。” 果真如此,飞上去的人像火烧的蝙蝠一样落下来,掉到水银里。有的人没有掉到底,做旋转的陀螺,转到塔墙上,又再飞上去。 一百零五 老友联手却遇强敌 手腕摘剑… 飞上去的人还得掉下来。 少年看着一个接一个往下掉的人,想塔顶战斗得有多激烈。 陈观和至临也上去了。 武林盟主出手,还有人敢抢? 还真有。 陈观和至临也往下掉。 少年大喊:“陈盟主不是要誓死捍卫贞利宝剑吗?怎么还活着?” 陈观不管他的风凉话,和至临飞上去,夕惕的掌门也飞上去。 归藏的掌门没本事,只能站在墙边和少年聊起来。 “少侠不去取剑吗?” “不去,有不少人要誓死捍卫呢。” “谁都没有资格捍卫,这剑几百年来都不知道是属于谁的,现在更是见者有份,我建议就像少年分武林盟主那样,每个门派持剑一年。” “那不会使剑的岂不是亏大了。” “那就去把明太刀也找来,轮流持刀。” “那就有看头了,刀剑到底哪个厉害,早晚要分出个胜负。”少年想到夕惕的小师妹问他的终于问题,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剑敌对,谁才是天下第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古老问题要有答案了。 上去的陈观、至临还有夕惕掌门又被击落。 归藏掌门大喊:“陈盟主,这就有人造反了么?要是剑归他手里,怕他不止造反这么简单。” 少年也想不出比造更大逆不道的罪恶来,这定是拿到剑的人最迫切的心愿。他喊说:“誓死保卫贞利剑啊,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弄不好就是这人凿开冰川,引来雪崩。” 钟瑜玟见他只是瞎起哄,说:“你真不上去看看?” 少年说:“我已经感觉到塔顶的真气,是那个黑衣人,这些人肯定不够他们打,等会我在上去。” 至临的屡战屡败会传染,片刻,陈观等人又掉下来。 少年说:“还没几个回合呢,就掉下来三次。” 底下水银看不见了,全是尸体,要是往下看一眼,这些人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往上冲。 少年说:“你们不要乱动,我去也。” 少年隐身飞去。 塔顶两个黑衣人早有准备,持剑相对立在塔两边,飞上来一个就击败一个,上来的人根本不够打,没有一个过得了五招。 少年隐身观察,这两个黑衣人剑招使出来,近身搏斗的时候。少年看到其中一个使的剑招和至临的一样,挥洒着白色真气;另一个的剑招和陈观一样,真气呈红色。 但他们的武学修为都远远在陈观和至临之上。 少年知道他们是谁了。这两种剑术种能有这种修为的,一个使陈观的父亲陈力士,一个便是剑舍的掌门。 这两人本来就是旧交,合谋取剑应是早就有的预谋。 两个都是少年的手下败将,所以在少年面前多次不肯透露剑招。在林中翻看若厉和七星观的秘籍一定也是故意透露给少年。 这两人一直潜藏在人群中,等宝剑现世才出手。他们不是真的只有一黑色衣服傍身。 飞上来的人都被打掉下去。只有陈观、至临和夕惕掌门屡败屡上,不屈不挠,精神可嘉。 夕惕的掌门要是有陈观或者至临这样的真气,凭六壬神剑可以和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匹敌,可她真气太弱,有气无力,被压制得喘不过气。 仪琳看她师傅斗没斗多少,落下又飞上去,几个来回下来,真气耗得差不多了,仪琳拦住她,说:“师傅,夕惕不能没有你,别把命留在这种地方。” 仪琳的话点醒她师傅。夕惕的掌门停下来想,夕惕现在日见好转,刚在武林上站起来,不能再这关口倒下,这剑今日如何都不会轮到夕惕来拿了。就此罢手吧。 夕惕掌门假装真气耗损,在仪琳的扶持下站到墙根休息,她也不是装,确实飞上去也没有真气和强大的对手打斗了。 “是灭太行山若厉和七星观的两个黑衣人。”她说。 星镜道士听了满腔怒火,夕惕掌门说:“道长三思,陈盟主和剑舍的至临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上去也只是送死。” 老道士往下看看成堆的尸体,点头,说:“掌门师姐说的有理。” 王聪和钟瑜玟低估,“还十年,这老道士还能再活十年吗?” 钟瑜玟说:“活五年也比上去送死好。你家公子还在上面呢,你在这说人家的笑话。” 少年在塔顶,看陈观和至临连手打黑衣人。 几十个回合后,两个黑衣人相对飞穿,互换位置,同时出剑,击穿至临和陈观的肩膀。 少年看到他们肩膀被剑刺穿,感觉自己肩膀也疼,特别是被明太刀砍伤的右肩。 他知道这是心里作怪,刺死这两伪君子才好,为武林厨最大的害。 显然两个黑衣人没有这么好心,他们拔剑往上飞。 至临和陈观往下掉落,被剑舍的接住,捞回墙角去。 少年隐身跟着两黑衣人飞去。靠近塔尖,看到那散发寒光的圆点真是一把剑的形状,剑尖锋利尖细,尖剑倾斜角度很夸张,从剑柄处开始向中间倾斜,像一根针。古老的剑好像都这样,不是剑锋平行然后突然转锋向中间合成尖头。 不能让这老王八得逞,少年使出离手剑,金剑飞去。 陈力士抬剑格挡,但他低估了这剑的剑意和剑气,金剑是被他挡住了,剑气划过他的肩膀,刺破面纱,蒙脸的纱布掉落,露出陈力士那张慈祥的脸。 真是人面兽心,少年想。想再出一招他就完蛋了。但这时剑舍的掌门朝塔尖飞去,还伸出魔爪。 少年朝他手腕飞剑,细小的金剑刺过他的手腕,穿过塔尖的宝剑。 少年看到那贞利剑有问题,天下第一件会被他的离手剑刺穿? 剑舍的掌门手腕一震颤,手腕前后两孔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流。 陈力士看到了,提气飞上来,扶着他的老友,他老友说:“小伤!快取剑。” 少年想,他叫陈力士,不叫小伤。少年始终隐身在暗处,老哥俩没有还手的余地。 陈力士说:“这小子又使暗器。” 剑舍的掌门接口腰带,在手腕上缠几圈,说:“那不是暗器,是离手剑,使得出神入化,等我们取了宝剑,第一个就是要捅穿这小子!” 少年惊愕,想不到他们拿剑要杀的第一个人竟是自己,好在这老头不知道他的离手剑不止他想的那般出神入化。 陈力士伸手去取剑,手握了一个空。 少年飞上去,陈力士和他老友也上一步看。 塔尖的贞利剑只是一束光,是从塔尖透进来的光的形状。 大家百忙一场,还是废铁都没找到一块。 两个黑衣人怒气冲冲地打破塔尖,把形成宝剑光束的洞撕破。 塔尖被他们捣毁,成一个桌子大小的圆窟窿。 两个人从窟窿里飞出去,少年紧跟不舍。 外面是一大片松林,四周松林被白雪覆盖。 他们正是从一棵巨大的松树尖飞出。 但树是假的,树枝和针叶都是用某种材质雕琢而成,很逼真,在松林里根本分不出真假。 两个黑衣人飞走了,少年没有追去,而是回到塔里王聪和钟瑜玟的身边。 “剑呢?”王聪问。 少年说:“没有剑,那是一束光,是个虚影。” 钟瑜玟问:“那两个黑衣人呢?” 少年说:“跑了,我也懒得追,我们先出去吧。” 少年对夕惕的一群人说:“仪琳女侠,塔尖就是出口,带你家掌门飞一程吧。”说完他带着王聪和钟瑜玟冲出塔尖。 钟瑜玟说:“等等,让我好好看看这是哪。” 他们停在空中鸟瞰四周,都是松林,这是北峰的另一面。 一百零六 猫头鹰掳掠掌门人 斗笠男勇… 塔里的人看到少年出去,大家鼓气飞来,像蚂蚁出窝一样来到北峰,出塔,他们都不忘寻找贞利剑,在塔外墙敲敲打打。 少年说:“别废力气了,剑不可能在塔里。” 别人可不听,特别是有人说剑不在哪哪哪,那剑真可能就在哪哪哪,于是他们敲得更起劲。 王聪和钟瑜玟乏了,说回去休息吧,剑的事还得从长计算。 少年带她们飞回夕惕,从白雪覆盖的冬天一下子来到夕惕的春天,体感明显,脱下外袍,喝点小酒。 夕惕的人还没回来,他们可能要把墙给拆了才罢休。 小师妹从养剑堂到后堂来问,是谁拿到了贞利宝剑,师傅师姐怎么还么回来。 少年说:“只看到贞利剑的影子,没见到贞利剑本身,你师傅师姐还在北峰松林里。” 少年告诉她,此次取剑又死不少人,大多数都是被踩死,或者为了踩踏别人而动手杀的人。 小师妹问他遇到黑衣人了吗。还让她猜对了。 少年说:“遇上啦,你家师傅和他们大打出手,好在你师姐及时拦住她,不然今天在塔里得送命啦。” 小师妹疑惑地说:“塔里?不是天宫吗?” 王聪说:“没有什么天宫,一个佛窟一座破塔,连剑都是塔顶投进的光的影子,他们就为那影子杀了不少人。” 少年说:“我瞧瞧告诉你,你别到处说,那两个黑衣人就是剑舍的掌门和京畿的陈力士。” 小师妹张大嘴巴,“怎么可能,人家贵为天下第一剑士,还是武林盟主的父亲,要什么没有。还有一个是天下第一剑派的掌门呢。” 少年说:“我骗你干嘛,你自己小心这两个门派的人,这些人居心叵测啊。” 王聪说:“你可别到处乱说啊。” 小师妹点点头,将信将疑。 钟瑜玟说:“她都不信,说出去谁会信。” 少年说,没有拿到宝剑,那两个人不会善罢甘休,大家都要小心。 休息一天,第二天钟瑜玟提出去看看林中的石眼。 少年带她们飞到石眼旁,石眼周围的泥土都被人扒光,露出一只光溜溜的大眼睛。 “肯定是两个黑衣人病急乱投医。”王聪说到。 少年运气在手,按压石眼,石眼不动,“没有机关。” 钟瑜玟说:“我们不能再走在前面了,那两个黑衣人一定是在暗处盯我们,我们要做他们背后的黄雀。” 说完,少年一行回到夕惕。仪琳和小师妹正在满山找少年。 夕惕的掌门被人掳走了,留下纸条要夕惕那剑谱来换,而且是先交剑谱再交人,没办法,话语权在人家手上。 能掳走夕惕掌门的也就那两个黑衣人了,若厉和七星观的剑谱都还在他们身上。 少年说冷静,他们要的是剑谱,不是你师傅,你师傅太老了。 只是你师傅武功也不错,如何在夕惕家里都被人掳走。 小师妹道来,师傅是跟剑舍的人上北峰巅,要去哪寻找更多的线索,剑舍的回来就说师傅已经被人掳走了。 同行的仪琳看到两个黑衣人从地上冒出来,卷走师傅,犹如幽灵鬼魂。 什么从地上冒出来的鬼魂,少年知道那是剑舍掌门的酒食有庆,救人要紧,先把剑谱给他们,现在大家都没有头绪,兴许这两人有什么办法呢。 夜里,按照约定,少年和夕惕的一路来到林中石眼,把剑谱放在石眼上。 仪琳第一次见石眼,说:“这里还有机关!” 少年拉着她走,“有机关他们还抓你师傅干嘛,他们是找不到机关,我们且暗中观察。” 少年使出风行天上,和仪琳隐身在松林中。仪琳问:“这样他们就看不到我们?” 少年说:“看不到,但不能出声。” 他们远远看到,一个黑人从松林中飞来。一剑挑到石眼的剑谱,拿到剑谱又飞走了。 仪琳想跟上去,少年拉出他,“别追,那是假影,是个分身。” 仪琳说:“和剑舍至临的剑术一样?” 少年说:“是的,就是酒食有庆,这是剑舍的掌门人。” 按照约定,他们拿到剑谱后,自会放了夕惕掌门,第二天早上还在这交人,他们要先确认剑谱的真假。 第二天陈观带着大家都到树林里来,这个时候谁都想当英雄了,举手之劳就可以救人,不免在夕惕吃住这么久心有所愧。 黑衣人是守时守信用的。他们身穿黑衣,像两只猫头鹰一样站在树枝上。 归藏的掌门大喊:“喂,为什么大白天的要穿夜行衣啊?”这是大家想问的。 两人没有回答,指着石眼旁的一棵大树。 仪琳跑到大树前,看到她师傅晕靠在树干上,她喊道:“师傅!” 夕惕的弟子赶过去,掌门是被人锤晕了,没有大碍。 少年看到陈观和至临都在场,故意激他们。“两位不动手维护武林团结吗?树上这两个应该算是武林公敌了吧。” 陈观说:“不能鲁莽,我们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来这么多人干嘛?看戏么?”少年问。 陈观答不出来,至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输了,再输要输到裤裆离去啦,也不敢出声。 两个黑衣人飞身要走,被一个远远的传来的声音拦住,“两位留步!” 是千里传音的功力,一般人没有这真气内力。大家抬头四处望,不见人。 少年说:“好熟悉的真气。” 看到两个黑衣人拔剑落在树枝上,用浑厚的真气大喊:“是谁?出来!” 真气震得整个松林的树枝摇曳,把夕惕掌门都震醒来。 少年说:“这两个老狐狸真气没见长,难怪不肯和我对招。” 另一个声音说:“是你爹!” 随后树木摆动,像一阵大风吹来,但实际感觉不到风,两个老头还能站在树上,真是比猫头鹰都稳。 松树叶被震得吱吱响,突然都脱落,往下掉。 王聪说:“公子,看那些树叶。” 松树叶很尖细,是一根根绿色的针。 所有松树叶飞落,忽而悬停在空中。 少年说:“想起来了,这是在上次打他天门穴的男子?” 钟瑜玟说:“你不是刺他两剑,怎么还敢来?” 少年说:“看样子不是针对我来的,快藏起来。”说着,少年带王聪和钟瑜玟隐身观战。 悬停的针叶指向两个黑衣人,齐刷刷飞刺而去。 两个黑衣人挥剑格挡,但针叶密密麻麻,挡不完。他们飞身后退,化出一堵冰墙。 仪琳看到冰墙,大喊:“这是剑舍的剑术。” 至临看到和他的冰墙一模一样,也惊讶,说:“这身影很熟悉,是我们剑舍的人。” 冰墙挡住所有针叶。 出招的人这才现身,他飞身站到树枝上,头戴斗笠,一身蓝袍。 王聪说:“除了斗笠,衣着很讲究啊。” 少年说:“武功更讲究,现在看来他上次故意输给我,他的武功不在陈力士之下。” 不止不在其之下,而是在其之上。斗笠男看到冰墙,笑呵呵,“敢班门弄斧!”他说道。 斗笠男伸手向前,手上化出一把冰剑,刺向冰墙,冰墙被刺破,冰剑直指两个黑衣人。 至临说,“这人也是剑舍的?剑术和我一样。” 陈观说:“远在你之上。” 剑舍掌门和陈力士和斗笠男近身试剑,两个打一个都占不到便宜。 钟瑜玟看到斗笠男的出招,说:“这是你们门派的剑术,此人一定是你师傅派来的。” 少年说:“凭空化剑,只有我们这一脉的剑术才这样,师傅想要贞利剑。” 钟瑜玟说:“这不想他的作风,他对这些俗物最看不上。” 一百零七 斗笠男优雅得胜利 黑衣人狼狈… 斗笠男的冰剑优雅从容,提挡格按,环身揽抱,踏叶纵身。 两个黑衣人不是对手,步步后退。 少年说:“真是深藏不露啊,我师父什么时候教出这么些高手?” 钟瑜玟说:“这些都不是你师傅的弟子,没有你们门派的武学底子,都是速学成才。” 王聪问:“姐姐当年也是这样吗?你可还曾记得这斗笠男?” 钟瑜玟说:“没见过这人,我不是以武功见长,所以没跟他师傅学多久。” 斗笠男打得两个黑衣人节节败退。 树林里看到的人都惊讶,武林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高手了。 仪琳和她师傅看到是斗笠男,说:“这人善使冰剑,武功高深,他要是拿到贞利剑,就没有人等抵挡了。” 斗笠男见二人总是后退避让,他反而往后退一步,抖振手中冰剑,冰剑碎裂成许多冰条,他剑指两个黑衣人,冰条去。 黑衣人抱剑环转,劈碎飞来的冰条。 少年趁机使出离手剑,细小如针的金剑飞刺,划破两个黑衣人的面巾。 黑衣人只好抬手捂脸,但斗笠男可不是他们单手就能抵挡的。 斗笠男双手化出冰剑,持双剑飞去。 黑衣人只好腾出四手,蹚步迎敌,面容却暴露出来。 林中的武林同道看到那两张脸,惊愕出奇,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不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陈观看到陈力士的脸,大喊:“爹?” 没错了,别人能认错,他儿子不会认错,那就是天下第一剑士陈力士。 陈力士大喊:“您老糊涂啊,害死多少江湖人,就为一把破剑!” 他爹陈力士正忙着应敌,两把冰剑轮番突刺,自己招架不住。 至临看到是自己的师父,脑袋瓜子嗡嗡响。 陈观和至临不知道要不要帮这两个老人,至亲原是武林公敌,现在又遇上神秘高手,自己就不该来太行山,太为难。 大家当面讨论起来。 归藏的掌门说:“原来陈家和剑舍对贞利宝剑是势在必得啊,明里暗里两手准备。” 夕惕的掌门缓过一口气,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还是总有败类。” 三禾的掌门说:“这陈家,当了武林盟主还不甘心,竟想着独占贞利剑,盟主在京畿还说得冠冕堂皇,要誓死保卫贞利剑,不能落入歹人之手,贼喊捉贼。” 有人说陈家当上盟主,就是夺取贞利宝剑的最佳机会,还骗大伙到太行山来出力,实在卑鄙。 归藏的带头要罢黜陈观和剑舍的副盟主之位,同意附和者众多,夕惕的不表态,静观之。 少年说:“君子变成傻子了。” 钟瑜玟说:“大伙可以明目张胆的抢宝剑了。” 树林底下热闹得很,树林上的打斗更是激烈。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运转真气,要使出绝招了。 一个使出咎无利,一个使出酒食有庆,都是盖世绝招。 一双巨大的佛手出现在斗笠男的身后,剑舍掌门也幻化出上百名重甲持剑的将军。 少年看到这些戴盔披甲的将军,说:“这才是酒食有庆的最终剑招,老头闭关一年多有这成果也不错。” 归藏的独臂掌门说:“酒食有庆和咎无利,一点都不藏着。” 斗笠男见到两个传说中的绝招,一点不慌,站在树梢上,剑也收了,抱着两手,说:“早这么打不久好了吗?磨磨唧唧。” 佛手合掌,锋住斗笠男,他一动不动,斗笠戴的很正。 王聪说:“有品格,有气韵,是个帅哥。公子你得学学这个架势。” 少年说:“我学他干嘛,纯粹是卖弄,一点用都没有。” 也不能说一点用都没有,人家已经俘获夕惕一大群女侠的芳心,大伙心里暗暗希望斗笠男赢。 陈力士用佛手控制住斗笠男,自己从他头顶上御剑俯刺。他的老友剑舍掌门的上百个分身也向他刺杀。 斗笠男说:“配合得很好,但使剑也要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他运气出身,山上的雪滚滚而下,山壁上的冰凌飞速下刺,变成一把把宝剑,刺向拿着宝剑的将军们。 将军们盔甲沉重,反应不够快,勉强等挡得住。但雪不断往下冲,这就没有办法了。 少年大喊:“雪崩!” 树林里的人和鸟和各种能跑能逃的动物都扑散开来。 一面上的雪崩滑下来,幸好松树林形成一个缓冲地带,给大伙一个逃生的时间,不然全要埋在学里,做些个太行山冰鬼。 斗笠男快要被陈力士的剑刺中时,雪塌下来,砸在陈力士脚下的巨剑。 陈力士弃剑飞逃。雪花散在空中,瞬间融化。 跑到远处的人大叫:“快看,雪化了!” 陈力士收气飞走,佛手也就不见了。 斗笠男说:“尝尝我的剑。”塌下的雪被他化成水滴,他挥手,水滴箭一样飞去。 少年见过这一招,那是在雨中,此刻没有雨,他化学为雨,再凝雨成剑。少年感慨:“巧妙利用周围的有利事物为自己造势,我感觉他比我还得师父真传。” 钟瑜玟说:“你一直都是你们门派最不争气的那一个。” 雪花变成雨滴,雨滴变成细细的宝剑,飞刺向两个黑衣人。 两个黑衣人化出佛像和冰墙阻挡。 佛像和冰墙挡住了剑雨,但也就只能挡住剑雨,随后就破碎了。 斗笠男持双剑从剑雨背后袭击,两个黑衣人措手不及,被两脚踢翻,落到树林里。 大家围上去看。 斗笠男追下去,在陈力士身上连刺两剑,从他身上摸出一个小包裹。 剑舍掌门扑过去抢夺。 “不知量力!”斗笠男说,先扶正自己的斗笠,再伸手掏去,掏进剑舍掌门的胸口。 “作孽啊,又被徒手掏心窝!”归藏的掌门龇嘴大喊。 斗笠男也对他的黑心没有兴趣,嫌恶地抽出手,在陈力士身上抹擦干净,说:“真晦气!” 他继续解开包袱,会心一笑,飞到树梢上。 夕惕的掌门看到,大喊:“那是太行山三派的剑谱,快拦住他!” 没有谁要去送死,都站立不动,夕惕掌门自己不敢上,只是干着急。 斗笠男哈哈笑,说:“要有自知之明,不要以为自己剑术真的天下第一。”笑完,他飞走了。 王聪问她家公子:“不追吗?” 少年说:“追什么,他是我师父的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大伙跑到两个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身边。有人扬言要杀了这两个,此时不杀,以后就没机会了。 夕惕掌门说:“两位十恶不赦,但我们习武之人也不能乘人之危,他们现在身受重伤,我们杀了他们就和他们杀山下的猎户那样卑鄙,应该交给武林盟主审判。” 归藏的掌门跳出来说,你得了陈观什么好处,大家今天来这是来救你,你竟向着京畿陈家。他提出就地罢黜陈观。 大家举手高呼:“罢免陈观!罢免剑舍!”喊声震天,没有人敢不顺从。 陈观站到前面说:“陈家这次对不起武林,陈观从今天就不再是盟主,但父亲是老糊涂了,我愿代父亲受罚。” 至临也说要代师父受罚。 少年说:“真是孝子孝徒。” 受罚就是受死!有人大喊。 这两位哪肯受死,拔剑出来,要和武林同道拼个你死我活。 少年笑说:“一会说誓死保卫贞利剑,一会说代受惩罚,现在却要杀了大家灭口,不知道两位有没有本事和整个武林为敌!”少年说完,暴怒真气,把四周的人都震飞。 至临和陈观知道不是这灰衣少年的对手,受剑下跪,说:“请少侠放一条生路,请各位武林同道原谅,今生今世给无武林给少侠当牛做马,只求留两位老人一个活口。” 少年笑说:“最看不惯你们俩道貌岸然的样子,杀你们还怕脏我的手。” 少年转身离开。 武林众人知道少年不出手的话,大家也难赢陈观和至临,不敢靠近。 至临和陈观抱着两个黑衣人,嗖一声,遛跑了,宁做小人也要戴上孝子孝徒的帽子。 一百零八 武林盟主又成幻梦 六壬神剑… 剑舍和京畿陈家的弟子落荒而逃,武林两座剑术高山瞬间瘫倒。 夕惕的掌门看到此,别人倒下就是自己崛起的机会,她请各位武林同道先回夕惕,坐下来好好商量重选武林盟主事宜。 少年和王聪等人跟众人回到夕惕,来到后堂,照旧饮酒作乐。 养剑堂的武林豪杰们都吵疯了,莫衷一是,三禾和夕惕争锋相对,谁都想当盟主。 小师妹见不得吵闹,到后堂来打听救师父的过程。 少年三人向她道来,比黑衣人更可怕的斗笠男重现江湖,目标很明确,就是贞利剑。 少年没有把斗笠男是他师父派来的事告诉她。小师妹担心师父更担心夕惕,武林盟主空缺,江湖将会越来越乱。 王聪看着呆萌的小师妹,说:“害怕就和我们去游历江湖吧。” 小师妹更怕,说这辈子觉不会离开太行山。 少年告诉她,夕惕想在这次江湖动乱中崛起,一定会树敌更多,有不少硬仗要打,本来就不服气的归藏和剑舍更是虎视眈眈,夕惕真成了众矢之的。 钟瑜玟说:“没错,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夕惕要登上天下第一剑派的位置,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小师妹听了脸刷白,现在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她不想夕惕再有人死了,说:“不要这天下第一剑派的名字行不行。” 少年说:“夕惕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要不争这天下第一剑派的位置,门派里的弟子不会有人同意的,小师妹你还没下过山和其他的门派打过交道,不能理解你的师姐们从前受到的屈辱。” “所以师父在养剑堂争武林盟主的位置。”她小声说。 钟瑜玟说:“武林即将大变,夕惕要想保住自己只能去争取地位,不然还是逃不了被欺压的命途,你师父争盟主的位置不是为了号令武林,而是为了你们这些姑娘不受江湖上的禽兽欺负。”钟瑜玟说到“禽兽”二字时朝少年看一眼。 少年说:“我跟他们不同啊,我不是江湖中人。” 养剑堂里的人声音越来越大,少年笑称:“听,江湖的罪过就是在于人太多。” 吵闹的声音吓得小师妹肩膀一颤一颤的。 王聪说:“你比我还害怕?你还是习武之人呢。” 小师妹说:“我武功低微,师父没怎么教我,我从小都是在养剑堂打杂。” 少年说:“以夕惕以前的剑术,她也教不了什么给你。” 小师妹突然跪地说:“求少侠把六壬神剑传授给我,我誓要保护师父和师姐们。” 少年说:“我最讨厌开口闭口誓死守卫什么什么的人,京畿的陈观就是你这样,结果还不是卖了整个武林。” 王聪说:“公子,你就教她吧,她没有武功,在夕惕这是非之地,活不久的。” 少年喝口酒说:“其实活多久又干我什么事呢?我不是活菩萨,有拯救苍生的抱负。” 钟瑜玟也替她求情,说:“人家梦中情人王公子都开口求你,你还有什么推辞的,教那么多人也是教了,再教一个又如何呢,要是敬一在这,他一定会把所学传给这个小妹妹。” 少年想到师兄的为人处世,他若在此,想必要去争个武林盟主,着手整顿武林,还江湖一个太平。 少年说:“好,就再教你一个,以后我不随便教人武功了,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觉得你要是不会武功像她们两个还挺好的,不用卷入江湖纷争。” 王聪说:“可小师妹遇不到公子这样的高手,她师傅师姐都是泥菩萨过河。” 小师妹听到要公子答应教她剑术,磕头道谢。王聪扶她起来,说:“不要客气,在夕惕几个月,我们就是你姐姐,跟我家公子不用客气。” 少年瞪着王聪说:“我可不是她姐姐。” 她师姐在养剑堂和三禾剑派的要打起来了,仪琳打败至临后在江湖上赫然出名,跃升高手行列。三禾气势被压下去,想要和夕惕比个高低。 归藏的掌门伸出唯一的一只手,说:“江湖好不容易太平几日,没必要搞得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断手断脚,快把剑收了,不要觉得自己能打,后堂那位少年最能打,人家也不是见人就打。” 归藏的掌门继续说:“现在武林最大的敌人是抢走太行山三派剑谱的人,要是能有人带领大家团结抗敌最好,但大伙谁也不服谁,我觉得啊,就谁先杀了那斗笠男子,或者说更远一点,就是谁拿到贞利剑,我就奉他为武林盟主,要是我手里有贞利剑,谁还敢不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伙都说他有理,公平竞争,各凭本事,谁拿到贞利剑谁就号令武林。 总算没有打起来,夕惕的掌门都吸一口气,这养剑堂刚修缮好呢。 事不宜迟,大伙这就下山去找剑,不对,是找那斗笠男。更多的人到太行山北峰去找剑。与其去找斗笠男送死,不如去北峰掘地三尺,碰碰运气。 北峰成为寻宝的热点。 热闹沸腾的夕惕,总算清净了。夕惕恢复往日的刻苦日常。她们对贞利剑不那么执着了,或者说暂时不那么执着,因为她们知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当下是把六壬神剑练好。 少年在养剑堂,悄悄教授小师妹六壬神剑。少年使得很熟练了,不比以前边教边学那么吃力。每天教小师妹几招,就可以回后堂喝酒去了。 小师妹也是得她师父真传,练起来和疯狗没两样。 少年每次回到后堂都说:“夕惕这帮女的都疯了。” 王聪说:“北峰山巅那些人才是真疯,他们已经把证座塔拆掉了。” 少年问:“有人找到贞利剑的影子吗?” “没有。”王聪说。 钟瑜玟整天盯着三张星宿图看,绞尽脑汁,少年说:“解不出就别为难自己了。” 钟瑜玟已经入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废寝忘食,坐在酒桌前滴酒不沾,少年也是佩服。他能做到逛青楼不找姑娘,但坐在酒桌前不喝酒,没有钢铁的意志是做不到的。 小师妹既要打杂又要学剑,年轻又勤劳,白纸一张,学起来云如流水,少年见的她每日进步很大,心里愉悦,每日都多教她一些。 少年不准她透露她学六壬神剑的事,走江湖,第一要义就是要学会隐藏自己。 王聪每日都来看小师妹学剑,还邀请她到后堂喝酒,来来往往比以前更熟络和亲热,已经没人舍得捉弄她了。 不是每人都有夕惕这样的意志力,在北峰掘地三尺的人越来越少,即使不当武林盟主也不要遭这样的罪,现在正是春天,回家去鸟语花香里习武,总比在这天寒地冻做白日梦好。 也有的人不肯走,把北峰的角角落落摸遍,自信自己就是贞利宝剑冥冥中的主人,这是宝剑在考验他的意志。宝剑并没有这个意思,他们自己和自己较劲。 太行山上的花已经开了,桃花漫山遍野,王聪拉着少年和钟瑜玟要出来踏青。 他们走到夕惕山门,俯瞰淇水河,春风拂面,神清气爽。 钟瑜玟搅成浆糊的脑子得到春风的滋润和鲜花的浸淫,慢慢恢复春天该有的生机。 她望向北峰的时候,长舒一口气,说:“我知道剑在哪里了。” 少年和王聪这个月听她自言自语太多,完全不把她的低语放在心上。 钟瑜玟大声再说:“我知道贞利剑在哪了!” 少年和王聪才理睬她,“好,我们知道你知道了。” 一百零九 瑜玟酒后曼妙舞剑 少年黑夜轻… 钟瑜玟夺过少年的酒壶说:“贞利宝剑,就在北峰。” 王聪在一旁说:“我知道就在太行山。” 少年和王聪相视大笑。钟瑜玟说:“我不是说胡话,我已经破解谜题啦。” 少年看着姑娘不像是说疯话,问:“怎么说?” 钟瑜玟清清嗓子,说:“三家剑谱中的星宿图不足以解开谜底,还需要湘钦井底的星宿图。” 少年问:“那剑是在哪里?” 钟瑜玟自顾自地说:“佛窟和塔都不是天宫,而是地府,有地府就有天宫,天宫在地府之上,而青龙星宿的亢角就是天宫所在。” 少年和王聪听不懂,知道也不能打断她,就让她先自言自语,只需要听她最后的结论就行。 钟瑜玟继续巴拉巴拉,说:“所以天宫就是北峰北峰即是天宫,剑在天宫最高处。”她指着北峰巅,“那山尖的冰川就是贞利剑!” 少年问:“最尖细的那个?” 钟瑜玟说:“是的,一定是在那里,它和宝塔、松林石眼,还有淇水眼构成亢角的四个星辰,你只管去取来便是。” 少年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我觉得这种事还是晚上干的好,白天到处都是人,北峰山上寻宝的人可都盯着呢。” 钟瑜玟急想立刻验证自己的猜想,说夜长梦多,快去取来。 少年和王聪没跟她一起疯,保证天一黑就去。 钟瑜玟叫这俩闲人会夕惕去等天黑。 少年觉得在太行山天任何地方天都是一起黑的,这才上午,回去等天黑得等到什么时候,但拗不过她,两个人跟着她回到后堂。 她叫小师妹取酒来,四个人在桌上开始喝。 小师妹问钟姐姐是受什么刺激了,一杯一杯往下灌。 少年说她嫌天黑的太慢,要灌醉自己。 小师妹没见过这场面,和她频频干杯,几旬下来,她有几分醉意,钟瑜玟还在豪饮。 王聪对她家公子说:“你要小心了,她发起酒疯来,定要找你算账。” 少年不解,“找我算什么账,我又没得罪她。”话一说出才想起在山洞里的事,羞愧难当,借口教小师妹练剑,拉着她跑到养剑堂去。 小师妹以为真是练剑,带着三分醉,拔剑练起来。 少年看她身段飘乎,脚滑腕颤,出招不稳,却更出人不意,这才是六壬神剑贴身试剑的精髓。 他上前引导小师妹舞剑。 钟瑜玟看到少年和小师妹离开酒桌,跑到养剑堂来寻人。看到小师妹在舞剑,她拍手大叫:“好!” 王聪扶着她,对她家公子说:“喝醉了。” 钟瑜玟推开她,说:“姐姐没醉,让姐姐教你什么才是舞剑。” 她歪歪斜斜抢过小师妹手中的剑,在养剑堂里舞动起来。 小师妹看到她舞得有模有样,问王聪:“钟姐姐也会武功?” 少年说:“这不是武功,是真的舞剑,她以前行走江湖是扮过官姬,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三个人站在一旁看钟瑜玟舞剑,确实舞得好。 少年从她的身姿中看到女性的柔美,动作轻盈巧妙,转身翻飞如蝴蝶扑翅,出剑如狂风戏柳,他想六壬神剑要是能和剑舞融合起来,一定更合适女子。 少年仔细看着,心里思考六壬神剑的改良。 钟瑜玟舞完,不忘拂袖鞠躬谢幕,王聪笑出声:“好,当赏!” 钟瑜玟弯腰就直不起来,瘫软在地,少年三人忙上前扶她,少年背她回房休息,醉成这样,一定能睡到天黑。 少年回到养剑堂,把刚想到的改良方式教给小师妹,小师妹使出也觉得剑招更顺手,出剑收剑没有那么刚猛了。 少年继续顺着剑舞的思路走,凭借在青楼观赏剑舞多年的经验,把六壬神剑改得更加精良,准确说是成了女子最好的剑术。 小师妹学到奇招,越练越起劲,在养剑堂练到天黑。 天一抹黑,少年就使出风行天上,飞到北山巅上,来到最高的冰川尖角旁。 他使出离手剑的真气,一点点融化冰角,冰角成水往下流淌,露出一把黑色的古剑,形状正和在塔里看到的一样,从剑柄处就斜向剑尖,没有护手,黑乎乎的,没有寒光,寒气是冰川散发出来的。 少年轻轻取下宝剑,这就是山下那些人几经梦到的贞利剑,和明太刀并称兵刃双绝,材质和明太刀一点不像,这剑太袖珍了些,才有二尺,是把吃撑了的匕首。 少年在暗夜中不好端详,藏在袖子里,隐身飞回夕惕。 到夕惕时,钟瑜玟还没醒呢,少年望着王聪点点头,表示拿到了。 两人守在钟瑜玟床前,她一定最想知道谜底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半夜,钟瑜玟被渴醒,睁眼第一句就是:“水。” 少年给他倒水。 王聪说:“姐姐今天舞剑真是太美了。” 钟瑜玟大惊失色,“什么舞剑?别乱说。” 王聪说:“哈哈,你喝多了,在养剑堂表演舞剑,把我们三个惊艳到了。” 钟瑜玟才知是酒后行为,说:“都是在去夔崖的船上学的,以后不要再提了。” 少年把水递给她,她喝完一杯把杯子还给少年,意思还要喝。 少年继续去倒水,她望着窗外全黑了,问:“你去北峰了吗?” 少年点点头,怕隔墙有耳。少年端水给她,王聪去把窗子关紧。 少年缓缓从袖口中抽出一把短剑,递给钟瑜玟,钟瑜玟仔细端详,露出微笑,说:“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 那贞利剑并不是乌黑色,在灯光下看清,黑中泛青,尖细如针。 钟瑜玟看一会,交还少年。少年说,你拿着吧,是你的。 钟瑜玟笑说:“我带这沉甸甸的东西在身上干嘛,放在你身上也可以是我的。” 少年收了剑。 钟瑜玟说:“我们不能在夕惕再待下去了,早晚会露馅,纸包不住火。” 王聪说:“对,不能连累人家。我们明日就走。” 少年说:“包一天两天还是包得住的,让我把剩下的剑招都教给这小师妹,十年后江湖有多一个绝世高手。对了,钟姑娘,我把你的舞剑融入六壬神剑,效果出奇的好。” 钟瑜玟说:“你要再提舞剑的事,剑就不要拿了,放回去。” 少年低头说好好好。 几日后,少年把六壬神剑的剑招全数教给小师妹,嘱咐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这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更不要抢出头,切记不可好管闲事,特别是江湖的闲事,凡是自称正人君子的人都不可深交。 少年一连串说了很多。 小师妹笑着说:“少侠今天怎么像我仪琳大师姐?” 少年说:“我们就要下山了,多唠叨几句。” 小师妹笑脸垮下来,问:“为何要离开,在夕惕住得不开心吗?” 少年说:“很开心,漂泊江湖这么久,在这第一次这么轻松惬意,但江湖的水总是流动的,不然就是死水了,我们总有自己的路要走。” 小师妹听不出个所以然,直知道他们要走了。 少年一行收拾行李,来到养剑堂想夕惕掌门告辞。 夕惕掌门和仪琳众弟子一直送他们下山。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聪和钟瑜玟都舍不得这些姐妹,特别是小师妹和仪珉,几个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夕惕掌门表示,日后路过太行山,一定要进山门来,以后就把夕惕当家。 王聪和钟瑜玟听了都说一定再来。 少年一个男的看一群女的哭哭啼啼,实在顶不住,鼻子也酸得不行,赶紧来王聪和钟瑜玟,作揖鞠躬,江湖再见了各位。 一百一十 斗笠男游历鬼门关 三剑谱迷失… 少年三个离开太行山,一路往北,一路上春意盎然,春暖花开,手里拿着贞利剑,心里美滋滋。边玩边走,漫无目的,信马由缰。 每到没人处饮马休息时,少年就会拿出贞利剑,试练一番,他成为这个传承千年的门派第一持有佩剑的人了,大家一直来都是两手空空,动武时才用真气化成金剑。 少年挥剑,这剑太短太轻,像木匠给他儿子的玩具木剑,没有手感没有质感,一点都不称手。一路上用得最多的就是拿来切水果,切水果确实锋利。 少年总觉得这是个大一点的匕首,仅仅两尺,没有护手,它真是自信自负。 少年练习一路,都没找到正确使用它的方式,快到昭义时,他把剑收藏起来,暂时先不管它,感觉和它是有缘无分,玩不到一起。 昭义可谓是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繁忙又繁华,在太行山清静久了,一到热闹地方就想到人间烟火的气息,准确说是想到好酒好菜的气息,如果王聪和钟瑜玟不在的话,我就直接说想到青楼的莺歌燕舞。 到昭义先把马卖了,在太行山饿了一个冬天,它已经瘦得可以当标本。然后再找个地方小吃一顿,大地方不缺的就是好酒。 少年一行从马市往城中心走,路过一派破旧的房屋,只有几个小孩光着屁股在街上跑,不见人气,和城里的熙攘形成鲜明对比。 钟瑜玟拦住一个小孩问:“小孩儿,这的人都去哪了?” 小孩说:“都得病死翘翘啦。” 少年一行再往前走,小孩都没有了,只见有的破屋烂瓦前挂着白布。“有人有治丧。”王聪说。 越深入片区,治丧的人家越多,少年说:“这年代能有什么灾祸?” 钟瑜玟揽住一个带孝的女人问,这里何故这么多人家死人。女子抬起红肿的眼睛说,是传尸。 少年屏住呼吸,钟瑜玟道谢后说快离开这。 三人快步小跑,正要穿过烂屋街道时,看到有人在围观。 “又要死一个啦。”围观者说。 少年想要去看,王聪拉住他,说:“那是传尸,传染很厉害的,你找死啊。” 少年觉得不对,传尸是呼吸间都能传染的一种肺病,染上必死,这些人怎么会去围观。 他走过去,王聪和钟瑜玟拉不住也只能跟着去。 五六个人正围着一个躺着地上的人指指点点。这不是围观,是等他死了好掳他身上的东西。 少年走近一看,躺着地上的人身绿袍,很符合春天的气质,手里拿着一个破斗笠,背后流出的血淌到他脚后跟来。 围观者只希望他快些死,但他的胸膛一起一伏,还在喘气。 少年朝身后的王聪和钟瑜玟喊道:“是斗笠男。” 钟瑜玟好王聪加快脚步追上去。确实是斗笠男,不是染上传尸,而是被人捅。 钟瑜玟说:“那三本剑谱又害了一条性命。” 少年把他扶起来,摸摸他身上,果然没有剑谱,他问围观者:“有人拿他身上的东西了?” 围观的人摇头,说:“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才出来,还没拿。” 王聪说:“趁现在,杀了他,免得他又找上门。” 围观者听到打打杀杀的话,各自遛钻回破屋。 少年扶他坐直,看到他背后的伤口,哑然失色。 钟瑜玟问:“怎么了。” 少年说:“是天造草昧,我师父的剑术。” 钟瑜玟蹲下查看,说:“确实是被天造草昧所伤,可能是他想独吞剑谱,被你师父找到了。” 少年说:“重点不在剑谱,要紧的是我师父就在附近!” 钟瑜玟翻开伤口,说:“不大可能是你师父,他出手怎么会留活口,你师父要是出手,以你的武功都活不了,何况这斗笠男。” 少年心乱如麻,说:“天造草昧只有师父和师兄会使,没有第三个人了。” 钟瑜玟说:“不一定,你多久没见你师父了,他手下的奇人异士谁知道有多少。” 少年说这么想也对。 钟瑜玟让少年救斗笠男一命,现在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和斗笠男联手,他师父的奇人异士来了也有个得力帮手。 少年封住他心脉,帮他止血,把他背起来。 王聪催促:“快走快走,这里是传染病隔离的地方,到处都是传尸。” 少年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破屋街道上。从窗户里偷瞄的人看到四个人凭空消失在眼前,以为这是鬼,不是打打杀杀的江湖侠客,每一个害了传尸的人的魂魄,都是被这么带走的。 他们找个客栈落脚,找点金疮药散在伤口上。 王聪问:“这样就能行?” 少年说:“这是被天造草昧所伤,从背上刺向心窝,动手的人没扎破他心脏,他内力浑厚,护住心脉就不会死。” 王聪问:“是有人故意不杀他?” 少年说:“不像,要是遇不到我们,他也是流血身亡,应该是被偷袭,天造草昧是非常适合偷袭的剑术,此人练习不到家,差了半寸就到心脏,他以为这斗笠男死定了。” 到晚上,斗笠男醒了。看到眼前是少年,他苦笑:“是你救我?” 少年点头。 “何不杀了我?我可是要杀你的人。”斗笠男说。 少年倒水递给他,问:“是不是我师父杀的你?” 斗笠男喝完水,把杯子递给少年,说:“不是,是个黑衣人。” 少年说:“是你打伤的陈力士?还是剑舍的老畜生?” 黑衣人摇头说:“都不是,他们没这本事。你救我也没用,剑谱被黑衣人抢走了。” 少年说:“我不要剑谱,我问你,我师父怎么也打贞利剑的主意?他从来不用佩剑的。” 斗笠男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他手下混饭吃的,你还是他徒弟。你现在杀了我也行,免得以后我来杀你,麻烦。” 少年说:“我不杀你,我想你帮我对付黑衣人,我师父还在追杀我。” 斗笠男说:“我可不敢违背你师父,黑衣人武功高强,你自己去受死吧,我不去了。”斗笠男从床上站起来。 少年说:“当是报恩,和我联手搞定黑衣人。” 斗笠男捡起桌上的斗笠,说:“我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不做赔本买卖,你大可现在杀了我,我不觉得亏欠你什么。你在夕惕还刺我两剑呢,各不相欠,告辞。”斗笠男要走。 少年拉住他,问:“我师父这几年好吗?” 斗笠男说:“好得好,天天逛窑子,他可誓死要拿回风行天上的秘籍,我劝你自己早日交给他,兴许他能念在师徒情分,绕你不死。” 少年放开手,斗笠男是师父的忠实走狗,一根筋,放他去也。 斗笠男拉开门,撞见正要进门的钟瑜玟,给吓一跳,说:“原来你真跟着这小子了。” 少年说:“两位认识?” 斗笠男说:“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少年笑说:“那就是你偷看她她没发现你?” 斗笠男回头看少年一眼,鄙夷地说:“你和你师父一个德行,这种人死一个好一个。” 钟瑜玟说:“你就这样让他走?” 少年说:“自己救活的人自己杀,感觉不太对劲,等他再来杀我再说吧。” 钟瑜玟说:“他不就是要来杀你的。” 斗笠男把斗笠戴正,说:“我可不是,我是来拿剑谱的,白胡子老头才是来杀你的。” 少年问:“会使山巅为泽那个?” 斗笠男不回答,推开钟瑜玟,走出去了。 钟瑜玟进门说:“十有八九是放虎归山。” 少年说:“我有宝剑在手,他敌不过我,况且他这一身伤得养几个月,现在可以肯定的事,打伤他的黑衣人不是我师父的人,不是我师父的人还会天造草昧,这人不是冲我来的,是冲剑谱来的。” 钟瑜玟说:“不是,就是冲你来的,剑在你身上。” 一百一十一 贞利宝剑毫无用处 白头老… 斗笠男一走,王聪就进来,问:“死透扔出去了吗?” 钟瑜玟说:“刚能下地就走。” 王聪说:“不愿留下就该杀了他。” 少年啧啧,“要是你一身武艺,岂不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走了好,省了饭钱,吃饭吧。”王聪说。 三人奔波一日,斗笠男不识好歹,让人白忙一场。 少年在客栈休息一日,继续研究贞利宝剑,这剑如果是掉在地上,他遇到是不会捡的,得有人告诉他这是天下第一的宝剑,他才弯腰拿起来看看,看许久也不知道它凭什么天下第一,于是将它绑在大腿上,还没大腿长。 少想它,逛青楼去。 趁两个女的去逛街,少年独自到青楼来探险。 大城市的青楼让人眼花缭乱,还没到晚上,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街上物色占位。 少年戳戳手,找一家最大的进去。一进门就听到弦瑟争鸣,姑娘们就扭腰过来穿臂搭背,问少年是听曲还是别的。 少年说,别的。 迎宾的姑娘问少年有没有熟悉的姑娘。 少年说我是喝酒,找女人先别提。 姑娘说,那边听曲边喝酒? 可以。少年就坐,小二马上端酒来。少年才喝两杯,看到前方有个老头也在喝酒听曲,头发都白了,还来逛青楼,真是不知廉耻,少年在心里骂道。 老头转过头来,少年酒被掉到地上,碎了。 那是会使山巅为泽的老头! 少年夺窗而逃,老头紧随其后。 少年飞到屋檐上,使出风行天上,消失了。老头发力,天上乌云密布。 少年知道要下雪来,他只好现身,“没必要大春天的雪花漫天吧,人家闹传尸已经够糟心,死了很多人。” 老头站到屋檐上,说:“关我屁事!” 少年笑道:“生气了。” 少年向成外飞去,老头也来到城外山上,人烟稀少,好施展。 少年说:“你每次都带假的风行天上秘籍回去,我师父不生气吗?” 老头说:“他没我火大!”老头是真火大,他朝少年就砸去一个大雪球。 雪球没落下去,他又召出龙卷风,龙卷风从少年头顶落下。 少年一剑击碎大雪球,来到龙卷风中心。 这里不止有风雷闪电,还有很多大雪球在狂卷。 老头是用连招,把少年打得措手不及。 少年化出金钟,龙卷风中心又是闪电又是雪球的,他也顶不住。只能借金钟的保护使出风行天上,隐身逃离龙卷风。 老头收了龙卷风。大骂:“风行天上到你身上就成一门轻功了,啥也不是。” 少年朝老头使出离手剑,无数金剑飞向老头。 老头下蹲,说:“你没有上一次的好运气了。” 一个龙卷风卷吹少年的飞剑,老头再运气,天上雪花飘飞。 这招少年见多了,说:“你没别的花样了吗?看看我的离手剑。” 老头不理会,雪花越下越大。 少年也曲步,紧握拳头,朝天剑指,天上的乌云变成火烧云,落下的雪花也化成水。 老头飞上云端,少年追上去,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四周和头顶都是墙,牢笼一般困住少年。 少年也熟悉这墙,坚不可摧。他抽出贞利宝剑,朝墙砍去,墙震动,少年再劈,不行啊。这剑没什么用处。 老头在天上驱散乌云,悬浮在少年顶上。他的头发披散,胡子坠长,远远看去,像个大雪球。 须发不断变长,淹没老头。 少年觉得这招不简单,得尽快出去。他运送真气在手上,举剑突刺,顶上的墙微微晃动,不见什么裂缝空眼。 少年气急败坏,这破剑废铁都不如! 他闭目运气,准使出风行天上。 他睁开眼时,伸出两手合掌,以身体做剑,不断旋转,钻在顶上的墙上。 少年转得比陀螺还快,无形的牢笼里金光闪溢,顶上的墙被掀开,少年飞冲出来。 老头已经变成一个雪白圆球,开始在不断缩小。 少年使出离手剑,一把金色的巨剑刺向雪球,雪球可不是松软的,直接把巨剑崩断。 少年跳离远,这应该是他的终极大招,不可轻敌。 老头化成雪球,雪球缩小,挂在空中,像一轮明日,刺目耀眼,散发寒光,和天边的太阳正好相反。 明日一动不动,少年想要主动出击,打断老头的蓄力。但老头早有准备。 少年伸出剑指,头上却被一只巨大的雪怪拍来,少年只好隐身闪躲。 这是一只雪白的狗熊,比人高大百倍,定是那老头化出来的。 雪怪穷追不舍,少年离手剑飞出还几招,都没伤着它。 少年用离手剑的真气化出火墙挡住雪怪,学老头用四堵墙锁住雪怪,从它头顶上使出离手剑,金剑化成赤红,终于吱一声,把雪怪烫化成水。 老头以为自己真变成月亮了,一轮太阳,一轮月亮同样亮堂,同样高挂空中。 少年不知道他在玩什么,凝剑在手,向刺眼的圆盘飞去。 越往外竟然感觉越冷,甚至是冰冷刺骨。 少年悬浮空中,不再往上靠。他的袖子被某种东西划破,他挽起袖子,手臂竟无形中被划开一个口子。少年望着刺眼的圆盘,运气感受空气中的真气,这是不是无形的离手剑? 不是,是这耀眼的光,光就是剑,光所照到的地方,都是剑刺过的地方。 光有强,剑就有多锋利。 少年醒悟,化出金钟罩住自己,但金钟显然是螳臂当车,少年的脸上、腰上都被划伤了。 这样下去碎尸万段都是老头轻饶。 少年使出风行天上,隐身起来。 隐身也躲不掉,光越来越强,比夏日正午的太阳还毒,身上的伤口又添几道。 少年暴怒真气,金色的真气从汗毛里冲出来,在他身边给他描边出一个人形,真气止血愈合伤口,空中飘散一股生肉烧糊的味道。少年外衣都被划得稀烂,他持剑向圆盘去。 风行天上的真气强劲神奇,暂时护住少年,但光很刺眼,他越往上越刺痛,睁不开眼。 只好使出风行天上第二成,风从肩上生出,飒飒作响,少年手中的剑尖散出两金条线,金线从剑尖斜向两侧,随后是三条、四条,很多条,像是剑刺到钢铁瞬间迸发的火星。 少年越往上,越冷,睫毛上都是霜。 老头是想把少年冻成冰人,和湘钦的怀玟一样,再轻碰一下,就碎成冰粒。 少年使出离手剑的真气,火热的真气在体内涌动,没有那么冷了。 他闭眼使出全部真气,刺过圆盘中心。 圆盘瞬间膨胀,变成一个大雪球,老头从雪球中浮出来。 老头脑袋下的胡须被血洇开,一团红色不断扩散。 少年有把握这是刺穿他的心脏了。 老头雪白的须发渐渐缩短,真气也消散,悬浮的身体缓缓下落。 少年不敢靠近,怕他还能蹦跶。 少年的身上也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衣服被划成一条一条的,迎风飘扬。 老头轻轻落到地上,少年飞下去看。 老头张口翳动的嘴说:“能死在风行天上的剑下,也不算丢脸。” 少年说:“我师父还没教你山巅为泽的剑招,不然我真想领教一下。”少年这是事后吹嘘,山巅为泽的真气他都快破不了,知道老头没招了才敢故作轻松。 自己真气耗损殆尽,风行天上自己练不到家,要是老头会一两招山巅为泽的剑招,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 老头挣扎几下,侧身躺着,心脏被刺穿,平躺太痛苦。 老头嘴里咕噜咕噜冒鲜血,含糊地说:“口出狂言,老朽只是运气不够好。” 不是运气不好,是太傻,两次拿到的都是假秘籍,白活这么久。 少年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不是还有一招天造草昧吗?使出来我看看。”老头躺在地上都动不了了,他还激人家。 老头说:“你师父说,到最大的青楼准能找到你。” 少年继续追问:“你的天造草昧呢?为何不使出来。” 老头捂着胸口,痛苦地笑说:“你怀疑他派出会使天造草昧的人来杀你,想套老子话,哈哈哈。” 一百一十二 贞利剑不敌明太刀 涣群… 少年蹲下来,靠近老头,老头的白头发白胡须都变成红色,被血染红。 老头说:“你武功有进步,还拿到贞利宝剑,可是你拿十把贞利剑也不是你师父的对手。” 少年说:“师父怎么也对贞利剑感兴趣?” 老头说:“我不觉得他对这废铁有兴趣,他只想拿回风行天上的羊皮纸。” 少年扶老头起来,血已经浸湿他的衣裳,像从血湖游上来的人,少年说:“为一张纸,死了那么多人,值得吗?” 老头咳两下,血从嘴和鼻子冒出来,他说:“他是不放心秘籍在你身上,你的武功和敬一是天壤之别。” 少年说:“他就是想收天下武功为己有,不择手段。” 老头笑了,露出满嘴的血,说:“一个传承千年的门派掌门会对别人的剑术有执念吗?还是你觉得他也想当天下第一。” 少年无言语对,师父确实是不是想当天下第一的人,他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老头说:“你保不住风行天上的秘籍的,早晚给人抢了去,千年的门派就要泯灭了。” 少年说:“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跟斗笠男一个口气。以我现在的武功,天底下只有师父能抢走,这是我师兄的遗志。” 老头笑咳起来,“你在湘钦门没看到涣群拳门吗?那才是江湖上可以和你们抗衡的门派,你真以为武林就剑舍这样的人在玩吗?你师父真要杀你,你早死一百次了。” 少年说:“涣群门已经死绝了,千年门派现在就剩我们一家。” 老头说:“死绝了,那武林大会是鬼召集的,贞利剑的传言也是鬼话了,你不是那些鬼的对手。” 少年掏出贞利剑,说:“他们没死绝?这也是涣群拳门的主意?” 老头伸手拿过少年手里的宝剑,看一眼,感叹:“江湖,是大家的江湖。”说完就咽气了。 少年收剑,把老头放平躺,看到他胸口鼓鼓囊囊的,扒开一看,是一个卷轴,拿出来展开看,是他的春宫卷轴! 少年失而复得,心情比杀了宿敌还高兴,他站起来,一招离手剑,赤红的剑就把老头的尸体烧燃,少年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一路都在思考老头说的话,作乱武林的真是传说中的涣群门吗?师父真的不是要杀自己?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种费脑子的事就交钟瑜玟去费神吧。 他回到客栈,钟瑜玟和王聪已经等看很久,看到他衣裳破烂,满身是血,惊愕地问发生了什么。 少年坐下,把遇到老头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拿出春宫卷轴交给王聪,说:“我师父竟没有把这东西从他身上拿走。” 接着说到老头临死前说的涣群门的事,钟瑜玟也觉得奇怪,一个千年门派不会那样消失在湘钦,他们知道武光大帝的宝藏,找到明太刀,因此知道贞利剑的秘密也有可能。现在的武林纷争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只是大家都觉得是剑舍和京畿陈家,不能排除没有第三势力。 少年身上的伤口麻疼,吃点东西就去休息。 第二天醒来,昭义城一样热闹繁华,却已经没逛青楼的闲情了。 少年在房里习武修炼,把风行天上再研究研究,他对贞利剑已经绝望了,废铁一把。 王聪和钟瑜玟再游繁华地,不是江湖人,不想江湖事,闲人乐趣多。 只是回到客栈的时候,江湖人找上门来。 大白天的也有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守在客栈等她们,见到王聪两人进门,黑衣人走过来,说:“找你家公子有事,让他到城外山上等我。”黑衣人说完就走。 王聪把黑衣人的事向少年说明,少年只好迎战。 王聪说:“会不会是冲着剑来的?” 少年说:“不会,他手上有明太刀。” 钟瑜玟听到黑衣人手上有明太刀,执意要跟少年赴约,王聪也要同生共死,少年说放心,打不起来。 饭后,他们一行三人来到城外山坡上,黑衣人饭没吃就到等着了。 见面第一句就是:“明太刀遇到贞利剑,不打一场说得过去吗?” 黑衣人拔出明太刀,走过来,少年迫于无奈,拔出贞利剑。 两人相对,不飚真气,只近身搏试。 刀长剑短,少年使得很不顺手,能守不能攻,避让有余,进攻不足。黑衣人又高大,展臂很长,少年使出六壬神剑的招式,勉强能找接到黑衣人的朴刀,突刺却全被格挡。 少年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不然使出改良的六壬神剑的剑招,一定不会在王聪和钟瑜玟勉强丢脸。 黑衣人和明太刀人刀合一,刀随心动,行云流水。 百十回合下来,少年剑都掉到地上,脖子顶在黑衣人的刀刃上。 黑衣人收刀,说:“你不适合使这把剑。” 王聪第一次看到她家公子打输,惊讶地问:“真输了?” 钟瑜玟说:“只是比试剑招,他确实和人家有很大的距离。” 少年收剑,说:“这是女人用的剑,太短了。” 黑衣人笑说:“没错,相传贞利剑的第一任主人就是一名女子,但这不是原因,根本原因是你从没拿过钢铁剑,缺乏练习。” 少年找不到反驳的,整理自己的衣服。 黑衣人说:“找你不是为了比试刀剑,一是不要往南走,二是你师父风行天上快到第七层了,几百年来没人到过这一成。” 少年说:“羊皮纸还在我身上呢,他怎么练的?” 黑衣人说:“我可不知道。反正别往南走,往南必死无疑。” 少年说:“师父去南方了?我师母在江南。” 黑衣人说:“我也不知道,我不是他的跟屁虫。” 钟瑜玟问:“南方有什么危险?” 黑衣人说:“我也不知道,只负责告知你。” 王聪说:“为何帮我们?” 他说:“受人所托,其他的不能说了,你们知道隐藏身份的好处。” 少年说:“你知道涣群拳吗?” 黑衣人说:“这正是我这段时间在跟进调查的事,所幸贞利剑是落入你手上,落到他们手上天下就更乱了。” 少年说:“他们不是在湘钦地宫死绝了吗?你救我时看到你那堆熟肉就是他们唯一的传人。” 黑衣人笑笑,说:“那只是个骗子,学敬一打伤师父抢秘籍,他一心只想拿到明太刀,不算是涣群拳门真正的传人。” 少年说:“涣群门真是传出刀剑秘密的人?” 黑衣人说:“据我调查确实如此,他们要拿到明太刀和贞利剑,斩杀天下所有习武之人,只留他们一家。” 少年愕然,还有人和他们一样是传承千年的门派,还比他们有野心,比他们内斗内耗好太多。 少年说:“传尸隔离区的斗笠男是你杀的?” 黑衣人点点头。 少年说:“你已经拿到明天剑了,为何还抢他剑谱。” 黑衣人说:“太行山三个剑派剑谱的秘密不是只有贞利剑这个俗物,里面有关乎武林存亡秘密。” 少年说:“还有秘密?不就是三张星宿图吗?” 黑衣人说:“我也不知道,就说这么多。” 黑衣人说完飞走了。 少年一行回到城里,怪事连连,找个地方喝杯酒压压惊。 三人上酒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开篇说的那个土匪,就是勒疏妓院原来的护院,后来成了土匪,现在到昭义来,正个归藏的几个弟子喝酒聊天。 少年三人找个角落坐下,避开老卢的视线,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老卢已经入归藏门下,对桌上的几位都称师兄,他们所聊的是京畿的陈家和剑舍,两个响当当门派掌门的趣事。 剑舍掌门已经退位让贤,现在剑舍由觉凡出任掌门。 至临和陈观还有陈观的朋友远赴西南沅水,从武光宝藏的旧地寻找贞利剑的下落。 归藏现在收拢很多江湖人士,人多势众,分散到各地寻找贞利宝剑。 一百一十三 天下失意人共聚首 武林第… 至临和陈观,还有陈观的朋友曾甲顺着武光宝藏的传闻寻到西南沅水,热情的沅水人请他们吃饭喝酒住宿,招待好他们后,摇一叶扁舟出沅水,再驾牛车送他们到湘钦的城镇上。 湘钦的废墟上已经建起一排排的木屋,都是湘钦门临时的住所,唯一的高楼就是那座酒楼,现在不是酒楼,是青楼。 湘钦门被老头蹂躏,猫的九条命只剩一条,壮年一代死了大半,陈怀寿的叔父辈全在变故中死去,而陈怀寿在与老头的大战中身受重伤,一年多来慢慢在恢复。 陈怀寿在组织族人挖废墟底下的武光宝藏,振兴湘钦门第一步得把钱搞到手。 看到外乡人进城,陈怀寿已经不再热情,外乡人没一个人好东西。是好人到湘钦也能变坏。 陈观等人经摸虾小童陈真幻的引见下来到陈怀寿的面前。 陈怀寿鼻子哼一声,继续埋头整理自己的账簿,他现在是湘钦最勤奋和最忙的账房先生,每天统计挖出来的金银能盖多少房子,他最挂心的是当时搬出来的武功秘籍。 听完陈观和曾甲介绍他们自己,陈怀寿心想又是中原武林,嫌湘钦不够乱,再来找点麻烦吗?陈怀寿厌恶一定没好事的人。 听完至临介绍自己,听到剑舍两个字,陈怀寿火冒三丈,请三位出去,湘钦不喜欢剑舍的人。 剑舍真是污名远播,西南武林都讨厌他们。至临知道是觉凡当年拿人家往蹇来誉折子的手段肯定见不得人,和湘钦门结梁子了。 三人吃了闭门羹,只得回到青楼客栈,小二哥看到是拿剑的,态度更恭敬,不拿剑的都瞬间把湘钦门变成一片瓦砾,带剑的那岂不是不留活口。 赶紧叫姑娘们下来排队,个个使出浑身本领讨三位大爷欢喜,大爷闷闷不乐,小二犯愁,感叹当年的两位头牌走后,青楼生意一落千丈,和湘钦门一样,羊萎了。 湘钦门的汉子们一天出去青楼好几次,不是为找女人,是为守护后院的古井,那是武光宝藏的入口,入口被山巅为泽所毁,里面的宝藏也被搬空,留得一个挂名的博物馆,保有探险寻宝的一丝希望和勇气。 希望和勇气是湘钦门男人们最急需的东西。山巅为泽那几个雪球和龙卷风不仅毁了他们的家,还摧毁了湘钦门的精神,寻宝的希望和勇气是燃尽的火堆里微弱的火星,陈怀寿细心拢手围着,不让江上水来的风吹熄。 陈观和至临把姑娘门遣散回房,抓出小二不放,小二把湘钦门的遭遇一五一十说出来。 他们才知道湘钦门今夕不同往日,往蹇来誉失而复得,却已家破人亡。 陈观一行确定明太刀的传说属实后,咬定湘钦门不放,第二天又来拜访陈怀寿,陈怀寿闭门不见,三位使出刘贤德死不要脸的招数,在木楼前死守。 陈怀寿不是卧龙先生,忙得很,不时便忘了门口三名剑客的耐心。 天黑后,掘宝的人回来,至临拦住请他再次通报。 一百见方不到的木楼,不用通报,他们说话的声音被陈怀寿都听见了。 陈怀寿忙完出来说:“几位请回吧,这里已经没有武光宝藏,请到别的地方发达。” 至临不敢开口,他一开口,免不了惹怒陈宗主。 陈观说:“陈宗主误会了,我们不是为宝藏而来,而是如今江湖有变,我们几位有求于您,或许这对贵派来说是一个好的翻身机会也不一定。请移步闲谈。” 陈怀寿说:“我们湘钦门不在中原武林之列,早就被江湖的浪潮冲到岸上,江湖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陈观说:“陈宗主有所不知,江湖动乱可以说是因湘钦门而且,相信不久就会有更多的武林同道到湘钦来。搁浅的鱼趁此潮汐回到江里,才有施展本事的机会,在岸上并不是长久之计。天下大变,没有哪一个门派能幸免,湘钦也难独善其身,请陈宗主三思。”能说会道是陈观的招牌,不善言辞富有心机是陈怀寿的性格本质。 他说:“那去酒楼谈谈。” 至临想这镇上还有酒楼,怎么自己没有找到。跟着去才明白,那就是他们住的青楼。 四人坐定,小二上酒。 至临才端杯子向陈宗主赔罪,并告知罪魁祸首觉尘已经死了,恶毒的人总算遭到应有的报应,希望陈宗主暂且放下往日的恩怨,顺从天意。 陈怀寿可不是顺从天意的人,他大度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觉尘的种下的恶果,不应该由你来尝。他心里盘算的东西是陈观和至临说不知道的。 几个得意的男人相遇,总是吹嘘和嫉妒;失意的男人相遇,就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四个人把剑舍的衰败、京畿陈家的没落和湘钦的劫难都说了一遍。 都是新当家的人,可谓是临危受命,心里的苦一直都没有述说的机会,在酒精的催化下,在青楼里几个男人打开心扉,先是感慨事实难料江湖险恶,酒越往后倒,就是要宏图抱负,每一个人都要当人中龙凤。 畅谈一夜,四人互引为自己。陈怀寿心里总是留一道防线,当年他弟弟陈怀闵就是这样和觉尘醉饮一夜,两人交好,最后害了湘钦。剑舍的人不可不防,中原武林不可不防。 四人的悲惨故事都离不开那个灰衣的少年,他仿佛瘟神,出现在哪里哪里就倒霉。 陈观此行的目的说出来。贞利剑的传说指向另一件神兵——明太刀。太行山上的宝塔和佛窟,以及夕惕剑派的剑谱上的星宿图,经没有绝顶就很聪明的钟瑜玟分析,和湘钦古井底的星宿图有很大的关联,天宫地宫的对应关系更是明显。 陈观和至临都相信,追本溯源,来到湘钦门一定能找到贞利剑的线索。 陈怀寿证实明太刀的存在,自己曾手握明太刀,这神刀确实存在,但不知还有什么贞利剑,明太刀已经失踪,若是只拿到贞利剑,做了武林盟主,夜里应该也睡不着觉,要刀剑在手才是真正的武林至尊,要拿到刀剑谈何容易。 陈怀寿见识过山巅为泽和风行天上的厉害,知道江湖不只表面上热热闹闹的江湖,深水下还有另一个江湖,那是现在有名的各大门派都不及万分之一的,拿到刀剑真的就能和那些神一样的人抗衡吗?他心里没有答案。 陈观算是乐观,他和至临都见过盖世武功,但不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追不上,大家都是人,拿到刀剑,一定能跻身他们的行列。 翌日四人从青楼被毁的古井开始调查,把井底石碑的碎片找来拼在一起,让破碎的莲花重归于完整。 四个都不是什么解密天才风水大师,看几天莲花还是莲花。 陈怀寿决定炸开入口,再到地宫去找找。这不是容易的事,湘钦门的汉子现在忙于挖宝,人手不足,陈观和至临等人加入苦力之列,搬石挖土。真是忆苦思甜啊。 灰衣少年可没有这样的精神,昭义的酒菜早把他养膘,若不是王聪和钟瑜玟监督催促,他武功不练剑法不学,差不多要入赘青楼了。 他随身携带的贞利剑完全沦为水果刀,还是不顺手的水果刀,只有吃水果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身上带的是剑中之王,要是亮出来,街上带剑别刀的都要尊称自己为武林盟主。太行山上又有多少人还在北峰日夜守候,等待奇迹。 一百一十四 酒后典当无用宝剑 席中倾… 奇迹并不会出现,无能者幻想的结局和现实没有什么实际关联,更不会作用于现实的世界。 少年继续在昭义城闲逛,江湖的动荡和他没有关系,一个漂泊流浪的人还能远离现实,实在是难得。 在陈观和至临在湘钦还没把地宫刨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快把昭义的青楼逛遍了,如果少年是个读书人,现在已经能写一本昭义青楼调查走访报告的纪实文学,上报朝堂,谋得一官半职。 只是他没文采,没记性,从京畿取得的万两黄金挥霍得差不多了,王聪向他告急,但江湖侠客总是无奈于囊中羞涩,他很快将重新体验到在流落江湖的苦日子。他一个人体验无伤大雅,两位女子跟着他住马棚破庙,好像不太成体统。 江湖本来就很苦,没钱那就更艰苦,少年打算去找点什么事做弄点钱,可是每天一出门,脚就会不由自主地往青楼跑,直到夜里喝得六七分醉才出来。 夏日的晚风,吹得酒酒劲上头更快,在街上闲逛,凉爽的风拂过面颊,带走身上的热气,让人以为晚风能把酒吹去,让人复又清醒,却不知风越吹,人越醉。 少年想到一天过去,又没搞到钱,自己快和青楼里的酒鬼赌徒一般堕落,白天挣不到钱,还在外面鬼混,晚上就怕回家,于是只好继续在外面鬼混,越鬼混就越赚不到钱,人越穷就越堕落,这是个强大的漩涡,会把人吸进去。 昭义是不夜城,灯火如昼,街上鬼混的人和即将鬼混的人,摩肩接踵,因为鬼混的方式实在太多。在昭义,要是还早睡晚起,那就太对不起昭义了,王聪和钟瑜玟都没这么藏在深闺,不是逛街就是听曲看戏。 少年夜里走在街上,大腿上的贞利剑每走一步就会怕打他的膝盖,提醒他身上带着最没用的天下第一宝剑。 路过一家当铺时,少年想到这剑的用处了。 他走进当铺,抽出宝剑,放在柜台上,伙计在打盹,他说:“朋友,给我估个价。”他想着天下第一剑,怎么说也几万两黄金吧。 小二打哈欠醒来,端看细短的宝剑,说:“大爷,这剑不长不短,长相不好看,也不是古物珍品,才智倒是少见,你真要当的话,五两银子。”小二张开五指,五根短胖的手指挡住少年的视线,把他长远的目光都遮挡了,只见这五两银子。 少年拍桌子:“你不识货,叫你们掌柜的来!” 小二闻到少年身上一股酒气,不敢惹麻烦,利索去后堂请来掌柜的,掌柜的坐下来,拿剑看了看,说:“是把好剑,算是古物,但年代不够久远,铸剑的材质很稀有,不是一般钢铁,只是材料有限,铸剑之人只能把它铸成这模样,做剑不够长,做匕首不够短,实用有限。这剑如针如锥,做观赏又显得异样,不算美观。公子真要缺钱用的话,十两银子,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 少年酒精上头,十两银子,得一壶好酒啦。 少年也不是傻,他伸出双手,说:“十两!” 掌柜的望着小二一眼,说:“我就交您这个朋友,十两就十两。” 少年摆脱那废铁,一身轻松,拿着十两银子来到一家酒楼,酒楼吵闹喧哗,喧哗说明人多,人多说明酒好,这思路是不会错的。 少年进去,空桌都没有,只能拼桌坐下。 小二上酒,少年给自己满上,这才发现同桌的是两名侠客,凳子上放着两把刀,两人灰尘扑扑,相似赶了很久的路才到昭义,他们正在发挥武林人士吹牛打话的基本功,谈话间,他们对各种门派和武功如数家珍,对夕惕的各位女侠更是亲密无比,已经不是江湖同道的纯洁友谊。 少年听到就想起王聪扮男装把戏惕的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的事,噗呲笑出声。 两名同桌大怒,以为是在嘲笑他们,其中一个指着少年的鼻子说:“小书生,你别不信,这些都是江湖的秘密,你不信也可以去夕惕证实。” 另一个说:“罢了,太行山风大,一阵风就能把他这瘦干柴吹飞,夕惕那九百九十九级的上门台阶他估计得爬一年。” 同桌拍拍少年的肩膀说:“小伙子,记得多带些干粮。” 两人转怒为笑。 少年说:“我不是不信,是羡慕两位的艳福,更羡慕你们江湖的精彩。” 两人马匹被拍得响亮,说:“这算啥,我们哥俩走遍天下,什么样的江湖传说在我们这,都是夜里哄小孩睡觉的故事。”少年觉得是夜里的故事,也只有小孩会信,他们说的这一句有一半是实话。 少年继续拍,说:“是不是可以说,两位就是江湖最大的传说?” 两位变得谦虚,说:“那倒不是,我们算什么传说,我告诉你,现在江湖最大的传说是明太刀重现江湖。” 少年假装不解,给两位大侠倒酒。 大侠说:“你是读书人,你一定知道武光大帝吧。” 少年勤快地点头。 另一个大侠说:“武光大帝就是靠一把明太刀打下的江山。” 少年伸长脖子问:“是不是也用明太刀打掉的江山?刀现在在本朝?”少年手指指天花板,他指的是当朝天子。 大侠们摇头,说:“我们要说的是,那是天下第一刀,得刀者可得天下,如今宝刀重现,江山要易主也。” 少年惊得端到嘴边的酒都放回桌上,这刀什么时候这么神了?在山坡上和它对打的时候不见得有何神奇之处。 大侠说:“所以,天下将大乱,你们读书人是没有用了,轮到我们习武之人上场了。” 少年问:“那刀现在在何人手里?” 大侠说:“不知道,消息从剑舍传来,宝刀在沅水的湘钦重现又消失,此刻不知是在什么人手里。” 另一个接着他的话说:“这人要是把刀亮出来,就能号令武林,浩浩江湖,莫敢不从。” 少年问:“两位也要从?” 大侠说:“肯定啊,我们哥俩不可能啊,要向整个武林看齐。”他倒不是说自己武功不行刀法不济,而是立意于上江湖道义之上,让人无可辩驳。 两一个说:“当今世上,只有贞利剑能与之一战。” 少年问:“当朝就是拿了贞利剑才取得江山?” 大侠说:“非也,贞利剑也快现世了,江湖风起云涌之际,正是我辈大有作为之时。” 少年问:“也快现世,就是还没铸出来咯?”少年敬两位一杯。 大侠说:“瞎扯,几百年前就铸好了,是还没有人发现剑在哪里,传说剑在太行山,很多武林人士去把太行山拎起来头朝地,抖两抖,都没见什么剑。” 另一个说:“据最新消息,贞利宝剑现在不在太行山,而是在一个男人手里。” 少年听到这,如雷击电打,酒一下醒了。 难道有人发现自己拿走剑了? 他问:“谁?” 大侠说:“不知道,我们现在就是来找他。” 少年这才想起是自己拿了宝剑,他摸一摸大腿,没摸到剑,再摸另一条腿,也没有,是遗落在青楼了吧,可他没在青楼脱裤子啊。 呀,在当铺! 少年起身告辞,快步跑回当铺。 转过街角,看到当铺门口的灯笼还亮着,谢天谢地,没打样。 少年进门去,当铺里五个人在讨价还价,一个衣着光鲜的老人带着两个随从和掌柜的在砍价。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长木匣,匣子里正是贞利剑。 少年扑过去抱着剑,说:“不能卖!” 掌柜的看到说少年,对买家说:“好了,这是当给我的那位公子,他人来了,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问他,这剑的来历我是一概不知。” 一百一十五 断家枪竟无人姓断 传尸病… 少年酒醒,知道问题的严重,抱剑不放,拒绝回到买家的任何问题,装疯卖傻。 掌柜的也好说话,是个少见的好人,只要少年拿出十二银子,就把剑还给少年,只赚二两银子。 少年钱都买酒了,哪来的钱赎回宝剑,现在身上一名不文,掌柜的人再好也要赚钱,不可能白送。 而旁边的买家已经开价到五百两,眼看掌柜的就要好人变坏人,银子就是有这能力。 少年请当铺的伙计到客栈去请王聪来赎剑,开价给伙计三两银子。银子也能把坏伙计变成好伙计。 当铺伙计跑到客栈时,王聪已经睡下,被噹噹噹的急如酒火的声音吵醒,火气很大,开门来对伙计就是一顿臭骂,伙计想不到三两银子竟是不好赚的。 等她骂完,小二才把她家公子酒醉把剑典当在当铺的事说出来,要这位姑娘立即到当铺去赎剑。按约定到客栈先给伙计一两银子,回到当铺再给二两。 王聪火气更大,叫醒钟瑜玟,气冲冲跟伙计来到当铺。 少年酒虽醒,但一身酒气还在,熏得当铺二里以内的蚊子苍蝇都连夜搬家。 少年看到王聪,有救了,说这剑平时也没什么用,一时兴起就当了换酒钱。 王聪朝他翻白眼,“那如何又要赎回来?” 少年苦笑,“现在想起这剑不是我的,是人家钟姑娘的。” 钟瑜玟过去把剑拿在手上,说:“少喝点吧,赶紧走。” 王聪付钱,三位移步离开当铺。 买家追上来,这老头是真喜欢这剑。 “几位留步,我愿出价六百两购此剑。”老头说。 钟瑜玟转身问:“老人家很识货嘛,你可识得此宝剑的好?你要是能说出这剑的好,我可以考虑考虑。” 老头说:“老朽知道这是古剑,来历不简单,具体的好,还得多看几眼。”老头伸手要拿剑,钟瑜玟扭身不让。 “那就不能卖给你,这剑只配懂得它的人。”钟瑜玟拉着王聪往前走。 老头在后面追,“姑娘,价钱好商量,老朽不缺钱。” 王聪回头喊:“我们也不缺钱。”其实她伸手就一百两不到,照这么挥霍,撑不了一个月了。打脸充胖子了现在。 钟瑜玟一手抱剑一手牵着王聪,快步往前,老头追不上,作罢回府。 回到客栈,钟瑜玟用一条白布把剑裹起来,藏在腰间,对少年说:“以后剑就由我来保管,你就尽情喝你的酒去吧,比三岁小孩还不如。” 少年说:“实在抱歉,喝多了,上头。” 钟瑜玟坐下来,认真地说:“你可知道刚才要买剑的老头是谁?贞利剑在你身上的事马上就会传开。” “谁?”王聪问。 钟瑜玟说:“那是断家枪的上任掌门——杨言志,以前在武林是赫赫有名,剑舍掌门都得给三分面子。以他的江湖阅历,一定对我们有所怀疑。” 王聪说:“断家枪的掌门怎么不姓断?” 钟瑜玟说:“学断家枪法的,就没有姓断的,都是信杨的,这是也是几百年的门派了,初创的人家早就绝了种,只留下一个断家的名号。” 王聪说:“在当铺里公子就没感觉到他的真气?” 少年说:“高手隐藏真气是基本功,他也感觉不到我的真气,他要是冲着剑来,在当铺里大可以明抢,何必花钱呢?” 钟瑜玟说:“江湖人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副德性,什么都是硬来,凡是讲个名正言顺才能号令江湖,以武力服人只是一时的。” 王聪说身上钱不多,以后都要节俭过日子,不能再挥霍,公子不能再天天喝酒了。 少年点头允同,表示明天就去想办法挣点钱,这么大的城市,总有用武之地。 天一亮,少年就出门挣钱去,来到热闹的街,有招木匠石匠瓦泥匠的,就是没有招武匠的,看来武匠才是最没有用的人。自己是拿剑的,亏不怪自己,怪剑不如刀,练刀的人可以刀饭馆去当墩子,实在不行到屠宰行杀猪宰羊也算一门出路,练剑的只能杀人,其他的都不行。 杀人只要能杀死,都是一个样,不存在谁杀得漂亮谁杀得难看,这是结果导向的活,不是过程导向。 少年到各大户人家去问,有没有需要杀人的。 毫无疑问,他都被人家管家赶出来,简直神经病。 少年知道习武之人是有人吃杀人这口饭的,只是他没找到门路,进不去这个圈子。 为了进这个圈子,少年来到赌场。 赌场是亡命之徒的聚居地,这种地方最有可能有人和别人不共戴天,又舍得花钱,特别是在他们手气来的时候。 可少年的手气并没有来,赌场里的人告诉他,昭义城死人已经够多了,没人嫌少,传尸病在城外已经灭了整条街,几百人都死了,谁还要买凶杀人。 少年问昭义是怎么染上传尸的。这里面肯定有深仇大恨,值得请他去杀一两个人。 赌徒们说,上个月才突然冒出来,从一个客栈里传出来,官家当机立断把整个客栈的人都迁到城外去隔离起来,可是老天无眼,昨晚还是全部死光了。 少年想起遇到斗笠男的那条街,那些人眼神如狼似虎,要吞了所有路过的人。 少年说:“那就是外乡人带来的咯。” 赌徒说:“不知道,说来也奇怪,隔离前就有了传尸,客栈里的人不可能不出来,但城里的客栈外的人竟没有一个染上的。” 另一个赌徒也说:“是奇怪,我老弟整天送猪肉进去,都没染上,去里边喝杯酒的老赵哥,昨晚已经死翘翘啦。” 少年想是非之地定有用武之处。他出了赌场,直奔传尸街。 传尸街没有他想的那样阴森凄凉,而是热闹的很。 热闹是因凑热闹的人多了才热闹的,冷清的地方是因凑热闹的人都走了才冷清的。 传尸街死人走了,活人都凑进来。 少年远远就看到归藏的独臂掌门王太冲站在热闹的中间,周围都是武林人士。只有武林人士才喜欢在是非之地凑热闹。 少年远远看着,王太冲分析了一下传尸街死绝的原因,是染上传死。这不是废话的,肺痨鬼不死于肺痨死于啥。 王太冲接着说:“这里的传尸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原因大家都很清楚了,就只为之贞利宝剑。” 大家都清楚,只有少年不知道,难道有人从太行山跟踪他们,凭他的真气修为,不可能被跟一路都没有察觉啊。 王太冲继续梳理,这传尸病是有人故意种在这些人身上的,当时斗笠男夺了剑谱,逃到昭义,住到客栈里,有人为了他身上的剑谱,在整个客栈都种下了传尸病。所有客栈的人都在这条街,现在他们都死绝了,我们挨个搜他们身,把剑谱搜出来。 分析得很好,但做法很不可取,要去搜肺痨鬼的身,那个不怕死的人敢去。 王太冲自然是不怕死的,可是他只有一只手臂,行动不便,所以这项伟大事业只能靠在场的兄弟们了。 兄弟们听完王太冲慷慨激昂的演说,不为所动,少年敢断定他们是怕死之人。 归藏的也怕死,但掌门的命令不得不听。他们捂着鼻子就开始一家一家的找。 少年觉得这样只会把传尸带到城里,及时制止,叫归藏的兄弟们都别忙活了,这样下去只是送命。 归藏的弟子盼不得有这人鸣锣收兵,像耗子一样从各个草房从蹿出来。 归藏的看到灰衣少年,说:“少侠也不在太行山了?有何高见?”他本要向少年作揖行李,奈何只有一只手,就弯腰点头了。 少年向他作揖,说:“王掌门,这传尸是有人故意为之,你想还会等到你们来搜身?要我说,那斗笠男武功高强,即使染上传尸病,也在就溜走了,这破街道会拦得住一个武林高手么?想要剑谱,还是从传尸病源找起来吧。” 王太冲觉得少年说得有理,还是要从病源找起。 带队回城,少年问他知不知道哪里有买凶杀人的活计。 一百一十六 用刀能挣几两文银 使剑要赚… 王太冲异样的眼光让少年觉得这钱不好挣,好挣都给他挣去了,他的样子,好像狼要去和狗抢屎吃。 少年不和他抢,也不把他救斗笠男的故事告诉他。 王太冲命令,把一个肺痨鬼抬出来解剖,花钱找个仵作来验一验,这传尸是否和城里传的一样,是有人有意为之。 仵作也是拿刀的,拿刀的还是比拿剑的挣钱,拿剑的已经一无是处,只会使剑又不拿剑的,更是狗屎不如。少年觉得苍蝇都不围着他转了。 苍蝇都回着死尸转,忙得很,没空理他。 少年受苍蝇冷落,自己凑上去,苍蝇竟然扑开。 少年看仵作手里捏把小刀,从死尸胸口划开,裁缝裁开布料都没有娴熟,仵作打开死尸的胸腔,再划开死尸的肺叶。 太残忍,对一个死人干出这等事,别人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不过他钱挣到手了,鬼的事留到夜里再去想。 少年站在王太冲身边,看着仵作的手艺,不管他能不能查出什么端倪,但手艺让人眼花缭乱,对嗜血的人来说,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 人家挣钱也不是徒有其表。经过仵作忙活一个多时辰,他发现,这不是传尸,是某种毒药所致,毒药侵蚀肺部,中毒的人咳嗽不止,症状和传尸病差不多。但官家已经结案,这些死尸马上就要拿去城外烧掉,怎么死的也不重要了。 仵作拿钱就走了,少年投去羡慕的眼光,杀死尸都能赚钱,奈何他能杀活人却一分都赚不到。 归藏的掌门王太冲拉着少年就是长篇大论的分析,要揪出背后的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这世上本无公道所言,只有强权,王太冲一心想要拿到剑谱,把死尸都翻个遍,确认没有斗笠男,也没有剑谱,所以剑谱一定在下毒人的手里。 差人去查,什么毒会毁人心肺。 少年对什么人下毒没有兴趣,反正总有人会下毒,一心只想挣钱,因为他确实需要挣钱。 王太冲给他指条明路,城南有个小酒馆,卖力气的武林人士都在那揽活。 离开传尸街,少年来到城南酒馆。准确说是酒馆外面,席地而坐的都是落魄的武林人士,怀里不是抱着剑就是抱着刀,腰间插着斧子或者提着枪的也不少。个个模样怪异,各有不同,但都一个比一个落魄。 这哪是挣钱的地方,能挣这些人也不至于成这模样,有的人两眼无光,有气无力,真气都只剩一半。 少年一到,大伙都挣扎着站起来,像是逃难的人见到施粥的人提桶走来。 少年知道他们的意思,他说:“我也是找活干的,别都站起来。” 大家听到又一个落魄的人,脸色大变,个个板着面孔,像上过当的乌鸦盯着树下的狐狸。 并不是落魄的人都能相互扶持相互怜悯,他们只觉得又多了一个抢饭碗的。 等了两个时辰,都没有雇主来,少年问旁边的人:“上次来活是什么时候?” 那人说:“活一直都有,就看你能不能干。” 少年说:“什么活,什么活我都能干。” 那人朝酒馆大喊:“掌柜的,又来一个要钱不要命的啦。” 掌柜的没回话,小二屁颠屁颠来请少年进去。 掌柜的在里屋,嘴里叼着旱烟,看到少年,问:“你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人?” 少年说:“我确实要钱,找活。” 掌柜的说:“活是很多,就看你肯不肯干,都是不注意就要掉脑袋的活,不肯干就到到门口去等着,等有活了再叫你,排队进来。” 少年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要挣大钱,揽大活。” 掌柜的放下旱烟,吐出一口烟雾,说:“小小少年,口气倒不小。” 少年说:“请您把最难最挣钱的活给我,一定能完成。” 掌柜的笑说:“挣钱的方式有很多种,我这的活也有很多种,不知少侠擅长什么。” 少年说:“我善使剑,只杀该杀之人,不偷盗抢劫,而且只杀不仁不义之徒,我只替天行道,不助纣为虐。” 小二在一旁笑说声:“可你什么一把佩剑都没有,应该是输光了吧。” 掌柜的说:“我就欣赏这种人,能舍得,吃饭的家伙都能舍得,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少年说:“来钱快的活,最好是今天干完就能给钱的有没有?” 掌柜的说:“年轻人,不要心切,活是有的,只怕你听了和门口那些一样,两腿发软。正所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也劝你一步一步来,先到门口等着,从小活开始干起。” 少年说:“一寸光阴一寸金,早发财早享受。” 掌柜的说:“好,敢作敢为才是少年英雄,你坐下听我说再决定干不干。” 少年坐下,小二给他倒杯酒,他端杯子,掌柜的用旱烟把他手臂按下,说:“等等,你要是敢接这活,再饮此杯。”少年把杯子放回桌上,听掌柜的说。 掌柜的说:“你可知道断家枪就在昭义?” 少年摇头。 掌柜的说:“应该说断家枪的上任掌门,就住在昭义。” 少年说:“杀他,多少钱?” 掌柜的说:“不是杀他,杀他没有钱拿,杀他儿子一万两黄金。” 又是一万两黄金,少年想到这一万两够他们挥霍好几年了,这活值。 他问:“他儿子凭什么值一万两黄金?” 掌柜的说:“他儿子值一万二千两黄金,你若能杀他,我拿二千两,剩下的一万两全归你。” 少年问:“他如何该杀?” 掌柜的说:“断家枪的公子杨功,强抢民女,祸害了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妻女,奈何断家枪厉害得很,这家人又是官家,不便出面,故而雇江湖中人取他脑袋。” 少年说:“祸害人家妻女就该杀?门口那些侠客没有一个肯接着肥差?”少年不觉得这是什么难活,恐怕其中有诈。 掌柜的说:“断家枪什么门派,要不是武林有变,武林盟主的宝座以后有几年得由他们家来坐,门口这些只怕有去无回。” 少年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掌柜的说:“试试?算上你,试试的人已经有九个了,都死在杨功的枪下。” 少年问:“这杨功到底是做了什么恶,这官家人死这么多人都不还不放弃。” 掌柜的说:“淫人妻女,肯定是不共戴天啦,而且还是当着人家家主的面,妻子女儿同时受他羞辱失身,含恨投井,这官家人不要他命,以后在昭义城如何抬得起头。” 少年说:“杨言志管教无方,杀他们父子,能不能多给点钱?” 掌柜的笑说:“小少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杨言志是什么人,说杀就能杀得了么?人家主雇主没雇人杀杨言志,你要能把杨功的人头带来,钱就给你。保证不会泄露你半边身份。” 少年笑问:“你知道我身份?” 掌柜的说:“不知道。” 少年把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问:“上哪找杨功?” 掌柜的说:“昭义最大的青楼上出手最阔的就是断家枪的杨功。” 少年放下杯子,说:“准备银票等我来取。”说完少年出门去。 少年来到昭义最大的青楼,这里他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小二看到少年进来,忙招呼道:“公子可几日没来光顾小店了,照旧?” 少年身上没钱,说:“可以,记账行不?” 小二说:“那不可,小店第一条规矩就是概不赊账。” 少年说:“那先不急,我先坐着等人。” 小二说:“您请便。” 没钱真是没发过,到青楼来酒都不能喝,干坐着,所以这杨功必须杀! 一百一十七 花钱赚钱都在青楼 救人杀人… 传尸街可能不熟悉,对青楼,少年可谓如数家珍,对每一位常客都能聊上几句,和几位嫖友聊一会,就知道谁是杨功,比妓女还要会隐姓埋名的嫖客,也总会被人摸出老底。 杨公子可不一般,和在湘钦的涣群大哥有一拼,武林之中估计就这两人喜欢多人运动了,还舍得钱。 要是杨功出钱请少年杀人,可就不止一万两金子,富家公子,出手不会这么小气,可惜他要死了,他这贱命,值一万两也算有余了。 入夜,少年离桌上楼,打门而入,进到杨功的房间,正见莺歌燕舞,杨功躺坐在花丛中,胸膛半露。 见少年进来,杨功坐直身,大喊:“哪来的**,敢扰大爷的雅兴?!” 少年哈腰,说:“请问是杨功大爷吗?” 杨功说:“正是你爷爷我!” 少年说:“不是我敢打扰杨功大爷,是外面有人着急找大爷您,吩咐小的来通告一声。” 杨功挥手:“叫他滚,大爷忙的很。” 少年再哈腰,说:“那位大爷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银枪,小的不敢招惹,话我是带到了,去不去是杨大爷你的决定。”少年说完就转身出门。 杨功喊道:“等等,大爷陪你走一趟。”他穿衣挽发,提一把红缨枪跟着少年出青楼。 少年带他到城外传尸街,这里鬼都没有一个,阴森森的。 杨功问:“小**,人呢?” 少年转身说:“你不就是?” 杨功说:“大爷问你拿枪的人呢?” 少指着杨功手里的红缨枪说:“就是你啊。” 杨功怒吼:“你敢耍大爷,看大爷不要你狗命!” 杨功提枪飞来,少年背手从容侧身躲过。 杨功收枪顿地,说:“又是一个来杀我的,大爷享福就碍你们眼。” 少年说:“你享福不关我事,主意是我不能享福,有人开价一万两黄金要你人头。” 杨功笑说:“一万两黄金已经让九个人头落地了。” 少年伸出食指和拇指,说“八个。” 杨功说:“马上就九个脑袋。”他躬身提枪冲来,枪和肩持平,做俯冲状。 少年看出是骑兵对冲之势,力量刚猛。少年使出离手剑的真气,化出一道火墙。 杨功撞到火墙上,扑倒在地,一个鲤鱼打挺又站起来,说:“雕虫小技,敢不敢和爷爷我过两招?” 将死之人,这点要求,如若不能满足,岂不是坏了杀手的气度,第一次拿钱杀人,要表现出这一行的风范,以后的路才能走远,才能走出自己的特色,走自己特色的杀手之路。 少年化剑在手,跳步到杨功面前,连环劈刺,杨功上下格挡。剑短枪长,近身中枪有守无功。 杨功一个弓步空翻,跃到少年背后,说:“化气为剑,终于来个像样点的。”他抖枪冲刺,一伸一缩,比打铁铺里拉风箱的伙计还勤快。 少年环肩提挡,红缨枪如毒蛇出动,又似乌龟逃躲,灵活闪动,少年剑短,只能防守。 杨功戳得起劲,一会儿抬枪过肩,一会旋首突刺,都是扎刺,没什么新意,少年运气在剑,用力劈挡,把杨功的手震得发麻,枪被弹开。 少年趁虚跨步,贴身和杨功搏斗,这是六壬神剑,剑招出奇,总是攻向难料的穴位。 杨功只能后退挡阻,试图拉开距离。 少年真气超强,出招极重,挡抵之间,杨功招架不住,他跳跃空翻,想再跳到少年身后。 少年可不惯他,他在空中翻身时,少年使出离手剑,割断杨功手筋,红缨枪落下来,被少年抬手接住。 杨功落地时,少年抬枪顶住他胸口,说:“你枪使得不错,比我见过的一个将军使得好。” 杨功说:“你使暗器,小人行为。” 少年说:“你不识我的剑招没关系,我今天就让你死得服气。”少年把枪扔给他,“你单手持枪,我就不用剑了。”他剑化成气,吸回身体里。 杨功看到真气用到有形无形随意转化,咽口水,说:“你自找的,这就送你上路。”他往后跳一步,马步横枪,运转真气。 少年说:“有什么绝招就使出来吧,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杨功闭目运气,咬牙咧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他开口啊一声,一骑银白色的骑兵从他身体冲出来,手里拿着杨功的红缨枪。 这是元神外化,果然是高手。 少年不敢轻敌,化出金钟罩住自己。 银白色的骑兵穿着重甲,急速冲撞。少年金钟被撞碎,人被弹开十几仗远。 骑兵勒马长啸,在传尸街掀起一阵风,明日城里得传说这里闹鬼了。 骑兵飞踏,朝少年横扫,此枪气势恢宏,不可阻挡。 少年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枪下。 红缨枪在空中扫出一个扇形银色真气,真气刚强,飞向一排木屋,木屋一个接一个垮塌。 在木屋废墟前露出全身,说:“想不到小小断家枪,能逼我使出风行天山,江湖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说罢,他拢指抬掌,以掌做剑,举过头顶,运气蓄力,真气四溢,掀起的风,把废墟破屋旋走了,传尸街变得空荡荡,原本拥挤不堪的街道,现在就三个人:灰衣少年、杨功和他的元神出窍化成的骑兵,风起来,灰尘都没有一粒,只有呼呼的风声,这样的妖风在夏天是很少见的,明天闹鬼的传说又会更玄乎了。 骑兵枪指少年,全力冲刺。 少年挥手劈下,一把金色的巨剑有百丈高,和骑兵胯下的马一样宽。 金剑迎头劈下,剑刃和骑兵相撞,戴甲的马头先被从脑门心劈开,随后是脖子,马背,接着就是马背上穿重甲的骑兵。人马都被劈成两半,两瓣元神被风吹散。 少年转身看杨功,他元神被斩断,筋脉断裂,说不出话来,蹲着马步的两腿发抖,风再一吹,腿支撑不住,人倒在街上。 少年走过去,他还没死,但快死了,少年蹲下来说:“想不想我替你报仇,杀了买凶杀人的人?” 杨功点点头。 少年说:“一万两黄金,先付一半。” 杨功慢慢伸移哆嗦的手,伸进胸口掏钱,手插进胸口就咽气了。 少年拿开他的手,自己伸手进他胸口摸,掏出银锭银票不少,少年粗略点算一下,有三四百两。他对着死不闭目的杨功说:“没有五千两,不能帮你杀人,抱歉。” 少年化出剑,一手拿剑,一手揪着杨功的头发,一剑割下他的头颅,血淋淋的,他脖子碗大的疤口还在喷血,滋滋的,像是他胸里有一口气没来得及从鼻子出来,就从伤口喷射,血溅得满街都是。 少年掳下杨功的衣服,包住他的头颅,拎着往城南的酒馆走去。 酒馆门口的流浪侠客都睡着了,相互依偎着,这才是团结的江湖嘛。 少年敲响酒馆的门,小二已经睡下,打着哈欠来开门。 “叫你们掌柜的拿钱来。”少年开口就说。 小二揉揉眼睛,说:“里面请。” 内屋里,掌柜的还没睡,在抽旱烟。 少年把杨功血淋淋的头放在桌上,说:“一万两黄金,少一厘你就跟他一样。” 掌柜的放下旱烟,下巴一扭,示意小二把桌上湿哒哒的包袱打开。 小二把油灯移到桌角,小心翼翼解开包袱,杨功瞪大眼睛正盯着他呢,他并不害怕,把杨功的脸转朝向他家掌柜的。冤有头债有主,是这个意思吧。 掌柜的帮杨功闭了眼,说:“好功夫,我能有幸知道少侠使的什么武功吗?” 少年说:“没有,你没有这个荣幸,黄金!”少年摊开一只手掌在桌上。 掌柜的慢吞吞从衣袖里掏出一扎票子,手指伸到嘴边,伸舌头轻舔一下,手指沾点口水就开始唰唰唰数起来。 掌柜的递给少年一扎票子,说:“一万两黄金,一厘都不会少,童叟无欺。拿好,下次再来,我这就缺你这样有为的年轻人。” 少年拿了钱,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花完再来。” 掌柜的和小二看着桌上的人头,啧啧称奇,仿佛是一个大宝贝。 一百一十八 有钱有命及时行乐 无功无… 少年回到客栈已经是四更天,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安详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把钱交给王聪,王聪和钟瑜玟费解地望着少年,问:“哪来的钱?” 少年把手掌挡住嘴角,小声说:“杀了个禽兽,这是酬劳。” 王聪大叫:“你去帮人杀人了?” 钟瑜玟蒙住她的嘴,说:“姑奶奶,你小点声,习武之人除了杀人还会干什么?你指望他去青楼卖身换银子给你?”钟瑜玟不惊讶,江湖上买凶杀人的事太多了,可以说江湖武林就是起源于买杀人。她放开王聪,说:“喝酒去。” 少年点头同意,忙了一夜,不就是为喝点酒,谁都不是替天行道,何况天道是什么都没人弄清楚,人道倒是大家都活明白了,就是吃吃喝喝,江湖人的人道就是为了吃吃喝喝就要打打杀杀。 王聪小声问:“你杀了谁?” 少年说:“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相信我,那是该死之人。” 他们三人移步酒楼,酒楼里果然在议论传尸街无头尸的事。 少年招呼小二过来,要两壶酒,小二问:“几位客官,大早上的就开始喝酒?” 王聪说:“酒也喝,菜也吃,把好吃的都端上来。”她和钟瑜玟紧衣缩食好几天了,是该好好吃一顿,行走江湖,谁知道明天是死是活。 少年拉住小二问:“小二哥,大家都在说传尸街死人的事,你给说说?” 小二说:“稍等,我先去厨房吱一声。” 小二回来时,手里已经拎两壶酒,说:“菜马上就好。” 他把头凑到桌面上来,悄声说:“不得了,不得了,就在昨晚上,断家枪的杨公子在传尸街被人杀了。” 少年端过酒杯,说:“会不会是闹鬼,传尸街才死了那么多人,阴魂不散。” 小二摇头说:“这世上哪有鬼的事,肯定是仇家找上门来,江湖人的事,我们哪里弄得明白,这可是杨言志老爷子的独子,他要发起火来,整个昭义都别想安宁了。” 小二说完就走了。 临桌的还在议论,有的大声说报应,这杨功作恶多端,去年强暴人家母女两,奈何杨家势力太大,给掩了过去,杨功死了对昭义是福气,对杨家才是晦气。 大家对杨家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家是江湖豪杰,是昭义在武林上的招牌门派;有人说江湖武林最喜欺压百姓,不做好事,死光了才好。 少年听了,觉得这话有点像他家师父的想法。 这时,归藏的掌门王太冲带着一大群人上酒楼来,跟着的还有勒疏的土匪老卢。 少年对王聪说:“要不要杀了这土匪头子为你解恨?” 王聪说:“你杀红眼了,这土匪是该死,但不该死在我们手上,老天自会派人杀他。” 少年说:“没准我就是天选之人。” 钟瑜玟说:“别乱动,这种货色,几时要他死他就死,现在没必要和归藏起冲突,你看他是归入王太冲门下才敢这么嚣张,不然看到你在这坐着,他还有胆上来。” 那倒也是,这土匪以为找到靠山了,且先让他得意一段时间,日后还是要杀,该死之人一定要死,不然武林中全是该死之人,江湖岂不是没劲透顶。 归藏的王太冲看到少年,主动走过来,少年知道他行礼不便,主动点头鞠躬,先省了作揖的动作,免得王太冲尴尬。 王太冲说:“少侠这是喝酒还是吃饭啊,这么大早上的。” 少年说:“兼而有之,王掌门这是干什么呢?” 王太冲说:“我们嘛,当然只是吃饭。少侠,经过我归藏详密调查,城外的传尸,和断家枪有很大的关系。” 少年挪凳子,倒杯酒给王太冲:“愿洗耳恭听。” 王太冲说:“你只顾喝酒,对江湖事不关心,你知不知道断家枪的前任掌门的公子昨晚上在昨天我们见面的传尸街变成一具无头尸了。”他说得很复杂,但事情很简单。 少年点头说:“知道的,一进酒楼就听说了。” 王太冲把酒喝了,说:“你有所不知,死者杨功,就是在客栈种下传尸病的嫌疑人。” 少年说:“怎么说?” 王太冲说:“杨功当天在客栈住到午夜才走,现在全客栈的人都死光了,就他没死,只有下毒的人不会毒死自己。” 钟瑜玟说:“他现在不也死在城外的传尸街么?” 王太冲说:“那不是染上传尸病,是仇杀,头都被人砍走了,身首异处,哪个染传尸的人会死得这样惨,话说回来,断家枪也是武林中有名的门派,我归藏都不敢说排在他前面,少侠,你说他们盯上太行山三家的剑谱,不也是情理之中?” 少年说:“王掌门是如何得知,这可不能乱说啊。” 王太冲说:“杨功昨晚一死,方才他爹杨言志就到青楼去查找凶手,和他青楼的姑娘们说,当晚就是两位姑娘和他住进那家客栈,一夜之间客栈里全染上传尸病,结果人家姑娘早就染传尸死了,和她们同床共枕的杨功却昨晚才死。” 少年问:“王掌门这是在嫌人家死得不够早。那些姑娘还说些什么了?找到凶手没?”少年继续给王太冲倒酒。 王太冲说:“没说什么了,区区青楼哪敢惹江湖人,也要想一下,能杀得了杨功的人岂能是等闲之辈。” 少年说:“那倒是,王掌门怎么看这无头尸?您觉得是什么人干的?” 王太冲说:“怎么看?我看都不想看,我只想看贞利剑在哪?”钟瑜玟听到这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贞利剑还别在她腰间。 王太冲继续说:“如果是断家出手,很可能他们已经拿到三家剑谱了,那戴斗笠的高手要是中了那伤损心肺的毒药,提不起真气,一定不是杨言志父子的对手。” 少年说:“杨言志武功多高?”他已见识过杨功的枪法,能破他金钟,江湖上还没几个人,杨言志想必更厉害。 王太冲说:“以老夫觉得,他的武功不在京畿陈力士和剑舍掌门之下,如今这两人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江湖上最有威望的老一辈,就属他了,虽说他已经退隐多年,但贞利剑重现江湖,多少退隐的都出来了,多他杨言志一个也不足为奇。” 钟瑜玟说:“断家枪使枪几百年了,不该对剑有所觊觎。” 王太冲说:“狼也不会用扑兽夹,但如果它有机会,他一定不会让捕兽夹落入猎人之手,断家枪也想当武林盟主,这么大的门派,谁想听令于人?” 少年说:“王掌门有没有把握打赢杨言志?” 王太冲笑了,说:“我手臂被你废掉后,形同废人,别说杨言志了,就是杨言志家的一条狗,我也未必是对手。但是少侠,江湖不止是拼武力,凡是都有考智力取胜的可能。” 这王太冲现在是身残志坚,武功退步一万丈,智力进步一万一千丈,可喜可贺。 少年说:“看来王掌门已有计谋,来干一杯。”少年举杯,王聪和钟瑜玟也举杯,王太冲勉为其难的举杯,碰一下。 王太冲说:“也不是有什么比胜的计谋,只是过两天想去杨府吊唁一下,人家杨言志死了儿子,我们身为武林同道,路过昭义,哪有不上门的道理。只是那杨言志武功极高,我要是在杨府说错话什么的,得罪了他,小命一定不保,只能追随杨功这只**二区,所以特邀请少侠一同前往,一是有什么事好有个照应,二是人多力量大,查找剑谱来要快一些。” 原来是害怕,不敢进人家家门,特意来找少年的。 少年望着钟瑜玟,钟瑜玟说:“我们对剑谱没有兴趣,但到杨府讨杯酒喝,凑凑热闹的兴趣是有的。” 一百一十九 兔死狐悲结伴吊唁 新朋旧… 过两日,少年等人和王太冲的归藏一同前往杨府。 杨府治丧,白发人送黑发人,气氛异样阴沉,比传尸街还渗人。 杨家的亲戚朋友从各地赶来吊唁,其中更少不了断家枪的人,杨府不是断家枪门派所在地,杨言志退隐后住在昭义城,他家公子在昭义城远近闻名,交友广泛,各路豪杰都想要瞻仰他的仪容,可惜他脑袋还没找到,暂时用快木头雕成他的样子,堵住脖子上的疤,就不拿出来示人了。 少年一行到杨府时,灵堂上唱和的道士在做法事,要把杨功的魂招回来,少年看着他们挥舞着桃木剑,张牙舞爪,滑稽得很,忍不住想笑,笑杨功的元神已经被他斩断,再如何高明的道士也是骗钱而已。 杨言志在屋后不便见客,在场的只有杨功的堂侄,由他们来主持丧葬,少年一行跟着王太冲等人给死者上香。王太冲在堂前对死者说:“杨功大侠,是谁杀了你,请托梦告诉我,我归藏一定替你报仇!” 这是做给断家枪的人看的,不料被少年听到,前几日归藏的遇到少年却嫌杨功死得不够早。这江湖的水是浑是清,全给归藏的王太冲和明白了。 王太冲还是想见杨言志,当面表达一下哀悼之情,宽慰江湖前辈。 管家前去通报,归藏掌门的面子有点大,杨言志有请。 王太冲和少年等人跟着管家去。 杨言志躺靠在太师椅上,两眼无光,头发凌乱。 “杨大哥节哀顺变,身体要紧。”王太冲见面第一句就是客套。看到杨言志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心里得意,却要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切不可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杨言志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少年和王太冲自觉地坐下,还叹口气,以此掩盖内心的喜悦。 杨言志看到少年一行,说:“公子和王掌门是旧相识?” 王太冲说:“原来你们认识?” 少年说:“也不算认识,我们在当铺见过一面,我当时不是缺钱嘛,所以”少年故作有点说不出口,其实是不想再提缺钱的话题,现在他们身上的钱可是杨言志的独子换回来的。 王太冲说:“这位少侠和我算是故交了,这几日恰好路过昭义,听闻不幸,结伴前来吊唁。” 杨言志弱声说:“有心了。” 王太冲说:“杨公子的事可查到什么没有?需要我归藏做些什么杨大哥尽管开口。”这也是少年所关心的,他后悔自己是疯了才会跟着王太冲进杨府,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杨言志坐直身体,管家递茶给他,他嘬一口,仿佛这茶是什么灵丹妙药,他瞬间精神起来,说:“还没有,但可以断定是仇杀,我儿杨功平日放荡不羁,得罪过不少人,已经有不少高手上门挑战。” 王太冲顺着他的意思说:“人在江湖,哪会没有仇家,江湖仇杀是可能不假,但武功在杨公子之上的,他的仇敌当中应该不多。” 杨言志说:“这段时间,昭义城来了很多高手,各路武林人士生面熟面都出现在街上,实在无从查起。” 王太冲说:“实话告诉杨大哥,我们归藏此次来昭义,是为了太行山三家剑谱,你退隐江湖多年,可能不知道贞利宝剑重现江湖,剑谱就是找到宝剑的关键。各路英雄来到昭义,想必都是为此而来。” 杨言志说:“早有耳闻,不过这和我们昭义有什么关系?” 王太冲说:“三家剑谱在太行山被一个戴斗笠的男子抢走,京畿和陈力士和剑舍的掌门两名高手都被他打伤,传言戴斗笠的男子出现在昭义。” 杨言志说:“陈力士何许人也,还有剑舍的掌门,两人联手都不是对手,你们追到昭义来也拿此人没办法吧?” 王太冲说:“整个武林一同上,他再有本事也不能敌过全武林吧。传言此人还中毒了,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我想令公子的事会不会和剑谱有关。” 杨言志说:“也不无可能,犬子太过自负,没见过什么真正的高手,能伤陈力士两兄弟的人杀我儿不成问题。” 王太冲问:“杨大哥江湖阅历丰富,不知听没听说过一种伤人心肺的毒?中毒者外表体征和染上传尸病一模一样,郎中都分辨不出来。” 杨言志说:“王掌门说的是城外的传尸?我儿就是死在传尸街上。” 王太冲说:“杨大哥,我就直说了。经仵作查验,那城外的死人都不是染上真的传尸,而是中了毒。令公子曾经和他们接触过,却没中毒,此事蹊跷得很。” 杨言志说:“你怀疑是我儿子下的毒?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毒?我儿虽然行为不检,但也不会如此草菅人命。我看王掌门今日吊唁是假,调查是真!” 王太冲说:“杨大哥不要误会,令公子当晚入住的客栈就是斗笠男坐在的客栈,客栈的人后来全都被赶到传尸街去,如今杨功大侠又是在传尸街遇难,令公子要是和那斗笠男结仇,你的仇就是我们的仇,整个江湖都在找他呢,何不大家合力揪出这只耗子。” 杨言志点头,说:“我儿确实是在传尸街遇害,如今那已经空无一物,整条街的屋子都被风刮走了,该是在打斗中为真气掀跑了,此人武功不一般。” 王太冲正要提出结盟的具体事宜,灵堂里却吵闹起来。何人这么不懂事,敢再灵堂里搞事! 管家忙出去看,管家一到,灵堂里就安静下来。 未几,管家带着闹事的人进来。 少年看到一身盔甲,呀,这不就是苍梧的守城将军,他身后还跟着姜秋林。 将军先给杨言志半跪请安,还向杨言志介绍他的朋友姜秋林。 杨言志示意管家看座,说:“辛枚啊,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帮我查查你义兄的事。” 苍梧的将军叫辛枚,是杨功的义弟,还有这层关系,武林真是小。 苍梧将军说:“杨伯父请放心,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为义兄报仇。” 少年听到他要报仇,想起他的武功,报仇?等下辈子吧。 苍梧将军辛枚看到少年和王聪他们也在,起身作揖说:“几位也在,杨功是我义兄,杨府是我家,几位请随意,不要拘束。” 杨言志问:“辛枚也认识这位小兄弟?” 他说:“我在岭南的时候结识的,这位少侠武功盖世,剑术一流,可以说当今天下再无对手。” 少年受宠若惊,连忙拱手作揖说:“将军过誉了,两位别来无恙。” 姜秋林也说:“少侠说自己第二,普天之下应该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吧。” 杨言志大惊,看着少年说:“老朽退隐多年,有眼无珠,请少侠见谅。” 少年站起身说:“是在下多有不敬,请杨前辈见谅。” 少年和苍梧将军寒暄,将军留几位吃饭。 饭得吃,不然岂不是白跑一趟,坐这么久,一点酒都没尝到,不过人家治丧,不周到的地方可以原谅啦。王聪可饿得不行,希望赶紧开饭。 少年把辛枚和姜秋林引见给王太冲。姜秋林没见过这些大门派的掌门,窘迫得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到餐桌前坐下,王太冲还唠唠叨叨,迟迟不动筷子。王聪和钟瑜玟看着桌上的酒菜,不停咽口水,都快咽饱了。 王太冲把贞利剑、太行山剑谱和斗笠男与杨功的故事都详细说给辛枚听。 杨言志说:“辛枚一路赶来,旅途劳顿,歇一歇再动手吧。” 辛枚说:“杨伯父不必担心,您养好身体就行,义兄的事我一路想了许多,再听王掌门这么说,我心里已经有点谱了,又有这位灰衣少侠相助,一定能为我义兄报仇雪恨。” 少年想我可没答应要帮你杀我自己,江湖事我少参与。 但人早已在江心搏浪,还以为在岸边,伸手就能够着垂下的柳条。 一百二十 仵作小刀净赚大钱 辛枚黄金破… 少年一行吃饭完,就想溜,被王太冲拉住,说:“剑谱在不在这还不知道呢?别着急走。” 少年不得脱身,只能作陪。 他们聚在一起,把杨功遇害的事梳理一遍,决定到现场去看看,坐在家里是查不出线索的。 他们来到空无一物的传尸街,街道变成一片空地,有什么阴魂都藏不住了。 少年当晚急于杀人赚钱,不知道人家都房子都被吹走了,如果不是来过几次,一定认不出这是以前的传尸街,现在不阴森了,敞亮得很。 地上血迹都被断家枪的人洗刷干净,这还查个鬼,辛枚也是叹气,现在昭义城里来了很多陌生的武林人士,每天都有人杀人,有人被人杀,要查实在是太难了。 王太冲建议还是从剑谱着手,找到可以损人心肺的毒药,这才能找到斗笠男,斗笠男十有八九是凶手。 这些都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他们三方人在传尸街解散,各自回家。 少年觉得杨府的酒不怎么样,下次不会再来了。 王聪说辛枚将军看起来也算个正人君子,怎么会和杨功这种淫人妻女的人结拜为兄弟,真是匪夷所思。 钟瑜玟说,现在各路人马都朝昭义赶来,我们还是快走的好,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是非之地。其实已经是是非之地了。 他们回到客栈,辛枚和姜秋林已经在客栈等他们。 辛枚向少年求证,贞利宝剑的传说有几分真,少年告知不知真假,但确实是见过明太刀,想必假的也不多。 辛枚表示,归藏的掌门王太冲鬼话连篇,他要找帮王太冲验尸的仵作,少年刚好见过,请少年帮忙。 找不到好的理由拒绝,只能答应和他们前往,城里的仵作很多,但没有花钱找不出的。 走了很多人家,挨家挨户找,少年一眼认出那拿把小刀轻松赚钱让他羡慕不已的仵作。 辛枚把他带出家,来到一个偏僻的墙角。 仵作是拿小刀欺负死人的,面对拿大刀欺负活人的武林人士,当然两腿哆嗦,恨不得把知道的不知道的只要人家愿意听的都说出来。 辛枚也是吃皇粮的,不至于用武力为难他,他掏出一锭金子,说:“如实回答,金子就是你的,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变成金子!” 那人点头,拿了金子,沉手得很,说:“保证说的比金子还真。” 辛枚要他说出王太冲让他在传尸街验尸的过程和结果。 仵作拿了钱,看到当天在场的少年也在身边,不敢说谎,一五一十说出来。按照经验,打开尸体的胸腔时,看到心肺发黑、腐烂,这些都不是传尸病的症现,哪有才死一晚上的人就心肺腐烂的,用银针***一试,银针比狗的良心还黑。仵作敢打包票,一定是中毒,不是传尸。 这个结论少年当天在现场一定听过一遍,在杨府又听王太冲说了一遍,不觉得有什么新鲜的。 辛枚又问:“你知不知道这毒是什么毒?怎么下的?” 仵作为难地似点头又似低头,辛枚又掏出一锭金子,在仵作眼前一晃,他就变成明确的点头了。 仵作说:“是什么毒我也说不清,但此毒不是从口而入,乃是被人从一种特殊的针直接扎进肺叶里,针就是毒,毒就是针。” 少年问:“什么叫针就是毒,毒就是针?” 仵作说:“也就是说针本身就有毒,和我们平常见到的针上涂有毒药的银针暗器不一样,针本就是毒,扎进肺里,就化在血里,流通全身,所以才一夜之间那客栈里的人都患上传尸病,如果是真的传尸,传染扩散没有这么快。” 辛枚说:“为何疑点重重,官家竟草草烧尸,不明察细访?!” 仵作低头说:“官家和杨府的公子闹得不可开交,那有心情管这事。” 少年问:“坊间关于杨公子辱人妻女的事是真的?” 仵作说:“千真万确,昭义城关衙里都传开了,杨公子还是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受辱的两位已经投井自尽,那丈夫就是大理寺的人。” 辛枚问:“那人呢?” 仵作说:“出了这档子事,在昭义没脸面待下去,前日已经回京了。” 钟瑜玟问:“毒针如何刺进那么多人的肺里而没有人察觉?” 仵作说:“这小的也想不明白,不过几位都是习武之人,想必知道又类似的武功暗器吧,以常人是做不到的。” 仵作很是配合,这已经是他所知道的了,再给钱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钟瑜玟想到的是无影堂的暗器,当今武林只有无影堂的暗器技法最为巧妙。 辛枚说:“不是无影堂,这是下毒,不是暗器,昭义城有人会这门功夫。” 钟瑜玟再问是谁时,辛枚迟疑一会,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人会。 听到仵作的结论后,辛枚在回来的路上心事重重,脸上愁云惨淡,比第一天进杨府看到灵堂时还愁苦。 少年问他为何会和杨功这样的人结拜。 辛枚若有所思,不回答,好像听不到少年的话。 少年再问一遍,辛枚才翻眼醒来,说:“这个啊,我和他是小时候认识的,我在他家长大、习武,亲如兄弟,结拜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义兄虽好色贪玩,但也不至于当面淫人妻女,其中必有误会吧,我还有好好调查,今天有劳少侠走一趟,日后有需要在来麻烦。” 说完辛枚作揖告辞,和少年一行分别了。 钟瑜玟说:“他说以后有需要再来麻烦的意思是要你以后不要插手,他一定有事瞒着我们。” 王聪说:“管他的,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不是爱管闲事的热心肠。” 少年小声说:“可人是我杀的呀。” 王聪这才想到她家公子就是大家都在找的杀人凶手,她旁边的钟瑜玟身上还有全武林都在找的贞利剑。 “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王聪说,最好能找个地隐居起来,一个人也不见。 钟瑜玟说:“现在离开,未免太明显了,傻子王太冲都会怀疑,且过几日等杨府治丧完再走。” 少年同意,这几天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躲是躲不掉的,晚上王太冲就找上门来,说他有重大发现,要少年一同去看看。 老神经病能有什么重大发现,少年拗不过他,和他们归藏一起出门,来到那位妻女被杨功祸害的府邸,还是翻墙潜入。这对武林人士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进一所空荡荡府邸意义何在。 王太冲说,秘密就是这位官家人,他可不是纯粹的官家人,他是京畿勤王府的门生。 听到勤王府,少年就不淡定了,这就是给他画春宫卷轴从勤王府! 学武的还有各门各派,学文的也分山头,可这勤王府和武林关系过密,大有统一武林的意思。 王太冲说:“所以说,这官家人为何放着传尸街那么明显的线索不顾,不是因为妻女被淫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贞利剑的原因。” 少年说:“这么说来,是勤王府拿到剑谱咯?” 王太冲说:“非也,他要是拿到剑谱,杨功就不必死,依我看来,勤王府和杨功都没有拿到剑谱。” 少年说:“为何?” 王太冲说:“拿到剑谱的人一定早已离开昭义,不必等到武林人士都到齐。” 少年说:“官家人已经离开了啊。” 王太冲摇头说:“不可能是他,这事没那么简单,杨功和官家人必有隐情。” 少年说:“何以见得?” 王太冲上下打量少年,说:“你昨天不是和辛枚将军去找那个仵作了嘛,你还不知道内幕?” 少年说:“仵作说的你都知道,还有什么内幕?” 王太冲说:“你们找到仵作后,辛枚那小子的神色就不对,他一定知道内幕。” 少年说:“原来你也不知内幕是什么,那来这宅子干嘛?” 王太冲说:“我猜辛枚那小子今晚会来这,我们跟着他。” 少年觉得王太冲真可怕,人家辛枚脸色不对他都知道,合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躲在王太冲眼睛里,不知这王太冲平时是装傻还是真憨。 少年说:“我可不干跟踪人的小人行径,我回去喝酒去。” 少年跳出宅院,王太冲还在里面守着。 一百二十一 瑜玟惨遭绑架要挟 少年怒暴真… 少年没有夜守鬼屋的兴致,人家女子都投井了,这老神经病还不放过,要他当武林盟主岂不是天下大乱,他不当武林盟主却想尽办法称霸武林,实在是该死之人。 少年回到客栈,王聪哭哭啼啼扑向少年。 少年问:“出什么事了?” 王聪喊着:“钟姐姐被人抓走了,留下纸条要我们拿剑谱来换人。” 少年慌了,贞利剑在钟瑜玟身上,剑谱里的星宿图也只有她知道。 少年安抚王聪,钟瑜玟聪明过人,一定能化险为夷,一般人不能拿她怎么样。 少年让王聪把事情从头道来。 王聪和钟瑜玟照旧喝完一壶小酒就准备洗洗睡,回房时她们两个人被两个黑衣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不问青红皂白就抓走钟瑜玟,两天后在城外废墟交剑谱。江湖人做事,向来不用分什么是非,有利就去干。 少年急得拍手,偏偏抓的是会出主意的钟瑜玟,少年说要不造假,绑匪也不一定见过剑谱,见过三家剑谱的江湖上没有几个人。 可是造假也来不及了,后天就要去赎人,钟瑜玟不在,造假的事不在行。 王聪说:“只能拿公子的卷轴再冒充一次了,里面那么多秘籍,谁能判断真假。” 少年说:“也只能这样了,后天在见机行事。” 钟瑜玟不在,王聪知道,她和她家公子都不是会见机行事的人,只能蛮用武力,人在绑匪手上,人家才是庄家。 两人相互安慰,回房后都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敲开少年房门的不是王聪,而是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明太刀。 少年惊讶,“你怎么还在昭义?整个武林都在找你。” 黑衣人说:“不是在找我,是在找剑谱。” 少年说:“你不走就留下来帮我救人,我朋友被人绑架了,要我拿剑谱去换。” 黑衣人说:“你还不如让我把剑谱给你。” 少年说:“那快把剑谱给我!” 黑衣人笑了,嘿嘿的表情透过黑色面纱,传到少年的耳朵里,少年心急如焚,没有心情开玩笑,说:“救人要紧,以后我再帮你把剑谱抢回来。” 黑衣人说:“你知道这不可能的,剑谱我有大用处。” 少年说:“那你来找我干嘛?” 黑衣人说:“现在各路人马都在昭义,我觉得贞利剑在你身上不安全。” 少年说:“我不安全还是剑不安全?” 黑衣人说:“剑不安全,所以我来取剑,剑先放我这保管,以后还你。” 少年大喊:“剑是你的吗?你还取剑。刀剑在手,我师父都不是你的对手,想不到你城府这么深。” 黑衣人说:“你想多了,刀剑在手也不是你师父对手,刀剑的威力你都领教过了,这你是知道的。现在剑在你身上,你就是众矢之的,要是剑落在别人手里,武林将是什么样子?” 少年说:“我听明白了,你和王太冲是一路货色,借拯救江湖的名义实现自己的野心。” 黑衣人说:“我要有野心也不会是在两个俗物上,你自问有没有把握能保得住贞利剑?” 少年说:“保不住,贞利剑在钟瑜玟身上,她已经被人抓走了。” 黑衣人说:“还好抓的不是你。”黑衣人说完就跳窗走了。 少年无招,只能用卷轴碰碰运气。 赎人的时间如期而至,少年和王聪来到城外废墟。这废墟就是他杀杨功是真气吹到这来的传尸街的破房子,现在已经没有房子的样子,只有堆成小山的木头和碎瓦。 少年两个人来早了,这里鬼影子都没一个。 等了一会,来了一个黑衣人,只能是绑匪,不会是其他人。 少年冲他大喊:“人呢?剑谱在这呢!”他抽出卷轴,举高。 黑衣人不说话,闪一下不见了,但走不远。 少年运气跟着他的真气。这人武功很差,轻功平常,少年感觉他真气逐渐走远,便使出风行天上,和王聪跟过去。 来到一个破庙,不知道为什么江湖武林总是有很多破庙,破庙成了江湖故事发生最多的地方,不知道庙里的菩萨有没有什么想法。 破庙里有五个人,都穿黑衣套黑色面巾,认不出是什么人,什么人都不重要,只是些平平无奇之辈,他们要是摘了面纱,少年也没打算记住他们。 少年和王聪现身,说:“就是几位要剑谱?” 黑衣人都被惊一下,有人大喊:“人来啦!” 几个人拔刀围住少年和王聪。 少年说:“这是要杀我?还是要剑谱?” 破庙门口出现两个剪影,是钟瑜玟被一个黑衣人押着往前走,刀顶在她腰上,她像是走在钢丝上一样轻步缓身。 王聪看到她,大喊:“钟姐姐!”要跑过去。 黑衣人说:“别动!先把剑谱交出来。” 少年问:“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钟瑜玟看到少年和王聪,笑说:“还没有。” 少年拿出卷轴,说:“把刀拿开,剑谱就在这。” 黑衣人收剑,伸手过来拿卷轴。 王聪扑上去抱住钟瑜玟,泪眼婆娑地说:“苦了你了。” 钟瑜玟说:“有没有吃的,饿了两天了。” 少年摊开手,说:“来得冲忙,忘了这事。” 黑衣人展开卷轴,几个脑袋凑到一起看,春宫图映入眼帘,六个黑衣人大怒,“敢忽悠你大爷!” 他们提刀把少年三人围住。 少年说:“派你们来的人就没有告诉你们我武功很高?” 手里拿着卷轴的黑衣人把卷轴扔在少年脸上,“今日不把卷轴拿出来,这两位美人我们兄弟就享用了。” 少年慢慢把卷轴卷收起来,交给王聪,说:“今日你们谁要是说出谁指使你们的,他就能活着出去。”少年爆出真气,真气把破庙顶上本就所剩无多的瓦片掀飞,夏日的光亮全照进来,几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说:“跑!” 他们争先恐后往门口跑,在才挤出门,却撞在一堵红墙上,还烫的很。 六个人又逃到破庙背后,他们看到四堵火墙把破庙围住,绝望地扔下刀。 少年再狂暴真气,真气把整座破庙都冲碎,庙里的送子观音和房梁木头一起碎成拇指大小的渣滓,散落在红墙脚下。 以后再没有这老套的江湖故事在破庙里上演了吧,少年说:“跑啊,怎么不跑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谁先说出来,谁就能活。” 几个黑衣人吓得在地上磕头求饶,却不肯说出幕后指使的人。 少年说:“也罢,你们也有你们的职业操守,我就尊重你们。”少年化出金剑,指着其中一个黑衣人,说:“绑我的人,该有个什么样的死法才让你们下辈子见了我躲远点。” “少侠剑下留人!”有人大喊。 少年回头一看,是杨言志! 杨言志接着说:“看来少侠身上并无太行山剑谱,误会一场,还请见谅。”杨言志抱拳鞠躬。 少年问:“是你绑我的人?” 杨言志说:“是老朽没错,据说是少侠一行人在太行山破解了夕惕剑派剑谱里的秘密,所以少侠有夺走剑谱的嫌疑,事关我儿杨功的死,才出此下策,请少侠海涵。” 少年收了离手剑的火墙,这是从山巅为泽得到的启示,照葫芦画瓢。 杨言志和他管家走进破庙废墟,说:“少侠真气凌人,绝非凡人能比。”他的恭维并没有浇灭少年心中的怒火。 少年说:“我没那么大的肚量!”说完,他剑一挥,剑气把六个跪地的黑衣人揽胸斩成两截,像新割的麦茬,整齐赞新。 王聪和钟瑜玟都被吓一跳,六个黑衣人变成十二半截,怒目狰狞,比鬼还鬼。 一百二十二 江湖公敌穷追剑谱 少年英… 杨言志看到少年出手狠毒,目露凶光,和谦弱外表一点不像。杨言志要赔罪,却因丧子之痛麻木了表情,一个笑脸都拉不出来,只能说:“少侠见谅,是老朽一时糊涂。” 少年说:“要是剑谱真在我身上,今天杨老前辈是不准备让我们三个活了。” 王聪也说:“你儿子尸骨未寒,你竟打起剑谱的主意来,真是爱子情深啊。” 杨言志羞愧难当,埋头不语。 少年说:“杨老前辈,今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算是你的事还是你们断家枪的事?我稍后可要上门清算的。” 杨言志说:“老朽是断家枪的上任掌门,生是断家枪的人,死是断家枪的鬼,我就是断家枪,断家枪就是我。” 少年说:“好,叫你们断家枪的人都给自己备好棺材,我午后来取各位性命,让你们都做断家枪的鬼。” 说完,少年带着王聪和钟瑜玟消失在杨言志面前。 杨言志看到这神鬼一般的轻功,知道这少年不简单,吩咐管家召集人员,准备应对。 杨言志回到杨府,遇到辛枚,问,那灰衣少年武功如何,辛枚说江湖上难有对手,杨言志又问,和我比起来如何,辛枚说只怕杨伯父不是对手,岭南翟府那么多食客都是死在他剑下。 杨言志慌神,才把绑架勒索的事告诉辛枚,辛枚拍大腿,苦叫:“杨伯父糊涂啊,此人武功高强,心性不定,有时菩萨心肠,有时成魔如兽,杀人不眨眼,您何必去招惹他。我这几日调查下来,他可是唯一伤得了斗笠男的人,杨府危矣。” 杨言志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再厉害也只是个少年。杨府上下还挡不住他?一个落魄公子。 少年一行回到客栈,少年问钟瑜玟剑还在否,她说在,绑架的几个是废材。饭后,少年让她们休息,自己独自去杨府。 在街上,少年被王太冲拦住,他又有重大发现,陈力士和剑舍掌门都在昭义。少年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两个老东西为贞利剑都能背叛武林,追剑谱追到昭义来也是意料之中。 王太冲说:“可是两个老东西和杨言志有染,是住在杨府!” 少年这就觉得奇怪了,杨言志一个退隐江湖的人还收留两个武林公敌。 少年说:“管他几个老鬼,我今天就要血洗杨府!” 王太冲不解,少年边走边把杨言志绑架钟瑜玟的事告诉他,王太冲啧啧嘴,“我就知道这杨家父子盯着剑谱眼睛都不眨一下,是该教训教训他。” 少年和王太冲一行来到杨府门口。 少年运转真气,鬓角飘风,微风渐起。杨府门口的白灯笼摇摇晃晃。 王太冲问:“不进去吗?” 少年说:“你且离远一些。” 少年以掌做剑,朝杨府大门一劈,巨大的金剑从他身后挥向杨府,杨府被劈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门都不见了,只有一个豁口。直通杨府后院小门,杨府被劈成两半。 王太冲感叹:“武功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少年从豁口踏进杨府。 杨府的人都拿枪站到被劈成两半的院子,地上有个椅子那么宽的沟子,他们拿枪指着少年,少年往前一步,他们就退一步。 少年大喊:“杨言志,出来受死!” 杨言志没有出来,辛枚和姜秋林从灵堂走出来,杨府还没出殡呢,杨功的棺材都给劈碎了。 少年看到他们,也是两个废材,他说:“两位也要死在杨府吗?” 辛枚说:“少侠别气,”我伯父他是一时糊涂,钟姑娘也没事,看在我的薄面上,高抬贵手。”辛枚作揖。 少年说:“你没那么大的面子,今天谁也别想跑!。”他化出离手剑的火墙把杨府围住。原本炎热的街上,现在更是火辣辣的烫。 少年运气大喊:“杨言志,出来!!”真气外溢,声如虎啸,震得房顶上的瓦片落下来。 杨言志出来了,跟着他的还要陈力士和剑舍掌门。 王太冲说:“我就说嘛,怪不得他敢绑你的人。” 少年说:“不错,请了两个像样的帮手,但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陈力士拱手作揖说:“少侠武功又有精进,我们哥俩是为剑谱而来,不是帮手。” 杨言志说:“久闻少侠剑法独步武林,老朽正好领教领教。”什么久闻,是上午才听说的,喊两声吆喝一下给自己壮胆,刚才那一剑他已经看到威力。 少年说:“不敢说独步武林,但屠你满门绰绰有余。” 少年化出金金,提剑飞向杨言志。 杨言志也早有准备,从管家手里结果一杆银枪,东晃西晃,轻巧地拨开少年的剑。 很娴熟,比他儿子好很多。 少年往前突刺,杨言志知道剑与枪的优劣,长挑枪尖,少年近不得身。 少年旋腰虚步,一套流畅的六壬神剑使出来。 旁边的陈力士说:“这是夕惕的六壬神剑,杨兄弟不可近身相搏啊。” 杨言志更不敢留空了,横握长枪,挥劈格挡,一点不给少年近身的机会。 百余回合下来,杨言志都受住了,松一口气,说:“剑招奇绝,何不与我们联手拿下剑谱。” 少年收了剑,说:“我对贞利剑没有兴趣,现在只对你的项上人头有兴趣。” 剑舍的掌门说:“杨兄小心,这是离手剑!”他知道少年收剑要做远距离攻击。 少年说:“看看我的离手剑和你们剑舍的离手剑有何不同。” 少年轻轻一挥手,府里的树叶、房顶上的瓦片都飞向杨言志。 杨府里提枪的人都冲上去挡在杨言志面前,但树叶和瓦片击穿他们的身体,飞向杨言志。 杨言志横枪在胸前,提气运功,瞬间真气化成一套银白色的铠甲,套在他身上,树叶和瓦片击到铠甲上,全碎了。 杨言志拍拍胸口的碎叶,说:“也没什么不同,无非是暗器一类的东西,伤不得老朽分毫。” 杨言志像个猴子似的旋腕转枪,朝少年一劈,一股强劲的真气从枪尖出来,少年化出火墙挡住了。 少年说:“离手剑可不是暗器。”他闭眼运气,再猛然睁眼。空气中出现许多细细密密的赤红宝剑,朝杨言志飞去。 陈力士说:“小心,这不是真气化成的剑。” 杨言志半蹲马步,耸抖两肩,身上的铠甲闪亮,一块巨大的盾牌挡在他面前,为他挡住飞来的细小宝剑,盾牌被击碎,细剑也断裂落在地上。 掉到地上变成一粒粒火焰,像是无数的烛火在地上跃动。 杨言志从勾背持枪向少年冲来,扇动的风吹灭地上的火,火灭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陈力士说:“是酒精?” 剑舍掌门摇摇头:“这和我们剑舍的离手剑不一样。” 杨言志胯下有屁银色戴甲的马,和他身上的铠甲融为一体,像个半人半马的怪物。少年看出这是杨功做骑兵对冲的招式。 这力量和速度不是火墙能挡住的。 少年并不避让,而是化剑在手,飞身朝杨言志刺去。少年的剑尖像星星那样放射光芒,光芒闪耀,像流星划过夜空,拖着长长的闪亮的尾巴。 少年的剑尖和杨言志的枪尖相对碰,长银枪被刺击得粉碎,杨言志手抖,枪变成粉末,被铠甲撞飞。 杨言志化身的骑兵快要撞到少年的瞬间,少年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离杨言志胯下的马不到五寸的地方。杨言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勒马回头,院子里都不见那灰衣少年的身影。 一百二十三 少年惭愧手下留情 老头有… 少年现身在翘檐上,说:“真是便宜你们,让你们见到这么高超的剑术。” 少年比剑飞下,管家投掷另一把银枪给杨言志。 杨言志接抢冲向少年,少年又突然消失。 陈力士大喊:“身后!六壬神剑近身了。” 杨言志回身时,少年已经在悬浮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使出六壬神剑。 杨言志骑在马上,腰不灵活,挡不住少年的攻击,他翻身下马,少年黏上来,杨言志的长枪已经没有发挥的余地,只能退步防御。 少年左手也化出金剑,双剑齐攻,杨言志大弓步向后迈出,架枪抬挡,又顺着少年剑刃方向松手,少年双剑扑空。 杨言志横枪在胸口,转身向少年做近身的短攻。少年意外,他竟敢主动近身。 杨言志握住长枪中间,长枪变短枪,快速向少年冲击,少年闪躲。 归藏的王太冲看这一幕,说:“不愧是断家枪,竟能和六壬神剑近身搏斗。” 少年挥剑,下蹲,收剑,以两掌做双剑,直直刺向杨言志肋下。 杨言志挤枪向下,但已经来不及,少年两手已经插进他两肋下。 少年一个空翻,蹦起来双脚踢在他的胸口上。 杨言志被踢飞。 赶来的辛枚将军飞身接住杨言志。 少年化剑在手,走向血流不止的杨言志,说:“我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该杀之人,免得日后后悔来不及。” 辛枚跪地磕头说:“少侠,杨伯父丧子之痛已经让他痛不欲生,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少年笑道:“痛不欲生,我正好成全他!” 归藏的王太冲也过来,说:“算了,武林高手死一个少一个,给江湖留点面子吧。” 少年说:“江湖就是被这种人渣玩烂的,我给江湖武林积点德。” 陈力士说:“少侠你神功盖世,杀这么一个老头,有损威名。” 少年想想也是,自己不能杀了人家两父子吧,要是杨功没死就好了,杨言志比杨功该死。 少年收剑,在衣襟上擦手。 辛枚磕头,“多谢宽宏大量,多谢宽宏大量!” 少年问:“辛枚将军的枪法就是他教的?” 辛枚说:“不是,我是跟着现任的掌门学的,杨伯父在武学辈分上算是我的师公。” 杨言志嘴里冒血,嗯嗯两声。 少年说:“没刺重要害,死不了。” 陈力士走过来给他运气止血,护住心脉。 陈力士看着剑舍的掌门说:“这次好了,你们两个武林前辈,一个被人掏心,一个被人掏肾。” 少年问陈力士:“陈大侠,你这位朋友学过什么拳法?” 陈力士捋须思考片刻,说:“我和他少年相识,几十年来不曾听他说有学什么拳法,他都是使断家枪的。” 少年说:“我从他最后的枪法中感受到极强的拳意,如果不是练过拳,他不敢近身和我搏杀,他最后的招数就是化拳法在枪上,所以顾上不顾下,被我刺穿铠甲。” 王太冲说:“拳法?怪不得我说他枪法高明,原来是偷偷学了别的门派的武功。” 少年说:“各位可曾听过一种拳法叫涣群拳?” 问题一出,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张口无言,做金鱼嘴状。 管家过来把杨言志背走,辛枚说:“快请大夫来疗伤。” 归藏的王太冲说:“涣群拳是传说中传承千年的门派,拳法古拙,至今没人见过,比贞利剑的传说还缥缈无定,杨言志不可能学得这样的拳法,不然他这么早退出江湖干嘛,应该称霸江湖嘛,再不济断家枪也能成天下第一大派,那还轮到他们剑舍。” 少年说:“我见过换群拳,在西南沅水,不过那人现在已经死了。杨言志的拳意和他的非常相似,既然是秘密传承古拳法,应该少有相似的拳法,我断定,杨言志会使涣群拳!” 这比说杨言志身上有剑谱更让人惊讶。剑舍的掌门说:“他隐藏这么多年是何用意?” 鬼知道,等他醒了你自己再去问他。 王太冲看到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就想起斗笠男,质问到:“城外的传尸可是你们两兄弟的杰作?” 两人摆手说:“没有的事,我们没是前日才到昭义的。” 辛枚作证,说:“两位前辈确实是前日才到,那时传尸街里的人已经全死光了。” 少年问:“说我身上有剑谱的事就是你们俩吧?” 陈力士说:“我们只是推论,谁知道杨言志手段极端,竟要绑人,绑人的事我们可真不知道啊。” 少年说:“你们俩嘴是真够贱的。” 剑舍掌门说:“能打赢斗笠男的就只有少侠你,而能让所有准确瞬间击中所有人的肺部的,也只有你的离手剑,你没有理由没有拿到剑谱。” 少年说:“我要拿剑谱,在太行山上就可以拿,跟到昭义大费周章干嘛,我不像你们,连个斗笠男都把你们杀得闻风丧胆,他只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要抢他身上任何一件东西都犹如探囊取物。” 王太冲问:“你为何不枪呢?” 少年说:“我不妨告诉你们,明太刀曾经还在我手上呢,废铁一块,我哪来干嘛。” 王太冲说:“你确实不想号令武林,那明太刀呢?” 少年说:“有个黑衣人拿走了。” 王太冲说:“你为何要让他拿走,以你的武功何惧?” 少年说:“我有不要那刀,我不要的东西也不准别人拿吗?” 王太冲被怼得哑口无言。辛枚说:“江湖要乱啦,谁也挡不住。” 少年手上的血干了,箍得手掌难受,他离开杨府,回到客栈。 王聪和钟瑜玟看到他身上都是血,问:“杀杨言志了?” 他坐下来,说:“没杀,觉得杀了杨功再杀他有点过意不去。” 他接着说:“我和他搏杀到紧要关头,发现他会使涣群拳,证实了拿明太刀的黑衣人说的涣群拳尚在的事实。” 钟瑜玟说:“隐藏得够深啊,我还以为他认出贞利剑,看来没。” 少年说:“我在杨府还遇到陈力士和剑舍的老掌门,就是两个老东西说我身上有剑谱,他们还怀疑客栈里的毒都是我下的。” 这两个武林公敌都到昭义来了,看来得热闹起来啦。 杨府此站雪上加霜,死不少人。 陈力士等人来到杨言志床头,等他醒来,辛枚伺服在左右。 陈力士说:“打架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勤快。” 辛枚说:“我打不过,我在岭南见过他的本事,不以卵击石。” 剑舍掌门叹气说:“只有我们三个老东西不知深浅,晚节不保。” 几个时辰后,杨言志醒来,他恍如在地府,说:“怎么你们也被杀了?” 辛枚说:“杨伯父又说妄语,这里是昭义的府上。” 杨言志才知自己没死透,要来一碗水,喝下后清醒很多,说:“这灰衣少年真是惊为天人,比你们剑舍上的那位小子还厉害。” 剑舍掌门笑说:“他火候还差很远。” 陈力士问:“杨掌门,今日搏斗中,生死过招时,你使出了什么拳法?” 杨言志低眉,沉默片刻,说:“早年间跟着一个老头学了几招,不成什么气候,就没好意思跟大家说。” 陈力士知道这可不是几招那么简单,他是不想说。 剑舍掌门说:“那灰衣少年认出你化拳法在枪法里,近身和他搏杀,说是传说中的涣群拳。” 杨言志极力掩饰,支支吾吾说:“学的时候没问是什么拳,乱耍了两天。今天累了,明日再和两位兄长细聊。” 他是不愿承认,这让旁边的辛枚更为难,他脸色阴沉,心不在焉,看着躺在床上的杨言志,这是一个陌生有城府的老人,不是他熟知的杨伯父,江湖还没开始乱,他们杨府先乱了,怎么都理不顺。 一百二十四 姜秋林再问江湖事 王太冲… 杨府乱了,杨言志重伤,杨功还没出殡就尸骨粉碎,所有为难的事都落到辛枚的肩上,操持义兄丧失事的同时还要照顾心思深不可测的杨伯父,心力交瘁的辛枚有点不知所措,很多场合只能硬着头皮上。 跟随他重新回到大城市的姜秋林,短短几日,见到不少江湖传说中的人物,剑舍掌门、天下第一剑派的掌门、归藏的掌门、断家枪的掌门,这些都是活在小李头和老李头的说书故事里的人物,是江湖传奇的支撑,他对江湖的认识不断颠覆和翻新。传说中的英雄却为贞利剑和剑谱背叛武林,所谓的高手却被无名之辈轻易打翻在地,江湖变了吗?还是江湖本是如此,姜秋林心里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好友忙碌无暇,他却帮不上什么忙,因为辛枚忙的都是往日的道义赋予他的责任,是对义兄的服丧,面对伯父长辈的孝道。 姜秋林无所事事,来到酒楼喝酒。酒楼是少年的常驻地,姜秋林就在酒楼遇到了少年一行。 少年邀请他同桌而坐,他觉得他离少年所处的江湖太远了,想在地上仰望星河。 少年羡慕他置身江湖之外的状态,是非怎么都找不到他。少年请他喝酒,他竟显得害羞拘束,不像一个江湖的侠客。 少年说:“你在害怕什么?” 姜秋林说:“像你这样的人的江湖在哪里?” 少年笑说:“我没有江湖,我不是武林中人,我只是路过江湖。” 姜秋林说:“我以前觉得我身在江湖的漩涡中心,所以退隐到岭南去种地,后来发现我一直都没有见过江湖,我看到你时,觉得江湖已离我远去。” 少年给他倒杯酒,说:“深入江湖,不在武功的高低,在于是非的参与程度,岭南就是很大的江湖了,你到昭义来看到的和岭南又有何不同,无非都是打打杀杀,江湖不就是打打杀杀,周而复始,没有一点新意。” 王聪问:“公子,我这是在江湖吗?” 钟瑜玟笑着说:“你自己就是一个江湖,我的妹妹。” 少年说:“我也不知道江湖不在哪里,我们走了这么远,都没能逃离江湖,江湖是否真的存在,还是我们心里的妄念,我们何时才能跳出江湖,在岸上看着波涛翻滚。” 钟瑜玟说:“只要你们还像望着江湖的浪花,就永远不会走出江湖。” 这话是对少年和王聪说,也是对姜秋林说的。姜秋林问少年:“如果你拿到贞利剑会做些什么?” 少年说:“我会拿它要切水果。” 钟瑜玟和王聪笑了,姜秋林不解其意,说:“天下第一剑是如何产生的?难道它击败了原来的天下第一剑?可是原来的天下第一剑是什么剑呢?” 钟瑜玟说:“你知道剑舍之间的天下第一门派是哪个门派吗?” 姜秋林答不出来。钟瑜玟说:“原来没有什么天下第一门派,甚至都没有天下这个概念,是有人想凌驾在所有人之上才创造了这个虚无的概念。” 王聪问:“那江湖呢?江湖总有一个最高的浪头吧。” 少年说:“江湖是个比喻,武林人士的一厢情愿,每个人都说自己是江湖一绝,但都不互相承认,你觉得你家公子我的剑术冠绝江湖,其实别人并不信,杨言志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要和我打一场。” 姜秋林问:“少侠,你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剑士?” 少年、王聪和钟瑜玟都摇头否认,少年说:“我真正的高手的半招都接不住,何谈第一,江湖很大的,你要在江心往岸上游,就会发现江湖比海还宽大。” 王聪问:“你在岭南待得多惬意,怎么想到来到昭义?” 姜秋林说:“听老李头和小李头说的故事,故事的发端都是中原武林,我先再来看看。” 王聪摇头,喝酒,吃菜,表示听不懂姜秋林在说什么。 钟瑜玟说:“昭义的酒好喝,岭南的酒有股霉味。” 姜秋林使劲点头,说:“我是运气不好,不然我也能练就绝世武功,成为绝世侠客。” 少年和钟瑜玟哈哈哈大笑,举杯在空中撞一下,发出银铃般的声音,两人一饮而尽,少年说:“更本没有绝世侠客这种人,你是书读多了。” 钟瑜玟补充:“武功练少了。” 姜秋林说:“钟姑娘也习武?” 钟瑜玟埋头吃菜,和王聪瞎聊。 少年说:“她以前武功在我之上,后来都荒废了。” 姜秋林也识趣的没有再深究,这时归藏的王太冲带一帮弟子上酒楼来,看到少年一行,过来打去,说:“昭义杨府这次算是元气大伤,江湖元老都落寞,少侠给武林洗牌重来。” 少年说:“王掌门不找剑谱了么今天?” 王太冲说:“尽人事,知天命,做太多也是白费力气,还不如多喝几杯。” 少年说:“这就对了,江湖万事不如多喝两杯。” 王太冲挪根凳子到少年这一桌,拼个五人桌,还很自觉地给自己倒酒,王聪见他单手不便,接过酒壶给他倒酒。 王太冲说:“我又发现一个大秘密。”任何秘密到王太冲这里,都是变成张贴的告示,谁人都可以阅取。 桌上没人理他。 他自己开腔说:“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没有人猜,他喝完一杯酒,说:“我发现涣群拳里就有让人瞬间染上传尸病的招式,准确说是片刻间让很多人心肺不知不觉受损的拳招。” 姜秋林说:“你怀疑杨老爷子打伤全客栈里的人?他有这本事?不是说是下毒吗?” 终于有人肯理会他,王太冲面露喜色,清清嗓子,说:“这是从江湖古籍记载里提到的,涣群拳有从无形中击中别人的拳招,绵绵难察觉,客栈里的人显然都中了涣群拳。” 姜秋林不信世间有这样的拳术,这哪还是拳术,简直就是巫术。 王太冲问少年:“你昨天和他打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他故意隐藏拳术?” 少年说:“不觉得,也有可能他死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吧,这样的人在江湖上还算少吗?” “反正这老头不简单,表面退隐江湖,实际潜在江底,比陈力士两弟兄还藏得深。”王太冲说。 钟瑜玟问姜秋林:“杨府何时出殡?等杨府治丧完后,我们离开昭义,这里太热闹了,什么武林人都来到。” 姜秋林说:“后天。” 少年说:“我们大后天走,免得江湖人说我们的闲话。” 王太冲说:“你们可不能走,你们走了谁还是斗笠男的对手?他岂不是稳拿贞利剑。” 提到贞利剑,钟瑜玟又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宝剑还在。 钟瑜玟说:“人家拿到剑谱早走了,还会留在这等着你们?” 王太冲把头伸到桌中央,说:“可是照理说,他也受了涣群拳的打击,以他的武功不至于死,但也不会走远。他要么还在昭义城,要么剑谱在杨言志手里” 少年说:“王掌门的推理严谨,无懈可击,明日我就去干掉杨言志,替你把剑谱抢来,只要你肯出钱。” 姜秋林听得直冒冷汗,这样的高手要是收钱就可以杀人,江湖得浑得鱼都活不了。 王太冲说:“有劳少侠已经重伤杨言志,要杀他现在在坐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只是剑谱要在他身上,他昨天就没有必要隐藏拳法,拼命和你打了,要是他使出涣群拳,少侠有几分胜算?” 少年说:“没有把握,还没有和涣群拳的交过手。” 王太冲问:“你不是在沅水见过涣群拳的人么?” 少年说:“那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拳术才入门,本是学刀的,所以才一心奔着明太刀去,明太刀在眼前的时候,却被湘钦门的暗算,在地宫里变成人干了。” 王太冲说:“这老小子绝对是个高手,故意隐藏实力,昨天和你打斗,他连断家枪的绝招元神出窍都没有使出来,他早料到你不会杀他。” 少年想到杨功元神出窍化成骑兵的招数,确信王太冲所言不虚。 王太冲又道:“还有啊,剑舍的至临和京畿的陈观已经到沅水去了,他们打算顺着钟姑娘说的线索从湘钦地宫查起,把明太刀和贞利剑一锅端。” 一百二十五 再入地宫一无所获 又遇强… 湘钦的人勤劳恳恳,总算把武光地宫的入口重新凿开,至临和陈观在陈怀寿的带领下,走进地宫。 地宫早已空空如也,能搬的都被搬走了,他们径直到赤河边上的楼里去,当初明太刀就是房子那。 他们什么都没找到,至找到涣群大哥不成人形的尸体,这就是寻宝求刀的前车之鉴。 但我只会说他活该,没人会把倒霉人的失败看成自己的经验,只是咒骂他不自量力,要去争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陈怀寿把涣群大哥心机叵测的各种行为道给陈观至临。 当时那灰衣少年被明太刀砍伤,坠落山崖,明太刀就消失了,少年没死,刀却不见了。 陈怀寿怀疑刀在少年身上,陈观和至临不这么认为,那少年对贞利剑都不感兴趣,何况明太刀。 他们在地宫把所有机关都研究透了,记在一个本子上,试图找出地宫和太行山的关联。 凭他们的脑子,很难找到其中的关联,何况其中没多少关联。 至临和陈观在地宫探究各种机关的出处和用意,陈怀寿带领湘钦族人继续把废墟底下的宝藏挖掘出来。 金银已经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那些武功典籍,陈怀寿没把典籍的事告诉陈观和至临。要在武林崛起,靠的不是钱财,而是武功,他深知湘钦要在这次武林动乱中闯出点名堂,靠的就是武功典籍和走尸。 湘钦门对明太刀和贞利剑的执念不像剑舍和陈家,陈怀寿苦练往蹇来誉,踏踏实实把祖传秘术学好,不在做一步登天的幻梦。 西南的江湖总有一天是要北上的,或者中原的武林要向南发展,现在很多中原的门派都派人到湘钦调查明太刀,一到湘钦都要先去参观地宫,地宫比青楼还受欢迎,每天引来送往上百人。 来再多人也查不出什么,只是感叹地宫的神奇雄伟和自己没早一步到湘钦,让人抢了先。 江湖人来的多了,中原武林的消息就跟着来了,而且还很快,流言才是最快的轻功。 这时昭义有人会使涣群拳的消息传到湘钦,涣群拳门就是知道武光宝藏所在的门派,他们和贞利剑一定也脱不了干系。 陈观和至临本来要赶往昭义的,但听说陈力士和剑舍老掌门都在,就不必去了。留在湘钦继续调查。 陈怀寿建议两位到岭南去,那灰衣少年离开湘钦后出现在岭南,如果他拿到明太刀,一定是放在那里了。 陈观和至临决定去岭南看看。 少年在昭义也待不下去了,昭义现在是江湖漩涡,人人都知道他打伤了断家枪前掌门杨言志,大家对他又敬又怕,他可是打败陈力士,挫伤剑舍掌门和杨言志的少侠英豪,三个最有威望的武林前辈都被他一一打败,他可算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了。 也就是,只有他是斗笠男的对手,各门派都来拉拢他,他才是找到剑谱的必要条件。 等到杨府出殡,少年一行向辛枚和姜秋林辞别,打算继续往北走。 辛枚苦留,眼下他能信任的就只有姜秋林一个,各门各派每天都上杨府来找杨言志,要逼他说出涣群拳的秘密,他只能抱病不见客,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而辛枚又受朝廷之命,就地调查传尸案,他实在为难,苦留少年一行留在昭义帮他。 这是江湖事和朝堂事搅合在一起,切不可插手,少年果断拒绝,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是不能靠近。 少年一行驾车出城,来到城外,夏日炎炎,没有一点风,马车箱里闷热得很,王聪提出在城外的酒肆喝杯酒再赶路吧,这一上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遇到城市了。 他们下车来到酒肆,里面都是乘凉又游手好闲的江湖侠客,少年一行坐下来,侠客们都望着他,少年现在已经出名了,无人不识。 大伙只是看着,不敢当面议论,这样的武功,才是最有可能拿到贞利剑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号令武林的人。 想巴结他,他却从不正眼看别人,想跟着他,又怕他的武功,高手都是武功越好脾气越坏。 少年坐下就是喝酒。 忽而狂风四作,方才还一点风都没有,怎么突然刮这么大的风。 少年注意到这风有很强的真气,这是人为的。他说:“小心,这是高手真气造成的。” 王聪和钟瑜玟即使知道是高手也不知道如何小心,只能靠少年保护。 酒肆里的人都被风吹眯了眼,也有人知道这是真气所致,纷纷拔刀提剑,绷紧神经。 少年运气揽王聪和钟瑜玟在身后。 风停后,酒肆里的人都在议论是哪路神仙在戏弄大伙。 少年觉得事还没完,他感到真气并未全部散去。 突然天边出现一把金色巨剑,朝酒肆飞来,少年大喊:“快跑!” 酒肆里的人看到巨剑飞来,像铁花一样向四处跳脱,少年使出风行天上带着王聪和钟瑜玟消失在酒肆。 酒肆被巨剑击碎,地震动,跳出酒肆的人脚都站不稳,扭几下,全都摔倒在地上。 少年放下王聪和钟瑜玟,说:“这是我们门派的剑法。” 王聪说:“这巨剑和你当时打败陈力士时用的一模一样。” 少年跳到巨剑旁,伸手感受巨剑上的真气,果然和他的真气一模一样,他把巨剑化成真气,吸进自己体内。 是师父派来的无疑了。 少年吸收巨剑,准备迎战。 剑飞来的远端处,现出一个黑点,黑点散射红色的光,那些光束不断飞下来,朝少年飞来。 近来,大家看到那不是光束,是赤红的剑,大伙赶紧再跳远一些,王聪和钟瑜玟也跑得远远的,不能碍少年的手脚。 少年看出这是离手剑,他化出一堵赤红的墙,挡住这些剑,但剑从上往下,速度带着强大的力,冲破少年的红墙。 少年又化出金色的钟,金钟算是挡住无数赤剑。 天上的黑点也靠近了,是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人,袖子挽得高高的,两手抱在胸前,下巴胡子稀疏,眼窝深陷。 他朝少年一挥手,酒肆废墟的木头和碗碟碎片都悬空围住少年,少年也运气,挥手,木头和瓷片调头飞向黑衣男子,黑衣男化出红墙挡住。 黑衣男飞下来,站在地上,说:“你知道我要什么,爽快交出来,免得我取你小命。” 少年甩甩手,说:“我师父真是舍得下本钱,离手剑都教给你。” 黑衣男说:“不然如何收拾的了你。”说罢,黑衣人手上化出金剑,上来和少年搏杀。 少年也化金在手,使出六壬神剑,两个人近战两百回合,少年稍占上风,在剑招上压制黑衣男。 黑衣男只能闪躲,化出一堵红墙,跳出少年的攻击范围,远远地对着少年,说:“你师父说你武功进步不少,看来是真的。” 少年说:“他没告诉你他派来的人都死在我的剑下吗?” 黑衣男说:“那我就做最后一个!”他收剑运气,空气中出现很多细小的红剑。 这是少年打杨言志的那一招。钟瑜玟对王聪说:“这男子的离手剑比你家公子的娴熟很多。” 王聪说:“公子还会别的剑术,一定能取胜,我看着男子不那么可怕。” 那只是女人的感觉,还是不会武功的女人的感觉。 少年也化出很多细小的宝剑,悬浮在空中。 两人一用力,细剑在空中对撞,火花四溅,少年使出风行天上避开。 那男子避不及,化出的红墙又挡不住,身上被细小的剑划开几个口子,手臂上鲜血直流。 王聪高兴地说:“看,这人就没多少本事。” 那男子看着身上的伤说:“你家师父说你把风行天上当轻功使,是你逃命的绝技,这么容易就使出来吗?” 少年现身,说:“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出来。” 一百二十六 明太宝刀临危救命 天… 黑衣男子本事不小的,他运气在手,朝前一挥,少年眼前已经是无数细小的宝剑,他只能使出风行天上,闪身消失。 黑衣男子说:“知道你会这么躲,但你师父早就有交待。” 黑衣男子朝钟瑜玟飞来,他化身为剑,身体僵直,身旁的真气化成一把金色巨剑,宝剑像钟瑜玟和王聪刺去。 少赶紧现身在她们面前,但离手剑很快,少年来不及运气出招,剑已经到了。 这是离手剑九成以上的剑招,力道和速度都是顶级的剑术,少年挡不住的,他转身两掌击飞王聪和钟瑜玟,巨剑刺向他。 危机时刻,巨剑被一把明晃晃的朴刀飞来弹开,一个黑影跟上接住朴刀,站到少年面前。 是屡次救少年的黑衣人,还蒙着面。 黑衣男被朴刀弹开,落地后,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说:“终于出现了,就是你抢人剑谱!爽快的你们两把剑谱和羊皮纸都交出来,可以不用死。” 黑衣人说:“你有多大把握能赢我们?” 黑衣男抬手运气,左手做剑指,指向黑衣人,说:“我和那戴斗笠的可不一样。” 十几把金剑从空中飞向黑衣人,他提刀挥挡,金剑像是无形中有人拿着,和他搏杀,进退有法,算是高明的剑招。 黑衣人一人招架不住那么多剑,少化剑在手,冲进剑镇和黑衣人并肩对付金剑。 黑衣男说:“小子,你的离手剑能做到这样吗?” 少年说:“不能,那又怎样?” 他和黑衣人面对十几把宝剑的攻坚,手忙脚乱,只有抗拒的分,没有进攻的余地。 黑衣男嘿嘿笑,又提气到手上,朝他们两人伸出两掌。 瞬间宝剑变得成百上千,密密麻麻,想是全天下的用剑高手都隐身拿剑来刺他们两个。 实在招架不住了,双拳难敌这么多双手。 黑衣人说:“后退!” 少年跳到他身上。 黑衣人提一口气,环腰挥刀。一股刀意呈扇形把金剑都击碎。他举高朴刀,朝黑衣男再劈一刀。 刀锋闪出一道弧线,那是凌厉的刀意,闪电般击向黑衣男。 黑衣男避之不及,勉强侧身一下,避开要害,弧线划过他的肩膀,胸前一大块肉被削下来。 他咬牙说:“明太刀名不虚传,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众人听到明太刀,看着黑衣人手上的朴刀,诧异,却不敢出声,他们都知道那就是明太刀。 少年说:“趁他病要他命!”他使出风行天上,瞬间出现在黑衣男身后,持剑要刺他。 突然少年两肩剧痛,动不了,他回头一看,一个穿绿袍的男子站在树梢上,背上背着斗笠。 少年说:“忘恩负义的杂种!” 黑衣男一闪飞到树上去,好斗笠男做一对枝上鸳鸯。 黑衣人说:“还没死啊你。” 斗笠男说:“快把剑谱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黑衣人说:“我皮肉好得很,反倒是你身边那位有点难熬。” 那黑衣男确实痛得鼻涕口水眼泪往外冒,还强做镇静,说:“今天就把刀和剑谱都拿到手,免得大爷再跑一趟。” 嘴上说得很有气势,动手起来不知道还行不行,少年使出风行天上的真气,冲破穴道,提剑就朝斗笠男飞去。 斗笠男和黑衣男都飞到地上,他早就在运气蓄招。说:“不杀我真是可惜了。” 少年说:“现在杀也不晚。” 斗笠男说:“太晚了,你家师父把绝招教给我了。” 晴空万里竟下雨,少年和黑衣人知道这雨不简单,乃是真气所化。 少年跳到黑衣人身边,化出金钟罩住他们两,说:“小心,这些雨水都是剑!” 斗笠男剑指少年,雨水都飞向他的金钟,金钟顶不住,很快就裂开。 黑衣人说:“先干掉绿衣者。” 少年使出离手剑,巨大的金剑飞向斗笠男,却被胸口血淋淋的黑衣男化出一道红墙挡住,说:“你的离手剑只比剑舍那帮蠢材好那么一丁点,要和我比,还得花十几年功夫。” 雨更大了,金钟已经破裂,少年带着黑衣人隐身,却没能逃过雨水,雨滴滴到身上,渗进身体里,生疼,像是万剑穿过身体,慢慢的真气变弱了,提不起气来。 “这雨会封住穴道,小心!”少年说。 两人只能现身冒雨飞向斗笠男,少年使出风向天上,持剑刺向斗笠男,剑尖闪眼光芒,光芒不断变长,整个人俯冲的姿势看远就想流星。 黑衣人也单手拿刀,以刀做剑,跳闪到黑衣男面前。 斗笠男收气极力避开,流星划过他身边,但剑上的光芒还是割伤了他,整个人七窍流血。 少年落地收剑。 斗笠男掏出手帕搽鼻子上的血,说:“妈的,心肺又受伤了。” 黑衣人和黑衣男近战搏斗。 黑衣人以刀做剑,少年看出那也是他们门派的剑术,且看他如何应敌。 黑衣人左右突刺,手中明太刀锋利无比,剑招有点像六壬神剑,都是攻击人的穴位,出其不意。 斗笠男躺在地上,说:“你真无耻,用我们门派的剑招。” 少年说:“你什么时候成我们门派的了,你只是我师父养的一条狗。” 斗笠男挣扎起来,要和少年拼命,少年看着他路都走不稳,说:“真是我师父的忠实老狗!” 少年提剑要杀他,钟瑜玟大喊:“留活口,传尸的事只有他知道!” 少年才收手。 黑衣人和黑衣男在搏斗,黑衣男受伤,不是对手。 黑衣人持剑空翻,跳到他身后。 斗笠男大喊:“小心,是天造草昧!” 黑衣男受伤,身体扭转不过来,被一刀刺穿,刀从胸膛穿出来。 黑衣人拔刀,说:“看你还能嚣张不。” 少年知道他还能嚣张,他的天造草昧使得不好,从背后扎人心窝,但偏了。 斗笠男歪歪斜斜走过去给他止血护住心脉。 少年问:“客栈里的传尸毒是何人所种你可知道?说出来饶你们不死。” 斗笠男扶着黑衣男说:“不知道,但所使的真气是涣群拳,也只有涣群拳这样刚猛的真气可以瞬间让大家都中招?” 围观的人听到涣群拳,想到的是杨言志,世上能使涣群拳的大家知道的就只有这个老头。 少年问:“那你怎么没死?” 黑衣人说:“他也是要死的,被我从传尸街揪出来,没想到又没死。” 少年说:“他命不该绝,是我在传尸街救了他。” 少年问:“我师父是不是真要杀我?” 斗笠男说:“我怎么知道,我的任务说抢剑谱。” 黑衣男说:“我的任务是羊皮纸,你师父说放你身上不安全。” 他们的话证实了黑衣人说的,他问黑衣人:“那你的任务呢?” 黑衣人呵呵一笑,说:“我没有任务,我不是你师父养的狗。”他咳两声,使出全力,飞走了。 少年看着相互扶持的斗笠男和黑衣男真气还有,自己全身穴道竟慢慢僵化,他化剑在手,指着斗笠男说:“解药拿来。” 斗笠男笑说:“你是第一天学武功吗?雨是剑招不是下毒,没有解药,自己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又再来一较高低。” 斗笠男和黑衣男先飞到树梢上,喘口气,黑衣男说:“涣群拳是你师父都害怕的,你小心羊皮纸别被抢了去,等我来抢。”两人飞走了,留下地上一滩血。 王聪和钟瑜玟走过来扶着少年,他说:“穴道被雨中无形的细微的剑封住了,今天不能往前走了。” 钟瑜玟说:“回城去修养,这两人暂时不会来了。” 一百二十七 负伤重返是非之地 受创再… 可惜王太冲没见到城外这一战,不然他得有的说了。 明太刀和太行山三家剑谱都落到一个黑衣人的手里,这是很多人都看到了的,无头苍蝇般乱飞乱撞的武林人在昭义算是找到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黑衣人不仅可以拿到明太刀,还能拿到剑谱。 少年一行回到客栈。辛枚和姜秋林找上客栈来,问少年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少年如实说都是师父派来抢他秘籍的人,和在岭南扔雪球的老头一路人。 那黑衣人呢? 少年摇头,这人倒是见过几次面,但每次都是带着面罩,刀法高强,还会一点剑术,难缠得很。 少年说:“斗笠男说客栈里那些患上传尸病的人都是因为涣群拳,杨言志这个人很危险,他可不是你的师公这么简单。” 辛枚说:“实话告诉你,我早怀疑是师公或者义兄的手法,那种伤人心肺的毒药是断家枪的举风针,不算什么秘密。” 少年望着钟瑜玟,她说:“没听过,可能真有。” 全当是有了,反正没人见过。 那杨言志可以抓起来了。 辛枚将军为难的就是这里,义兄身首异处,他本应替义兄尽孝,现在要绑了伯父交给朝堂砍脑袋吗? 少年笑说:“当时你让我杀了他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姜秋林说:“他算准了辛枚将军不会让他死,所以涣群拳都没使出来,现在称病倒好躲掉江湖追杀。” 少年说:“有理,涣群拳绝对不止他这一个人,他害死那么多人,就为得到贞利剑,可见心狠手辣,这种人早该死。” 少年负伤,暂时不能远行,留在昭义潜心研习风行天上,正如黑衣男所说,风行天上到他这已经沦为轻功逃命的技能。少年知道自己天资平凡,总是参不透其中奥秘,剑谱在身上这么久,武功一点实质进展都没有,苦恼不已,要是在遇到斗笠男和黑衣男,自己一定不是对手,拿明太刀的黑衣人不可能每次都现身来救自己。 黑衣人负伤也并没有走远,穴道被封,如何也走不远。 没几日,他又到客栈来找少年,提出又他保管贞利剑的事,少年严词拒绝,黑衣人已经是武林的总目标,明太刀在他身上都不一定安全。 少年问他的天造草昧是跟谁学的,为何也背叛师父。 黑衣人笑说:“我本就不是你们门派的,不存在背叛,学你们一两招剑术也没什么稀奇的。” 少年提议两个人都受伤就在客栈住下,抱团求生,那帮江湖人遇到明太刀要把黑衣人撕碎。 黑衣人认为城里比城外更不安全,客栈里全是盯着少年的侠客,还是到城外去躲着好。 黑衣人走后不久,王太冲上门来关切少年的伤势,少年在他面前只能强装伤愈,不敢不妨这老头。 “王掌门又有什么新发现?”少年问。 王太冲说:“发现倒没有,但昭义现在汇聚天下英雄,大家目标一致,都是明太刀和贞利剑,这可是团结武林的好机会啊,老朽不才,打算召集大家商量下如何合力取刀,少侠有没有兴趣参与?” 钟瑜玟在一旁说:“你这是要重开武林大会?” 王太冲说:“不能这么说,只是我归藏愿意和大家同心协力,免得宝刀宝剑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大家劲往一处使,胜算要大一些。” 少年说:“谢谢王掌门的好意,我对宝刀宝剑都没有兴趣,对江湖事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我就不参与了。” 王太冲说:“没有少侠在,我们胜算很低啊,您和那拿着明太刀的黑衣人有交情,只有你才能带我们找到他,你不加入,我们不是对手啊。” 少年笑说:“我和黑衣人也没什么交情,是敌是友都不知道,我要是再与他为敌,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王太冲说:“少年武功盖世,又有这么多武林豪杰在,一定能克制明太刀,抢回剑谱。” 少年说:“罢了,我不想再树敌,现在还不知道黑衣人的目标是什么,他拿到明太刀本就可以号令武林,现在却躲起来,让人费解。” 王太冲说:“他要再拿到贞利剑,刀剑在手才有十足的把握,你别忘了他可是会使刀和剑啊,你和他不是第一次见了,一定知道他的武功底细,只有你加入我们,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少年说:“我和他每次见面都是拔刀拔剑,我跟他的关系还没我和你熟,但他武功确实高,在城外大家有目共睹,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他,不再去招惹了。” 王太冲说:“他明太刀使得人刀合一,要是再拿到剑,武林就是他的了。” 少年笑而不语,他知道黑衣人的剑术实在别扭,贞利剑到他手上连水果都切不好,一定是有比刀剑更大的目的。况且他号令武林总好过陈力士、王太冲、杨言志之流号令武林好吧。 少年坚持拒绝,王太冲不勉强,他假装失望地走出客栈。 钟瑜玟说:“这老狐狸不是来邀请你入伙,是来确证你和黑衣人是不是一伙的,想从你口中探出黑衣人的下落。” 少年说:“没错,他就是想知道我会站在哪一遍,我站在哪一边,他们就能取胜。” 王聪说:“真是老狐狸,我们坐山观虎斗,谁占上风我们帮谁。” 钟瑜玟说:“那岂不是成了墙头草。” 少年说:“哪边都不帮,别忘了杨府还有三个老狐狸,他们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杨府热闹得不行,断家枪的人都到杨府来保护杨言志,杨府已经谢绝见客,他们坚信这次杨言志能带领断家枪走上康庄大道。 辛枚和姜秋林来到少年住的客栈,也是求证少年是否会加入王太冲的阵营,少年否认。 辛枚纠结再三,决定辞去公职,和断家枪一同进退。好好的将军不当,要来做落魄侠客,习武之人的脑子都不太好。 少年劝他还是尽早会岭南过自己的小日子,以他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保命都难,更别说有所成就,现在不是出来体验生活的时候。 辛枚对杨言志已经不敢有什么猜想,只想尽快找到杀他义兄的凶手,手刃仇人。 少年劝他不要不自量力,杨功的武功在昭义是有名的,杨功都敌不过的人,你辛枚那杆银枪也不是对手,寻仇只会送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岭南去练好武功再来。 辛枚无言以对,少年说的确实有理,即使找到仇人,也没有手刃仇人的能力。 姜秋林给他出主意:“但是如果拿到贞利剑或者明太刀,谁杀谁就不一定了。” 这一句点醒辛枚,顿时他找刀剑的欲望比王太冲还强烈。 少年劝不动,“你们去吧,我不参与。” 王太冲召集各路人英雄在酒楼议事,这一次大家目标一致,经城外一战,谁都不敢认为自己是黑衣人的对手,而且还有黑衣男和斗笠男那样的对手。 王太冲号召武林团结起来捍卫武林,不让刀剑落入不知来历的人手里。 大家高呼捍卫武林的口号。 王太冲找到号令武林的类似快感,暗暗决定要找到刀剑,一统江湖。 大伙就如何抢得刀剑争议一番,黑衣人现在不见踪影,纵使有再好的武功再多的人也找不到用处。 王太冲在大家都没有主意的时候,站出来引导大家,他说:“找不到黑衣人就让黑衣人来找我们,大家盯紧杨府即可,现在涣群拳才是夺取刀剑的关键。” 一百二十八 一片真心做废棋子 三只狐… 王太冲的武功没有他智商这么高,否则他不当武林盟主老天都不答应,他带领一群江湖朋友,把杨府围得水泄不通,逼杨府交出杨言志。 断家枪和武林人士闹得剑拔弩张。杨言志重伤未愈,不肯露面,辛枚最为难,才想着和王太冲一起去夺剑,现在就要站在武林和杨府之间,这也不是大义小义的冲突,只是奇怪的就要和人动手。 少年连这也的热闹都不愿意来凑,和王聪等人在酒楼饮酒。侠客们都堵杨府去,酒楼里没有了带兵刃的人,酒都显得柔和些。 少年看着酒楼下的街道,没有侠客们的推搡嬉闹,繁华得很稳重,也许就世间没有江湖才会更好,看起来国泰民安,各得其所,何必要去打打杀杀。 少年在酒楼上告诉王聪和钟瑜玟,武林就是江湖上的风,没有五花八门的派别,江湖上就风平浪静,一切安然。 钟瑜玟说:“这是你师父的想法,你和敬一不是一直反对吗?” 少年自己也没有答案,说:“现在的江湖太喧闹了,今天指不定还要死多少人。” 钟瑜玟说:“恩恩怨怨才是江湖流动的根源,谁都解不开这个死结。” 王聪说:“新仇覆旧恨,胜者为王,江湖是有野心的人的游乐场,我们就是游乐场的看客。” 少年说:“现在我们不是看客了,是新仇旧恨的施用者。”王聪和钟瑜玟明白少年指的是杨功和杨言志的事。 钟瑜玟说:“有的人活下去的代价就是别人的死。江湖规则,我们也不能幸免。” 他们都望向楼下幸免于江湖规则的庶民,同是凡人,为什么每个人生存的规则都不一样,可见习武是害大于利。如果决定去习武,最后又没把武功学好,那就是害了自己,把自己往江湖的火坑里推。 辛枚就是武功学不好的那种人,姜秋林是不该学武的那种人,他们都不适合江湖,杨府门口归藏领头,叫嚣声不断高涨,辛枚拦不住。 江湖人吵到最大声的时候就是动手,这个街上吵架的妇女不同,她们吵到最大声的时候还可以在言辞上一较高低,武林人士却没有言辞交锋的优势,所言不过是三言两语,不断重复,拔高声音,最后就亮家伙。 辛枚和归藏的大弟子——一个不修边幅的粗鲁男人碰碰刀剑,几个回合下来,辛枚自知不是对手,断家枪的人要上来帮衬,辛枚拒绝了,群架就会演变成江湖大战,单打独斗输赢都是两个人的事。 辛枚的银枪被归藏的宝剑击震得岑岑作响,三百回合下来,他已满头大汗,在烈日下像条刚游过河的狗,喘着粗气。 王太冲说:“将军就不要逞强了,你再能打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他独臂指向身边的人群。 归藏的宝剑也不是要取他性命,把他银枪挑飞,就转身走了。辛枚空手拦在杨府大门前,他不知道江湖险恶,恶得令人发指。 就在他和归藏的人打斗时,断家枪已经带着杨言志遛了。 一群乌合之众没拦住断家枪,人家现在已经出城,陈力士和剑舍掌门也跟着跑得飞快。 王太冲带人冲进杨府时,见不到人影,怒火中烧,下令杀了门口几个断家枪的弟子,辛枚和姜秋林由于像断家枪的人,免于一死。 辛枚对杨言志的行为更是失望,想不到自己一腔热血,竟做他的棋子,亏他还想替义兄尽孝。 他心里有恨,但情况紧急,一事接着一事,容不得伤感凭吊。 王太冲带人追到城外去,辛枚和姜秋林也跟着。 少年在酒楼里听到好事者说断家枪逃窜到城外的消息,王太冲总算遇到个对手,几百号人都抓不住一个受伤的老人。 少年说:“死的人还不够多,他们都不愿意停手。” 钟瑜玟说:“到城外去打也好,让城里清静清静。” 王聪说:“城外打起来,城里也不会清静的,这帮人最会的就是闹个翻天覆地。” 少年说:“江湖这般动荡,不知我师父是什么想法,他消灭所有门派的想法最好淹没在青楼里,不然凭他的本事,现在的武林一个都跑不了。” 钟瑜玟说:“目前看来他只想练好风行天上,对刀剑之争没有兴趣。” 刀剑都是无心插柳,他们和黑衣人都是在无意中拿到的贞利剑和明太刀。那些为此丧命的人太不值得。 王太冲不这么认为,他们在城外的树林找到逃跑的断家枪,把他们围困在几间破茅屋。 杨言志在陈力士和剑招掌门的搀扶下走出茅屋来见大家。 王太冲要他交出涣群拳和明太刀的秘密,湘钦传来的消息已经确证涣群门掌握着武光宝藏的秘密。 王太冲死赖说自己不知道,只是早年间学过他们的拳术。 辛枚站出来质问他的杨伯父,客栈里的传尸毒是不是他下的,举风针能伤人心肺,这是杨家祖传的毒针,恰好义兄杨功出现在客栈里。 辛枚的话在人群中引起骚动,大家要杨言志给个说法。 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尽管把责任推给已经死的人就是。他说那是杨功一时糊涂,为了逼出斗笠男,为了拿到剑谱才犯的糊涂。 辛枚说义兄并不会涣群拳,没有那样的本事。 杨言志说杨功本就会涣群拳,辛枚久居岭南,有所不知。 辛枚不信他的义兄会瞒着他,他们每月都有书信来往,连他淫人妻女的事都肯告诉他,为何学拳的事瞒着他。 王太冲觉得这老狐狸的话可以信一半,死的人已经死,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活着的人得把价值发挥出来才是要紧。他还是杨言志把刀剑的秘密说出来,不然就要干点他们三个老狐狸。 陈力士他们的虚假情意经不起这样恐吓,陈力士和剑舍掌门赶紧往后站,说:“我们并不知道刀剑的秘密,无意和整个江湖为敌,愿意和王掌门一同协力夺剑。” 他们两劝杨言志识时务,不要吃眼前亏。 杨言志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听劝。他说:“大家伙稍待,我这就把刀剑的秘密取出交予王掌门。” 王掌门嘴角像被缝在耳根下,他离拿到刀剑又进一步。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把杨言志钻回草屋,大家在外面等着。 良久,茅屋里不见有动静,王太冲说:“又唱空城计,给我进去搜!” 归藏的几个弟子先冲进去,却被一股真气弹飞出来,撞到树干上,死了。 其他人不敢冒进,茅屋里有三个武功高强的老头,谁进去谁就是死。 王太冲大喊:“放火烧!” 得了卧龙先生的真传,天干物燥,夏日炎炎,几个茅屋就怕火。 归藏的弟子点燃火把,要往草屋上扔。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真气从茅屋里冲从出来,波及所有人,像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大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望着手上的火把,拿不定主意,屋里的三位要爆发了吗? 只有辛枚大喝:“小心,这是举风针!” 王太冲试着提气,气短难喘,真是传尸病征。 辛枚对姜秋林说:“快去城里求灰衣少年来,不然武林完蛋了。” 城外树林离城里有段距离,现在大家中毒,提不起气,只能靠跑,跑一段休息一会。姜秋林武功本来就底,现在等同于没有。好在他平时没做什么缺德事,出树林不久就遇到一辆马车,搭上马车进城去。 而中毒的人都就地而坐,调养气息,争取多活一时半刻。 茅屋里的三个老狐狸在几个断家枪弟子的守护下,不再露面,他们要看这群人像客栈里的那样咳死。 一百二十九 离手飞剑破两绝招 竖墙燃火… 姜秋林到酒楼找到少年时,他正在和王聪等人饮酒,听客商门从各地得来的故事。 姜秋林已经咳得不行,一声声,全身颤抖,感觉肺都抖碎了。他接过少年他酒杯,喝下去后,肺又缝合,能顺畅说话了。 少年觉得那帮人死才如他师父的意,只是死在杨言志手里,未免太不值得,几百号人对江湖来说本不算什么,但要放过这杨言志,涣群门的线索就断了。 钟瑜玟说:“为救几百人,得罪一个杨言志,值得。” 少年说:“我也想领教一下真正的涣群拳。” 少年用真气帮姜秋林护心肺,驾马车和他来到城外树林,王聪和钟瑜玟也随行。 茅屋外,几百号人咳嗽连片,像夏夜田野的蛙声,起此彼伏,好不热闹。 靠近看,大家盘坐在地上,用真气压着气喘,小心翼翼,比在昭义街上的时候文静多了。 少年说:“王掌门,怎么落到这地步,真是几百个人都没抓住一个受伤的老头。” 王太冲说:“杨言志这老狐狸,暗算我们,客栈里的人就是着了这一招。” 少年蹲下来,说:“他可比你狡猾,大伙跟着你还是小心为妙。” 王太冲低头不语。 少年走到辛枚面前,说:“将军在流放地都没如此狼狈吧?” 辛枚艰难地说:“江湖险恶啊,杨伯父心狠手辣。” 少年说:“是你太单纯啦,还想为杨府卖命,你有九条命都不够。” 辛枚说:“吃一堑长一智吧。” 钟瑜玟问:“还有救吗?” 辛枚肯定地点点头,说:“逼他交出解药即可,举风针并不是无药可救。” 少年慢慢靠近茅屋,喊道:“杨言志,晚辈来领教你的拳法来了,这次长枪就免了吧。” 杨言志不搭声。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钻出茅屋,说:“少侠可不要以多欺少,有损你在武林上的威名。” 少年说:“笑话,你们三个打我一个,谁才是以多欺少,况且我不在乎什么武林虚名,撒开手大干一场吧!” 两个老头面对劲敌,拔剑运气。 少年说:“上一辈的江湖是不是都这样?不要脸,但是也挺讲义气的。” 陈力士说:“动手吧,知道你武功高。” 少年飞身上空,挥袖指手,茅屋被一把金剑劈开,陈力士和剑舍掌门一前一后蹲马步,高举宝剑,挡住少年的金剑。 茅屋被劈成两半,露出茅屋中盘腿而坐的杨言志,他面色发白,气息微弱,是带伤强行发出的一招伤到真气所致。 少年说:“交出解药吧,杨言志,你今天走不了。” 那人不吭不响。 少年凌空使出离手剑,千万把赤红色的宝剑飞向三个老头,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并肩而立,抡剑格挡,三人有惊无险,没被离手剑刺中。 剑舍掌门说:“少侠离手剑已臻化境,要我等如何应对。” 少年说:“你们大可不应对,站着受死就行。” 两个老头比谁都怕死,奋力一搏。他使出酒食有庆和咎无利,佛掌、巨剑和无数持剑的分身都出现再树林里。 少年丝毫不慌,他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佛掌中,两个老头分身和巨剑都失去目标,只能在空中悬浮,等待少年的出现。 忽而树林里的叶子都无风而坠,绿色的叶片松口,像落水的人一样离开树枝。树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悬浮在空中,所以整片树林还是郁郁葱葱。 剑舍掌门最先感觉到树林里真气震颤,异常安静,夏日午后没蝉鸣也没鸟叫,像是一片僵死的树林,但看树木茂盛,不可能一个活物都没有。 连连咳嗽的人都忍着,不敢吱声,憋得脸通红,像是火炉旁的打铁匠。 陈力士看到树叶都脱离枝头,悬在树枝间,叶尖缓缓转动,尖端统一朝向他们。整片树林的叶子都只有一个朝向,这不是一般的树林。 天下树林都是无辜的,陈力士大喊:“挡!” 他化出的佛手把自己捂在手心。 剑舍掌门也让分身们搭肩踩背,筑一道人墙,挡在他前面。 两人并肩站着,让杨言志躲在他们身后。 叶子动了,有一片向他们飞来,掉落在佛指上,另一片接着飞来,被剑舍掌门的一个分身挥剑劈开。 叶子都忍不住了,箭似的飞来,像一群蜜蜂飞来,义无反顾。 树林里的所有的叶子都飞刺两个老头,他们的佛手和分身坚守阵地,挡住了树叶。 最后一片叶被击碎时,最后一个分身也倒下了,而陈力士的佛手只剩两掌,十根指头都被击碎了。 林子里的树叶都掉在地上,堆在原来茅屋的土台周围,高高堆着,高过土台,原来高凸的土台现在凹陷在叶子堆里。 枝丫上都空落落的,冬天的肃杀在夏日里眨闪诡异的眼神。 少年在空中现身,说:“这已经是你们两位的绝招,接下来你们还有什么招?” 没有了,两位双手持剑,做好必死的准备。 少年说:“看来是没招了,可惜至临和陈观都不在这,不然有两场孝子孝徒的戏码要演,既然这样,我今日就为武林除害,杀了你们三个老头。” 辛枚坐在树下大喊:“要解药啊!别着急杀人。” 少年笑说:“我又没中毒,要什么解药,先杀人再说。” 陈力士转头对杨言志说:“杨兄弟,交出解药吧,我们哥俩不想给你陪葬。” 杨言志笑而不语,嘴角轻轻抽动,像只青蛙在等跳水的最佳时刻。 少年运气,陈力士他们周围的树叶翻滚,像浪花一样一层叠一层,少年说:“几位可不要做鬼也不放过我。” 树叶不停滚动,缓缓向他们三人靠近,围拢他们。 少年化出四道红墙,困住三人。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挥剑劈斩,但红墙固若金汤,纹丝不动,墙壁很烫,在艳阳下更热得让人窒息,提不起真气。 墙内的树叶长脚了一般,已经摸爬到他们脚边,青绿的树叶开始冒青烟,剑舍掌门说:“快救火!” 他和陈力士脱下外衣扑打燃起来的树叶,可是周围的树叶四处起火,扑不过来。 树叶在红墙内熊熊燃烧,三个老头在里面捂臂狂咳。 少年说:“怎么样?几位前辈还有半个时辰不到就熟了,狗也喜欢吃熟肉啊。” 剑舍掌门揪着杨言志的衣领,说:“解药!死在这对谁都没好处。” 杨言志从胸口掏出一个锦囊,说:“少侠想要就进来拿。” 少侠没想过要进去,他手指头一动,杨言志手中的锦囊就飞到少年手中。 少年说:“老头,隔空取物的本领你不会吗?”江湖上哪一个高手不会呢?他这是老糊涂啦。 少年说解药到手,但好不能放了你们三个老狐狸。 少年落地,把解药交给辛枚,辛枚解开锦囊的系绳,凑鼻子到锦囊深吸两口,想个色魔闻着妓院里的**,少年的师父在青楼里常做这样的动作。 辛枚说:“大家快来闻闻。” 姜秋林凑上来闻闻,说:“果然沁脾润肺,舒服多了。” 大家一拥而上,要来抢闻,辛枚说:“一个一个来,别慌,都有份,你们江湖人就这争抢的德性不好。” 大伙听到后才退下来,一个一个上去闻那锦囊。 少年撤了红墙,说:“好了,既然没人死,我也就不杀你们三个了,免得人家说我欺老。” 三个老狐狸被烟熏火燎,污手垢面,像三个从煤洞里爬出来的人。 杨言志还是坐下运气疗伤,看来他为使出风举针的那一招强行运转真气,内伤比被少年击中两肋时还严重。 一百三十 老头不舍紫霞宝衫 涣群救急同… 少年看到三个老头狼狈不堪,上前说:“你们早料到是这结局,白白遭这罪,老骨头不够你们这么折腾的。” 杨言志不吭声,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在整理自己的破衣烂衫,少年奇怪这老头怎么这么镇静,他再靠近,看到杨言志肮脏的脖子上露出一条紫色的绸线,少年埋头盯着看。 少年笑了,说:“我道杨前辈胆子是什么做的,不怕死,原来是穿了紫霞宝衫啊,有奇珍异宝傍身,还图什么贞利宝剑。”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听到“紫霞宝衫”四个字,灰头土脸的眼珠更发亮,卷翻杨言志的脖子,剑舍掌门说:“好啊老杨,你有紫霞宝衫护体,却要我们哥俩陪你送死,这就是你们断家枪的品格德行。” 陈力士摇晃杨言志的肩膀,问道:“赵布是你杀的?” 杨言志慢条斯理地说:“我杀什么赵布,我多少年没出过昭义城了,这件宝衫是在一家当铺里碰见的,这就是天意。那老板不识货,两万两银子就卖给我了。” 少年想不到那件内衫能卖两万两,真是不该让这些蟑螂臭虫夺去也,两万两得买多少酒,逛多少青楼妓院。 少年信杨言志从当铺买宝衫的说辞,毕竟当年钟瑜玟把宝衫给湘钦的老婆子,她也是卖给了当铺,紫霞宝衫在典当行业辗转来到昭义,不足为奇,第一天见到杨言志就是在当铺,可见这人喜欢到当铺捡漏。少年认为自己以后也要多逛逛当铺,少逛青楼,捡漏寻宝,想起来都比逛青楼更符合一个江湖良好少年的行为做派。 陈力士可不信,他说:“老杨,在我们哥俩面前,你就说一两句实话嘛,怎么还打哈哈,今日过后,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了。” 杨言志说:“老哥,我绝无虚言,京畿的赵布我真没见过。” 剑舍掌门说:“你又宝衫怎么也被人摘腰子?你老小子城府深得很。” 剑舍掌门这么一说,少年才想起自己初战杨言志时,他竟没穿宝衫,有意让他打伤自己,好借故闭户不出门,江湖人围攻杨府的事他早料到,也知道少年不会杀他。这老头真是不简单,想想都让人害怕,这种人要是当了武林盟主,整个武林所有的脑袋加在一起都不够他玩的。 辛枚毒散了一些,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拄着银枪走过来说:“杨伯父,那天在杨府,你明知自己不会死,为何要让那么师兄弟死于非命,难道他们的命在你眼里还不如一颗棋子值钱?” 杨言志被问得哑口无言,沉默不说话,继续盘腿运功。 辛枚太失望了,说:“宝衫在你手里,我义兄杨功几次被仇家追杀,你就不能把宝衫给他,助他渡过此劫,难道义兄的命还不如一件内衫?” 杨言志开口说:“功儿做事高调,在江湖上树敌无数,不是一件内衫就能保住性命的,赵布尚且不能自保,何况功儿。辛枚,你对杨家的情义老夫都记在心里,日后在偿还罢。” 辛枚甩手说:“谁要你还,杨府上下都是被你所害,我义兄也是因为你的野心才丧命,从此我和杨府恩断义绝,你我不再是叔侄,你如若在视人命如草芥,我定不饶你!” 少年被辛枚的言辞感动,江湖上这样的青年哪里还有,难怪他武功平平,苍梧城里那位夫人却对他死心塌地。 少年回到钟瑜玟和王聪身边,说:“宝衫竟在那老狐狸身上,可惜了。” 钟瑜玟说:“舶来品终归是个麻烦,此刻几百双眼睛盯着他的宝衫呢,杨言志今天只能认栽了。” 王太冲已经带人冲上茅屋的泥台,质问他涣群拳的秘密,陈力士和剑舍掌门不敢再出头,退到杨言志身后,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夹着尾巴缩到角落去。 杨言志一口咬定只是在早年间跟一个老人学过几天拳术,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时过境迁,已经不知道那老头上哪里去了。 他的故事和湘钦涣群大哥的故事如出一辙,只有口气上的变化,都是半路出家学的拳,结果一个拼命寻明太刀,一个想方设法要拿到贞利剑。我都觉得贞利剑和明太刀就是涣群拳所独有的东西。好在江湖武林向来是强者为王,武功高强就要什么抢什么,武功低微就只能忍气吞声过苦日子。 少年觉得贞利剑在自己手上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能者多得,这才符合江湖规则。 王太冲提出,当下武林大乱,紫霞宝衫也是武林至宝,是属于整个武林的,不能为谁独有,要收归武林大家共同管理。 他脑袋好用,大家点头称是,要杨言志把宝衫脱下来。 杨言志说现在自己身受重伤,脱了宝衫,江湖上想取他性命的就有机可乘了,紫霞宝衫对大家来说只是个宝物,对他杨言志来说却是性命。他坚决不脱。 陈力士说:“脱吧老杨,你不脱他们打死你照样从你尸体上扒下来,早日不如晚死,听老哥们一句,宝衫乃身外之物。” 杨言志捏紧领口,说:“我不偷不抢,这宝衫是我花钱买来的,你们江湖人要讲道义!” 剑舍掌门也劝说道:“你还不知道江湖武林什么情况啊,你也不是第一次进江湖,这里哪还有讲道义的人。” 王太冲笑说:“是啊,杨掌门,我认为天下第一大派掌门和天下第一剑士都不讲道义了,江湖要指望谁讲道义,今天我王太冲也要效仿,管他娘的什么道义,你要是不脱,我就帮你脱,你别瞧我只剩一臂,给别人脱衣服的功夫可没落下,甚至有不少进展。” 少年跟钟瑜玟说:“走吧,他们要把杨言志扒光。” 王聪说:“他还有举风针呢。这些人不怕了吗?” 少年说:“他伤太重,动不了了,再动气就会真气紊乱,气绝身亡。” 少年去备马驾车。 王太冲要动手,杨言志说:“王掌门有男阳之好?要办了老朽么?” 王太冲说:“这倒没有,杨掌门要自己脱就最好,老朽最不喜欢强迫别人。” 杨言志朝天望去,说:“救命来也!” 两个影子从天而降,伴随强大的真气,少年跳下马车望去,是两个男人从光秃秃的树枝俯冲,握紧拳头,重重击在地上。 激起地上树叶的灰烬飞扬,顿时烟雾弥漫,待烟雾散尽,杨言志、陈力士和剑舍掌门都不见了。 少年说:“涣群拳,我一点不信这老狐狸的学拳故事,他们涣群拳的全是骗子。” 王太冲破口大骂,煮熟的鸭子竟然能飞。 回到昭义城,断家枪放出榜文,单方面除名杨言志,从此断家枪和杨言志这个表里不一的小人没有什么关系。这是跟随辛枚的脚步啊,真是声明大义,如若不这般声明大义,整个武林讨伐断家枪,就是灭门忘派了。 王太冲也向各门派发出请帖,邀请大家都昭义城来召开舞林大会,现在武林大乱,涣拳做恶,需要大家同心协力,他希望把他寻找刀剑的同盟扩大,不然这几百号人还不够杨言志一根举风针。 辛枚和姜秋林到客栈来感谢少年,大恩大德,少年也不指望这些喽啰能报,笑说:“两位还是回岭南去吧,江湖不是你们该待的。” 两位要参加武林大会,加入王太冲的寻宝同盟,为武林尽绵薄之力。 确实也只是绵薄之力,可有可无,少年建议他们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钟瑜玟问辛枚将军不为义兄报仇了吗? 他说眼下江湖动乱,杨府和自己关系特殊,报仇的事只能等江湖平静再说,相信江湖道义依然存在,一定会给他义兄一个交代。 少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祝他们两好运。 一百三十一 驱车驾马再离昭义 雨后初… 少年决定明日出城,江湖是非恩怨都归到昭义来,自己没有必要久留此地。 王太冲还是希望少年留下来帮他,寻宝同盟没有武功高强的人撑着就只是一帮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大事,不过是乌合之众才好,王太冲才可以从中牟利,人人都是人中龙凤,那寻得的剑该归谁所有。 他劝少年不要急着出城北上,等半个月后的武林大会介绍后,再一同北上寻剑。 明知少年不会和他们同行,王太冲还是不想放弃,他开出高价,少年说可惜现在我不缺钱了。 决意要走的人,谁也留不住,少年一早就备马,王聪和钟瑜玟也收拾东西到客栈门口等着。客栈里的江湖人士看到少年一行离开,议论说这样一来大伙都不是那三个老狐狸的对手了,他们还找到两个涣群的帮手,寻宝联盟力量薄弱,如何成事。 寻宝联盟有点恐慌,有人扬言要离开,王太冲及时安抚,能不能团结武林力量就看这次武林大会,会后再离开也不迟。王太冲表现平静,内心也是慌张,没有武功极高的人,如何挡住三个老狐狸,涣群拳又开始浮出水面,江湖上有多少股势力盯着贞利剑和明太刀还不清楚,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只能壮大自己,做最坏的打算。 少年出城,来到郊外,今日多云,没有昨日那样炎热,夏天多风的日子最是惬意,最适合赶路,他们不再在城外酒肆逗留,顺着官道北上。 中午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断断续续,似小气犹豫的姑娘,不肯开怀大笑,也不愿嚎啕大哭,憋着一口闷气在胸腔里,时不时叹息一声。 雨中,行人稀疏,少年坐在车辕上听雨打在车盖上的声音,催人入眠,车内的王聪和钟瑜玟已经睡着了,马无精打采地迈着泥蹄。 行车渐慢,甚至停下来,少年半眠的眼睛睁开,要抽这两匹偷懒的马,但他冤枉了这勤恳的马。 马车被人拦住,少年以为是要搭车的人,摆摆手,驱马前行,两个男人站在官道中间,拦住马匹。 少年说:“坐不下啦。” 两人一声不吭,车内的王聪和钟瑜玟被吵醒,探出头,说:“好狗不挡道。” 挡道的人抬头,其中一个握紧拳头,朝雨中挥击,真气化成一只大如车厢的拳头飞向少年的马车,少年飞身抱着王聪和钟瑜玟跳开,拳头击中马车,马车碎裂,马匹惊散。这拳法在湘钦曾击毁井底的石碑,此刻出现在官道上,已经不是偷偷摸摸了。 少年放下王聪和钟瑜玟,说:“这是昨天救走那三个老狐狸的两个人。” 钟瑜玟说:“涣群拳的人拦我们干嘛。” 王聪说:“报昨日之仇吧。” 少看着两个挡道男子,说:“你们看着两个人长得比废物还废物。” 方才出拳打碎马车的男子白嘴粉面,眼上没有一根眉毛,额头上光溜溜,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这人长得查点什么,认真看后才发现,差眉毛。 另一个面相算是正常点,鼻子眼睛都本分地守在自己的领地,但两眼侧面,竟只有一只耳朵,左耳的位置只是一个小小的**,右边的耳朵并不知道自己的兄弟缺席多年,洋洋得意地在雨中招展。 少年说:“我是欠了两位眉毛还是耳朵?你们要挡我的去路。” 没有眉毛的男子说:“听说你自认为武功高强,冠绝武林,在江湖上肆意伤人。今日我们哥俩想领教领教。” 少年说:“不是肆意,只是打伤你们涣群门安插在武林中的暗桩,这是杨言志的意思吧。” 无耳男说:“我们和你一样,不想插手江湖故事,把贞利剑交出来,让你们走。” 少年说:“贞利剑在哪?你们把我马车都毁了,我们如何离开?” 无眉男说:“不交出宝剑,你们的下场就和马车一样。” 少年说:“两位找错人了,贞利剑不在我身上。” 无眉男说:“有人看见你拿进当铺又拿回来,既然不想要了,不如交给我。” 少年呵呵笑,说:“杨言志装傻有一套啊,他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却只舍得五百两,你们涣群门都这么缺钱吗?你们涣群门有个人在湘钦欠我不少银子,两位今日一起结了吧。” 无眉男说:“我现在出一千两,把剑卖给我,少动些手脚,大家都方便。” 少年说:“我不缺那点钱,倒是想领教领教涣群拳的高招。” 无眉男是个喜欢助人为乐的人,他立即满足少年的需要,一个车盖大的真气拳头击向少年,少年化出金钟挡住一击,震动雨水飞散,洒到钟瑜玟和王聪身上,两人身前湿透了。 无眉男说:“再试试两拳一起,你能不能吃得消。” 他两拳同时出击,化出两个巨大的拳头。 少年立剑指于胸前,运转内力,真气化出三道火红的墙壁叠立在他前面。 巨大的拳头连接击碎三道红墙,到少年面前时,真气消弥,拳意也消失了。 少年说:“现在你可以同时出四拳了,四肢并用嘛,不要吝啬。” 那人收拳向少年飞来。 少年说:“空手啊,你这么自信。”少年化剑在手,飞身迎敌,和无眉男近身搏斗。 无眉男拳术高招,总是能躲掉少年的劈斩,少年使出六壬神剑,无眉男躲避不及,用拳肘来接剑,少年的金剑砍刺在他肘上,竟如同击在石头上。 少年说:“你们涣群拳还有金身不坏啊?” 那人两手碰在剑上,迸出火花。少年跳开,收剑,说:“是真金就不要怕火炼啊。” 少年使出离手剑,空中的雨滴化成赤红的细小宝剑,飞向无眉男。 无眉男甩圆两手,像两个交错的风车,击挡飞来的细剑。 少年再化出一把巨大的赤红宝剑,从天际刺向无眉男,他忙于应对成群的细剑,看到头顶上的巨剑,大喊:“帮手啊,你在看戏!” 无耳男还是听到同伴的责备,他挥出两拳,击向天上的巨剑,真气化成两只大拳头,和巨剑来个鱼死网破,在空中撞击出一道亮光。 巨剑和拳头都消失了,乌云也散去,雨停了。 无眉男和无耳男并肩站立,他们身上早湿透了,雨水顺着衣角滴下。 少年浑身一尘不染,滴水不沾,一身灰衣在侧露的阳光下微微飘动。这是离手剑的真气所致,能在雨水未落到身上时就散热烘干它们。 狼狈的无眉男说:“好功夫,纤尘不染,听闻贵派有一种剑术叫风行天上,是武林无上武功,不知小哥你会不会使。” 少年说:“见识不短,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能说出风向天上这四个字的人不超过三个,你们涣群拳不亏是千年门派。” 无眉说:“彼此彼此,有什么剑术就使出来吧。” 少年化剑在手,飞到两人身前,和他们近身打斗,他们两个人的拳头都是坚硬如石,击挡少年的宝剑。 少年说:“贵派的什么武功能把拳头变的怎么赢,能不能把裤裆里那东西也变成这般坚硬?” 无眉男说:“你们门派都是**,果然不假,我们哥俩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坏虫说要替庄稼消灭害虫,我们不能不怀疑它的善良是不是真诚的。 少年以一敌二,近战纠缠,好一阵扑打。 少年很久没遇到这么能打的对手,他们俩轮番攻防,一进一退,配合得毫无破绽。 少年学得六壬神剑后,近身试剑的本事不比从前,不惧四拳,从容应对,不施舍一点便宜给他们。 两个千年门派在雨后初晴时抖身激战,钟瑜玟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太精彩了。 王聪看得揪心,她家公子久久不能取胜。 一百三十二 拳意无敌两败俱伤 残脸得救… 无眉男和无耳男拳头硬,别的地方却不硬,腰上被少年戳几个口子,袖子被切碎,露出两红两白的手臂,还在空中挥挡。 无眉男的手臂白得令钟瑜玟羡慕,那双白臂在少年的剑下每一一点损伤。 少年凭借六壬神剑,和两个残废脸斗五百多个回合,难分难舍,没有分出胜负。 无耳男干起来真是卖力,不吭声的人大多靠谱,叽叽喳喳的人多是只会耍嘴皮子。 少年介于两者之间,稍微靠谱,却也嘴里不饶人,所以面对念叨不停的无眉男和沉默寡言的无耳男,能应对从容。 无耳男见取胜难得,主动跳开,无眉男一个人应对不下少年的金剑,也跳开。 无眉男说:“你怎么不用贞利剑?舍不得?” 少年说:“你就这么想死在贞利剑手里?我偏不成全你,让你们哥俩死在我的金剑手里。” 无耳男已经在一边运气,他要蓄大招吧。 钟瑜玟喊道:“小心,这还是杨言志那一招!” 少年挥剑向无耳男飞去,却被无眉男挡住去路。少年说:“你这么喜欢挡别人的道,我就让你挡无可挡!” 少年消失在无眉男面前,隐身来到无耳男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握剑朝无耳男背上刺去。 无耳男拳重重击地上,地上摇晃,真气向四周飞散,少年的剑被真气击碎。 少年隐身飞向王聪和钟瑜玟,化出金钟罩住他们。 少年说:“是杨言志施放举风针的拳招,真气攻击范围极广,没人能幸免。” 钟瑜玟说:“他们拳法在杨言志之上。” 少年又飞向他们,说:“就这一招就来拦路抢劫,是活在梦里吧?” 无眉男和无耳男出组合拳,相互推搡,不知道还以为是神经病在学小孩闹着玩。 少年跳起来化出巨剑,从中间劈开,两人向两侧跳飞,随后以前以后把少年围着。 “要前后夹击啊,早该这样,快让我看看你们手段如何。”少年说。 两个脸残人捏拳打来,少年化剑在两手,两剑迎敌,少年巧用风向天上的轻功,在他们两身边忽闪忽现,两人只能背靠着背,蓄力备招,等少年的出现。 少年都是从他们上方现身,突袭他们的肩甲,两人被刺得满身血,虽然都是皮外伤,但疼的无眉男眼角泛泪。少年来去无影,两人没有办法,相望点头,突然散开。 少年落地现身,说:“两位想必有对付我的办法了。” 无眉男说:“你就是会跑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到地上来准是死路一条。” 两人深蹲马步,摔拳运气。官道上的灰尘都被他们掀起来,眯了少年的眼。 少年说:“看起来挺像样的,但请不要让我失望。” 两人运气好久,灰尘被扬起又吹散,官道上已经很干净了,青石板光亮照人。 无眉男和无耳男冲拳出去,无数真气化成的拳头从他们肩膀飞出,击向少年。 少年化出金钟罩住自己,金钟瞬间被击碎,少年挥剑格挡,但拳头秘籍如雨,挡得住其一,挡不住其二,无数拳头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运气抵挡,他真气雄厚,这程度的真气拳头他都经受住了,不觉得有什么厉害的。 少年说:“就这样?”中看不中用。”话才说完,少年觉得不对劲,自己内府受伤了,嘴角冒血。 无眉男笑哈哈,说:“我们哥俩真气不如你,但我们涣群拳也不是浪得虚名。这一拳的拳意已经打伤你的内脏,贞利剑是我们的了。” 少年也没那么不中用,说:“我们更不是浪得虚名,拳意使得不错,可惜你们两个脸残是遇到我,赤手空拳能杀得持剑之人,铸剑的岂不是不用吃饭了。” 少年平臂持剑,朝无眉男刺去,剑尖光芒闪耀,如彗星划过。 无耳男见状飞驰而去,站在无眉男面前,双拳交叉在胸前,少年的剑正刺中无耳男的手臂,手臂没那么坚硬了,被金剑刺穿两臂。 少年持剑不松懈,一口气从无耳男的手臂刺穿到他的胸口,少年还在用力,剑穿过无耳男的后背,直刺无眉男,无眉男也交叉双臂抵挡,同样被少年刺穿身体。 少年手中的剑已经只剩剑柄露在外面,剑身插在两个人的身体里,他们嘴里冒血,身体抽搐,像街上卖的羊肉串一样被剑串起来。 少年咬牙说:“这就是风行天上。”他一脚踢飞一串人。 无眉男抱住无耳男飞出官道,少年说:“让你们恩爱个够。” 少年自己嘴角也淌血,慢慢走回王聪身边,说:“走,这两个王八蛋不是省油的灯。” 钟瑜玟看他气息紊乱,说:“先坐下来休息。” 少年说:“不,先离开这里,我真气动不了了。” 钟瑜玟和王聪扶着少年沿着官道慢慢走回昭义。 少年的真气散后,插在无耳男和无眉男身上的金剑就消失了,两个人挣扎就地盘坐,运气护体。几刻后,陈力士和剑舍掌门赶来,为两人封住血脉,剑舍掌门还喂他们一人吞下一粒护心丹。 陈力士说:“受杨言志老弟的委托,特为二位大侠疗伤。”他铺展一个包裹,就地给两位包扎伤口,把他们手臂上从剑伤缝合,上药,动作麻利专业,像一个老郎中。 剑舍掌门说:“二位伤得太重,先回去疗养,内伤还得请涣群掌门为二位医治,现在只能是权宜。”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扶两个脸残人上一辆驶来的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下。 少年被王聪和钟瑜玟拖行三里不到,他摆摆手,“不行,走不动了。” 她们放少年坐下,王聪问:“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钟瑜玟说:“拳义刚猛,震伤了五脏六腑,他又强行使出风行天上,真气紊乱,习武之人丹田里的那一口气全乱了。” 王聪喂少年喝水,说:“拳义比真气还厉害吗?” 少年搽去嘴角的血,说:“拳义剑义都是无形的东西,只有招数熟练到一定境界的人才会有,因为是无形,所以无法阻挡。” 王聪问:“公子不可以用剑意破他们的拳意吗?” 少年摇头,他太累了,说不出话。 钟瑜玟说:“你家公子还没到能使出剑意的境界,懒鬼是不会有剑意的,你日后好好督促他练剑,这也是他不能成为真正绝顶高手的一到障碍,剑招有气无意,不能势不可挡,面对这样的强敌能活下来都算侥幸。” 少年打坐调息,在官道旁的一棵杨树下坐到天黑。气力恢复后又继续往昭义城走。 王太冲的眼线看到少年回城,不时王太冲就出现在少年住的客栈门口,他以为少年改主意,要加入他的寻宝同盟,喜形于色。 王聪将他拒之门外,说天色以晚,公子睡下了,有事明日再来。 王太冲更觉得不对,在客栈大堂不肯离去,王聪告诉少年那老狐狸王太冲来纠缠了。 少年说杨府一倒,他趁机拉拢各路江湖好汉,现在昭义城是他的了。 少年坚决不出门,不能让人发现他深受重伤的事,黑衣男和斗笠男可是还盯着他的羊皮纸呢,这个时间点他们的伤该好了,这次遇难没见拿明太刀的黑衣人出现,可见他已经离开昭义城了。 少年在房里打坐疗伤。钟瑜玟觉得身上的贞利剑没有了保护的剑鞘,随时可能露出来。 客栈里还满是侠客,看到王聪和钟瑜玟就知道少年回来了,寻宝同盟大有可为。 一百三十三 寻宝同盟幡然耸立 无剑少… 半个月后,昭义城里挤满武林各路英雄,无影门和夕惕剑派都派人来参加王太冲召集的武林大会,剑舍的觉凡和至殊也在其列。 没有人不喜欢贞利剑和明太刀,如果有,他们也不想被拿到的刀剑的人踩在脚下,与其被奴役,不如去奴役别人。 所以昭义城热闹非凡,但也不至于像上次一样整个武林把一座城市的客栈就是都占满,侠客们只能勉为其难心安理得地到青楼去借宿,没到几晚,大家的功力都送给了妓院。 少年也有十多天没有出门了,他的伤慢慢好了,但他却不愿出门,因为在官道上的遭遇,让他知道江湖高手之多,不是街上那些蝼蚁所能想象的,他使出风行天上才能保住小命,如果再遇到他们呢,或者涣群门武功更高者,他就只能交出小命了。 因此武林大会前夕,他还在潜心研习风行天上第三成,在试演六壬神剑。钟瑜玟说得没错,每一种剑术在他手里都没有达到意念合一的境界,没有使出剑意的能力。 大会在昭义城最大的酒楼举行,少年毫无疑问地缺席了,他对这样小打小闹的江湖纷争没有一丁点念想,王太冲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各路人马,江湖各派组成寻宝同盟,分成几股力量去追寻贞利剑和明太刀。 远在岭南的陈观和至临也被列入同盟,所有关于刀剑的信息全同盟共享,所面临的戴明太刀的黑衣人和涣群拳都是整个武林的敌人,大家合力抗敌。 武林大会这次没有流血牺牲,各门派也把自己的阴谋阳谋收拢藏在裤裆里,有什么野心和恩怨都没有表露出来,大伙暂时让巧言善变的王太冲任总监事,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整个武林为找到贞利剑明太刀都得听令于他。 归藏派从没有这么得意过,但他们都收敛很多,为非作歹的事没有了,各门各派也跟着低调行事。 辛枚和姜秋林到客栈来找少年,把武林大会出奇的顺利的事告诉他。 少年方知自己在房间里已经半月未出,盛夏将过,仲夏来临。他伸伸懒腰,说:“二位也要跟着王太冲去寻宝么?” 辛枚点点头,说:“义不容辞。” 少年说:“江湖险恶,你们俩武功低微,只怕没见到贞利剑和明太刀就一命呜呼了,人生贵在及时行乐,让我带你们去开开眼。” 少年总是如此,勤劳习武,一番劳累之后,他总有要好好犒赏自己的心理,而实际上武功并没有多少进展。 少年带着辛枚和姜秋林来到昭义最大的青楼,点了桌酒菜和一帮姑娘,少年说在江湖上行走,就是把脑袋拎在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别人手上去了,所以纵情享乐吧,朋友们! 辛枚来到义兄杨功常来的地方,不免睹物思人,伤怀郁郁。而姜秋林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喜欢读书的侠客注定不是好侠客,不喜欢逛窑子的侠客注定是个失败的武者。 少年让姜秋林放开怀抱,放下书本和刀剑,到青楼里来,就要和姑娘们坦诚相见,卸下防备。 这人听不得劝,但在几杯酒后,他就醉眼迷离,听得进去一些建议,姑娘们敬业地把姜秋林揪回自己的房里。 只剩辛枚和少年还在苦饮,少年说:“将军,有什么哀愁让你来到这种圣地都还愁眉苦脸的?” 辛枚说:“不是在下要故意扫兴,只是来到这灯红酒绿之地,想起义兄生前总总,不由得开心不起来。” 少年问:“报仇之事,要做长久打算,没准你拿到贞利剑真能打败凶手。”少年肚里有酒,说起这话来,竟然一点不心虚,仿佛杨功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还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少年和辛枚饮酒达旦,姜秋林在姑娘的床上心来,惊得翻身开门要走,门外晨风吹来,全身凉飕飕的,他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糟糕,童子之身破了。 他关门回房从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趁姑娘们没醒来,蹑手蹑脚走出房间,来到大堂,少年和辛枚还在喝酒。 看到姜秋林,少年问:“大侠,昨晚过得如何?” 姜秋林红着脸,给自己倒杯酒,说:“少侠常来这种地方?” 少年点头称是。他说没有什么奇怪的,你看看周围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一个无名小卒还在乎自己的名节,放不开手玩乐,就放不开手杀敌,所以你们俩的武功一塌糊涂。 从青楼回来后,少年一头扎进枕头,睡个天昏地暗,太阳落山时才起来,而王太冲已经在客栈大堂等候多时。 他希望少年能和他联手寻宝,时下江湖危机,他应该站出来,不负一身功夫。 少年不听他扯仁义道德,说江湖人死光都不关他的事,他不是江湖中人。 可王太冲说少年三人在江湖上行走也不安全,当下时局混乱,多股势力盘根错节,陈力士和剑舍掌门都投靠了涣群门,涣群拳法有多厉害大家都加过了。 少年切一声,说:“王掌门就有信心对付涣群门?” 王太冲说:“要是能拿到刀剑,尚有一线希望,如果被群门的人抢先一步,整个武林就只能受他们奴役了。” 少年不怕他们奴役,对刀剑也没有兴趣,心里想的还是怎么练好武功。 王太冲说他的眼线在昭义城看到了斗笠男。 少年放下手中酒杯,要听他细细说来,他却寥寥几句带过,不肯细说。 少年知道师父的人又追来,如果只是斗笠男还好,如果还有黑衣男在就和棘手,真动起手来,恐怕和上次一样,只会两败俱伤。 少年辞谢王太冲,回到房间和王聪、钟瑜玟商量,钟瑜玟认为斗笠男到昭义还没有动手抢羊皮纸,肯定有他的顾虑,不必惊慌。 王聪认为大敌当前,能偷偷跑掉最好,不可在以身犯险,现在昭义武林人士众多,偷偷溜了谁能发现。 少年偏向王聪的想法,打算今夜就走。 王聪在收拾她家公子的行李时,辛枚和姜秋林上门来找少年。王聪没有把他们就要离开的事告诉他们,问找少年何事,辛枚说喝酒。 王聪问:“昨日我家公子和两位上哪喝酒去了?竟一夜未归。” 姜秋林和辛枚都不是会说谎的人,不到十句话就被王聪拆穿,两人只能老老实实交待昨晚在青楼的事。姜秋林一夜风流,以后辛枚和少年也一样,把故事的主角从“我”扩大成“我们”。 王聪气急败坏,觉得昭义城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她送走辛枚和姜秋林,到马厩前质问少年昨夜逛青楼的事,少年实话实话,王聪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要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钟瑜玟也听说了青楼里的故事,到马厩前来求证,少年否认,说自己和辛枚只是饮酒,她也不信。 钟瑜玟和王聪当场和少年约法三章,如果少年再到青楼去,她们俩个就不跟少年走下去了,大家解散,各奔前程。 少年严词保证不在出入那种地方,从此做个好人,至少不能做一个嫖客。 他的鬼话没人信,但王聪和钟瑜玟认为她们赢了一局,已经让一个迷途的少年悬崖勒马, 他们借皎洁月光,驾车出城,仲夏里的夜。清凉如水,正好赶路,王聪和钟瑜玟上马车没多久就睡着了,睡了一天的少年精神抖擞,驱车在官道上行走。 这么好的夜里,做什么都应该是顺利的,悄悄出城也是。 一百三十四 旧敌相逢把酒言欢 败将拦… 官道上,少年驱车北上,路过不久前休息疗伤的大树,树上稍上立着一个人,少年勒马,那人一动不动,少年看到男人戴着斗笠。 是斗笠男! 少年运气,甩出一招离手剑,赤红的剑被他侧歪脑袋躲过。 “幼稚。”斗笠男说。 王聪和钟瑜玟被惊醒,探头看到斗笠男,阴魂不散啊,还是走晚了。 少年下马,化剑在手,他看看周围,不见黑衣男,说:“就你一个?不是来送死吗?” 斗笠男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淡定地说:“我不是来抢你东西,别紧张。” 少年比他还紧张,明明自己是优势,怕这手下败将做什么,别成惊弓之年,杯弓蛇影。少年收剑,说:“那你是路过咯。” 斗笠男说:“非也,你们才是路过。” 少年说:“是啊,我们在路上,你在树上,你是飞过。” 斗笠男从树梢上下来。 王聪喊道:“公子,小心!” 少年化出金钟,罩住自己。 斗笠男走到他面前,说:“你是被涣群的人打怕了,战战兢兢,没有一点高手的样子,动不动就爆出真气,你也就这点真气能拿出手。” 少年见斗笠男没有动手的意思,真气也不提一口,走过来还说:“有酒吗?在这等你很久了。”少年收真气,问:“你怎么知道我和涣群门动手的事?你等我有何贵干,除了抢我东西” 斗笠男轻蔑地说:“你以为我们和昭义城里那些货色一样蠢,你的所作所为都逃不出你师父的法眼,连你逛青楼的事他都知道。” 王聪和钟瑜玟从车厢出来,夜晚凉快的风吹过,让人清醒。 钟瑜玟说:“你们不都是青楼的常客吗?下次结伴去最好。” 少年听出来是在影射自己,辩解道:“我去青楼是去喝酒,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斗笠男说:“那是你们的事,有酒就快拿出来。” 少年说:“你这么不客气,上次我还救了你呢,不然你早死在传尸街了。” 钟瑜玟问:“你怎么种了杨言志的毒也不死?” 斗笠男自己到马车上翻找,钻出来时手里拿着酒壶,边喝边跳下车辕,说:“区区风举针就能要我的命?笑话,他那点武功我都不放在眼里。” 少年说:“你找我何事?” 斗笠男说:“奉你师父之命,劝你把风行天上和贞利剑交给我保管,羊皮纸是他的,剑是你的,以后还你。” 王聪说:“打不过就是劝说,打得过就是命令啦。” 斗笠男说:“你哪里找的这么伶牙俐齿的小姑娘?送给我吧。” 少年说:“羊皮纸是我师兄的,剑是钟瑜玟的,我什么都没有,不能做这个决定,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抢。” 斗笠男把酒递给少年,说:“涣群拳的本事你也领教过了,那还只是两个小喽啰,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你有把握赢人家吗?” 少年说:“没有,但拼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斗笠男伸手把酒拿回去,说:“你死他们就得逞了,你现在还要北上,孤身北上很危险的,涣群的人一逮着你,我就得去跟他们抢剑谱,你这不是害我。” 少年说:“有人告诉我不能南下,我只能北上了,在昭义都打好几场了,你们都能知道我在这,涣群的人肯定也知道了?” 斗笠男说:“拿明太刀那人告诉你的吧,江南已经全是涣群的眼线,他们的老窝就在江南,你去了确实是送死。但北上也不安全,如果真要北上,把剑谱和剑交给我,你一身轻松,想去哪就去哪,你师父都不管你。” 少年说:“有本事你就来抢吧,我就是要带羊皮纸和剑谱北上。”少年夺过他手上的酒壶,灌两口。 斗笠男说:“抢了也不是我的,我没必要像你一样卖命,只是你要知道自己的武功够不够守护这两件宝物。” 斗笠男夺回酒壶,一饮而尽,说:“反正要我带的话我说完了,你执意前行我不拦你。” 少年转身上马,说:“走!” 王聪和钟瑜玟钻进马车,斗笠男竟跟着钻进来。王聪大骂:“你找死?!滚出去!” 斗笠男赔笑脸,说:“捎我一段,我飞了一夜,累球死。” 王聪说:“滚到外面去。” 斗笠男哈腰,说:“我知道,我就看看还有没有酒。” 钟瑜玟递给他一壶,说:“滚!” 斗笠男摸到车辕上和少年并肩坐着,你一口我一口喝起来。 少年说:“你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人,武功却不怎么样,我师父是看上你哪一点?” 斗笠男说:“可能是看上我的脸皮吧。” 少年说:“我师父喜欢女人的脸皮,不稀罕你这种糙皮。” 王聪在车厢里听到,吼道:“两只**在前面聊什么呢?都给我滚下去走路。” 少年和斗笠男相视而笑,不说话,只管喝酒。 钟瑜玟开口问:“斗笠男,他家师父有几个像你这样的爪牙?” 斗笠男抹嘴说:“我怎么能知道,他的作风你见过的,做事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以前连那黑衣男我都没见过。” 少年说:“我师父拿不到羊皮纸却还能在练风行天上,既然他都能练了,为何还有抢我的东西。” 斗笠男继续喝,嘟哝着说:“我怎么知道?” 这是个废物,一问三不知,武功又不行,酒囊饭袋。少年把酒夺过去,“不知道就别喝了。” 斗笠男说:“和你师父一样小气。” 马车不断向前,天已微亮,这时候竟觉得冷了,仲夏的露水带有秋露的恶毒,少年手中的酒壶已经空了,他扔到路上。斗笠男摇摇头,说:“没有品德。” 品德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江湖上有品德的人更是稀有,比贞利剑还稀有。 斗笠男说:“拿贞利剑来我瞻仰瞻仰,让我也摸摸绝世宝剑。” 少年说:“无妨,你知道你跑不了的。” 少年朝车厢内喊:“钟姑娘,宝剑。” 钟瑜玟把剑递出来,少年接过,说:“这就是。” 斗笠男拿到剑,说:“这是女人用的剑,太轻了。” 少年说:“你也这么认为,好东西不分公母,谁能用好就是宝。” 斗笠男瞟少年一眼,说:“你能用好?你用好就不会被人两拳打伤,在床上躺半个月。” 少年说:“我是不屑于用,我们门派的谁用过佩剑?这些都是俗物。” 斗笠男说:“你是你们门派最不坦诚的,不会用就不会用,说什么不屑于用,你看看人家黑衣人明太刀耍得多顺畅,人刀合一了都。” 少年说:“所以你打不过他,一招天造草昧就把你撂倒了。” “偷袭的招数,有什么好说的。”斗笠男说。 天蒙蒙亮,两个老人挡住马车去路。 “看,又有人挡道。”斗笠男说,“下去干掉他们。” 少年下马走近看,是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少年说:“两位有何贵干?” 陈力士说:“听说贞利剑在少侠手里,我们哥俩特来抢夺。” 一点不绕弯,少年也不隐瞒,指着斗笠男说:“现在在他手里。” 斗笠男把剑塞回车厢,说:“剑不是我的。” 陈力士说:“今日新仇旧恨我们就一起了结。” 少年说:“怎么了结,你们俩几斤几两不知道啊?赶紧滚,我不想杀两个老头。” 剑舍掌门说:“往日你得意惯了,今天换我们哥俩教训教训你。” 少年说:“就凭酒食有庆和咎无利?小孩子过家家的招数,赶紧收起来吧。” 一百三十五 剑意真招无可阻挡 元气宝剑… 少年化剑在手,向陈力士飞去,陈力士拔剑挑开,和少年近身比试,少年六壬神剑剑招出奇,陈力士步步退让。 剑舍掌门前来助阵,三个人在官道上舞打,剑舍掌门剑招娴熟,二人合力对抗,少年抓不住破绽,一百多回合下来,少年不耐烦了。 “老匹夫竟在我面前逞能!”少年后退,化出巨剑,劈开并肩的两人,官道被毁,平坦的青石路变成一道沟壑。 剑舍掌门做张牙舞爪驱鬼状,他要使出酒食有庆。 少年一招离手剑打断他蓄力的过程,万剑飞扑,官道上呈现一道火红的光,冲向剑舍掌门。 陈力士化出佛掌,张开,挡住少年无数的火剑。 斗笠男在车上看得起劲,说:“继续,干掉这两个老匹夫!” 少年持剑飞去,陈力士和剑舍掌门一前一后夹击少年,少年使出离手剑,两个老人应接不暇。 钟瑜玟对斗笠男说:“你想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斗笠男坐在车辕上,说:“我没把握赢这两个老头。” 王聪说:“你肯定要偷袭我家公子。” 斗笠男说:“我不是那黑衣人,专搞偷袭,我干什么都光明正大。” 王聪对她家公子喊道:“公子小心,这斗笠男要偷袭你!” 斗笠男无奈,“我几时要偷袭他?你要是落在我手上,我第一件事就是撕烂你的嘴。” 少年知道不能恋战,斗笠男随时都会出手。他隐身消失,化出两堵红墙隔开陈力士和剑舍掌门,这样就可以各个击破。 少年从陈力士的背后刺剑,陈力士背身格挡。 少年又从左侧刺剑,他也躲过了,是个灵活的老头。 剑舍掌门绕墙而来,少年又化墙挡住他。 陈力士大喊:“速战速决!” 少年说:“我正有此意!” 少年使出六壬神剑,陈力士步步后退,突然飞身上天,逃出少年的攻击范围,少年回身收拾剑舍掌门,他也纵身飞天。 “想跑!”少年说,他化出巨剑追击,天大地大,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在空中飞闪,少年的巨剑刺空。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靠拢。两人当空演剑,左右挥舞,要共同出剑了。 少年站在地上化两剑在手,说:“配合得不比涣群拳的两个脸残人逊色,值得称赞。”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蓄满真气,一人环腰横扫,一人凌空劈斩,两剑划出两道真气,一白一红交叉成十字朝少年飞来。 “这点真气还拿出来丢人现眼!”少年化金钟罩住自己。 十字的真气像把宝剑斩向少年。 少年在金钟内从容等待,笑这两老头的无知。 十字真气穿过金钟,击中少年,少年倒地。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飞到地上,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邪,你太恃才傲物了。” 少年在地上挣扎,站不起。 王聪说:“不可能啊,我家公子神功盖世,怎么会被这两个手下败将击中。”她要跳下马车要去帮少年。 斗笠男拦住她,“你去也是送死。” 少年躺在地上说:“是剑意,涣群门的脸残人搞的鬼。” 剑舍掌门扶须大笑,“少侠真气雄厚,剑术过人,却无法抵挡剑意,意乃无形,这就是你的弱点所在,今日终于轮到我为觉尘报仇,出我胸中恶气。”他提剑上前,要扎死少年。 斗笠男飞身一脚,踢开他的剑锋,说:“不要当我不存在嘛。” 陈力士说:“关你什么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斗笠男落地,说:“我不是井水,你们也不是河水,贞利剑岂能落在你们这等败类手里。” 剑舍掌门说:“那就是不打不行了,现在是仲夏,我看你从哪里弄出冰来。说完他提剑飞来。” 斗笠男化出冰剑在手,与剑舍掌门搏斗,两人剑招不相上下,陈力士出剑助陈力士。 斗笠男退几步,嘲笑说:“这就是以老欺小,以多欺少,这就是江湖的名门正派。” 王聪和钟瑜玟跑过去扶少年起来,他伤得很重,和上次被拳意所伤一样,脏腑被剑意震伤,不省人事。 两人把他拖到马车上。 斗笠男和陈力士两人你进我退,缠斗不止,斗笠男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一个空翻跳到他们身后,转身重踏地上。 一时地表晃动,道路两旁草叶上的露珠滚落,汇聚成细小的剑,飞向陈力士和剑舍掌门。 两个老人家和离手剑交手多了,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剑招。化出佛掌挡住。 斗笠男说:“这还没完!”他飞到马车上,向钟瑜玟伸手,“贞利剑!” 钟瑜玟毫不犹豫,把剑抽出交给他。他飞出马车车厢,悬空而立。 王聪说:“姐姐死也不要把剑给他。” 钟瑜玟说:“他说的对,剑落在他手上也比落在陈力士这帮野心贼人手里好,涣群门是什么人还不知道呢。” 斗笠男说:“两位今日就给贞利剑开封吧。”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看到贞利剑不是害怕,而是欣喜,终于见到绝世宝剑了,仿佛伸手就可以拿到。 斗笠男拿剑轻轻一挥,呲一声剑意显露,说:“好剑啊。” 他朝空中劈刺两下。剑气掀起狂风,惊得马匹嘶鸣。白色的剑气从贞利剑飞出,成一把白色的贞利剑。 陈力士又是化出佛手,但佛手不堪一击,贞利剑的剑气一碰就消散了。 陈力士飞身逃避,斗笠男飞到剑舍掌门面前,与他搏杀。 剑舍掌门的佩剑抵挡不住贞利剑,天下第一剑削铁如泥是基础。 不到十个回合,剑舍掌门的剑就只剩剑柄了。 斗笠男说:“可惜你不会真气化剑的剑术。” 陈力士手中还有剑,冲向斗笠男,斗笠男朝剑横劈,陈力士的赤剑也应声断裂。 王聪说:“这剑到他手里真是威力无穷。” 斗笠男走向陈力士,“老东西,拿把废铁就想袭击我,我平生最恨别人袭击我!”他提剑刺扎,陈力士用手中半截赤剑边挡边退。 剑舍掌门也不闲着,抡拳上来要打。 斗笠男转身,“你信心很足啊。”他拿剑挥两下,赶蚊子一样扇风,剑舍掌门不敢碰那利剑,跳逃开。 斗笠男继续刺扎陈力士,老头手中的剑也只剩剑柄了。他化出佛掌要困住斗笠男。 “咎无利,勉强算个能拿出手的剑招。”斗笠男说,“也让你们见见我的剑招吧。”他把贞利剑咬在嘴里,双手伸展,运气在手掌上,他身后出现一个白色巨人,闭目安详,手握双剑,一剑劈散佛手。 斗笠男双手握紧贞利剑,他身后的巨人也握紧一把白色的贞利剑,剑大如门。 剑舍掌门大喊:“老陈小心,真气化成人形。” 斗笠男笑道:“非也,这不是真气,这是元气,两位谁先死?” 谁都不想死,剑舍掌门化出许多分身,各个披甲戴胄,手里拿着剑。 陈力士也脚踩巨剑飞来。 斗笠男说:“想不到武林传说中的剑招咎无利和酒食有庆同时对我使出,真是三生有幸,不过你们比我更幸运,要死在天下第一剑下。”他扭肩挥斩,巨人也持贞利剑挥斩。 剑舍掌门的分身被一扫而光,散的比房顶上的炊烟还干净。 陈力士的巨剑和他的赤剑一样,也是粉碎碎骨。 斗笠男持剑继续挥斩,两个老头撒腿飞身,恨不得跟着分神一起消失,两人朝不同方向逃跑。斗笠男看到笑出声,“天下第一剑士说跑就跑吗?” 斗笠男收了神通,到马车前把剑交还钟瑜玟,说:“大家互不相欠了,下次见面我可真抢了。” 钟瑜玟收剑,道声:“谢谢。” 斗笠男也消失在晨曦中。 一百三十六 少年加入寻宝同盟 至临喜恭听… 王聪驾车带少年回城,昭义城是和他们杠上了,走了两次都走不成,夜路不好走,下次白天走。 少年一行回到昭义城时,已经是中午,仲夏的太阳还是很毒,街上的侠客都少了,他们不是在酒楼里就是在青楼里。 少年这才醒来,王聪说:“是斗笠男出手救了我们,还你救他的人情。” 少年坐起来问:“贞利剑他没拿走吧?” 王聪说:“他还算是个人,没有乘人之危。贞利剑在他手上真是威力无穷,那两个老头抱头鼠窜,公子你要是能把剑练到他那样,何惧什么剑意拳意。” 钟瑜玟说:“他以前是隐藏实力,今天早上他有一招元神出窍的剑招,又有贞利剑加持,是你也不一定挡得住。” 少年说:“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剑还在就好,我又要闭门养伤很久了。” 王聪说:“公子,你就拿剑意拳意没有一点办法吗?” 少年摇头说:“暂时没有,我使不出剑意,所以也挡不住无形的东西,只能靠真气强撑,我不是那种天赋很高的剑士,所以这就是我的弱点。” 钟瑜玟说:“涣群门一定会抓住你的弱点不放,这城不能出了。” 王聪说:“时运不济,每次出城都有人挡道。” 少年说:“钟姑娘所言极是,我想加入王太冲的寻宝同盟,两位认为如何?” 钟瑜玟说:“眼下只能这样才能保全我们,涣群门和陈力士这干人还不敢到人群中找我们。” 少年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王太冲鼻子灵得很,少年前脚到客栈,他后脚就跟来,要见少年。王聪和钟瑜玟借口少年练功不便见客。 钟瑜玟把少年愿意加入寻宝同盟的意思告诉王太冲,他如获至宝,高兴得要跳起来,有少年的加入,贞利剑势在必得。 王太冲表示,这样一来各大门派都齐了,涣群门和陈力士等人不足为惧,现在同盟各路人马已经到各地打探消息,很快就会有涣群门的消息。武林尽在掌握之中,宝剑宝刀唾手可得,虽然他还没见过宝剑是啥样。 那么多人在各地为刀剑奔走,王太冲理解成为他奔走,其实大家各怀鬼胎,谁找到就是谁的的不说自明的规矩才是他们卖命的理由,难道真有人是仰慕王太冲的人格魅力才追随他吗?啊呸!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远在岭南的陈观和至临更不把这位监事放在眼里,他们来到苍梧城。这还是一座书香之城,不是武侠之城。 酒楼不是侠客的聚众斗殴的场所,而是读书人饮酒作乐的所在,这都要归功于苍梧城的好县令,带领全程识字的开始读书,不识字的开始学习识字。 读书人多了,酒楼里就是是非多,不比侠客聚集的昭义城酒楼少,读书人仿佛每个人都长了两张嘴,一张用来吃喝,一张用来唠叨,他们吃喝的时候从不耽误唠叨。 苍梧城里最能唠叨,就是资格最老的老李头,江湖故事汇聚在他漏风的嘴里。 陈观和至临一坐下来,拿折扇的读书人都望向这两个拿剑的公子哥。 老李头在角落说书,众人揶揄他,平时他无所不知的样子,大伙让他给说道说道这位侠客是什么人。 老李头眯着眼端详两位侠客,看到他们手里的佩剑,他心里就明白了。 他正身直腰,说:“你们只晓得埋头读书,不知道这江湖的精彩,江湖才有黄金屋,江湖才有颜如玉。”他们也没有只埋头读书,他们都是经验老到的嫖客酒虫,醉生梦死之余才翻翻书,做个样子给县令老爷。 久居岭南深山,李老头尽知天下事,王太冲就需要这样的人才。不,他不需要了,他已经耳眼通天,再有个老李头,他也只是被埋没。 老李头看大家聚过来,侧耳听他述说眼前的江湖故事,希望这两位大侠不会怪罪。他说:“这位年稍长的大侠乃是京畿陈家的剑客,京畿陈家何许人也,家主陈力士凭一招咎无利冠绝武林,稳坐天下第一剑术几十年,这位大侠不是他的弟子就是他的儿子。旁边这位年纪稍轻者,乃是剑舍的剑客,剑舍何门派也,乃是天下第一剑派,其掌门人一招酒食有庆更是武林中唯一可以和咎无利抗衡的剑招,这位大侠就是剑舍的弟子。”他消息还不够灵通,咎无利的神话早就被破了多次,剑舍早就成为武林唾弃的门派。 听者有人说:“老李头,可不要乱说,惹怒两位大爷,你没有好果子吃。” 老李头笑说:“跟你们这群书呆子说不通的,江湖自有他的规矩,无冤无仇不会动刀枪的。” 至临说:“老先生好见识,在下确实是剑舍的弟子,这位大哥也是京畿陈家的公子。老先生再猜猜我们哥俩来到贵宝地所为何事?” 老李头呆眼摇头:“这老朽就不知道了。” 陈观问:“老先生可曾听说过贞利剑明太刀?”陈观招来小二,给老李头送一壶酒。 老李头得了甜头,两眼放光,说:“贞利剑和明天刀是传说中的刀剑双绝,得一即可得天下也。” 陈观说:“老先生见识广博,确实如此。” 听者有人说:“拿到一把刀就能取得天下,那还要千军万马干什么?我们苍梧城也不需要将军来守护了。” 老李头说:“这可不是胡说,前朝的武光大帝就是拿到明太刀才打下的江山,明太刀就是他的佩刀。” 听者说:“那他被推翻也是因为弄丢明太刀咯。” 老李头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你们书都读到青楼的床上去了。” 至临说:“老先生请继续。” 老李头说:“明太刀和贞利剑原是为一对侠客情侣所有,两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战乱时,两位深居山林,过着避世隐居的日子。后来战乱被平定,江山易主,朝廷惜才,派人找到两位侠客,请他们出山为官,封为将军镇守城池,两人言辞拒绝,继续在山林里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可是明太刀的主人厌烦了这样贫苦的日子,他想要下山去享受荣华富贵。贞利剑的主人极力反对,山外的世界容不得他们,江湖险恶,官场比江湖更险恶。两位为此争吵不休,明太刀的主人一怒之下下山投奔朝廷,如愿当上了大将军。贞利剑的主人依然在山林里等候回心转意的夫君。明太刀的主人贵为将军后,很快有了新欢,自然就忘了旧爱,男人嘛,都是畜生!大将军在城里娶妻生子,尽享天伦,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朝廷的阴谋。当朝者看中的并非他的武功,而是他手里的明太刀,朝廷派人挟持他的妻儿,要他交出明太宝刀,他交出宝刀迎回妻儿时,苦苦等待而无所得的贞利剑主人照上门来,看到他美满的生活,勃然大怒,持剑杀了他全家。随即连人带剑消失在江湖中,从那时候起世上就没人见过贞利剑,只有明太刀在江湖和朝堂之间流传。这就是明太刀和贞利剑的故事。” 陈观和至临第一次听到刀剑的起源,觉得不虚此行,至临掏出一锭银子交到老李头手里,说:“关于刀剑的事请老先生知无不言。” 老李头说:“剑已经绝迹江湖,刀却听一个少侠侠客说过,就在苍梧城说的,明太刀先在在一个黑衣人手里,此人会使刀和剑,是武林中极少见的高手。” 这些都是江湖无人不知的老掉牙,他们希望能听点新鲜的。 一百三十七 豪侠无情欺压老幼 英雄有… 要听独家消息,就要有所付出,不是在酒楼上听人胡诌就能轻易拿到,否则江湖遍地王太冲。 老李头说完明太刀和贞利剑的传说,起身出门,这些人都厌恶他子虚乌有的豪侠故事,新来的外乡人却信有其事。 在酒楼外,陈观和至临截住老李头,至临说:“请老先生移步详谈。” 老李头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小巷子,至临掏出一锭银子,说:“请老先生把贞利剑和明太刀再说说。” 老头摆手说:“要说的都说完了,老朽知道的就这么多,都是江湖传说,二位不要太执着。” 陈观说:“武林大劫将至,天下大乱,人人不得安生,请老先生为我们指点。” 老李头说:“福祸都是天意,仅凭两位就能阻止这场江湖浩劫吗?天下大势,不是一两个人所能左右的。” 陈观跪在地上说:“在下愿拼尽毕生修为,做当车之螳臂。” 至临也跟着跪下,王太冲贵为寻宝同盟监事都没他们这种舍己为民的觉悟,跪地是真,觉悟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京畿陈家和剑舍是什么样子江湖现在已经有所判定。 老李头说:“江湖不是你们的决心和勇气就能改变的,即使找到宝剑宝刀又如何呢?明太刀现在就在人手里,他也没有号令天下要让日月换新天的举动,贞利剑也只是一把剑,不是神物,二位请起,不要再为难老朽了。” 至临起来说:“我们哥俩远从湘钦而来,一定要知道刀剑的秘密。”他目露凶光,大义凛然的侠客有点土匪的神情。 “又是从湘钦来的,好像到岭南就只有那一条路,天底下那么多条大道你们不走,要走那山林里的小道,年轻人听劝是好的。”老李头对至临的银子没有兴趣,对他的仁义熟视无睹,对他的匪气毫无忌惮。 至临往前走,把老李头逼退靠在墙上,老李头盯着至临的眼睛说:“少侠今日杀掉老朽就能破你不胜的诅咒了,只是在一个说书老头面前逞能,我不认为这样的人能改变武林。” 老李头眼神坚定如松,陈观拉开至临,向老李头作揖,说:“老先生见谅,我们是没有办法,你见多识广,给我们指条明路吧。” 老头说:“好说,我带你们走一条明路。”说完,他走出巷子,在人群中钻缝插眼,消失了。 要对一个不会武功老头动手,至临是做不到的,他总能想到他家掌门被灰衣少年掏心的场景,老人是应该爱戴。 但小二就很可恶,精力过剩又无所事事,只能调皮捣蛋,多嘴多舌的小孩更不讨人喜欢。晚上在客栈里,有个小孩就大肆渲染剑舍掌门和陈力士背叛武林投靠涣群门的故事,就是小李头,爱说鬼怪故事的小小说书人。 他并不是因为对陈力士等人的作为添油加醋而得罪至临和陈观,而是这两位大侠发现他是老李头的孙子,是撬开老李头嘴巴的筷子。 他们深夜掳走小李头,小李头亲身经历一次历险故事,他已经想好要如何讲解这精彩的绑架过程。 两个武林高手掳走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故事不会有多曲折,就像经验丰富的屠夫宰一只鸡一样手到擒来。 小李头带至临和陈观到他家去找老李头,那也是城外的两间破茅屋,挡不住风也遮不了雨,还不如一个破庙来得安逸。 老李头开门见月光下明晃晃的宝剑斜挂在小李头胸前,并不惊讶,披件外套出来,说:“两位神通广大,没准真能拯救江湖。” 小李头也不怕,享受着剑架在胸前的刺激。 至临把剑握紧,抵住小李头的下巴,剑刃嵌进他的肌肤,凉意沁进心里,他哆嗦一下,喊一声:“爷爷。” 老李头说:“这才是侠客所为。两位杀了我们爷孙两我们也变不出贞利剑。” 陈观说:“请老先生把在酒楼上未说完的话说完。” 老李头说:“传说中,贞利剑的主人杀了明太刀主人一家后,誓要杀光天下负心人,她出没在各个青楼妓院里,杀人如麻,手中贞利宝剑斩下无数嫖客的头颅,此人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直到她在青楼里遇到以为剑客,这位剑客能以真气化成宝剑,神出鬼没,既能凭空消失,也能凭空出现,神功盖世,一剑刺死贞利剑的主人。从那以后,贞利剑才真正的消失在武林。两位有本事就去找吧,不要再为难我们爷孙。” 至临拿开剑,小李头下巴已经被血染红,虽是皮外伤,小李头吓得昏过去。 老李头抱着他回茅屋。这帮江湖侠客手段肮脏,早晚死在寻宝的路上。 老李头回头说:“想必两位没有阻止武林浩劫的信心了吧,化真气为宝剑的侠客我在苍梧就见过,想必你们两位也见过了,能打赢那位少侠才有可能拿到贞利剑,我想京畿陈家和剑舍也就欺负平头老百姓得了,不要去以卵击石。” 陈观和至临回苍梧城,两人都知道老李头指的是灰衣少年,贞利剑如果在他们门派手里,那基本不可能会落入他们手里,趁早洗洗睡吧。 不过那少年的剑术都是不需要佩剑的,传说已经几百年了,陈观和至临更愿意贞利剑藏在某个角落,类似湘钦地宫、太行山之类的。 所以不能放弃,还要继续找,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 有心人太多了,老天顾不过来,满天下都是寻宝的有心人。只有三个无心的倒霉鬼是上天眷顾的,他们早已经拿到贞利剑,此刻正在昭义城里深居简出,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少年在客栈里疗伤习武,他并不知道他们剑派和贞利剑第一任主人的关系,整日钻研宝剑,想不通为何斗笠男一拿到贞利剑就可以横扫陈力士和剑舍掌门,自己拿到贞利剑却只能削水果,其中的差距是什么造成的,少年百思不得其解。 某一日暮,有个黑人像只蝙蝠一样落在他窗前,少年抬头一看,是戴明太刀的黑衣人,少年说:“我还以为你离开昭义了。” 黑衣人说:“整个武林都从昭义城出发去找我,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在昭义。怎么样?尝到江湖险恶的苦了,把贞利剑和羊皮纸交给我吧,你保不住的。” 少年说:“你想的美,刀剑在手你就天下无敌了,竟然还惦记我的羊皮纸。” 黑衣人说:“我是替你保管,要是再遇到涣群门的人,你这身武功挡不住。” 少年说:“我会练好。” 黑衣人说:“剑意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我看你练什么都不成。” 少年不服气,说:“总比你的天造草昧好,不伦不类,比剑舍的离手剑还不如。” 黑衣人笑说:“我是刀客,不是剑客,剑用得不好情有可原,你是剑客,剑都用不好,贞利剑在你手里就是一块废铁。” 少年说:“不可能,废铁也不会交给你。” 少年不想和他纠缠,走出门去,黑衣人不敢跟着,跳进少年的房间坐着,自觉地给自己倒酒。 少年来到钟瑜玟的房里,告诉她和王聪黑衣人又要索剑,现在已经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万万小心为上。 王聪说找机会要把他的明太刀抢来,免得他持刀傲然,无所畏惧。 少年摇头,“此人武功极高,我还不是对手,终有一日他一定会对我们动手,那才是可怕的事。”此刻的处境最为难,追兵怎么躲都躲不掉,武功又不行,进退维谷。 一百三十八 情人相逢羞愧难当 泼妇结… 不能进也不能退的时候,就要静下来把武功练好,突破困境还得靠自己,目下黑衣人靠不住,王太冲本是白眼狼,还欠他一只手臂呢。少年伤好后,还是闭门不出,和钟瑜玟继续研究风行天上和贞利剑,希望武功上能有所提升,至少要能应对涣群门的两个残脸人。 王聪不懂武学,耗在客栈里闷闲,到街上来晃动,仲夏没有那么热,街上行人很多,青楼里的侠客们醒来继续去追寻快意江湖的梦想,去履行寻宝同盟的江湖义务。 这个时候还在昭义城呆着的侠客,大多都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人,除非他们知道贞利剑就在这城里。武林中人都很贱,对捕风捉影的东西懒懒洋洋,宝物真出现的时候无人不兴致高涨,无人不赴汤蹈火。 王聪来到街上,侠客们都知道她既非江湖中人,又离不开江湖,成了江湖的俘虏,夕惕的弟子遇到她,点头致意。夕惕熟悉的人都没来凑这个热闹,只派几个字辈靠后的弟子来代表,她们和灰衣少年一样都蛰伏在家里习武修行。 不修行的人在江湖上是无聊的,别人的快乐和苦恼她都体会不到。昭义城都逛了两个月,逛不出什么新鲜味道,只能进酒楼。这一点倒是像个武林人士,所有的路走到尽头都是酒楼,或者说武林人士走什么路最后都会跨进进酒楼。任何一条江湖路都是从某家酒楼出发,最后又归到某家酒楼去。 作为一个有品德的人,我说的是酒楼,不是青楼。即使很多侠客早上从青楼里醒来,晚上又回到青楼睡去,但这不足以代表整个武林都是这样。这一百个人里只要有一个人不是这样,剩下的九十九个人就不能代表他,因为他们的理由是各不相同,毫无相似之处,甚至连出发点都相差很远,有的人因为喜悦而需要庆祝,有人因为劳累而需要休息,有人因为悲愤而需要发泄,有人因为伤心而需要安慰。因此他们谁也不能代表别人,只要有一点不同就不可以。 青楼是神奇之处,有千种万种需要而来到青楼的人都能满意而归。它并不生产什么商品,也不买进什么物件,纯靠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人心的力量才是强大且丰富的。 由此,我推断,人是需要抱团集聚生活的。 王聪来到聚集地之一,酒楼。这里的小二对熟客的记忆堪比城墙上刻的字,但凡来过这里的人都是他口中的熟客,对待每一个熟客他都要用最特别最独有的服务来奉承。王聪对这种百变的面孔人非常讨厌,半个字都不想听他多说,不管他把厨房师父创造出的新菜色有多么好。 王聪只要两样东西,酒和油炸花生米。 小二对有钱却又舍不得花的人最没有耐心,从他们身上扒不下一根毛。这酒楼还为武林人士保有一点脸面,那就是这里没有穿着长衫喝酒的男人,更没有唯一穿长衫站着喝酒的男人。 王聪独饮,看到酒楼里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姿,她侧脸面向墙壁。来者是剑舍的至殊,她今天没当觉凡的跟屁虫,没有至临在她身边,跋扈的性格发挥不出来,掖在心里。一定长成畸形的模样,像是怀胎十月还生不出来的胎儿,再憋下去,出来的不是哪吒就是妖怪,当然哪吒也是妖怪,所以结果一定是妖怪了,不论是不是哪吒。 至殊还是看到了独自一人的王聪,竟大胆地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是情人相见,也不算情人,是和情人的影子相见。 至殊先开口:“王姑娘今天也是一个人吗?” 王聪本来要说“你没看到吗?瞎了你的眼!”但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是这泼妇的对手,至殊手里还拿着剑呢。她说:“夏末天气凉爽,出来走走。” 至殊端详面前这张脸,要把它盯成一张男人的面孔为止。王聪摸摸自己的脸,至殊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说:“抱歉,我把你当成别人了。” 王聪心里想,我就是别人,是你瞎了狗眼。她对剑舍的都没什么好感。 “不碍事。”王聪搓手,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就该学学她家公子,逛边青楼还能心安理得,自己只是扮个男装,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至殊说:“你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心里很介意,但也找不到说不介意的理由,只能说“不介意”,还要加上“你请便”三个字来圆场。实在不像王聪的性格。 至殊给自己倒酒,问:“你家公子几日不见,寻宝去了吗?”她也知道少年加入寻宝同盟的消息了,王太冲不仅收集信息有一手,散布消息也拿手。 “天下之大,何处找去,我家公子贪玩,想要见识见识那宝剑。”王聪说。 至殊说她们剑舍那些男的也对宝剑趋之若鹜,整日都是为宝剑奔忙。作为至临疼爱的小师妹,她已经从至临的飞鸽中知道贞利剑消失在江湖前落入灰衣少年的剑派里。 至殊今日害羞得殷勤,气氛被带得很尴尬,王聪也撒不出泼,扭扭捏捏,憋着比至殊还难受。 至殊说:“请王姑娘不计前嫌,交个朋友,以后大家都是寻宝同盟里的人,多多照应。” 她这么客气有礼,王聪反而觉得是自己欠她的,非得跟她交这个朋友不可了。但两个人都是伪装出淑女的形象性格,用虚假的面孔去交朋友,这朋友要么处不长,要么是假朋友。 江湖上只要是明说交个朋友的,注定两人间的关系不会很亲密。 王聪可不想和剑舍的人走近,大家阵营不同,她又不是江湖中人,和泼妇玩不到一起,两只刺猬是不可能成为勾肩搭背的亲密无间的朋友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明显话不投机了。至殊提出请王聪去看戏。是该去看戏,这酒局被她搞得让人度日如年,寡然无味。 看戏不是只有青楼。而是要去真正的戏院,不是妓院。就是没靠近就听到吵闹的敲敲打打的那种,好像天底下所有吵架砸锅摔碗的夫妻都聚在那里,丁零当啷的响。 至殊问王聪平时爱不爱看戏,王聪说小时候爱看,长大后没怎么看了。没怎么看是因为这两年跟着少年逛青楼酒楼多,戏院一次没去过。 至殊说她知道昭义城有家大戏院唱的好,带王聪去看看。我实在想不明白,什么去看戏是去听的,那咿咿呀呀的杀猪声对看戏和演戏的人都是一种折磨,但人都知道这咿咿呀呀总有闭嘴收声的时候,然后就翻起跟斗来,那才是有看头的地方。 王聪跟着至殊出酒楼,过大街,路边的侠客看到少年的侍女和剑舍的母老虎都能走到一起,可想寻宝同盟能让有杀父之仇的人都握手言和,恩怨江湖已经一去不复返,相亲相爱的武林已经到来。什么时候天下的青楼也加入寻宝同盟,和各路武林人士也相亲相爱。 昭义城很大,街道很长,王聪跟着剑舍的至殊走了很久都没到戏院,她又不好开口问,自己不是习武之人,跟着一个从小练武的人走路,别人健步如飞,她要小跑才能跟上。 一路下来,她身上冒汗,这戏要是对不起这辛苦,那整个戏院都可以不用开了,改青楼得了。 昭义城很大,大到怎么走都走不完,大到王聪都不知道跟人家走到了哪里。 一百三十九 同假朋友看真大戏 知老掌门… 街道还是很大,但人很少了,王聪才意识到身边这位假朋友的阴谋,看戏是假,演戏是真。 王聪不会武功,斗不过这剑舍母老虎。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街道人影稀疏,至殊也快有所举动了吧。 王聪边走边瞟至殊,伺机逃走。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人家轻功一跳,够她跑好一会儿。 假朋友到没人的地方摘下面具,说:“王姑娘,还记得当年在剑舍你和你家公子干的好事吗?”至殊拿腔拿调的娇柔声音变成严厉的泼妇,眼里烧得很。 王聪看到她暴跳如雷的样子,说:“剑舍的没有一个不卑鄙的,想杀我为何要大费周章,我又不会一招半式。” 至殊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个一个来,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你家公子,但前提是我要引他落在我手里。” 王聪说:“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家公子手指头一动,你就灰飞烟灭,谈何报仇,你们剑舍的都该死。” 在酒楼里客气知礼的两个人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期间不需要任何过渡,女人的善变让人好害怕。 至殊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在手里摆弄,斜眼看着王聪说:“杀人偿命,我今天就要拿你们俩的头祭奠我的父亲。” 是个孝女,人要是一点有好都没有是难找的,可以说不存在一点好都没有的人,至殊再讨厌也还是个孝女,不忘父亲的仇。 王聪说:“你和你父亲在湘钦害多少人丧命,湘钦的走尸也要报仇吗?我家公子那是替天行道,你这小小风散针只能对付对付我这种不会武功的人,伤不得我家公子。” 至殊笑说:“多谢提醒,他上次没死在我针下,是走了狗屎运,这次我可是抓到了他的软肋。”她抓住王聪的手臂。 “有什么遗言吗?这一针下去你就见不到你家公子了,等你醒来你家公子已经身首异处。”至殊的奸诈比在剑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她到昭义城的那天起就一直在等他们有人落单。 王聪说:“等今天很久了吧你,杀了我你被切成两段的爹也活不过来,两年前就死得透透的了,你不记得他肠子流了一地,有几根大肠还挂在我家公子的剑上吗?” 一席话更激怒了至殊,她大叫:“你个烂蹄子,老娘偏不先杀你,把你家公子勾出来再慢慢在你面前折磨他。”想得很美好,大快人心的样子,也跟残忍。 至殊拿针朝王聪脖子上刺去时,一把银枪飞来打在她的手臂上,针落在地上。 是辛枚将军。 王聪跑向他,辛枚说:“涣群大敌当前,至临女侠应该以大局为重,死人恩怨先放一旁。” 至临看到帮手,气急败坏,拔剑飞来。 辛枚推开王聪,贴地飞去,拿到自己的银枪又踏地飞回。 和至临在无人的街上搏斗。两人都是三脚猫功夫,一个干不掉一个,一个杀不了一个,徒劳地在试练。 王聪爬起来后站在一旁,高手打斗她见多了,都是真气四溢,狂风四起,这两人打斗只是你刺我一枪,我扎你一剑,枪枪不中,剑剑扑空。 剑和枪碰撞的声音很有节奏,王聪甚至知道下一步剑和枪会在哪个地方噹响。功夫不好,但打得不算难看,两人连翻跟斗,嘴里也是哼哼哈嘿,和戏台上的武生差不了多少。 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要等他们其中一位在打斗中悟出更胜一筹的招数把对方制服才能罢休吗?这两人不是什么武学奇才,武生的戏要没完没了地演下去了。王聪很不耐烦,她太累了,走到这已经脚麻腿酸,还好看他们的武戏。 这是很认真的很卖力的江湖斗殴,不是戏台上的耍杂,所以不能喝彩叫好。 好在两人武功低微,五百多个回合就累得喘气,王聪赶紧站出来说:“将军,今日且饶了这小蹄子,以大局为要。” 辛枚是个听劝的人,见好就收,再打下去万一自己不慎败在她手里,断家枪的面子往哪放啊,一介女流都能破他长枪。 王聪和辛枚沿街走回去。至殊一个人站在街上,她想轻功飞走,无奈真气所剩无多,只能站着休息一会。离报仇还很远啊,这武功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妮子都收拾不了,愧对父亲的在天之灵,想到这里,她哭了,蹲在地上抱头痛苦。 痛苦,若不能引来旁人的同情怜悯,就只会招来别人的嘲笑得志。 王聪虽累,但还是松口气。她问辛枚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说回以前和杨功练功的地方看看。 王聪问他昭义是否有好的戏院,他说有,但自己没去看过。 王聪决定自己去探个究竟,她以前是真的喜欢看戏,总比他家爱逛青楼的爱好高雅得多。 她回到客栈,把至殊对她图谋不轨的事告诉她家公子,少年笑说这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他警告王聪以后不能在扮男装了,如若不然,江湖上所有女侠都想要她的命,好像她真是两个人,她却总把男的王聪藏起来,只以女的王聪示人。 钟瑜玟说:“以后不能单独出门,盯上我们的可能不只那丫头片子。” 玩笑归玩笑,少年听到钟瑜玟这一句话才知道自己只顾练功,让这两个姑娘犯险是自己的错误,他自责地说:“也许我们不该回到昭义,可那时候又没有办法。”这是一句废话,没有办法才做的事,再提出来讨论,没有任何意义。 钟瑜玟说:“回来有回来的好,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少年研习武功这么久,对离手剑和风行天上两套用得比较顺手的剑术有点心得了,但还是使不出剑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就算不上一个高手,只是一个真气很强的武者。 如果昔日的仇敌再接二连三找上门来,贞利剑在他们身上的秘密早晚会暴露。少年不知如何是好,至殊的行为已经提醒他,武林的乱已经牵扯到他身上来。 至殊回到觉凡身边,他气急败坏,却拿至殊没有办法,只能说太鲁莽了,太轻举妄动了,他该不应该了。 即使报仇成功,杀了王聪,剑舍在寻宝同盟的名声只会更臭,背上破坏团结不顾大局的骂名,以后剑舍要站起来就更难了。 要是报仇不成功,那少年武艺高强,弹指就能要了至殊的命,这可是觉尘唯一的血脉。 他高手至殊,报仇的事不能急,等拿到刀剑就能再造剑舍辉煌,杀那灰衣少年轻而易举。 至殊对剑舍夺取刀剑的可能表示否定,至临远下岭南,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们一行人来到昭义整天都待在城里,等着剑从天而降吗? 觉凡悄悄告诉她,加入寻宝同盟,在昭义等候,那是师父的意思。 至殊惊讶,问:“掌门不是投靠涣群门了吗?” 觉凡说:“那也还是我们剑舍掌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剑舍,你一个女孩子不过过问太多,一切听我行事。” 至殊不敢再多问,但她知道了剑舍不是这么容易就倒下,掌门忍辱负重,一定能夺得刀剑,她把报仇的心收藏起来。 王聪在客栈待太久,还是想去看戏,要她家公子和钟瑜玟作陪,少年长这么大从没在青楼以外的地方看戏听曲,觉得那肯定也有意思,据说戏里的武生和花旦常是女扮男装和男扮女装,不知那些扮男装的女人是不是都长得像王聪这样,如果是,那就更值得一去,如果不是,那也可以瞧一瞧,毕竟女扮男装不多见也。 一百四十 少年难忍戏曲欢闹 王聪尽享儿… 在大城市找个戏院不难,找个好的戏院也不是什么问题,看戏是人的天分之一,亦如逛青楼也是。 王聪早早订了三个戏台正中间的桌位,大戏院都是一票难求,一天只有一两场,不像青楼进去就能玩,玩个通宵没人管。 少年和钟瑜玟做陪,兴致没有王聪那么高,白天该干嘛还是干嘛,习武练功。只有王聪天没黑就开始化妆,原来看戏的人也要把自己涂抹得如花似霞,少年自幼只知学武,不知道市井生活还有这样的规矩。 江湖的规矩尚且不放在眼里,市井的规矩也无需遵守。 晚上,王聪重装出门,少年驾车带两位去戏院。一路上潮涌的人群摩肩接踵,难道今晚演的是关公战秦琼? 王聪说是霸王别姬,少年更没了兴致,但又不能扫王聪的兴,她在车上给大家普及讲解霸王别姬的戏文,是凄美,但不值得同情。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点都看不透,注定成不了大事,大英雄的虚名就是这样吹出来的,用凄美的故事博得后世的同情,虽败犹荣荣得是后世人们的意淫,和身死的人没有关系。 进戏院,真是人头攒动,像个挤满了的鸡舍,还有人不断往里挤,花几文钱的人挤在后面,远远地站在门后,看不到戏台,只能听见砸锅摔碗的声音,算是凑个热闹,回去可以跟邻里和酒友们吹嘘自己在某某大戏院看过戏听过曲,说几次就会变成是某某戏院的座上宾。人总是如此,靠想得而未得的东西支撑自己,那些还在各处寻剑的人也是这样,他们知道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拿刀拿剑,却还幻想着有朝一日称霸武林。 少年三人坐定,酒水瓜果就上来了,看戏有酒就不闷,少年和钟瑜玟的眼神都明亮了,这么大的戏院,酒不会差到哪里去,三人试饮一杯,差太远了,远到霸王的乌江去。 要是戏难看酒难喝,这一个时辰如何挨过,少年提出要换酒,跑堂的过来说换好酒要二十两,比酒楼里整整贵一倍,少年想这戏院的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酒端上来,锣鼓就响声震天,好戏开始。一个长髯大汉在台上依依哦哦地唱,虽然王聪在路上讲过这些唱词,少年还是听不出这人在唱什么,西楚霸王不至于这么啰嗦吧。 赶紧自刎吧,唱得人心烦,敲敲打打的声音更是让人烦躁,少年看不下去了,酒也被钟瑜玟喝完,只能闭目养神,提气运功,趁坐着不动好好练下风行天上。 这时霸王闭嘴了,是虞姬在唱,还不如青楼里的小红唱得好听,王聪说:“虞姬是名男子扮的。”少年睁眼看看,虞姬确实妖娆,不知哪家青楼有这样的姑娘。 钟瑜玟说:“霸王也是女子扮的。” 王聪说:“对,男子声音没有这么尖利。” 少年看着霸王,眉宇间确实有些秀色,但现在只想请两位快快自刎,结束这英雄美人的闹剧。 男人的女人和女人的男人都没有什么看法,少年继续闭目练功,台上咿咿呀呀,猪被捅脖子的声音响彻戏厅,看客们都拍手叫好,王聪也兴奋极了。 看来是霸王要死了,少年睁眼,霸王和虞姬还在亲亲我我,要死不活的,少年对台上这两人失望至极,决定到戏结束前不会再睁眼了,安心练功。 少年运功到全身穴位,真气涌动,如风畅行,这是风行天上第二成,正如黑衣男所说,少年把它当成逃命技能了,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剑术。 到少年身上,已经和剑术没有什么关系,完全是轻功逃生的功法。少年在戏院里进入无我的冥想,完全听不到乌江边上怨艾的哭诉,也不知身在昭义的戏院里,浑身舒畅。 霸王虞姬自刎跟随霸王而去时,王聪和厅里的戏迷们都哀叹,而后又给男人的女人和女人的男人喝彩,跳得太好唱得真妙。欢呼中,王聪拍案叫绝,啪的一声,把少年惊醒,神经清醒,真气却还在体内不由自主地流动,他感觉自己要走火入魔了。 钟瑜玟看到他抽搐的嘴角,说:“把真气使出来,不要压抑。” 少年听到后,握着桌上的空杯,把真气都注入杯子里,他全神贯注,周围全是人,要是他真气爆发出来,戏院里的几百人都要跟随霸王而去。 大家高兴的跑到戏台前扔铜板,这是赏给男人的女人和女人的男人的,王聪也过去打赏,走近细看那霸王和虞姬,他们一改方才绝望悲恸的表情,笑容满面地向大家作揖道谢。 少年小心翼翼地握着杯子,稍一用力就会捏碎,那全场的人就是杯子的下场了。他的真气雄厚,源源不断汇聚在杯子里,杯子太小,承载不了。 钟瑜玟知道现在很危险,但爱莫能助、力不从心,叫少年精准运功,不要分神。 少年此刻正在魔道人道的分叉路口,疏忽不得,他细细密密地运转真气,慢慢放出,指尖凝聚真气,炙热发红,像五根烧红的铁棒。 杯子是瓷的不怕火烧,如果是银杯就要融化了。 少年额头冒汗,钟瑜玟拿帕子给他擦,王聪在戏台前尖叫欢呼。 突然少年手中的酒杯消失了,钟瑜玟惊讶地看着少年红透的手,说:“酒杯呢?” 少年不语,他体内的真气才稍稍稳定,不敢分神。 等王聪从戏台回来,她家公子的衣服已经湿了又干,她家公子一脸疲惫相,她问:“发生了什么?” 钟瑜玟说:“他在这练功,差点走火入魔。” 王聪说:“我看你是受了霸王的影响,争分夺秒地练,就是要有这样的决心和毅力才行。” 少年吐出一口气,说:“以前练偏了,风行天上没练好,今天收获很大。” 钟瑜玟问:“你进入第三成了?” 少年摇头说:“没有,但对第二成有了新的认知,第三成应该不远了。”远得很,比到乌江还远。 从戏院出来,少年提出去酒楼喝几杯,这里的酒差强人意,让人不尽兴。 他们驱车前往酒楼。 酒楼比戏院安静多了,吵吵闹闹好过敲敲打打,那些锣鼓声现在都还在钟瑜玟的耳边回荡,实在难受,她坐下来就要喝酒。少年提醒他可不能多喝,不然你舞剑要是让姜秋林看到了,他要拜你为师。 王聪说下次还要去看戏,钟瑜玟说换一家吧,那家酒不行,少年附议。 戏很好啊,王聪觉得酒好不好无所谓,戏好才是戏院的安身之本。少年说那就去嘛,但别坐那么近了,吵得人头胀欲裂。 小二上酒,说公子很久没来了,你们都是熟客。熟客有熟客的接待方式,少年不准他推销菜品,今天被坑的已经够多了。 小二说辛枚将军这几日到处找少年,好像是有要事。 辛枚能有什么要事,最多就是发现少年杀了他义兄,现在还不是他报仇的时候,所以尽管饮酒,弥补自己在戏院遭的罪。 钟瑜玟说:“怕是他发现了关于刀剑的什么秘密。明日还是去找他。” 少年快一个月没有和这些人接触了,江湖上的事应该有不少进展才是,涣群门的残脸人伤也该好了,怎么还不来夺他的剑。 师父派来的人也该出手了,怎么还躲在暗处。他自信风行天上现在能对付他们的拳意剑意,虽然自己使不出,但也不会死在他们手上。 钟瑜玟劝他不要高傲自大,已经吃了自负的亏,江湖代有人才出,不知道涣群门的其他高手是什么样,如果敬一还在人世,那才可以放松一些,现在要警惕起来,剑和羊皮纸都是丢不得的。 一百四十一 故地重游感慨万千 师徒相见… 人有一点进步就容易头脑发热,没人给他浇点凉水他以为天下无敌,再喝两杯,真就要动手挑战天下英雄了,好在放眼望去,酒楼里都是些歪瓜裂枣,没有残脸人那样的高手。 试练场是需要的,但也不是一定要杀人,杀人是懦夫所为,真正的勇者是要面对他的敌人,笑之与其共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才是真的试练场,武林人之间更是修罗场。 酒后回到客栈,少年继续坐在床上运气提功,感受风行天上的真气和功法,他确定自己以前是理解错了,天赋不够好,需要不断地试错,找到合适自己的方法来修炼。 王聪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看戏是让人放松的方式,这是消磨时间最好的方式,看着别人在小小的戏台上上演另一些人的故事,涂改毫不相关的人的命运。 开心的夜晚时间过得飞快,也可能是夏末的天依然亮得很早。感觉才躺下,就有人来敲门。 那是辛枚,来找少年。他和少年清晨来到传尸街,杨功死的地方。 辛枚站在杨功倒下的地方说:“我找到给我义兄验尸的仵作,我义兄的脑袋是被剑锋割断,他的元神被人击毁,少侠你剑术高明,一定知道昭义城里谁有这样的本事。” 少年镇静地说:“我不知道,元神出窍的武功我没见过,钟瑜玟和王聪见过,要击毁一个人的元神是不那么容易的。我不知道你义兄的武功如何,倘若和你一个样,那能杀他的人太多了。” 辛枚看着地上的泥土,这是他义兄鲜血染过的泥土,他说:“我义兄武功不在当今断家枪掌门之下,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用枪高手,一般的剑客奈何不了他。” 少年说:“我来到昭义城的时候,听到不少关于你义兄的留言,他该是树敌太多,那几日昭义城里高手众多,要查起来,会得罪很多人啊。” 辛枚问:“你和斗笠男交过手,你觉得他的武功怎么样。” 少年说:“我在太行山两次打败他,都是他故意隐藏实力,他的剑术应该和我差不多。你怀疑是他?” 辛枚说:“客栈里那么多人都中举风针,死在这条街上,唯独那个男人能生还,他也是最有理由杀我义兄的人,我义兄当时要抢他身上的剑谱。” 少年说:“不一定,城里很多人说你义兄**一个官家的妻女,在城里引起不小轰动,那人对你义兄恨之入骨。” 辛枚说:“那是文官,比我们武官还不如,杀不了江湖侠客。” 少年说:“官家人有钱,买凶杀人你想过没有。”少年试探他是否发现什么。 辛枚说:“那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落魄武林人士,我去看过多次,他们没有一个是我义兄的对手。” 少年说:“大家都在找宝剑宝刀,没想到你还在调查杨功的事。” 辛枚说:“我自知只有拿到刀剑才能打败敌手,但想到义兄,无心参与同盟的事。” 少年心里明白辛枚即使拿到刀剑也不是自己的对手,甚至不堪一击,谈何报仇,能在接下来的乱世中活下去就是万幸了。 少年离开传尸街,回客栈继续专研武学。 辛枚在街上缓步,如行尸走肉,不知不觉竟来到杨府门口,杨府大门紧闭,昔日繁华的名门现在落败,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个轻功越过围墙,进入熟悉的杨府内部。 里面不像外面看起来这么败落,府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是空府破宅,他穿过庭院,到后堂去。 府上一定有人住,一丝蜘蛛网都看不到。 他来到后堂,见到断家枪的掌门,也就是他的师傅,坐在太师椅上,惊讶之余,他作揖参拜。 师父叫他坐下,说:“如今的断家枪和以前的断家枪不一样了,杨府也不是往日的杨府,辛枚不必把自己陷入其中,趁早回岭南去吧。” 辛枚告诉师父,自己已经辞去官职,加入寻宝同盟。 师父叹息,说:“太不应该了,江湖险恶,这不是你玩的地方,凭你的武功,断家枪现在不可能收留你。” 辛枚说:“能如断家枪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的枪法不足以在断家枪立足,这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师父说:“你杨伯父投靠涣群门,已经和我们决裂,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武功低微不是你的错,是你伯父有意交待,我不能把断家枪的枪法教给一个外姓的人。” 辛枚说:“师父你也是外姓啊,为什么可以?” 师父说:“你和杨功走得太近,你的武功要是盖过杨家公子,你杨伯父的面子要放在哪?断家枪只能有一个公子,不能有两个,所以你注定只能籍籍无名。” 辛枚说:“我知道我学的不是断家枪的精髓,但也不是这个原因吧。” 师父说:“就是这个原因,是杨言志特别嘱咐,叫我留意,不能把真正的断家枪教给你,你只能是杨功的衬托,不能抢了他的风头,从小到大你觉得你哪一样比得过他?这些都是杨言志的阴谋。” 辛枚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说:“不可能,杨伯父视我为己出,对我疼爱有加,肯定不是这样。” 师父笑着说:“那你为什么到现在在断家枪都没有一个名字,你是断家枪哪一个字辈的弟子?” 辛枚说:“我是师父您的关门弟子。” 师父说:“你枪法是我教的,但你不是我的弟子,你只是杨言志的棋子,断家枪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江湖也不是你说的那么美好。回岭南去吧!” 辛枚心里的墙一堵一堵地坍塌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师父的话一字一字像雷鸣一般响彻他的脑袋,他站起身,对师父作揖,告辞。 师父朝他的背影喊道:“和你走很近的那位灰衣少年不简单,背景复杂,我不建议你和这种人来往过密,会坏了你的,他的江湖不是你的江湖。” 辛枚没有回到他,走出杨府去。 回到客栈,姜秋林看他失魂落魄,问他怎么了。他不肯说,坐下来就要喝酒,姜秋林伺候他喝酒,喝多了自然会说。 但他喝多时说得过多,很多话不该说也说了。他说从此和杨府断绝关系,和杨言志和杨功再无任何瓜葛,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各边。不用说,杨言志已经和他走上不一样的道路,杨功已经死了,和他走不到一起。这声明没有现实意义,但被旁人听了去他就危险了,没有断家枪的光环,他在江湖上行走就是无名之辈,别人可不会对他这么客气了。 姜秋林看情况不对,扶他上楼回房休息。 江湖固然很难走,但也不能作践自己,喝酒不喝醉,这是姜秋林的原则,是他现在的原则,自从被辛枚和灰衣少年带他去一趟青楼后,他更觉江湖险恶且美好,品尝一下可以,不能沉沦其中。 而王聪已经沉迷戏曲,无奈没人陪她去,又不敢单独行动,每天在客栈里听卖唱的小姑娘唱曲,解解戏瘾。 钟瑜玟告诉少年,这人已经彻底迷上戏曲,再不带她去看,就只能把她送给戏班子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说:“那就让我们再去听听那要命的锣鼓声。” 王聪知道要去看戏后,开心得像个要过年的孩子。她拉着钟瑜玟早早去订票,这次不选前排位置,选的是第三排,离戏台远一些。头不用仰那么高,锣鼓声不用敲碎自己的耳膜,钟瑜玟还准备自己从酒楼带酒来。这就是经验,看戏和行走江湖也是有共同之处。 一百四十二 戏院里仇家同赏脸 巷子中… 戏总在夜里开演,戏子的表演见不得日光吗?还是夜里的钱好赚一些,白天的钱都是辛苦钱,这一点在青楼已经得到很好的印证。 夜里可以看戏,游玩,但不适合做任何决定,疲累的一天,人的身体和精神都不足以判断当下的环境,做出的决定往往是莽撞的,不合理的,在白天到来时就要付出代价。 所以看戏就好好看戏吧,不要想太多。钟瑜玟腰里藏着贞利剑,少年怀揣风行天上,在鱼龙混杂的戏院里待一个时辰,这行为本身是冒险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是戏剧性的,是可以写成戏演给大家看的,相信会很不少人拍手叫好。 少年坐在桌上,面对钟瑜玟,他们把正对戏台的位置让给那位如痴如醉的戏迷,此时台上演的是荆轲刺秦王。 秦王看起来像是个傻子,召见天下第一刺客荆轲,他不知道眼前唱得没完没了的人是个杀手,正得意听这人的唱喝。 少年没有闭目练功,经过上一次,他认为这样的环境不是练功的地方,走火入魔只是一瞬间的事。 少年和钟瑜玟就着吵闹的锣鼓声下酒,这次自己带了酒,戏听起来要顺耳一些,但无论如何这种东西不会得到少年和钟瑜玟的喜欢,他们从心底抵触这些要掀翻天灵盖的声音,毫无美感。 因为是侠客的故事,路上王聪没有向他们普及今晚的唱词,所以一个词都听不懂,拖得长长的尾音像驴叫一样,让人心烦意乱。 秦王在打开一个卷轴,那是一个地图,少年觉得那是他的春宫卷图,秦王看得很入迷,能让一个男人入迷的卷轴,少年知道的就只有王聪身上的春宫卷轴。 秦王展开卷轴,荆轲替他拿着另一端,突然荆轲从卷轴里拿出一把匕首,比钟瑜玟身上的贞利剑要长一些。荆轲刺向秦王,秦王在大殿上奔跑,绕着柱子跑,两个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这到底是该笑着看还是哭着看,两个男人在戏台上你追我赶的,很逗人笑,但演的却是一个悲情的故事,一个刺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故事。有点像辛枚的所作所为,也像大多数在外寻剑寻刀的江湖人。他们是该笑,但荆轲是该哭。 江湖故事在庙堂里上演就会得到民众的喜欢,在街上上演就是寻隙闹事,无功无德。其实荆轲也是无功无德,他没杀掉秦王,白白牺牲自己和朋友的性命。 这样的故事不用台上演,大家都知道了,但每一次台上演,台下这些人都欢喜得要死,仿佛荆轲的死是大家的乐趣,所以要荆轲多死几回。 少年不想看戏,在戏院里到处瞟,戏院台下很暗,看不清人的脸,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背,后面人的眼睛,这些背影和眼睛与台上的戏一样无趣。 少年低头饮酒,酒尚能给他一点乐趣,让自己不至于无聊死。 钟瑜玟也不看戏,只看人,她觉得戏台下的人有趣多了,这些人屏着呼吸为荆轲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生怕秦王的剑一劈来,不仅荆轲要死,他们也不能活命。 戏院里男女老少都有,钟瑜玟把每一个都看遍,世间的精彩就是在于这些不同的人会做出相同的表情。她在人群中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示意少年看向那两个人,少年跟着钟瑜玟的目光望去,是两个穿黑衣的人,一个带着面罩,一个没有,露出倔强的嘴唇和伏地投降的鼻子。 是拿明太刀的黑衣人和上次与斗笠男一起来的黑衣男,少年大惊,但那两个人似乎沉迷台上的荆轲和秦王,没有望向少年这一桌。 荆轲和秦王是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两个神秘高手到这来,少年坚信这两人不是来看戏的,是来夺剑或者夺羊皮纸的。他不敢乱动,这时候要是动起手来,大家都没戏看不说,还会伤及很多无辜,少年没有荆轲那样的仁义胸怀,但也知道反正都走不了,何不等王聪把戏看完,这次看不完,下次还得来,这孩童般玩乐的秦王他再不想见到了。 等戏唱完,酒喝光,王聪还想到台前去看那两个角,钟瑜玟拉着她快步往外走。 王聪说:“急什么?还早呢。” 钟瑜玟说:“快走,黑衣人在这。” 王聪问:“哪一个?”两个黑衣人,有一个是敌有一个是友,至少上一次见时还是友。 钟瑜玟说:“两个都在。” 王聪懵了,这岂不是比荆轲刺秦王还令人揪心。 少年带着他们往门外走,他回头看,已经不见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影。他们混在人群中冲出戏院。 街上也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难道他们真是来看戏的?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即使有,少年也不会相信。 钟瑜玟说:“快上马车。” 三人悄悄走到马车边,四处看看,都没人,少年说:“进去吧。” 王聪掀开马车门帘,看到两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王聪正要叫出来,黑衣人说:“戏不错吧,王姑娘。” 少年跳上车辕,看到车厢里端坐着黑衣人和黑衣男,黑衣人手里拿着明太宝刀。 少年问:“怎么?你们两位不是结伴来看戏的?” 黑衣人说:“少侠,天色已晚,走吧。” 王聪说:“上哪去?我们和你们不熟。” 黑衣男开口说:“不想在这打起来吧。” 钟瑜玟钻进车厢里,王聪也跟着。 钟瑜玟说:“两位现在是敌是友?” 黑衣男说:“各为其主。” 黑衣人说:“只在看戏的时候暂时不是敌人,这得感谢荆轲和秦王从中做和事佬。” 少年驾车开动,这里人多,打起来真不是好事,得往闹市走,人更多更杂的地方才有溜的机会。 少年说:“两位是为剑而来还是为羊皮纸而来?” 黑衣人说:“剑。” 黑衣男也说:“剑。” 钟瑜玟摸了摸腰上的贞利剑,剑还在,但一会儿后不知道能不能还在。 少年驱车往前,经过一个小巷子,这是避不开的,少年挥鞭使劲抽那两匹马,想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巷子。 两个不速之客都看出少年的用意,异口同声说:“前面巷子停一下。” 少年说:“两位住那里么?” 没有人回答他,他知道完蛋了,这两个人要在巷子里动手。 少年的马跑到巷子里,识趣地停了。 两个黑衣人从马车上下来,少年还坐在车辕上,黑衣人说:“把剑交给我,你们赶紧走。” 黑衣男也说:“交给我。” 少年说:“剑只有一把,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吗?不如你们俩打一场,谁赢我就交给谁。” 黑衣男说:“我杀了你比杀了他容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黑衣人手里的明太刀太厉害了,没有人有把握赢他。 少年对黑衣人说:“杀了我师父派来的追兵,剑的事我们好商量。” 黑衣人说:“我不动手这次你是不会给我的。” 少年说:“那就是说你们两要联合来打我?” 黑衣男说:“不,我先杀你再杀他。” 少年跳下车辕,站到墙边,今夜难逃魔抓,自己身死在这无所谓,让钟瑜玟带着宝剑离开。 他说:“和车上两位姑娘没有关系吧,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黑衣人拔出明太刀,说:“把剑交出来你也能走。” 黑衣男说:“我不杀不会武功的女人。” 都是荆轲那样的男子汉,少年朝车里喊道:“钟姑娘,你们先走一步。” 钟瑜玟知道少年的意思,她钻出车厢来驾车,马儿听话地慢慢走动,马车离开了小巷子,朝闹市走去。 巷子里就剩少年和两个穿黑衣的男人,少年化出一把金剑在手,黑衣男化出两把金剑在手,少年看到他的剑才明白他也有两个敌人。 一百四十三 离手剑令人开眼界 明太刀遇… 三人大混战在巷子里,电光火石,三个都是神秘高手,这打斗比刚才荆轲战秦王精彩,少年格挡退让,寻找溜逃的机会;黑衣男两剑扎刺,不断进取;黑衣人手握明太刀,劈斩三把金剑,震得对面两人手臂发麻。 少年被两人围攻,又要围攻两人,脱身不得,要战胜这两个更不可能,几百回合后,钟瑜玟和王聪已经回到昭义的闹市。少年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巷子里,隐身观望两个黑衣人拼杀。 这两个人一刀一剑,都是江湖上稀有的高手。 黑衣男离手剑使得出神入化,黑衣人明太刀人刀合一,一招一式都是武学的典范,少年在一旁看得痴迷,比王聪在戏院里还痴迷。 黑衣男离手剑真气如火,划破夜空,他出剑极快,不见出手,剑已飞至,只要一拉开距离,他的离手剑就能占得优势。 明太刀锋利无比,离手剑都被他斩断,近身时,朴刀变幻无常,黑衣男的手臂上都是他刃气划开的口子,袖子破成布条,调在肩部上。 少年伺机不时也使出离手剑偷袭他们,但两人对他也有防备,伤不到分毫。 黑衣男跳到墙上去,说:“刀法不错,你还会一招天造草昧,怎么不使出来。” 黑衣人说:“用刀顺手些,什么招都能杀你。” 黑衣男说:“不见得。”他运气使出一把红色飞剑,剑上火焰熊熊,像是一根燃烧的棍子。 黑衣人一刀斩断火剑,火剑一分为二,继续刺向黑衣人,他环到挥斩,两把火剑断成四把,他越斩,剑越多,有点剑舍掌门酒食有庆的样子。 黑衣人被几十把火剑追着,在巷子里闪躲。 少年见到这样的离手剑,暗暗称奇,黑衣男的离手剑真是在他之上,很高的地方之上。 黑衣人拿着明太刀毫无还手之力,少年趁机使出离手剑,助黑衣男刺杀黑衣人。 黑衣人站在地上,把刀狠**在地上,运气到手上,夜空中闪出一道闪电,兹的一声击中黑衣人,闪电刹那消失,黑衣人也跟着消失了。 天上黑云压顶,夜光星光都被遮蔽,巷子里更黑,现在就只有黑衣男一人手持双剑站在墙头。 少年隐身中向黑衣男发招,上百把细小的赤红宝剑向他飞刺,黑衣男随手一档,剑气形成一道圆弧形的屏障,挡住少年的离手剑。 黑衣男说:“在我面前用离手剑,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他双手持剑拦腰向两侧扫切,两道金色的剑气一上一下向四周扩散。 是剑意!少年意识到危险,现出全身趴伏在地上,躲过黑衣男的剑意。 “怎么还跪在地上了?”黑衣男说。 少年爬起来:“你剑意不错。”他化剑在手飞向黑衣男,近身连招攻击,不给他使出剑意的机会,黑衣男双手双剑,面对六壬神剑也有点吃不消,从墙上翻下来,在巷子里边退边打。 两人对攻时还要留心黑衣人的明太刀,天上云层不断加厚,街上狂风呼啸,是暴雨将至也? 不是,是黑衣人的刀术所致,他站在云端看这两个剑客的搏杀,是时候出手了。他朝巷子里一挥刀,云层中出现一道光亮,射在巷子里,巷子被劈开,少年和黑衣男闪躲到大街上去。 黑衣男朝说少年点点头,先合力解决这刀客。 少年运气化出金色巨剑,朝云端砍去,这和当初破陈力士的引雷剑招一样的道理,劈散他的云他就没招了。 但黑衣人的本事比陈力士高很多,少年的金色巨剑被他飞过去一刀斩碎。 “那是明太刀,你真气凝成的剑不堪一击,快用贞利剑!”黑衣男大喊。 少年默不作声,这时候不能告诉他剑在钟瑜玟身上。 云层中漏出几道灰白的光亮,这是月光吧。少年转头看看被劈碎的巷子,这不是月光,是刀锋的刃气,快躲。 他使出风行天上,隐身躲到墙下。 黑衣男看着光束朝自己劈来,丝毫不慌,说:“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他收剑运气,突然天上的黑云变成火烧云。 大半夜的有火烧云,这是什么征兆? 少年看着越来越红的云层,惊呆了,没想到离手剑能使出这样的威力,天上的云不是光的照而显赤红色,是真的烧起来了。 云是水气,如何能燃起来,简直离谱至极。少年隐身飞上云层一看,那已经不是云层,是岩浆,火红的岩浆,和湘钦地宫里的赤河一样的火红的水,在缓缓流动。 少年飞下夜空,黑衣人也冲下天际。 天空被火烧云照亮,像是上天失火,没人救得了。 少年和黑衣人落在地上,黑衣男不依饶,他继续运气,天上的火烧云滴落,是一柱一柱的岩浆从云层上挂下来,少年和黑衣人只能跳跃闪躲。 “我才是神。”黑衣男说。 岩浆柱如雨而下,周围的房子沾到就化为灰烬,一缕烟都不留下。 少年无奈,跳动中朝黑衣男使出离手剑,要打断他才有救。 黑衣人也持刀飞向他,刀剑靠近他时,他化成一朵火焰,挡住金剑和明太刀。 “看清楚了,这才是离手剑。”黑衣男在火焰里说。 少年只能使出刚领悟到的风行天上,伸手接住往下掉的岩浆柱,岩浆柱在他手上消失了。 黑衣男说:“算有点本事了,能接我一招。” 黑衣人无处躲藏,身上被岩浆烫伤不少,跳得越来越远。 少年接住很多岩浆柱,凭空让它们消失了,这就是风行天上,化有形为无形,不只是隐身轻功那么简单。 黑衣人见岩浆变稀疏,又飞回来。 少年用风行天上真气耗损非常大,两个黑衣人都看出来了,黑衣人飞回来不是朝黑衣男去,而是要杀少年,少年知道不是他的对手,隐身消失。 黑衣人抱刀出步,要使出刀意,刀意是少年无法阻挡的,他提气的时候也发现自己真气不足,赶紧收招,但眼尖的黑衣男还是看到他真气不足,说:“怎么?不是还上天吗?现在就不行了。” 黑衣男也不行了,他们三人都用到自己的最强的招数,不能击败其中任何一个,留点真气逃命吧。 黑衣男收了真气,天上的火烧云瞬间散去,弯弯的月亮又露出来,照得大街惨白,像个走尸的脸色。 少年也显出全身,说:“大家不分伯仲,剑就暂时归我,等你们把武功练好了再来找我。” 黑衣人说:“说什么大话,你今天不死全拼运气,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涣群门的人几拳就要你小命,把剑交给我。” 黑衣男说:“云雷刀神名不虚传,但也不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是来夺剑的,凭什么交给你不是交给我。” 少年听到“云雷刀神”四个字,知道拿明太刀的人就是云雷刀神,这人和剑舍至临打几场都不见有这么高的武功,也是个隐藏的高手。 少年说:“你就是云雷刀神?” 黑衣男说:“小子见识短浅,刚才那一招就是他的招牌,整个江湖武林就云雷刀神一个人会使。” 黑衣人摘下面纱,露出他的脸,确实是云雷刀神。 少年问:“怎么会是你?在剑舍帮我的也是你,你怎么会使天造草昧?你为什么一路跟着我?”少年问题太多,黑衣人一个都不想回答。 黑衣男继续说:“也只有云雷刀神才能把明太刀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今天算是开了眼,不过你暴露了就要小心,我们要杀你很容易。” 云雷刀神说:“杀得了再说,放狠话谁不会。” 少年陷入沉思,江湖越来越让他想不明白。 一百四十四 落魄侠士难行江湖 无情少年… 已经穷尽本事,谁也杀不了谁,暂时是这样。 少年尽管心里有很多疑问,但现在面前的两个人敌友难辨,不能掉以轻心。 刀神说:“大家势均力敌,不如下次再战。”他用出最后一点真气越过高墙,像水漂石一样走远了。 少年盯着黑衣男,两个人都很疲惫,转头也飞走。 少年回到客栈,算是有惊无险,他把带明太刀的黑衣人就是云雷刀神的秘密告诉钟瑜玟和王聪,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人从京畿一路跟着他,其用意目的还不明朗。 昭义城里那么多武林人士,三人大战惊天动地,第二天城里都在议论,所幸当时大家不是在青楼就是在酒楼,没人看到,都是传言,经几个人的口,传的神乎其神,神仙打架都不至于如此。 少年试用的风行天上效果奇好,应该再接再厉,练好它,于是他又开始在客栈里闭门练功,不见客,不逛青楼,不喝酒。 他不逛,有人逛,青楼的生意不会因为他的缺席而衰落,酒楼的生意还是蒸蒸日上,财源滚滚。王太冲组织的寻宝同盟引来很多江湖侠客,侠客们花钱没有节制,没有节俭的习惯。 很快街上身无分文的侠客就多了,流浪的侠士不约而同走到城南的酒馆前,排队等酒馆掌柜给活干,昭义城从没有过这么多杀人打手,供过于求,城内该杀该死的人都死了,实在没什么活了,城里恩恩怨怨不见减少。 姜秋林也快沦为此列,武功低微,在酒馆门口是找不到活干的,不知如何是好,整天在城里转悠,口干舌燥的转悠,他想找一份护院或者捕快的活。 城里高手如云,要给人护院没有两下子他也做不了,随便一个侠士都可以干掉他,这在岭南翟府他已经尝过这个滋味了,在街上看到钟瑜玟出来采购的时候,他想到翟府的惨烈,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这,护院不适合自己。江湖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他又打不过人家,还是另谋。 捕快更是不可能,辛枚介绍他去衙门跑几趟,现在衙门里的捕快个个都是高手,不是高手降不住城里闹事的侠客,这活他干不了。去试跑两天,酒肆上吃霸王餐的归藏弟子都把他打趴下,三脚猫功夫毫无还手的余地,要不是人多,他就交待在酒肆里。 辛枚把他从岭南带来,不知道会遇到这么多事,自己连公职都辞了,顾不得他,两人同样武功低微,在江湖里无所适从,辛枚跟着归藏的弟子开始摸排涣群门的下落。姜秋林还和他住在一起,但每天都出门去找活,每天都灰头土脸地回来,日子每况愈下,难以维系也。 举目无亲,这不是没有本事的人的昭义,他感觉自己太落魄,没有归宿感。 人在江湖就是有漂泊才有意思,想有个家,那还是去隐居吧。 这天,他还是到街上来揽活,像他这样的人满街都是,主顾一再压低价格,江湖人士为那点银子,十几文钱杀个人都有人敢接,武功在昭义城已经不值钱。他路过酒楼的时候,被楼上的钟瑜玟和王聪看到,他已经三天没洗漱,算是半个乞丐。 王聪叫他上楼喝两杯,他咽口水,说:“谢谢。”已经快十天没有喝酒,一杯酒到嘴里,如琼浆甘露,日子又有盼头。其实也没盼头,酒楼里有钱的名门正派弟子照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什么也没有,活都没揽到,住店的钱都是辛枚出的。想到这些他心里更悲凉。 王聪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遇到什么事,他不善于隐藏也不会说谎,支支吾吾说找不到活干,身上没钱了。 钟瑜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没钱了,她以前流浪的时候对没钱的人最熟悉,甚至是敏感,谁有钱没钱她从别人眼神里就能分辨。 王聪说:“我们借一些给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要为钱财忧心,好好享受江湖的乐趣才是,好不容易到这么远的地方。” 姜秋林不愿意接受,跟女人借钱的事他做不出来,跟美女借钱更拉不下脸,本质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死要面子的男人最后都很惨,前提是他能撑到最后。 钟瑜玟说:“姜大侠武功不受禄,气节不改在岭南的时候,我们姐妹很佩服,我们手上事也多,不如你来帮我们,适当给你一点报酬。姜大侠意下如何?” 姜秋林说:“我武功低微,可能只会给几位添乱。” 王聪听出钟瑜玟的意思,还是她聪明,帮朋友也讲究方法。 她说:“我和钟姐姐还一点武功都不会呢,我们不是要去杀人越货,无非是一些跑腿的活。” 姜秋林说:“如此的话姜某一定义不容辞,随叫随到。” 钟瑜玟说:“好,晚上你到客栈来我们,要做什么再给你说。” 三人再寒暄叙旧,喝完一壶酒,姜秋林就告辞回去,不能赖在这蹭酒喝,即使酒很好,这点理智要有。 他走后,王聪问:“钟姐姐,你有什么活给他做?我们每天都闲得要死。” 钟瑜玟说:“那是我们不便露面,现在武林这么乱,总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我们身上东西太多,不能常在武林中走动,让他去打探点消息也好。” 同样是女人,还是她想得周到,自己就只能管点吃喝,帮不了她家公子其他的忙,快连姜秋林都不如。 钟瑜玟看出她的心思,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长处,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较,如此徒增自己的焦虑,长此以往脸上皱纹就会很多。” 她们离开酒楼回到客栈,和少年商量姜秋林的事。是两位姑娘心地善良,少年才不想管这些琐事,谁饿死在街上也不是他的责任,几十岁的男人自己都养不活还学人家出来行走江湖,少年不喜欢这样的人。 他觉得姜秋林真不能为他做点什么,他要做的事太少了,就是练武,这谁也插不上手,另外,他也不觉得他和姜秋林算朋友。不是一起逛过青楼就能算朋友,毕竟但是姜秋林睡觉他没睡,他只是喝酒。 王聪说他没有一点人情味,一点不像在勒疏的样子。少年说:“在勒疏救你是因为看不下去,这些江湖人士我一个都看不惯。” 王聪说:“那公子你还送我回江南呢,这些热心肠现在都冷成冰了。” 少年笑了,呵呵地说:“送你回江南只是放给我师父看的烟雾弹,去找我师娘才是真。” 王聪说:“我不信,你有这城府心思一路上就不至于吃这么多亏,被人打伤这么多次。” 少年说:“被人打伤是技不如人,不是心思不如人。” 王聪说:“反正我不信。” 钟瑜玟说:“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你杀杨功就是鲁莽行为,好在杨府现在完了,还有个辛枚将军,以后我们不能和他多接触,有姜秋林在就会好很多。” 少年说:“那杨功还不该死啊,我不杀也有人杀,这钱还不如让我赚。” 钟瑜玟说:“既然是不义之财,分几十百把两给落魄的朋友有何不可呢?” 少年说:“你拿主意,我练功去了,钱在王聪身上。”少年不想和姜秋林走太近,他不想和任何一个武林人士走太近,这些人不是图他的秘籍就是图他的钱,没一个好东西。好东西谁来习武,都干正当行业,在江湖里把脑袋拎在手上过活,只有疯子才享受。 一百四十五 瑜玟涉足江湖事务 少年反对… 姜秋林终于面展喜色,辛枚替他高兴,问找到什么好差事,他说给灰衣少年跑腿。 跑腿,替他逛青楼还是替他陪姑娘逛街,辛枚实在想不出这样与世无争的人需要跑腿去做什么,他的生活圈子已经非常小,与江湖武林没有多少交集。但肯付钱的工作都是好工作,都值得好好干。 夜幕降临,辛枚如期而至,钟瑜玟和王聪在客栈大堂与他会面。自从跟少年流落江湖,两个姑娘被少年带的凡坐到桌边就离不开酒,能喝则喝,不能喝也要想办法抿一点。 侠客的豪情都是需要酒精的浇灌,没有酒他们立即露出怂包的底色,经不起江湖浪花的拍打,豪言壮语吐不出半个字。姜秋林对工作的内容不作期待,只想明日就能挣到钱,他也没有豪言壮语,跑腿的工作不会难到哪里去。 先喝一壶酒,再聊差事,钟瑜玟行事不像王太冲,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手段阴谋,她的计划毫无痕迹。当然,可能她也没什么计划。 钟瑜玟让姜秋林到昭义的一个当铺去了解关于紫霞宝衫的事,按照杨言志说的,他应该就是在那家当铺卖到的紫霞宝衫,但他的话不一定可信。 钟瑜玟要求姜秋林对所有的差事都封口保密,他们不想再江湖上暴露行踪,姜秋林也能理解,那位少年至今都没人知道他的姓名,行事秘密不足为怪。 王聪先付他十两银子。姜秋林拿到沉甸甸的银子,这是自己卖力挣来的,在昭义这样的地方挣到十两,他赢城南酒肆门口的流浪侠士一大步,不再是一事无成的落魄男子。事情还没开始做呢,先付钱是看在大家的交情上,姜秋林自知不辜负别人的好意,立即前往当铺。 当铺伙计值守柜台,见姜秋林进来,问:“是赎买还是当货?”什么荡货,这不是骂人的话吗?这店的伙计肯定没读过书,或者教养不好。 姜秋林纠正他,应该是问:“典当还是赎买。”伙计听他文绉绉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穷鬼,正眼不给他一下,继续摆弄手中的珠算。 姜秋林问:“掌柜的在吗?找他咨询点事。” 伙计说:“那要看大爷你找他什么事。” 在即是在,不在即是不在,要是不在,他有天大的宝物要典当,伙计能大变活人么,当铺里的东西和伙计相差不多,不是什么好货。 姜秋林好声说:“请教你家掌柜的关于一件紫色内衫的事。” 伙计打量一下姜秋林,说:“里面请。” 姜秋林跟着他进后院,稍待,掌柜的出来见客。 掌柜的客气多,是这当铺唯一让人顺眼的东西。 姜秋林作揖,问:“请问掌柜的,您以前是不是收到一件紫色的内衫?” 掌柜的请他坐下,说:“是有,我印象很深,这一行的典当什么的都有,貂皮大袍丝绸布料,我见得多了,但有人典当内衫,这是少见,公子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姜秋林说:“知道一些,这是一件武林至宝,但后来在京畿消失了,听人说从您这里买到了,我们寻宝同盟的有兴趣,事关武林大局,烦请说道说道。”自己武功不行,只能把寻宝同盟搬出来吓人。 掌柜的说:“我是从同行手里买进的,已经转了好几次手了,那内衫不是一般布料缝制,有年头,像是古物,但说不上来是什么年代的,我化几百两从一个同行手中买进,几千两卖给杨府的大爷。” 姜秋林说:“可是断家枪的杨言志?” 掌柜的说:“是他,他是我们这的常客,经常来店里,出手又大方。” 姜秋林说:“他没告诉你那是件什么宝物?” 掌柜的摇头说:“没有,我们这一行就是这规矩,凭眼力吃饭,有的物件在一个人眼力一文不值,在别人看来就是价值连城,相互之间不会说穿的。上次有位大侠喝醉了,拿把宝剑当押在这里,我才出十几两,杨大爷要五百两买走呢。” 姜秋林说:“那件内衫确实价值连城,那是江湖上赵家的传家宝物,刀枪不入,几代武林来,多少人为那件紫霞宝衫枉送性命,说他值一座城,一点不夸张。” 掌柜的说:“可惜啊,对江湖什物不了解,活该杨大爷发财。那宝剑当时也可惜了。” 姜秋林问:“杨家使枪,他想买剑干什么?” 掌柜的说:“那剑也是古物,不是凡品,后来主人给赎买回去了。” 姜秋林确定紫霞宝衫出自当铺,杨言志的话不假,差事算完成,他出当铺,遇到归藏的弟子,也要进当铺,自己多留个心眼,跳到房顶上偷听,也是打听紫霞宝衫的事。 姜秋林回客栈,把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钟瑜玟,又得王聪十两银子。身上二十两,够他吃好多天,江湖的浪可以继续翻滚。 钟瑜玟确认后,让姜秋林回去休息,明天晚上再来,还有事情要麻烦他。 这钱来得轻巧,他万分愿意,告辞离开。 钟瑜玟说:“杨言志所言不虚,现在明太刀和贞利剑的下落不明,大家都把注意力都转移到紫霞宝衫上,紫霞宝衫在刀剑下保命。” 王聪说:“剑不是在你那么?什么下落不明。” 钟瑜玟说:“江湖人没人知道,杨言志现在是众矢之的。” 王聪问:“你想夺回宝衫?” 钟瑜玟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只是分析形势。” 形势表面不复杂,大家都在寻找贞利剑和明太刀,背地里都是在借寻宝之名拉拢别人,扩张势力,遥远的目标只是噱头,眼前的利益才是大家行动的指南。紫霞宝衫没有牵扯到涣群拳是好事,大家对付的是杨言志,不是涣群门,事情变得简单些。 王太冲没有了右臂,对紫霞宝衫觊觎多时,派自己的弟子多出打听,让别的门派去找明太刀和贞利剑。 当铺大家都扑空,王太冲派人盯着断家枪,断家枪也不是吃素的,派人盯着王太冲,搞得这么热闹,都是在昭义城打转转,没有什么成果。 少年不关心这些明争暗斗,一心只学想学好武功,晚饭后到客栈大堂来和钟瑜玟她们聊聊天、透透气。 钟瑜玟把姜秋林干的差事给少年说,少年认为不应该插手江湖事务,且让他们去争、去抢。钟瑜玟觉得他们已身在江湖逃不掉的。 少年武功进展缓慢,对钟瑜玟步步陷进江湖的行为颇有微词,两人在桌上言辞激烈,吵了起来,王聪拉开两人,让每人都少说一句,但少说就不能说服对方,就处于下势,所以争吵挡不住。 少年不准她们在让姜秋林替他们跑腿,这种人不一定靠得住,要是王太冲知道他们也在找紫霞宝衫,那岂不是让你怀疑,寻宝同盟待不下去又只能去流浪,现在出去流浪就是送死,云雷刀神都动手抢剑了,出去就是旱鸭子跳河,自寻死路。 钟瑜玟不坐以待毙,要主动作为,江湖并不可怕,大家都是人,况且当下少年的武功在武林中处于上层,正是有所作为的时候,等到各方势力都壮大,那才无能为力。 两人在大堂吵,王聪没办法,只能拉着两人的手回到房间,但客栈的房间和大堂没有多少区别,该听的人还是会听到。他们谁也不能说服谁,所以谁的话都多。 吵到半夜,王聪累了,留两人在少年房间里吵,第二天醒来,他们已经各自回房休息。江湖还没沸腾就自己先吵起来,像什么样子。 一百四十六 高估侠士重蹈覆辙 为戏出… 吵完少年第二天还是练功习武,闭门不出,钟瑜玟按着自己的意思继续追踪涣群门的下落,但整个昭义现在没有他们的踪迹,王聪不怪这两位如何吵,只想去看戏,戏瘾发起来什么酒都解不了,唯戏能解。 姜秋林晚上来揽活的时候,钟瑜玟没安排他,王聪让他陪自己去看戏,三两银子,算是一个临时保镖。王聪不知道姜秋林的武功烂到什么程度,侠士嘛,总不会不如自己吧。 夜里王聪和姜秋林来到戏院,照往常一样满座,并没有因为上次街上的神仙打架而有所影响。姜秋林以前在苍梧城看过戏,都是文戏,和县令大人一起看的,这次看的是武戏,武生在台上翻跟头,像水车一样不肯停下来。 王聪听得极入迷,但她不知道盯着她的人加在一起,比戏院里的看客还多,光剑舍和王太冲的人就几十上百,也有不少是从城南酒肆门口请来的流浪侠士,他们各不相识。跟踪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是容易的,即使她身边有个废物侠士。 戏唱完,大家出戏院,往街上走,路过被云雷刀神劈开的巷子,王聪想象当时战况的激烈,能和她家公子打成平手的人在各门派里挑不出来了,只能是那些深藏不漏的神秘高手。姜秋林也听说那晚的大战,但不知道是谁和谁在打。他和王聪走过时,知道来看戏请个保镖是应该的,这三两银子他赚得应该。 王聪来看戏的事少年并不知道,钟瑜玟和他没就说话,两人现在是井水不犯河水了,一个在客栈沉思,一个在房里练功,互不干扰,互不往来。 穿过破败的巷子,来到大街上,姜秋林去架马车,王聪在街边等,看戏的人都把马车停在这,大家还在聊戏里的事,仿佛有的情节没演完,要在街上过一遍。 有的人和王聪一样,看完找不到人说话,默默赶路,其中就有剑舍的人,冤家路窄,就是至殊。但她家掌门的消息灵通得很,和杨言志在一起这么些日子,他也知道了灰衣少年身上的贞利剑。至殊没王聪那么笨,找个废材保镖,她身后跟着的是剑舍的觉凡和几个师弟,都是用剑的好手。 他们远远暗中看着王聪,看到驱车过去的是姜秋林,不见拿灰衣少年,至殊说:“天助我也,此时不到手,以后难有机会。” 觉凡也认为现在是他们剑舍离贞利剑最近的一次,是老天给的机会,不把握就是自己不争气,日后不能怨天尤人。 他们飞檐走壁跟随马车,姜秋林是个废材,不知道后侧多少人要收拾他们,心里只有那三两银子。 觉凡武功不低,他悄悄跑到姜秋林的马车前,躲着一道暗门里,他摘一片叶子,弹飞出去,叶子划过马的眼睛,马的眼珠被割破,瞎马大怒,前蹄高高抬起,嘶鸣不已,姜秋林以为是马发疯了,王聪说:“马受惊了,小心!” 马车要翻,但没有翻,是辆好马车,但马疼得厉害,撒腿狂奔。 觉凡跟上去,再摘一片叶子,掷出去,弹瞎马的另一只眼睛。完全变成瞎马了,在大街上狂乱地奔跑。 王聪在马上里颠簸不止,手紧紧抓住栏杆。姜秋林使劲勒住缰绳,他不知道马已经瞎了,在剧烈的疼痛中顾不得缰绳和背上的车架,它奋起四蹄使出全力往前冲,冲撞到好多从戏院出来的人。 王聪大喊:“快停下!” 马听不懂,姜秋林驾驭不了马车,缰绳都拉断了,只能任由它跑,马发疯都是一阵一阵的,大概是发春了,它一定是闻到母马的味道。姜秋林在心里放纵成全这可怜的马。 大街再宽总有个尽头,任他驰骋吧,他坐在车辕上大喊:“让开,快让开!”街上的人都扑散,反应不及的人都被撞飞,死了不少人。 王聪在车里没看到死人,但听到一声声惨叫,知道闯大祸了,后悔来看戏,后悔请这没用的姜秋林,马都驾不好,怎么会有这么废物的男人。 突然嘭的一声,马车往前冲,撞到一堵墙上,王聪从马车车厢里弹出来,摔在地上,感觉全身要散架了。 姜秋林在马撞到墙的瞬间跳开,他到毫发无损地落到街上。 院墙被马撞跨,马脑迸裂,王聪躺着地上呻吟,他破骂两声,“该死的畜生!”,看到马车全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他跨过坍倒的砖石,要去扶王聪。心想这女子凶多吉少,怎么向她家公子交待啊。他心里发抖,汗毛直立,踉踉跄跄踩到乱砖上,竟踏空摔倒在地,把头磕破了,血冒出来挡住眼帘,看不大王聪了。他用袖子擦干净,抬头时地上的王聪不见了。 心里更惊,撒腿跑,但这里离昭义闹事还很远,没有马,他轻功又几乎等于没有,靠两条腿往城里跑。 觉凡和至殊等剑舍弟子在院墙背后等着马撞上来,王聪弹出来嗯叽两声就被他们悄悄带走,神不知鬼不觉,姜秋林这个废物都不知道是人是鬼干的。 剑舍的人带王聪到魄败的巷子,就是被云雷刀神劈毁的巷子,这里有半间屋子,正是他们为非作歹的好出去。 他们倒水浇在王聪头上,她缓缓睁开眼,嘴里冒血,摔出内伤了,她瞪着眼看周围,不知发生什么事,问:“武生呢?” 至殊上前扇她两巴掌,啪啪,王聪的脑袋往左甩又往右甩,耳朵里嗡嗡像,她看清了眼前的恶婆娘就是剑舍的母老虎,她知道自己又栽倒她手里了。 她大喊:“姜秋林!” 没人回答,继而是剑舍的弟子大笑。王聪说:“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在破坏寻宝同盟的团结,违背武林道义,王太冲不会放过你们的。” 至殊说:“王太冲算个屁,废老头一个,姑奶奶单手都能掐死那老王八蛋,你给我老实点。”她再扇王聪两巴掌,王聪老实了,不敢出声。 觉凡揪着王聪的头发问:“王姑娘,你如实说,贞利剑是不是在你家公子身上?” 她呼呲呼呲地喘气,嘴里鼻孔里全是血,嘴里含着血模糊地说:“现在不在,但早晚在,天下只有我家公子配得上贞利剑,你们这些渣滓不配摸。” 觉凡说:“你很聪明,可惜你家公子是个死脑筋,我就喜欢死脑筋,你说在他眼里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贞利剑重要。” 王聪吐出一口血,说:“贞利剑不在我家公子身上,你们抓了我也没用,你们这些蝼蚁还不够他一剑。” 至殊说:“我看他对你听有义气的,在剑舍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想不到你还能为我们带来贞利宝剑,还好前几日没杀你,这就是天意,你懂不懂。” 王聪一口咬定贞利剑现在下落不明,大家要联手找到太行山的剑谱才能找到宝剑。 觉凡揭穿她:“你家公子为十几两银子就把贞利剑当了,他要是肯拿剑来换你,说明你命还值十几两,如果他不肯,那就是你还不值十几两,刚好昭义城的姑娘我们都玩厌了,我出十几两买你。” 王聪啐一口痰在觉凡脸上,骂道:“畜生!你不得好死。” 至殊上来又是抽王聪几巴掌,王聪脸肿了,嘴里牙齿松动,说不出话来,只能呼呲呼呲地喘气。 至殊对两个师弟说:“看好这烂蹄子,别让她给遛了,我看看这次还有什么将军来救她。等我们拿到宝剑,定让她生不如死,后悔生做女人。” 一百四十六 废物念叨一路废话 少年厌恶… 姜秋林跑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万籁寂静,小二趴在桌上睡着了,几个醉汉躺在地上,死鱼一般。 姜秋林敲响少年的门,少年火气很大,不想理人,叫他有事明日再来,姜秋林急切地敲,戏院里翻跟斗时敲的鼓。 少年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下来,打开门,夜里看不清姜秋林慌张的脸,他说:“连你也不要别人得安生。” 姜秋林喘粗气,说:“王聪姑娘不见了,在看戏回来的路上。” 少年听到“看戏”两个字就知道出问题了,早晚的事。 他同样用擂鼓的敲门声把钟瑜玟叫醒,钟瑜玟听到是他的声音,蒙被盖头不应声,直到听到姜秋林这个废物的声音,她才知道是王聪出事了,翻身穿衣起来,打开门。 少年和姜秋林也不忌虑这是女子的房间,径直跨进门,和官差破门而入,大有把朝廷重犯缉拿归案的英雄气魄。 少年说:“王聪在从戏院回来的路上失踪了。” 钟瑜玟一改冷漠孤高的表情,说:“赶紧找人去啊,她什么身手你不知道啊。” 姜秋林带路,他们骑马一路飞奔,在街上莽撞奔跑,流落街头的侠客都被惊吓到,是又发生什么事还是无聊者喝多了在街上发疯。 少年一行来到王聪失踪的地方,马已经死硬梆,残砖破瓦上都是马的脑浆,马车碎一地,王聪身上的一块破布都不曾留下。 钟瑜玟要姜秋林把事情的经过都说来,他从戏院里敲锣打鼓的戏目开始说起,钟瑜玟和少年并不感兴趣,要他挑重点说,他不知道什么是重点,什么是可以简略的情节,还是从武生翻跟斗开始述说,少年和钟瑜玟只能耐心听他讲述,情急之中拿这样的废物没办法,真是急死人。 好不容易才说到戏目结束,他们穿过破碎的巷子。姜秋林的话语又在小巷里迷路,绕不出来,他还回顾了巷子里的大战,道听途说的故事变得比戏里的故事还精彩,少年和钟瑜玟对这故事敏感得很,叫他感觉略过,往前讲。 姜秋林好不容易才把思路理清,不容他们打断,不然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道来。 钟瑜玟说:“你就把你看到的说出来,你听别人说的可以免了。” 他可免不了,愧疚让他无法判断哪些细节是和王聪的失踪相关的,所以他事无巨细地一一道出,繁琐且没有用处。 少年心急如焚,更等不得这废话的絮絮叨叨,他俯下身来好好查看现场,朝钟瑜玟伸手说:“火。” 钟瑜玟拿出火折子,少年借火折子粒豆大的火光,在马的尸体旁细察,钟瑜玟也觉得姜秋林的嘴里吐不出一个有用的字,和少年蹲在地上翻看。 这死的马是少年长驾的那一匹,性格温顺,从没发狂过,不可能无故撞死在墙上,他学耍小刀的仵作,在马的尸体上做些文章,灯光太暗,看不出个什么名堂,加上旁边的姜秋林一直念念碎,扰乱他们的思绪,看不出什么问题。 钟瑜玟到街上去借来一盏灯笼,照亮血淋淋的马,少年捧着马首端详。 钟瑜玟说:“马不该是疯,应该是受惊了或者受到重创。” 少年放下马首,翻查马的身体,都没有伤口。 姜秋林才讲到驾车的事,少年和钟瑜玟已经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他说马走得好好的,突然发疯似的狂奔,在街上乱跑,撞死不少人。 钟瑜玟到附近看看,也不见什么线索,马是正常奔跑,没有受到外力的控制。 少年说:“这是马在极速撞到墙的力所致,没有真气的痕迹。” 姜秋林说到他看到王聪从车厢中弹出来,甩在地上。 少年和钟瑜玟看着他,少年问:“怎么你能跑出来?” 他说他从车辕上跳飞。就凭他的武功,跳还能理解,要飞,那真是痴人说梦,少年不信,继续查看现场。 钟瑜玟说:“有你这样的保镖,真是她的荣幸。” 姜秋林听了心里愧疚万分,继续絮絮叨叨,把现场的细节一一描述,少年大吼:“闭嘴吧,我们都看到了,不用你嘴再来说一次。” 姜秋林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闭嘴,站在一旁低下头,真是一事无成,自己没能为大家提供一点有用的线索。 少年翻开血淋淋的马脑袋,说:“马疯没疯看看它的脑袋就知道了。” 马脑袋只剩一半,额前碎了,脑浆全迸出来,洒在墙上,像是醉鬼吐在墙上的秽物,令人作呕。 少年扶着马脸,说:“钟姑娘,搭把手。” 钟瑜玟提着灯笼照亮马首,少年细看,说:“不对,它的眼睛有问题。” 钟瑜玟蹲下来,翻开马的眼睛,眼珠被划破,两只都是。 “瞎了,难怪会到处乱跑。”少年说。 钟瑜玟说:“这是什么手法?” 少年仔细看了看,说:“回去说。”他不信任身后的姜秋林,放下马首起身离开。 姜秋林一路跟回到客栈,少年说:“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因为愧疚,他甚至认为王聪的失踪是因为他,不肯离去。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他的失职和无能。 钟瑜玟说:“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和刚才一样。” 姜秋林除了絮絮叨叨,和个老妈子一样,什么也没做成,确实如她所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落寞地离开了客栈。 他走后,少年说:“这人只认钱不认人,是个十足的混蛋,为了钱我看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钟瑜玟说:“你太极端了,他只是武功低微,不是什么坏人。” 少年说:“我看他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不可以说不是为了贞利剑和明太刀。人都躺在地上了,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他会不知道,只怕是有所隐瞒有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这废物我是不怕。” 钟瑜玟说:“你不信任他,是好事,昭义城里没人可以信任。你在现场看到了什么?” 少年说:“马的眼睛是被离手剑所伤!” 钟瑜玟说:“黑衣男!是冲着宝剑和羊皮纸来的。” 少年说:“不是,是剑舍的人,黑衣男的离手剑修为极高,不会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如果是他,一剑就能划伤两只眼睛,而不是剑。这是剑舍所为。” 钟瑜玟说:“至殊?上次没得手,这次又来。” 少年说:“只能是他们,她的目的是报仇,冲我来的,不是冲剑和羊皮纸,所以他们还会找上门来,王聪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钟瑜玟说:“你认为这是绑架?剑舍的人现在不够你打,他们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一定会用卑鄙的手段制服你。” 少年说:“没错,至殊手上唯一能伤我的也就是风散针。” 钟瑜玟说:“你现在有破风散针的办法吗?” 少年说:“没有。师叔不再这,只能见机行事,她用毒,我也能。” 钟瑜玟说:“你会用什么毒?” 少年说:“白蛇泡酒。” 钟瑜玟笑说:“剑舍的人会和你喝酒?” 少年说:“试一试,天亮我们就动手配制。” 姜秋林回到自己的客栈,内心的纠结和不安让他睡不着,昭义城的高手太多,一眨眼就掳走人,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他想去找辛枚帮忙,但辛枚也自己一样,武功平常,只会给灰衣少年添乱。 钟瑜玟和少年因为王聪的事不拌嘴吵架了,就像刀剑的出现让整个武林团结起来一样,人们放下仇恨,只需要目标暂时一致就行。 一百四十八 流浪侠士成事不足 暴躁姑… 剑舍的人沉不住气,想天亮就一统武林,中午到皇宫里用膳,下午就要大赦天下,他们在半间破瓦房里守着王聪。还是剑舍掌门手腕超群,王太冲还在四处追寻无路地时候,他们剑舍马上就要取得贞利剑,称霸武林。 王聪在办间屋子里冷得发抖,仲夏的后半夜和初冬的早晨差不多,冻得嘴皮发紫,说话自带回声。剑舍的人有真气护体,不觉得冷,心里还热血沸腾,盼着天快亮吧。 他们抓到王聪后不久,就派人到少年所在的客栈去送纸条,可惜派的人是从城南的酒肆门口找的流浪侠客,没有责任心,他不知道剑舍的兴起正捏在自己手里,拿了几两银子,心里想的是吃顿饱饭、喝壶好酒、搂个姑娘,他磨磨蹭蹭从青楼出来时,少年也从客栈出发去事发现场了。 他不争气,全身都不争气,要是那跑腿的能在青楼多玩一会,他到客栈时少年正好回来,可惜他是不争气的那种,到客栈扑了空,钱已经花得差不多,只能把纸条烧掉,甚至不愿意拆开来看一眼,错过晓得贞利剑下落的大好机会。 少年等剑舍的露面,剑舍的等少年去赎人,两边都在等,没人行动,午时已过,少年和钟瑜玟在客栈大堂酒足饭饱,就等剑舍的出招。早上就配制好的白蛇泡酒装在一个葫芦里,等着派上用场。 剑舍的在半间屋子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王聪也饿得眼冒金星,她说:“我只是我家公子的侍女,他怎么会拿天下至宝来交换。” 马车撞墙处,已经被官差踩得稀烂,苍蝇围着死马大宴宾客。官差要追查驾车的人,最晚撞死踩死以十几个看戏的人,十几条人命,非同小可。 官差这次算得力,可能踩死撞死的有达官显贵,他们出奇的卖力,中午就找到姜秋林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看到官差紧张得语无伦次,再知道自己驾马车害死十几条人命,几乎要晕阙。再能干的官差遇到这样的人,案情也进行不下去。 耗了半天,幸得苍梧将军辛枚帮忙,从紧张兮兮的姜秋林口中问出大概脉络:他少人雇佣替人驱车去看戏,回来的路上马突然发疯,到处乱撞,自己控制不住,最后马撞死在墙下,自己侥幸跳车逃脱,雇主摔到地上后就不见了。 说的一句不假,但是官差一句话都不信,马不是疯,而是瞎,雇主一个弱女子摔到地上不可能还能逃逸,作为一个江湖侠士,搞不定一匹马。这里面没有一句话经得起仔细推敲。 官差要将姜秋林暂时扣押,他腿软,瘫坐在地上,以为要进大狱受大刑,然后屈打成招,午时三刻菜市口砍脑袋。官差才提一句,他已经想到秋后的事去了。 辛枚替他求情担保,官差不再提扣押的事,但不准他离开客栈,那他还怎么挣钱,心里害怕、焦虑和一点点的愧疚。 少年等到午后不见人,主动出击,通过王太冲找到剑舍一行人的客栈,少年打门而入,空无一人,剑舍的人一夜未归,少年和钟瑜玟在客栈楼下守株待兔,他们总会回来收东西。 他们想着要发达了,客栈里的那点东西可以不要,在半间屋子里等得很焦急,王聪:“饿死我你们什么也拿不到。” 至殊才发现自己独子叫了好几次,饿得不行,做白日梦是不能裹腹的,他叫师弟们生火做饭,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边半口锅都没有,有米也是无法。 觉凡也不能饿着等,叫两个弟子出去买点烧饼来。 至殊不愿等,要跟着去,饿了一夜一上午,一刻也不想等,马上就要称霸武林,这点罪没必要受。 她带领连个师弟来到街上,行人都在议论昨晚疯马撞人的事,继杨功身首异处后的另一件悬案,武林人士集聚到昭义后,这里就没好事发生过,怪事连连。 王太冲知道这是江湖人所为,派人四处盯梢,但又不知道盯着什么,只能盯着少年和钟瑜玟了,失踪的王聪是少年的人。 少年不慌,剑在钟瑜玟身上,剑舍的不敢为难王聪,大不了到剑舍山上去要人,等他们出招。 至殊进城,饱餐一顿后,让两个师弟带干粮先回去,自己孤身到少年所在的客栈去,这是什么人心这么大,不会还在睡觉吧。她进客栈,小二见到她来势汹汹,知道这带剑的女侠不是打尖住店也不是喝酒吃饭,问:“有何贵干?” 至殊问:“那位灰衣少年住哪一间?” 小二不能靠一个人的衣着来确定她说的是哪一位灰衣少年,大夏天的,穿灰衣的少年客栈里有十几个。他摇摇头说:“不知道女侠要找的大爷尊姓大名?” 至殊也不知道,说:“一个小子,带着两个姑娘,在这住很久了。” 小二还是摇头,这里每天晚上都有人带姑娘回来过夜,带两个的有,带三个的也不少,这等于没说。 至殊吃饱了,脑筋也转得有力,说:“你们店里最漂亮的两位姑娘。”这话要是在青楼说出,老鸨准说:“我们这里没有最漂亮,大家都非常漂亮。”小二没有那么事故,两眼放光,说:“女侠说的是王姑娘吧?” 至殊摸出几文钱,说:“对,其中一个女的姓王一个姓钟。” 小二收下几文钱,说:“女侠来晚了,他们已经出门了,那位公子平日不出门的,今天大早上就出去了。” 至殊让小二带她到少年的房间门口看看,她不是老实人,别人前脚带她认得房门,她后脚就悄悄翻窗进少年房间。房间里确实没人,少年出门早,早该到约定地点才对。只怕传信过程中出问题。 想到什么做什么,她赶到城南找到酒肆掌柜的,找到不靠谱的流浪侠士,威逼利诱之下,他把自己烧掉纸条没完成任务的事招供出来。 事没办好,钱却花得一文不剩,大大坏了城南酒肆的规矩,掌柜的拿根筷子捅那跑腿的太阳穴,以儆效尤,门口的那些人办事可不敢再马虎。 至殊知道大事不妙,少年没有收到纸条,赶回觉凡身边,把不靠谱跑腿办砸的事说出来。 觉凡听完,说:“糟糕,剑舍危险,快回山上去!” 不能立刻称霸武林、灭王太冲的威风,至殊心里不爽。天快亮时,又黑下去,让人心焦。 少年在客栈等到晚上,知道剑舍的不会再回来了,他说:“去剑舍吧,再踏平剑舍一次。” 钟瑜玟没去过剑舍,说:“我也去见识见识这曾经的天下第一派,不过剑舍掌门老奸巨猾,肯定在山上做好十足的准备,挖好坑等着我们去跳。” 少年说:“刀山火海到剑舍手里都是小孩子过家家,吓唬人的,成不了什么气候。” 少年和钟瑜玟回自己的客栈,路上发现了王太冲派来盯梢的,钟瑜玟说:“昭义城里最大的狐狸,跟定你了,他没理由知道剑在我们身上。” 少年说:“疑神疑鬼,明日我就上门去找他。” 钟瑜玟说:“没有时间了,明日一早就要走,要先去马市买马。” 少年朝盯梢的两个人使出离手剑,化出两道赤红的墙壁紧紧夹住他们,钟瑜玟走过去说:“烦请二位回去告诉王监事,不要再跟了,不然来一个死一个,我们明日就上剑舍要人,叫他维护好武林团结,不要让人仗着名门正派就随便掳人。” 两个盯梢的青年吓得不轻,诺诺点头,少年一挥手,他们像耗子一样遛了。 一百四十九 泼妇心狠摧兰折玉 … 囫囵吞下几个烧饼后,觉凡、至殊带着王聪火速赶往剑舍,飞鸽到岭南请至临回来救急,剑舍上下能挡住少年一招半式的就只有至临。 绑架的事王太冲已经是前车之鉴,灰衣少年下手不留情,剑舍和他本来就有仇怨,掌门不在山上,他要是这时候屠戮剑舍,剑舍就是另一个七星观。只要有王聪这张牌在手,赶回去能保剑舍周全,贞利剑也顺势到手,那时才是报仇雪恨的最佳时机。 王太冲的爪牙回去禀报,王太冲认为这是江湖仇杀,没有必要插手,剑舍的至殊是个疯狗,上次因为辛枚将军的出现半途而废,这次筹划得更周密,心思缜密,要是用在寻找宝剑宝刀上该多好,用在私人恩怨上,看不到武林大势,可敬又可惜。 少年离开昭义,是王太冲的一大损失,黑衣人、黑衣男和斗笠男这些人要是杀过来,昭义城没人能挡得住,只能逃窜出城,剑舍这次是在破坏寻宝同盟的团结,但相比于这个罪名,王太冲更愿意看到灰衣少年灭了剑舍的种。 王太冲一知道的事,城里很快就会传开,看不到少年的侍女的身影,城里投机取巧的侠客们都慌张,昭义城犹如没有城墙的城池,涣群门轻而易举攻进来,大家喝酒嫖娼都不得安生,更不用说找宝剑宝刀了。 当然,真正找宝剑宝刀的已经在不在昭义城,溜须拍马和偷奸耍滑的人还留在昭义城混日子。 昭义城里不见剑舍的人,做实他们做贼心虚,王太冲再补一刀,把他的重大发现透露给官府,正在盯着姜秋林的官差有了新的方向,到客栈来搜查,只见剑舍未收走的行李,是临时逃出城了,这么大的帮派,几个官差不敢惹,回去继续缠着姜秋林,他好惹。 辛枚将军可以作证,剑舍的确实和姜秋林的主顾王聪姑娘有仇,上一次至殊要杀她不成,是辛枚救的王聪。姜秋林希望上次救人的是他,现在就不会这么自责。 官差不敢拿辛枚将军的话当耳旁风,剑舍现在最有嫌疑,只能如实上报朝廷,他们只能奉命行事。姜秋林暂时得自由,可以出去挣钱养活自己,他还想去剑舍救人,但路途遥远,他得把盘缠挣够再说。 辛枚建议他不要去做无谓的牺牲,剑舍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大派,剑术高明,姜秋林去了人救不成,白白送死,不是大丈夫所为。 少年和钟瑜玟跨马出城,直取剑舍,昭义到剑舍上千里,一路上不能心浮气躁,要平心静气,以待剑舍的地网天罗。 王聪被至殊和觉凡一等人押上马车,她不会骑马,马车只能走大道,行进很慢。 至殊看着灰头土脸的王聪,她脸上的俊美现在显得可恶,至殊恨不得全给她撕碎,等拿到宝剑,她一定撕烂这小蹄子,以祭她父亲觉尘在天之灵。 王聪坐在车里安分得很,她知道要逃也逃不出去,要死也死不了,回他们剑舍也不是一件坏事,以他家公子的武功和钟瑜玟的聪明,剑舍这帮人玩不出什么花。 至殊也坐在车厢里,一路两人摇晃颠簸,至殊看着高傲不低头的王聪,心里憋着闷气,凭什么一个侍女竟对她这般无礼,现在还是她的阶下囚,低头哭哼两声也不肯,让至殊胜利者的姿态显得没有那么高大。 她气不过,挪过去捏着王聪的脸说:“到剑舍我就划烂你的漂亮脸蛋,看你还怎么出来蛊惑人心。” 王聪啐一口痰在她脸上,“呸!母老虎,要杀要刮赶紧的,你嫉妒这些做什么?” 王聪脸上又挨打,两边脸颊都被至殊抽肿了,一路上她就这么折磨王聪,王聪的腮帮子像是塞了两个包子,鼓鼓囊囊的。 王聪挨了打,也不求饶,这让至殊越打越气,越气又越想打,马车厢里每天都会传来啪啪的声音。 王聪算是遇到对手,一路高昂的头颅受不少毒打。她的眼睛总是在昏暗的车厢里恶狠狠地盯着至殊,眼睛好像会发绿,刺得至殊的脸麻麻的,她出车厢到车辕上来透气。 觉凡说:“至殊啊,做人要留三分情面,她要是在路上出点什么事,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我看这侍女性格刚烈,不容易服软。” 至殊仰着倔强的脑袋说:“她不愿屈服,我偏要她屈服,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侍女,就不信我收拾不了她。” 觉凡说:“凡事过犹不及,要沉得住气,等我们拿到贞利剑,天下都是我们的,一个小小侍女何必放下眼里,成大事者,要放远目光。” 觉凡的话里都是说教的大道理,比水还淡,没一句能听的,至殊钻回车厢里。 王聪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巴说:“我打赌你杀不了我,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她在至殊面前有点受虐狂的样子,至殊不打她她就浑身不舒服,特别是看不到至殊拿她没有办法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囚徒,是胜利者,是左右至殊情绪的棋手。 至殊抬手,要扇她几巴掌,她看到王聪嘴里全是血,说话都咕咕隆隆,收手,说:“你想我在路上打死你,我偏要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到剑舍再慢慢折磨你。” 王聪说:“为何不现在就开始折磨我?你闲着也是闲着。”王聪的头发披散,沾了血,结成一束一束挂在额前,她的手被反绑在背后。眼睛透过头发的缝隙,直勾勾地盯着至殊,眼珠里全是血丝。要是至殊在湘钦见过走尸就知道王聪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走尸差不多,可惜她和她父亲当时只顾图谋人家往蹇来誉,没好好见识往蹇来誉的真面目。 王聪坐在角落里,好几天见不到阳光,身上发臭,像被困在笼子里的恶狼,还好她只是一名侍女,不会武功,不然武林上要多一个横行霸道的女侠。 至殊看着感觉全身发痒,自己现在就是和她待在笼子里,心里越想越发憷,她伸头出车厢,朝觉凡说:“找个客栈落脚吧,这丫头要臭死我啦。” 觉凡抬高手臂,闻闻自己的胳肢窝,说:“我自己也要臭死了。” 他对身边的弟子说:“找个偏僻的客栈休息一晚,不必太赶,至临已经在路上了,师父也知道人在我们手上,现在主动在我们手上。” 少年和钟瑜玟就没有那么慌张,马比车快,他们走的又是小路,不出两天就把至殊等人甩在后面,钟瑜玟知道王聪他们行程很慢,所以夜里都不赶路,天黑就找地方落脚休息。少年养足十二分精神才能给剑舍痛击。 不用紧张赶路,人的脑袋会清醒很多,钟瑜玟把局面看得透彻,她说:“不排除剑舍山上有涣群拳的人存在,山上的对手可能不止剑舍的几个废物,要做好应对陈力士、涣群两个脸残和剑舍掌门等一群高手。” 少年说:“好在我们准备了白蛇泡酒,一定要他们好看!” 钟瑜玟笑了笑说:“你以为剑舍的人会奉你为座上宾,好酒好菜招待你?” 少年说:“见机行事,喂都要喂他们喝!” 钟瑜玟说:“天真!你这样上去和送命没有区别,我发现你比姜秋林还笨。” 少年不想和她再争吵,和气地说:“全听你的,我只管出力,动脑筋的事还是你来。” 钟瑜玟胸有成竹地说:“你只管把剑交给剑舍换王聪,剩下的会有人出手收拾那帮人,记得保存实力最后再出手就行。” 少年问:“还有谁出手?” 一百五十 王聪稍得喘息凝神 秋林有幸… 钟瑜玟做事不会有见机行事这种鲁莽冒险的行为,她从告诉王太冲盯梢人的那一刻就想好要如何布局谋划,王太冲是情报高手,昭义城里到处是他的眼睛,她和少年高调离城,明面上暗地里的人都知道了。钟瑜玟敢肯定,现在在赶往剑舍路上的绝对不止她和少年,剑舍注定是个热闹地方。 王聪也是对她的谋略非常之信任,自己在至殊手上做的贱,最后都会讨回来,加倍地讨回来。 入夜,至殊一行人总算找到一个偏僻的小镇,有间半是酒楼半是客栈还有一半是饭馆的楼房,还漏着风,幸亏没下雨,不然王聪宁愿待在马车上。 大家只想洗个澡睡个好觉,一觉醒来贞利剑在手,各门各派挤满剑舍山求拜,这罪也遭到头了。 至殊对王聪寸步不移,深怕她遛了,这荒山野岭,她遛出去不是饿死就是喂饱野狼野狗。王聪说:“照情形,今晚我要和至殊女侠同床共寝啦,我一定会怜香惜玉,好好爱护你,满足你对我多年的相思意淫。” 至殊翻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王聪耳朵嗡嗡响,王聪还不作罢,拉开嘴笑,满口的血红的牙齿露出来,笑容阴森可怕,她说:“洗澡你也要带着我吗?我建议来个鸳鸯浴,你先给我搓搓我再伺候你。” 至殊还没抬手,王聪把脸凑过去,说:“来,别心慈手软,想想你爹死的样子,两根香肠一样断成两截。” 至殊不想打她耳光,而是拔剑,觉凡看到后制止,收了她的剑,说:“不可意气用事,她早晚是死,一定让她死在你手里。” 觉凡接手看押王聪,至殊进房洗漱去了。王聪身上的血腥味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发酵了,刺鼻杀眼,靠近了眼睛都睁不开。觉凡解开王聪手上的绳子,说:“你也洗洗吧,就算是为了我们。” 王聪捏捏手腕,手腕被勒出一道道血痕,手掌肿得像两只青蛙,她手指无法活动,肩膀酸痛。她说:“就不怕我跑了吗?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觉凡说:“你一个弱女子,让你走,夜里你都不敢出门,不然怎么会找那么一个废物做保镖,你去吧。” 王聪抖抖肩膀,活动活动,说:“他不是废物,只是武功没学好,你们武林人总是以一个人的武功评判他的成败。” 觉凡说:“江湖以武至上,武功不好猪狗不如,相信他深有体会。” 王聪说:“既然拿到贞利剑就可以天下无敌,你觉得我家公子现在是不是天下第一加天下第一,你们剑舍又怎么能奈何他,顶多是你们拿到宝剑,就是你拿到宝剑你就有把握杀得了他吗?” 王聪说完上楼洗澡去了,她的话让觉凡哑然失色,她说的正是大家心里担心又不敢说出来的,如果贞利剑真的这么厉害,少年怎么不在昭义城称霸,拿明太刀的黑衣人为什么躲躲藏藏?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强迫自己相信拿到明太刀就可以解决剑舍面临的一切难题。 是人都知道没有一样器物可以解决一个人所有困难,何况一个门派,一个日薄西山的门派。 王聪在简陋的房间里洗澡,全身浸到温水里,骨子里的疼痛全都浮到皮肤上,锥心的痛,她回顾自己这几天在车上受的苦,心想这就是江湖,险恶歹毒,得势时就要置人于死地,不给他再扑来的机会,不然就是现在的下场。她把自己洗干净,享受当下的惬意,剑舍的人头脑简单,他们在肉体上折磨她,她就压在精神上打垮他们,让他们知道天底下除了武功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打垮人。 不会武功的人这么想是对的,但半吊子就不这么想,他们老想着靠自己平平无奇的武功打出一个自己的天下,是何等的天方夜谭。 姜秋林摆脱官兵后,又到昭义城南酒肆门口找活干,现在酒肆掌柜的要求更高。姜秋林已经失败过一次,雇主都给弄丢了,酒肆门口的流浪侠客没有一个不对他嗤之以鼻,这种人还厚着脸皮到这来揽差事,真是武林第一不要脸。 酒肆的小二也劝他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在这站着只会败坏酒肆的名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酒肆给他找的架马车的活。 姜秋林灰溜溜地走了,他急着要挣钱呢,老天无眼。 他回到客栈,王太冲已经在等他了,王太冲武功也不行了,残废一个,但人家脑子灵光,比耍剑的时候还得武林同道的爱戴,姜秋林落寞的时候就羡慕这样的人。 王太冲主动上门找活给他干,体谅他的难处,救他的急。 王太冲说:“听闻你到处挣钱,筹集去剑舍救主的盘缠,正好老夫在找人去剑舍跑一趟,不如我们合作一场。” 姜秋林说:“王监事要怎么合作?” 王太冲说:“很简单,我出三百两,你即刻赶往剑舍,把在剑舍见到的事都飞鸽传给我。” 姜秋林说:“你想让我当你的暗桩?” 王太冲哈哈大笑,说:“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你既非剑舍的人,又不是灰衣少年的人,你也算我们寻宝同盟的同道,大家进城合作,何来暗桩之说。” 姜秋林恍然大悟,自己不是哪一边的人,暗桩明哨都不是自己,剑舍高手如云,灰衣少年神功盖世,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说:“好,我就奉王监事之命,走剑舍一趟,也算为我们寻宝同盟尽绵薄之力。”真的绵薄,比绵还薄,甚至可以说没有。王太冲认为剑舍和灰衣少年是私人恩怨,和刀剑无关,以寻宝同盟名义上剑舍的山,极为不妥。 王太冲笑着说:“万万切不可提我的名字,这是我找你的原因,我们归藏不缺人,你无门无派,上剑舍不需要别人的理由,你有你自己的理由,不必用别人要打掩护。” 王太冲说的都是大实话,姜秋林无言以对,像辛枚告别后就准备出城去。 辛枚说:“此去路途遥远,你虽和王聪姑娘有雇佣关系,但事出有因,乃是剑舍的阴谋诡计,不必执着,救人一事还有她家公子,你切不可以卵击石。” 姜秋林点点头,王太冲早就给他备好马,知道他不会拒绝自己的合作提议,他最放心傻子,特别是无能的傻子,这样的人不会背叛自己,像陈力士和剑舍掌门那样的人精就不行。三百两当场给姜秋林,要求他马不停蹄赶往剑舍,务必把见到的听到的都飞鸽传来。 姜秋林身上从没有过这么多钱,他心里沉甸甸的,三百两全压在他心上,要不是有差事在身上,他就也已随心所欲到江湖游走一番。 王太冲催他立即启程,不能再耽误,剑舍的人都走好几天了,婆婆妈妈就要赶不上好戏,他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马就扬蹄飞奔,一骑绝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姜秋林就出昭义城。 辛枚在王太冲身边说:“王监事这是要他去送死。” 王太冲说:“那你如何不阻止我?” 辛枚说:“他执意要去,谁也拦不住,他不去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王太冲说:“三十好几的人啦,是该去见见世面,现在江湖这么乱,他此行回不来,以后也会死在别处。” 辛枚可惜自己的朋友,但王太冲说的没有一点假,他和姜秋林都需要历练才能在这样的江湖活下去。 武功不好,脑袋就要好,脑袋还是一锅浆糊,那就等着死吧。脑袋好的人即使身陷囹圄危险重重,还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王聪就是这样的人,她洗完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出来和剑舍的人同桌吃饭。 一百五十一 王聪挨打挨剑不断 至殊疑神… 上一次和剑舍的人同桌吃饭还是一年多前在剑舍山上做客。王聪知道坐下来吃顿饱饭难得不易,饭桌上她食而不语,不挑衅至殊,免得挨她大嘴巴子。 觉凡和至殊在桌上有说有笑,他们注意到牙尖嘴利的人收声了,不合常理,觉凡问:“王姑娘,你家公子是如何得到贞利剑的?说来听听。” 王聪不闻,不搭理他们,觉凡再问一句,她还是不出声。至殊抡掌要打,觉凡拿住她的手腕,说:“算了,别找不愉快,剑早晚是我们的,人早晚是你的。” 王聪吃饱后才开始大放厥词,说:“你们各个都是恶魔,贞利剑要是落在你们手上,江湖非得大乱,与其如此,不如送给王太冲,我看他倒是为民着想。” 至殊暴脾气,摔筷子站起来要打,觉凡拉住她,她喊叫:“等我拿到剑,定将你劈成两半。” 王聪喝口酒,说:“可以,我不反对,反正有人比我先成两半了,肠子流了一地。” 觉凡也听不下去,说:“我劝王姑娘收声,少受点皮肉之苦。” 王聪说:“你们尽管打,留我半条命换宝剑就行,不必手下留情,想想觉尘和你们的掌门。” 觉凡呵斥道:“你知道我们不会杀你,为何要不断挑衅,打你半死于你有什么好处。” 王聪说:“我就是要我家公子看到我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看他会不会再对你们剑舍的留情,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嚣张,我就是要逼他看不下去,灭了剑舍,让你们和七星观一样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至殊说:“笑话,我剑舍拿到贞利剑自然会做出一番事业来,你家公子必将和你一样死在剑下。” 王聪笑着说:“哈哈,你是多大的人了还做白日梦,你们都没人见过贞利剑,我见过,送给我我都不要,废铁一块,西瓜都切不动,拿了那东西能称霸武林本姑娘把它吃了。” 至殊不信,怒吼:“你再妖言惑众,姑奶奶撕烂你的嘴!” 王聪不说妖言,抬杯喝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半边脸肿着,说话含糊不清,她不断用酒涮漱口腔,痛得歪嘴歪脸,还窃窃地笑。 觉凡说:“你真亲自见过贞利剑?” 王聪收脸忍痛说:“没有,那么宝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见过?没那服气。” 她越这么说,觉凡越认为她关于贞利剑的话不假。 王聪看至殊一眼,不说话,摸着手腕上的勒痕,火辣辣的痛,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么重的毒打,也只有在江湖才会有,别的行业界别没这么暴力。 觉凡又问:“你是不是见过明太刀?” 王聪立即回答说:“见过,在沅水河边的湘钦门,那是一把朴刀,挂在武光大帝的雕像上,后来” 她突然住嘴,不再往下说,埋头看自己的伤口。 至殊问:“后来怎么样?” 王聪说:“没有后来,我没见过,瞎编的,别当真。” 怎么可能不当真,这是唯一可以和贞利剑抗衡的神器,现在贞利剑有一半已经是他们剑舍的。 再怎么问王聪都不开口,威逼利诱下都不松口,她捋捋自己的头发,又揉揉自己的肩,这身子近几天可是太遭罪,骨架都要散了。 她太累了,坐在椅子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至殊和觉凡在一旁又急又怕,把她摇醒,至殊说:“给我们说说明太刀的事,今晚让你睡床上,不然今晚你就睡马棚。” 王聪困意来袭,不想睡马棚,简单几句敷衍他们,“明太刀现在在一个黑衣人手上,此人刀剑双绝,会使一种偷袭人的剑术,叫做天造草昧。他的朴刀更是使得好,我家公子说他人刀合一。” 至殊问:“你家公子认识他?” 王聪不说话,耷拉脑袋要睡着。 至殊气急败坏,抡酒杯砸去,砸在王聪的额头上,一股血水顺着头发淌下来,王聪熟若无事抬头,透过血淋淋的头发看着至殊,说:“你不该扔杯子,该扔剑,离手剑你爹没教你吗?哦,我知道了,是还没来得及教你就死硬了,哈哈哈哈。”她任血从脸上流下来,脸上全是笑容,模样可怖。 “疯子!你是个疯子!”至殊大喊。 觉凡叫两个弟子来帮王聪清理伤口,上药止血,全程王聪像个没事人,一直盯着至殊笑。 至殊背后凉飕飕的,她走到觉凡的旁边,说:“别信她,这是个疯女人。” 觉凡说:“我们掌门以前在剑舍遇袭就是中的天造草昧,确有其事,不可小觑啊。” 王聪头晕欲裂,挣扎着站起身,说:“我家公子拿着贞利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看押我的半间破屋就是被明太刀劈开的,那条巷子就是他一刀劈开,你们好好想想拿到贞利剑后如何称霸武林吧,我睡床上去了。” 她蹒跚地走回房间睡觉,好久没躺平睡,即使这客栈条件简陋,床板就是木条上铺茅草,她还是倒下就睡着,睡梦中头昏脑涨,要不是挨至殊那一杯子,她可以睡得更香。 至殊和觉凡在桌前心事重重,贞利剑真的就只是一把废铁吗?明太刀如果真的完胜贞利剑,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 两人坐在桌前沉思到半夜,那时候王聪已经睡熟了。少年和钟瑜玟也在某个客栈的睡梦中,只有姜秋林还在林中的小路上奔走。 不经常骑马的人突然长时间连续骑马,屁股和大腿会受不了,马鞍颠簸撞击,腰都要断了,姜秋林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感觉自己上半身是长在马背上的,像个怪物一样在马上吃喝,在马上赶路。 少年和钟瑜玟走在最前面,领先觉凡、至殊二十几里,钟瑜玟算算就知道他们已经走在前头,不必慌张,保持这个速度到剑舍即可。 至殊越想越气,她睡不着,一身疲累,但她的俘虏却在隔壁睡得死沉,不公平。 后半夜,天将亮时,店家已经起来生火,她打门而入,闯进王聪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拎起来,说:“你今天不把明太刀和贞利剑的事给我全部说出来,老娘现在就杀了你。” 王聪惊恐看到她手里的宝剑,知道她是来真的,笑了,说:“那快杀吧,求之不得,希望你说到做到!” 至殊扔下剑,反手抽王聪一巴掌,王聪的睡意全给打散,她吐出口中的鲜血,说:“记住,你现在不杀我,这些账我以后都要你十倍奉还的。” 至殊跑过去一脚踢在王聪的胸口,她摔倒在床上,床下的木板都断开,房间里顿时灰尘弥漫,王聪咳两声,胸口疼得不行,忍着不咳,脸却胀红。 至殊说:“把你知道的都说说出来,不然今天有你受的。” 王聪强笑,上气不接下气地着说:“每天,都,有我,受的,我就,喜,欢你这样,折磨,我。” 至殊听出来她的肋骨断了,拣起地上的剑,指着王聪的下巴,说:“再不说,你今天就要变成残废了,断手断脚看你还怎么伺候你家公子。” 王聪说忍着巨痛说:“那岂不是正好,一个废人值不得拿贞利剑来换。” 至殊说到做到这次,她一剑刺在王聪的手臂上,王聪“嗷”的大叫,把客栈里的人全吵醒了。 觉凡闻声赶来,王聪已经瘫坐在地上,肩膀上血流不止,至殊拿着佩剑站在她身后, 觉凡说:“坏事啦,外伤外现,把她弄残了,传出去,我剑舍颜面何存?” 一百五十二 江湖无边自多歧路 武林险… 王聪右臂肱二头肌被刺穿,她痛昏过去,觉凡叫来剑舍的弟子,赶紧给她包扎,柔弱女子受不住这一剑,失血过多,死在这荒山野林,那将陷剑舍于困境,与灰衣少年一派撕破脸,就难逃灭门的命运。 这里很偏僻,郎中赶来看到王聪的伤口,摇头说:“女子受这般创伤,手臂变形,算是破相了。” 至殊真把人弄残,心里暗暗畅快,但觉凡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不信任,两个人离得远远的。 觉凡叫剑舍的两名弟子守护在王聪身边,不让至殊靠近,至殊感觉自己受到排挤,更恨王聪。 王聪躺到第二天晚上才醒来,他们已经在这破地方待了两夜一天,行程意外地被拖慢,如果少年剑舍见不到王聪,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现在的剑舍山上没有人能抵挡他半招。 王聪以为自己手臂废了,和王太冲一样,她蒙着被子大哭。觉凡进来安慰她说:“没有伤到骨头,并无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但没有时间了,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王聪泪眼盯着觉凡,不做声,她心里已经把剑舍的人碎尸万段一千次一万次。觉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王聪认为他和至殊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该死。 少年和钟瑜玟继续往前赶,已经远远甩开王聪等人,路途上没有那么赶,少年一落脚就学武练功,在钟瑜玟的参谋下,他从头把风行天上第一成、第二成练一遍,对风行天上的理解从片面的位移隐身到格物知理。打开了新功法的大门,豁然开朗,假以时日,就能进入第三成。 王聪不再身边,钟瑜玟打点少年的生活起居,第一次照顾别人,和少年使练贞利剑一样,左右不顺手,好在少年生活粗糙,吃喝都能将就。 少年在武学的进步中不断赶往剑舍,他想到王聪两次被剑舍的人算计,是自己的失职,这一方面比姜秋林还废物,连两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要是敬一师兄在世,他定不会让身边的人两次受敌围困。 即使不断练习,他还是没能使出剑意,有气无意,此行剑舍掌门和陈力士肯定也有对付他的办法了。如果只是他独身应战,他们也奈何不了,但要顾王聪和钟瑜玟周全,现在的武功还不足以做到。 剑舍的人已经都知道少年和觉凡等两路人马正在赶往剑舍,至临也是在归途,他们做山门上列阵布兵,演练剑阵,以逸待劳,要一雪前耻,杀灰衣少年一个措手不及。 少年总是在用武的时候才觉得所学不够深,悔恨平日里逛青楼喝花酒没有节制,越靠近剑舍,他越体会到姜秋林的无助无奈。他每日闻鸡起舞,比在昭义城客栈里还勤劳。 钟瑜玟看出他的惶恐,在路上的时候告诉他不要乱了阵脚,剑舍再能也还只是剑舍,徒有虚名,武者临阵最重要的是气势,气势输了,有再好的武功也使不出来。 少年说:“剑舍这次是有备而来,和涣群门的勾搭上后,对贞利剑是势在必得。” 钟瑜玟说:“宝剑是什么样你也知道,给他们也无所谓,没人能凭一把宝剑就天下无敌。当初我们还想着拿到剑就不再惧怕你师父的追兵,现在宝剑再手,你还不是节节败退。所以兵刃再好也不过如此,武学的本质在于人体的练习发挥。” 少年知道这是大道理,现在也只能讲讲大道理,没有实际的事可以为做,路都不能赶太快,即使心里越来越着急,剑舍的人都是禽兽,王聪铁定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钟瑜玟想到王聪,也觉得不值,对剑舍的人恨得咬牙,但当下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她说:“我们大张旗鼓离开昭义,身后肯定跟着不少眼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剑在我们身上的秘密,把武林矛头转向剑舍,我们现在是师出有名。” 少年骑在马背上,说:“可能他们就是要让江湖人知道剑在我们身上,把火往我们身上引,陈力士和剑舍的掌门都是老狐狸。” 钟瑜玟说:“此行不仅斗武,还要斗智。” 少年说:“全听你的,我只管出力。” 两人在路上慢慢地走,不不觉已经上路十来天,夏天已过,初秋将至,早晚凉意袭人。 姜秋林在剑舍一行人的身后奋起直追,换了三匹马,将近时,他的脑袋灵光起来。自己三脚猫功夫,追上剑舍的人也是无所作为,还是跟着最好。于是他也开始放慢脚步。 远在岭南的至临和陈观受到贞利剑在灰衣少年身上的消息,连夜启程,赶回剑舍。 按照苍梧老李头的说法,少年那一派和贞利剑的第一任主人渊源紧密,剑可能一直都是在他们手里留存。这是觉凡抓到王聪作为人质,要逼少年交出宝剑,至临和陈观觉得此举不符合江湖道义,但事已过半,骑虎难下,他们俩只能火速回剑舍去帮忙,陈家和剑舍这次能合力杀了少年最好,江湖上少一个劲敌,而且还是宿敌。相比江湖道义,陈观和至临希望灰衣少年就此到头。 至临和陈观从岭南会剑舍,路程最远,他们都是轻功好手,轻功加快马,轮番使用,虽然累点,但一定能赶得上。 天一亮,王聪就被叫醒,带上马车。手臂负伤,他们没有把她反手绑在身后。她要逃也不可能,至殊那一剑要了她半条命,身上高烧不断。 一进马车车厢,至殊已经在车里。王聪烧得厉害,没力气搭理她,坐下就昏昏沉沉,马车起步后再一摇一晃,她整个人都飘乎乎的,半睡半醒,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至殊知道她不是忌惮,而是不屑,她越是不屑,至殊越是气恼。 出发没多久,至殊闷得无聊,问:“你家公子上次重了我的风散针都没死,是如何做到的?” 王聪嘴唇发白,额头汗粒如豆,听到至殊的话,呻吟两句,没有回答她。 至殊蹄她一脚,把王聪踢醒,她睁眼看到剑舍的母老虎又要找茬,有气无力地说:“要杀就快杀,不然很快就要到剑舍了,你就没有机会了。” 至殊在她手臂上踢一脚,王聪疼得叫出声,至殊说:“老娘机会多得是,你别急着死,让我玩够再咽气。” 车外的觉凡听到惨叫,勒马停在路边,掀开窗帘,朝马车里看,说:“至殊下来骑马吧。” 至殊偏不,自从觉凡死后,剑舍更没人管得了她,觉凡摇摇头,说:“凡事你自己要学会把握分寸,不要坏了大事。” 大道理年轻人最不爱听,至殊不理会,拉下窗帘命车夫继续往前走。 她对王聪说:“我倒想知道什么东西能解本姑娘的风散针,你若不说,我就拿风散针伺候你。”她亮出两根细小的银针,在王聪眼前晃晃。 王聪说:“快刺我,一根不行就两根。” 至殊说:“我知道你不怕死,但这风散针你是见过的,你要是还这么倔,到剑舍我在你家公子眼下扎你几针,到时看他怎么解毒。” 王聪说:“江湖上奇毒不止你一家,万物相生相克,没有解不了的毒。我知道你路上无聊烦闷,我身上有个好东西,你一定喜欢,解你风散针的方法就在我身上。”王聪想起她用风散针暗算她家公子后拿走的春宫卷图,她笑了。 至殊见不到她笑,扑过来搜她的身,果然在她胸口摸出一个卷轴。 一百五十二 江湖浑浊波浪滔天 武林险… 王聪右臂肱二头肌被刺穿,她痛昏过去,觉凡叫来剑舍的弟子,赶紧给她包扎,柔弱女子受不住这一剑,失血过多,死在这荒山野林,那将陷剑舍于困境,与灰衣少年一派撕破脸,就难逃灭门的命运。 这里很偏僻,郎中赶来看到王聪的伤口,摇头说:“女子受这般创伤,手臂变形,算是破相了。” 至殊真把人弄残,心里暗暗畅快,但觉凡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不信任,两个人离得远远的。 觉凡叫剑舍的两名弟子守护在王聪身边,不让至殊靠近,至殊感觉自己受到排挤,更恨王聪。 王聪躺到第二天晚上才醒来,他们已经在这破地方待了两夜一天,行程意外地被拖慢,如果少年剑舍见不到王聪,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现在的剑舍山上没有人能抵挡他半招。 王聪以为自己手臂废了,和王太冲一样,她蒙着被子大哭。觉凡进来安慰她说:“没有伤到骨头,并无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但没有时间了,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王聪泪眼盯着觉凡,不做声,她心里已经把剑舍的人碎尸万段一千次一万次。觉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王聪认为他和至殊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该死。 少年和钟瑜玟继续往前赶,已经远远甩开王聪等人,路途上没有那么赶,少年一落脚就学武练功,在钟瑜玟的参谋下,他从头把风行天上第一成、第二成练一遍,对风行天上的理解从片面的位移隐身到格物知理。打开了新功法的大门,豁然开朗,假以时日,就能进入第三成。 王聪不再身边,钟瑜玟打点少年的生活起居,第一次照顾别人,和少年使练贞利剑一样,左右不顺手,好在少年生活粗糙,吃喝都能将就。 少年在武学的进步中不断赶往剑舍,他想到王聪两次被剑舍的人算计,是自己的失职,这一方面比姜秋林还废物,连两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要是敬一师兄在世,他定不会让身边的人两次受敌围困。 即使不断练习,他还是没能使出剑意,有气无意,此行剑舍掌门和陈力士肯定也有对付他的办法了。如果只是他独身应战,他们也奈何不了,但要顾王聪和钟瑜玟周全,现在的武功还不足以做到。 剑舍的人已经都知道少年和觉凡等两路人马正在赶往剑舍,至临也是在归途,他们做山门上列阵布兵,演练剑阵,以逸待劳,要一雪前耻,杀灰衣少年一个措手不及。 少年总是在用武的时候才觉得所学不够深,悔恨平日里逛青楼喝花酒没有节制,越靠近剑舍,他越体会到姜秋林的无助无奈。他每日闻鸡起舞,比在昭义城客栈里还勤劳。 钟瑜玟看出他的惶恐,在路上的时候告诉他不要乱了阵脚,剑舍再能也还只是剑舍,徒有虚名,武者临阵最重要的是气势,气势输了,有再好的武功也使不出来。 少年说:“剑舍这次是有备而来,和涣群门的勾搭上后,对贞利剑是势在必得。” 钟瑜玟说:“宝剑是什么样你也知道,给他们也无所谓,没人能凭一把宝剑就天下无敌。当初我们还想着拿到剑就不再惧怕你师父的追兵,现在宝剑再手,你还不是节节败退。所以兵刃再好也不过如此,武学的本质在于人体的练习发挥。” 少年知道这是大道理,现在也只能讲讲大道理,没有实际的事可以为做,路都不能赶太快,即使心里越来越着急,剑舍的人都是禽兽,王聪铁定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钟瑜玟想到王聪,也觉得不值,对剑舍的人恨得咬牙,但当下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她说:“我们大张旗鼓离开昭义,身后肯定跟着不少眼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剑在我们身上的秘密,把武林矛头转向剑舍,我们现在是师出有名。” 少年骑在马背上,说:“可能他们就是要让江湖人知道剑在我们身上,把火往我们身上引,陈力士和剑舍的掌门都是老狐狸。” 钟瑜玟说:“此行不仅斗武,还要斗智。” 少年说:“全听你的,我只管出力。” 两人在路上慢慢地走,不不觉已经上路十来天,夏天已过,初秋将至,早晚凉意袭人。 姜秋林在剑舍一行人的身后奋起直追,换了三匹马,将近时,他的脑袋灵光起来。自己三脚猫功夫,追上剑舍的人也是无所作为,还是跟着最好。于是他也开始放慢脚步。 远在岭南的至临和陈观受到贞利剑在灰衣少年身上的消息,连夜启程,赶回剑舍。 按照苍梧老李头的说法,少年那一派和贞利剑的第一任主人渊源紧密,剑可能一直都是在他们手里留存。这是觉凡抓到王聪作为人质,要逼少年交出宝剑,至临和陈观觉得此举不符合江湖道义,但事已过半,骑虎难下,他们俩只能火速回剑舍去帮忙,陈家和剑舍这次能合力杀了少年最好,江湖上少一个劲敌,而且还是宿敌。相比江湖道义,陈观和至临希望灰衣少年就此到头。 至临和陈观从岭南会剑舍,路程最远,他们都是轻功好手,轻功加快马,轮番使用,虽然累点,但一定能赶得上。 天一亮,王聪就被叫醒,带上马车。手臂负伤,他们没有把她反手绑在身后。她要逃也不可能,至殊那一剑要了她半条命,身上高烧不断。 一进马车车厢,至殊已经在车里。王聪烧得厉害,没力气搭理她,坐下就昏昏沉沉,马车起步后再一摇一晃,她整个人都飘乎乎的,半睡半醒,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至殊知道她不是忌惮,而是不屑,她越是不屑,至殊越是气恼。 出发没多久,至殊闷得无聊,问:“你家公子上次重了我的风散针都没死,是如何做到的?” 王聪嘴唇发白,额头汗粒如豆,听到至殊的话,呻吟两句,没有回答她。 至殊蹄她一脚,把王聪踢醒,她睁眼看到剑舍的母老虎又要找茬,有气无力地说:“要杀就快杀,不然很快就要到剑舍了,你就没有机会了。” 至殊在她手臂上踢一脚,王聪疼得叫出声,至殊说:“老娘机会多得是,你别急着死,让我玩够再咽气。” 车外的觉凡听到惨叫,勒马停在路边,掀开窗帘,朝马车里看,说:“至殊下来骑马吧。” 至殊偏不,自从觉凡死后,剑舍更没人管得了她,觉凡摇摇头,说:“凡事你自己要学会把握分寸,不要坏了大事。” 大道理年轻人最不爱听,至殊不理会,拉下窗帘命车夫继续往前走。 她对王聪说:“我倒想知道什么东西能解本姑娘的风散针,你若不说,我就拿风散针伺候你。”她亮出两根细小的银针,在王聪眼前晃晃。 王聪说:“快刺我,一根不行就两根。” 至殊说:“我知道你不怕死,但这风散针你是见过的,你要是还这么倔,到剑舍我在你家公子眼下扎你几针,到时看他怎么解毒。” 王聪说:“江湖上奇毒不止你一家,万物相生相克,没有解不了的毒。我知道你路上无聊烦闷,我身上有个好东西,你一定喜欢,解你风散针的方法就在我身上。”王聪想起她用风散针暗算她家公子后拿走的春宫卷图,她笑了。 至殊见不到她笑,扑过来搜她的身,果然在她胸口摸出一个卷轴。 一百五十三 春宫卷轴惹人念想 风散毒… 至殊拿到王聪珍藏的卷轴,缓缓打开,是她上次看的春宫卷图! 至殊脸红堪比张飞,比她偷看春宫图被人撞见还羞愧,看到王聪嬉笑的脸,至殊恼羞成怒,扔卷轴砸在王聪脸上,王聪伸左手去把卷轴卷起来。 至殊骂道:“小蹄子,真不要脸,随身带这东西。” 王聪单手慢慢卷起来,说:“不识货就算啦,这可是好东西,**的人只看到春宫戏姿,正经的人能看到武功秘籍。” 王聪随口念几句六壬神剑的心法,像那么回事。往日常听夕惕的女侠和少年念叨那些词,王聪能记住几句。这几句把至殊哄着了。 至殊夺过卷轴,说:“小蹄子再敢骗我,当心我废你另一只手。”她展开卷轴细细看。 王聪说:“剑招就藏在那些男女的动作里,你要细细研究。我家公子说的。解你风散针的毒就靠卷轴上记录的真气功法。” 至殊端详春宫图卷里的招式动作,看不出有什么剑招。她说:“淫秽图案,哪有什么心法?” 王聪说:“这我就不得而知,我又不是习武之人,但这确实是有功法,不然我家公子一直宝贝着它干嘛,他把这东西看得比命还重。” 至殊将信将疑,认真仔细查看,一个图案一个图案地端详。这卷轴是宫廷画师的手法,华丽逼真,纤毫必现,把少年的汗珠都滴落在绢布上,抽插动作更是惟妙惟肖,让人如身临其境,不可自拔。 至殊盯着来回看,脸胀得通红,气喘连连,她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当晚在京畿的大战,官妓曼妙,少年雄伟,灯火迷离。至殊早就把武功心法忘得一干二净,全身心沉浸在其中。 王聪在一旁沉沉睡去,终于得个清净,她身上烫的厉害,高烧不退。 一直走,马车嘎吱哼着,觉凡在前面带路。看到路边一家面摊,他命大伙到摊上休息。 马车里一个睡得昏沉,一个遨游在异世界,不知马车已经停下,觉凡见两人不出来,以为又出什么事,走近,掀开窗帘,看到熟睡的王聪卷缩在角落,而至殊在一侧端着一个卷轴,花花绿绿的,什么时候她有这雅兴了。 觉凡好奇,把头凑过去看,是一男大战四女的春宫图画,他大怒,原来觉尘生前说的是真的,至殊在剑舍的时候就迷恋春宫图,后来还喜欢上女扮男装的王聪,这就是根源啦。他犹如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是个坏的秘密,怒目狰狞,大吼:“快快把那东西扔啦!”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把至殊惊出异境,回头看,是觉凡,眼前的少年和官妓都不见了。她惊慌失措,把卷轴扔还王聪。 至殊站起来要辩解,马车厢太矮,她头撞在车盖上,哎哟一声。 王聪噗呲笑了,说:“女侠难过情关,觉凡大侠不理解你啊。” 至殊窘迫不已,重重踢她一脚,“小蹄子,你耍我!” 王聪说:“是你不识货,你叫觉凡来,他是正人君子,看到的肯定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觉凡在马车旁大喊:“胡说八道,我瞄到的也是淫秽之物,至殊不要上了她的当,出来吃面吧。” 王聪边收卷轴边走下马车,她对觉凡说:“你试试把真气运转到眼睛上再来看看。”说完她抱着卷轴往面摊走去。 觉凡自认为不会上她的当,岂能在至殊面前丢脸,算起来他还是至殊的师叔,掌门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 至殊已经在面摊的矮桌旁桌下,那卷轴看得她香汗淋漓,看到吃的就饿了。这就是饱暖思**的道理,反过来也成立,**得到满足时,人就会累得饥肠辘辘。她看其他弟子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异,莫非他们也知道她在车上看的春宫图? 这个时候的人最容易疑神疑鬼,觉得她的秘密已经为全天下人所熟知。 王聪坐到另一桌去,免得又挨巴掌。觉凡挨着至殊坐下来。 觉凡说:“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非礼勿看的道理不用我多说,你要知道出门你就是我们剑舍的一面旗帜之一,不能不自尊自爱。” 这是责备,也是大道理,责备的成分更多一些,大道理没法反驳,责备却不然。 她回嘴说:“是那小贱人说卷轴上有解我风散针的功法,我才勉为其难瞧一瞧,正好被你撞见而已,你也讲过那少年中了我的风散针却活下来,还杀了我爹。” 觉凡说:“我看你都看入迷了,不是瞧一瞧那么简单,我们是名门正派,不是乌合之众。” 至殊感觉被冤枉,自己不是王聪那种**,她把王聪在车上念的几句功法说出,“听听,这就是那小贱人说的卷轴里的功法,你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什么剑法的真气功法吗?” 觉凡不知,他问:“你是不是运气到眼睛,在卷轴里看到这几句?” 至殊说:“运什么真气,那小蹄子是个人精,把淫秽物件当宝贝,难怪她家公子对她不离不弃。” 觉凡觉得王聪手里的卷轴可能不简单,要是其中真有消解风散针的功法,这武功定不是凡招。 王聪在一边吃得起劲,她知道至殊和觉凡一定在议论卷轴,好好耍耍这两个猪脑袋。 王聪吃完先回车上,觉凡和至殊看到她进车厢,面没吃完就跟进去。 觉凡说:“王姑娘,你手里的卷轴当真是能解我剑舍独门毒针的宝物?” 王聪靠坐在角落,吃了一碗面,头晕目眩有所减缓,她懒散地张口说:“没有,这是我家公子逛青楼得来的奖品,他们在京畿的青楼里比试,我家公子以一敌四,收拾得四个官妓服服帖帖,当晚你们剑舍的至临也在现场,他比输了,不然这春宫卷轴就是他的啦,这是个秽物,别惦记。” 觉凡偏不信,至殊看过几遍,对其更是念念不忘,管他是不是宝物,怎么也要夺到手里。 王聪上下打量挤在车厢里的两人,说:“剑舍的抢劫春宫图卷,传出去你们还要不要脸?” 觉凡说:“可否借我看看,我剑舍风散针是奇毒,从来没人破解过,听你那么一说,我实在好奇。” 王聪说:“只怕不是好奇,是好色吧,一副春宫图,你们剑舍多少人抢着看。” 至殊吼道:“小蹄子!是你说的解毒功法在里面,风散针可是你娘我的看家本领,要是让你破了去,我还怎么在江湖上走。” 王聪说:“你的看家本领是你自己创的吗?我看是抢来的吧,非你独创,你怎么知道首创之人没有留下解毒之法?” 觉凡和至殊都对此疑惑不解,今天定要看个究竟。 王聪说:“今天不赶路了吗?我家公子轻功盖世,只怕快到你们剑舍了呢。” 觉凡才想起在此耽搁太久,命剑舍弟子收拾一下,速速启程。 路上,王聪一声不吭,紧紧抱着卷轴,至殊越看越觉得蹊跷,就算是阴谋,这小蹄子也蹦不了几天了,她翻不了天。 至殊拔出拔剑要抢王聪的卷轴,幸好觉凡及时钻进马车厢,他支走赶车的弟子,自己来驾车。 “快把剑收起来,车里颠簸,大意不得。”觉凡说,“快到剑舍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出事。” 他坐到王聪身边,说:“王姑娘,借来看看,看完一定还你。” 王聪说:“我不信你们剑舍的人,出尔反尔不是第一次。” 觉凡拍胸脯说:“这次不一样,我们马上就要称霸武林,不同往日。” 王聪单手打开卷轴说:“我拿着,你就这样看。这宝贝不能经你们手。” 觉凡运气在眼睛上,盯着半展的卷轴,果然看到卷轴春宫图画背后有一些金色的字符,他要研读时,王聪收卷图画,说:“好了,你看到了。” 一百五十四 春宫卷轴炽手可热 阶下囚… 看到的觉凡惊讶不已,这和剑舍掌门说过的风行天上秘籍如出一辙,他们剑舍的内功心法传承至灰衣少年一派,故此能看到羊皮纸上的字,这春宫卷图也是一样的手笔。 王聪收了卷轴,藏回怀里,假装睡去。 至殊看到觉凡讶异的表情,问道:“你看透过真气看到什么了?” 觉凡说:“某种武功的心法,几个字,没来记得看清。” 至殊几乎是叫出来,“真有武学秘籍!” 觉凡说:“你就没看到出来?你盯着看不是第一次了。” 至殊心喜,也不辩解,要王聪交出卷轴,王聪不回她。 觉凡说:“快到剑舍她才拿出来,她不会轻易交给我们的,她已经表过决心。”他总是好像看得很透,却又看得不够明白。 王聪闭着眼,假寐,得意地说:“交给你们也不是不可能,但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 觉凡说:“王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是这卷轴值得的,剑舍一定办到。”他心里还想讨价还价一番,在至殊面前表现一下江湖前辈的老奸巨猾。 王聪说:“就怕你们办不到,比如拿贞利剑来换,你们办得到吗?” 至殊说:“少啰嗦,你不是习武之人,拿到贞利剑也是废人一个。” 王聪伸手到怀里摸摸卷轴,说:“这卷轴里的武学博大精深,可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不只解毒之法,你们见识过我家公子的离手剑没?卷轴里就有离手剑的完整剑谱。” 至殊大喊:“我爹使的就是离手剑!” 王聪说:“你爹使的离手剑还没入门,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家公子使的离手剑有火墙,有无数赤红的飞剑,你们剑舍的离手剑有吗?我家公子说过,你们剑舍的离手剑早已沦为飞刀暗器,专供卑鄙小人使用。” 至殊听了并不生气,自己的剑术将会超过父亲,甚至有望在至临之上,剑舍的明天就看她的了。 觉凡说:“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大家好商量,还有两日就可以到剑舍了。” 王聪说:“简单,你们拿到贞利剑后想制霸武林,需要我这卷轴助你们一臂之力,我本事柔弱女子,不习武不善谋,但我要你们供我在剑舍北山上好吃好喝好玩一辈子,我可以一辈子不下山,但我要在剑舍山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神仙般的日子。” 觉凡听明白了,笑道:“哈哈哈,那灰衣少年的师叔去年给你腾好了位置。” 至殊说:“凭什么你一个卷轴就想我们剑舍供养你一辈子,你知不知道当年北山师叔带来多少秘籍才受到我们剑舍的奉敬。” 王聪说:“我这卷轴里的秘籍可能有他带到剑舍的一半而已吧,但都是精品,我家公子的剑法你们是见过了,离手剑、六壬神剑,哪一样拿出来不是独步武林,他随便教几招给夕惕剑派,她们现在在江湖上的地位都在你们剑舍之上。” 至殊说:“你不怕你走北山师叔的老路吗?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王聪说:“你提醒得很好,但我早料到,这卷轴里的秘籍不是一次就能看完的,这小小几尺卷轴能写多少,卷轴经过特殊技法处里,没有我的指导,你们永远只能看到卷轴里的第一页,那只是对粗浅的武功。” 觉凡说:“这么说你要背叛你家公子咯?” 王聪说:“大难领头各自飞,我们本就是在路上遇到的,他救了我一命,这两年来我鞍前马后伺候他,也算还清了,他没有称霸武林的志气,白白浪费大好时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可不想再受苦受累。” 王聪的话在情在理,但觉凡还是有所怀疑,他提出先看第一门武学功法,王聪摇头不答应,说:“等你们真的拿到贞利剑再说吧,拿不到宝剑,你们不是我家公子的对手,全都要死在剑舍山上,拿到剑没有我的指导,你们也不是明太刀的对手,所以一切准备妥当再来找我要卷轴。” 至殊现在就想当天第一,当年至临为夺天下第一剑士的称号远走京畿,没想到屡战屡败,从今天起她要为至临雪恨,替他完成梦想。 她拔剑指着王聪,“我现在就要剑谱,先把离手剑的剑谱交给我,不然废你另一条胳膊。” 王聪侧身靠在车厢里,不理睬至殊。 觉凡劝她不要心急,早晚是她的,离手剑是觉尘的招牌剑术,理应是她的。 王聪说:“离手剑是上成武学,学好了能破你家掌门的酒食有庆和陈力士的咎无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好的,不要天真,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真是那么厉害更要非学不可,至殊把剑顶着王聪的下巴,说:“老娘现在就要练,从此时此刻开始!” 王聪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有这觉悟不错,既然以后大家要合作,我不妨先指点你两招。” 至殊说:“既然识相,就把离手剑谱交出来!” 王聪用两只手指夹着至殊的剑尖,缓缓挪开,说:“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转腕旋剑五百次,同时环形扭腰五百次,其余的再说。” 至殊说:“我要练的是离手剑,不是舞剑!” 王聪说:“看来你真是门外汉,比我这个从没练武功的还无知。离手剑的第一步就是要让剑离开手,你的腕力不够如何让剑飞起来,你的腕力不够以后真气运到手腕上你也使不出。腰不练好,你以后的武功一样都不要学了,回去学绣花吧,绣花不用扭腰不用旋腕。” 觉凡说:“是这么个道理,先从基础练起。” 至殊说干就干,站在车辕上转腕挥剑。王聪坐在车里闭着眼养神,看都不看一眼就说:“太快了,不是为了完成那五百下而练,那是为练而练,没有任何意义,要用心去感受你的腕力,腕带着剑旋转。”她一副武学大师的样子,仿佛至殊的一招一式都被她感应到,已经是不视而见,不听而闻的境界。 觉凡惊讶地说:“王姑娘从不练武,如何懂得这些?” 王聪睁开一只眼睛,看着觉凡,说:“我家公子练功的时候我都在身边,耳濡目染,你就不想学点上成的武功为剑舍效力吗?” 觉凡说:“王姑娘觉得什么样的武功适合我?” 王聪把睁开的眼睛闭上,说:“你可曾听说过一套剑法叫山巅为泽?” 觉凡双眼睁圆,说:“那是剑法真气之最,需要很深的内力的,不适合我。”说不适合,他心里跳得比马的四蹄还快,生怕别人抢了先,自己一路上没打没骂,王聪应该不会记恨在心吧。 王聪说:“那算了,等到你们剑舍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觉凡一字抢一字地说:“王姑娘的卷轴里有这套剑法?这已经失传很久了,没人练完过,有的人穷极一生只练得真气功法,有的人一辈子只练得剑招,每一样都能冠绝武林。” 王聪说:“你本就有剑舍的剑法底子在,不算差,用不了一辈子,但会学到老,可能到你们掌门这个年纪吧,你就可以学完整套的山巅为泽,那可是我家公子都躲得远远的的武功绝学。” 觉凡扑通跪着车上,向王聪作揖,说:“请王姑娘不吝赐教!” 王聪摆摆手,眯着眼,说:“等你们拿到贞利剑再说吧,你要真有这个决心,我可以教你。”王聪觉得头又可是疼起来,她靠着一动不动,说话也尽量少张嘴。 觉凡抱拳,说:“有劳王姑娘。”说完他起身钻出车厢。车辕上的至临已经做完一百个转腕环剑。 一百五十五 迢迢兼程终是有头 怨怨恨意誓… 少年和钟瑜玟先到剑舍,在剑舍山下等着。 剑舍即使衰落不如以前,剑舍山周围都还是他们的耳目,少年两人一跨进他们的地界,山上的剑舍弟子们就知道自己苦练的剑阵要派上用场了。 少年和钟瑜玟找家客栈住下,不出三日,觉凡和至殊就要到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姜秋林紧随觉凡一行人,保持十几里的距离,住他们住过的店,走他们走过的路,跟屁虫都没有这么尾随不放。 夜里,少年先上山探探,山上现在不必说是天罗地网,网要够好才能鱼死网破,网不好就徒劳。 钟瑜玟要跟着,这个节骨眼上,剑舍的再掳走一人,就只能拿风行天上去换赎,同行最安全。 少年带着钟瑜玟隐身飞去,剑舍的耳目虽多,却都是酒囊饭袋,察觉不到隐形的步伐。少年轻功了得,对剑舍山上也是熟悉得很,他先到掌门院子里去。 少年和钟瑜玟悬在院子高檐上,俯瞰掌门院里,房间里亮着等,确有人在。少年飞过去,付耳贴墙,是剑舍掌门的气息,老家伙还在喝酒。 钟瑜玟说:“看看陈力士和涣群门的在不在。” 少年带着她飞到剑舍大厅堂,剑舍弟子们还在练习剑阵,少年说:“为我准备的,我这面子不小。” 继而他们来到北山庭院,剑舍北山已经荒败,夜里虫鸣唧唧。钟瑜玟问:“来这干嘛?” 少年说:“这是我师叔以前住的地方,剑舍最大的秘密,如今我师叔不在这了,他们也没翻新一下,剑舍是破罐子破摔了。” 钟瑜玟说:“把所有地方都看一遍再下山。” 少年点头,带着她挨个院子查看,不见至临,少年纳闷:“剑舍最能打的少年不在家,他们怎么这么自信?” 钟瑜玟说:“找找陈力士和涣群门,那才是最大的威胁,至临不算什么。” 少年到客房去,看到陈力士那老头正坐在院子里喝茶,锈迹斑斑的佩剑放在石桌上,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秋夜的风吹得须尾晃动,桌上的油灯摇曳。老东西心性真好,跟个出家人一样。 少年在院里飞一圈,没见到其他人,客人就陈力士一个,这院里空落落的,以前少年来的时候也住过,那时宾客满屋,络绎不绝,如今只有一个干瘪老头在月下独饮,喝的不是酒还是茶。剑舍的衰落就从少年掏他们掌门心窝开始,真是料想不到啊。 钟瑜玟说:“涣群的不在,看来这两个老东西是要独吞贞利剑。” 少年说:“狐狸怎么会与别人分食,在太行山的时候就见识到,他们肯定已经想好对付我的办法,看这两人都很淡定。” 钟瑜玟说:“人家这是以逸待劳,在剑舍的地盘上,人家还怕你不成,费尽周折就是引你过来。” 少年说:“要在输给我的地方打败我,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天下第一剑派还是有他们的风范,那我就看看他们有什么高招。” 钟瑜玟说:“那两老头已经知道你的弱点,不可硬来,明晚我们就到北山荒废的庭院去,躲过山下剑舍的耳目,行事要方便些,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第二天,累死两匹好马的至临和陈观赶到剑舍山下,山下的小镇传开了,至临在剑舍真是红得发烫,到哪里都是别人议论的焦点,明日之星一点不假。 少年和钟瑜玟在客栈里听说至临和陈观才从岭南赶回来,少年笑说:“这才像话,举全力来和我一决高下。” 钟瑜玟按下他的话头,说:“临阵最忌亢奋,剑舍这是做足准备,京畿陈家父子都在,这是你第一次同时要应对这样多的高手,不可大意。” 少年说:“不是有你在嘛,我认为他们都是乌合之众,一群蝼蚁。” 钟瑜玟说:“你在客栈里还发现别人没有?” 少年说:“没有,都是剑舍的人,江湖上没有别的看客。” 看到至临和陈观进客栈,少年和钟瑜玟遛回房间,把窗推开一条缝,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个大侠。 客栈大堂里的剑舍弟子都去给至临作揖,他一副疲惫且得意的样子,和师弟们寒暄一阵,客套一番后,他问一个师弟:“师父在山上干嘛?” 他的师弟说:“掌门在山上不出门,我也不知道,但在外面的师兄弟们都陆续赶回来了。” 至临说:“既然决定要这么做,就破釜沉舟吧。” 师弟听不懂,作揖鞠躬走开。 陈观接他的话说:“家父也在山上,不必担心,两位老人家必有万全之策。” 少年料他们刚到也不知道山上的万全之策全不全,他自言自语嘀咕:“两个废物,还是废物。” 钟瑜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从窗边坐回椅子上,说:“至临在打斗中能出奇招,实战经验丰富,你要小心。” 少年说:“这两人从湘钦又到岭南,都是我们去过的地方,他们想从我们的脚印里找些什么?” 钟瑜玟说:“湘钦是明太刀出现的地方,岭南是我们离开湘钦后落脚的地方,他们早怀疑剑在我们身上吧。” 少年说:“不是,杨言志在当铺里认出贞利剑,不是这两个废物发现的。” 钟瑜玟说:“昨晚没看到杨言志的影子,三个老狐狸没聚到一起,不然是个大麻烦。” 少年朝窗外瞄一眼,至临和陈观还在,他说:“新一代的侠士都不行啊,尽知道吃喝。” 钟瑜玟说:“论吃喝,你才是武林第一。现在不要打草惊蛇,等他们走再出门。” 最远的人已经到剑舍山下,出发最早的人还在路上摇晃。王聪用卷轴唬人,算是少了毒打,至殊和觉凡都对她毕恭毕敬,越来越靠近剑舍,她心里不安起来。 这两个草包好骗,剑舍山上狐狸多,他们掌门可不是那么好骗,一直都是他骗人,江湖上没人能骗他。何况她根本不知道山巅为泽的真气心法,纸包不住火,早晚露馅。 几天过去,她的高烧有点缓解,但还是全身不舒服,她右臂的伤口还没愈合,胸口的瘀伤在喘息间都会发作。从昭义到剑舍的路是她这辈子走过最艰难的路了。 希望她家公子和钟瑜玟如剑舍的人所说的,他们已经到了剑舍,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少年在房间里透过窗子一条缝隙盯着陈观和至临,想到去年和至临一起上剑舍,至临和陈观在山门上打了一场,至临用血大破陈观的引雷剑招,出尽风头,当时自己还是他们的座上宾呢。就坏在剑舍掌门这老东西手上,现在大家要兵戈相见。 江湖就是这么浑浊,一直有别有用心的人在搅动,少年厌倦这不安分的江湖,难怪师父师兄从不涉足,真不是人玩的地方。 良久,陈观和至临才起身离开。少年问钟瑜玟:“要不要跟上去?” 钟瑜玟说:“不必,他们也是听令于山上那两位,今晚我们上山,等王聪到了再说,这里肯定还有别人在,王太冲不可能不派人跟着。” 少年说:“他想做黄雀?真是你争我夺,没完没了。” 钟瑜玟说:“任何时候都要保存实力,指不定哪些人来了。” 少年才没心思想着别人,他心里惦记这王聪,她被掳走近一个月,从夏末都初秋,在剑舍那帮人手下过活,多少苦都吃不完,他铁心要剑舍好看,即使丢了贞利剑也在所不惜,其他人敢插手就照杀、乱杀! 他期待觉凡至殊快到来,自己手痒,按捺不住要杀人。 钟瑜玟看出他焦急的内心,说:“再远的路她都挨过来了,不差这一两天,以后我们多陪她多看看戏就行。” 一百五十六 两脚野猫贪杯好饮 无尾狐狸… 觉凡快到剑舍时,剑舍的人马像蚂蚁搬家一样从山上排到山下,不是为了欢迎劳苦功高的觉凡和至殊,也不是迎接携带众多武学秘籍的王聪,而是为保万无一失,把王聪带回山上。 为首的就是至临,陈观没来,在客房院子里听他父亲陈力士的谆谆教导,这终究是剑舍的老巢,很多事不便插手,不该多露面。 至临带一众师弟来到山下的树林等候。 少年和钟瑜玟在夜里已经摸进剑舍的北山庭院,在那和虫蚁共度良宵,北山晚上蚊子多,初秋的蚊子都成熟老练,扰不胜扰,少年和钟瑜玟一夜未得眠,早上蚊子饱餐散去后,他们才和衣睡下。晚上和蚊子斗智斗勇,白天养好精神准备和人精斗智斗勇。江湖真是太奔忙,一刻不得闲。 少年睡下没多久,活活被饿醒,他起来去找吃的,说是找,但他已经做好偷的准备,剑舍瘦死骆驼比马大,好酒好菜少不了,只要敢伸手。 剑舍的厨房他再熟悉不过,隐身来到剑舍山上,不见几个人影,真是好人到哪都有运气。 少年隐身环游剑舍,在厨房落脚,厨房里忙乱不堪,如临大敌,个个都满头大汗,炒得烟熏火燎,呛鼻难耐,好几个灶在房里烘烤着这些不幸的人。 少年稍等,好菜马上备好,他等着这些人炒出个三荤两素再动手。 小院子里人很多,要偷个馒头都不容易,肚饿能使人机灵,少年隐身来到柴堆旁,使出离手剑的真气,弹一粒火星点燃干柴。 很快,呛鼻烟里多了一股青烟,跑出来打喷嚏的小伙子看到柴垛起火,大喊大叫跑回厨房。 他们出来时,有的提着桶有的拿着瓢,连声大喊:“不好啦,着火了!” 他们出来时正是少年大有可为的时候,他潜进厨房,找个篮子,先把三荤两素装好,要找酒,厨房里没什么好酒,都是瓶瓶罐罐,酱油黄酒生醋,闻都不想闻。少年转一圈,失望地出去了。 救火的厨子们回到厨房时,大骂:“哪来的两脚猫儿,又偷老子的菜!” 两脚的猫儿已经走远,听不到他们的叫骂,顺着院墙往酒窖里走,酒窖里总不会缺酒。 少年路过剑舍掌门的院门口,隐身缩进去,老掌门在房里正襟危坐,要训斥谁似的,而他面前鬼都没有一只。 剑舍掌门端坐着,少年想从他背后一剑刺死这老东西,但王聪还在他们手里,还不到时候,让他多活一天。 少年正要走,见陈力士走进来,“人已经到山下树林,那小子还不露面,真是沉得住气。”陈力士算是表扬少年。 少年听了暗暗笑,陈力士要是由心再多说几句,少年都要伸手给他挪椅子,给他倒酒。 剑舍掌门说:“先等人到山上再说,这小子不露面是怕我们的剑意,这是致敌之道。” 少年听到剑意,这两个老狐狸果然是有办法对付自己才敢绑人,好在自己也不是省油灯。 陈力士说:“贞利剑现世,到时候王太冲要出来叫唤。” 剑舍掌门说:“说好了的,谁拿到贞利剑就是武林盟主,他再狡猾也不能打自己嘴巴,他如若再找麻烦,就不给他留情面。” 陈力士说:“杨言志和涣群门的也不会坐视不管,我们拿到贞利剑才是江湖大乱的开始。” 剑舍掌门说:“江湖不乱,你们就只能退隐江湖,瞧瞧王太冲这老东西,现在在昭义城一呼百应,决不能让他染指贞利剑。” 陈力士说:“王太冲是一股,杨言志是一股,那灰衣小子是一股,多股势力交错,要想拿到宝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这老家伙看得透,少年都没想那么复杂。 少年出了掌门庭院,往酒窖里走。 酒窖里一坛垒着一坛,虽然每一坛都密封,但还是有不老实的酒气散出来,醇香扑鼻。少年搂一坛,猛灌一大口,昨夜没睡着的倦意都被酒驱散,浑身是劲。 少年放下酒,搂着另一坛,他想到了制服剑舍的办法。 他回到北山庭院时,钟瑜玟还没醒来,少年摆开三荤两素,把酒坛的盖子揭开,钟瑜玟就睡眼迷离醒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王聪要是再不回来,你就要学会缫丝织布了。”她围过来,在破屋子里待一夜,真的饿了,没等少年倒酒,她已经动筷子。 少年把酒倒满,说:“不是我贤惠,是剑舍的厨子贤惠。我顺便看了一下,涣群门的人和杨言志都不在这,就陈力士和剑舍掌门。” 钟瑜玟喝下一碗酒,她的早上才到来,脑筋才开始转动。她说:“只是还没到而已,他们不会看着剑舍拿到贞利剑。这剑现在是个烫手山芋,趁这次给脱手了。” 少年自己也喝,说:“不要了?这可是天下第一剑。” 钟瑜玟说:“不要了,废铁一块,放在身上只会招来祸端,给他们争去。”说着,她把贞利剑从何腰间掏出来,放在地上。 少年拿起来,说:“可惜了,天下第一剑在我手里竟只能切水果,甩了也好,一身轻松。”他把剑放下,端起碗,一口喝下去,“剑是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什么时候你想要了,我再给你抢回来。” 钟瑜玟大快朵颐,没有回少年的话,少年也跟着埋头吃喝,吃饱了才有气力打斗,厨房里那些可都是为剑舍的人准备的,他们不会有人饿着来和少年对阵。 三荤两素被他们一扫而光,少年抹抹嘴,把酒坛抬起来,酒坛空了,他摇晃一下,真的空了。少年说:“也好,动武之前少喝酒,以前我动武的前一天都不喝酒的。” 钟瑜玟说:“今天不一定会动手,放心吧,见面就打,那就正中他们下怀。” 少年问:“你要和他们讲道理?拳头硬才有道理。” 钟瑜玟说:“真打起来,他们人多,你顾不了我和王聪。”这是实话,也是少年最担心的,他们能掳王聪两次,也能掳钟瑜玟两次,两个都被掳去的话,他就成案板上的鱼肉了。 他说:“我在酒窖里想到了办法,就在他们酒里做点动作。” 钟瑜玟说:“白蛇泡酒。手段够卑劣,人家上不上当还是一回事,那酒是先让人功力大增才消尽真气,不要弄巧成拙,帮了倒忙。” 少年说:“撑过那两个时辰就行,跑都能跑两个时辰。” 钟瑜玟说:“动武的事听你的,别把我们三个人折在剑舍就行,这里不是我的葬身之地,风水配不上我。” 少年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剑可以不要,命绝对不会丢。” 饭后,钟瑜玟站起来走走,看看杂草丛生的北山庭院,说:“等该出现的都出现了,我们现身,不能让剑舍和我们讨价还价。” 少年捡起地上的贞利宝剑,说:“好,剑舍掌门还惦记过的身上的风行天上呢,他该不会忘。” 少年把剑和一葫芦的白蛇泡酒放在墙沿上,细细看。 钟瑜玟说:“怎么,舍不得?” 少年摇头说:“没有的事,这玩意儿要是放出去,不知道江湖上要死多少人。” 钟瑜玟说:“不是别人死就是我们死,这就是江湖,心慈手软不得,让好事者去争吧。” 少年掂量满满的酒葫芦,这才是江湖至宝,杀人于无形,杀人还诛心。 一百五十七 千难万难终是挨过 两押三送… 王聪病恹恹的卷缩在马车车厢一角,马车缓缓驶入剑舍山下的树林,剑舍的人夹道围观,这样的阵仗,没人赶出来抢人,少年都猫在北山庭院斗蛐蛐。 至临走向马车,拉紧马嚼子,马车停下。王聪知道听出这是到剑舍了,她懒得睁开眼,又伤又病,只有半条命榜身。迷迷糊糊中,听到至殊下车的声音,车里就她一人了。她家公子会不会掉进他们的陷进,有钟瑜玟在,他不会的,但他一定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一刻终于要来,她受够了,再往前一里都不想走。 至殊跳下马车向至临走去,她开口就问:“师兄,那少年来了没有?” 至临说:“来肯定是来了,但还没露面。掌门要我来接人上山。” 至殊跺脚说:“她何得何能要这么多人来接她上山,掌门太小题大做了,助长他们的气焰。” 至临打断她,说:“你不懂,现在剑舍山下的小镇里鱼龙混杂,各路人马都乔装跟来。” 至殊问:“怎么这么多人知道?” 至临说:“王太冲可比你我消息灵通,你们一路上没发现追兵吗?” 至殊说:“有一个草包,马都不会骑,从昭义跟到这里。” 至临说:“这种人留不得,觉凡在路上怎么不拔掉这钉子?” 至殊说:“没有大碍,他就是当晚给王聪驾车的保镖,三脚猫的功夫,跳不了多高,师兄不必把他放下心上。” 至殊又问:“师兄在京畿是否见过少年身上的春宫图卷?” 至临皱眉讶异,“你问这干嘛?那是当年京畿的勤王为逼那少年与陈力士决斗画来威胁他的。完全是淫秽物件,我劝你不要再碰那东西。” 至殊说:“你看过卷轴里的武功秘籍没?” 至临说:“瞎扯,哪有什么秘籍,你别着了别人的招,还嫌自己名声不够臭啊。” 至殊说:“觉凡看到了,就在那些图案的背后。” 至临不信,说:“你和觉凡都中了淫毒,像你们这样的,我在江湖上见多了,赶紧悬崖勒马,不然我给掌门说去。” 觉凡听到他们的谈话,走过来说:“你可见过一种剑术叫山巅为泽?” 至临向觉凡作揖,按辈分,觉凡是他师叔,他恭敬地说:“没见过,但此行在岭南和湘钦都听人说过,湘钦门就是败在山巅为泽之下,至今元气尚未恢复。” 觉凡说:“王聪手里的卷轴就有这剑术的功法,看来不假。” 至临说:“卷轴绘制的时候我就在身边,不见有什么功法,当时还是我配的白蛇泡酒。那小子身边的女人都鬼精得很,你们别被骗了。” 觉凡把王聪在车上念的几句功法念出来,问至临:“你知道这是什么武功的真气功法吗?这是车上王聪说的,她一个平民女子如何知道这么高深的真气功法。” 至临想了想,说:“听起来像是离手剑的真气修炼方法。”他跳上车辕,回头看了至殊一眼。 至殊点头说:“人就在里面。” 至临掀开门帘钻进去,看到王聪卷缩在一角,作揖说:“王姑娘受累,还请见谅。” 王聪睁开一只眼,瞟至临一眼又闭下,说:“剑舍道貌岸然的人当中,你排在第一个。” 车里太矮小,至临站着要勾腰很不舒服,他进来坐下,说:“这些都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 王聪闭眼,面向车厢墙板,说:“剑舍拿到贞利剑,剑就归你手了,你才是最大的获利者,不要再这猫哭耗子。” 王聪侧身,离这假慈悲的人远一点,至临却不识趣地靠过去,问:“觉凡说你身上的卷轴藏有上乘武学功法,能不能拿来我看看?” 王聪断然说:“不能!” 至临说:“若确有其事,我们剑舍不会亏待你的。” 王聪说:“我知道不会亏待,推下悬崖算什么优待?你们剑舍的待客知道一路上我算是见识了。” 至临上下看一下王聪,她身上全是伤,两边脸肿得不对称,他发慈悲说:“我师妹报仇心切,把觉尘的死也归罪在你身上,我知道那是和你无关的,稍后随我上山,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王聪笑出声,轻蔑地说:“你在剑舍说得上话吗?你是第几代弟子?” 至临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说:“我会尽力的,麻烦姑娘把卷轴借我看一下,至殊说里面有整套离手剑的剑谱。” 王聪睁开眼说:“剑舍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你早早到这来等,就是为离手剑。”她用左手慢慢从胸口里掏出卷轴,拿在手上,对着至临说:“看一眼可以,我问你,我家公子来没来?” 至临说:“有师弟在山下客栈看到他和钟瑜玟姑娘,后来就一直没现身。” 王聪笑着说:“我家公子行事岂是你们能意料的。卷轴可以看,但你不能碰,这卷轴都是败你所赐,没有你我家公子不会在京畿出手,就不会惹来后面这么多事,可以说今天的局面都是你和京畿勤王世子的杰作。” 至临点头称是。 王聪把卷轴放在膝盖上,翻滚卷轴,露出一角,正是四个官妓扑倒少年的一幕。 王聪说:“把真气运到你的眼睛里。” 至临运气充眼,盯着卷轴看,那艳图里浮现金色的小楷字体,密密麻麻,字还会不断地浮动流转。他看得出奇,王聪却把卷轴收了,藏回胸口里。 她说:“眼也开了,上山吧。” 至临还没从那卷轴里回过神,他说:“这不是离手剑的功法。” 王聪说:“该上山了,你家掌门要的是贞利剑,不是这卷轴。” 至临说:“好,请王姑娘下次跟我走吧。” 王聪抬头看着他说:“我肋骨被你师妹踢断了,动不了,实在不行就在这等我家公子吧。” 至临看出她受伤很重,确实不便行走,他下车叫几个师弟去找个轿子来。 至殊看到就不高兴了,这是在纵容王聪,等她上山岂不是没大家的好日子过,不要忘了她只是一个筹码,是剑舍的阶下囚。 至临安抚她,这是暂时的,先把她卷轴的武学全都套出来再说,以后江湖上将会是新的武学,湘钦门已经拿到武光宝藏里的武学典籍,剑舍再停滞不前就会不堪一击,现在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就是要拿到贞利剑,为此剑舍的弟子们等得脖子都快比树高了。 王聪在至临和觉凡的搀扶下从马车下来,每走一步,她脸都疼歪了,胸口的肋骨和手臂上的伤不断恶化,重伤要了她半条命,只剩一口弱气在撑着。 觉凡和至临把她扶上轿后,至临对他说:“你们下手太狠了,要是晚到几天人就要死在你们手里,掌门怪罪下来,谁当担得起?!” 觉凡说:“是你师妹至殊任性,如果不是我三番五次阻止她,现在你来接到的就是她的尸体,掌门他老人家不是不知道这丫头的秉性,是该有个人来管管她了。” 至临不想和他多争论,他招手示意轿夫起轿,树林里不能待太久,他翻身上马,跑到前面带路去了。 少年在剑舍北山上急不可耐,钟瑜玟要他镇静,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可是还在喝茶养神。 少年急切地想见到王聪,又害怕见到她受罪憔悴的模样,当初是他带王聪走进这江湖,常人遭这武林人士的折磨是不敢想象的。 少年强迫自己坐下运气调息,但是静不下来,心神不宁,他说:“不行了,我要现在就把剑舍的人全杀光!” 钟瑜玟过来拍他的肩膀,说:“如果是你师父,他大可一剑把剑舍山劈成两半,你做不到,想想那两个老狐狸的剑意,听我的,先不要急躁。” 怎么可能不急躁,少年站起来说:“我不怕他们的剑意,剑我们不要了,就要他们全死,一条狗也不留活!” 一百五十八 剑舍山门初试宝剑 灰衣少… 少年再也忍不住,要到山下去,照理推算,她们应该到剑舍了。少年振斗双肩,扭动脖子,昨晚没睡好,身体僵硬,但他心里和体内的真气都激动不已。 钟瑜玟知道此刻谁也拦不住,他的心性不够稳,劝不住,随他去吧。她把墙上的剑藏回腰间,说:“先到山门去看看,看热闹的各路豪杰应该到了。” 山门前,剑舍的弟子分两边成人字站开,严阵以待。 少年和钟瑜玟现身山门下,剑舍的弟子拔剑布阵。 钟瑜玟看着这紧张的阵仗,说:“王聪还没到,别动手。” 少年说:“这些蝼蚁还不值得我动手,你看看他们狗仗人势的样子,也就在他们山门下能发点威,下山都是死猫死狗。” 少年站在山门前,望着山下,远远看到一行人向山上缓缓爬动,游龙一样弯弯曲曲,殅旗招展。 “人来了。”钟瑜玟说,她摸一摸腰间的宝剑。 少年站到一边来,说:“人少一根头发,我要剑舍好看。” 上山的轿子比平路上的马车颠簸,一耸一抖,王聪的肋骨在胸口刺搓,她疼得大汉直冒,她感觉嘴里一股腥味,全身发烫。 轿子斜着缓缓往前,是在爬山,剑舍的山没有夕惕的山那么陡峭,再坚持一会就到了。 队伍领头的是至临,压尾的是觉凡,至殊跟在轿子旁。至临见到山门前的少年和钟瑜玟,对身边的人说:“快去通报师父!”得令的弟子驾马奔去。 少年看到队伍前的至临,想不到剑舍唯一一个像人的也和他们一丘之貉,蛇鼠一窝,那剑舍就没有什么值得留在世上的价值了。少年狂暴真气,妖风自作,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惊了至临胯下的马,马嘶鸣,两蹄立起来。 少年两手张开,大呼:“剑舍!” 真气外溢,金色的真气成线成丝缠绕少年周身,像一个鸟巢一样围着少年,鸟巢不断膨胀变大,忽而砰的一声炸开,空气波一浪接着一浪扩散开来,像一块石头重重砸在平静的湖面上。 剑舍山门被空气浪冲撞,轰隆崩塌,剑舍弟子做鸟兽散开,剑阵就这样被冲散。 至临的马被真气波及,倒地身亡,他赶紧跳开,山上的鸟都扑飞,一群一群飞向别的山头。 王聪在轿子中听到她家公子的怒吼,从昏睡中醒来,她知道这就是剑舍了,她挣扎要坐直,但头重脚轻,动弹不了,不动还有,一动腹部痉挛,肠胃里的东西原路返回,她呕吐不止,但吐出来的也只有水,洒在车厢里,把头发都沾湿了。 至殊在轿子外不知道王聪已经病入膏肓,她惊于巨大的真气波,把她的马也惊得高抬前蹄。 少年的真气激起的空气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把剑舍庄严的队伍冲得人仰马翻,王聪的轿夫扭几下腰,就全都倒在地上,轿子摔在地上,王聪从轿子里巅出来,倒在路边。 至殊跳下马,要去扶她起来,但另一只手已经从她腰下穿过去,是姜秋林。 姜秋林把王聪抱起来,她又昏过去了,他抱着她往前走。 至临运气稳住重心,等气浪过去。他走向少年。 少年看着至临,运气在手掌,说:“人呢?你们剑舍真是卑鄙。” 至临作揖,抱歉地说:“少侠早有贞利剑在手,害得整个武林找得好苦。” 少年急切,不想和他多说,望像队伍后面,看到姜秋林抱着王聪走来,她两手耷拉,随着姜秋林的步伐摆动,像个稻草人的空空的两袖。少年朝钟瑜玟大喊:“钟姑娘,救人!” 钟瑜玟向姜秋林奔跑,却被至殊飞上来挡住去路,至殊拔出佩剑,指着钟瑜玟说:“想要人?先把贞利剑交出来!” 觉凡也飞来助阵,说:“按照约定,请先把宝剑拿出来。” 钟瑜玟向后退,少年飞身过来,站在她身后。 姜秋林见事情没那么顺利,他把王聪放在地上,说:“王姑娘身上烫得厉害,昏过去了。” 少年见状,化剑在手,朝至殊刺去,至殊拔剑格挡。 少年手中金剑乃是真气所化,至殊的剑一碰到,就碎裂了,震得她虎口生疼,一松手,佩剑碎成片,落叶一样掉到地上。 少年的剑金光奕奕,直指她的胸口,她后退不及,仰身倒在地上。剑要取她胸口时,觉凡挥剑来挡。 少年的金剑被觉凡格挡,他举剑猛劈,觉凡双手提剑横挡。 少年看到是觉凡,气不打一出来,一剑把他的剑劈断。觉凡弃断剑飞逃,他身后的至殊也连滚带爬跑到至临身后。 少年并不打算放过这两个,他朝觉凡使出一招离手剑,无数金剑追着觉凡飞去。 觉凡轻功还没好到瞬移的程度,剑要扎在他背上时,几个披甲的剑士突然现身,挥剑挡住少年的飞剑。 “是酒食有庆!”钟瑜玟提醒。 剑舍掌门在至临和至殊面前一纵而下,拔出佩剑,大喝:“少侠是要救人还是来杀人?!” 少年说:“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今天就是你们剑舍的末日!” 钟瑜玟跑过去抱起地上的王聪,摸摸她的额头,说:“发高烧了。”她解开王聪脏兮兮的外衣,看到内衫里的血块都干了,硬邦邦的,她说:“肋骨断了两根,手臂上有剑伤,快救人!” 少年过来先封住王聪的穴位,护住她微弱的呼吸。他朝剑舍掌门大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陪葬!” 钟瑜玟说:“她伤得太重,只能留在剑舍,我们带她下山怕是过不了今晚。” 少年说:“那就没有贞利剑了。”他起身出剑,金剑从手中飞出,刺向觉凡,觉凡手里没剑,只能跑,他跳开,剑却掉头转弯追着他跑。 剑舍掌门拔剑飞身,拦在觉凡身后,说:“不必惊慌。”他提剑格挡,可是剑却在碰到他剑锋的瞬间消失不见了。 剑舍掌门以为是少年收招,自己把剑回鞘,剑刚收紧,听到身后的觉凡“啊”一声,他回头时,金剑已经穿过觉凡的胸口,从觉凡背上的窟窿可以看到剑舍倒塌的山门,白色大理石闪得眼睛睁不开。 觉凡觉尘唯一的两个觉字辈的弟子就这样死在灰衣少年手上,他明明看到剑已经消失了,他还挡在剑前,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剑舍所有弟子看到觉凡躺在地上抽搐几下,瞪着眼死了,心里都不甘,雀雀欲试,但没人敢先动手,瞪着少年不眨眼。 剑舍掌门怒了,但不是怒不可遏,他遏制住自己的悲痛,说:“贞利宝剑现在何处?” 少年看着王聪,她呼吸微弱,但也算平稳,钟瑜玟坐在地上抱着她,姜秋林把水壶拿过来,“先喝点水。”少年是那个怒不可遏的人,刺穿觉凡的金剑飞回他的手里。 他握着剑,慢慢走向剑舍掌门,说:“人活下来你才能看到贞利剑,而且前提是你也能活过今天。”少年上步就使出六壬神剑。 剑舍掌门左右环挡,两人一攻一守,百多回合,没人能赢得半招。电光火石间,少年变幻步伐,使出风行天上,隐身在半空,只留一只手拿剑与剑舍掌门搏杀。 剑舍掌门没有了攻击目标,只能想方设法躲过那只手臂的挥剑。 剑舍弟子看到凭空消失的少年,面面相觑,这是人是鬼? 至殊对至临说:“快帮手啊!” 至临立即拔剑飞去助阵。 少年见至临飞来,使出离手剑,十几柄金剑向至临飞去。 至临化出冰墙格挡,但金剑在冰墙面前消失了,随即又从冰墙后面出现,至临知道躲不过了,只能受死。 一百五十九 少年困顿舍身复仇 刀神现身… 至临就要被扎穿的时刻,一把巨剑从他面前横飞而过,撞碎金剑,巨剑上还站着一个老头,这是陈力士的咎无力。至临得救,挂剑上前,去帮剑舍掌门与少年的独手单剑硬碰硬。 少年面对两把剑,出剑更快,刺扎更准,剑舍师徒同进同退,少年提格有道,两边不分伯仲,无败无伤。 少年咬牙,使出离手剑,从至临和剑舍掌门身后飞刺上百把细小的金剑。,两人腹背受敌,至临背身化出冰墙,要挡那细细密密的金剑,剑舍掌门知道少年的金剑会消失又出现,冰墙挡不住,只能打断少年的出招才行。 但少年剑招高妙,剑舍掌门抓不到任何破绽,他使出酒食有庆,化出十几个人与少年试剑,少年抵挡不住,只能后退,剑舍掌门步步跟进。 此时至临面对飞剑,想不出什么奇招,那种以血破引雷剑招的临阵智慧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起不来作用。 至临又陷入绝望中,剑舍掌门占上风,却不能立即取胜。 这时陈力士又使出咎无力,化出佛掌紧紧护住至临和剑舍掌门,少年的细剑被佛掌挡住。 陈力士身后的陈观蓄力完成,他奋力挥剑,一条弧形的剑意不断扩散,飞向少年的独臂。 少年见到是剑意,是他的克星,他欲跳躲,却被剑意划伤手臂,金剑从手中掉落,他在空中现出全身。 剑舍掌门大喊:“布阵!” 剑舍弟子团团围住少年,少年手臂上的学从手指上滴淌。 少年见剑舍人多势众,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他使出全身的真气,运到手腕上,说:“人多也未必占得便宜,我今天与你们共归于尽!” 剑舍掌门说:“少侠,我们无意取你性命,还是快快交出贞利宝剑吧。” 少年说:“拿到宝剑你还会无意取我性命?老狐狸,你机关算尽,今天也不会让你得逞。” 陈力士开口说:“你们今天怎么都走不成了,何必垂死挣扎。” 至殊大喊:“王聪不能死,她身上的卷轴藏有上乘武学功法,留她一条命来解开卷轴。” 钟瑜玟听到至殊的话,暗暗赞叹,王聪总算有点脑子,不像她家公子只会鲁莽逞能。 至临补充至殊的话:“离手剑的完整剑谱在她的卷轴里,留一个活口。” 只留一个?钟瑜玟听到这就不淡定了,说:“把我们引来剑舍就为了赶尽杀绝,真是好手段!但你们还没见识过风行天上的厉害。” 少年也认为是时候使出风行天上了,既然如此就一个都不要活,他左手化出金剑,指着陈观说:“伤我者,先死!” 陈观看着他怒目横眉,心里发寒。 陈力士说:“收手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再耗下去那女子也活不了了。你挡不住我们四个人的剑意,这就是你致命的弱点。” 少年说:“那我就先试试你的剑意。”他提剑飞去,使出风行天上,剑指陈力士,剑尖光芒闪耀,剑身如彗星飞驰。 剑舍掌门看到这剑招,迅疾出招,挥剑斩出剑意,剑意呈一条弧线朝少年劈去。 陈力士知道自己有惊无险,站着不动,少年躲不过剑意,可能会被斩成两截,算是为觉尘觉凡报仇。 少年不避不躲,剑意还没碰到他,他就消失了,不是隐身,是消失了,就像在戏院里的水杯一样。 陈力士见到少年消失,知道情况不妙,他拔剑运气,却已经晚了,少年重现出现时,剑已经刺进他的胸口。 陈观和至临知道少年还会再现身,同时使出剑意,两股剑意飞向少年,少年再度消失,他手里的金剑也消失了,剑刺得不够深,陈力士得救。 少年再现身时,剑舍掌门、陈力士、至临和陈观都持剑蓄力,准备使出剑意,少年说:“京畿陈家这是要与我为敌了。” 陈力士说:“谁与你为敌都无所谓,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交出贞利剑留你们全尸。” 少年说:“我没你那么仁慈,我不想留你们全尸。” 他们还没出招,至殊飞过去,掳走钟瑜玟怀里的王聪,说:“这个活着就行,其他的没必要活着了。” 姜秋林看到至殊飞来,都没反应过来,钟瑜玟只能叹气,“真是一个废物。” 少年化出金钟罩住钟瑜玟,他说:“钟姑娘,抱歉了,你我都要折在这剑舍山上。” 钟瑜玟说:“我可不会,你行事还是不够严谨,不成熟。我说过剑舍的风水配不上我。” 剑舍掌门说:“知道你以前武功高强,但那也是以前了,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钟瑜玟大笑,“王太冲都不是废物,你觉得我就不如他?” 钟瑜玟抬头大喊:“明太刀!现身吧!” 她说完,树林里簌簌响,飞出三个身影,分别立在高高的三根树枝上。 一个是云雷刀神,手握明太宝刀;一个是斗笠男,斗笠挡住他的脸,一身绿袍华丽光鲜;一个是黑衣男,目光炯炯,严肃凌厉。 钟瑜玟说:“我们高调走出昭义城,真的就这几个吗?都出来吧” 树林里蹿出好多各门各派的爪牙。姜秋林说:“这些人是跟着我来的?” 没人回答他。 钟瑜玟朝树枝上的三人喊:“谁要能杀了剑舍和陈氏父子,贞利剑就归谁。” 云雷刀神说:“快把剑给我,刀剑在手,这些人都是我的刀下之魂。” 至临看到是老朋友,收剑,向树枝作揖,说:“欢迎刀神再次来剑舍来做客。” 刀神说:“这次不是来做客,你看看我手里的明太刀就知道。” 陈力士说:“刀神何不与我们联手,杀你这少年,贞利剑我们拿,拿丫头卷轴里的上乘武学全数奉上。” 刀神哈哈大笑,说:“你的建议很好,但我恐怕不能接受,我今天就要和这少年联手,不只是我,这两位也是。”他指了指黑衣男和斗笠男。 剑舍掌门说:“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跟他联手剑也不会是你的。” 云雷刀神说:“剑,我没兴趣,我帮他乃是受人所托。” 至临说:“你真要与我们剑舍为敌?你不是我师父的对手的。” 刀神看了看手中的明太刀,说:“笑话,你师父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也不看看我手上明太刀。” 剑舍掌门说:“我何时输给你个后生?” 刀神说:“老掌门多忘,你不记得在你院前我的天造草昧了吗?” 剑舍掌门说:“原来当日在剑舍偷袭我的人就是你,为何三番五次帮这少年?” 刀神说:“我受他师兄敬一所托,要保他五年无恙,所以今天我愿和各位拼个你死我活,不知几位能不能挡得住我明太刀。” 少年问:“斗笠男呢?你们是要站在哪一边?” 斗笠男说:“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你家师父说你要是死在这些阿猫阿狗的手上就太丢他脸了。” 黑衣男说:“我们不要贞利剑,待我们杀了这些畜生,你把羊皮纸交给我,大家交个朋友。” 少年说:“好,羊皮纸给你没有问题,只要你能替我挡住他们的剑意。” 刀神说:“请各位先尝尝明太刀吧!”他飞身下来,在空中挥刀横斩,一股刀意挥洒,呈圆弧,向四周扩散,大家弯腰低头,躲过刀意,有惊无险。刀意消失在树林里。 少顷,树林里嘎吱嘎吱,所有树木都断开,整齐地倒在地上,像秋天田野里割好摆放整齐稻谷。剑舍的弟子看了吓得两腿发软,这就是明太刀。 一百六十 千里救人徒劳无功 百般算计… 云雷刀神本已经是天下使刀无人能及者,有明太刀加持,谁也不知明太刀的底在哪里,至临以前和刀神交过手,刀神都是隐藏真实武力,两人一输一赢。 有三大高手撑腰,少年的底气变得更足,鱼死网破不用了,网破就行。少年剑指剑舍掌门说:“老东西,这是你没算到的吧,上次没把你心窝掏出来,这次我没那么仁慈了。” 剑舍掌门望着钟瑜玟说:“小小年纪,狡猾老成,但我剑舍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王聪姑娘要没有我剑舍及时救治,活不够今晚。” 少年看着靠着至殊肩膀上的王聪,额头的汗粒不断往下滴,嘴皮皲裂,头发湿哒哒的,是病得不轻。少年说:“她活不了,你们剑舍一直苍蝇都不能活。” 两边都放狠话,剑舍这边明显处于劣势,动起手来,剑舍真得灭门了。至临站出来说:“你们要活人,我们要贞利剑,还是和约定的一样吧,王聪姑娘由我们带回院里救治,等她痊愈了再交还给你们,届时也请你们把贞利剑拿出来,本来就是交易,大伙何必动手。” 陈力士附议说:“就是就是,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要再这做无谓的斗争,留点力气去造福武林吧。”要打起来京畿陈家父子就是最不讨好的人,不帮剑舍对不起剑舍掌门,帮剑舍就要送命,他们父子俩不够明太刀轻轻一斩。要是能免了这于己有害无利的打斗是最好不过了。 剑舍的掌门也顺水推舟,说:“我们志在贞利剑,能不动手必然最好,这位姑娘就由我们带回去。来者都是客,请各位放下兵刃,到剑舍去喝杯薄酒。” 少年心里不甘愿,人被他们折磨得半死,现在人在眼前却救不得,只能任由他们带回去,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少年看着钟瑜玟,要她做决定,自己不适合做费脑筋的抉择。 钟瑜玟看王聪一眼,说:“我们此行本为救人,如果救不了人,杀再多的人也没有用,只是泄愤而已,王聪身上的伤乃是剑舍造成,交易可以继续,但请剑舍给出一个说法。” 少年也说:“名门正派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剑舍不仅要给我一个交待,也要给江湖武林一个说法,不然你岂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剑舍掌门说:“虐待王姑娘是剑舍不义在先,是老朽教导无方,手下弟子不顾江湖道义,这确实是剑舍的不对,有损江湖道义,我在此向各位同道赔个不是。剑舍是该罚,但少侠已经杀了我剑舍带队的觉凡,觉凡也算是罪有应得,老朽认为此时就算扯平了,至于王聪姑娘,剑舍一定会全力救治好。” 花言巧语,觉凡的狗命怎么能跟王聪的比,少年并不认同剑舍掌门的话,扯平是不可能的,权宜之计只能让按他说的做。 少年说:“七日你若治不好她,我们就踏破剑舍!” 剑舍的人收兵带走王聪,少年和钟瑜玟看着彼此叹出口气,“让他们得逞了。”少年说,“真是不甘心,我不会放过这两个老狐狸的!” 钟瑜玟说:“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不能带走一具尸体。” 树枝上的斗笠男和黑衣男都飞下来,少年看到他们几个,想起云雷刀神还站在一边,他走过去对刀神说:“你真是我师兄的朋友?那以前为何总是蒙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刀神说:“不是因为他,我才懒得帮你这个废材。现在被认出来,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你师父暂时还不想杀我,我还是能活。” 少年问:“你如果拿到贞利剑和明太刀,有没有把握赢我师父?” 一旁的斗笠男笑了,说:“拿到十把贞利剑明太刀都不是那怪物的对手,你们别想着跟他作对了,趁早归顺我们才是明智之选。” 少年问:“我师父是不是变了,都不愿杀人,你们俩今天大可动手抢我身上的羊皮纸。” 斗笠男和黑衣男相视而笑,说:“我们和你一样不懂你师父,七天后再上剑舍要人吧。”说完两人飞下山门。 少年问云雷刀神说:“从没听我师兄提起过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少年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师兄,哪怕是关于敬一生前的一点消息,他都想听。 云雷刀神收了明太刀,说:“敬一离开你们门派多少年了?我和他的故事都在勒疏沙城,说了你也不知道。” 少年说:“你是从勒疏跟随我的吗?我早该想到你的天造草昧是师兄教的,师父不可能教你。” 刀神说:“是的,要是你师父肯教,我也不至于学成这样,你也是你师父教的,怎么不如敬一半点,没武力,没头脑。” 少年说:“师兄是比师父还难得的武学天才,千年难得一遇,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比不了他。师兄临死前还让你来帮我,行事真是周到。” 刀神说:“你知道周道的事多了,你以后会看到的,别死在剑舍就行,七日后剑舍见。”他跳步飞下山去,留少年和钟瑜玟在山门上并肩站着,像失败的两个人,也像战场上仅幸存的两个人。 钟瑜玟说:“你不是说你师兄是被坍倒的城墙砸死的吗?他怎么来得及把你托付给云雷刀神?” 少年说:“他确实帮过我很多次,他所使的天造草昧也只有我师兄和师父能教,可能这才是师兄的高明之处吧。师兄死得蹊跷,和我师父分不开,他应该早料到了,所以来信催我到勒疏去。”少年抚摸胸口的羊皮纸,仰望天际,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他继续说:“钟姑娘在我师父手下和我师兄熟吗?” 钟瑜玟说:“不熟,见过几次,你师父不喜欢他的弟子和他的手下来往,他行事诡秘,一般人很难理解。” 少年和钟瑜玟回到山下的客栈,山下的小镇不再全是剑舍的爪牙,还有王太冲的暗哨和各门派的弟子,都是来看热闹的,没有看到贞利剑,见到云雷刀神手里的明太刀。明太刀在云雷刀神手上,真是绝配,够他们吹几辈子的牛了。 王太冲最不靠谱的爪牙姜秋林跟着王聪到剑舍山上去了,他还是放心不下王聪。女人生病,他不是大夫,一个大男人,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至临敬他是江湖中人,把他当做剑舍的客人招待,他在剑舍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和至临闲聊。至临才从岭南而来,两人有共同话题。姜秋林见过山巅为泽的神招,他像老李头一样吧岭南少年大战山巅为泽老头的场景说给至临听。 一种剑术能封住一座城,至临听姜秋林的述说,觉得这是演绎,不是事实,但姜秋林不像是会说书的人,大战当时他和辛枚将军在场,至临又不得不信。 他心里想的都是王聪怀里的卷轴,其中的山巅为泽将会把他推送到和他师父一样的武功境界,他甚至迫不及待要去取那卷轴了,但王聪昏迷未醒,他和山下的少年一样着急。 少年在剑舍山下的小镇住下寝食难安,酒都喝不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钟瑜玟知道劝也没用,自己在客栈大堂打听各路侠客的带来的消息,他们侃侃而谈中,钟瑜玟听出镇里大部分都是王太冲的爪牙,他是不打算把贞利剑放给剑舍,他一寻宝同盟的名义夺取贞利剑,理由比剑舍绑架的名头更得江湖人心。 一百六十一 大病初愈轻步揽风 旧地重游… 什么时候开始江湖做坏事都要巧立名目,比读书人还繁文缛节,不耐烦的江湖人都等着武林大洗牌,在大混乱中方可为所欲为,在为所欲为中才能有所成就、有所收获。 深谙这道理的人都聚到剑舍山下,等着刀剑相交,水浑了才好摸鱼。 夜里,少年放心不下王聪,和钟瑜玟隐身上山,前去探望。路过剑舍山门时,他们正在抢修坍塌的山门,几十个大汉连夜摸黑搬运大理石。剑舍真不是人,如此折磨工匠,夜里运这么大的石头上山,巨石滚落,准死不少人。 少年和钟瑜玟悄悄潜进剑舍的客房小院,好些人都住这里,不想昨晚那么冷清。姜秋林住进这院里,自告奋勇当起打杂的,端茶送水跑上跑下都是他,少年看到他进进出出,全然忘了自己是来和剑舍为敌的,剑舍的小小礼遇恩惠就让他产生自己就是剑舍一份子的幻觉,还是即将拿到贞利剑称霸武林的剑舍。少年啐一口涂抹,“废物!真恶心!” 钟瑜玟不关心别人成奴才还是做正常人,武林中的人模狗样和狗样人模她都见多了。今日的事多少还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可怜他,也不会找他帮忙做跑腿,也就不会有王聪要他护送去戏院的事了。 钟瑜玟说:“人各有志,他和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少年说:“这种死狗有个屁的志,掉进铜钱眼里去了,难怪我说江湖近来怎么这么肮脏,原来是这种人扎推了。” 他们进门去,看到陈氏父子和几个所谓来给剑舍雪中送炭的小门派掌门坐在院里点灯闲聊。就这些墙头草也想分贞利剑的一杯羹?墙头草,不可靠。前不久还在昭义城效忠王太冲,现在就是剑舍的盟友了,武林人因善变而团结无间。 少年真想一剑劈了这几个人精,奈何此行是探病,不能打草惊蛇。钟瑜玟拉着少年往前走,一间间地找,院子不算大,很快就找到王聪所在的房间。 进去是困难的,只能捅破窗户纸从外面眯着眼往里瞧。王聪已经醒了,眼睛凹陷,但还是能看到眼里闪烁的微光,活过来了。少年和钟瑜玟相视点头,放心多了。 王聪的床边是剑舍母老虎至殊,她坐在床前守着,她身后是两个丫鬟,看样子来照顾王聪起居。 有至殊在,王聪别想有好日子过,少年想办法要先除掉这母老虎,他说:“就是小蹄子作恶。” 钟瑜玟拉少年出客房院子,轻声说:“到北山去说。” 少年带她瞬间飞到北山破败的庭院,四下无人,他们现身出来。少年说:“至殊不除,剑舍一日没有王聪的安生日子。” 钟瑜玟说:“她脑子没你笨,剑舍上下现在都盯着她身上的卷轴,一时半会没人会为难她,只是她的病需要时间,她体质太弱了。” 少年说:“现在剑舍盯她盯得紧,要想办法干掉至殊,我们才能进门。” 钟瑜玟说:“干掉她也会有别人来盯,这种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剑舍早防着你来抢人,不仅你想,山下那些人都知道谁得王聪就能得贞利剑,现在王聪和贞利剑的捆绑关系只有你还看不明白,只要剑还在我们手里,卷轴在王聪那里,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少年说:“也不能坐以待毙,这七天总要有所作为。” 钟瑜玟问:“你想好怎么作为了吗?没想好就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坏了大局。” 何来大局,大不了就是打,七日后剑舍怎么也不是对手,有云雷刀神和斗笠男几个,整个武林没有哪一个门派能抵挡,黑衣人和斗笠男可是灭队太行山两个门派的人,这样的武力,在江湖上现身就能吓倒很多人,敢上前接招的不是不怕死的就是傻子。 少年也没什么大谋大划,但也决不能让剑舍觉得自己是软柿子,他们开出的条件自己全盘接受,以后岂不是谁抓了他身边这两个女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不闹个天翻地覆,二十年的剑就白练了。 现在不是动武的时候,少年和钟瑜玟回到客栈,少年回到房间研究自己不存在的计划,他没有钟瑜玟王太冲那样善谋,不动武的话想到的只有那一葫芦的白蛇泡酒。 少年想了一宿,有了个计划,能保万无一失,他醒来要和钟瑜玟商量,才翻身起来,竟把那万全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原来那计划是梦中所想,醒来就随梦而去了,无踪无影。计划的事不提也罢,自己本就不是谋士,是剑士,就该用剑行事。 王聪在剑舍待了一夜一天,得到郎中的救治,喝了两副药,高烧渐渐退去,但是全身无力,大夫不建议她下床。剑舍怕她七日后恢复不够,灰衣少年不依不饶,打起来剑舍只有灭门的唯一结局。 至殊奉师命看守,要王聪卧床修养,客房院子外,都是剑舍弟子,王聪越是恢复,他们越是看得紧,他们把王聪等同于贞利剑,区别是一个是肉做的一个是铁做的,如果可以的话,有人愿意挥着王聪劈斩,打下一个武林天下。 觉凡已死,对卷轴里上乘武学最感兴趣的就是至临和至殊,至临每天都到客房来探望,比大夫还勤快。至殊日夜守在她身边,不给至临单独接触王聪的机会。 王聪知道这师兄妹在争什么,她时时刻刻都摸着胸口的卷轴,贴身藏放,睡梦中休想偷取。剑舍的人知道拿到卷轴没有用,觉尘和至殊曾经都拿到过,看不出什么名堂,王聪才是解开卷轴秘密的关键,所以没人要偷她的卷轴,要可以的话,也是掳走她的人。 少年和钟瑜玟每天晚上都会隐身飞到剑舍山上,暗中探望王聪,见到她日渐健好,心里也开心,没有赶往剑舍路上的那种焦急和气愤。 钟瑜玟对剑舍的布局看得喜欢,剑舍掌门真不是省油的灯,面对强于自己数倍的敌手,还能抓住重点弱点,开口要贞利剑,江湖上要有这种人才能精彩,只有一个王太冲就无趣单调。 少年想现身来和王聪说说话,被剑舍掳走这么久,她肯定有很多话要说,醒来都不见她家公子,心里肯定慌张。 王聪从至殊口中得知少年在山门杀了觉凡,和剑舍掌门约定七日后拿剑换贞利剑,她知道她家公子此时就在山下的小镇等着,她不知道少年此刻就在她房外,和钟瑜玟看着她喝下一碗碗小鸡蘑菇汤。 养好力气后,大夫就建议她下床走走,出去透透气。这给了剑舍难题,要出客房院子,少年随时都可以掳走她,不出客房院子恢复不好,到时也是大战一场。 剑舍掌门派至临看护王聪,这可给了他机会,至殊已经在练离手剑,每天转腕旋刀一千次,练得有模有样,自己再不跟上,以后剑舍就是女人的天下了。 至殊也紧跟不舍,出了院子,扶着王聪一步一步走着。离手剑是她父亲的剑招,自己最应该把它学好。她现在已经从转腕旋剑五百次提高到一千次,腕力增加不少,对于资质平凡的剑士来说也算卓有成效吧。 户外的秋高气爽,王聪在马车里待了一个多月,又在剑舍的客房里躺了两天,好久没见到天上的太阳,没有吹吹晚风。秋风拂过,感觉能把身上的病痛都带走,久病初愈,让人有种重生之感。 她想去剑舍北山走走,旧地重游,至殊和至临都想讨好她,顺她的义,于是剑舍一大帮人跟着她慢慢往北山庭院走去。 一百六十二 倾为剑谱明争暗斗 力在复… 这天,少年和钟瑜玟来到剑舍客房院子,看到王聪的房里空无一人,知道她能下地走动,两人四处找一圈,没见到人,那就抓个废物来问问,剑舍山上最大的废物就是姜秋林。 姜秋林和陈观在院里喝茶,他们都学得陈力士的雅兴,喝茶、养性,只是养的性越来越劣,姜秋林不知道好坏,东施效颦邯郸学步,更让人讨厌。少年觉得姜秋林在助纣为虐,即使他本领不大,祸害不了人,但这样的人实属可恶,就该把他扼杀在无力状态。 茶喝完他就是跑腿的,少年耐心等他出来。 他和陈观聊得正欢,说的都是经过酸溜溜文人笔墨修饰过的江湖逸事,听起来让人作呕。少年停不下去,到院门口来等。喝茶就是啰嗦,要是喝酒,两壶都喝完了,等了好久,姜秋林才提着空壶出来。 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和少年隐身飞到墙角,旁边还有钟瑜玟。他说:“七日约定尚未到来,两位怎么上山来?” 少年正眼都不想瞧他一眼,按住他的脖子。钟瑜玟说:“王聪上哪儿去了?” 姜秋林诺诺地回答:“王姑娘上北山去了,剑舍人多势众,两位不要动粗啊,两败俱伤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还是等三日后再来吧。”他这种人只适合读书,不应该来闯荡江湖,江湖把他仅有不多的志气都消磨殆尽,每一个人样。江湖这样的人不少,他并不孤单,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可鄙。 少年和钟瑜玟对他的劝告充耳不闻,少年拉着她消失在姜秋林面前,往北山庭院去了。 王聪左右拥扶着至临和至殊,细步细步走着,她肋骨还没复原,走急了一喘粗气胸口麻痛,手臂上的剑伤也还为愈合,她们行进极慢。至临和至殊只能耐心陪着。 少年两人很快追上他们,浩浩荡荡的剑舍队伍,实如姜秋林所说的人多势众。隐身飞上前,见到王聪气色红润,病已好了,只是伤难愈。 钟瑜玟从半空中露出一半只袖子,轻轻拂过王聪额头,又立即抽回。王聪感觉额头一痒,伸手摸,有没有什么,不是落叶,她随之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是钟瑜玟常用的香囊的味道,她明白是她家公子来了,想办法支开这群人才行。 剑舍的人不傻,不会让她独处,她借口出恭,至殊跟着她。 两人来到一处灌木丛,至殊急不可耐地说:“王姑娘,你要把离手剑谱先交给我,我师兄跟得紧,怕以后难有机会了。” 少年和钟瑜玟在旁听到,默默观察剑舍新一代的争夺。 王聪说:“一时半会是学不完的,你最好能支走你师兄。” 至殊在外面不敢乱来,说:“今晚回院子里我再来找你。” 这话都被少年和钟瑜玟听到了,今晚再来一趟。 王聪和至殊从灌木丛里出来,至临迎上去,说:“北山还挺远,就不要再耽搁了吧,我们速速启程。” 少年和钟瑜玟从剑舍山上回到客栈,钟瑜玟问他:“你真打算今晚抢人?” 少年否认,没有云雷刀神在身边,动手很危险,剑舍山上四个人能使出剑意,少年不会拿王聪再冒险,他想到他是葫芦里的邪恶液体。 王聪走到北山庭院,这里已经破败不堪,往日的清净变成荒芜,王聪想到当年和她家公子在这学离手剑的一幕幕,感触良多。她身边的这两位都一直盯着离手剑谱,跟饿狗盯着屎一样。 至临猜到至殊一定向王聪承诺了某种东西,离手剑她到手一半了,因为她已经在练,自己还没见过剑谱半个字。 他找时机不断向王聪使眼色,暗示她支开至殊,他有极重要的事要和她说。王聪知道离不开离手剑,她假装看不到,至临着急,眼看七日之约将至,他悄悄扯了扯王聪的衣袖。 王聪勉为其难回他一个眼神,对至殊说:“以前我家公子就是在这院里学的离手剑,我带你去看看他练剑的地方。”两人王悬崖边上走,至临跟着,他让其他师弟原地待命,不准跟来。 王聪三人走到悬崖边上,想到她和她家公子被剑舍追到山崖边上的遭遇,对剑舍的恨意又涌上心头,回头对至殊至临笑得更真诚,能被隐藏的仇恨才是深仇大恨。 王聪笑着对至殊说:“站在山崖边上朝前方刺剑五千次,这是我家公子当年必做的功课,你不妨试试,站在山崖上临空出剑,感受剑御风的意境,以后就可以将剑脱手了。” 至殊又可以精进一步,拔剑就开始试练,王聪和至临悄悄后退,离开至殊,到山崖上的另一边来。 至临等这一刻不容易,拉着王聪快步走开,躲到一棵大树背后,悄悄说:“离手剑谱不能给至殊,她心术不正,会把剑舍带到万劫不复的地境,她再拿到贞利剑,江湖将会大乱。” 王聪说:“难道江湖还没有大乱吗?剑舍还有哪一个心术是正直的?” 至临无言以对,沉默不语。 王聪接着说:“我肋骨都是她踢断的,不拿给她我在剑舍活不下去。你要真有心,我手里有一份剑谱,本是留给觉凡的,他现在无福修习,你要不要?” 至临好奇地问:“是什么功法?” 王聪说:“你在岭南听没听过山巅为泽这种武功?” 至临猛点头,“听一个说书的老头说过。” 王聪说:“老李头是不是,他说的可能有些夸张了。” 至临说:“他说能困住一座城,天降暴雪。” 王聪说:“这是不假,但需要很雄厚的真气,你的真气怎么也比觉凡好吧,学起来应该顺手些。湘钦门就是毁在这一剑术之下,世人没有见过这剑术的真正面目。” 至临说:“在湘钦看到一片废墟,陈怀寿说那是拜山巅为泽所赐,若是有幸能习得此神技,日后在剑舍一定舍命保姑娘周全。” 这种话她家公子都不敢说,剑舍的小子真是口出狂言,山巅为泽已经败在少年手上,天下上乘武学岂是他们几个年轻人能穷尽的,真是井底之蛙。 王聪说:“等过了这次风波再说吧,你们要是真能拿到贞利剑再来谈,至殊要学贞利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现在还没入门呢?” 至临得几句话,觉得剑舍还是他的,至殊还是那个黄毛丫头,没有什么长进,他眼里重新放光。王聪看着,心想鬼才会和这些人精在剑舍待着,各怀鬼胎,不是半人半鬼在这是活不长的。 王聪离开至临,来到至殊身边,说:“腕力练得差不多了,等拿到贞利剑就可以着手练习真气了。” 至殊听了心里乐呵呵,收了剑,说:“我们回去吧,路很远,回到剑舍天就黑了。”她搀扶着王聪慢慢走,至临跟在后面,心里也乐呵呵。 不知这些人的无知有多深,雕虫小技就敢幻想拿到贞利剑,称霸武林,王聪心里嘲笑这些人的无知无畏。她已经约了少年晚上见面,钟瑜玟一定能理解她释放出的信号,她也不想悄悄溜走,要留下大闹一场,光是屠杀他们不能解心头只恨。 少年回到客栈,他们房间两侧都是王太冲的暗哨,少年隐身出门,他们无法跟随,少年一回来,他们又忙起来,附耳贴墙,屏住呼吸,生怕错过贞利剑的任何消息。 一百六十三 剑舍山上群雄聚集 王聪闺… 少年知道隔墙有耳,不在房间里议事,该说的该聊的都放在在路上,到房里功也不练,就只睡觉发呆,房间功能减少,人也不会常待着里面。附耳在墙的人们落空场,七日将到,他们白白拿了王太冲的银子。 白拿王太冲银子的还有剑舍山上的姜秋林,他不仅白拿王太冲的银子,还要白吃剑舍的饭菜,在剑舍和武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比肩同居,人在剑舍山上住,心再剑舍山顶飞,这是他出入江湖一来最得意的时候。 王聪病好后,姜秋林已经不用常跟着他,王聪也不喜欢这个男人跟着自己,他跟着陈观屁股后面不来缠王聪,她就不用在应付这样一个无力无脑的傻子,和傻子打交道叫人很累。 王聪回到剑舍客房院子,天已经黑了,院里摆开三大圆桌,准备开饭,姜秋林忙前忙后,又是搬凳子又是铺桌布,他越是要表现自己是有用的,就越显得自己没用多余。 王聪病后不能饮酒,再丰盛的菜肴都显得索然无味,她草草吃点东西就回房间。剑舍派了两个侍女在她门口守着,说是伺候,实际是看守,她们都是至殊院里抽来的,会一点武功,伺候人的本事却不怎么样。和剑舍的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会一点点的,但都不太会,全靠名号唬人。有这两人在,至殊都不用来了,院外门口也增加了很多守卫,王聪问姜秋林:“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守卫,我去北山庭院一趟剑舍的人就杯弓蛇影?” 姜秋林说:“你走后不久就增加了,可能是赎剑的日子要到了吧。” 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在剑舍的存在感太低,王聪觉得他太无趣,也太善变,才来剑舍几天就和陈观至临两个人打成一片,他已经不是在岭南认识的那个隐居侠士,更不是昭义那个可以信任的落魄剑士。王聪转身回房,门口两个侍女也跟着进来。 王聪问:“有必要形影相随吗?大晚上的我能跑到哪里去?你们的山门我都走不到,快给我出去,出去!”王聪把两个侍女驱除房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等,她家公子今晚必来剑舍。 少年和钟瑜玟在山下等天一抹黑就上剑舍来,他们都还不知道王聪的病王聪的伤具体怎样,只知道她能下地走路了,心里不担心了,却还放心不下。 两人饭后趁天黑来到剑舍客房庭院,今晚守备森严,剑舍的人什么时候未卜先知了,有如此能力,赎人那天他们岂不是胜券在握,少年纳闷,在客房院子转一圈,真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少年说:“剑舍了不起,突然的了不起,知道我们要来,网都铺好了,让人难以置信。”他们隐身坐在院子房檐上。 钟瑜玟笑着说:“也没什么了不起,收买了一个废物而已。” 少年疑惑地望着她。钟瑜玟继续说:“姜秋林出卖了我们,也不存在出卖啦,人家也不是我们这一边的,从始至终。” 少年气得大骂:“今天白天就不该留这个活口,还想着我们照顾过他,给过他几两银子,没想到他不是和我们来救人,是来投奔剑舍的,真是忘恩负义!” 少年的嗓门大,被剑舍的弟子听到,聚到门口来,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个人影。少年和钟瑜玟隐身转移,到王聪房间旁边的院墙上坐着。院里热闹得很,陈家父子和姜秋林都在,还有一大票来支援剑舍的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的掌门。 钟瑜玟说:“看到没,这些都是要来抓你的,网已经撒下来,就等你现身。” 少年说:“我偏不现身,看他们能奈我何。” 院里的人在喝酒,酒喝多了,嗓门也会被撑开,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嗓门大,姜秋林和陈氏父子学得饮茶的故作高雅之道,在院里特立独行,轻轻地抿,静静地看着喧闹的人群。 少年看着那三个人,说:“这三人饮茶呢,大晚上的,真是道貌岸然。” 钟瑜玟说:“人家喝点茶你也能知道人家的品格,你常逛青楼,那是不是连道貌岸然都不如?” 少年说:“我就看不惯明明想喝酒,还硬装出自己要喝茶。” 钟瑜玟说:“越说越离谱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心里想喝酒,我看是你酒虫作祟,可别把了、口水流下去,让别人抓个现行。” 少年说:“看,要喝酒的人来啦。”钟瑜玟往院门看去,是剑舍掌门率众进来。 她说:“今晚抓不到落单的王聪了,可能要白跑一趟。” 少年说:“都是姜秋林的功劳,他一定得到剑舍掌门的赏识了,收归剑舍是他最好的归宿,然后我在把剑舍灭了,把这忘恩负义的畜生也扎死!” 剑舍掌门进来,身后跟着至临至殊。院里的人都起身作揖问好。剑舍掌门走到姜秋林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感谢姜少侠仗义相助,剑舍上下无不感恩。” 这就仗义相助了,少年在墙上听到心里恨不得杀姜秋林一百次,钟瑜玟说:“他这是明显跟着剑舍与你为敌了,你一定知道你今晚会来。” 少年说:“过了这件事,剑舍就会把他当条狗驱出来,我看到时他还得不得意。” 钟瑜玟说:“今晚看不到王聪了,走吧。” 少年不肯,他坐在墙上等着,说:“先看看,这些人坐聚在一起,就想一群猴子在唱大戏,一定很精彩。” 钟瑜玟说:“你也学会看戏了,这没什么看的,他们今晚就是来等你的,不会有别的什么事了。” 少年看这群人撒的网如何,他看到剑舍掌门把姜秋林介绍给院里的人。“成不了什么气候!”少年说。 这些人坐定后就摆桌喝酒,至临心不在酒桌上,姜秋林和陈观逮着他不放,要和他喝两盅,他眼睛一直盯着王聪的房间看,至殊一直盯着他。 少年说:“只要能只开那师兄妹,就能进王聪房间里去。” 钟瑜玟说:“这两个人都比你贼奸,别想了。” 少年说:“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我还是会的嘛。”他使出一招离手剑,远远朝掌门院里飞去一柄赤红的火剑,剑击在窗棂上,窗户被火剑点燃。 很快,那个院里就传来救火的叫喊声,客栈院里的人听到,涌出院门,远远看到掌门院子火光闪耀。 剑舍掌门说:“燃不起来,随他去吧,继续喝。” 至临借口要去看王聪跑没有,他到王聪房门前敲门,王聪开门来,看到至临,问:“有什么事?少侠夜里也要跟着我吗?” 至临向他解释掌门院里起火的事,这八成是她家公子干的,他想调虎离山,救走王聪。王聪表示没看到她家公子。 至临说他可能正从掌门院子赶来,他要王聪出来,在大家的眼底下。 少年和钟瑜玟顺着城墙悄悄移步,来到至临身后,从他的肩膀上现出两只手,王聪看到至临肩膀上生出四只手,立即明白他家公子已经到了,至临肩膀上再生出一双手,两个脑袋,活像三头六臂的哪吒,她噗呲笑出来。 至临问有何可笑之处,她说剑舍也太不要脸了,大晚上的闯进一个姑娘房间,还要她出来陪酒,真是正派作风,她表示自己身体不舒服,不想出来吹夜风,少侠不放心就进房吧。 至临为了山巅为泽,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只开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跟着王聪进房间,还关了门。 少年和钟瑜玟也跟着他进去了。房间里点了两盏油灯,橘红色的灯光照应,房间里的所有物件都镀上一层淡红色,少年和王聪隐身坐在床上。 至临自觉地坐到椅子上,“王姑娘还是先让我看看山巅为泽的功法吧。” 王聪说:“等你们拿到贞利剑再说,你们拿不到贞利剑,你们剑舍可留不住我。” 至临说:“我是师父钦定的剑舍接班人,觉凡死后我很快就可以上位,以后剑舍只有我能保得住你。” 王聪说:“你师父可舍不得剑舍掌门这个位置吧,你有得等。” 至临说:“近来至殊离手剑练得很勤快,我师父对她另眼相待,只怕我嫡传之位不保,让我也把山巅为泽练起来吧。” 少年和钟瑜玟坐在王聪床上,听到这些话,彼此望着惊呆了,她是忽悠人家多少剑谱,至殊还练了很久的离手剑,王聪对离手剑的理解半点都没有,恐怕是大大的忽悠。 至临坚持要看剑谱,王聪拗不过,抽出胸口里的卷轴,摊开在桌子上。至临端来油灯,照亮卷轴上的图画。 王聪说:“把等给我,运转真气到你眼睛里。” 至临运气到眼里,盯着卷轴看,春宫图案背后浮现好多金色的字,不断晃动着。他正要研读,少年运气在眼里,让卷轴上的字流动得飞快,至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读出来。 他说:“太快了,来不及读。” 王聪说:“你还没习惯,你回去练习,等能控制真气在眼里的流转速度再来练剑。” 至临听得一知半解,点点头,他埋头继续看卷轴里的文字,试图让流动的文字慢下来。但他的真气和少年比起来就是星星之火与日月之光,他没办法控制卷轴上的文字。 一百六十四 落难侍女得见少年 争风至… 至临正看的入迷,门嘭的一声被踹开,少年和钟瑜玟从床上惊起来,看到是至殊带着两个侍女冲进来。 至殊嚷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晚上的,你们就不怕人说闲话吗?瞧瞧你们在看的什么东西!”两个侍女目光朝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桌子上摆放的春宫卷轴铺在眼前,两个侍女面红耳赤,还在灯光昏暗,看不出。她们没见过这东西,心里不知所措,想找条缝钻进去,一条缝不够,得两条。 同样羞愧难当的还有至临,他想要解释,但两个侍女在房间里,又不好说出卷轴里的秘密,只能挠挠头,说:“误会误会。不要多想。” 这种情况下都还不误会,那就真是傻子遇上傻子傻傻分不清了。两个侍女低头不语,王聪有理,趁胜追击,她说:“要是师傅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他的爱徒竟然跟剑舍的俘虏在房里看春宫淫图,这在整个江湖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至临小声小气地说:“别急躁,扰了人家王姑娘多不好。” 王聪也说:“走了一天,我乏了,你们走吧。” 至临借台阶下,拉着至殊说:“师妹,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这房间太狭窄了,容不下这么多人。” 至殊环顾,才知道自己的脸都快贴在至临脸上了,这客房确实显得剑舍小气了。她和两个侍女随至临出门。 至临和至殊往院子外面走,至殊在门口呵斥两个侍女,要她们回去看着王聪。她们回到王聪房门口,王聪哐当一声把门摔关上,两个侍女只能站在门口守着。 王聪关门插上门闩,回过头时,看到她家公子和钟瑜玟坐在她床上,她几乎要叫喊出来,钟瑜玟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王聪开心极了,扑过去紧紧搂着钟瑜玟,泪光闪烁地望着她家公子。 少年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眼角也泛着泪花,他转过头,不要让她们看到。 钟瑜玟拍拍少年的手臂,少年搂着王聪和钟瑜玟消失在小小的房间里。 她们离开客房院子,来到一处无人的小树林。 少年更咽地说:“你受苦了,跟着我命都快没了。” 王聪抹掉泪花,说:“没有你,我早死在勒疏了,这点苦不算什么,江湖就是这样,我命大,还死不了。” 钟瑜玟牵着她的手说:“死在这种地方太不值得了,我们谁都不要死在这些畜生手里。” 少年说:“放心,我们都不会死在这些人精手上,这不是我们最后的归宿。” 少年接着问王聪被掳后的情况,她含着泪把马车撞到墙上后被觉凡掳走的事一一说来,说到她身上的伤全是来自至殊,少年和钟瑜玟异口同声大骂:“小蹄子!” 王聪说现在病已经好了,只是肋骨还没有复原,手臂上的剑伤在慢慢恢复。少年说:“我今晚就带你走,后天等云雷刀神来了就灭掉剑舍,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王聪从至殊口中已经知道少年和云雷刀神在山门前的事,她冷静地说:“一剑杀了他们就太便宜他们了,我要他们鸡犬不宁、生不如死。” 钟瑜玟说:“因此你用卷轴骗他们师兄妹。” 王聪点点头说:“他们都痴迷于武学,醉心于称霸武林,我把随便提几句离手剑的功法,就把他们骗得头头转,快要反目成仇了。” 少年说:“你确定今晚不想走?” 王聪说:“不想。我要留在剑舍看他们怎么败。” 钟瑜玟说:“也行,我们也已经决定不要贞利剑了,这是个祸害,交给剑舍,让天下人去和他们争。” 王聪说:“他们还沉迷在拿到贞利剑就能天下无敌的神话里。” 少年说:“你不会武功,留在剑舍太危险了,还是跟我们走,报仇的事交给我。” 钟瑜玟说:“她不走也好,我们就跟他们玩玩,剑舍掌门和陈力士这两个老狐狸就该收拾收拾。” 少年对王聪说:“你在剑舍只有卷轴能骗骗他们,我把离手剑谱和六壬神剑的功法给你,真金不怕火炼,这样你手上的筹码要多一些,但山巅为泽的剑谱我是真没见过了。可能卷轴里真有,但那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记下的。” 少年咬破手指,把两个功法写在衣襟上,写完以手为剑,裁下衣襟,交给王聪说:“你回去背熟,就把它烧了,切不能让他们掌握全部。” 王聪说:“我才没有那么傻,我都在教导王聪练习离手剑了,到时候那么就会看到我教出来的高徒多厉害。” 钟瑜玟说:“这还不够,把白蛇泡酒放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少年拿出葫芦,交给王聪,说:“这是我们为剑舍准备的最强配方的白蛇泡酒,你可记得不要喝错了。” 王聪接过葫芦,说:“有两大法宝在手,剑舍这帮人奈何不了我。” 出来好久了,为避免剑舍的人怀疑,少年带着王聪回到她房间。王聪刚到房间坐定不久,至殊带着两个侍女敲门,王聪回应:“来了。”换了拖鞋,脱下外衣,一副刚从床上下来的样子,缓缓走过去开门。 “至殊女侠还有什么指教?”她问。 至殊说:“没什么,师父让我来看看你,你家公子今晚可能要劫人。” 王聪打着哈欠,说:“那敢情好,你们就学不成剑术了。” 王聪欲关门,至殊一只手搭在门上,不让王聪关门,她说:“王姑娘,我师兄至临向你t过山巅为泽的剑谱吗?” 王聪笑着说:“想我这样寄人篱下,还需要别人向我讨吗?不过你师兄好像不太喜欢你学离手剑,今晚他到我房里说的就是这个事,他看到你剑术进展不错,非要我把剑谱拿出来给他看不可,你们师兄妹正是相竞相长,这样才有进步,师兄妹就该这样。” 至殊说:“你把剑谱给她了?” 王聪说:“还没,你们都还没拿到贞利剑呢,你们拿到剑再说吧。我可真要休息了。” 王聪转身到床上去躺下,至殊帮她把门关上,对门口的侍女说:“有什么情况第一个向我通告。” 一百六十五 翻身倒地最贱酒虫 推门直入… 王聪已经睡下,没有什么情况,两个侍女又在门口站了一夜,这得是习武之人,一般人可熬不住,站一夜腰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院子里的人喝到后半夜就偏三倒四,醉得不成样子了。 姜秋林是其中最甚者,醉后躺在桌子底下呼呼大睡,山上的秋露已有寒气,竟没把他冻死。很多酒鬼的身体都莫名的好,滴酒不沾的人却总死病恹恹的。 王聪的身体也见好转,她醒来就先把门打开,以示自己没有被她家公子劫走,剑舍的两个侍女向她问好,她要她们打点水来洗漱。一个侍女走开,一个还守在哪。 王聪说:“守了一夜,你进来坐会吧。” 那侍女进来自己就坐下,给自己倒碗水,说:“同样是服侍人的,你的主子就肯拿天下第一宝剑来赎你,我们的主子却以欺凌我们为乐。唉,人和人真是大不同了。”她感叹自己的命不好,低人一等,永远没有好日子过。 王聪笑说:“你家小姐也欺凌我啊,还要杀了我呢。”王聪话刚说完,至殊就进来了,她肯定听到房间里的谈话了,这小狐狸,勤快的小狐狸。 至殊叫侍女回去休息,坐下来对王聪说:“明日就是你家公子来赎剑的日子了,你能不能把离手剑的剑谱给我看一下?” 王聪说:“还不能,你和你师兄一样猴急,等你们拿到宝剑,我自然会给你们。” 她又问:“是离手剑厉害还是山巅为泽更胜一筹?” 王聪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家公子用离手剑打败了使山巅为泽的老头,这是姜秋林亲眼目睹的,但那人只学了功法,没有学得剑招,所以不晓得要是他学得山巅为泽的剑招,我家公子能不能打败他。” 王聪看着她殷切的眼神,眼前这人可能一辈子都想赢她师兄一次,想在掌门面前证明一下自己,王聪说:“你且继续用心练剑,你师兄还没开始练习山巅为泽呢。我打算先把剑招教给他,他的真气雄厚,功法以后再学,这样进步得快一些。”好的导师都是因材施教,王聪就是这样的人,不偏颇,对两个人都是倾囊相授,武林一代宗师就在剑舍的客房里冉冉升起。这一代宗师并不会一招半式,教导别人全靠胡扯乱说。 至殊说:“我这就去山崖边上练剑,你可别急着把剑谱给我师兄,等我们拿到贞利剑再说。” 王聪说:“那是一定。” 至殊出院子,来到山崖边上旋腕练剑,她不知道她前脚刚走,至临后脚就踏进王聪的房间,王聪不耐烦了,吼道:“你们师兄妹俩是不是不让人活了,大清早的轮流折磨人,我还没洗漱呢,你一个大男人就这样闯进我房里,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侍女端水进来,伺候王聪洗漱更衣。至临红着脸退出去,躺在地上的姜秋林看到他,蓬头垢面向他走来。 “姜兄,昨夜好梦?”他问。 姜秋林没回答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明天就是赎剑的日子啦,祝你拿到宝剑。” 至临打断他说:“剑是我师父的,不是谁的。”他拉着姜秋林往他房间走,有些话不能乱说,院里全是师父派来的卫士,这些人都不缺耳朵。 王聪洗完,让那侍女出去,她还问:“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呢?怎么不见她来?” 侍女声音颤抖,悄声说:“被小姐一剑刺死了。” 王聪听到这万分讶异,自己好心叫她进房休息,竟害了她性命,剑舍的母老虎真是视人命如草芥,怎么说也是她院里的丫鬟,轻易就要人命,谁沾上剑舍谁倒霉,姜秋林还不知道剑舍的心恨手辣,早晚也是这下场才好。 王聪不敢和她再多说,怕又害了她,侍女走后,她自己关门坐下来,默诵她家公子给他的剑谱,把剑谱记牢后,她开门叫侍女再打一盆水来。 她把写有剑谱的绸缎放在水里搓揉,用血书写的文字慢慢融化在水里,被洗成一片红。她叫侍女把布和盆都端走。侍女问:“王姑娘的剑伤还流脓?” 王聪说:“你去吧,打听得多了你家小姐又要责罚你。” 至临在姜秋林的房里被缠得脱不开身,他无奈又焦急,姜秋林酒还没醒透,一直在胡说八道,他越说至临越觉得自己该走了,无意成为他的同谋者,他的话里都是说书先生对江湖武林的遐想而已,没什么高明的言论。 至临听不下去,吩咐院里的师弟再去拿两壶酒来,自己和姜秋林坐下,趁他说话换气的当儿,给他敬酒。 姜秋林见到酒就把人家的厌嫌当做热情,更努力地胡诌了。至临只管灌他酒,对付傻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喝酒,这人不经喝,两壶没喝完,他就倒回地下去了,还爬到桌子底下去,本性使然,就像狗喜欢逼仄的地方。 至临脱身后,来到王聪的房间,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剑舍红绿相间的山林,已经是秋天了,想不到看个戏做得梦会这么长,离开昭义时才是夏末,她长长地叹口气。 至临听到她叹气,说:“王姑娘想家了吧?” 王聪猛回头,看到又是这个人,说:“你们是不是真把我当成俘虏,进门也不用敲一下,你们剑舍从来都不教品德的吗?尽教你们如何欺压人。” 至临作揖哈腰赔不是,顺手关了门,说:“抱歉,急了把例数全忘了,以后不会了。” 王聪说:“以后?没有以后了,明天你们拿不到贞利剑我也不会留下,真是一无是处的地方,我家公子早说你们剑舍除了酒好点,其他的都坏都极端,在江湖上无人能及。” 至临连说:“贞利剑我们势在必得,谁都不能挡,明天还请王姑娘好好劝你家公子,大家不要动手为好。” 王聪说:“你是怕他掏你心窝还是怕他把你斩成两段?” 至临说:“都不怕,你家公子有个致命的弱点,他不会使剑意,剑意是无形的,他即使隐身也只是障眼法,看不到并不代表他不在那里,剑意还是能伤他于隐身中。” 王聪笑着说:“我倒想看看你们是如何用剑意伤他的。” 至临说:“我们无意要伤他,拿到贞利剑才是我们的目的,但剑意无眼,稍有不慎就会取他性命。” 王聪说:“至临少侠真是菩萨心肠,这个时候都想着对手的安危,我真是敬佩得很。可是你似乎和姜秋林在那边喝多了,不记得明太刀了,你不会真以为你在京畿赢他一次就能打败他吧,云雷刀神手握明太刀,我家公子明日不用出手都够你们剑舍喝一壶的啦。” 至临说:“所以要请王姑娘好好劝劝他们。” 王聪说:“关我什么事,死也轮不到我死,剑也轮不到我拿,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不会为你们剑舍做的。” 至临说:“拿到剑后你就不是我们剑舍的客人了,而是剑舍的一份子,我们今晚就为你设宴欢迎,知道王姑娘喜欢酒,特意为你备了好几坛。” 王聪说:“用酒来收买我!你算是除了剑舍掌门外最会用脑子的剑舍人了。” 王聪听到设宴,她心里想好是白蛇泡酒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剑舍今晚就要闹翻天。 少年和钟瑜玟在山下的客栈养精蓄锐,也就是好吃好喝,他们看到这七日来自各地的侠客把这小镇塞满,都是来看热闹的,一睹贞利剑的真容,如果有机会拿到贞利剑就最好。 归藏的人也在,王太冲竟没有现身,真是意外。 一百六十六 师兄师妹各尝所愿 王聪秋… 小镇里,大家都知道贞利剑在少年身上,他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仿佛要看穿他的身体,瞧见贞利剑的本体,但秋天里少年多穿了两件,他们的眼睛没能刺穿秋衣,只能跟着走了一家一家酒楼。 少年要想甩掉这些跟屁虫轻易得很,但他觉得没有必要,明天大家都上剑舍山上去,谁磊落谁光明,大家有目共睹。 带贞利剑的人在镇上喝了一整天,带明太刀的人却半个影子都不见。少年知道他不会缺席,从京畿到这里,他都是神出鬼没,要是自己也学得他这样,贞利剑也不会被人家盯上了。 少年今晚还要上山,最后一夜,剑舍肯定热闹,想知道他们为他准备了些什么手段。 至临说的设宴欢迎王聪成为剑舍的一份子,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意愿,宴席设在客房院里,四桌人,也就比昨晚多一桌而已,这算哪门子的宴会,客房院里每天都是这么吃喝。这宴席搞得不伦不类,王聪盯着主办的至临说:“这就是你说的设宴?你欺负本姑娘没见过世面?” 至临尴尬地笑说:“掌门师父说明日赎剑,不准玩闹过分。” 王聪说:“合着设宴款待我是闹着玩的,你家掌门还是把我当一个俘虏来看啊。”她也不再在言语上为难至临,只说要去看酒窖,酒总该管够吧。 至临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不让你出这个院子,酒我叫人去拿来,一定够你喝的。” 王聪说:“你们剑舍太不把我当人了,今晚拿来的酒都放我房里,我要大喝一场,希望醒来你们真的拿到贞利剑了。” 至临点头说好,但他还是三句不离山巅为泽的剑谱,王聪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她无奈,说:“你把酒搬来,我把离手剑的剑谱写一分部给你,你师妹至殊还没得看过剑谱呢。山巅为泽是无上功法,一定要等你们拿到贞利剑才能拿出来。” 至临连跑带跳跑出院子,姜秋林自告奋勇跟去帮忙,两个碍眼的人刚走,更碍眼的人就进来了,是剑舍的母老虎,她刚从山崖上回来,大叫着:“我师兄又拿什么收买你?” 王聪说:“投我所好,你们剑舍有不少好酒呢。” 至殊说:“大夫说你还不能喝酒。” 王聪说:“过了今晚,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此时不喝更待何时?为了不让你多心,我写一段离手剑的功法给你,快取纸笔来。” 至殊高兴得也跑出去了,王聪会心一笑,这些人得意洋洋,今晚就要剑舍翻过来。她坐在桌前想好要怎么写这两份功法。 至殊很快回来,把纸铺在桌上,还给王聪研墨,可能剑舍的人都没受过她这么殷勤。 王聪动手书写,她把离手剑的功法打乱,作为山巅为泽的功法,把六壬神剑的功法打乱,作为离手剑的功法。 看到王聪写下两份继而不同的心法秘籍,至殊问这是干什么? 王聪说:“这是你师兄要的山巅为泽的功法开篇,再不给他他就不出我房间,再这样下去他要睡到我房间里来了,你们剑舍的无赖我算是再见识了。” 至殊拿着两份功法看了看,每一句都能懂,连在一起却理解不了,问:“那一份更容易一些?” 王聪笑了,说:“我一辈子没练过武功,你这等于是问一个不会烧菜的人炒容易还是炸容易。” 至殊仔细对比研读,还是不得其要领,王聪说:“桌上的东西可以收了,你师兄马上拿酒来。” 至殊放下两份功法,胡乱收理桌上的纸笔,大小姐作风,桌上全是洒出来的墨水,王聪看了摇摇头,说:“还是叫门外的丫鬟来吧。” 至殊说:“不行,不能让她知道功法秘籍的事。” 自己的侍女都不信任,难怪她会一剑刺死另一个,剑舍里同个院子里抓老鼠的猫想必也是互不信任的。 王聪把剑谱交给至殊,“你拿回去好好研读吧,我也不知道里面说的是啥,只能靠你自己的。” 至殊拿着剑就开始细读,王聪催她快走,“你师兄马上回来了,你先回去吧,他还不知道你得了剑谱功法。” 王聪藏好剑谱赶紧出门,在院子门口遇到至临和姜秋林,她高兴地说:“师兄,我今晚也来,给我留副碗筷。” 至临说“好,不缺你的。”他和姜秋林抱几坛酒进去,搬到王聪房里。 王聪看到这么多酒,说:“剑舍终于是大方一回,今晚不醉不归。” 姜秋林说:“一醉方休。” 谁要和这种人一醉方休,喝多了钻桌子底的癖好剑舍山上就他独有,再醉下去也能成为江湖美谈。王聪不搭理他。 至临叫姜秋林在去搬两坛来,他乐意为剑舍做事,哪怕是做下人都不愿做的事,他放下酒坛就回酒窖去了。 至临关门,对王聪说:“王姑娘,请问剑谱写好没?” 王聪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纸,递给他,说:“这就是言而有信,你们都要好好学学。” 至临拿了剑谱,问:“王姑娘没修炼过真气,是怎么看到卷轴里的剑谱的?” 王聪开一坛酒,咕隆喝一口,说:“我自有我的办法,你怀疑我?” 至临说:“怎么会?我只是好奇,那卷轴是要用真气运到眼睛里才能看到里面的东西,而且一般的真气还不行,我们剑舍的真气功法和你家公子的承至一脉,所以能看到,王姑娘该不会也会这门功夫吧?” 王聪一直在喝酒,说:“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没必要费神,这卷轴刚开始画的时候也没藏有什么武功秘籍,这你是知道的,后来的事不再你的认知范围内,很难跟你解释,或许你学会山巅为泽后就自然明白了。” 至临听不明白,也不问了,低头看剑谱,纸上所学也是深奥无比,一丁点都理解不了,至临是公认的武学奇才,他都读不懂,天下底下还有人能学这功夫吗?他认为不是自己的原因,是没认真看吧。 王聪说:“怎么样?这是真气功法,我没骗你吧?” 至临说:“是剑术的真气功法,但我竟一段也理解不了,真是奇怪。” 王聪说:“我也理解不了,你可以拿去请教你家掌门。” 至临摇头,说:“我学山巅为泽的事一定不要让师父知道。” 王聪说:“你怕他抢你剑谱?” 至临不说话,仔细看他的剑谱,反复读了两边,还是一头雾水。 王聪说:“至临大侠是要在我房里把山巅为泽学会吗?” 他说:“我拿回去钻研,打扰了。”他收了剑谱出门去,和至殊出去时一样高兴。 他刚走,姜秋林就搬酒进来了,王聪让他把那两坛放在一边,她不想和一帮臭男人共饮一坛酒。姜秋林放下酒,心里有不少抱歉的话要说,这几天院子里的人都说他忘恩负义,他都假装听不见,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他说:“王姑娘,实在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在这里,我想正式向你赔个不是,我是个不负责的,也是无能为力的保镖。” 王聪说:“不比歉疚,没有我,你也不会在这里,好好珍惜吧,剑舍是个大派。” 王聪几句话把他搪塞过去,沉默一刻,两人尴尬找不到话说,姜秋林知道王聪不想和他多说,他知趣地出去了,在院里独子忙活。 王聪关门,拿出宝葫芦,把白蛇泡酒倒进酒坛里,就留两坛,她把葫芦放在窗边,静静地回床上休息去了。 一百六十七 英雄狗熊把酒言欢 君子小人… 所谓的宴会天一黑就开始,客房院子今晚多点了几盏灯,比往日亮堂不少,上菜后,人从各个房间涌出来,像火灾里从各栋房子逃难出来的人群,他们闪电般占领院里的椅子。一群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明日开战的时候他们准各个都不见踪影,不是喝多了就是吃坏了肚子。 王聪在至殊身边坐下,至殊在至临和王聪中间。 宴会在虚假的欢迎辞中开始,在座的只有至殊和至临是剑舍的人,其他都是些别的门派的人,他们却要欢迎王聪加入剑舍,真是狗邀请鸭加入鸡舍,假惺惺到不能在假,灯再亮点就能戳破他们的情义。 她家公子的师叔当年投奔剑舍这是这般待遇吗?看剑舍这态度,他们拿到贞利剑后也不会让王聪住到北山庭院去,可能要去补至殊院里那被她杀掉的侍女的缺,她正好有伺候人的经验,现成的侍女兼行动的武功秘籍,至殊一定会喜欢的。 宴会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酒是真的。王聪把两坛酒放在自己面前,一副全场最能喝的架势。喝酒的人都知道出场很摆谱的人都是酒量不行的人,桌上那两坛她一定喝不完,但王聪不准谁动她的酒坛。姜秋林在一侧不停给她倒酒。 京畿陈氏父子只有陈观在,陈力士找剑舍掌门去了,大战在即,两个老狐狸需要好好谋划谋划。 酒桌上,那些人相互吹捧,称兄道弟,江湖情义都要酒来维持,没有酒,大家明日可以拔刀相向。 陈观坐在至临身边,几杯酒下肚,他把话头指向王聪:“王聪姑娘,你要是留在剑舍,算不算背叛你家公子?这可是江湖道义所不容的。” 王聪认真盯着他说:“我跟着我家公子一直以来都是自愿,并没有主仆关系,我们是朋友,无所谓背叛与否,我身在剑舍,依然可以是他的朋友。陈大侠见多识广,但你见过哪个人会用天下第一宝剑来换一个侍女?我想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陈观自认为饱读诗书,武功也学得不错,在江湖上有头有脸,在众人面前还轮不到一个女子来教训自己,而且还是个侍女、是个俘虏,他气愤说:“我认为你不跟着那灰衣少年走,他不会交出贞利剑,到时候大家白忙活一场。” 王聪说:“我家公子对贞利剑没有你那么执着,他从不标榜自己手里有贞利剑,即使他的武功已经是武林中难以望其项背的高,以他的剑术,加上贞利剑,陈大侠觉得他称霸武林有谁人能挡?但他却没有。他就是你们永远都理解不了的人,他的江湖和你们的江湖千差万别。” 陈观说:“明日注定是一场大战咯!各位,你们准备好了吗?与我并肩面对那少年、那贞利剑。” 王聪站起来,环顾,看看谁敢饷应他,以后她也算剑舍的人,在座的都不想得罪剑舍,特别是还坐在人家家里喝酒的时候。他们都默不作声,场面十分尴尬。 至临举杯站起来解围,他喊道:“明日是贞利剑现世的大好日子,各位到剑舍来也是为睹宝剑真面目,大家为贞利剑共饮此杯!” 姜秋林第一个站起来,高举酒杯,喊道:“为贞利剑共饮此杯。” 其他人也站起来,举杯大喊:“为贞利剑共饮此杯。” 王聪站起来默默喝一杯,也算是共饮此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京畿陈观,为何他今晚要针对她。 至临和姜秋林把话题引入剑舍山上的秋天,剑舍山里秋景真是美,他们开始吹嘘剑舍山上的美景,好几个一到剑舍天天喝得醉生梦死的人也跟着吹嘘剑舍的风景,其实他们醉酒的脚步都没走出过院门。 王聪觉得这样的宴会实在无聊透顶。她猛灌自己酒,至殊劝她少喝一点,她说要把病中没喝的都补回来。姜秋林第一次见喝酒这么猛的女子,他吓得往一边挪椅子,离王聪远一点,仿佛她要溅血了,会飞到自己身上。 王聪不胜酒力,果然两坛酒没喝完就倒下,她没爬到桌子底下,而是趴在桌上咿咿呀呀地唱一些没人听懂的戏词。姜秋林说她喝醉了,在外面睡着可不好,会得酒寒。 至临说今天她硬要让人把酒搬进她房间,从白天就开始喝了,怎么可能不醉,第一个践行不醉不归的人就是她了。 至殊招呼侍女,把王聪背回房间休息。王聪即使不省人事,她贴身放在胸口的卷轴还是没人敢动,现场的人都知道那不是至临就是至殊的,师兄妹两个都不好惹。 院里继续喝酒,聊天已经没话可说,大话狠话都说了很多遍,大家都听厌了,开始猜拳喝酒,十个数字来回折磨戏耍这些男人。 他们把王聪房里的酒都搬到院子里,喝得精光,酒还不够喝,至临招呼人再去取,姜秋林自告奋勇,仿佛这是他的分内之事,他眼里别人眼里的自己,应该像剑舍的半个人了吧。他酒量也不怎么样,酒劲还没上来,看着像个没事人,站起来走几步就步伐轻飘,似乎突然间学会了上乘的轻功。他走出院子,两腿已经不受控制,走得歪歪斜斜。 院子里的人还在等他拿酒,叫酒鬼去拿酒,院里就没人清醒,个个都酒精上头,思维混乱。 至殊也喝了不少,喝多话就多,她针对至临,说他此行远去西南岭南,徒劳无功,不在掌门身边,几次置掌门于险境,是大不孝,有负掌门的教导和厚望。至殊的话里除了指责就是讥讽。她是有功之人,在昭义城里,没有她就没有整个计划,也没有贞利剑。计划还没成功就要争功邀赏,外人看在眼里,就知道剑舍人心不齐,拿到贞利剑也只是过过手,剑最后是谁的还没有定数,剑舍这一趟没白来。这些人中不乏王太冲的暗哨,王太冲的耳朵真是长。 少年和钟瑜玟在夜幕降临时就从客栈消失了,客栈里盯梢的也习惯在夜里没有少年的消息,他们盼着早点无处寻得少年,可以早点到酒楼去占桌,或者到青楼去选姑娘,这两样都要趁早,晚了都落不着好的。 少年和钟瑜玟来到剑舍客房院子,他们正在猜拳喝酒,兴致正高,大有明日赴死今晚狂欢的激昂,好像吃的是断头饭,是最后一餐,用尽全力大笑,用尽全力猛吃。 少年说:“乌合之众,明日能成什么气候,剑舍越来越作贱自己。” 钟瑜玟说:“是江湖大势所趋,剑舍早已守不住天下第一剑派的名号,他们掌门和陈力士在太行山上那么一闹,名门正派都不愿和他们来往,只能招揽这些歪门邪道。” 姜秋临和陈观勾肩搭背,两人都喝多了,咬耳呢喃,少年在墙上见着,骂道:“畜生就是喜欢和畜生在一起,跟我们在一起时他是多么不自在,看看现在,他真是如鱼得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与群分。” 钟瑜玟说:“你不要戴着偏见去看人,他就是喝多了,见识又短浅,来到剑舍见到大世面,心里高兴,人之常情。” 姜秋林起身去拿酒时,少年和钟瑜玟顺着墙来到王聪窗前,少年使出离手剑,细小的金剑把窗户撬开。有这一手去当个小毛贼也能发财,武林人傻,死要面子,宁愿去抢也不愿去偷,哪怕对方武力远在自己之上,最后总落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折了性命。本来就是快要饿死,去偷还能活命,轻而易举就能锦衣玉食,傻乎乎去抢,结果被打死,横竖是个死,何必要去成全别人的威名。 少年打开窗户,一大股酒气扑面而来,钟瑜玟说:“她这是喝了多少酒?把剑舍的酒喝完也不是对他们的报复吧。” 少年看到窗前的葫芦,拿起来,轻飘飘的,已经空了,他说:“院里那些人喝的是白蛇泡酒!” 钟瑜玟说:“聪妹这是拿自己当诱饵,危险得很啊,院里那些都是禽兽,喝了那酒岂不是禽兽不如!” 他们跳进窗里,看着王聪熟睡在床上,月光洒进屋里,听见他呼吸起伏的声响,绵密有序,这才是一个健康的人的气息,少年和钟瑜玟坐下来,等着院里的人似傻如狂,白蛇泡酒经过那么多酒的稀释,要稍等才能发挥药效。 一百六十八 好酒难得意犹未尽 舞剑拙劣… 姜秋林一去不回,酒没得喝了,至临吩咐门口的两个守卫去酒窖里取酒来,说好的不醉不归,都还没醉呢,一个也不能归。陈观附议,一个都不能走,今晚要喝到躺倒桌子底下为止。 至殊喝多了,舌头打结,来不及回嘴,她一个姑娘也要和他们一样躺倒在桌子底下?成何体统?那岂不是便宜了这些邋遢鬼?她觉得院里这些男的都污秽不堪,臭不可闻,一刻都不想和他们多待。她起身说:“我去看看王姑娘。” 至临拿到剑谱,不再盯着她,和陈观聊起此行南下的故事,说到湘钦的陈怀寿,三人在沅水相逢恨晚,不知道这位老哥在湘钦怎么样了,此刻要是有他在场,那就更好了,如有他助阵,明日更是万无一失。至临和陈观感慨怀念,别人插不进话,各自闲聊。 秋天的晚上也可以很热,加上喝了酒,大家纷纷脱下外衣,挂在椅子上,有的甚至是光着膀子。秋风不争气,大伙越来越热,陈观口干舌燥,问:“为何酒还没到?” 至临派个守卫再去催,去了两拨人,一滴酒都带不回来,这样的剑舍还想复兴,简直是让大家看笑话。守卫小跑而去。至临相信酒很快就到,喝醉时人总会认为自己心里想的都能成真,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意志战胜一切物质,他想的即是他看到的摸到的,容不得怀疑。 至殊大门而入,少年和钟瑜玟坐在窗前,来不及动身,少年原地使出风行天下。像个人隐身在椅子上。 王聪进来,探头看看王聪,她还在,她拍拍王聪的脸,笑着说:“很好很好,明日就将你换成大宝剑,助我一统江湖!”她此刻已经一统江湖了,她的江湖就只有剑舍这几座山头,任性跋扈恃宠而骄即可统一,山上的鸟见着她都要鞠躬问好。 至殊步态翩跹,醉意朦胧,酒劲要上头了。她几乎是摔倒地做到椅子上,那椅子上正端坐着少年,她扑靠在少年怀里,感觉温热,抬头看,只是一张冷冰冰的椅子。一定是喝多了,错觉! 少年被她一撞,几乎要叫出声,这女的不轻啊,少年不敢乱动,至殊坐着不安分,扭来扭去,她发现喝醉后坐下来真是舒服,椅子都软了很多,一定是椅子知道她马上就要在剑舍逞威,软塌顺从自己,连椅子都不敢和她硬碰硬,这还不是好兆头吗? 她借着夜光看到床上的王聪,嘟哝说:“王姑娘,你睡着的时候真是好俊郎,不亏是当初我喜欢的人。” 少年想,遭了,这母老虎发春,她喝了白蛇泡酒,酒劲上来岂不是连王聪也不放过,少年给钟瑜玟使个求助的眼色,她也无能为力,摊开手,吐舌头。 至殊要寻酒,“不是酒都放你屋里吗?你给偷喝光了?怎么一点也没给我留?”她拿出火折子,点亮屋里的油灯。 少年趁她站起来时跨到钟瑜玟身边,如释重负,不是如,就是释放了重大的负担。他舒口气,蹲在钟瑜玟身边。 至殊看到窗前的葫芦,说:“你还是有点存货的嘛,现在归我了,这山里的都归我,你也归我。”她指指葫芦,再指指床上的王聪。 她端起葫芦,仰头倒进嘴里,葫芦嘴滴出两滴酒,她如数尽收。 少年想,这房间危矣,她的真气将大涨,不是王聪糟糕就是院里的人得便宜,少年倒是愿意看这好戏,以前在京畿是人家看他,现在在剑舍轮到他看别人。 至殊失望地放下葫芦,葫芦当啷滚落在地,吵醒了王聪,王聪扭几下直身坐起来,说:“这么晚了至殊女侠还有什么事?” 至殊坐到椅子上,说:“没什么事,找你叙叙旧。” 王聪想,和她能有什么旧事可聊,往事不是她们杀了她爹就是她一路折磨她,现在自己头胀得很,只想倒下睡觉。她嗯一声,倒回去睡。 至殊坐的不是刚才的椅子了,是钟瑜玟在坐的椅子,钟瑜玟一介弱女子经不住她坐,痛得向少年求饶,少年也学她歪曲脸,咧嘴,然后张开双手,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至殊坐在钟瑜玟身上,闻到一股香味,是胭脂的香味,她问:“王姑娘,你换胭脂了?好香啊。” 王聪听到这一句知道那是钟瑜玟的胭脂味,她惊坐起来,说:“是的,这从昭义带来的,今晚夜色这么好,你可以在月下练剑,成效一定不匪,我家公子以前也常这样。” 少年蹲在一边,想,我何时在月下练过剑,我只在月下喝过酒,听过别人嗯嗯唧唧,那是在夔崖的时候。 至殊说:“我喝醉了,去悬崖太危险,我就在这吧,你看我练得如何了,是不是可以往下练别的了。你给的真气功法我一点都没参透,还是在剑招上先取得进步吧,我自小就不爱念书,那功法口诀太深奥了。” 她终于离开椅子,但钟瑜玟两腿麻木,动不了,疼得冒汗。少年得意地扶她起来,两个人蹑手蹑脚走到王聪床边,坐在王聪床上,钟瑜玟伸出双手捧着王聪的脸,王聪看到空气中伸出百嫩的双手,会心地笑了,这是钟瑜玟,和她家公子此刻都在房里,院里那些人变成禽兽变成恶魔也伤不得她了。 至殊要醉里挑灯看剑,她移开桌子,拔出佩剑,在房里演练她每天都坚持重复做一千次的扭腰旋腕,宝剑在她手里挥成扇形。 钟瑜玟靠着王聪的肩膀,看到至殊的剑招,笑得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然会有魔性的笑声传出,坏了这优美得拙劣的剑招。 少年也看出来这不是剑招,是上次钟瑜玟在岭南喝醉的舞剑,这是官姬的娱宾技艺,不是什么离手剑法,少年也笑了,给钟瑜玟作揖,这是她的拿手绝活,她真该现身来手把手教至殊,指不定明天过后这小蹄子会用得着,以后剑舍亡了,她还能有个谋生的技能。 钟瑜玟抬手捏一捏王聪的下巴,表示对至殊的剑舞导师的赞赏。 重复十几次,她就感觉到热了,脱了外套继续练。少年望着钟瑜玟再望望地上的葫芦,这女的中毒了。 外衣脱了还是觉得热,她又解开内衫,露出红色肚兜,在房里继续练剑,喘着粗气。 少年知道非礼勿视,只是在王聪和钟瑜玟面前不能看,他把头埋进王聪的被子里。 院子里的人等不到酒,每一人都热得难受,好几个人光着膀子坐在院里,面前杯盘狼藉,他们现在心里想的都不是酒,而是女人。 一百六十九 白蛇泡酒祸乱剑舍 离手剑… 白蛇泡酒的药性上头上脑,院子里的大男人们都饥渴难耐,有的人已经在暗处摆弄那根东西,光膀子的人越来越多,正人君子还在坚持穿一件内衫,内衫早已湿透,穿在身上黏糊糊的。大家已经忘了久久不能上桌的酒水,整个脑子都是山下镇里的姑娘,无限怀念昭义的青楼。 至临也浑身发热,下体的银枪比腰间的佩剑还要坚硬,像根即将炸裂的爆竹,他不断用手压住它,让它不要那么高傲,那么不懂得谦虚。至临也是做白蛇泡酒的行家,他很快发现大家都中了白蛇泡酒的毒,剑舍山上会做白蛇泡酒的就只有他,这不可能是他。现在情况十分紧急,大家不仅喝醉,还是喝白蛇泡酒醉的,毒上加毒,都是乱人心智的上佳之品。 剑舍上山女子不多,除了几个侍女就是至殊了,有个侍女已经被至殊杀掉,现在还有个王聪,院里四桌人,三十个大汉。那三位女子现在就是羊在虎口。 至临认为自己还是有点理智的,他站起来,要跑出院里,陈观拉住他,说:“不是不醉不归吗?你这是去哪里?” 至临在他耳边小声说:“酒有问题,是白蛇泡酒。” 陈观大惊,“是姜秋林搬来的酒,这人有问题,难怪现在不见踪影。” 至临说:“可剑舍山上就只有我会配这种酒。” 陈观大呼:“你他妈的,你有问题,难怪你要设宴招我们来。” 至临蒙住他的嘴巴,说:“我自己都喝了我有什么问题,一定是那灰衣少年,他要我们真气散尽,明日轻巧取胜,我得去告诉师父。” 陈观说:“我们什么武力,他什么武力,犯得着要下毒吗?要毒也是毒我爹和你师父,赶紧去看看那两个老头是不是也喝了。” 两人相互搀扶,走出院子,到院门,至临不忘职责在身,怕王聪跑了,吩咐卫兵关门,不准任何人进出,特别是姜秋林,这小子现在立场不明确,嫌疑最大。 他们一路向掌门庭院走去,腰间的东西挺到肚脐上,下袍被撑开,像个轿子。陈观停下来,解了腰带,把它掰下去,绑在腿上,这样就不碍事了。至临也学着他,两个人一脚重一脚轻地迈着歪歪斜斜的步子,说要去掌门院子,鬼知道他们走了那条路。 姜秋林武功低微,真气压不住白蛇泡酒的药性,出院门还没到酒窖门口就受不了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弄拂尘,剑舍晚上四下无人,他在一棵大树下午完活就继续往前,他还是不忘自己来取酒的任务,就像不忘自己是人家的保镖一路追到剑舍来一样,但一到剑舍,他就忘了,人真是奇怪。 他走没多久,又忍不住在一棵大树下重复刚才的举动,仿佛在荒漠里行走跋涉,没走多远就要喝口水,解解渴。醉意中,他想到在昭义时灰衣少年和辛枚带他去青楼过夜的情形,历历在目,当时没有留意的细节都浮现眼前,沉浸在回忆中的他不免又在路边干那活。这样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的客房院里除了至临和陈观,其他人都脱的赤条条的。 姜秋林做完就往前走,夜里很黑,他又没带灯笼,走进荆棘里不管,大腿被刺划几个口子,鲜血直冒,他现在浑身发烫,根本就管不着。来到酒窖时,他已经完全像个疯子,衣衫褴褛,下面那根还高耸着,像个初生的竹笋。守门的卫士没认出他,或者故意没认出他,不让他进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姜秋林的有白蛇泡酒的药性,真气大涨,酒窖的守卫不是他的对手,他只是喝多了脚飘,拂尘弄多了两腿发软,倒在地上他就有气力了,骑着守卫打,几拳几掌打在守卫的胸口上,嘭嘭嘭,沉闷的声响冲击人的耳膜,让他更兴奋,骑在别人身上又让他想到在昭义青楼那晚的场景,那女子就是这样骑在他身上。姜秋林顿时有种奇妙的感觉,痛击这个守卫能给他和那晚一样的快感。他用尽全力,几拳砸在他的脑袋上,这人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姜秋林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已经一动不动。 擂几拳,他啊的一声喊出来,大腿内侧有股发烫的暖流流出来,他以为是被荆棘划伤的伤口又裂开了,但他闻到一股石兰花的味道,腥得很。他感觉身体舒畅多了。这时才注意到他胯下的守卫已经死了,脑浆都被他打出来,五官不成样子,辨认不出是谁。姜秋林慌张地站起来,杀了剑舍的人,他就是剑舍的敌人,以后怎么在这待下去。他撒腿跑,跑进茫茫夜色中。 陈观和至临在剑舍山里乱蹿,早就偏离了去掌门庭院的路,他们下体胀痛,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喘粗气,感觉真气成倍在体内增长。至临做了很多次白蛇泡酒,一次都没尝过,这次知道它的厉害,说:“这药酒真是厉害,我感觉现在自己的真气能赶上我师父了,等下他看到我的真气内力,岂不是要打个踉跄。”这是酒后的疯话,他师父要是知道他喝了那东西,定会敲碎他的脑袋。 他们继续往前走,好像来到北山庭院,陈观说:“你家掌门就住在这种地方?” 至临伸长脖子看了看,夜光下,满目杂草,破壁残垣,“这是我师叔住的地方。” “就是教你配制白蛇泡酒的那位?”陈观问道。 “是的,就是他。”至临说,“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我们竟糊里糊涂来到这种地方,当年我们把中毒的少年从这里逼到悬崖边,我师叔带着他跳下悬崖,没想到那小子没死。” 陈观不是来听他回忆往事的,他现在脑袋里和院里的人异地同步,只有女人。他都要开口问:剑舍哪里有女人?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剑舍里的两个女人都动不得,一个是至临的师妹,一个等天亮要拿去换贞利宝剑,都是惹不得的主。他想问剑舍的人平时怎么解决需求。他不是想问,而是已经开口问了,要不是喝醉,他一定开不了口。 至临看着他,回道:“我们都是童子之身,不知道这些事。” 陈观的女儿都十几岁了,他和至临不同,他全身难受,说:“快离开这鬼地方,我憋得慌。” 至临何尝不是,但他也没有办法,先去找掌门,弄不好他喝的更多,他憋得更难受。 陈观相信剑舍掌门一定能找到解决之法,他们拖着那根东西从北山庭院出来,陈观说:“这次可别带错路了。”他热得不行,内衫也脱了,反正四下无人,光着膀子吹北山的风。 至临坚持自己的风范,虽然内衫都可以拧出水了,他还是穿贴在身上。北山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他朝着掌门庭院带路,道路两侧的露水大湿他们的裤子,沾上绑在腿上的那根东西,冰凉凉的,这东西犹如遇凉水淬火铁剑,变成钢铁,更坚硬了,有机会的话可以和贞利剑硬碰硬,争个高低。 贞利剑现在在钟瑜玟腰上,硌得她难受,因为她正躺靠在王聪床上,看着至殊在舞剑,重复一个动作。室内不像外面有秋风吹拂,她已经闷热得把肚兜都脱了,赤裸上身在房间里转腕旋剑,还扭腰。这要是到哪座青楼上去都是铁打的头牌,从古自今没人光着身子舞剑,这妖娆香艳,钟瑜玟和王聪看得津津有味,少年蒙头在被子里,无聊得要睡着了。 一百七十 侠客争做攻城勇士 少女愧为… 他听到门外院子里的汉子们嚎叫,至临和陈观走后,没有主人在,谁都压不住这些人,个个光着膀子在院里弄拂尘,但这些都是权宜之计,解不了毒。他们知道院里就有一个姑娘,王聪早就喝醉了,门口的侍女可不拦不住他们。少年想着白蛇泡酒的药性上来,自己这么深的内力都抵不住,门口这些人简直要顺其自然,臣服于白蛇泡酒。少年惊坐起来,挪到王聪和钟瑜玟身边,这扇木门可担不住门外三十个汉子。 有个汉子再也忍不住,他走过来,侍女拦住他,他真气直冒,扑向侍女,侍女在剑舍待久了,也会点功夫,闪躲而过,那汉子扑空,兴致更高,他哈哈大笑,蹬脚扑过去,侍女再闪,却被他环抱在凶。那侍女挣扎着喊救命。 至临自己的药性也上来,身体是在重复环腕的动作,其实脑子里全是那春宫图画,听不进一声求救,她还想趁王聪睡着,把她怀里的卷轴拿出来看看。王聪的两眼瞪得和灯笼一样大,俨然一个严厉认真导师的样子,她只是看,也不指点一招半式。 房间里至殊的内心很是煎熬,院里的侍女却是身体煎熬。 那大汉把侍女抱到酒桌边,一臂挥去,拨掉桌上所有饭菜,腾空桌子,把侍女放在桌上,然后迫不及待火急火燎地撕扯侍女的衣服,她大声疾呼救命,却无人回答,院里的汉子们眼里都是淫邪,院外的守卫也恪守至临的吩咐,紧闭院门,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守卫他们自己。 侍女的衣服瞬间被剥尽,赤条条地躺在桌上挣扎,大汉一手按住她两手,一手去解档下的裤带,大汉眼睛直盯着她,手没长眼睛,怎么也解不开,旁人看了都着急,想上前帮他解开,但他们都不是肯成人之美的人,宁愿揪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侍女苦苦挣扎,她并没有哀求,她知道这些江湖人酒后乱性是常有的,他们不会可怜人,可怜二字在剑舍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那大汉解不开,用蛮力拽,却也拽不断,真是急煞人也,他只好爬上桌,骑在那侍女的身上,死死地压住她,腾开双手埋头解裤带,这才是当下之急,需尽力为之。 侍女双手得解放,并没有抵抗,而是伸手去捞椅子上的一把佩剑,拔出宝剑毫不犹豫地抹了自己的脖子。鲜血从她的喉咙冒出来,身体抽搐一下,死了。 那大汉刚把裤带解开,已经是骑在一个死人身上,他吓傻了,全身发抖爬下桌子。 由他的带动,大家勇气和真气一样暴涨,看到侍女死去,大家没了发泄的工具,举目望着王聪的房间。其中一个人大喊:“再怎么也只是个俘虏,剑舍不会这么小气。”他说完就冲向那房门。 少年通过真气,听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抬头,王聪正要把他头按下去,因为房里的至殊可是什么都没穿。少年抓住她的手,再搂住钟瑜玟,翻身消失在窗户口。 少年不停脚步,一直飞到北山才把这两人放下,王聪问:“你干嘛?我现在还不想走。” 少年说:“你干的好事,你门口三桌大汉都喝了白蛇泡酒,你还想躺在床上等他们?” 钟瑜玟说:“那至殊可要遭殃了。” 王聪邪魅地笑了,说:“她不遭殃我岂不是白忙一场,踢断我两根肋骨不是说忘就能忘,她能忘我却可记着呢。” 少年说:“你没喝多?我们看你都醉昏死了。” 王聪说:“我是醉了,第一个醉的,大家都看到我醉昏倒下去,第一个没有嫌疑的人就是我。” 少年说:“这些手段都是戏里学的吧,看来我们要多看看戏了,能让人变得聪明。” 钟瑜玟说:“人家本来就聪明,这一回剑舍可热闹了,明天看他们怎么面对众多英雄。” 他们三人在北山庭院坐下休息,此时已经是深夜。 王聪的房门经不住胆大妄为的汉子一脚猛踢,门闩被踢断后,他们蜂拥而进,门一打开,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赤裸裸的至殊,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老天这么帮忙,要是知道她也有这需要,早就合作共淫了。无论她是不是剑舍的母老虎,再凶的老虎也只是母的,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堤坝已经跨掉,水不泄下来不行。 第一个汉子扑倒至殊,至殊还没从春宫图里回过神就已经被一个大汉压在身上,手里的佩剑掉在空葫芦旁。 至殊以为这是春宫图里走出来的人,还是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醉梦中的夜晚,意识的房间里,那大汉一把扯下她的裤子,他持一柄肉剑刺入时,至殊感到有个地方火辣辣的疼,相似小时候习武划伤的大腿内侧不小心碰到食盐,她从幻想意识中醒来,一切都来不及了,那人已经在冲撞她的城门,冲车上巨大的木头让脆弱的城门瞬间崩碎,毫无抵抗之力。 她顺从自己的意识,迎合从进来的敌军,和他们把酒言欢,嬉戏作乐。 院里等着攻城的人很多,还有二十九个,他们摩拳擦掌,等着不耐烦,催促前面的人动作快点。第一个人动作极快,但因为白蛇泡酒的药性,他两刻钟都没从城墙上下来,他后边的人都拖得一丝不挂,这是为了省时间,为了大家好,他们都是能为集体福利苦虑冥思的人,伟大得无与伦比。 第一个人拔出去还没下城门,第二个人就已经***,两个人的衔接犹如一个抽搐的动作。至殊甚至没感觉到换人了,知道撞开城门的木桩变小了,她才晓得对手已经换人了。 少年三人在北山庭院赏月,赏月没有酒怎么行,王聪摆摆手说:“我实在不会再喝了,你们自己喝吧。” 少年说:“这里没有酒啊,算了,还是等着吧,等剑舍大乱后我们在回去庆祝。” 钟瑜玟说:“我可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喝酒是习惯,每天都要喝的,明天可以多喝一点。” 少年就地盘腿,开始练习风行天上,这第二成的风行天上也是一番天地,需要好好探究摸索,他越练越想练,知道王聪和钟瑜玟把他从沉迷中唤醒。 客人庭院里攻城的人一个换一个,至殊承受不住了,感觉身体被掏空,乏味无趣,想要反抗,但对手个个凶猛入虎,她躺在床上像被鬼压床,动不得,她想大喊救命,却被对手蒙住嘴,嗯不出半句。这时她已经完全清醒,白蛇泡酒的药性散过,知道现在自己是在干什么,可门外还有二十几个人的药性还没散。 他们从排队变成四人按住至殊的四肢,一人攻城,这时策略,是战术,至殊敌不过,绝望了,眼泪不断顺着眼角流下,但攻城的人才不会可怜她,只能承受那无情的撞击。 一座城池,不断遭受兵燹,久而久之城里的百姓就会对战争麻木无感,不知道是第十几时,至殊已经麻木了,只有意识清醒着,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她知道要是她能活下来,一定手刃这些人,把他们剁碎喂狗。 到第二十个军团攻城的时候,这座城的城门已经不成样子,是圆是方都看不出来了,人马匆忙,来去匆匆,这座城已经昏死过去,还无生气。已经不用人按住她的四肢,大家都到后面排队去了。 得胜归来的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赶紧跑路,到门口发现院门锁死,大呼:“上当!”他们使劲敲门,守卫的说:“别嚷了,你们已经嚷看一夜了。” 侠客们说:“放我们出去,我们是客人不是你们的俘虏。” 守卫说:“至临师兄吩咐过,任何人不能进出,几位请回去歇息吧,明日天亮就能得礼遇。” 一百七十一 豪杰临阵做鸟兽散 俘虏托… 犯这等罪状,天理难容,还想什么礼遇,剑舍明日拿不到贞利剑岂会饶恕他们,拿灰衣少年也会把他死成碎片,明日他那一边贞利剑和明太刀都在手上,天下无人能挡,总是明日不管哪方取胜,他们都活不了,此地不宜久留。恢复理智的人各自回到房间,也各自跳窗而逃。在排队的人不觉得逃命要紧,他们看不到身后奔忙的人,只盼着前面的人赶紧完事,他们以为房里躺着的还是醉酒的王聪。 少年在北山庭院被唤醒,钟瑜玟认为王聪是时候回去了,要是他们发现她不在,白蛇泡酒的事就落在她头上。 少年带着她们飞回来,客房庭院静悄悄,人都走光了,院子里杯盘狼藉,有个桌子上还躺着赤身裸体的侍女,她血从喉咙的伤口流干,苍蝇围着欢叫,这是它们的宴会,它们的狂欢。 王聪房里,床已经塌了,至殊两腿是血,四肢张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钟瑜玟帮她把被子盖上,不是她良心好,而是她身上一根线头都没有,有碍瞻观。 少年说:“战况很是激烈啊看来,人都给弄死了。”他把手伸到至殊鼻前,立即改口,“没死,是昏过去了,看来那些人不行嘛,这点事都干不好,干不彻底。” 钟瑜玟叫他别说了,眼前这一幕看起来让人很恶心,王聪也不想待在房里,她说:“把我放在窗外把,我就挂在窗台上等剑舍的人来。” 房间里全是汗味和不知名液体的味道,混合发酵,令人作呕。少年也待不下去,他抓着王聪的手要飞身,她说:“等等,把你的葫芦也带上,这是证物,不能留在我这。” 钟瑜玟弯腰捡起来,她抬头看到门口的桌上那位惨死的侍女,说:“都是女人,命怎么这么苦。天地不仁也。”少年催她别咬文爵字了,赶紧走,那帮畜生指不定还在院里。 少年把王聪放在窗台,王聪踩着女墙,手搭在窗变,对她家公子说:“这还不够,做戏就做全套。快用至殊的剑刺我一剑。”少年听完不解,说:“你这是白受罪,还不如跟我回去算了。” 王聪坚定地说:“我还不能走,还没看到这场戏的谢幕。”钟瑜玟也说:“听她的,她为这一出吃了太多苦,不差这一点。” 少年会屋里,拿到至殊的佩剑,对王聪说:“闭上眼睛。” 王聪闭眼皱眉,少年朝她右臂轻轻一刺,正刺在她原来的伤口上。他还说:“这样身上少一道疤。” 思路清奇,钟瑜玟看了只能摇头叹息,撕下王聪的衣襟,给她绑住伤口,对她说:“我们就在墙后的树上,有事就吱声,别硬抗。” 王聪点点头,血顺着她的手臂淌到墙上。她决心要在这等剑舍的人来。 少年带着钟瑜玟跳到王聪后面的树上,隐身坐在树枝上。 至临和陈观已经在剑舍山上转了半夜,因为他们找不到泄毒的对象,只能在山里跟个瞎猫一样乱转,直到那劲头过去。白蛇泡酒的药性分两段,前段是让人性欲爆发、真气大涨,后段是让人真气散尽,至临深知这一点,这毒不会要人命,只要憋过去就好了。他们身上没有真气,要从剑舍北山走到掌门庭院,耗费不少时间,等他们走到掌门庭院门口时,客栈庭院里最后一个闯城门的人已经在提裤子了。 最后一个完事的人就是第一个冲向王聪房间的人,也即是杀扒光侍女的那个大汉,走时不忘冲着桌上侍女的尸体破駡:“不识时务,早从了大爷我,哪来这么多麻烦!”他也回屋收拾东西,跳窗飞了。而与此同时,少年还在北山庭院练习风行天上。 至临和陈观敲响掌门庭院大门,侍童来应门,说:“至临师兄,掌门已经休息了,有什么急事?” 至临问:“今晚掌门可有饮酒?” 侍童摇头说:“没有,掌门今晚和陈老先生在院里品茶,早早就睡下了,说是明日有硬仗要打。” 陈观问:“我爹喝酒没?” 侍童说:“来我们院里没沾过酒。” 陈观放心了,这才看到他是光着膀子的,想把衣服套上,却找不到,两手空空,佩剑也给丢了。他看看至临两手,也是空空如也,他大呼:“至临,我们的佩剑呢?!” 至临张开手掌,不见佩剑,外袍都没有,他说:“可能落在路上了吧。” 陈观说:“我们回去找,赶紧,我爹要是发现我弄丢佩剑,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至临猛回头说:“还说剑呢,王聪姑娘还在院里,她可危险啦,院里那三十个男人一定不会饶了她,糟糕了,明日换剑有变!” 陈观说:“她不是喝醉了吗?”问完他理解至临说的是什么了,那可都是帮禽兽,发情起来,但凡有个老鼠洞他们都不会放过的。 至临拉着他说:“快走,客房庭院出事啦!”他们两把腿就跑,身上没有了真气,和一般人没两样,跑一会儿就不行了,习惯了轻功飞行的人一下子要靠两腿两脚走,每一步都很艰难,恨不得再长出两条腿来,可以像豹子那样奔跑,但两腿间就不必要再长那根东西了,是个麻烦。至临解开绑在腿上腰带,释放那受了罪的东西。 两人不停跑,这时候不迷路了,至临带陈观到客栈庭院门口,守卫为他们开门。至临问:“姜秋林回来没有?” 守卫说:“未曾见过此人回来。” 至临和陈观冲进去,看到仰躺在桌上的侍女,尸体已经凉透,喉咙里全是蚂蚁,蚂蚁从她脖子的伤口爬进去,从鼻孔和嘴巴爬出来。苍蝇在一旁激烈地争吵,它们有的累了,停在侍女的身体上小憩,她身上只有苍蝇和蚂蚁,没有一块布条。至临大喊:“天啊,这些畜生!”他想脱下外袍给他盖上,但找不到,自己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内衫。 陈观不管那惨烈恶心的尸体,跑到王聪房门口,门已经被拆了,风从门里灌进来,又从窗户逃出去。夜光移步,照不到里面,房里黑漆漆的。他叫喊:“至临,火折子!” 至临离开侍女的尸体,摸摸身上,火折子早没了,他问:“你也没有吗?” 陈观说:“我现在光着膀子,只有水折子,你要不要?!” 至临被他挖苦,找不到话来怼,跑到门口向守卫讨火折子,还吩咐他快去请掌门师父,就说客栈庭院出事啦! 至临拿了火折子到王聪房里点燃油灯,他看到床塌了,床上还躺着个人,地上有一滩血,床上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陈观捂住鼻子,端着油灯走过去,他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是至殊,大声说:“这是你师妹!” 至临弯下腰,看到是至殊,他傻眼了。陈观掀开被子,又立刻盖上,他和至临都看到那具血淋淋的身体,比门口那具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来晚了,来早一点还可以排队撞城门,现在不行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剑舍唯一的女弟子被人奸污了!而且是被很多人。 至临给至殊把脉,他说:“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 陈观疑惑地问:“王聪呢?床上怎么是至殊?” 窗外的王聪听到陈观的话,手都麻了,立刻出声:“我在这里,快救救我!” 至临和陈观端着油灯到窗户边往下看,是王聪,他们把她拉上来,她惊恐地望着床上,又看到门外月光下那惨白的尸体,瘫软在地上。 至临扶着她坐下来,碰到她手臂,湿哒哒的,是血。 一百七十二 至殊一心求死不得 至临执… 旧疾未愈又添新伤,至临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天亮就是明天,就是七日之约的赎人时候,王聪这个样子那少年岂不是要发飙。 王聪在窗户外面挂了一个多时辰,身体麻木,没有知觉。陈观看着地上至殊的佩剑,说:“这里发生了什么?” 王聪说:“我醉了早早就睡下,半夜,至殊女侠闯进来要抢我的卷轴,然后院里喝酒的那些人也闯进来,在屋子里大吵大闹,我就趁机跳下窗户,途中被至殊刺伤,接着房里就发生那样的事了,我也不敢出声,不然我也要惨死在他们剑下。这些人太可怕了,禽兽不如,真是畜生也不如。那么多人一个接一个地把至殊女侠给”她说不出口,沉默了。 少年和钟瑜玟在窗外树上听到王聪的说辞,少年说:“简直比戏文还好,剑舍这帮人不得不信。” 钟瑜玟说:“她成唯一的目击证人啦。” 至临叫所有守卫进院里来,怒斥:“为何院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都装死?!” 守卫说:“是您吩咐要锁门任何人不得进出的,这不都是你的安排吗?” 至临甩手就是一巴掌,招呼在守卫脸上,他身体腾空翻转两圈,倒在地上,这巴掌实在是太重了,一般人受不了。这守卫也不是什么不凡体,倒地身亡,不用再受剑舍的折磨了。 其他守卫看到了扑通跪地求饶,说:“师兄放心,我们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泄露半句。”他们都立指发誓,要效忠师兄。这些话都被屋里醒来的至殊听到了,她误以为守卫是至临的爪牙,把今晚自己遭受的罪和享受的福气都归功在至临身上。 至临怒骂:“我让你们胡说八道!”他拔剑要斩了这几个饭桶,陈观制止他,说:“昨晚我们出门确实是你交待不能放人进出,特别是姜秋林。 至临想起昨晚大家都喝多了,是白蛇泡酒,万恶之源就是白蛇泡酒,他说:“酒是姜秋林拿来的,这人该死,快去找人!” 至殊在房里嗯叽说:“酒是你和姜秋林一切拿来的。”陈观听到她的声音,说:“你师妹醒了。” 他们回到房里,师妹眼里全是泪花,至临问:“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王聪房里?” 至殊说:“你是明知故问,你怎么不在院里。” 至临说:“我当时去找师父了。” 他们背后响起一个声音,“那我怎么没见到你啊?”是剑舍的掌门,他身后还有陈力士。 至临和陈观向两位作揖,掌门走过来看到至殊。泪流是一种病,会传染,掌门被至殊传染了,眼里的泪水也留下来。“你是觉尘的独女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掌门哀戚的声音吓到至临和陈观,他们从没见过掌门这么激动过,觉尘和觉凡死的时候他都是谈定冷静。 至临说:“师父,我们都中了白蛇泡酒的毒,中了姜秋林的奸计。” 陈观也说:“整个客房院子都被他算计,现在已经跑了,这小子人面兽心!” 至殊说:“师父,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剑舍掌门说:“我们剑舍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言败,要振作起来,把武功练好,你要亲自把这些畜生碎尸万段。”掌门也想把那些畜生碎尸万段,但他们已经遛得无影无踪。掌门吩咐身边的人,快去请大夫来,把至殊送回她的院里。现在剑舍已经没有侍女可以伺候她了,全都是大男人,掌门也是为难,又吩咐即可下山去买两个可以信任的女仆,剑舍就是没有女人才会这样。要我说,直接把青楼开在剑舍,那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至殊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伸手要去拿地上的佩剑,至临一脚踢开,说:“这种事我们不说出去没人知道,你就当没发生过。” 至殊哭着喊道:“他们呢?他们这些人肯定会到处传言,江湖上很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已经没脸活了,杀了我吧,求求你们。”她哀求的眼神是真诚的,真的想死,但别人却要她活,有人要她活得好好的,有人希望她活得生不如死,求死也不要满足她。相比之下,院里满身苍蝇的侍女比她荣幸多了。 掌门把至临叫出来,质问他和陈观昨晚为何不在院里,这是他主办的晚宴,主人不在,客人造反,戏里都不敢这么唱。 至临说他和陈观发现有人在酒里放了白蛇泡酒后担心师父也中招,就赶去掌门庭院,两个人都喝多了,在剑舍迷了路,走到北山庭院去了。 掌门不信他的鬼话,从小在剑舍长大的人还会迷路,鬼话连篇,剑舍的每一条路至临闭眼都不会走错,他说:“你从小就不会说谎。” 至临冤枉,陈观也说昨晚确实是着了道,在剑舍山上转了一晚上,后来到掌门庭院时侍童说两位老人都睡下了,他们赶回这里,就看到了惨烈的一幕。 掌门又叫来守卫,守卫看着至临支支吾吾,东扯西拉,说不到重点,被掌门一剑刺穿,“废物!饭桶!”掌门怒不可遏。 掌门再审问另一个守卫时,他就不敢表现出废物饭桶的特质来,老老实实把昨晚听到的看到的都说出来。他说是至临叫锁门,任何人不得进出,那些宾客确实想要开门离开。 掌门大怒:“来人,把至临押入大牢,等我把明天的事了了再来收拾你,我是放松了对他们的教育。” 至临身上没有真气,任凭两个守卫将他反手扭在腰上。这两个人刚才还立指起誓说要效忠于至临呢。陈观不得不佩服,眼巴巴看着至临被押走。他望着陈力士,知道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低下头说:“父亲,我只是来喝酒的,什么也没干。” 陈力士说:“你要是干了点什么,现在老子就一剑结果你这个逆子,免得到处招惹是非,你明日就回京去,好好照顾圈圈,不要在出来了。”陈观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叫陈圈圈,自己光顾着行走江湖,都把女儿忘了。他只能作揖称是。 剑舍掌门问陈观:“你知不知道他们师兄妹在争一个什么卷轴,说是有上乘的武功。” 陈观说:“至临跟我提过,卷轴里有山巅为泽和离手剑谱。” 陈力士瞪大眼睛,说:“山巅为泽?这不是失传已久的剑术,真有这等剑术?” 陈观说:“父亲,确有此剑法,我和至临在湘钦见过陈怀寿,他们湘钦门就是毁在山巅为泽上,会使山巅为泽的人后来在岭南被那灰衣少年杀了。” 陈力士说:“绝不可能,那少年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赢得了山巅为泽,那可是传说中无上的剑术,除了风行天上没有任何剑术能与之抗衡。” 陈观说:“姜秋林和辛枚将军当时亲眼目睹那场大战,那少年已将学会风行天上。” 剑舍掌门说:“他的风行天上练偏了,沦为轻功手法,不足为惧,再练下去她自己就会暴毙,不用我们动手。” 这话被少年听去,这老头对风行天上还是有点了解,难怪他敢和少年对峙,少年说:“剑舍掌门见识不短,明日看他如何应对。” 钟瑜玟说:“明日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把剑交给他们,武林中会有人和他动手,我们的敌人不是他们,而是你师父。” 少年说:“那就要看他们明日表现如何,要是他们挑衅,就不能怪我出手太重了。” 一百七十三 王聪有意指桑骂槐 陈观… 少年和钟瑜玟在树上看着院里发生的一切,天已经快亮了,因为树叶上的露水积到最极限,有的树叶托不住,任由那一滴滴的露珠滴到地上,落进少年和钟瑜玟的衣领里,凉得透心,全身都要颤抖。 少年说:“太晚了,我得回去休息一下,剑舍这档子事早上是办不成事了。” 钟瑜玟说:“回去吧,我也困得很,王聪的戏我们也看完了。” 少年和钟瑜玟回到剑舍山下的客栈,蒙头就睡,剑舍的人也睡不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王聪手臂上的剑伤比较轻,少年把握得极好,血流得多,伤口很小,却很容易止住,经钟瑜玟那么一绑,没血留下来。衣袖上都是血。 剑舍掌门听闻王聪身上的卷轴有很多无上功法,他觉得这只是对北山庭院那位兄弟的拙劣模仿,剑舍想要收集天下各种上乘剑谱,但也不至于来者不拒。他来到王聪面前,要王聪交出卷轴,王聪不肯,这是至临和至殊的,不能给别人。 掌门不信,那卷轴以前觉尘和至殊就看过,没见什么秘籍,觉尘不是什么傻子。他执意要王聪交出卷轴,陈力士和陈观也劝她识时务,不可跟掌门作对。 王聪把卷轴拿出来铺在狼藉的桌上,全是春宫图案,闪得陈力士和陈观不敢看,剑舍掌门俯身认真端详,说:“这是哪门子剑法?” 王聪说:“我也说了无数遍,这里面没有剑法,他们就是不听,师兄妹俩要争抢,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不是拿出来给你们参观的。”王聪收了卷轴,吊着手回到座位上,“难道掌门对这卷轴也有兴趣吗?你要的话大可来抢,反正我是一个柔弱女子,任凭你处置。”院子里里很多人都看到那卷轴里的图画,没有什么功法,这样的图在青楼里多的事。 陈观说她在江南一家青楼见过这图画,画得真是惟妙惟肖,看了让人激情澎湃,不能自已,不知道哪一份才是复制品。 王聪说她手上的是真品,不信可以去问至临,这图画的绘制还有至临大半的功劳,没有至临和京畿勤王世子,就没有这卷轴。这卷轴有没有秘籍他最清楚,他参与了制作。 掌门气急败坏,至临这小子真是把剑舍的名声败坏殆尽,竟敢和这淫秽图画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他一掌拍在桌上,说:“我非宰了这兔崽子不可!”桌子应声碎裂。还不是拍在另一张桌子,不然侍女尸体上的那些苍蝇可是要倒霉。 陈观听到掌门的叫骂,知道至临没事了,关两天又可以回到江湖冲浪,掌门这话是说给外人听的。 王聪看到这老头发飙,退回房里去,房里的至殊在以泪洗面,看到王聪进来,她说:“昨晚你都看到了?”王聪害羞地点点头,好像是她不小心撞见至殊和那些男人的羞耻之事,王聪说:“我也没有办法,他们都人高马大,你还要杀我,昨晚我可是死里逃生,不然现在躺在外面的可就有我一个,不止那位侍女姐姐。哎,她可真是刚烈,宁死不屈,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臭男人十天半个月都不兴洗澡,身上脏得要死,我都不敢靠近,要我和他们做那种事,我还不如死了算,他们中有个人都快六十了,牙齿没几颗,竟还扑过来”王聪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刻在至殊心上的一把刀。 至殊说:“你看到都有哪些人?” 王聪明知故问:“什么有哪些人?” 至殊说:“闯进这房间里的人。” 王聪说:“哦,除了你师兄和陈观,其他的都来了,他们排着队,一个一个爬上你的床。”什么是你的床,应该是我的床,至殊只是借宿,如果是她的床可不会轻易就垮。至殊躺着的床还塌在地上,她动不得也只能将就了。 王聪接着说:“他们一个一个呼哧呼哧的,在院外就脱光了衣服,一个催一个快点,还说你” 至殊大喊:“说我什么?!” 王聪怯怯地说:“没什么,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承受不住的。”王聪坐回椅子上,唉声叹气,自言自语说:“那些人真是畜生,猪狗不如,剑舍好吃好喝招待,还跟玷污剑舍的女人。看来只要是女人在哪里都只能是男人的玩物,但一次成为那么多男人的玩物,剑舍的男人们真的也不争气,还是我家公子好。” 至殊问:“我师兄什么进来的?” 王聪说:“刚才是他和陈观进来把我救上来的,他们是最先进这现场的人,昨晚估计都喝多了吧,那么多酒,你也喝多了,先说要和我同房,后来又说要和我一起欣赏那卷轴上的图案,后来你就在这屋里练剑,练着练着衣服都脱了。” 至殊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脱了衣服,很热。” 王聪说:“昨晚大家都太反常了,据说姜秋林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剑舍掌门和大夫进来,给至殊把脉,把大家都请出房间,陈观把被拆掉的门板掩上,大夫一人在里面给至殊检查身体。他想其实这已经是多此一举,多次两举,昨晚已经那样了,挡不挡看不看都无所谓了,反正他是不会对一个那样的女人感兴趣了。 陈观拦住王聪问:“你为何没有遭到他们的毒手,莫非你家公子昨晚来过这?” 王聪说:“要是我家公子来过这,你现在还能见到我?陈大公子,你昨晚在酒桌上就一直针对我,是对我有什么偏见吗?多用用脑子,别只会动武。” 王聪不屑跟这个伪君子说话,她自己找张椅子坐下来。这时东方天空朝霞似火,像一条红布,和房间里王聪两腿上的血迹一样,红得让人有点恶心,那红里还掺杂着白色或者黄色的云,都不知道那是谁留下的液体。 大夫要开门,一碰,门却倒了,重重摔在院里,他只好踩踏门板出来,他对剑舍掌门说:“请移步。” 剑舍掌门和大夫来到院外,他悄声对剑舍掌门说:“性命无大碍,但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会不会染上花柳病还需要待一步观察,先赶紧移到干净的房间,好好洗一洗,伤口耽误不得,宜早不宜迟,尽快安排吧。小姑娘的身心受到巨大伤害,可能会寻短见,顺着她点。”剑舍掌门点头称好,剑舍已经够顺着她,已经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连夜买来的侍女已经到了,嫖娼的都没有这么着急,这得是什么公子降临,到房间一看,是一个污秽不堪的女子,她们都想扭头回去,太晦气,不卖了行不行。剑舍的剑是真的贱,容不得她们出尔反尔,他们就是要强买强卖。 她们进来把至殊收拾一下,裹在一床干净的被窝里,像个春卷那样严实。然后由守卫把她抬出去。 剑舍掌门进来对王聪说:“你也跟去洗洗吧,这院子住不成了,再过几个时辰你家公子就要上门要人,你这样我可交不出去。” 王聪嘟着嘴说:“承蒙照顾,我好得很,你们剑舍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这根本就没有女人的立锥之地。”王聪跟着至殊回到她的院子休息。天已经亮白,那侍女尸体上的苍蝇却不知疲倦,还在欢闹、捣腾,精力之旺盛好像要占领全世界一样。 少年在山下客栈里一觉睡到中午,客栈里的其他人都等不及了,日上三杆,贞利剑还在沉睡,他们沉不住气,要是武功好点,都进去抢了,无奈本领不济,只能在客栈大厅喝酒。 喝酒的人多,话就多,剑舍山上至殊被凌辱的事已经传到酒杯里,进入每一个人的嘴里,谁都能说上那么几句,其中细节被当事人骄傲地夸大,一个比一个英雄,他们的英雄身姿总是要作贱别人来塑造。不是他们脱光衣服时更高大了,而是他们把别人看扁了,别人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剑舍的母老虎至殊。他们闯荡江湖一辈子,只有这一件事值得吹一吹了。 一百七十四 神清气爽上山赎人 灰头土… 少年并不急于救人,醒来先到客栈大堂喝点早酒,早上的酒清冽,如秋天里的清泉,给人清醒爽朗之感。他坐下来就成为大堂的焦点,少年无视这些深藏目的的人,他视若无睹,想着昨晚在树上听到的故事,从临座人的口中听到故事的更多细节,那至殊以一敌三十,远胜他在京畿一敌四的身体,剑舍至少在这一点赢了他。 临座的人都羡慕后悔没前去投靠剑舍,昨晚剑舍客房庭院少了他们几员大将,此战虽注定成为江湖美谈,但也因此不够完美,人们谈起时,总是带着叹气。 扬名的不只至殊和那三十位大汉,还有白蛇泡酒。少年暗自庆幸,自己也不是无所作为,算是为自己的门派做了点好事,从此世人都知道白蛇泡酒的厉害。师叔深居剑舍山谷,不知他的绝活手艺已经在武林中扬名立万。 大家向往的不仅是至殊的身体,更是白蛇泡酒,有胆大者走到少年桌边,问:“少侠,白蛇泡酒真有这么神吗?” 少年请他坐下,说:“我私以为它乃是继明太刀和贞利剑后的江湖至宝,那不是一般的**淫酒,喝了可以让人顿时真气暴涨,之后又让人真气散尽。用好了一般武者能斩杀武林高手,用不好,就会让自己身败名裂。” 听到他们的讨论,大堂里的人都聚过来,少年继续说:“想想,要是你有了这神酒,天底下还有你搞不定的姑娘吗?就算她是武林高手,再高的高手都是人。”这话正被走来的钟瑜玟听到,这不是在说她吗? 她大骂:“你再胡扯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少年不说了,低头喝酒,那些听客却挠有兴趣,问:“这酒要如何才能得到呢?” 少年说:“当今武林还有两个人会配制,一个有幸是我,当日在武林大会上从弓臂拳手中救了各位的正是我的白蛇泡酒。” 那人说:“昨晚剑舍的事也是你的作为?” 少年说:“还轮不到我,剑舍山上还有个配制白蛇泡酒的高手,相信不少人早有耳闻。” 人群中有人说:“那就是至临,剑舍上最正直的君子,也是他们当中习得最卑鄙手段的人。” 有人说:“怎么能说是卑鄙呢?你要是会泡这酒,你就觉得它光明磊落,你现在这么愤世嫉俗,那是因为你不会。” 好有道理,那人不回嘴了。钟瑜玟说:“我看你们男人都一样卑鄙,等你们拿到贞利剑,也和学会配制白蛇泡酒没什么两样,都是要欺压玩弄天下的女人。” 少年说:“我要是把这酒放出来,天下会不会大乱,像现在的贞利剑和明太刀一样。” 有人在背后大喊:“多少钱?我买!” 这是江湖,不是商场,不是用钱就可以买到的,少年说:“你今日可以上剑舍问问至临卖不卖,他这次手段高明,说不定高兴了会给你。” 坐下的那人说:“据说他用这手段是为了你家王姑娘手上的一个卷轴,这到底是个什么卷轴?值得他如何祸害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 钟瑜玟说:“是个什么卷轴也不能这么丧尽天良,不然武林乱了套,就不会再有弱者的生存之地。” 听者点头称是,江湖还是不能乱了套,他们也是有师姐师妹的,也要想想家里的女眷,不能只想着别人的妻女。 少年也不喜欢油头封面的思想,他笑嘻嘻呵斥:“习武之人不想着匡扶正义,为人家昨夜受伤害的人讨回公道,你们居然还惦记着白蛇泡酒,妄为武林中人!”武林中人的界定是什么,会两招功夫就是吗?没有人有道德上匡扶正义的义务,倒是有看热闹的本性,本性难移,惦记着人家妻女的想法依然。 坐着的那人说:“贞利剑明太刀都只有一把,白蛇泡酒可以人手一份,这是可以惠及大家的珍宝,少侠何必藏着,拿出来分享,今天的酒我请了。” 少年喝酒不需要他请,在剑舍山下喝点酒的钱他还是有的,白蛇泡酒不能落入这些禽兽手里,他起身站起来,离开人群,到客栈门口,抬头望着天空,灰蒙蒙的,阴沉的天是不祥之兆,是谁的不祥就难说了。 少年对钟瑜玟说:“是时候出发了。” 他们正要出门时,少年和姜秋林撞个满怀,姜秋林光着膀子从街对面冲过来。好在是撞到少年,要是撞到墙,他现在就和昭义城里他驾的那匹马一样脑浆迸发。 少年对姜秋林极为讨厌,推开他径直走向大街,钟瑜玟跟在后面,扶姜秋林起来,这人浑身是泥,可能和水牛结伴在淤泥里打过滚。 他站稳没来得及谢谢人家钟瑜玟,剑舍的爪牙们就扭着他的手,把他按倒回地上。 少年回头一看,这人又趴在地上,说:“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找块豆腐撞死算球。”他示意钟瑜玟别管这废物。 客栈里的人都出来,有热闹看还在里面干瞪眼么,那方才和少年说话的红脸侠客看到剑舍的人把姜秋林反手捆绑,笑说:“姜大侠,你跑了一夜都没跑出剑舍的山下啊,我们都以为你已经逃之夭夭。” 大家对他指指点点,仿佛闹市街头一只滑稽的猴子。少年对姜秋林没兴趣,觉得猴子还是有点看头。他走回来,到钟瑜玟身边,问姜秋林:“你不已经归顺剑舍了吗?怎么比在王太冲手下跑腿还落魄。”少年看他像是在外面冻了一夜,外袍都没穿,手上全是泥土,难道他是四肢并用跑出来的吗? 姜秋林面对少年的挖苦,一言不发,低头不敢看围观的人群。人群中有的人大喊:“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是第几个上的?” 姜秋林也置之不理,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目光不敢移动,那人接着问:“谁是第一个上?第一个那才是大哥,敢带头在太岁头上动女人。” 姜秋林听懂,低头说:“什么女人?我昨晚没看到。” 大伙哈哈大笑,偷了腥还不承认,算什么英雄好汉,敢做不敢当。要是我,我也敢做不敢当。 剑舍的人押着他往山上走,正好和少年一行同路,也和镇上所有要上山的人同路,所以那就热闹了。大家围着这只猴子走,路上不断取笑于他,挑逗他,他隐忍着,像牛一样忍着。 少年看他失神的样子,说:“你还敢回来,剑舍绝饶不了你,等着死吧。” 姜秋林微微抬头,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是失手打死他的。”他浑身发抖,像在筛糠。 少年说:“至殊的侍女是你杀的?你够狠啊,还把人衣服扒光,你昨晚不会想在人家院里的桌上办那种事吧?你可真禽兽,剑舍没人比得过你,我看你归顺剑舍是应该的,物语类聚嘛。” 姜秋林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问:“什么?客房院里的侍女也死了?” 押着他的剑舍弟子在他头上狠狠敲一下,说:“你他娘娘的还装蒜,昨晚肯定是你带的头。”他又给姜秋林一脚,姜秋林倒在地上,立刻又挣扎站起来,剑舍的弟子围上来要给他一顿好打。 一百七十五 秋林戴罪再上剑舍 少年负… 剑舍的弟子怪姜秋林带头,不是怪他带头做了败坏道德的事,而是怪他抢了自己的先,才来剑舍几天就捷足先登,让他们失败得自己很难接受。 姜秋林从地上站起来,他们都不打了,带头的那一脚已经算过去,再打一下得有个人再次领头,谁都不愿出这个头,让姜秋林捡了便宜。所有跟在后面的武林人士都想打他,但不是剑舍的人着实找不到正当的借口。往日他们在昭义城嫖娼也没人要打他们,人家现在只是没付钱一次而已,他们以前吃的霸王餐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少年跟他并排走,说:“你后不后悔追我家王聪来到剑舍?今天你可能就要丢了性命。” 姜秋林甩开挡着眼睛的头发,说:“其实我是收了王太冲的钱来的,我也救不了王姑娘,得靠你的。剑舍要杀我,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我没有怨言。” 少年说:“你还知道天经地义,你昨晚杀了人,还玷辱了剑舍唯一的女弟子,剑舍掌门要把你大卸八块,我劝你待会儿趁我们动手逃走,反正昨晚你们三十个人都跑了,有你一个也抵不了全部的罪。” 姜秋林满是血丝的眼珠子似乎要掉出来,他说:“谁玷污了至殊女侠,剑舍哪有这么大胆的人。” 少年说:“现在大家都说是你带头的,昨晚三十个大汉轮流玷污了她,你就是三十个中的第一个,你想你还能活过今天吗?” 姜秋林驻足站定,大声说:“我没有,我昨晚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在院里喝酒呢,这怎么可能?!那帮人再肆无忌惮,院里还有至临和陈观在呀,这是出了什么事?” 剑舍的弟子跟上他的脚步说:“至临师兄和陈观大侠昨晚后来没在院里,给了你们这些畜生可乘之机,真是苍天无眼!”如果是他们几个师兄弟有可乘之机,那他得说老天有眼啦。 姜秋林说:“昨晚酒不够,我就到酒窖去搬酒,酒窖的守卫不让我进去,我喝多了,和他打了起来,失手把他打死了。我昨晚没在院子里啊。” 他扭头问少年:“王聪姑娘呢?她昨晚也在宴会上,那宴席就是至临为她设的,她不会也” 少年说:“听剑舍的人说她没事,只受了点伤,料他们也不敢把我家王聪怎么样,否则我踏平剑舍,一条狗命都不给他们留下做种。” 剑舍的弟子说:“你们院里的人都中了白蛇泡酒的毒,是你去拿的酒,即使你没玷污我师姐,你和这档子事也脱不了干系。” 姜秋林苦着脸说:“酒是我和至临从你们剑舍的酒窖里搬出来的,是剑舍的酒,能有什么问题,你们在剑舍喝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们中毒乱性,我看这只是那些宾客的说辞罢了。” 少年看他也是可怜,被了王聪的黑锅,不过也是活该,他不巴结剑舍,在王太冲手下也能赚点钱了,还不是虚荣心作祟,活该! 少年离开这倒霉鬼,到钟瑜玟身边来,“这傻子说他杀的是剑舍酒窖的卫士。”少年说,“他昨晚没参与那惨绝人寰的事,还算是个人,不枉上次你找他来跑腿。” 钟瑜玟说:“当初还是个好人,初入江湖,现在变了,见到大世面,不一样了,你现在给他几两银子让他给你跑腿他绝对不会干了。” 少年说:“怎么可能?当初他都快要上街饭了,没有辛枚的接济,他早饿死在昭义啦,这种人还来行走江湖,真是武林笑话。” 钟瑜玟说:“他在剑舍这段日子见到了世面,体验了真正的剑客的生活,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想着隐居的不入流剑客。” 少年说:“现在还是一样不入流,如果没有白蛇泡酒,他昨晚该是被剑舍的守卫打死,而不是打死人家,人不可能一直这么走运的。” 钟瑜玟说:“你就一直很走运,这次又有云雷刀神和斗笠男几个助你。” 少年笑着说:“那都是我师兄和师父的远见,我最走运的事遇到你和王聪,不至于独身在江湖漂泊,什么风浪我都不怕,就怕一个人在茫茫天地间游走。” 钟瑜玟说:“这才是江湖侠客该有的命运啊,很多人求之不得呢,前面那位姜秋林就是。” 少年说:“我和他不一样,我对江湖武林没有兴趣。” 钟瑜玟说:“我看你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除了喝酒。” 少年说:“想来好像是如此,没有什么追求了,你呢?你有什么追求?” 钟瑜玟说:“我也没有什么追求,但我和你不一样,我享受漂泊江湖的感觉,在天地间游走最有意思。” 少年说:“你以前就是这么走江湖的?” 钟瑜玟说:“我以前不走江湖,以前在你师父手下习武,你师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我的唯一一次就是要替他夺回风行天上的羊皮纸,所以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也没行走过江湖。” 少年说:“我们都是没追求的人,王聪有追求,她喜欢看戏。” 钟瑜玟笑说:“那也不算追求,那是消遣,和你喝酒是一回事。” 少年说:“我们三个消遣不都是喝酒吗?” 钟瑜玟说:“是的是的。” 她继续说:“云雷刀神和斗笠男一干人等应该到剑舍了吧,不排除他们会趁机夺走羊皮纸,所以能不动手最好,要是迫不得已动起手来,你也要留点本领捏在手里,不可放手尽搏。” 少年说:“那是自然,师父派来的人不得不防,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他们在,剑舍也不敢轻举妄动,打起来他们只有吃亏的分。” 钟瑜玟说:“什么可能都会有,剑舍和京畿陈氏父子太狡猾,王太冲都不敢放松,你看着上山的人群,有多少是他的。” 少年举目回头,各门派的人一个接一个,有不少是在昭义城和王太冲结盟的。少年说:“按照江湖人的看法,我们现在也是王太冲的人。” 钟瑜玟说:“我们已经不是了,从你承认贞利剑在我们手上的那一刻起,我们的行为就已经背叛了王太冲的寻宝联盟。” 少年说:“去他的寻宝联盟,他都是利用大伙,神奇的贞利剑重现人间这么大的事他就派这些喽啰来,连姜秋林这样的废人都叫来,他手下可不全是这样的人。” 钟瑜玟说:“你还是没他王太冲看得透。他早知道剑舍现在的本事是握不住贞利剑的,王太冲自己的握不住,贞利剑还没正的说是能落到谁手里。” 少年说:“现在不就在我们身上?” 钟瑜玟说:“我们也握不住,因此现在要把它甩出去,不能留在身边,这是个祸端。” 少年说:“剑舍掌门不应该看不透这一点啊,他可是老狐狸。” 钟瑜玟说:“京畿陈氏父子也在剑舍呢,他们两家交好多年,此次联手,王太冲不是对手,他们要是拿到贞利剑后还能这么紧密合作,说不准还能握得住。” 不管他们怎么把握,反正少年和钟瑜玟铁心不要这祸端了,两人走在剑舍的山路上,步伐轻盈,一点不像要失去至宝的人。旁人看在眼里,只以为他们要耍花招,并且已经有了剑和人都要带回去的万全之策。 剑舍的弟子看到这二人一路谈笑风生,没有临阵的紧张和严肃,他们没见过斗笠男和云雷刀神的厉害,不知道少年的筹码有多重。反观剑舍这一边,他们已经备战多天,整个门派上下忙得不可开交,现在还出了这档子事,帮手都跑了三十个,真是苍天无眼。 一百七十六 姜秋林受三司会审 陈力士… 少年跟着看热闹的人往剑舍走去,颓塌的山门已经修缮,立得比以前更加高耸,正像剑舍剑派跌倒后站起来,要站得更加挺拔。 少年过山门,想到当年至临在这大战陈观,以血破引雷剑招,少年英豪,展露矛头,如今却成为江湖笑柄,为了区区卷轴不惜牺牲师妹的贞洁。少年耸耸肩,江湖就是这么多变。他对钟瑜玟说:“剑舍好像失了礼数,都没人来迎接了,王聪上山时他们可是夹道欢迎啊。” “欢迎谁?欢迎你还是姜秋林?”钟瑜玟说,“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剑舍的死对头,不偷袭都算名门正派了。” 少年说:“名门正派昨晚把脸拔下来踩地上了。” 姜秋林走在队伍前面,比昨晚还落魄,现在真气散尽,饿了一上午,浑身乏力,爬坡的路程让他吃不消,才过山门,他头晕目眩,两腿迈不开。剑舍的弟子以为他是装的,堂堂习武之人,走这点路就装死装活,他们在他屁股上踢几脚,他像头懒驴一样往前小跑几步又停下,看来是个需要不断鞭策的人,剑舍不缺鞭策别人的人,他们拿着剑鞘抽他大腿,姜秋林这才得得得地跑起来,往前跑一小段,他扑倒在地上,脸朝下直直砸下去,鼻子首当其冲,撞得灰尘飞扑,后面的人都看到灰尘扬起。 “这傻子想跑吗?”少年说,“昨晚那么好的机会都没走远,现在想飞,痴人说梦。” 钟瑜玟说:“他应该是走不动了,他真气昨晚耗尽,和剑舍守卫又大战一场,身心具疲,剑舍的山他是爬不上去了。” 少年和钟瑜玟到前面去看,剑舍的人在使劲抽打他,“装死!休想让小爷我被你上去,要耽误大事,受罪的也是你。”剑舍的三名弟子轮流抽打,姜秋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条上岸晒干的鱼儿。 少年叫他们停手,说:“他是真没力气了,他已经没有真气。”剑舍的弟子伸手去把脉,摸一摸他的丹田,说:“果然废人一个,这点路程都走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年说:“他喝了白蛇泡酒,真气散尽了,歇一会吧,他走不了。” 那弟子不依,要是耽误了大事,他自己也活不成。 钟瑜玟说:“休息吧,贞利剑在我们身上,我们不到,你们掌门也没办法,还是得等我们到。”她也走累了,让剑舍的人多等一会。 少年说:“把绳子解开吧,他这个样子也跑不了了。” 剑舍的人把姜秋林手上的绳子解开,他双手瘫软在地上,披头散发,躺胸**,死狗在路边就常有此状,没死的狗松绳子后还能蹦跶两下,姜秋林就不行,能喘气却不能蹦跶,躺在地上像一滩死水。 少年扶他靠在一棵树,喂他喝两口水,这死狗就能活了,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嬉笑的少年。 少年说:“你小子福大命大,还死不成,再喝点水,你就又死一条好汉。”喝水就能成为好汉,那酒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昨晚剑舍那档子事没有酒也就没有了。 钟瑜玟给姜秋林两块饼,他狼吞虎咽,好像这辈子都还没吃过饼,几十年就在等这几口吃的。 少年说:“注意仪表啊,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样子,昭义城南酒肆门口的流浪汉都比你好,你这是在丢整个江湖的脸,我都不想跟你一路上山了。” 姜秋林看着自己身上,还光着膀子,身上全是泥,他摊手说:“衣服昨晚脱在剑舍了,要到山上才能穿。” 少年问:“这里就没人愿意牺牲一下自己的外衣吗?哪怕是一块破布也好啊。”少年自己都不愿意,没人想为这种废物浪费一针一线。没有人回应。 少年说:“看到没,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就是臭到这种程度,你要是光屁股行走江湖都没人管你,没人可怜你。” 少年算是武林里可怜他的人了,不让早让他死在这,少年说:“慢点吃,嚼细一点,这饼子不比剑舍山上的大鱼大肉,但你也别吃撑了,留点肚子到山上去吃好的,弄不好今天又有美女美酒,指不定还有白蛇泡酒。” 这都是风凉话,姜秋林却不得不听,有饼吃就不错了,别人说两句也听得,他埋头吃饼。 钟瑜玟说:“少说两句,这也不是人家愿意的,出门在外,要有仁慈之心。” 少年说:“好的,钟婶婶,都听您的。” 吃完上路,剑舍的弟子一直催,他们迫不及待要见到少年的贞利剑,迫不及待要看到剑舍重回天下第一剑派之位。少年理解他们,带头往前走。 磨磨蹭蹭来到剑舍一个大大的庭院,以前就是在这杀的觉尘,今天看是要杀谁。 庭院里,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并坐上座,两侧是陈观和剑舍的弟子,不见至临和至殊,也不见王聪。更不见云雷刀神和斗笠男这几个人。可能是秋天没什么大雨,他就不出门了。 看热闹的人涌进里面,挤得汗臭冲天。少年开口就问好,“两位老人家昨晚酒可喝的好?” 陈力士说:“老夫不喝酒,只喝茶。” 少年说:“可惜了,听说昨晚剑舍喝酒的都有艳遇之份,你老人家太没福气了,可惜可惜。” 剑舍掌门从昨晚起就在怒火中,火气一点没下,但他又不敢乱来,谋划了好久的事不能冲动。他怒目而视,环视周遭,都是江湖朋友,那种得手就连夜翻墙走的朋友。剑舍最多的就是这种朋友,因为江湖上最多的就是这种人。 剑舍弟子把姜秋林押上来,他到剑舍并没有得穿上衣,还是赤膊,跪倒在剑舍掌门面前,剑舍的人都呼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人声鼎沸,可能少年也振臂打呼“杀了他”也不一定,反正他心里是跟着喊了。 陈力士起身过去扶他起来,说:“我看你仪表堂堂,不像是为非作歹的鼠辈,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免得剑舍错杀一条好汉,江湖上好汉不多了。” 少年喊道:“想不到陈老先生还会看相啊,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好汉?五文钱!”少年伸出五指。 陈力士不理少年,回到座位上。剑舍掌门说:“你是不是昨晚第一个闯进房间的人?如实招来!”他捏碎椅子的扶手,好像那扶手才是第一个冲进房间的人。 姜秋林跪地,把自己昨晚到酒窖取酒失手打死卫士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诚恳的眼神打动了会看相的陈力士,他稍稍点头。 陈观在一边证实他昨晚最先离席的事,算是没来得及闯进人家房间。 剑舍掌门说:“酒窖门口的弟子是你杀的?据我所知,你武功平平,如何杀得我剑舍弟子?” 陈观说:“掌门叔父有所不知,白蛇泡酒能让人真气暴涨,然后又让人真气散尽,看他的样子是没有真气了。”不枉姜秋林和陈观交好,关键时候肯为他说话,这朋友值得交。 剑舍掌门说:“就算此话为实,昨晚的酒是你去取的,酒有没有问题就看你有没有问题。”好逻辑,陈力士觉得他说得太有理,猛地点头,轻轻捋须。 姜秋林把在路上给剑舍弟子说的话再说一遍,他确实不会制作白蛇泡酒,酒都是剑舍的,剑舍的人都喝了几辈子了,不见有人乱性。 掌门质问少年:“天底下就你会制作白蛇泡酒了,你敢说昨晚的酒和你没有关系?” 少年说:“我图什么,我要是能在他们酒里下毒就能在你的酒里下毒,我能下毒今天就不会在这。”这道理一环扣一环,更有道理,陈力士拍大腿说:“是这个道理。” 一百七十七 少年虚化巧避剑意 陈观逞… 少年没有下毒的嫌疑,也没有下毒的必要。陈力士和剑舍掌门把他想得太善良,不是武功越高心地越好,这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也是他们自己行事的原则。 少年站在人群前,说:“怎么?剑舍没椅子了吗?” 剑舍掌门吩咐给少年和钟瑜玟看座,说:“剑带来了没?” 少年说:“我要是说带来,你会不会把椅子从我屁股下抽走?我家王聪被你吃了吗?昨晚你们剑舍全部化身禽兽,她要是少根头发,贞利剑就不是你的了。” 陈观离席,稍后带着王聪出来。钟瑜玟问:“聪妹,你怎么样?” 王聪细声细气地说:“我没事,放心吧。”她走向少年,被陈观拉住,她望着钟瑜玟和她家公子镇静自若,但不见云雷刀神和斗笠男。 陈观说:“还不是时候。”他现在也是有力无气,腰上挂把剑狐假虎威,只能唬唬姜秋林这样的废物。他爹没把他和至临关起来真是护犊,他父子两都想见证贞利剑的出现。 少年看到王聪,看来四周,不见云雷刀神和斗笠男,剑舍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剑舍掌门拔剑朝少年飞来,少年一掌拍碎身下的椅子,分身迎敌。剑舍掌门早就在蓄势,他一出招,就能使出剑意。 剑舍掌门朝少年刺来,宝剑未到剑意先行,剑意至刺少年,少年空手迎去,也不避让,剑意刺入少年体内。剑舍掌门嘴角微翘,想不到胜利来得这么容易,这几天都白忙了。 剑意刺过少年,少年并没有什么鸟事,右手两指朝剑舍掌门刺去,风吹从耳后吹过,嗖嗖响,响声不断,化成白色的光线,白色的线向后延伸,无数的线从少年身边流过。 白色的线从何而来,从少年的指尖流出,他的指尖就是流星的前锋,最闪亮的光芒。这是风行天上。 剑舍掌门大喊:“要鱼死网破吗?”他翻身想躲过少年的突刺,但少年速度极快,流星划过夜空,夜空如何躲过。 剑舍掌门手中的剑也还向前伸刺,刺透少年的胸口,剑锋如刺破空气,没有一点阻力。那一瞬间,剑舍掌门明白了:他的剑意没有伤着少年,他身体是虚空的,不是实体。 他要收剑,但没有用力的支点,他的剑刺穿少年时,少年也到跟前来,少年的两指刺进他的右臂,他手松,手里的剑就掉下来,落在地上当啷响,随之鲜血也落在剑上。 剑舍掌门的右臂被少年手指深深扎进去,他身体穿过剑舍掌门的身体,落在剑舍掌门的椅子上。 剑舍掌门摔倒在地,剑舍的弟子一拥而上,扶着掌门。剑舍掌门站起来,说:“好功夫,老夫又败了,你为何不杀我?” 少年坐在他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抬起他的茶杯说:“这里面该不会是有白蛇泡酒吧?哦,对啦,你们会制白蛇泡酒的人不在这,那可惜了,他见不到他师父的又一次失败啦。”少年将茶水一饮而尽。 少年邻座的陈力士稳坐如山,假装镇定,少年侧脸向他,说:“接下来是不是到你出手了,还是你也和喝了白蛇泡酒,和你家公子一样,只能当个高大的看客?” 陈力士面对挑衅,是不得不出手,但又不敢,他的剑招并不比剑舍掌门的高明多少,出手必败,徒增败绩,没有必要。他说:“少年似乎有了应对剑意的法子,真是可喜可贺。” 少年端壶给自己倒茶,说:“你贺喜我就是唱衰你自己,我倒想和你过两招给大伙看看,人家千里迢迢来到剑舍,总不能不露两手就谢幕吧。” 剑舍掌门和少年互换了位置,现在他站到人群前,他说:“小心,这小子的身体会变成虚影,你伤不着他。” 陈力士说:“少侠神功我们已经见识了,老夫就不班门弄斧了,办正事吧,老夫想开开眼,我还没见过贞利剑呢。” 少年指着姜秋林说:“急什么?人家还跪着等你们审判啊,这人到底是该活还是该死。” 大家把目光转向姜秋林,他还跪在地上,低着头。 剑舍掌门说:“起来吧,酒的事不能怪在你头上,你也中了白蛇泡酒的毒。” 身边的剑舍弟子有意见,说:“掌门,这人奸诈着呢,白蛇泡酒的事和他离不开。” 剑舍掌门呵斥他闭嘴吧,他说:“至临这小子太过分了,等我回去收拾他!”他肩膀的血还留着,这已经是第二次少年把手捅进他的身体里了,还是再众目睽睽之下。 姜秋林站起来,给剑舍掌门作揖,又给钟瑜玟作揖,表示感谢。少年觉得他假惺惺,不是什么好演技。他说:“我想剑舍上下应该有多余的一件上衣吧,干嘛藏起来。” 剑舍掌门使眼色,有个弟子跑都堂屋离去,回来时带着一件外袍,给姜秋林披上,这赤裸上身男子才得以披回自己的尊严,而且还比原来的尊严多一些,这是剑舍的袍子,只有剑舍的弟子才有资格穿。穿上这外袍,姜秋林感觉找到了归宿,像橘子归到橘皮里。 少年说:“看看,剑舍又多了一个废物,这才是可喜可贺的事嘛。” 姜秋林红着脸退缩到人群中。 剑舍掌门说:“少侠,把贞利剑亮出来吧,大家都等着,不要钓着胃口了。” 少年说:“怎么?你等不及了?” 剑舍掌门说:“你的帮手不会来了,不用再拖延,我们当初可是约好的,你不会在这么多武林同道面前失信食言吧。” 少年说:“我会,但没必要,没有云雷刀神和斗笠男你们也奈何不了我,刚才我是留你狗命,想着江湖上有资格和我过招的人没几个了,舍不得杀你,你不要以为自己真的能在我手下讨得一两口气!”少年表情很认真,要和剑舍掌门再来几个回合似的,他化出金剑在手,“不信你来证实一下。” 剑舍掌门捂着胸口,不说话。陈力士说:“大家何必动武,各取所需,把剑交出来把人带走吧,少结恩怨为好。” 少年一剑劈断茶几,说:“在昭义掳走我的人,现在说话这么硬气,你们觉得我会就此罢手?我要剑舍上下全死光才接恨!” 少年说完,高举双手,狂暴真气,阴暗的天空慢慢出现一道红霞,红霞似火,向剑舍山头顶烧来,这是离手剑。 红霞把剑舍全盖住,映在庭院里每一个人的脸上,像在烛光下一样泛红光。 少年说:“两位要如何接我这招离手剑,我今日就烧了你老窝!” 剑舍掌门扑通跪地,剑舍弟子都惊呆了,停顿片刻也跟着跪地,剑舍掌门说:“俘虏王姑娘是我的意思,请少侠放过剑舍众弟子,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山门,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少年说:“我不是替天行道,管他们做没做过,今天都得死!” 少年再运气,他背上金气飞散,头发直立,红霞变得越来越红,山下的人赶到一股热浪盖顶。 看客们有些慌了,四处找地方躲。陈力士说:“少侠,何必再造杀孽,这些人且不说,你这把火得把山林里多少鸟兽的性命烧掉,要积德啊。” 少年笑着问他:“你积德吗?” 陈力士沉默不语,他儿子陈观说:“少侠,收手吧,剑舍纵掳人不对在先,你也杀了剑舍觉凡,他们觉之辈的弟子都断送在你手里了,昨晚又刚遭受那样的遭难,江湖道义不是这么算的。” 少年收了真气,对他说:“要不你来赐教两招?” 一百七十八 贞利剑流转英雄手 杨言志… 陈观哪里敢,作揖说:“少侠的高招我早领教过了,实在不是对手,就免了吧。” 少年收招,头顶的红霞消散,秋日的太阳透过薄薄的云层射下来,一束一束的。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天降异象,是剑舍崛起的征兆。 钟瑜玟看着少年,满意地点点头,露招而不露杀,把实力亮出来就行了,这才是大侠风范。 陈观不敢跟在王聪身后了,少年站起来,说:“没意思,实在没意思,你们的江湖让人让人无聊,难怪会有人耐不住,发生昨晚那样传奇的事,可惜,我没在现场。” 少年走到陈观身边,看着王聪说:“我们回去吧,这帮人连母老虎都不放过,你还待着干嘛,我们会昭义去看戏去。” 王聪要走,陈观可没那个胆子拦,自己退一步让路。 王聪跟着她家公子来到钟瑜玟身边,剑舍掌门直勾勾地看着他,却不敢动手,剑舍的一群弟子把少年三人围住,等着掌门下令就上前英勇就义。 少年对钟瑜玟说:“贞利剑。” 钟瑜玟从腰间拔出那柄短小的宝剑,大家都围过来,不怕引火身上了,神剑现身,大家比看戏还积极。 钟瑜玟拿着剑,剑只比她小臂长一点,她拿着最称手,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女人的剑。 陈观说:“传说贞利剑和明太刀是一对隐居侠侣的兵刃,传言不虚,不知道这剑有什么奇特之处。” 少年想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废铁一把,但他不想多说,从钟瑜玟手中接过宝剑,随手扔给剑舍掌门。 剑舍掌门忍着剧痛伸开两手去接,这剑相似未开封的一样,顿得很,没把剑招掌门的手划伤,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确实不是凡品,但好在哪里,他也说不出。剑舍掌门拿在手上端详着,说:“这就是贞利剑,拿到手就是武林盟主的贞利剑。”他把剑高高举起,他身后的弟子都单膝跪地,齐声喊:“参见武林盟主!” 看客们都懵了,王太冲以前的协议是有这么一说,但这盟主来的也太轻易了吧。他们不想跪拜,站着却显得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看着他们说:“这是武林的盟主还是剑舍的盟主?” 陈力士说:“寻宝联盟有言在先,得贞利剑者为盟主,任何人不得违背,如有背信弃义者,杀无赦!”他拔剑运气。 看客们都怕了,稀稀拉拉跪下,还是妥协了,还是臣服了。少年和钟瑜玟扶着王聪在跪着的人群中左穿右窜,对陈力士放的屁不闻不问,他们出庭院,正要往上下走去。 钟瑜玟问王聪:“能不能走?” 王聪说:“没问题,都在这养好了。” 少年说:“我们慢慢走,现在是一身轻松。” 这是庭院里沸腾了,难道是剑舍掌门膨胀了?少年回头,看到庭院里跪着的人都躺在地上了。贞利剑到他手上就有这能耐?少年好奇,寻着剑舍掌门看去,找不到这老狐狸。 少年说:“剑舍真要起飞啦!” 钟瑜玟回头,说:“起飞鬼啊,那是杨言志!剑在他手上了。” 少年抬头,看到庭院墙头上立着杨言志,他一手拿着贞利剑,一手端着长枪。 少年说:“这就热闹了,看看他们剑舍的人怎么应对,看戏啊。” 王聪愿意看到剑舍倒下,她说:“有戏就看啊。”他们转身回到庭院。 躺在地上的人有的是装的,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叫苦连天,有的是真被拳意震伤,口吐鲜血,面色苍白。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站在一边,背靠着背,果然打虎不离假兄弟,陈观也早躺在地上了,不知他的伤是真是假,他旁边的姜秋林真是受伤了,嘴里鼻孔里都是血,鼻翼一张一合。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一齐飞身,和杨言志在空中搏杀,杨言志不会使剑,贞利剑在他手上就只是个玩具,反而占去他一只手。单手持枪难敌这两个老狐狸,他的枪头忙得眼花缭乱,自己步步后撤。 他也不想取胜,贞利剑拿到手,收拾他们是早晚的事,他一直退,想趁机逃走。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逼得紧,他抽身不得。 他们酣战,庭院里的人看着揪心,贞利剑落在哪就看这一战了,乱起来谁都有机会,天上那三位要是死一两个,地上的人就人人都可能是武林盟主,方才还是跪早了,弄不好是别人跪自己。 杨言志应对不暇,挥枪格挡,眼看就要走不了,他把贞利剑插在腰带里,左手刚翻到背上,被一只剑从地上飞来,击中他的手腕,剑从手中脱落。 在空中接剑的人是黑衣男,刚才那一剑就是他的离手剑。他落在墙头,收了贞利剑,说:“我才是螳螂嘛,你们杀急眼了吧。” 他身后落下一个斗笠男,这人也是嬉皮笑脸,夺过黑衣男手里的贞利剑,说:“女人用的剑,你拿来干嘛?” 黑衣男说:“剑在我手上比在他们手上好得多。”他指了指庭院里那些人。 斗笠男说:“我觉得这剑没什么特别的,拿着不称手。”他把剑还给黑衣男。 剑舍掌门和陈力士向他们扑来,身后还跟着杨言志,三人狂暴真气向黑衣男出招,他及时化出火红的墙挡住,三人立在墙头。 少年在庭院门口看到,说:“早来一点就没这么麻烦了,想要我给你们就是了。” 黑衣男说:“然而我并不想,好东西你不会给我的,你要是把身上的羊皮纸给我,我才称赞你呢。” 少年不需要这人妖的称赞,他听了头皮发麻,说:“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杨言志和剑舍掌门提枪挂剑朝黑衣男飞来,他使出离手剑,千万只细小的飞剑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们来不及挡,好在陈力士使出咎无利,化一双佛手护住二人,使他们免于万剑穿心。上一刻还打得不可开交,现在竟是患难与共,这江湖真是精彩,赤裸裸的人性都没这么精彩,还需要夸张渲染一番。 少年几个在庭院了看到这三个,庆幸早把剑交出去,不然现在就是自己以一敌三。 杨言志和剑舍掌门得救,在墙头上缓口气,斗笠男说:“涣群门的消息比王太冲还灵通,我愿推举涣群门的掌门为寻宝联盟的监事。” 杨言志还没使出涣群拳,少年期待那传承千年的拳术,但杨言志有意藏而不露,一直都是使枪。他们两剑一枪同时刺向黑衣男,斗笠男倾身夺过他手里的贞利剑,飞上前去,轻轻一拨,银枪宝剑都被割断。 少年看着纳闷,怎么到他手里就是削铁如泥,在自己手上干什么都不行。斗笠男趁胜追击,把他们手里残存的半截宝剑和银枪都劈断,直到他们弃铁跳下墙头。 斗笠男拿着剑说:“真是好剑,就是太短了,不适合我这种大老爷们。” 他拿着剑向少年飞来,说:“贞利剑换羊皮纸,你也不亏。” 少年说:“你白送我我都不要。” 黑衣男也飞下来,夺走他手里的剑,说:“这是我从杨言志手里夺来的,轮不到你拿来交易。” 他拿剑递给少年说:“拿着剑,把羊皮纸给我,我再帮你杀个人,你就不亏了。” 少年说:“杀谁?” 黑衣男说:“杀谁都行,我说到办到。” 少年说:“帮我杀了我师父,羊皮纸和剑都给你。” 黑衣男笑着说:“那我还拿贞利剑来干嘛。看来我们两谈不拢。” 一百七十九 五人缠斗难分高下 三人看戏… 闲聊间,剑舍的弟子把他们围住,蝼蚁要和狮子抢食吃,无视自然规则,在谁手上就攻击谁,直到剑到自己手上为止。 少年看着围成几圈的剑舍弟子,对黑衣男说:“你成众矢之的了,或者你现在就是武林盟主,还不快快号令天下!?” 黑衣男拿着剑轻轻一挥,剑气从贞利剑尖划出,掀翻不自知的剑舍弟子,他们倒地哎哟。黑衣男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他们就横尸于此。 杨言志手中没枪,也不罢休,他握拳向黑衣男冲来。少年牵着王聪和钟瑜玟后退,这是涣群拳法。 黑衣男持剑上前,与其争斗,杨言志拳头上真气凝聚,直接格挡在贞利剑下,贞利剑如在少年手中,顿秃了,没有一点伤害。黑衣男把剑抛给斗笠男,化出金剑在手,与杨言志纠缠。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拿着弟子们的佩剑,前来助阵,黑衣男一剑难敌六手,处于下风,他也不想着逃,而是腾挪等待机会。 没有机会,他手臂上被两个老狐狸的剑气所伤,华丽的绿袍被划开几个口子。他不是对手,眼看要输了,斗笠男拿着贞利剑跳过去帮忙,黑衣男才得缓口气。 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有露出破绽,谁也没有退路。 王聪问她家公子:“公子你帮哪一方?拿贞利剑还是杀剑舍的人。” 少年说:“看戏的人怎么可能上台去唱戏,我正好见识见识涣群拳的高招。”他看着杨言志的拳术,是比湘钦的涣群大哥高明些,但也没得其法,就像他以前习风行天上一样,练偏了。这古老的拳术要杀斗笠男和黑衣男实在是举手之间,但他没学好,如果现在他手上有枪,那胜算会更大些。 钟瑜玟看了说:“这涣群拳也是半路出家,半吊子。” 王聪说:“能徒手接住贞利剑,还是半吊子么?” 钟瑜玟说:“他只是猛用真气,这真气还混有他断家枪的真气,枪法是底子,拳法只是表现,跟湘钦那个一样,不能算是完全的涣群门的人。” 少年说:“半吊子都这么厉害,涣群拳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五人打了两百多个回合,不分伯仲,那边都不能抽身,杨言志和陈力士等人对贞利剑志在必得,黑衣男和斗笠男享受打斗的乐趣,不依不饶。 五人从庭院打到墙头,从墙头打到房顶,从房顶打到天上,打到哪哪遭殃,剑舍的庭院被他们破坏得不成样子,房顶上没一片完整的瓦,都化身成黑衣男的离手剑飞过去,又被剑舍掌门的分身们劈碎,院墙也都被他们剑意拳意所击倒。 少年看到他们的拳意剑意,十分羡慕,说:“都是好手,剑意四散,他们都能一一应对,江湖上很久没有这么精彩的武斗了。” 钟瑜玟说:“他们天赋都远在你之上,能使出剑意是自然,不为剑意拳意所伤是他们多年的经验所致,这些对你来说都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 庭院里两个没真气但又很着急的人看着更揪心,姜秋林才穿上剑舍的衣服,不要掌门死在此刻,那他真是倒霉到家了,现在不希冀剑舍掌门能抢到宝剑,不死就是剑舍最大的胜利了。 剑舍掌门肩上的伤随着他大开大合的剑招不断被撕裂,鲜血染红他的袍子,他每出一招都很费力,咬着牙。都是假牙,咬着没什么感觉,不起劲。 陈观看着他父亲的剑招,也担心,他年纪太大,斗笠男和黑衣男都是壮年,再打下去壮年定然胜老年,可恶的是他身上一点真气都没有,不能上前助阵。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宝剑,眼睛不离他花白胡须的父亲。自从他出京畿以来,每一战都打得很辛苦,武力是以体力为基础的,他老了,不该和剑舍掺和,他想不清楚为何父亲愿意和剑舍掌门这种心眼和莲蓬一样的人紧密合作,他的心境对贞利剑已经没有挂念才是,如今这般拼命是为了什么。 少年朝他说:“陈大侠,你父亲快招架不住了,此刻是你表演孝子的时候啦,你还愣着干嘛?!” 剑舍弟子和围观的人都看着陈观,他无地自容,说:“我父亲乃天下第一剑士,不用我插手,区区两个无名小卒,不是家父对手。”他说完这话只希望父亲尚有余力,不要让他被人耻笑。 陈力士仿佛听到他儿子的心声,出手更卖力了些。杨言志和剑舍掌门看到他老当益壮的劲头,也奋力出招。 黑衣男和斗笠男如受潮汐冲击,往后退了几步,三个老头战斗经验丰富,乘胜追击。 斗笠男拿着贞利剑也没发挥出它的长处,可能它根本就没有长处,短得要死,让一个大男人羞于拿出来。 庭院里的剑舍弟子,看到掌门占上风,叫好助阵,包括姜秋林,他叫喊着,声音比谁都洪亮,一点没有来时半死不活的样子。少年看到他谄媚的模样,万分厌恶。 少年说:“瞧那废物,墙头草!” 王聪说:“在剑舍这几天就看出来了,他做不成剑舍的弟子也要做剑舍的奴才,这几日在剑舍端茶送水,比山里的下人还勤快,有这功夫去练剑,早成一代剑客了。” 钟瑜玟说:“这人性格畏畏缩缩,去读书还可能考取功名,有出头之日,来武林中学剑,资质平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王聪说:“公子不也是资质平凡,一样能取得武学成就。” 钟瑜玟笑说:“他是遇到好师傅和好师兄,不然现在连姜秋林都不如。” 少拿说:“这话不假,我的武功全靠师父和师兄的悉心教导,我们门派从没这么用心栽培过一个人。我是运气好,遇到我师兄,否则我师父都不愿收我。” 王聪说:“那你师兄在你师父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嘛。” 钟瑜玟说:“敬一是千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他师父是百年一遇的天才,都是这个门派的希望,两人武功教学相长,可以说是互为师徒,他师父对敬一并没有长辈对小辈的不屑。” 少年说:“是啊,只有我是师父不愿正眼看的人,在他眼里,我是多余的弟子,我们门派这一代有敬一师兄就够了。” 王聪说:“可你现在是你们门派唯一的传人,这就是天意吧。” 王聪没说完,天上五人打斗已见分晓,三个老狐狸抓住黑衣男和斗笠男轻敌的空挡,齐手攻击,斗笠男和黑衣男从攻退为守,从守变为逃,他们飞下来,落到颓塌的院墙上。 黑衣男说:“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把剑给我。” 斗笠男说:“我看你也不行啊,是你把剑抛给我的,你的离手剑好像是华而不实啊,没什么用。” 两人还在拌嘴,杨言志和陈力士朝斗笠男飞来,剑舍掌门独子向黑衣男出招,看来他们要主攻斗笠男,由剑舍掌门牵制黑衣男。 “这就是战术!”陈观大喊,他父亲取剑有望。 斗笠男面对一剑一拳,一长一短,有远守,有近攻,他没有还手的余地。 相比之下黑衣男处境好得多,他和受伤的剑舍掌门比试,两人都没使出十分力,可能都没飞、十分力了,只能勉强应付对方。 庭院里的人又叫好,姜秋林叫得像清晨的鸡鸣,声音拖着长长的尾巴,像个华而不实的假凤凰。 王聪对少年说:“公子,你要不要出手,他们可是来帮你的。” 少年说:“你想简单了,他们不是帮我,是要取我身上的羊皮纸。” 钟瑜玟说:“也不全是,帮你的心是真的,他们不想贞利剑落入涣群门之手。” 一百八十 黑衣男技压老剑客 钟瑜玟再… 少年不出手,斗笠男难敌涣群拳,杨言志和陈力士步步相逼,三人在庭院上空飞来跳去,斗笠男只剩逃跑的事了,被的都干不了,他还不认输,闪逃中还不忘调侃:“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不要脸!” 杨言志和陈力士不打算要脸,要剑就行,他们不给斗笠男喘息的机会,斗笠男小时候玩老鹰抓小鸡是一个好手,两个老头跟在他身后出招,他能躲,却被剑意和拳意挫伤不少。 他的伙伴黑衣男对付剑舍掌门绰绰有余,只是脱不开身,剑舍掌门这是玩命啊,他肩上的血他还在出招,不给黑衣男去救援斗笠男的机会。 黑衣男看着他的伙伴跟老鼠一样乱窜,还笑说:“你行不行?!不行就把剑给我。” 斗笠男说:“我还没玩够呢?你就这么瞧不上我?我能活活累死这两个老东西。”他是有这个打算,他不出招,可也出招的余地,他挑来跳去。 陈观都看不下去了,但凡他有一点真气在身上,都不至于让这人这么蹦跶,一剑就能结果了他。 陈力士几剑都没结果他,剑气和剑意把他的斗笠刺得千疮百孔,已经没再戴的必要了,但他还把它挂在头上,这是他逃跑中优雅的底线。 姜秋林看着剑舍掌门忍痛出招,现在他出招动作相比刚才已经很慢,黑衣男有心杀他他就活不成了。姜秋林对他身边的剑舍弟子大喊:“快布剑阵,助你家掌门!” 他的话有效,站成一截截木头的剑舍弟子拔剑围住黑衣男,剑舍掌门在两个弟子的搀扶下退后休息,姜秋林接过剑舍掌门手里的剑,站在他身后。 少年看到姜秋林的行为,啐一口痰,说:“有奶就是娘,我们当初怎么会结识这种败类,简直是耻辱。” 钟瑜玟说:“你大可出手灭了剑舍,这剑阵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黑衣男听到钟瑜玟的话,说:“不用你们帮手,这剑阵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村口摆弄棋子的老头都比这强。” 黑衣男左手手指轻轻一弹,将右手的金剑弹碎,碎片飞舞,一片分裂成两片,两片分裂成四片,四片裂做八片,黑衣男身边全是金闪闪的碎片,这是他的离手剑。 碎片还不断在分化,剑舍掌门叫弟子们让开一个口子,他走进来,姜秋林也跟着上前,有剑舍掌门在,他比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勇敢,他抱着掌门的剑,抬头挺胸,像只得胜归来即将交配的雄鸡。 黑衣男身边的金色碎片,变成一把把细小的金剑。剑舍掌门也扎开马步运气,真气从他背上溢出,他肩膀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他用尽身上仅有的真气,要出最后一招。 黑衣男的真气充裕,他剑指剑舍掌门,身边的细剑如蜂窝出巢,刺向剑舍一等人,姜秋林机智地挪到剑舍掌门身后。 剑舍掌门大喊:“保持阵型,不必惊慌!”剑舍的弟子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都一动不动。 剑舍掌门化出几十个分身,立在剑舍弟子身前。 少年看到此技,说:“这应该是他的极限了,强弩之末。” 钟瑜玟说:“他是要拼尽全力保住剑舍这帮弟子。” 王聪说:“到这一步了吗?” 少年说:“差不多了,剑舍青黄不结,年轻一代就至临像样一些,估计白蛇泡酒喝多了,现在还起不来呢。” 黑衣男的离手剑刺中剑舍掌门那些披戴重甲的分身,分身爆炸,像一个个炮竹,分身不见踪影,剑舍的弟子都捡回一条命,不,是捡回很多条命。 黑衣男收手说:“老东西还有点东西,我才用了七成力,接下来你们要如何应对?”他双手举高,狂风大作,很快,他们头顶上又出现了一朵巨大的红霞,这是少年刚才没有使出的剑招。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黑衣男笑着说。 少年说:“这两人早在剑舍了,刚才是躲起来看我们的戏,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们坐看客了。”可惜院里的椅子都被他们打碎了,不然得做起来好好观赏。 黑衣男应敌有策,斗笠男就不是了,他现在满身伤痕,朝黑衣男大喊:“我是真不行了,剑给你吧。” 说给别人,他手里却还紧握贞利剑,没有贞利剑他挡不住杨言志的拳头。 黑衣男说:“早有此觉悟你就不会破衣烂衫的在我面前跳来跳去啦,来也!”他飞去救急,一剑挡掉陈力士的赤剑,再接过斗笠男手中的贞利剑。 陈力士和杨言志像恶狼一般,肉在谁手里就跟着谁,他们又朝黑衣男出招,黑衣男耍玩手里的贞利剑,挥拨有余。 杨言志后退一步,握拳蓄力,陈力士一人暂时和贞利剑对打,是很吃力,他使出浑身剑招,勉强招架得住贞利剑劈头盖脸的攻击。 杨言志准备好了,他向前冲拳,两个巨大的拳头冲向黑衣男,距离很近,他没时间躲了,他两手紧握贞利剑,立在眉间,运气在剑上。 杨言志的涣群神拳击中贞利剑时,贞利剑闪发寒光,银色光芒四溢四射,把两只巨大的拳头吸收了。 庭院里的人都被眼前的一模震住了,那把贞利剑把真气吸走了,这剑是实体的,如何收藏这巨大的真气。 钟瑜玟说:“贞利剑还有很多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可惜了。” 少年说:“我去给你抢来!” 钟瑜玟说:“罢了,我要它何用,随他们争去。” 杨言志收拳,他已经打不出第二拳了,即使还有真气,打出来也是白费,这也赢不了。 黑衣男嘿嘿笑,说:“这才是贞利剑,剑是认主人的,我才是天选的贞利剑主人,算了,我有这身武功,有没有这剑都是天下第一。”竟然有人自称天下第一,陈力士可不答应。他提剑就飞上来,朝黑衣男劈斩。 黑衣男背身从脚下向上仇砍,贞利剑吸走的真气化成一把巨剑劈向陈力士,陈力士化出一双佛手,把他合掌护住,真气冲碎他的佛掌,把他弹飞。 贞利剑这一剑把剑舍的庭院全毁了,院子被拉开一个大口子,两人并肩可无碍通过。 陈观见到他父亲败阵,跑过去接住,奈何自己气微力薄,抱着他父亲一同摔滚在地。陈力士花白的胡子被鲜血染红,成了个红毛野人。陈观滚两圈后,立即爬起来,扶陈力士靠在半截柱子上,撕开他的衣襟,他的胸脯一起一伏,暑热中的野狗,只是没有吐出长长的舌头。 剑舍掌门在两个弟子的搀扶下走到陈力士跟前,运气在手上,帮他护住心脉。剑舍掌门说:“剑气所伤,内府真气被大乱了,贤侄看好他。” 他欲上前再战,黑衣男已经收剑,站到少年面前,斗笠男一身是伤,斗笠只剩半个圆了,他一巅一跛走到少年面前,说:“我们如约而赴,你们倒好,坐山观虎斗。” 少年说:“观鼠斗,我还以为你们输了,我都准备好背后补刀了,你们两个太让我失望了。” 黑衣男说:“这几个小蚂蚱,还不是我们的对手,剑还要不要?”他把剑提给钟瑜玟。 少年说:“你真舍得?你可是当世第一个发挥出贞利剑厉害之处的人,剑在你手上才是真的天下第一剑。” 黑衣男说:“这是女人用的剑,我不要,物归原主!”他把剑放在钟瑜玟怀里。 钟瑜玟拿了剑,说:“这是个祸端,我早就厌了。”她还是收下了。 一百八十一 秋林如意归至剑舍 陈观高… 黑衣男扶着斗笠男,说:“你不会要死了吧?那可便宜了那少年,他早盼着你死了。” 斗笠男说:“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黑衣男说:“那就是死不了啦?死不了你扶着我干嘛?”他把斗笠男扔开,啐两声,拍拍手,跳到房檐上。 斗笠男也跟着跳上去,斗笠要掉下来,他抬手扶了一下,说:“这一战损失大啦,这是我最喜欢的斗笠,他奶奶的!” 少年看着钟瑜玟手里的贞利剑说:“绕一大圈,又回到你手上,想不通这两人在干什么。” 钟瑜玟说:“他们是想把火往我们身上引,都是城府,不是什么好心。” 两个男人在房檐上打趣两句,嗖一声飞走了。 少年连他们飞走的这一招也看不明白,早知道他们俩这么卖力,王聪都不用闹白蛇泡酒那一出了,自己都没好好打。 钟瑜玟说:“这剑暂时不能要,你师父追我们就够受的了,整个武林都想要我们的命,那就真是没活路了。” 她走到剑舍掌门面前,剑舍掌门和陈力士都受伤不轻,坐在地上疗伤,这可是在剑舍家里,寒酸至此。钟瑜玟说:“老掌门拼尽全力保护剑舍,实在让人动容,小女子佩服。”钟瑜玟向两个老人作揖。 陈力士动不了了,闭目养伤,一言不发。剑舍掌门点头说:“危机关头,顾不得这把老骨头了。” 姜秋林看到两位老人,对身边的剑舍弟子说:“快看座看茶,你家掌门坐地上成何体统。”几个剑舍弟子转身不见,忽而出现时搬来椅子和茶水,剑舍掌门和陈力士坐下来长舒一口气,再喝一口水,老骨头才恢复了一点力气。 钟瑜玟说:“按照约定,贞利剑现在是你们剑舍的了,我聪妹虽然受了点伤,剑舍损失也不小,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剑就交给老掌门。”钟瑜玟把剑递给剑舍掌门。 剑舍上下都望着他们掌门,掌门颤巍巍站起来,伸出两手,恭敬地接过宝剑,说:“承蒙不计前嫌,几位以后到剑舍来,还是我们的贵客。” 少年说:“剑只是暂时交给你们剑舍,它还是属于我家瑜玟的。看你们能不能用它造福武林,要是借着剑威危害江湖,我就再将它物归原主!” 剑舍掌门朝少年作揖,说:“千斤重担都在剑舍肩上,老夫若是丈剑为非,请天下武林同道合力诛杀。剑舍拿到贞利剑是少年的宽容,也是武林的宽容,这一点剑舍不敢忘,剑舍上下一定为武林肝脑涂地。” 他话说的漂亮,陈力士听了想叫好,但一开口就要吐血了,他忍住,眼里放光,这一身伤算是没白受。 懂事的姜秋林带头跪地高呼:“参见武林盟主!”剑舍的弟子也跪地参拜,围观的看客见贞利剑没有可能落到他们手里了,也跟着参拜。 少年一行三人站着觉得自己好可笑,但要跪剑舍掌门就更可笑了,他们转身朝已经不像门而是一个巨大的豁口的庭院大门走去。 院里的杨言志跳到房檐上,说:“你们也别得意太早,贞利剑迟早是涣群门的。”一群练拳的要剑,亏他说出口。 陈观说:“按照约定,你们断家枪也是武林的一份子,也要听从武林盟主的安排,你现在大言不惭就是大逆不道!” 杨言志说:“断家枪早就交给年轻一辈了,我现在是涣群门的,这剑有我的一份。” 少年回头说:“你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人家涣群门承认你是他们的一员了吗?” 杨言志说:“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不要口出狂言,你今日得胜是巧合,没有那两个帮手你什么也不是。” 少年转身,说:“是吗?我倒想领教你那半生不熟的涣群拳法,都是千年的武学,你有没有把握接我三招?” 杨言志说:“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说完他麻雀似的飞走了。 少年携钟瑜玟和王聪下山去。 看客们见没有什么热闹了,也纷纷下山。 剑舍上下欢呼雀跃,要设宴庆祝,被剑舍掌门否决了,他说乐极生悲,要保持风度。 剑舍没有欢庆掌门坐上武林至尊之位,而是立即开始灾后重建,庭院已经用不成,要拆了重建。掌门和陈力士都需要闭关养伤,十日内谢绝见客。 姜秋林在此战中表现极佳,剑舍掌门赏识这个人,把他收为自己的弟子,亲自传授他剑术。姜秋林正是成为剑舍的一员,心里乐开了花,他都不干下人干的打杂事,整天在书房钻研武学,剑士在书房学剑,真是一绝。 剑舍掌门得了贞利剑,在闭关中不断试练贞利剑,可能是太性急,几日都看不出这剑和废铁有什么区别。他找不到那天黑衣男在庭院里持剑大败涣群拳的窍门,作为佩剑,贞利剑显得太短小,这是女人用的剑。剑的威力他亲眼见到,这不是假货。 剑舍掌门闭关中还是来到老兄弟陈力士的房里,两人好好参研贞利剑,他看到重伤未愈的陈力士,心里过意不去,这剑有一半是他陈家的,武林盟主的椅子上他该坐一半屁股,但现在他坐不了,只能躺着。 陈观侍奉父亲左右,看到剑舍掌门进来,他起身让座,剑舍掌门抬手示意他不必了,陈观的真气在慢慢恢复,气力渐渐有了些。 剑舍掌门坐在陈力士床边,把贞利剑递给他,说:“我觉得不对劲啊,这剑你看看,就是一块废铁嘛。” 陈力士拿着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说:“这是一把古剑,女人用的,表面上并无特殊之处。” 剑舍掌门说:“不知道那黑衣男用剑吸走杨言志真气的要领在哪里,我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难怪那少年轻易把剑交出来,他拿在手上也发挥不出剑的优势。” 陈观说:“几次激战都不见他使贞利剑,一定如掌门叔父所说。” 陈力士说:“不管这是不是废铁,江湖武林认它是天下第一剑就行,剑的奥秘可以好好参研,不必急于一时,有此剑在手,涣群门和王太冲也不敢轻易造次。当务之急是打整武林,壮大势力,不能让王太冲得势。” 剑舍掌门说:“老哥说的是,但这剑在手上总觉得怪怪的,不能参透其中奥妙,心里很不踏实。” 陈观说:“掌门叔父不必着急,这剑的奥秘一点不简单,那少年也该是研究了很久,也不见有什么结果,这应该是他一直不敢表露剑在身上的原因。” 陈力士说:“是啊,他都未能参透,我们需要比他更多的时间,好事多磨,不必着急,把伤养好,涣群门和王太冲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定会卷土重来,我们这次不能大意了。”这次也没大意,只是被白蛇泡酒扰乱了镇脚,两员大将中毒真气散尽。 更难搞的是那少年竟藏着会虚化的本事,把剑舍掌门打得措手不及,剑舍掌门想到那少年,更急着想把贞利剑的奥秘参透。他说:“要是那少年再对剑舍出手,我们还是没有应该对的办法啊。” 陈力士说:“的确,他现在已经找到应对剑意的办法。” 陈观说:“他要是真的无敌,贞利剑怎么会落到我们手上?他的软肋就是身边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得一个就能控制他,只要掌握这一点,他就可以为我们所用。” 剑舍掌门说:“对!贤侄说的好,只要我们手里有人,他就是外面的剑。”这想法是够贱的 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在屋里继续参研贞利剑,陈观出来,往剑舍大牢走去。 一百八十二 望不尽江湖多歧路 思不透… 陈观到牢里去看望他的老友至临,至临已经在大牢里挨好多天,犯天大的罪放在往日他受这牢狱之苦也算是赎过了。他在牢里听说了掌门师父拿到贞利剑的消息,只是没有庆祝的条件,不能喝一杯也不能高呼唱喝,百无聊赖中,默默诵读王聪给他的山巅为泽真气功法,两段话已经被他翻来覆去地嚼,嘴里嚼出泡沫了,倒背如流,像是学堂里呀呀读望天书的学童,能张口即诵,却不知道文中的意思。 陈观来了正好,至临叫他坐下,好好参悟一下,陈观读的书多。监牢里哪有坐的地方,陈观衣冠楚楚,不太愿意接受至临的邀请,低头看了下四处,找不到落屁股的地方,他说:“在父亲房坐太久,站着也好,有利于血液汇通。” 至临请他自便,把功法念出来,请他仔细听听。陈观听了两次,摇头不解,说:“你确定这是山巅为泽的功法?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没见过这种功法,完全是颠倒,我劝你谨慎修炼,可别走火入魔,这功法邪门得很。” 至临说:“这只是山巅为泽功法的一部分,可惜王聪跟着那少年走了,要是她能留在剑舍,拿到完整的功法,兴许能疏通其中的关节,可惜了可惜。” 陈观说:“那王姑娘要是留在剑舍,她家公子岂能远走,剑舍经不起他再折腾了,我父亲这次半条命都给留在你们剑舍了,别再出差错了。” 至临说:“我师父怀疑我下毒害了至殊?你信不信是我干的?” 陈观说:“照目前看来是的,没人不信不是你干的,但又不该是你干的,毕竟你们一起长大,你小时候不是很迷恋你师妹吗?所以人再是禽兽也做不出这种事来,因为禽兽也不会这样处心积虑祸害自己的同胞。” 至临说:“现在看来,我就是禽兽不如了。” 陈观说:“现在你师父正高兴,去给他求求情,让他放你出来,眼下剑舍正是用人之际,你师父不会为难你的。” 至临说:“师父不是在闭关吗?我怎么见他老人家?” 陈观说:“他闭关是假,闭门研究贞利剑是真,他现在就在我父亲房里。” 至临高兴地说:“快带我去见师父。” 陈观白他一眼,说:“可能吗?你觉得你是在自己院里呢,这可是剑舍的大牢,你想出就出,不是扫他的脸吗?” 至临说:“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关在这一辈子吧,剑舍现在可是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大派,我作为剑舍最能打的人竟然窝在这方寸之间,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了。” 陈观说:“要沉住气,现在不能耍脾气,要说憋屈,谁能有你师妹憋屈,天底下有几个会有她这样的遭遇。你要理解和怜悯,不要恃才傲物,让你师父觉得你太性急。”陈观说的都在理,至临被劝住,在牢房的茅草堆里坐下。 说起至殊,这是剑舍欠她的,觉尘为剑舍而死,剑舍本该担起保护她的责任,为了贞利剑她以身犯险,算是女中豪杰,这次剑舍引狼入室,更是每一个人的罪孽。 至临说:“找到姜秋林没?” 陈观说:“他现在是你师弟了,你师父很赏识他。” 至临惊讶地说:“他都什么年纪了,还拜我师父为师?他有毛病吧?他那天晚上跑哪去了?” 陈观说:“他只想入大门派,靠着大树,武功修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了,这个年纪的人拜神仙为师都来不及了,因此他也只有成为武林盟主的弟子才会有出头之日。” 至临说:“他这人不适合江湖武林,剑舍人多,也是个小江湖,他在这吃不消的,还是趁早回岭南的好。” 陈观说:“这不要你担心,人家现在如鱼得水,正忙着重建你们剑舍大庭院呢,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至临说:“我暂时是出不去了,你替我去看看至殊,她可能也认为是我下的毒,未必肯见我。”陈观答应他今晚就去探望至殊。 至殊从客房庭院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后,再没有出门,也不见客,整日痴痴呆呆望着天空,像个傻子,脑子坏掉了。脑子没坏掉,可能别的地方坏掉了也会这样吧。 至殊这个样子,不知会不会想起从昭义到剑舍这段路程对王聪的迫害,那段路程和那晚的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她现在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思考没有意义的事,应该也会回顾一下不久前的往事吧。 王聪可每晚都会想到那噩梦般的日子,睡着的时候就会梦到,睡醒的时候就会想到,这段记忆阴魂不散,要跟他一辈子了。少年知道她身心的伤难愈,到剑舍山下客栈休息两日,提出会昭义城去,那里繁华,有吃有喝,有戏可看,能转移王聪的注意力,到昭义城去玩玩,把上次没玩够的都来个够。 钟瑜玟说昭义城是繁华,但江湖人太多了,不适合。少年说就是因为武林人聚集,才可以隐藏其中,斗笠男和黑衣男不像是近期会动手的,这很迷,我们不用去猜测他们的想法。 钟瑜玟说让王聪觉定吧,王聪说回昭义城,她还想去那家戏院。少年想到那呤咚咙咚呛的锣鼓声,耳朵里就嗡嗡作响;钟瑜玟更是要捂住自己的双眼了,但她还是说:“那就回昭义。” 剑舍山下小镇里满地都是山上下来的看客,他们知道少年身上已经没了贞利剑,对他怎么得的贞利剑也不感兴趣了,对他能穿过剑舍掌门的剑锋的招数倒是好奇得很。 客栈里,有面熟者来攀谈,问少年:“少侠,你能穿过剑锋而不受伤,这到底是剑术还是幻术?莫非当时的你也是分身,和剑舍掌门的一样。” 少年和钟瑜玟、王聪坐在桌边,正吃饭呢,这人没礼貌到不拘一格。 少年说:“是剑术,我是一个剑客,使的肯定是剑术。” 那人说:“和你隐身一样咯?是一种我们看不到的轻功?” 少年说:“是也不是。都是同一种剑术里的招,但一个是实体一个虚体,很难解释,我还没练好。” 那人说:“是没练好所以才把武林盟主拱手让人吧,真是可惜,我觉得你当盟主比剑舍掌门好。” 钟瑜玟说:“这话你都敢说,这里可是剑舍的地盘,小心他们割你舌头下酒。” 他说:“这点气量都没有,武林盟主也做不久的,习武之人有话就说,掖在嘴里难受。”他是心直口快,剑舍的弟子在客栈里听得咬牙切齿,但动手就做实他们小气了。 少年说:“练得好不好都不影响我打败剑舍掌门,这是我第几次打败他了?我都没数。武林盟主四个字听起来就很累,给你你愿意担着么?” 他说:“我不想担着,但我向往那高高在上轻飘飘的感觉,江湖里只有把别人踩在脚下才能不被人欺压,这是江湖亘古不变的道理。”好有道理,没来由的有道理。 少年说:“我不向往,我只向往喝酒吃肉。”他低头追逐他的向往。那人识趣地走开。 王聪说:“是个有意思的人,问问他叫什么。” 少年朝他喊:“怎么称呼啊?” 那人摆摆手说:“下次能再见面告诉你。” 少年说:“江湖再见!” 王聪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矫健坚定,她说:“越来越有意思,江湖要是这样的人多一些,就不发闷了。” 钟瑜玟说:“小心为上,还不知道是哪一路人。”她的提醒是对的,让王聪想起至殊假装结交她两人去看戏的是,不觉背后一凉。 这样的人多了,江湖也更危险。 一百八十三 秋林送行惨遭凌辱 陈观求… 剑舍欢庆,与京畿陈氏在江湖上大有可为。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学乖了,行事低调不张扬,闭门不出,不接受各派的参拜,而是派弟子主动出访各派,与各派交好,其中也包括王太冲的归藏。王太冲被这一招打懵了,武林盟主放下身段,主动交结大家,他这个寻宝联盟的监事却在大张旗鼓地号令各门派,他落了下风。 刀剑已经有着落,寻宝联盟存在的意义荡然无存,王太冲辛苦建立的势力就要瓦解,他也回天乏力,连废物姜秋林都一去不回,很多爪牙都跟着投奔剑舍。 姜秋林听说王聪一行在山下客栈逗留一日后即将离开,他下山来给几位送别。 少年和钟瑜玟在客栈大堂里和大家胡侃,看到姜秋林身穿剑舍衣袍,手拿剑舍的佩剑,少年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啊,看人家现在这派头。” 客栈里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姜秋林从未有过这瞩目的待遇,昂着头挺着胸径直走过来,大家啧啧称好,其中不乏拍马屁的意思,也有不少讽刺的味道。少年看他走来,衣冠楚楚,面色照人,看来剑舍的伙食很好,养人。 姜秋林走到少年面前,作揖问好,少年没理他,继续喝酒。钟瑜玟说:“你既入剑舍门下,就不该再来找我们。”姜秋林看着少年说:“我此行是来给三位送行的,此别不知何日再见。” 他这话好像和大家很熟一样,大堂里的人眼神里对他更刮目了,做为武林盟主的弟子,还能和少年这样的侠士相识相熟,在今后武林不风生水起都难。 少年依旧咂嘴,不理他。钟瑜玟的思想触觉比猫的胡须还灵敏,她一听就知道姜秋林的小小阴谋,她笑着说:“姜大侠严重了,我们和你并不熟悉,送行还轮不到你。我倒是好奇,这客栈里山上好几里地,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又如何知道我们要离开?你找人跟踪我们,是何居心?!” 钟瑜玟的质问让姜秋林的计划落空,她盯着浑身不自在的姜秋林,大堂里的人都看他要怎么作答,到这来假装和少年一行相熟,却被打了脸。 姜秋林说:“我是听山上的师兄们说的,想着大家从在岭南相识到今天,算是朋友,朋友远行岂有不送别之理。” 少年听不下去了,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顿,嗒的一声,少年生气了,说:“当初我们也把你当朋友,在昭义看到你落魄,给你找份差事,搭把手,想不到你不识好歹,到了剑舍奴颜婢膝,竟投靠剑舍,你想想你这样的人还能当朋友吗?要不是念在大家在岭南相识的份上,我在剑舍庭院就该干掉你。王聪此行收的伤害你都有责任,王聪被困剑舍时,你可曾伸出援手?朋友?!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姜秋林想不到少年会大发雷霆,只好作揖鞠躬告辞。他转身向门外走去,有人叫住他,正是看客中的一命归藏弟子,这人贼眉鼠眼,下巴尖利,两撇八字胡给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八字胡说:“姜大侠现在是武林盟主座下弟子,敢问盟主打算什么时候把贞利剑传给你呢?” 姜秋林不搭理,迈开步子往前走,却被人拦住,说:“如果剑舍都是你这种反骨之徒,剑舍如何带领江湖武林?”拦住他的就是剑舍的弟子。 这剑舍的弟子显然对他不满,像他这样外来而得宠的人在剑舍遭人妒忌是情有可原,看他不舒服的人多了去。 姜秋林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拨开他的手臂说:“师兄,都是剑舍人,没必要在外人面前为难自家人吧。” 他的师兄可不想他这么想,他说:“还自己家人,谁跟你是自家人,我看你投靠剑舍迷惑掌门是别有用心,不要告诉我四十岁了才想起到剑舍来学剑。”他拔剑,说:“别忘了你还欠我们剑舍一条命,那守酒窖的师弟可是死在你手上!”他一剑向姜秋林刺去,姜秋林也拔剑相向,两人在客栈里斗起来。 这剑舍弟子自小在剑舍习武,虽算不上高手,一板一眼地出招,每招每式都是按部就班,也能打得姜秋林落花流水,十几个回合下来姜秋林就只能满堂跑。 少年说:“这本事在剑舍掌门座下能干嘛,端茶送水而已。” 剑舍的弟子一脚踢翻姜秋林,挥着剑鞘一下一下打在他肩上,边打边骂:“你这畜生,想祸害我们剑舍,你收了王太冲不少钱,跑你大爷我眼皮底下做暗桩,我让你有来无回。” 姜秋林叫苦连天,说:“误会误会,我是收了他钱,但绝不是他的暗桩,我和他已经没有联系了。” 剑舍弟子继续抽打,说:“那是因为他没再给你钱了,你这江湖败类!是觊觎我派的贞利剑吧!”他把姜秋林抽得嗷嗷叫,大堂里的人都笑了。 姜秋林蜷缩在桌下,刚才进来时的风范全然没有了,又无法辩解,他确实收了王太冲的钱。他躺在桌子底下少挨打,就在那待着了。 剑舍弟子指着他说:“这畜生收了王太冲的钱,从昭义城一路跟着我师姐到剑舍,我们初以为他是来救王聪姑娘的,能守江湖道义也算是条汉子,就由着他跟来,不曾想到他到了剑舍竟向我家掌门处处献殷勤,讨掌门的欢心,把自己卫士的职责忘得一干二净,还没天都给王太冲飞鸽传书,通报消息。试问各位,这样的人留着江湖还有没有必要?” 大家都说没必要,少年说:“杀了他,这畜生将来会是个祸害。”他是说着玩,剑舍的弟子提刀上前要从桌上刺下去。姜秋林瑟瑟发抖,从没想过自己来送行会送命,脱口大喊:“师兄饶命!” 师兄没打算停手,一剑刺下去,被一柄赤红的剑飞来击中,刺歪了。是离手剑?少年看到这赤剑,看着钟瑜玟,这是黑衣男? 不是黑衣男,是陈观。他走进来说:“小兄弟,眼下剑舍正是用人之际,你家掌门可把庭院建设的重担交给他,你别冲动。” 剑舍弟子看到是陈观,收剑归鞘,作揖说:“有陈大侠替他说话,今天就先饶他狗命。” 少年看到是陈观,不屑地“切”一声,斜眼看一眼,埋头继续喝酒。 看客们打趣说:“剑舍掌门当上武林盟主,陈力士就是副盟主了吧,这位就是副盟主的的公子,大家还不快过来参拜?”没人过去参拜。 少年说:“我看你们都是反骨分子,没一个讲原则讲道义的,这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剑士,拿人家开玩笑,就是大不敬,照我说全都该杀。”少年觉得所有和剑舍有关的人都该杀,坏人不会有什么好人朋友,坏人的朋友只能是些狐朋狗友。 少年看着陈观走过来,说:“免开尊口,给老子滚!” 陈观作揖,笑嘻嘻地说:“少侠稍安勿躁,我这次下山有事相求,还请成全。” 少年挥手,驱赶苍蝇一样,说:“不想成全,最瞧不上你这种伪君子。” 陈观又转向钟瑜玟作揖说:“钟姑娘,你行行好,剑舍虽然拿到贞利剑,但也损失惨重,至殊姑娘现在还在康复中,她心心念念少侠手中卷轴里的武学功法,她一直参不透其中奥秘,请少侠和王姑娘代为解答。” 钟瑜玟说:“我可不欠她的,没这闲心。” 少年说:“陈观大侠修为高深,有什么武功秘术是你参不透的,我们凡凡之辈不敢在准天下第一剑士面前班门弄斧,请回吧。” 一百八十四 秋林忍辱回归剑舍 少年轻… 陈观不要脸起来城墙都害羞得一层层脱落,他比另一个缩爬在地上的剑舍人还要有对剑舍的责任心,陈观去看望至殊,她已经像半个疯子,把所有生的欲望寄托在离手剑谱上。她要练成离手剑,手刃那三十个畜生,最重要的事是打败师兄至临,他的白蛇泡酒才是宴夜悲剧的罪魁祸首,不管毒是不是他下的,毒都和他有紧密关联。 少年不想听他的拜访感言,钟瑜玟则听得津津有味,她最喜欢研究人,有如此悲惨经历的人比常人都有意思,她问:“至殊也要以武林盟主为人生目标了吗?江湖就缺有魄力的女侠,我觉得她可以,她的人生这么悲惨,完全可以浴火重生,给武林痛快一击。” 她的话让少年听得不知所以,至殊从小娇生惯养,要成为一代女侠,下辈子吧。下辈子出生在一个小门派或者一般人家,体会到凡人琐碎的生活后才能有所感悟,剑术不是凭空能成,是需要生活的感悟力,桌子底下的姜秋林就是最好的代表。 对陈观的悲情讲述,少年不为所动,只觉得可笑,他们是没看到那女子跋扈的样子,当年她的风散针可是让少年吃惊苦头,如今她栽跟头在白蛇泡酒上,也算是以毒还毒,彰显天理公义。 陈观回答钟瑜玟说:“她现在万念俱灰,每天都参研王聪姑娘写给她的真气功法,我也看了,其中深奥无比,难以理解,所以特来请教少侠。” 少年说:“离手剑是她父亲觉尘的招牌剑招,作为他的后代,理应继承离手剑,剑舍还有个会使离手剑的,你大可去请教他,怎么练剑是剑舍自己的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可能去教导他们。就算剑舍掌门不介意,我也介意,我不想教道德败坏的人,习武是一场赌博,现在我已经看到别人的底牌,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离手剑是剑舍的绝招之一,如果他们都参不透,那就不要再练了,现在会使离手剑的可不只剑舍一家。”少年摆弄手里的杯子,也不看陈观一眼。 陈观说:“至临和至殊现在形同水火,况且他自己的稀饭都没吹冷,他在剑舍大牢里每天都着魔似的诵读山巅为泽的功法,我也听了那功法几遍,一句都听不懂,如果少侠都能不吝赐教就更好了。” 少年没他说的那么大方,说:“山巅为泽是天下奇功,从古至今能练成的没几个人,我看他也为别是这其中之一,他们剑舍已经拿到天下第一剑,号令武林莫敢不从,为何还要惦记别人的武学功法,贪得无厌的本性只会越来越强烈,不会有所克制,这对江湖是大害。终有一天他们剑舍会灭了所有门派,把天下武功收归己有,到时就没有江湖了,只有剑舍这一滴巨大的水,琥珀一样晶莹剔透,没各位什么事了。” 陈观觉得他说得有理,这一代他父亲陈力士和剑舍交好,剑舍自然是陈家坚固可信的盟友,下一代他和至临也算是至交,但到下下一代,谁能保证这样的友谊还能延续呢。特别是剑舍即将壮大,陈家也不再是往日的天下第一剑士,不对等的同盟关系会永固吗?陈观沉思中,姜秋林从桌底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他脸上手上都红肿。 少年看着他,示意他到这边坐下,再挨着剑舍的弟子,指不定还有一顿打。他怯怯生生地走过来坐下,钟瑜玟给他倒一杯酒,说:“瞧见没,你在剑舍的日子不会好过,还是会岭南去吧,剑舍更复杂了。” 姜秋林把酒一饮而尽,说:“很多事情开始了就不能停,就行风吹来,就一定要吹去,不可能停在一个地方不动,或者回到原来的地方,那就是不是风了。” 少年说:“可怜你几句,你还把书念起来了,这姓陈的在剑舍都不一定呆得下去,何况是你。我不是要你和我们走,我可不稀罕一个废物累赘。哪天你也会遭遇至殊那样的惨状,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是对生没有希望,对死也没有勇气,不知道要怎么活着,活着却每天都是一种折磨。” 陈观说:“少侠深知至殊的处境,可谓推己及人,菩萨心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救她吧。” 少年大声说:“够了,你还跟我说佛法了,王聪身上多少伤都是出自她的手,我如果不讲仁义,杀她十次都不解恨,你现在还有脸来求我救她,我劝她快快去死,不然就破罐子破摔进青楼去造福武林同道。” 少年怒气冲冲,让陈观赶紧滚,陈观带着剑舍弟子回去了,姜秋林却还坐着,少年说:“他娘的,你还不走?等死?” 姜秋林说:“还没跟两位道别呢,就这样离开就太没礼貌了。” 少年说:“不需要你的礼貌,以后大家再见就是敌人了,我们本来就不熟,你也用不着这样套近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少年都想动手打这讨人嫌的废物一顿,看到他就来气。 姜秋林终于舍得走了,大堂里只有少年和看客们,他们问少年,那卷轴是个什么神物,能否和贞利剑抗衡? 少年说真有这么神剑舍掌门不会放王聪回来,这只是无知的人的臆想,自己就没有一门功夫是从上面学的,学武没有捷径,只有苦练,任何功夫都需要人的教导和传承,拿着几张纸就能练好,炒菜都没这么容易。” 众人听了也觉得是这样,剑舍掌门老奸巨猾,是好东西他一定不会放过。 少年喝完那壶酒,回房去收拾东西,今日就要启程去昭义,同行的人很多,客栈里很多人都要会昭义去复命,一路上会很热闹,也会很复杂。 少年到房里,把羊皮纸拿出来瞧瞧,现在身上的宝贝就只有这一份了,要是再保不住,只有自刎谢罪。 钟瑜玟敲门进来,问:“是不是夜里走好一点,这同行的人很多都是盯着我们的。” 少年说:“不必了,身上没什么别人惦记的东西了,我们就慢慢回去,好好享受这江湖,你不是喜欢这样漂流之感么,我们就好好感受一番。我等下就去备马。” 钟瑜玟身上没有贞利剑,觉得轻松,也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个什么东西,但有说不出是什么,绝对不是那废铁。 午后,他们就出发了,身后跟着一群返回昭义的侠客。王聪和钟瑜玟在车厢里坐着,少年站在车辕上,少年现在已经是一个老练的车把式,再恶劣的马在他手里也得乖乖拉车,不会再有发疯撞墙这样荒唐的事发生。 少年站在车辕上也可以练武,他纹丝不动,像座石雕,眼睛都不眨一下,运气在全身,他用真气压出车辕下的两匹,马只知顺着大路往前走。 少年一行离开剑舍,身后的人越来越少,有的选择别的路途,有的骑马飞奔先少年而去,有的回到剑舍去。钟瑜玟在车里说:“那些人里得有多少剑舍的人,跟我们走了一路,我相信后面还跟着不少。” 王聪说:“贞利剑已经在他们手上,他们还跟着我们干嘛?难道是真想要我身上的卷轴?” 钟瑜玟笑着说:“你想多了,你那东拼西凑的功法口诀骗骗年轻人还行,绝对逃不过剑舍掌门和陈力士那两个老狐狸的眼睛,他们派人跟着我们是为了确认我们离开剑舍没有。我们要是还在剑舍,他们手里的贞利剑就那不安稳。” 一百八十五 出山难逃剑舍法眼 潜林不耐秋… 离开剑舍的地盘迈开腿就行,要甩掉剑舍的人就不容易,他们就像缠在身上的屎味一样久久不肯散去,非要等到招来苍蝇不可。 跟随少年一行前往昭义城的人越来越少,走了十天后,还执着地跟着的不是王太冲的人就是剑舍的人,少年假装不知,全当是旅途的同伴,少年不搭理他们,他们也对少年一行敬而远之。少年的行程尽在王太冲和剑舍掌门的掌握之中。 身后的人真是明里跟着的,暗里跟着的也不会少。秋雨绵绵,少年放慢脚步,沿途赏玩,每逢小镇酒家就必停车小饮,暗地里跟着他的人只能在树林里待着,夜里秋雨很冷,湿糟糟的,这可不是什么好活。不知道王太冲给他的人下了多少本钱,那人尽职尽职,一路跟随不露面,比上次派来的姜秋林好多了,姜秋林就该来学学,这才是职业道德,这才是干一行爱一行。 剑舍掌门下的本钱相对较少,或者是他犯了和王太冲上次一样眼神不好的毛病,派个不怎么中用的人暗暗跟着少年,淋几天秋雨,他就耐不住了,在树林里生火,青烟袅袅,他的同行该笑他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要砸自己招牌。 少年在酒家里看到那炊烟,笑着说:“那暗哨也想吃一口热乎饭菜,往前猜他今天一定打了野鸡。” 王聪说:“天这么冷,只吃寒食,人会生病的,总不能生吃野**。” 少年说:“烤再野的鸡,没有酒也是食吃无味。”他给王聪和钟瑜玟倒酒,“冷天就不能少了酒,这要是我,给多少钱我都不干,中途早撂挑子了。” 钟瑜玟说:“那你就成姜秋林了,不过他不是因为酒,撂挑子的理由不是酒,比酒要高尚一些,人家是为了心中的剑道。” 少年说:“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不守道义的自私自利行为。我猜这是王太冲的眼睛,接替姜秋林的,他手下的人都是一些江湖骗子。” 王聪说:“可不可能是你师父的暗哨?其他人我们都不怕,就怕你师父的人,他手下都是狠角色。” 钟瑜玟说:“不会,他手下的人不会这么亏待自己,淋着雨在树林里跟了几天几夜,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苦。” 少年说:“那你当时为何在夔崖的游船上扮官姬?” 钟瑜玟说:“我那也没亏待自己,我在船上吃好喝好,又不用出工接待客人,只是花钱买个官姬的身份,船上应有尽有,我可是一路享福,不像你们两个。” 少年说:“我们也不错啊,我们当时身上可是黄金万两。” 钟瑜玟说:“有的地方不是有钱就能享福,比如这里,就一家酒铺,除了野鸡和酒,你有钱也买不到别的了。” 少年点头,这几天他赶马车走大路都觉苦,睡不好吃不好,那林中烧火的人岂不是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少年想敬他一杯,敬他是条汉子,特别是他觉得自己没他这么汉子的时候,但现在他点火生烟,向自己妥协,冒着被发现的险要给自己一口热乎的,就不太值得少年致敬了,半途而废和姜秋林没什么分别。他刚才说他和姜秋林没有不同,那他和林中生火的人一个样,令人厌恶。 少年决定在此小住,第二天早走,暗哨要在林里过夜,晚上可就不敢生火了吧,晚上的秋雨秋风有他受的。 晚上的雨故意下得更大,穿林打叶,少年听着都为他心疼,心疼之余还暗暗发笑,要更大一点才行,洪水围困,藏着洞里的老鼠才会出来。一粒油灯,伴着少年在酒家里听着窗外的风吹雨打,唰唰的,像是老天在筛什么东西。 树林里漆黑一片,没有火光,这么大的雨,要在户外生火几乎不可能,会离手剑的除外。少年期待林里的暗哨亮相,出来解解闷。 明哨们也在酒家盯着少年,他们看出他是在等什么人。而王聪和钟瑜玟已经睡下,夜雨好伴眠,簌簌的雨,能在旅途中给人宽慰。仿佛世界变小了,全被困在雨里,都听得同样的雨声。 夜半,少年坐在桌前,雨还是不减,树林里有了动静,像是只巨大的蝙蝠飞出来,落到酒家房顶上,少年昂头说:“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这么久?下来喝杯酒暖暖身吧。” 趴在桌上快要睡着的明哨们突然惊醒,少年等的人来了,大家坐直,给自己倒杯酒,暖暖身也醒醒脑子。 店家都以为这群人疯了,大堂里耗着不睡觉,酒没喝多少肉没吃多少,他们不知道人生还有很多比静坐至半夜还有趣的事等着去做吗?江湖侠客就喜欢装怪,以折磨自己为乐。 房顶上的大蝙蝠下来了,从窗户里轻轻一滑,落进来,油灯下是一只落汤鸡,淋了好多天,身上都发臭了。少年捂鼻往后靠,用手扇扇风,把他身上的散发的臭气散走。 明哨们比少年还先认出这个浑身冒气的落汤鸡,有人站起来作揖问好,“陈大侠也在此,请过来喝两钟吧,秋雨很长。” 少年认出这人是陈观,他对暗哨的敬佩一扫而光,只剩下鄙夷,少年一点情面都不给他,开口就问:“陈大公子尾随我们有何贵干?在剑舍待久了把京畿陈家光明磊落的传统都弄丢了,尽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陈观全身都在滴水,像一口捞上来的水井,作揖说:“我是奉剑舍掌门叔父之命一路赶来,日夜兼程,幸好苍天不负,让我在这林中小酒家追上少侠。” 少年说:“原来在树林里烧火做饭跟踪人的事是剑舍教的,难怪成事不足,我记得我在剑舍山下已经叫你滚了,你的耳朵还是脑子孝敬给剑舍了?” 陈观冷得嘴唇发紫,自觉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酒,哆哆嗦嗦一口喝光,酒下肚,全身立刻暖和起来,他才找回一口气,说:“少侠仁义,把贞利剑给了剑舍,但似乎忘了件重要的东西,你没把贞利剑的秘密留给剑舍,我此行特来讨要。” 少年从他的面色和气息中察觉他的真气刚刚恢复,白蛇泡酒的后颈还在影响他,不然这样的高手在树林里淋几天雨不算什么,现在还在瑟瑟发抖,没有一点高手的样子。 少年说:“好大的口气,我可不知道贞利剑还有什么秘密,试问各位江湖好汉,你们听说过贞利剑还有什么秘密没有?我看是你们无能,拿到贞利剑发挥不出剑的厉害,反倒来质问我,当天在剑舍你没看到那黑衣男手中的贞利剑所向披靡吗?大家可是有目共睹,你们剑术不济,拿到剑也是手持废铁,没什么造化,就和那天那斗笠男一样,使得变扭。我劝你们趁早送给会使的人,免得耽误武林振兴之大计。” 少年一席话间,陈观已经喝了四杯,少年说完盯着他,他才停杯,回答说:“掌门叔父现在已经是武林盟主,有权知道贞利剑的秘密,他老人家剑术高强,拿根棍子都称手,贞利剑在手更是如虎添翼。”在深山老林都不忘拍剑舍的马屁,少年听了全身起鸡皮疙瘩。 少年把酒壶拿过来,说:“这剑没什么秘密,如果有,那我也不知道,你看到我用过贞利剑吗?我拿贞利剑就和剑舍掌门拿贞利剑一个样,废物。我看你也别打马虎眼了,你一路跟着我们好几天了,所为何事?” 陈观被揭穿,尴尬得想钻地缝,埋头看,没有地缝,想逃出去,外面大雨瓢泼,那种冷实在不想再舔试了。 一百八十六 雨中难得片瓦盖顶 深夜勉强… 陈观硬着头皮坐在少年对面,找不到打岔的词,少年不依不饶,说:“是怕我回去抢了贞利剑灭了剑舍吧,如今剑舍掌门和你爹陈力士重伤未愈,你和至临又没从白蛇泡酒的后颈中恢复真气,剑舍现在可是最虚弱的武林盟主啊。”这话是说给王太冲的耳朵们听的,他们正在酒桌前竖直耳朵,不漏掉少年和陈观口中的一字一气。 陈观拧挤身上的水,水滴到地上流成一滩,淌到少年脚下,少年拿着酒壶和酒杯移到另一桌去,说:“跟我跟着这么狼狈,你是比姜秋林还废物的废物了,赶紧滚一边去,趁我心情好不错,还不想杀你。”少年的眼神里带有愠怒,不是开玩笑的。 陈观不敢跟着他,脱下外袍来拧水,掌柜的听到有新客,哈腰进来招呼,问是喝酒还是住店,住店已经没有房间了,只有一间柴房,可别小瞧这柴房,从不漏雨,下再大的雨也不漏,掌柜的和他娘子吵架的时候就睡到柴房去,柴房里的草垛比娘子的床还舒服,就是耗子多了点,不过陈大侠武艺高强,鼠辈不敢近身。 这夜里外面大雨滂沱,难不成还只喝酒不住店吗?喝完两壶酒回树林里继续淋雨吗?这掌柜的不像话,陈观令他快快拿酒来,顺便烧点热水。 掌柜的为难地笑了,说:“太晚了,大半夜的娘子不让烧火,大侠就将就一晚吧。” 少年说:“几十年真气傍身还怕冷,陈大侠身体很虚啊,我看是剑舍夜宴那天晚上玩虚脱了吧,这可不行啊,习武之人要懂得节制,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更是要谨而慎之。”少年呵呵呵笑,他知道这暗哨成不了什么气候,与姜秋林无二,他看陈观笨拙而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剑舍的暗哨们都看不下去了,回房拿着干净的衣服来,递给他说:“陈大侠不嫌弃的话先换上吧,别着凉了。”陈观道谢一声,接过衣服到里屋换去了。 少年觉得今晚就此罢了,回房睡去。窗外的雨不见小,还响起雷来,对还在林中的暗哨们真是一个不眠之夜啊。少年是躺下了,却毫无睡意,剑舍能排除陈观来跟踪自己,未免有点小题大做,现在剑舍可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敢把这样的大将派出山,剑舍掌门这是走的什么险招,少年猜不透。 陈观在念念叨叨的掌柜的带领下来到那比他娘子枕边还舒服的柴房,柴房里的草垛没有他口中描述的那么舒软,甚至安放不下陈观魁梧的身躯,但陈观也知足了,没有抱怨一句,倒是掌柜的觉得不好意思,不停说抱歉店小了请将就一晚。陈观在林里风餐露宿,有柴房遮风避雨就已经很好了,掌柜的算是有一句真话,柴房真不漏水,陈观倒下就睡着了。 夜里雷声一声追着一声,急得很,轰隆隆中,陈观进入梦乡,踏上跟踪少年的路途后他就没好好睡过了,沉沉在雨中陷下去,好像跟随高空中的雨滴往下坠落,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伸手想抓住什么,握住的却也只是下坠的雨滴,他放弃了,随它掉吧,终会有个底,没有无底的水井,湘钦门那么深的井都有个头。 他睡得昏沉,不知道雨中来到酒家的不只他一个落汤鸡,还有其他的人,只是人家武功极高,真气隐藏起来,气息控制得非常好,连灰衣少年都没有察觉。 少年没睡着,有人借着雷响的时机推开他的门,他惊坐起来,是两个披蓑衣戴斗笠的人,把雨也带进来了,一股湿气扑向少年,他更清醒了,运气在全身,这绝不是泛泛之辈。 那两人进来就坐下,给自己倒茶,说:“怎么没有酒?” 少年化剑在手,那两人在暗中察觉到少年涌出体内的真气,平心静气地说:“别乱动,我们不是来动手的。” 少年问:“不想动手还来两个人,你们以为是赴宴吗?”少年摸爬起来,从兜里找到火折子,“不介意我点灯吧,我可不像二位是夜猫眼。” 有人说:“点吧,刚才磕着我膝盖了,他娘亲的,该是发青了。” 少年点亮桐油灯,戴斗笠的两个人纷纷把斗笠摘下来,确实没有敌意,少年放心地坐在床边,灯光不断变亮,他算是看清这两个不速之客,一个脸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眉毛,眉毛的领地被雨珠占领了。另一个光着左边太阳穴,少了一只耳朵,这就是涣群门的人! 少年紧张起来,这两人武功都不简单,动起手来自己只会吃亏不会讨好,做好随时溜走的准备。他含着一口气在丹田,真气握在手里。 无眉男问少年:“能来壶酒吗?” 少年说:“太晚了,掌柜的已经睡了,没有酒。”他不想和这些人纠缠,他不善于绕弯子,容易被这些人套路进去。 无眉男叹气,遗憾地端茶喝,说:“茶也冷了,就没一样是热的。” 少年说:“两位不会就是为了喝点酒水才进我的门吧,贞利剑已经不在我手上了,要找就上剑舍去吧。” 无耳男说:“我们不是来找贞利剑的,是专门来找你的,废铁一块,也早晚是我们的,我们找你有比贞利剑更重要的事。” 少年可就更来精神了,比贞利剑还重要的事,无非就是羊皮纸了,这两个脸残也盯上了吗?随时准备闪人! 无眉男好像看穿他的心思,说:“别紧张,我们涣群门仰慕少侠你很久了,当今武林可以说没有人是你的对手,我们想和你联手,不是称霸武林,而是借武林之手,一起除掉你师父。” 少年耳朵里响起一阵惊雷,他木然不语,无眉男接着说:“事成之后奉你做武林盟主,你要是不愿意就送你出东海隐居,怎么样都随你。” 少年说:“欺师灭祖的事我可做不来,况且我不认为整个武林是我师父的对手。” 无耳男说:“贵派欺师灭祖是优良传统,到你这可不能断了。只要你牵制住整个武林,我们自然有办法对付你师父,你现在才是武林中人心目中的天下第一,只要你肯站出来,无人不从。” 少年说:“你们要杀我师父做什么?他跟你们涣群门有什么恩怨?” 无耳男说:“也没什么恩怨,就是他武功太高了,挡着我们的路了,他不是也拦着少侠你的路了吗?大家目标一致,合作一番。” 少年说:“我不太相信二位能杀我师父,即使我见过二位的高招,但你们太自负了些。” 无耳男说:“这不用你操心,我们涣群门有的是手段,只要我们拿到贞利剑和明太刀,你有十个师父都能杀。” 少年说:“你们涣群门杨言志的手段我见识过了,不怎么样,陈力士之流而已,我可不敢把宝押你们身上。” 无眉男说:“他拳法是后来学的,枪法不错,你领教过他公子的高招,他枪法在他儿子之上,你会有机会见到的,我们涣群门人才济济,杨言志是最次的一个,我们哥俩是中等水平,只要你肯合作,杀你师父不在话下。” 少年说:“容我考虑几天,你们门派我都是听说还没接触过,二位先请回吧。” 无耳男说:“回哪去?外面下大雨呢大侠,你赶我们上哪去?” 无眉男脱下蓑衣,说:“就在你房里对付一晚吧,大家都是男人,你不会有什么非分只想吧?” 少年爬上床,说:“请便,我是没和男人睡过一个屋。” 无眉男吹灭油灯,随即桌上就想起了鼾声,和窗外的雷神彼此呼应,少年更没法睡了。 一百八十七 涣群四处兜售盟主 陈观林… 天快亮时,雷息雨停,少年渐渐睡去,不觉身在深秋,凉彻梦乡,浑身舒畅,秋风吹到梦里,惬意悠然。陡然他意识到身边还有两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高手,梦中想起黑衣男和斗笠男提醒过他要小心防备涣群门,从接触的几个涣群人都不是好鸟。 少年猛地睁开眼睛,天亮了,房间里透着白白的雾气,只听见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房里的残脸二人组不见踪影。少年坐起来,昨晚太大意了,是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啊,想起来背后都发凉。是不是因害怕而发凉,少年想自己一身武艺不至于怕这两个人。他回头一看,窗户开着的,清晨的风吹得身后发冷。 少年起来,胡乱洗漱一通就去敲响钟瑜玟和王聪的门,这两个女子早睡早起,已经在房里梳妆打扮了。三人在钟瑜玟房里聚首,少年说:“都没事吧?昨晚涣群门的无耳男和无眉男在我房里过夜。” 王聪惊恐地望着她家公子,说:“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我睡得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他们当然没把她家公子怎么样,不然还能做起来?不过不排除剑舍至殊的遭遇会落在她家公子身上,涣群门的传说都是变态,那两人看面相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少年把脸残二人组拉拢他一起对付师父的事讲出来大家商讨,钟瑜玟听完稍作思考,说:“涣群门的比你还想杀你师父,不能落入他们的圈套,我们还是坐山观虎斗,涣群门不见得是真心想扶持你当盟主。” 少年说:“我也没想过要杀师父,他武功那么高,能逃过他的追杀就不错了,什么武林盟主我们没有兴趣。这两人应该还会再来,回绝他们不知道会不会动起手来。” 王聪说:“不会打起来的,他们对付你师父就够呛了,再惹你岂不是分化自己的实力,我看他们现在要动手的是剑舍,拿到贞利剑他们胜算才大。”此行王聪变得老练很多,分析不无逻辑,少年和钟瑜玟看着她点点头。 少年说:“看来是这样,那就不慌了,那两人还知道我杀了杨言志的儿子。” 钟瑜玟说:“那杨言志也知道了?” 少年说:“不一定,听他们的口气,涣群门都瞧不上杨言志,他是个半路出家的人。脸残人说他枪法了得,想必前几次交手他都在隐藏自己的本事,我和杨言志将来免不了一场恶战。” 钟瑜玟说:“到时候还不知你的武功到哪一步了,不必担心,眼下我们还是安全的,还有剑舍和归藏的人保住着呢。”说到这些盯梢的人,少年想到柴房里的陈观。 他说:“昨天在树林生火的暗哨就是剑舍派来的陈观,这老小子真气尚未恢复完全,晚上受不住冻,跑来酒家了,现在住在柴房里。” 钟瑜玟说:“剑舍这是下血本啊,派他来跟着我们,他们是多么放心不下我们几个。” 他们闲聊使,陈观也起来了,草垛虽好,但还是替代不了床,陈观睡得腰酸背疼,他推开柴房的木板,算是门吧,看到两个和他一样高大的男子堵住他的出口,一个没有眉毛,一个少只耳朵。 这是哪家的暗哨?他第一眼想到的是这也不是好人,也是冲着那位灰衣少年来的。 陈观没开口,无耳男先说:“这就是京畿陈力士的公子,赤霞剑的传人,陈观陈大侠!”能说出赤霞剑这个名字的人当今世上没几个人,一巴掌都数得过来,这两人来头不小,不容小觑。 陈观说:“真是在下,两位是什么人?有何贵干?” 无眉男说:“有什么贵干也不能在这干吧?一间破柴房里三个大男人能干出什么呀?我们移步树林,好好聊聊。” 莫不是要干掉他,陈观在江湖行走多年可没见过这号人物,听他们的气息极为稳重,每一个人武功修为都不在他之下,两个人对付他,他只有受死了,去小树林岂不是死了没人知。陈观拒绝,“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无眉男哈哈笑起来,“在树林里跟踪人家也算光明磊落,我现在有点怀疑京畿陈氏的家教家风缺点什么东西,对啦,是江湖道义!整天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要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我觉得你们不是无聊就会很累。” 无耳男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兄弟俩也不是正人君子,大家一丘之貉,我们不会取笑你的,还是请移尊驾,我们到没人的地方聊聊,这酒家里到处都是耳朵。” 陈观被他们怼得无话可说,既然他们都知道自己跟踪少年的事,他们定也是一路尾随而来,自己的事他们全知道知道了。 陈观跟着他们走进小树林,这里没有耳朵了,有什么违背仁义道德的事都可以敞开了说,不必遮遮掩掩。无耳男先问陈观:“你们家对贞利剑有没有觊觎之心?” 这话问得陈观不敢如实回答,反问:“你们是剑舍的人还是王太冲的人?” 无耳男说:“都不是,如何陈大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是陈家的人。”说得他们好贱,比陪人不少钱那种人还贱。 陈观知道这种不要钱的后面更麻烦,还是少惹为妙,他说:“两位有什么事明说吧,这里没有别人。” 无眉男说:“我们帮陈大侠夺回贞利剑,你们父子在剑舍大战中立功不小,却为剑舍做了嫁衣,陈大侠文武双全,才是贞利剑主人的最佳人选。” 陈观说:“我陈家和剑舍同舟共济,他们拿到剑也就是我们拿到剑,并没有什么分别。” 无耳男说:“那为何不是你父亲陈力士称盟主?剑舍掌门确实对陈力士礼让三分,但至临会不会还那样对你?陈大侠不必顾虑,我们夺剑却不需要你出面,不会坏你们陈家的名声。” 陈观疑惑地望着这两个残废,说:“二位到底是什么人?” 无耳男笑着说:“哎哟,光聊正事,忘了自报家门,也怪我们哥俩在江湖上寂寂无名,陈大侠自然不认识我们。我们是涣群神拳的人,诚挚想和陈家合作。” 陈观听到是涣群拳的人当即拔剑出鞘,指着无眉男。 无眉男挑开他的剑锋,说:“省点力气吧,你真气还没恢复,我们是真心想和你们合作,我们涣群门帮你夺回贞利剑,奉你为武林盟主,你只要团结武林,造福大众就行,有余力的话举武林之力帮我们杀一个人即可。” 无耳男补充说:“你要是当了武林盟主,杀个人不就是举手之劳,这买卖你陈家稳赚不赔。” 陈观问:“杀谁?可是酒店里的灰衣少年?” 无耳男说:“不是他,但和他也有一点关系,所以才需要你出手。” 陈观说:“我可杀不了他,他武功远在我之上。” 无耳男说:“他不一定会动手,但要杀的人武功不会比他差,等你能号召整个武林,这位少年再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你的对手。” 无眉男说:“就算他有九条命,我们就杀他十次。” 陈观说:“天下武功在他之上的还有什么人?我们陈家是小户人家,经不起你们这些大派的折腾。” 无耳男说:“到时候你会知道,你先好好考虑考虑,回去跟你父亲商量一下,我想你们也不想一辈子寄生在剑舍身上吧。” 陈观说:“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不可能是杀个人这么简单吧?” 无眉男说:“就是杀个人,这个人可不好杀,需要整个武林的力量。” 陈观问:“为何你们涣群门不自己站出来当这个武林盟主?” 无耳男说:“实话告诉你,我们涣群门上千年了,怎么会每当过武林至尊,我们早就厌弃这虚名,留给你们这些需要的人吧。” 一百八十八 清晨沿途赏玩秋色 日升林… 陈观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两个善解人意的男人不为难陈观,让他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事关家族兴忘,回去请老爷子做主,不可自己定夺。 脸残人像昨夜的雨一样突然不见了,只剩滴答的露水在秋叶上欢快地滴落,这是好兆头啊,他回酒店吃点东西补充一下就准备返程,跟踪少年的事已经败露,再死皮赖脸跟下去恐会丢了性命。 少年一行也在厅堂里,掌柜的端上来的还是烤野鸡和酒,少年问他有没有别的什么花样,总这么吃人顶得住野鸡也顶不住啊。掌柜的抱歉地说:“没有,我娘子只会烧野鸡,其他的菜色一律不会。” 少年看着他的样子,脸上的毛发旺盛,屁股都要撅起来了,少年说:“这人野鸡吃多了,你们看,明早上他就会打鸣了,后天他抓不到野鸡,他娘子就得把他烤熟给我们端上来,所以我们还是吃完这一餐就走吧。” 窗外的阳光照在树叶上,反着光,像波光粼粼的湖水,是个好天气。少年看到陈观,大喊:“陈大侠,还在跟着我们走吗?这次不用躲树林里了,大家一同前往昭义,昭义好玩的可不少,烤的野鸡也有、煮的也有,还有站着和躺着的。” 陈观对少年的污言秽语闭口不答,找个空位置坐下,掌柜的过来问昨晚睡得好吗?陈观说承蒙招待,是他此行最舒爽的一夜,叫他快上酒菜。掌柜的端上来还是烤野鸡,说:“小店实在没别的了。”陈观看四下,每桌都是烤野鸡。他无奈,只能将就吃了。 少年说:“这人被烤野鸡欺负了,大家都不要去招惹他。” 王聪说:“他好像有心事啊,闷闷不乐的。” 少年说:“什么心事,不是冷着了就是饿着了,别看这烤野鸡没多少肉,有时候想吃都吃不到,只能啃点树皮充饥。”这也夸张了一点,没人会去啃树皮,所以人家才生火。 钟瑜玟说:“少贫嘴了,赶紧吃了好上路。”这又不是断头饭,少年和王聪慢慢悠悠,陈观成了厅堂里瞩目的对象,浑身不自在,囫囵吞吃,草草收场。 收拾东西出门来,清晨的阳光带着寒气,这已经是深秋了吗?还是自己真气尚未恢复。他要往回走,却被唠叨的掌柜喊住,这老头真有够啰嗦的,不知道他娘子怎么受得了,活该他去睡柴房。 掌柜的说昨晚一夜的大雨,把山上的泥石冲跨下来,回去的走不得,随时都会塌方,武功再好也要命才行。 那只能往前走了,绕过这座大山,他慢慢地往回走,边走边思量和涣群联手的事,这可能是他们陈家最后的机会了,成功了造就一个家族万世昌兴,玩砸了全家身败名裂,这与赌博没有二致。 少年一行酒足肉饱,也启程了,在秋阳下行走,在林中穿行,惬意得很,钟瑜玟和王聪都坐到车辕上来,沿途很多树叶黄了、红了,五颜六色的树林像是夏日的晚霞,王聪说:“慢一点,要对得起这景致。” 他们身后的那群人没有赏秋的闲情,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开着下流的玩笑。 少年驱车前行,说:“在有几日就到昭义了,不知昭义的秋天怎么样。” 钟瑜玟说:“没有这样闲静吧,繁华都市四季都是吵闹的,现在是难得的安静,好好珍惜吧。” 少年钻进车厢拿酒出来,说:“好景没有酒相伴也是无聊的,喝起来姐妹们!” 酒没几口,马就停了,少年跳下车,“什么路啊?这就给冲垮了?”以为是如掌柜所说,暴雨导致塌方。少年往前走几步,不见塌方的泥石,这不是自然灾害,是人为的。 少年静来,听到马呼呼的喘气,马是受惊了,不敢往前,少年往前走,王聪在车辕上说:“公子,小心,怕是山要垮。” 少年叫她和钟瑜玟到车厢里去,他运气在手,化出金剑,马车后面的人群看到少年如临大敌的样子,都勒马驻足,不再往前。 少年再走几步,秋风迎面吹来,这不是风,是杀气!少年停下脚步运气在林间回转,他通过真气探测都林中有三个高手,个个真气了得。还有一个人气力虚空,有武学的外壳而没有真气充盈,躲在一棵大树底下,不用看少年都知道那人就是陈观,他的真气恢复得不好,气息不稳。 林中的三位高手还没动手,鸟兽都静若寒蝉,没有一只鸟敢放个屁,树叶在风中犹犹豫豫地摇晃,不敢掉落。少年顺着那杀气走去,斑驳的树荫里,站着三个男人,都是少年的老熟人了。 拿刀的那个是云雷刀神,另一侧是昨晚在少年房里过夜的脸残二人组,这三人能打起来也是意外。 少年招呼他们:“几位还想吃烤野鸡吗?这么重的杀气,我的马都不敢走了,麻烦让个道。” 没人回到他,陈观听到他的声音,从树干后探出半个脑袋,像只松鼠一样又缩回去,少年说:“鬼鬼祟祟干什么?出来!”少年朝陈观身边的树干使出离手剑,树干被赤红的剑击中,炸裂开,陈观暴露无遗,只好站起来,说:“几位切磋武艺,我观摩学习,绝非有歹心。” 少年说:“没歹心你还畏畏缩缩,陈力士要是知道他养了这么个儿子,该有多失望,陈圈圈要是知道她有这么个爹,在京畿得抬不起头来。” 陈观自己抬起头来,走向少年。王聪和钟瑜玟等人在车上也听到少年的声音,不是塌方,她们下车走来,看客们也围上来。 钟瑜玟说:“云雷刀神没出现在剑舍,怎么跑这来?” 少年说:“局面不好看清。”杀气惊得马匹长啸,缰绳把它们的胆子拴在树干上了,逃脱补得,只能嘶鸣。 杀气中还混有真气,这三人站着不动,真气已经外露,盘绕在身边。少年展臂拦着王聪和钟瑜玟,“往后退,小心拳意和刀气,碰一下我们都活不成了。” 大伙都往后退,云雷刀神和涣群门的脸残二人组相互瞪眼,谁也不肯先出招,真气绕在肩上雀雀欲试。 王聪说:“怎么不动手?又不是站着聊天。” 钟瑜玟说:“他们都是顶级高手,谁先动手谁更有可能露出破绽,只要有一丁点的失误,就会被对付击倒,不会再有还手之力。” 王聪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占先手才有优势嘛。” 钟瑜玟说:“那是莽夫打斗,和这完全两码事,眼下输赢只在一招半式之间。” 王聪问:“他们这样含情脉脉盯着好久了?” 少年说:“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再站下去,鸟都要到他们头上筑巢,蜘蛛都要在他们眼皮里织网了。” 少年上前五步,面对那三人,说:“既然你们都这么害羞,那就让我来帮你们!”他向上击出两掌,细密的金剑从掌中飞出,刺向头顶的树荫。 少年的金剑在头顶飞舞,在枝叶间穿梭。不一会,树叶像昨晚的暴雨一样密密麻麻地落下,挡住彼此的视线,含情脉脉的三人动了,但却看不到了。飞舞落下的树叶全遮住了。 一百八十九 时间倒流明太显神 真气逆… 少年打断了他们含情脉脉的对视后,收手在一旁看他们挥拳舞刀。树叶都落地后,看清这三人在光秃的树枝间穿梭,云雷刀神手中的明太刀把那些倒霉的树都砍断了,却伤不得那两个残脸男人。 涣群门的拳头是天底下最硬的拳头,他们的拳头上真气环绕,被紫黑色的真气包围,像戴着一副臃肿的手套在挥拳,他们赤手空拳都能接住云雷刀神的明太刀,刀锋砍劈在他们的拳头、手臂上,火花闪跳,两人的拳头安然无恙。还还是明太刀,是别的刀刃早就崩口了。 云雷刀神面对四个拳头,攻击不足,防御有余,长刀也没有发挥它远攻的优势,近身搏斗中长刀就没有拳头灵活,刀神显得有点吃力,但脸残人也伤不得他。 两百个回合下来,树林里只剩下横七竖八的树干和树枝,树桩上朝天,像一张张惊讶的嘴,还散发着木材的香味。如果眼前没有激烈的打斗,可以坐下来好好喝一杯,这满目疮痍的树林更有别致。 少年看到涣群门的脸残人武功确实高,在陈力士和剑舍掌门之上,涣群门有高手不虚,要和他们联手,说不定真能打败师傅,但他们极为不可信,就怕事没办好,要惹一身骚,真要杀了师父,他还真不一定下得了手。 他犹豫时,陈观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涣群的合作,他们的武功在武林中绝没有第二家,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拱手让人,他盯着空中的三人,希望涣群的脸残人快快结果了刀神。 刀神不是像陈观一样徒有虚名,他对明太刀的理解不像少年和剑舍掌门对贞利剑那么陌生。他运气在刀上,刀刃变成游丝,他手里像是握着一束青烟,青烟不断先上飘动。 钟瑜玟说:“这才是明太刀的真面目,在没人能解开贞利剑的秘密之前,明太刀就是天下第一神兵。” 少年也承认,贞利剑与明太刀齐名,其真是的威力也不会比明太刀弱。 刀神闭目,任手中化作青烟,他收敛真气,刀不见时他真气也没有了。少年说:“刀把他真气吸走了。” 这是攻击他的好机会,无耳男飞过来就是一拳,砸在刀神的脑袋上,瞬间,刀神也化成一股青烟,被无耳男的拳风扇飞,没了踪迹。 无眉男远远站着,说:“这才有意思,拿出点真本事来。” 忽然,地上倒下的树枝都立起来,回到它们各自的树桩上,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树林回到没动手前的样子,就连少年击落的树叶都回到枝头。 少年给吓一跳,他也算接触过不少上乘武学,第一次见过这种神技,山巅为泽也不能让破镜重圆枯木逢春吧,他回头要问钟瑜玟这是什么招,他回头时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少年惊慌,大喊:“瑜珉!王聪!” “我们在这!车上!”少年听到声音从身后回答,他飞到马车旁,方才上前围观的看客都在他们马匹身边站着。少年问:“你们怎么跑这来?” 有人回答:“我们也不知道,突然就出现在这了。” 钟瑜玟和王聪从车厢里出来,她说:“是时间,时间回到我们马刚停的时刻。” 少年看看四周,陈观还躲在那棵明明被他一剑劈开的树干后面。少年说:“那我怎么没有回到车上?” 钟瑜玟说:“因为当时你就在那,你下车往前走了。” 少年拔腿往前,说:“胜负已分!” 钟瑜玟等人也跟着跑上前去看,陈观从树干后面探出全身。 无耳男和无眉男都站在原来的位置,并且受伤了,身上的衣服被划成碎布条,不见云雷刀神。 这两人伤得不重,都是皮外伤,他们的黑拳还是没有挡住明太刀啊,肉怎么能和钢比呢。 少年看到两人气内息真气都还很稳定,说:“胜负还不明朗。” 无耳男说:“少侠,帮我们杀了刀神,明太刀是你的。” 少年笑说:“我说使剑的。” 无耳男说:“在场的只要能帮我们杀了刀神,明太刀就是他的。”陈观想动手,但没有目标,云雷刀神不知踪影,有再高的武功也不能攻击无形的人吧。 钟瑜玟说:“这两人走不了了。” 少年说:“都是外伤啊,没什么大碍。”说完他才看到脸残人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细细的刀口像是干裂的田地,无形中脸上都被划伤。 少年说:“是风。这风很尖锐。” 陈观在远处说:“不对,这是时间,不是风,若是风在场的没人能幸免,是时间,他们身上的伤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扩大。” 是时间那就更扯,在场的没有人不在时间里。钟瑜玟说:“是的,是时间,他们俩所处的时间和我们不一样,对他们来说距离方才他们打斗的时间已经过了六个时辰甚至更长了,身上的小伤口被时间撕裂。” 王聪说:“他们哪来的伤口,不是都用黑拳挡住了吗?” 钟瑜玟说:“云雷刀神早就在准备这一招,他每砍一刀都会在他们手上留下一点痕迹,他重复砍一处,再坚硬的金子都能被石头划出痕迹,这痕迹在时间上被放大,被重置,所以就成了伤。” 少年说:“你看他们不只手上有伤,身上也有,这又怎么解释?” 钟瑜玟说:“这就不明白了。” 涣群门的脸残人动不得,眼睁睁看着身上的伤越来越重,无耳男咬牙说:“逼他出来!” 无眉男运气,双眼变得赤红。 少年说:“他这是在倒转真气,要自爆了,快闪开!”他抱着王聪和钟瑜玟跳开。围观的人也跟着一哄而散,各自躲到树干后去,这一点陈观做得最好。 无眉男五官扭曲,表情非常痛苦,要生了的孕妇就是这样的表情,只是没有那样的哀嚎,他强忍着不嚎出来。 少年一行站到马车旁,看他的真气逆转,嘴唇发紫,着了魔一样。陈观看到他的样子,想至临再练他的山巅为泽,走火入魔时就是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 许久,他还没爆炸,王聪说:“会不会是他睡着了,故弄玄虚。” 钟瑜玟说:“不是,他实在酝酿。” 少年说:“他把真气都逆转收拢到心房里,不像是要自爆的人。”古老的拳法,岂是这些年轻人能猜到的。 无眉男准备好后,无耳男握紧拳头,重重在他胸口上击一拳,拳意透过他的胸背,冲撞到树林里,树木摇晃,黄叶纷飞。这是自相残杀吗?没人看懂这两人的招数。 无眉男胸口的真气被打散,从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少年感受到强烈的真气和杀气,他不禁抬手遮挡自己的眼睛。放手时,看到树林里弥漫着无眉男的血雾,雾气里还有他的真气。 王聪说:“这人粉身碎骨了吗?” 钟瑜玟说:“不是,这是杀敌一千自损五百的做法,他们要封住云雷刀神的视线。”不只是挡住眼睛那么简单,无眉男和无耳男被两个淡红色的气泡包裹着,像是活在金鱼吐出的水泡里。 血雾中,有的地方比较淡,有的地方比较浓,浓的是树荫下,淡的是阳光下,但有的地方浓得不像话,像个人形,那就说不过去了。无耳男向那人形冲拳出击,紫黑色的真气化成拳头飞去。 那人形动了,挥刀提挡,这就是云雷刀神,随之刀神现身血雾中,在迷雾中谁都看不清对方的招数,出招都敬小慎微。 一百九十 刀神难敌涣群神拳 少年义战脸… 刀神被血雾迷了眼,拿着明太刀扇舞,无耳男见他无招,飞回同伴身边,替无眉男疗伤,手指在他胸口上点刺几下,又喂他服吃某种蓝色药丸。 刀神不见这二人,也不敢去找寻,停在原地等着迷雾散去,正好树林里刮起了风,血雾流窜。 少年一行在外面看着血雾中没有真气冲杀,王聪说:“没声音了,有高下了吧?” 少年说:“还没有,三个人的真气都还在,真气稳定。” 钟瑜玟问:“无眉男还没死?真气都逆转了,身上的穴位都被冲坏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少年说:“他的真气和气息都还在,而且比刚才还稳定。真是神拳也。” 刀神等不及,运气在掌上,朝天一击,掌上旋风飞转,他不断运气,风越来越大,血雾被风卷着往林中灌木散去。依稀可见树叶上都沾了淡红色的血珠,他身上都是血珠,刀上和手上,脸上都是,像戏台上没画好妆的关二爷。 关二爷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他加速运气,林中旋风飞转,血雾被席卷一空,留下三个红脸的男人站着,有两个还在猪膀胱里待着。 刀神看到脸残二人组,提刀飞来,朝天灵盖劈,无耳男在他的气泡里轻蹬一脚,气泡上浮,他在气泡里出拳,击飞刀神的明太刀,刀神翻身落地。“江湖难得这样的好手了。” 无眉男说:“果然是好刀,就该交给我们。” 云雷刀神说:“拿刀要凭本事,抬举你们两句,客套一下而已,别当真。” 无眉男已经跟个没事人一样,没有刚才虚弱扭曲的样子,要是那个产妇像他这样恢复得好,这世界早就挤满了人。少年看到他的模样,也是惊讶,说:“这应该是他们的拳术,真是无奇不有,他的真气又恢复了,也只有他们才能对付明太刀了。” 云雷刀神也不是这两人就能压住的,他双手持刀,揽腰横扫,刀意如虹,斩破脸残人的两个血气泡,他再挥刀时,喘气了! 少年和陈观都瞪大眼,确实没看错,云雷刀神喘气了。习武之人一喘,就撑不久了,丹田里的那口气已经泄掉。 “刀神岔气了,寡不敌众也。”钟瑜玟说,她也看到刀神气息不足的样子,“可能他昨晚消耗过大。” 少年不觉得,这个层次的武者大战三天三夜都不会岔气,这才打多久,“不可能,他刚才的招消耗也不大,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刀神体弱,无眉男趁虚而入,长拳冲来,云雷刀神挥刀格挡,他明显感到力不从心,刀很重,他都快提不起来。 无眉男上步弓拳,他勉强提刀挡住,拳头打在刀身上,云雷刀神向后退几步,几乎要倒下来,他脸上的血珠被汗水流冲,从下巴滴下来。 “是中毒了吧。”少年说,“这状态和陈观差不多。” 钟瑜玟说:“肯定是那血雾的问题。” 云雷刀神也意识到血雾的问题,他先封住自己的心脉,他感到血雾已经侵入身体。 无耳男飞过来,朝他胸口擂两拳,他已经提不动刀了,松手飞身向后,撞到树干上,无耳男拿了明太刀,缓缓走向他。 云雷刀神这时没有还手之力,咳两声,说:“好拳法,把我丹田腐蚀了。” 无耳男把刀架在刀神脖子上,说:“我们早说了,这刀只有我们配得上,你们都不行。”他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弹,刀锋震颤,云雷刀神脖子上被刀划伤,血顺着刀刃流下去。 无眉男说:“你刚才那一招叫什么?让人印象深刻。” 云雷刀神喘气说:“休想从我口中套出明太刀的奥秘,没门!” 无耳男说:“没门就该给它装一扇,我们一定要。” 云雷刀神说:“刀你们拿走就是,能不能解开其中的奥秘要靠自己,你们不是练到的人,给你说了你们也未必能理解。” 无耳男说:“刀,我们是要拿走,但我们拦住你可不是单单为了这刀,这也就比废铁好一点。识趣的快把那三家剑谱交出来吧。” 刀神说:“就知道你们惦记的是这个,陈力士和剑舍掌门不动手,你们也会灭了七星观和若厉派吧。” 无耳男说:“我们涣群门没那么无良,有人动手我们也不反对。无可厚非嘛,三家的剑谱现在还不是要到我们手里,这就是天意,天意难为,交出来吧,让你走的痛快一点。” 围观者听到太行山的三家剑谱,都不知其所言,明太刀和贞利剑都出现了,那剑谱还有什么用,那武功也不是什么稀奇武学,涣群门不至于也要收入囊中吧。 少年问钟瑜玟说:“夕惕派的剑谱你见过,那上面有什么玄妙没有,应该不知贞利剑那么简单。” 钟瑜玟说:“有贞利剑的线索就不简单了,小小门派能有这样的东西,我是看没看出里面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们找不到答案,脸残人也不想等了,他们挥刀要斩下云雷刀神的头颅。少年飞出离手剑救了他,刀被离手剑弹开,脸残人朝少年看去,无耳男说:“你想要刀?” 少年一步飞到云雷刀神身前,说:“我是使剑的。” 无耳男说:“你也想要太行山的剑谱?你拿这些东西干嘛?你不是要远离江湖嘛,这种事你就别插手了,现在贞利剑不在你手上,不要高估自己。” 少年说:“我也不要剑谱,云雷刀神是我师兄的朋友,救过我几次,你们在我面前要斩他的头,未免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无耳男说:“他的命值多少钱,也是一万两黄金吗?只要他把剑谱交出来,留他一命江湖更精彩。” 少年回头看看刀神,刀神说:“不能给,你知道有的东西死都不能交出去。” 无耳男说:“非也,死了就一定能交出去,杀了你还不简单。” 无耳男再挥刀,少年化出金钟罩住他和云雷刀神,金钟吭一声,挡住了明太刀,刀震的无耳男手腕发麻。 刀神又咳两声,说:“快带我走!”他动不了了,站不起来。少年将他扛在肩上,使出风行天上,隐身飞到马车旁,把他放在车厢里。 少年回头,看到脸残人飞来,还说:“少侠,小心拳意!” 他们两人四拳齐出,拳意直逼少年,少年说:“多谢提醒,我也领教领教涣群高招。” 拳意穿过少年的身体,砸中少年的马车,马车四分五裂,马也惊得扯断缰绳,飞奔进林子里。云雷刀神被炸出来,在地上滚几圈。 那拳意穿过少年的身体就像阳关穿过窗户,畅通无挡,少年说:“还有没有?”他化剑在手,与无耳男近身打斗,金剑与明太刀,明太刀落下风。 涣群人不会使刀,怎么用怎么别扭,少年手里的金剑顺心称手,打得他步步后退。无眉男上来帮忙,他的拳头也比明太刀顺手多了,少年腹背受敌,有点施展不开,他化出赤红的墙挡住无眉男,墙却被的一拳击碎。 少年高跳一步,侧翻身体,面对这脸残二人组,“确实比杨言志厉害多了。”少年算是夸奖。 无耳男把刀挂在腰间,挥拳上去,少年不避让,也出剑直刺他胸口。无耳男的拳头穿过少年的脑袋,像火穿过影子,火一离开,影子又复原了。“脑袋是虚幻的!”无耳男在心里叫喊,没喊完少年的金剑就刺进心里。 “没想到吧。”少年说,“这是两个千年武学的对决。” 无眉男扶着无耳男连人带剑往后飞退,说:“小心,这小子能把身体化成虚像。”无耳男吐出一口血,说:“你早不说!” 一百九十一 涣群门如意得宝刀 少年郎… 无耳男这几剑正中心脏,少年收敛真气,他胸口的金剑也就消失了,“看你还不死。”少年说。 他还真不死,无眉男又喂人吃了蓝色药丸,在他胸口点捶几下,像是要把新培的土夯实,无耳男气息非常弱了,但却稳,像根风筝线,远看是不存在了,那张纸凭空在飞,其实有根线牵着它。 少年说:“你们涣群门的人都是属蟑螂的么?这都死不了。” 无眉男说:“死不了,这算啥,没见过世面。” 少年说:“在湘钦的时候有个人从悬崖上掉下来都没死,你们涣群门的人真是耐杀,我佩服。” 无眉男说:“你不也掉下悬崖没死,没什么稀奇的。” 少年说:“这你们也知道啊,你们鼻子还是眼睛比过王太冲?” 无眉男说:“他算什么角色,我们的实力你也见到了,好好考虑下合作的事啊,你师兄的朋友没我们靠谱。” 少年看看躺在地上的云雷刀神,已经不省人事。刀神确实没涣群门能打,也没他们经打。他说:“你们都拿到明太刀了,不需要我了吧。” 无眉男说:“你当初还不是拿到贞利剑,也没搞出什么名堂嘛。” 少年说:“算了,我一个人挺好的,不搀和你们。” 无眉男笑了一下,扛着无耳男,在树枝上三跳两跳消失了。少年回到云雷刀神身边,这时钟瑜玟和王聪已经把人扶起来,靠在树干上,喂了两口水,他醒来,也听到少年和无眉男的谈话,但他没精神说话,只是眨眨眼,谁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现在马车已经被毁,他又走不动,进退为难了。 钟瑜玟说就地休息,少年脚程快,速去前方找两马车来。少年当即穿过树林,飞身而去。 看客们看也看够了,再待下去就显得盯梢太明显了,他们纷纷跨上马背,扬鞭离场。只有陈观还躲在树干背后,他陷入沉思中。照少年和无眉男的对话来看,他们要邀请少年入伙合作,他和少年谁更有优势是显而易见的,他怕这快到手的熟肉又给不怎么饿的人抢了去,自己还抢不回来。他只能希望自己能快人一步,尽快到剑舍和父亲商量,感觉入了涣群门的伙。 他身上没多少真气,脚程没多快,只能再等等。他从树干后爬出来,走向钟瑜玟,说:“我想现在几位需要搭把手。” 王聪说:“你想多了,我们不需要。” 他说:“这树林里难免有豺狼虎豹,大家不如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王聪说:“豺狼虎豹是有,不过这些畜生都中了白蛇泡酒的毒,提不起力气,病猫一只,不足为惧。” 钟瑜玟说:“你要是走不动了,或者不敢往前走,就明说,别给我弯弯绕!” 陈观沉默不语,可能是既走不动也害怕,要是在路上遇到王太冲的人,岂不是有来无回。他赖着不走了,坐下来。 少年出这树林,飞身上空,看到层林尽染,这是好秋色,他踏空飞去,到个小城镇置办马车和马匹,再驱车返回树林。一切办得还算顺利,除了马瘦一点,车旧一点,到深秋,不能要求什么都是新的,崭新的事物只有才春天才普遍。 少年不忘在城里弄来两壶酒和几碟小菜,没人想再吃烤野鸡了,在树林里见到野鸡都想吐,恶心乏味,有最好的酒都喝不下去。马车返程就没轻功快,回去最快也要一个时辰了。 王聪和钟瑜玟在树林里等,她们找个树荫坐下,现在已经没有跟屁虫了,只有一个死皮白赖的陈观。王聪说:“这下好了,两个都是废物了。” 钟瑜玟说:“暗中跟着的人还很多,只是我们身上没什么可图的,他们都不愿意露面。” 陈观衣事重重坐在树荫下,想着和涣群门合作的事。他还没到剑舍,明太刀被涣群门夺去的消息就传到他爹陈力士手里了。 剑舍掌门知道涣群门拿了明太刀后,心里发憷,这剑舍就是他们下一个目标了。他再知道明太刀在云雷刀神手里可以让时间错乱时,手中的茶杯都掉在地上了,贞利剑在他手上还是废铁,他不见得就能抵挡涣群门的扫荡。他对陈力士说:“我想召集各路武林朋友,团结起来对付涣群门,先下手为强,他们下一步应该就是奔着剑舍来了。” 陈力士稳稳地端着手中的茶杯,吹去上面的浮沫,说:“也好,但王太冲不会服气的,现在的盟主和往日的盟主不一样了,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呢?” 剑舍掌门说:“剑舍的姿态已经够低了,我们够诚意,我想就在王太冲联盟的驻地昭义城开个武林大会。” 陈力士说:“太过挑衅,会不会惹来大家的不满。” 剑舍掌门说:“我们是盟主,总不能处处让着他,一个残废,不必给脸,等你伤好我们就去。” 陈力士说:“伤是小事,不需要动手了,在路上和在昭义都可以疗养,关键是贞利剑你现在还用不好,要是遇到劲敌,就是再次置我们于险境。” 剑舍掌门心意已决,陈力士再劝说都没用,他决定一个月后在昭义召开武林大会,第一家邀请的就是王太冲的归藏派。消息一散出,江湖议论纷纷。剑舍掌门和陈力士可是江湖公敌啊,这比台上的戏还敢演。 至临因为筹备大会的事也被掌门放出来,监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耽于那拗口废解的山巅为泽功法,不知户外已是深秋,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师父请教那功法。 剑舍掌门和陈力士正在掌门庭院研究贞利剑的事,听到他的功法后,两人哈哈笑,说:“这是什么功法?” 至临回答:“上乘剑术山巅为泽。” 陈力士放下贞利剑,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侄,你们江湖阅历不够,武功修习还太浅,应该去江湖上多历练。你知不知道山巅为泽几百年来没人真正练好过。” 至临说:“有人练成了,在岭南和湘钦都出过招,有人亲眼看见了。” 剑舍掌门问:“此人现在何处呢?” 至临说:“被那灰衣少年斩杀在岭南了。” 陈力士说:“所以说你们阅历尚浅嘛,真正练成山巅为泽的人不会也不可能死在那小子的剑下,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剑术,练成了基本就天下无敌了。” 剑舍掌门说:“你陈叔父说得对,山巅为泽乃是至上剑术,你那刚才念的那几句不是山巅为泽的功法,虽都是剑术的真气功法,但有几句乃是夕惕派的六壬神剑功法。” 至临不信,这就是深奥的剑法,他们一时不能理解而已。陈力士拿着贞利剑着这口诀上的两句演练,提气运转,轻轻出剑,说:“你看这像什么剑法?” 至临看明白了,说:“这是离手剑的功法,我们剑舍的离手剑就缺真气功法。” 剑舍掌门说:“这就对咯,你的山巅为泽是个乞丐衣服,缝缝补补,给人骗了你都不知道,还痴痴傻傻的练习,你就为了这几句破东西害了至殊那孩子,值得吗?!”剑舍掌门提到至殊心里来气,不觉语气重了很多。 至临跪地磕头,说:“至殊出事当晚,我真的没做什么啊。请师父明察。” 陈力士说:“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至殊才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手里的离手剑秘籍八成也是假的,他们师兄妹太糊涂啦!” 剑舍掌门说:“借此武林大会的契机,把这件事了结了,那出逃的三十个侠客,一个也不能少!” 一百九十二 陈观无赖惹人嗤鼻 车夫弃… 少年回到树林中,有人已经饿得不行,是所有人都饿得不行,车上的干粮都被残脸人击碎,碎沫被麻雀和不是麻雀的鸟吃干舔尽,人不能也伸长嘴巴去啄地上的饭粒,那怕那饭粒是金子作的,人有手,会用手捡起来,放进口袋还是放进嘴里,取决于饭粒的珍贵程度。 钟瑜玟看到少年驱车而来,还没到冬天呢,怎么搞来这么瘦的马,马匹看似比她们还饿,它没抓住夏天茂盛的草叶,也即将错过秋天饱满的玉米棒子。马再瘦也是马,人再肥也不可能去拉车,有的人确实去拉车了,但不妨害瘦马是马这件事。她觉得马没有什么错,错的是马贩子,他们错就错在太知道马之所以为马了,少年把、它买回来,就是太不知道马之所以为马。 少年带来酒和肉,酒是浊的,肉是模糊的,无法分辨那是什么肉,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烤野鸡肉,即使是野鸡,也不是烤的。少年把酒肉铺在地上,陈观闻着香味就围过来,苍蝇的自觉性是无法解释的。 王聪对他说:“是不是在剑舍待久了的人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姜秋林和你到底谁是谁的影子?剑舍的剑没拿起来,剑的本性你们倒是拿捏得极好。” 陈观问:“剑的本性是什么?” 王聪说:“剑的本性就是贱,陪人家过夜还不收钱的那种贱!”王聪的话比贞利剑还锋利,刺的陈观把手里的鸡翅膀放下来,缩手在自己绣子上揩抹。 一个男人饿极了就会不顾形象,一个男人吃撑了则会干傻事,少年给又昏迷的云雷刀神喂口酒,刀神被呛醒,眼泪都被呛出来,他望着少年,嘟哝说:“你办事还是真的靠谱!” 少年没听清,说:“在来两口。” 刀神用尽全力摇动脑袋,再用鼻子哼出一个字“水”。少年把他扶正,说:“那是喝还是不喝?” 刀神憋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呵”,少年得令,给他灌满满一杯,刀神连酒带水吐出来,眼睛瞪得像灯笼,“要死了吧这是,不能吃不能喝的。” 陈观在一旁说:“他丹田受伤,酒是凉物,他受不了,给他喝水。” 少年才注意到陈观还在这,他还在吃少年的食物,少年不爽了,说:“你还不走?爱上我了吗?我们现在不是很熟了。” 陈观知道他不会说好话,也不期待他的客套,说:“我们也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敌人,同桌吃饭没什么吧。” 少年给刀神喂水,刀神又呛了,他几近哭泣,还不如死在脸残人拳上,落到少年手里,没一刻好日子。 王聪看着她家公子笨手笨脚的样子,说:“放下,我来吧,你们男人只会折磨男人。”她可怜云雷刀神,深知受重伤后还得不到好的看护是什么感受。 少年看陈观一眼,说:“烦请你到别处去吃,谁和你同桌谁倒霉,我可不想一夜陪三十个男人。” 陈观拿点吃的退几步靠在树干上,津津有味吃起来,他说:“至殊姑娘的事可不能怪我,王聪当晚也在,我什么都没做。” 王聪说:“我可没有分啊,别乱说。”她给云雷刀神擦汗,少年把人折磨得满头大汗,秋风够劲都不能让他爽。 几个人把东西吃完,马还在啃坚硬的树叶,这就是人和马表现上的区别。少年把车驾起来,把云雷刀神搬上车,王聪说:“轻一点,他伤得不轻。” 少年对陈观说:“过来搭手,你可是吃了不少东西,不能当饭桶!” 陈观和少年一起把刀神抬到车厢里,陈观能做点事,头也稍微能抬起来,他还自告奋勇去驾车,少年说:“你走路吧,车太挤了,我坐不进去。” 陈观傻眼了,他现在的真气不支持他跟着马车跑,转眼他想通了,不搭理少年,主动坐到车辕上去,解开缰绳,“驾”。 少年钻进车厢,和三个人挤在里面,膝盖抵着膝盖,他说:“跟这种人同行,这一路太难了。” 钟瑜玟说:“别唠叨了,多他一个不多,明着跟总比暗中跟着好,现在重要的是云雷刀神。你来给看看伤怎么样了。” 少年给刀神把脉,说:“丹田受伤,各穴道都被冲撞了,那脸残人逆转的真气伤害转移到他身上,不多,但很伤人。” 王聪说:“他什么时候能死?”云雷刀神听到王聪的话,欲哭无泪,他也想到车辕上去陪陈观,车里这帮人聊天他半句都受不了了。 少年说:“死不了,他可是刀神,但需要休养,涣群门的血雾太诡异了。” 陈观驱车往前,一言不发,他静静听着,希望能听到有关少年对涣群门的态度,人家也不是傻子,在车里净是闲聊,不给他机会。 少年几个人不认为陈观只是单纯搭车顺路,剑舍在后面他往前走,那顺个鬼的路,暗哨被揭穿,还干起明哨的活来,剑舍这钱花得值,比王太冲的钱花的明智。 可惜这样的公子哥行走江湖多年,会骑马而不会驾车,巅的云雷刀神想下次爬着走,他抬起手不停说:“慢”“慢”“慢”。坐在车辕上的人控制不住车速,能控制方向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王聪叫他慢点,他一荡缰绳,马也会错意,竟撒蹄奔跑,车内拥挤,这样巅更乱成一摊。 少年跳出来,眼看马越跑越快,它可能感受到奔跑的快乐,或者抓住了保持两蹄着地奔跑的意义。鬃毛飞舞跃动,陈观紧紧拉住缰绳,他唯一会的就是拉住缰绳,马跑起来就不给缰绳面子。陈观看着道路两侧的树林发狂地往后退,要退到地平线一下去,远处的景色转眼到跟前,又往后仓逃。 他要抓住那流逝的风景,这匆忙的秋色,他飞跳,抓住了路边的一根粗大的树干,树干给他的安全感就像谷皮给米粒的关照,他心跳平静下来,手心冒汗,他一松手,轻轻落到地上。真气恢复了,这是轻功。 他心喜,运气在手上,力量从丹田浮起,他感觉少了什么东西,但又想不起来。抬头一看,知道了,少了马车!自己是马夫,马车不见了。他飞奔往前追赶。 少年知道马快不能成为马了,车已经快不是车,他飞出车厢,立在马前,抓出马的缰绳和爵子,轻轻往下拉,马冲跑一小段,停了下来。 少年看着空荡荡的车辕,大骂:“京畿来的饭桶哪里去了?!” 才说完,陈观从车顶飞过来,落在少年身边,帮少年拿着缰绳,少年说:“你轻功很好嘛,跟姜秋林一样,善于从车辕上飞逃。” 陈观说:“抱歉,真气刚恢复,下次不会了。” 少年说:“赶紧滚,没有下次了。”少年翻身上车辕,驾车前行,陈观飞上来要搭在车辕上,少年扔出两把金剑,陈观扭腰避开,少年一捏紧拳头,那消失的两把金剑又出现了,沿射出的轨迹飞回来,陈观扑扒在地,躲过一击,起身时车已经奔过去。他飞着跟上去。 少年在车后立一堵火墙,他跳过火墙,车已经走远。 少年掀开帘子,王聪和钟瑜玟还端坐着,没受伤,王聪脸色苍白,看是被吓着了。少年说:“喝两口压压惊,我来驾车,不会有事了。” 王聪点点头,接过钟瑜玟递来的酒壶,说:“云雷刀神可能不行了。” 他咳嗽不止,眼泪直流,钟瑜玟给他喂水他都吐出来了,喘着粗气。 一百九十三 小城匮乏补无可补 昭义繁… 少年进去给他把脉,把手放在他小腹上,轻轻按压,云雷刀神又做出正在分娩的痛苦表情,他说:“丹田被毁了,彻底毁了。” 云雷刀神把脸侧向一边,几十年修为毁于一旦,他痛不欲生。少年说:“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先回昭义把身体养好。” 钟瑜玟说:“丹田已毁,真气散尽,还有什么办法呢?” 少年说:“我有办法,先回去再说。” 此刻不能宽慰刀神,车厢外面跟来的陈观耳朵竖得比筷子还直,有的话不该让他听到。少年出车厢坐到车辕上,对陈观说:“我不相信一个江湖侠客不会赶马车,姜秋林在昭义马车失控是因为觉凡的暗器,这次就是因为你心里有鬼,白吃我们那么多东西,你都长不成一个好东西。” 陈观辩解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赶过马车。” 少年说:“谁会信?你们是想削弱我的实力,把任何有可能帮我的人都除掉,好心机!好手段!” 陈观说:“既然是因我而起,就让我来了结吧。”他向车辕走来,要替少年驱车。 少年抖一抖缰绳,马就走起来,他对陈观说:“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瘦马知道刚才自己犯了错,在少年强大的真气气场下乖乖地迈步马车平稳地向前,把陈观抛在身后。 陈观小跑追上去,并排和车走着,他说:“我和刀神在剑舍相识,也算是朋友,我无意害他,就让我照顾他一路吧,王姑娘和钟姑娘是女儿身,终归不方便。”读过书的人就是会说话,句句有理,但都是扯淡的道理。 少年说:“你从剑舍一路跟来,我没跟你计较,你也不要得寸进尺,我不认为你的武功在陈力士之上,我要杀你,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蚂蚁还会硌手,你不会。” 陈观看到少年的怒气,停下脚步,他要步行绕过这座大山才能回到前往剑舍的路途,看来又得在树林里吃烤野鸡了。 少年一行驾车前行,车上的云雷刀神嗯嗯唧唧,他肚子绞痛,少年说到城里找个郎中给他疗疗伤。王聪和钟瑜玟想着到县城有吃有喝了,最该的事换辆宽大一些的马车。 快入夜,秋阳西落,晚霞得势,烧得西边一片红,他们摇摇晃晃来到少年置办马车的小城。他们落脚后立即请来郎中,郎中给云雷刀神望闻问切,没说伤得如何,说是内伤,给开了一副方子。 王聪拿到药铺去抓,有好几味药都没有,只能拿人生代替,抓药的人说功效都一样,那副方子里都是补药。王聪问是治什么的,他说什么都可以治,也什么都治不了,纯属是补药。 王聪还是拿了药回来,有的补也不会错。少年再去请郎中,却找不到了,这城里就那么一个郎中,而且还是半路出家。这郎中以前是开药铺的,城里有两家药铺,没有郎中,没人开方子,药材就卖不出去。于是乎,其中一家药铺的掌柜就成了郎中,一个只会卖药材的郎中。 钟瑜玟走遍小城,确定少年买的那匹瘦马是这里最壮实的马,那辆马车是这里最豪华的马车,城里没有更好的了。 王聪找遍所有酒家,都是浊酒配野鸡肉,只是不再是烤的,蒸炸炒煮花样繁多,但还是野鸡。 他们决定住一晚就走,这地方没什么值得停留的,云雷刀神没有异议,他躺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王聪说他可能到不了昭义了。少年说能的,他丹田被毁就是这样,气息微弱,但一气尚存,像他这样的**湖,很难死。 他躺在床上后悔自己很难死的本事,想要就此收场都没有力气了,他把所有的补药喝下去后,不知道药补的是什么,没觉得身上哪里变长哪里变大,喝两碗热水也好过此烫药。他也不想停留此地。 陈观就更倒霉了,夜里,在山里迷了路,不敢再往前走,在树下等待天明,想到吃的只有野鸡,他想不吃也罢。他的天亮就来得很艰难,深秋的夜是比较长,但让人难熬的秋夜更是漫长,他想要一间柴房也不可得了,才知那柴房确实是个地方。 少年一行在城里,天已黑,时间就过得飞快,累了一天躺下就能睡着,天亮时,云雷刀神不再嘟囔,能开口说话了。他不认为是补药的功劳,是睡了一夜精气神恢复的常理,再找张舒服的床睡一觉,他就能下地走路了。 为了一张舒服的床,天一亮,少年就把他搬上车,好床只有昭义才有。 久违昭义的繁华,少年安顿好云雷刀神后,给他请来一个郎中,昭义的郎中靠谱,说他丹田坏了,武功尽废,只能把命保住。于是他也开了点补药,昭义的补药比小城里的高明很多,不单单是人生鹿茸这些,还有蛇羹燕窝之类。 刀神吃了上好的补药,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补哪里,他说:“反正死不了了,这么多天都没死,不用喝了。”少年不想像哄小孩一样劝一个大男人喝药,他说:“难得有机会吃这么多上等补药,不要错过好时机。” 刀神问他还有补救丹田的方法是什么,少年说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人知道。刀神抓住他的手问是谁,少年说现在不能说,隔墙有耳,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确有此人,不骗你。 刀神觉得这些补药也是有点味道的,至少不是烤野鸡的味道,他灌了两碗,说:“没了贞利剑也没了明太刀,此行真是失败,你就该把剑舍的人都灭了,还把剑给他们。” 少年说:“你当天没在,你在的话我就把剑给你啦,你跑哪去了?怎么没按约定的到剑舍帮我?” 刀神说:“你师父手下那两个人联手武功不在我之下,剑舍没人是他们的对手,我去了也是多余的,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明太刀和贞利剑出现在一个场合。” 少年问:“为什么?” 云雷刀神说:“为了不给涣群门的人方便,当今武力除了你师父没人能挡得住涣群门,他们深不见底,那两个脸残人跟着我好久了。” 王聪说:“最后还不是给他们抢了去。” 刀神说:“照这样子,刀剑最终会是他们的。他们要屠戮武林,只留他们一家。” 少年说:“这不是我师父的想法吗?我师父不会反对他们的,可能还会和他们联手。” 钟瑜玟说:“不见得,你师父可是他们要杀的人,他们要灭掉整个武林,你们门派也在其列。” 少年说:“那完蛋了,我师父不会插手的,他可会高高挂起。他们要是拿到明太刀和贞利剑,我师父都不一定挡得住,明太刀那招时间逆流他也受不了,他不会去为整个武林冒这个险。” 刀神说:“他们拿到刀剑也和你一样,拿到的都是废铁,他们解不开刀剑的奥秘。” 少年说:“你解开了吗?” 刀神摇摇头说:“不完全,我是练刀的人,对刀有一定的理解,所以能解开明太刀的一部分奥妙,他们是学拳法的,拿到刀剑必定解得开。” 少年说:“我自幼学剑,怎么也没看出贞利剑的名堂。” 刀神笑着说:“那是你缺了某种东西。”他从胸口拿出太行山几个门派的剑谱,在少年眼前晃一眼,“这才是解开刀剑奥秘的钥匙。”他把剑谱收回去,“这只是一部分,涣群门想要拿到全部,可不容易。” 少年说:“陈力士和剑舍也知道这个事才灭了若厉派和七星观的?那剑舍早晚也会找你。” 刀神说:“那两个老狐狸并不知道,刀剑的线索都是涣群门传到江湖上来的,杨言志知道,昭义是他的老巢,这才是现在我们要小心的。” 少年说:“见识过他的武功了,不怎么样,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刀神说:“那是他隐藏实力,他的枪法了得。” 一百九十四 齐心汇聚勇走昭义 孤胆横… 少年不认为他的枪法有多了得,在剑舍还不是败在他手里,昭义人多嘈杂,需要小心的事太多了,要真是那样过活,还不如回山里去吃烤野鸡。 陈观在山里吃了好几天烤野鸡才走回正道,他赶到剑舍时,陈力士身体恢复得不错,就要前往昭义参加武林大会了。陈观风尘仆仆去和他父亲商量和涣群门合作的事。 陈力士知道涣群门的厉害,有所忌惮,他们把云雷刀神逆转时光的神招都破了,是不是真的需要陈家这样的伙伴,他不建议去和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人合作,现在剑舍拿到贞利剑,还有整个武林作为后盾,不要只看眼前,要看以后。他看好剑舍。 陈观大失所望,跟着剑舍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永远屈居人下,但父命难违,他只好回到至临身边,两人着手准备武林大会的事。 剑舍掌门看到陈观真气恢复,剑舍有多一个帮手,欣喜得很,没有再追究他们那天晚上不在客房院子里的事。陈观并没有因为剑舍掌门的赏识而忘记涣群门碾压云雷刀神的可怖实力,他心有一半没回到剑舍。 他也知道了至临和至殊练的功法是王聪瞎拼乱凑的,还好自己在路上没对她的卷轴动念想,他的心不在焉至临看在眼里,至临以为是他在路上受了少年讥讽打击。 剑舍上下对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满心期待,这是他们重回江湖中心的振奋时刻,至临为此忙上忙下,陈观归来,成为他的得力帮手,而他的另一位不得力的帮手姜秋林一直在负责重建大庭院的事。 姜秋林想表现得好一点,争取这次能和掌门一同回到昭义,想到昭义,他并没有什么想念的,知道自己还欠辛枚的人情,这一次武林大会兴许能还给他。 陈观回来第二天,就到至殊的院里去看她,剑舍的人沉浸在获尊盟主的喜悦中,已经忽视了这个受伤的少女。她知道王聪耍了她,手上的功法狗屁不通,对生活更是失望,好在掌门答应有贞利剑在,一定给她手刃仇人的机会,她每天都靠幻想怎么杀了那些畜生而活。 陈观为她带来涣群门大战云雷刀神的激烈战况,把她从阴郁的闺中少女带回腥风血雨豪情万丈的江湖,她觉得自己又是武林的一份子了。一只蚂蚁也要知道自己是万物生灵中的一个,有自己活着的方式。陈观告诉她武学真是玄妙,云雷刀神那招可以让时间逆转,让落叶回归枝头,让断裂的树干复原。 至殊相信陈观不会说谎,一般脑子不是很灵光的人都不会说谎,她认定明太刀的奥秘就是能让时间回流,拿到明太刀,解开其中的奥秘就能让自己回到那一夜之前,在那一夜之前她就可以把那三十个畜生全杀光。这有点曹孟德“吾好梦中杀人”的感觉了。 她暗暗决定要拿到明太刀,明太刀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物件,就像当初的离手剑。陈观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刀在涣群门手里,云雷刀神时间逆流的神技都奈何不了他们,何况剑舍呢。 至殊不这么想,她认为取得明太刀不一定要靠武力,剑舍屡次败在灰衣少年手上,这次还不是拿到他手里的贞利剑。武功越高的人脑子越笨,她相信自己总会有机会拿到明太刀的。为此,她受伤后第一次走出自己的院门,来到掌门庭院,向掌门提出她要跟着去昭义。掌门和陈力士都为她感到高兴,能出去散散心也好,更让人佩服的是她能走出那样困顿自己的阴影,天底下没有几个这样的女人了。 当她说她誓要拿到明太刀,要两位长辈助她一臂之力时,两人觉得她还不如回去继续练离手剑要实际一些,但不好浇她冷水,满口答应,有机会一定替她夺取。至殊说她会有自己的办法,只要该出手时请两位不要含糊就行。陈力士说:“你尽管放手去搏,剑舍和贞利剑是你坚强的后盾。”掌门觉得不该这样放纵她,涣群门是什么人他们都接触过,至殊和他们斗无异于以卵击石,她能出那样的事就是平时太惯着了。 剑舍掌门说:“年轻人有人生目标是好事,但江湖上盯着我们的太多了,你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不然我以后可没脸见觉尘了。这次下山你就跟着我,寸步不能离。我们有了贞利剑,要拿明太刀是比别人机会更大,只要耐心等,涣群门不是使刀剑的,刀在他们手里没有剑在我们手里有用。” 有掌门和陈力士的帮助,她的希望就更大,不再是痴人说梦,她回自己院里吩咐侍女收拾东西,把自己的剑拿出来磨一磨,擦一擦,做好出江湖的准备。 大家都在准备出门了,姜秋林还忙着在庭院里招呼工匠,掌门还没说要不要他下山呢。他忙完已经是晚上。他来到掌门庭院,先是给掌门请安问好。大晚上的还请安,陈观和至临也是佩服这小子,张口就来。 他绕一大圈才说明白自己要跟着下山,掌门都笑了,说:“下山很危险,你来剑舍都没见你练过剑,倒快成剑舍管家了。” 姜秋林说:“我年纪过大,已经不是从头学起的学童了,武学上是没有什么造诣了。” 掌门说:“学武什么时候都不晚,你还是有基础的,既然入了剑舍的门,怎么能不会剑舍的武功呢,从明天起,你就不要再管庭院修建的事了,在我身边学剑,过几天跟着下山。这次你下山是有任务的,就是要给我看好至殊,不能让她惹事。”姜秋林对做女人的保镖没有信心,但师父能亲自传授剑法,当是个女人的保镖也是值得的,下山的事也随之解决了。 姜秋林有时间没练剑了,他上一次练剑还是练的剑舞,华而不实的东西,他也把自己的佩剑拿出来磨磨擦擦,这是剑舍给的统一佩剑,戴着这剑下山,江湖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剑舍的弟子,是至尊的门派。 剑舍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大家到期待昭义去,那里的繁华弟子们都早有耳闻,那里的艰难姜秋林也还历历在目,他此次回昭义,还要到城南酒肆去看看。 陈观和至临对繁华没有什么向往,一个想着大会,一个想着涣群门的脸残人,希望在昭义能遇到他们。 少年一行在昭义城吃好喝好,早就忘了烤野鸡的味道,白天喝酒,晚上看戏,他们的生活让盯梢的人都自行离去,这样的轨迹他们每天都能想象,不必步步跟随了。 少年一行在各大酒楼一路面,辛枚就知道他回来了,但不见姜秋林,这人会不会死在半路了,他来客栈找少年。因为刀神在客栈的缘故,少年谢绝见客,反正在昭义也没有什么客人。 辛枚只能去各家酒楼找,转了一天都没找到,辛枚只好来找王太冲,王太冲的耳朵和眼睛遍布昭义城各地,他说:“你不了解这位少侠,白天你去酒楼是找不着他的,你得去青楼,晚上得去戏院。” 辛枚不想去青楼,宁愿去戏院,但等不到晚上了,他硬着头皮走进一家一家青楼。 一百九十五 君子走遍青楼柳巷 师兄先… 要在大都市的青楼里找一个男人,谈何容易,走过一条街就会不堪姑娘们的热情骚扰,辛枚是个将军,以前是个将军,是一个喜欢结交文人雅士的将军,从不出入风月场所。为了寻那灰衣少年,他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是新世界为他打开了大门。难怪上次姜秋林来了一身瘫软地回去,这些都是消磨人的意志的地方,习武之人最不该来的。 他的义兄在世时喜欢来,辛枚不解,现在更想不通。整条街都走遍,终于在一家青楼的阁楼上靠窗的位置找到这位带着两个大美女的灰衣少年,自己带着美女来逛青楼,昭义城没有第二个了,其实很好找,问问老鸨就知道了,少年是这条街的常客,辛枚心气高傲,进得青楼的门却拉不下脸和老鸨交流一下,因此走了不少冤枉路。 少年一行坐在窗边喝酒,辛枚走到桌前作揖鞠躬,王聪就就笑了。辛枚一脸疑惑,这有什么不对?无论身在什么地方都要懂礼数,即使是在青楼也要彬彬有礼。 少年招手示意他坐下来,“这里没人拱手作揖,你别酸这些人了,快坐下喝酒,这家的酒不错。” 辛枚坐下,说:“就只是酒不错?” 少年说:“菜一般,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去试试得出结论再来告诉我。” 辛枚说:“找你一天了,王太冲说你准在青楼,白天青楼晚上戏院,可被他说中了。” 少年说:“他是对我研究很深,我中午吃的什么菜我都不记得了,王掌门一定晓得。” 王聪说:“不只是晓得,你吃了多少粒花生米他都记在心里。” 辛枚问:“怎么不见姜秋林和你们一起回来。” 钟瑜玟说:“你还记得他,他未必记得你,姜大侠现在已是剑舍掌门座下弟子,武林盟主身边的红人。” 辛枚说:“他不是王太冲的人吗?怎么归顺剑舍?他糊涂啊,这个时候归入剑舍门下,等于是自己往漩涡里跳。当初出发的时候大义凛然,要去救王姑娘回来,如今竟然留在剑舍,真是糊涂啊,看不明白形势。” 钟瑜玟问他:“将军觉得如今武林形势是什么?剑舍要到昭义来召开武林大会,开启贞利剑号令武林的新纪元,这个时候入剑舍才是秋天入山林,要什么有什么。” 辛枚说:“少侠武功过人尚且保不住贞利剑,剑舍何德何能号令武林?云雷刀神都丢了明太刀,剑舍扔下贞利剑走人也是早晚的事,姜秋林这是在赌博,不像他平日的性格。” 王聪说:“他可是一到剑舍就献殷勤,深得剑舍掌门的赏识,和以前在昭义城判若两人,将军可听说剑舍夜宴的悲剧?姜秋林当时就在现场。” 辛枚说:“江湖上都传疯了,没有不知道的,姜秋林怎么会想着跟这些人威武,我还担心他在路上出什么事,以他的武功独自在江湖上行走,是很危险的。” 钟瑜玟说:“走江湖也不全是靠武功,他深谙这一点。将军现还在王太冲的寻宝联盟吗?” 辛枚说:“在的,我也没地方去,就在昭义为江湖做点事吧,现在联盟的主要任务已经不死寻找贞利剑,贞利剑不用寻找了,而是要从涣群门的手中夺回明太刀,歪门邪道不能拥有神兵利器,不然江湖更乱套。” 少年笑了,王太冲是没见识过涣群门的高招,人家不露面露脸也不能判定人家就是歪门邪道,自他们出现以来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少年的笑声有些放肆,太青楼了,在辛枚的面前显得不够礼貌,少年正经地问:“你义兄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辛枚饮尽一杯酒,说:“无从查起,现在比我义兄的死更棘手的是杨言志,他已经彻底叛离断家枪,加入涣群门要灭掉整个武林。” 钟瑜玟说:“姜秋林一定是借鉴了他的智慧,站到一棵大树底下。” 少年问:“你来找我们就只是为了姜秋林?” 辛枚说:“现在没事了,喝酒。”他端起酒杯一饮而下,有的男子到青楼晚了,没找到心仪的姑娘时就是这样惩罚自己出门的拖沓。 少年安慰他:“剑舍要来昭义,你很快就会见到他啦,何必不开心呢?别光喝酒,吃菜啊,虽然菜没酒好,但只喝酒不吃菜就寡味了,这些都是好肉,我们在路上都吃不到这么好的肉。”有酒就要喝,有肉就要吃,不然江湖各路人马又要再把昭义挤满,到时候要占个晚餐的桌都得起早,那些人跟几十年没吃喝过一样。其实饿一天和饿三天是一样的感觉,即使前天大吃大喝了一遭,今天还是想再来一次,这是人的惰性。 辛枚说:“他已经是剑舍的人,再见也不是我在岭南认识的那个姜秋林了。”很少有江湖中人这般矫情,少年和王聪等人找不到话答他,大家埋头喝酒。 辛枚继续说:“王太冲去找过他们没?” 少年摇头说:“没有。他一直派人跟着我们,我们的动向他了如指掌,姜秋林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变成剑舍的了。” 少年在青楼上,看楼下人来人往,没人像辛枚这样来逛青楼的,把少年一行人搞得浑身不自在,王聪和钟瑜玟在少年的带领下已经习惯在青楼喝酒,辛枚却放不开,注定这人和他不会成为亲密的朋友。 四个人说完姜秋林的话就找不到聊的了,这个时候最怕酒壶倒不出酒,大家都尴尬。 辛枚也意识到是自己扫兴,他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不知在这场合提出来合不合适,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就有答案了,合适。至少对他来说是合适的。 他问:“你是在哪里拿到的贞利剑?”青楼里在房中的姑娘们都竖起耳朵,空中的蚊子都停止飞翔。 少年感觉所有人都停止呼吸,流水都暂歇,他喝口酒说:“怎么得到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失去了。” 辛枚问:“你拿到宝剑时就没想着号令武林吗?你在江湖上就没有未竟之事?” 少年说:“有啊,但如你所见,我保不住贞利剑,这剑不该属于我,而且说准确一些,这剑一直都不是属于我的,是瑜玟的,也是瑜玟亲手把宝剑交到剑舍掌门手里。” 辛枚转问钟瑜玟:“你怎么会有贞利剑呢?你可不是习武之人。” 钟瑜玟说:“你肯定听说了贞利剑是女人的佩剑,我拥有贞利剑是比你们这些大男人更合理一些,不怕你知道,我以前武功也很高。但你不要为什么。” 辛枚说:“那现在怎么没武功了?” 少年说:“叫你别问,就不要问,她以前练的是邪功,小心她爆发起来撕了你。” 话聊到这种隐私的话题,要么是密友继续深谈,要么是普通朋友尴尬收场,他们是属于后者。四个人酒没喝完就回去了。 路上,少年觉得这辛枚将军和姜秋林一个样,认死理,王聪认为姜秋林比他聪明多,他还会闭嘴,辛枚不会。他们回到客栈,云雷刀神已经在客栈里等不及要见少年。他说他在客栈见到了斗笠男和黑衣男的身影。 少年好奇,师父也派人参加武林大会,肯定不是来尊颂剑舍掌门的,现在他已经不把剑舍掌门放在眼里了。此二人到昭义,一定另有贵干。刀神怀疑他们的贵干即是少年身上的羊皮纸和刀神的剑谱。 少年问他是怎么知道剑谱的秘密的,他看起来并不比钟瑜玟聪明,他不可能自己解开剑谱中的秘密。 刀神笑嘻嘻地说:“敬一告诉我的。” 少年说:“我师兄不能预见贞利剑和明太刀会现世吧?他未卜先知吗?他死的时候涣群门都还没浮出水面,更不可能知道太行山的剑谱。” 刀神说:“他就是有这本事,他还知道你会拿到贞利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剑舍,你师兄神人,你师父更神,两个都是可怕的怪物。现在江湖上能救大家的就你师父了。” 少年说:“他不会救的,我也不认为武林面临什么危险,打打杀杀不是常态么?让他们杀去,反正杀不到我们。” 刀神说:“他们涣群门也不打算放过你师父,他们还邀请我和他们合作呢,我拒绝了。” “所以他们才夺你的明太刀,你应该和他们合作的。”钟瑜玟说。 刀神说:“与虎谋皮,但明太刀我一定要夺回来,那刀我用得顺手,你得帮我。” 少年说:“我不是涣群门的对手,我师父肯帮你兴许有点希望,不要把赌注放在我身上。”少年不想有任何压力,想到涣群门他心里也发憷、没底。脸残人的手段都高明,他们还只是涣群门的中等高手,他们门派中能打的人遍地都是吧。 云雷刀神说:“也不是要你去抢,会有那么一个伸手就能拿的机会的,就像我上次拿到它一样。” 少年说:“上次是因为它砍在我肩上!绝不会有第二次啦!” 刀神笑了,“那刀一定是属于我的,我有预感。”说完他回房休息去了。 少年有预感这人着迷了,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另一个对明太刀着迷的人从剑舍出发了,跟在她身后的是得意的姜秋林。剑舍浩浩荡荡的队伍向昭义开拔。 一百九十六 冤家路窄剑拔弩张 时乖命… 武林大多数门派都是信守承诺的,各门各派收到剑舍的邀请后都动身前往昭义城。远在西南沅水的湘钦门也参与到中原武林的大事中来,如果是王太冲拿到贞利剑,陈怀寿就不一定会去了。他想去见识一下中原江湖,去见见老朋友至临和陈观。 少年一行在昭义城吃喝玩乐,玩乐的店家越来越忙,各路江湖人马不断涌进城来,街上挂刀带剑的人比做生意的商贾还多,这样一来,昭义城就没什么意思了,全是乏味的江湖故事。他们还是每天都到青楼来喝酒,老鸨每天都会把位置留个出手阔绰又不和客人抢姑娘的灰衣少年。熟客该有这待遇,生客每天吃喝完还要为姑娘们大打出手,带刀剑的宾客都不好招呼,不改有好的待遇。 云雷刀神说他见过斗笠男和黑衣男,少年几天都不见他们踪影,他既怕遇到他们,又想见到他们,这两个人不算坏,就是站错队,跟着他师父走上不归路,不然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可以开宗立派。不跟着他师父,何来一身武艺,泛泛之辈不能在江湖立足。 少年到处留意,什么奇怪的人都见到了,就是没看到这两人。昭义城的街道再宽,城市再大,对于集聚于此的江湖中人,都是冤家路窄。少年一行没找到黑衣男两人,晚饭时意外见到湘钦门的宗主陈怀寿,少年对这人怀恨在心,他在湘钦门受的伤、王聪和钟瑜玟在他们那受的委屈还没讨回来呢。 陈怀寿率领湘钦门众多汉子走进饭馆,少年第一眼认出这假君子,他示意王聪和钟瑜玟注意穿着黑衣黑裤的汉子们。王聪说:“他们也来凑热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钟瑜玟说:“也是为明太刀来的吧,剑舍这次就是要集结各大门派从涣群门手中夺明太刀,湘钦门和明太刀渊源不小。” 少年说:“来得好,免得我去湘钦找他,上次的账还没算清呢。” 钟瑜玟说:“不要轻举乱动,斗笠男在暗处盯着你呢。” 少年没打算现在就要干掉他,他瞪着陈怀寿。面见过世面的湘钦汉子到繁闹的城里显得拘束,手足放在哪里都觉得不自然,等着宗主坐下,他们才僵硬地坐下,和他们湘钦门的走尸一样。 陈怀寿看到这么多英雄好汉,朝四周作揖,报上自己的家门,第一次带领族人来到中原武林,要给大家留个好的第一印象,他僵硬的笑脸上尽是得意。 别人不知道他和剑舍至临的关系,只把他当成一个初入江湖的年轻掌门人,久闻湘钦秘术冠绝天下,大家这次算是见到湘钦门的人,湘钦门的加入,江湖武林有的玩了。大家都作揖回礼,请他快快坐下。 陈怀寿没注意到靠窗边的少年,他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中人,而是一个文弱书生,陈怀寿眼里只有江湖侠客,他和大家打哈呼,聊聊在昭义城见到有趣的人和事。江湖人都是不拘泥的,片刻便都熟识。湘钦门的汉子们感受到沅水边上的那种熟悉的热情,开心得像一朵朵烟花。 少年看着他们欢乐的样子,说:“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可是他们的恩人呢,没有我们把他们的往蹇来誉送回去,湘钦门在武林上早就销声匿迹了。” 钟瑜玟说:“恩将仇报是立足武林最基本的手段。” 王聪说:“看他那副嘴脸,竟然没死在山巅为泽那老头的手上。” 他们的议论声被好奇的江湖侠客的高声盖过,大家都想知道武光宝藏的事,还有明太刀的奥秘。 陈怀寿说武光宝藏已经毁在山巅为泽的滚滚雪球之下,对于明太刀的奥秘他更不知了。听到人家说明太刀能使时间倒流,他懊恼当时自己把刀放走。 大家又问他是如何失去明太刀的,他说把刀砍在一个灰衣少年肩上,少年落下悬崖,刀就失踪了。听他说完,大家齐刷刷把目光转少年那一桌,这一刻,陈怀寿才认出阁楼里的死对头,一时语塞。 少年笑着将手掌在自己右肩比划,当时确实是这么砍的,少年说:“陈大宗主别来无恙啊,一刀之仇我可还没报呢,对啦,你杀了涣群门的老大哥,你可知刀到了涣群门手里,我想轮不到我来杀你了。” 陈怀寿站起来,他身边的汉子们也都挺拔站立,厅堂里的侠客都退开,这是要开打的节奏。 少年说:“你认为这几个人能保得住你?我想知道你弟弟陈怀闵的尸体还在不在,我看不上你,倒想和他过两招。”少年伸出五指,指尖钻出五柄细小的金剑,金剑在空中缓缓旋转,发出银铃般呤呤的声音。 陈怀寿说:“吾弟怀闵已经战死,少侠要领教我湘钦秘术,我也不会吝啬。”他化气在手上。 厅堂里的人都想看看湘钦的秘术,等着陈怀寿出招。 少年说:“死人还能再战死么?我想他已经粉身碎骨化为齑粉,你打个喷嚏就把你弟弟的尸骨吹散了。”少年指尖的剑一分为二,二化成四,不断分化,厅堂里布满细小的金剑,“没有他在,你怕是招架不住我这一招,让我看看你的往蹇来誉练到什么程度了。” 湘钦的汉子们身边都是那金剑,自知没有还手的机会了,绷紧身上的肌肉等死,陈怀寿没想到在这会遇到这人,他的真气比以前在湘钦时更上一层,不可拿族人的生命冒险。他大喝一声独自扑向前,拔刀挥砍。 少年举手两指轻轻夹住他的刀锋,说:“武光宝藏里的宝刀,不错,但差明太刀很远,天底下所有的刀除了明太刀,其他的我都不放在眼里。”他轻轻扭动手指,陈怀寿手里的刀就断了,少年手指着他,厅堂里所有细小的剑都聚到他手里,合成一把金色的宝剑,剑锋抵着陈怀寿的喉咙。 陈怀寿不敢动弹,这少年的功夫确实长进不少,出师不利,才到昭义就被他灭了威风。 少年说:“现在杀你没意思,等你舍得招出走尸的时候我们再来清账。”少年说完带着王聪、钟瑜玟使出风行天上,消失在陈怀寿眼前。湘钦的汉子们没见过这样的神功,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他们以为是显神,当当当地跪在地上参拜空荡荡的窗户。陈怀寿一时也傻眼了,这少年要杀自己那确实如探囊取物。 大堂里都笑了起来,有人解释说这是少年特有的轻功,不是神仙,剑法而已。陈怀寿才稍解,还不是神,那就有弱点,就有被打败的可能。 他向在座的人打听少年近来的武功路数,大家把他在剑舍杀觉凡大败陈力士和剑舍掌门的事说给他听,他听完知道现在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再遇到还是要克制,不要起冲突,此行最重要的是参加武林大会。 一百九十七 归藏夺势功败垂成 少年弃… 少年和湘钦门拔刀相向的仇恨往事在昭义城传开,王太冲从少年归来后第一次登门拜访,所为不是追问贞利剑的事,而是当和事佬,涣群门虎视眈眈,他劝说少年当下不是报仇的时候,不要破坏来之不易的团结。少年和湘钦门的仇恨不影响江湖团结,他不再武林之列,这不是门派斗争,而是私人恩怨。 少年和王太冲谁也不能说服谁,王太冲站在为武林利益着想的道德制高点,句句有理;少年自甘道德败坏的江湖浪子,字字跳出王太冲的道德网络。少年说:“武林存亡与我无关,涣群门武功是高,但要杀我还得费力气,我可不当他们的路。我不是大侠,你们是死是活我不在乎。” 王太冲说:“能者多劳,少侠武功高强,无意高坐武林盟主之位,却也该发挥所长,为江湖尽力,这才不负一生修为,不然我们习武之人存活于世的意义在哪里呢?” 少年说:“习武之人和非习武之人存活于世的意义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吃喝玩乐,你看现在整个昭义城每一家青楼都宾客满楼,每一个酒家都满座,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习武之人。你去问问他们,谁是为了整个武林而习武的,我想连王掌门也不是吧。” 王太冲口干舌燥,不想再说了,他来此不过是为了树立自己为江湖牟利的形象,形象立起来就行,劝和的结果不重要。 他的手段都被钟瑜玟看清了,他才离开,钟瑜玟就说:“武林大会在即,他在争取自己和剑舍对抗的资本。” 王聪说:“我们只管一旁观望,不参与他们的阴谋阳谋。” 少年说:“且看吧,这次来到都是我们的仇敌,多一个湘钦门不多。” 王太冲从少年的客栈出来后,又到去找陈怀寿,两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他在为稳定安宁的武林大会环境奔走。陈怀寿也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这种人总是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他还没到昭义的好友至临和陈观就是这样的代表,明明是打打杀杀的人,却要学读书人讲理。 王太冲说的陈怀寿无不赞同,他定会不计前嫌,和灰衣少年紧密无缝地合作,共抗涣群贼人!打不过人家当然只能勉强当朋友,如若不能成为朋友,大家一起共事也是可以的,只要不拔刀相向即可,那少年不是会偷袭的人,而陈怀寿要像打败灰衣少年,只能背后捅刀子。 王太冲的劝说可以算成功一半,但只是最小的那一半。湘钦门的人上门请少年到酒楼去言和,少年拒绝了,说:“我不在酒楼喝酒,我喝酒的地方在青楼。回去告诉你们宗主,青楼的账他也是要偿的,叫他出去打听打听会使山巅为泽的老头怎么死的。” 陈怀寿不用刻意打听就已经知道山巅为泽的老头已经死了,死子少年的剑下,少年的武功已经在那人之上,难怪不把湘钦门放在眼里。陈怀寿也不惧,他已经打算好要抱紧剑舍的大腿,这少年还没本事和整个武林为敌吧。 讲和不成,陈怀寿显得有点尴尬,就像送出去的礼品被人退回来,不领情,他带着那群汉子在昭义城里游荡,无所事事,总不能一直喝酒,或者像别人一样逛青楼吧。这里的青楼可不是湘钦那一家可以比的,说起来陈怀寿算半个老鸨,是该去昭义的柳巷花街好好学习一番,但青楼是那少年的常驻地,要是在哪家妓院遇到他,打起来有伤亡不说,整个武林都知道他带着族人去逛青楼了。 少年雷打不动白天到青楼喝酒晚上陪王聪去看戏,他的行动轨迹大家都明了,陈怀寿有意避开少年常去的地方,昭义城这么大,总有他们玩乐的地方。 西南汉子腼腆,白天不敢去青楼,晚上更没机会,整日混迹酒楼赌坊,有了酒壮胆,他们便到城外烟花柳巷,那少年不会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他们宗主也不会放下身段来这肮脏的地方。他们在昭义找到了自己的乐园,在繁华中看到自己生活的希望,找到自己切入喧闹的一个角度。这里花钱又不多,姑娘还不错,酒肉也有,怎么都好过湘钦。 他们宗主身后的人越来越少,他知道族人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快乐之地,他是不可能去哪种地方的,陈怀寿静坐酒楼,身边还有两个贴身的护卫。 王太冲拉拢多次不成,也就明白了湘钦门的立场,不能做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王太冲对湘钦门远而敬之,湘钦门也疏远王太冲。昭义城里的侠客们都分成两派,表面团结合作,大家客客气气,背地里使小动作不断,形成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等到剑舍的人到来时,昭义城已经人满为患,每天街头都有人舞刀弄枪,每天都有人暴毙街头,新仇旧恨在繁华之地交错。混乱的局面等待武林盟主的治理。 剑舍一到,湘钦门就得意了,陈怀寿第一个上门拜访,和至临陈观把酒言欢,这两人把陈怀寿引荐给剑舍掌门和陈力士。两个老头都很赏识这个年轻有为的陈宗主。 这天,他们三人率一帮人到城外游荡,秋天的城外别有景致,秋游让人清爽,久别重逢有很多说完的话,分手后江湖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也聊不完。 城外人也不少,人多必不会清静,不动动手,习武之人总觉得一天不太完整,就像公牛相遇,总要碰碰牛角,即使不激烈大战,也要敷衍地走完这自然界的仪式。 陈怀寿等人不凑这个热闹,向城外小树林走去。林中鹧鸪啁啾,让陈观闻到一股烤野鸡的味道,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味道了,那是心里的阴影。 他们往里走,这闻到越浓,这已经不是幻觉了,是真的烤野鸡的味道,陈观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烤野鸡的味道?” 陈怀寿耸耸鼻子,说:“是有,这不奇怪吧。” 至临说:“他上次吃烤野鸡吃出毛病了,闻到烤野鸡就浑身发软。” 烤野鸡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们甚至看到了林中的烟火,至临打趣说:“我去讨一些来我们尝尝,和陈大哥一起回味一下。”他快步向前走去。 回来时,至临手里没有烤野鸡,反而神色慌张,说:“赶紧走!”陈观问:“你也厌烦那味道了吗?” 至临拉着他们两往回走,说:“是杨言志,是他在烤野鸡。”他们三人率众转身离开。 林中传来杨言志的声音,“几位不尝尝了吗?”他们回头时,杨言志和一个老年剑客飞到跟前。 陈观说:”多谢好意,不吃了。” “你说不吃就不吃了吗?”那老年剑客咬牙说,他嘴角呼呼地出气。 陈观认出这是太行山若厉派的掌门,这人应该已经死了才对,若厉剑派和七星观都被灭门了。他说:“原来是若厉掌门,你竟然尚在人世,真是可喜可贺!” 若厉掌门说:“你爹和剑舍掌门做事不够利索干净,留我半条命,现在我回来了,两位意外之余是不是应该有所忌惮。” 至临看着他手里的宝剑,没有杀意,说:“若厉掌门这是上门报仇咯。”他认为这人武功不怎么样,他们才两人,不必放在眼里,“你应该找个地方颐养天年,这样才不负上天对你的怜悯。” 杨言志说:“小小少年出言不逊,都说你剑术高强,是武林第一剑术天才,今天我们可要见识一下,搓搓你们的锐气。” 一百九十八 湘钦门出试小牛刀 陈怀寿损… 这是要开打了,至临和陈观真气恢复后还没好好动过手呢,两人拔剑,陈怀寿跳开,先让他们来个公平的四人战。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自负就只能吃亏了。陈观和至临在若厉掌门的宝剑和杨言志的银枪之下讨不得好。杨言志的长枪挑刺有道,若厉掌门的短剑近身劈斩。陈观和至临在招数上没有一点胜算,可能是对方吃了烤野鸡的缘故,他们灵活有变,打得两个年轻人手臂震麻。 陈观和至临跳开,要在真气上、在大招上创造取胜的机会。至临化出两堵冰墙,夹向杨言志,杨言志大惊,说:“有点灰衣少年的路子。”他持枪突刺,两堵墙都经不住他长枪的钻刺。 至临左右举剑,挥舞四肢,若厉掌门看出是剑舍的酒食有庆,持剑劈上来,打断至临的蓄势,至临只能化墙挡住他,自己在飞出去。若厉掌门的剑招平平,但真气深厚,不是他和陈观能抵挡的。 至临为陈观争取了运气蓄招的时间,陈观使出咎无力,佛手紧紧按住若厉掌门,他御剑刺去,他的出招又给至临创造机会,两人轮流出招,掌握了打斗节奏的主动。 杨言志使出涣群拳,一拳击碎佛手,若厉掌门飞出来,持剑朝陈观飞去,陈观横剑对砍。他身材高大,若厉掌门是个小老头,近身搏斗稍有优势,但老头扬长避短,在他腋下窜来窜去,像一只耗子。陈观每剑都扑空,老头却总能出其不意攻他下盘。陈观下盘功法稍欠,腿上腰上被这小老头划了好几个口子。 至临和杨言志对攻也很吃力,长枪如龙,直捣心窝,至临的剑如落叶拨档树枝,没有一点胜算。 陈怀寿这是出招才显示出他的价值,他就是要让在场的人看到湘钦门在剑舍为难之中出手相救,力挫武林仇敌。陈怀寿站立运气,林中蹿出一个黑影。替至临挡住一枪。 长枪捅穿黑影,那是一个人,一个死人,是陈怀寿一个死去的父辈。他面如死灰,双眼平视,表情僵硬,是个走尸。 杨言志把枪从他胸口拔出来,枪上不沾一滴血,他胸口的伤口也没一丝血冒出来,衣服被戳出两个洞而已。杨言志一眼看出是个死活人,他挥枪横斩,要断他的脑袋。 走尸伸手挡住杨言志的长枪,顺势握紧长枪,侧身抡摔,杨言志连人带枪摔倒在地上。 至临后退,远离走尸和杨言志,踏步前去帮陈观。陈观下盘血迹斑斑,至临的剑为他腾出一喘息的空隙。 至临的剑招基础扎实,和若厉掌门不分伯仲,陈观得机不失,反守为攻,若厉掌门败于下风。 杨言志把走尸戳成马蜂窝,它一滴血都舍不得流出来,挥刀只砍,武艺不差。杨言志面对这样把自己穴位弱点完全暴露出来的人,攻击都是无效。他向身后飞去,落在一根树干上,说:“湘钦走尸秘术!想清楚了,这可是在和涣群神拳为敌。” 陈怀寿知道杨言志现在是涣群的人,但涣群拳的高招他在湘钦的地宫就领教过了。走尸飞身朝杨言志劈砍,他飞到地面上,深蹲马步,把长枪夹在腋下,双手向前冲拳。拳意如虎,奔向走尸,把走尸击飞十几丈,他握枪做骑兵冲锋的姿势。 走尸从地上爬起来,提刀向杨言志飞来,气势凶猛。杨言志一动不动,保持冲锋的姿势,弓背低头,目视前方。 走尸飞几丈,杨言志身上出现一个白雾形成的骑兵,提枪与走尸对撞,他的骑兵比剑舍掌门酒食有庆的分身骑兵还高大几倍,瞬间把走尸撞散成一粒一粒碎块。 走尸走不动了,散成一滩碎石子。杨言志的骑兵朝陈怀寿冲来。 陈怀寿又招出两个走尸,挡在他面前。两个走尸也是他的父辈,撞在杨言志的骑兵上,也散成团,骑兵持枪立在陈怀寿面前,他心里发抖,没有退路了。 这时至临飞来,横剑在前,被骑兵一枪击断。陈观也前来救阵,他也挡不住庞然大物的长枪、高头大马的冲击,三人只能逃窜,随从们上前帮手。这些人现在才上,徒是送死耳。 杨言志的骑兵把他们斩杀殆尽,他们拼死拦住骑兵,用命换的至临三人的逃生。 三人在树林里飞奔,头都不回,算是捡回三条命。他们前去报告武林盟主,剑舍掌门和陈力士对若厉掌门还活着这件事很是后悔,这人肯定是跟着杨言志归顺涣群门了,那老头当时已被一剑捅穿,真是狗命走狗屎运。 陈力士说杨言志的骑兵是元神出窍,是断家枪的看家本领,他的枪法远不只在剑舍所见那么简单,要小心提防。 剑舍掌门说这是涣群门的警告,他们知道武林大会在即,有意扰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还不知他们手上有多少高手,光杨言志和两个脸残人就已是棘手的敌人。 陈怀寿在树林里大展走尸秘术时,他的族人在城郊的青楼里被无耳男和无每男残杀,只留下一个断臂的汉子前来报信。他带来的族人都在客死在昭义,心里波浪翻涌,忐忑不安,这如何回去面对湘钦族人。 前来报信的汉子说那两个脸残人是为了给涣群门的人报仇而来,要啥的湘钦门片甲不留。陈怀寿没见过这两个人是什么样的高手,倒想见识见识,他手上的走尸还很多,当年湘钦死的人都被他做成走尸,湘钦现在的武力值不以往的湘钦门有过之而不无不及,走尸数量的增加,提高了湘钦的实力。 陈怀寿记得自己在地宫悬崖把涣群的落魄老哥一次次送进妓院,要是涣群有人武功在他之上,还不喜嫖娼,那真是难对付的人。现在在昭义,湘钦门就只剩他一个了。他赶紧飞鸽回家,求支援、搬救兵。武林大会还没开始,后面伤亡一定会更多,这次他要加倍派人火速赶往昭义。 陈怀寿一行大战涣群门杨言志和若厉掌门的事很快就无人不知,郊外的青楼因此受冷落,城里的酒楼也冷清了些,很多人都不敢夜里出门。涣群门又不是鬼,为什么不能夜里出门呢?真是令人费解。 少年知道陈怀寿的往蹇来誉臻于化境,也想领教一番,杨言志元神出窍的枪法更令人期待,少年平淡的心被振奋起来,想找人动手,但江湖人现在人人自危,不再喧哗热闹,大家都装做病猫,躲在客栈里,谁知道涣群门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 少年照样去青楼喝酒到戏院看戏,既遇不到涣群门的人,也看不到斗笠男和黑衣男,云雷刀神的伤势见好,可以出门了,他也跟着到处吃喝玩乐,大家见到他都打趣,“刀神,明太刀是怎么丢的?你现在称霸武林还来得及,我们尊你为盟主。” 刀神笑说:“我现在是丹田尽毁、武功全废,有酒喝有姑娘玩就知足了,武林盟主不适合我。”他不知道到了青楼也没姑娘玩,少年只是请他喝酒,没请他飘娼,刀神失望,大骂少年比他师兄还小气,远不如他的师父。 少年问他,是不是和他师父一起去青楼玩过那些,刀神矢口否认,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堕落到那种程度。 少年问他如何看待涣群门和湘钦门的大战,湘钦门初入江湖,竟被一个刚出江湖的门派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刀神说:“旧事的恩怨在现时表现而已,这两个门派的仇恨可以追溯到湘钦门上上辈宗主的事了。” 刀神喝口酒,青楼里知道有故事要说,都挪凳子围上来。 一百九十九 刀神再入喧闹酒席 归藏… 刀神老哥看大家都围拢,这才是江湖好事者的模样,云雷刀神很久没参与到热闹的江湖中来,一直在暗地里跟着少年,和江湖若即若离的,他沉浸在热闹的江湖闲谈中。 刀神说:“涣群门是第一个知道贞利剑和明太刀线索的门派,他们派人到西南摸排好几次,最后在沅水河边找到大致的位置,却被湘钦门霸占那地方,最后还把他们涣群门的人都杀了。这不就是老恩怨。” 人家问:“刀神你怎么知道,武林盟主和陈力士年纪这么大都不知道。” 刀神说:“我的明太刀就是从沅水地宫的武光宝藏里拿的嘛,这我怎么会不知。” 少年说:“你的明太刀是从我肩膀上拿走的,不过现在不是你的了。” 刀神说:“是谁的最后都得是涣群门的,人家追寻贞利剑和明太刀好几代人了,轮不到我们的。我不认为当今武林有人能抵挡他们。” 王聪问:“那明太刀能使时光逆转的神技才是他们追寻刀剑的根本原因吧?他们是千年传承的门派,肯定有想回到过去的打算,就想我们都想回到小时候一样。” 刀神说:“时光逆流只是明太刀其中的奥秘之一,它还能做的还很多,只是还没人探索出来而已。那贞利剑也是神奇无比,我敢说现在还没人能解开。”肯定没人解开,太行山三家剑谱都还在他身上。 少年说:“如果解开了会怎么样?” 刀神说:“如果解开了江湖武林就只能有一个涣群门,其余所有门派要么加入他们,要么灭亡。” 少年说:“也可以像我一样退出江湖,不问世事。” 刀神说:“到时候你也逃不了,涣群门这次就是要灭掉整个武林,这个世界只能留一种武学,那就是涣群神拳,这是他们门派千年来悟出的狗屁道理。” 钟瑜玟说:“那武林岂不是就不存在了,只留他们独活,这江湖还有什么意思。” 刀神说:“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消灭江湖。” 少年说:“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这是比剑舍还霸道。” 刀神说:“这就不得而知了,他们是千年门派,和你们一样,武林盟主他们当腻了,可能这江湖千百年来都是一个样,他们早就乏味了。” 少年说:“我也觉得很乏味,但没别有让别人都消亡,江湖好不好玩都有人在玩,不喜欢就退出就是了,要灭掉整个武林,真是太变态了。” 听众们对涣群门的野心也是不解,但他们能灭掉武林的本事不该怀疑,按照刀神所说,他们拿到贞利剑就真的可以和整个武林抗衡了。大家都期待武林大会上盟主的作为。 这当子,王太冲也关心武林存亡,他也在酒楼中,他走到少侠这一桌,说:“此刻就需要大家冰释前嫌,精诚合作,共同抗敌。”他的这一道已经到处卖了,买账的没有几个门派,现在他的理论最符合大家的利益,大伙都应声附和。 少年说:“江湖仇怨何止千年,大家和涣群门的仇怨也只是江湖恩恩怨怨中的一段故事,说放下是不可能的,除非江湖不存在了,那这既是成全涣群门了。” 厅堂里的侠客们都享受这样的江湖,至少是此刻的江湖,有 吃有喝,赴死还轮不到自己,热闹是自己的,别人的悲凄和担忧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即使没有庆祝的理由,也能共同举杯,就只为喝酒,如果找不到狂欢的借口,那不负韶华也是做乐的理由。 他们都说王掌门说的对,说得好,然后干杯,继续打听江湖逸事。王太冲说他们太麻木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涣群门一家一家吞并各门派,不能有所作为吗? 没有人迎合他了,他坐到少年这一桌来,说:“并不是每个门派都能像若厉派这么幸运,能留一个独苗的。” 少年笑说:“王掌门记错了,若厉派是被当今武林盟主和陈立士灭门的,如此说来,还是涣群门救了他,这棵独苗是涣群门保住的,谁是谁非追究起来让人尴尬。” 王太冲说:“两位是明太刀和贞利剑的上任主人,不想为因刀剑而起的纷乱做点什么吗?” 云雷刀神说:“刀剑是怎么离我们而去的,王掌门眼耳通天,不会不知道吧?你要当英雄,我们不阻拦,但别叫我们也去跟着当英雄,我们几个没你那样的道德觉悟。” 再聊下去好事就成坏事了,在这吵起来他为国为民的形象岂不是坍塌,王太冲嘴上讨不到好处,识趣地离开了。 没有碍眼人的青楼,才是饮酒作乐的好去处,他不走少年都要走了,少年板着脸,没给王太冲好脸色,他派姜秋林跟着自己的事还没说破呢。王太冲一走,厅堂里的人就知道热闹没有了,各自回到桌前喝酒。 刀神说:“你就这么不买他的账?我倒挺看好他的,这人有脑子。” 钟瑜玟说:“是有脑子,但没多少手段,说手段还得剑舍掌门和陈力士。” 刀神说:“那两个老头手段太激进了,成不了大事。” 少年说:“你以前还在剑舍住过一段时间呢,不能这么糟蹋人家吧。” 刀神说:“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当时和至临还形影不离呢。不打不相识,那小子在京畿和我小打了一场。不过我可是为了你才去的剑舍,你不去我肯定就留在京畿了。” 钟瑜玟说:“这么说你是一路暗暗跟着我们咯。” 刀神说:“那时候还不是跟着你们,是跟着他。”刀神指着少年。 少年说:“我们在夔门的事和在岭南的事你都知道了?”少年面露囧态,有点不好意思,问出口就后悔了。 刀神笑嘻嘻说:“你们的事没有一件是我不知道的,你们在夔门江上听的那些,还有在山洞里做的那些事,在昭义传尸街的事我都看在眼里。” 少年和钟瑜玟都红着脸不说话了,王聪说:“给我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钟瑜玟踢她一脚,说:“少打听,再打听今晚你就一个人去戏院。” 王聪不敢一个人出门,听说剑舍的至殊也在,她行事更毒辣变态了,一个人经历过那种事,有勇气活下来能理解,有勇气到人群中来真是费解。 王聪刚想到至殊,剑舍的人就上青楼来。名门正派白天上青楼有伤大雅,肯定不是来找女人的,是来找男人的。 至殊和至临,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陈观和姜秋林,厅堂里的人都挪椅子,站起来给这四个人让道,大家都盯着至殊看,心里想象那一晚上的情形。这至殊长得不算漂亮,特别是在美女如云的青楼,更显平凡。如果有人说哪里哪里美女如云,那不是青楼这话就很难属实,如果指的事青楼妓院,这话就不会假。 风尘女子都没有至殊这样的经历,她们再漂亮,也只是金钱的颜色,只有至殊,她是故事的颜色,江湖人喜欢故事大于金钱。大家不敢冒犯,但眼睛都离不开至殊的后背,这后背当晚是多少双粗糙的手抚摸过的,那嫩黄的脖劲是多少张豁牙口臭的嘴吻过的。想到这些,他们为至殊打抱不平,更为自己没剑舍而感到遗憾。 人群中还有人滋溜咽口水,这种行为在别的场合就很掉价,在青楼里反而再正常不过。至殊感到几十双眼睛扎在自己的身上,她怒目横眉,转身扫这群痴汉一眼,大家都转过脸,去想想楼上的姑娘了,这不是他们能惦记的。 二百 杯酒作剑难平愤懑 宝刀神圣视为… 这四人是冲着少年这一桌人来的,“来者不善。”云雷刀神说,他侧身靠近窗户,这四个不是善茬,没准能打起来。混乱中手无寸铁之人能保住自己的饭碗就好。 少年看到这四个人,每一个凭面相都能让他怒火中烧,他们开口说话,少年就想掀桌子。第一个作揖开口的是至临,他让厅堂里的看客们都精神振奋。 至临说要看看王聪身上的春宫图。少年往他脸上泼一杯酒,说:“来到青楼你就去找女人,我的人你动不得,否则把你心也掏出来。”至临鞠躬说不要误会,他们没那么龌蹉,是至殊要看。”可以说是至殊龌蹉了。 少年说:“剑舍才当上武林盟主几天,就要发扬抢东西的精神,你们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少年振怒,真气挥洒,厅堂里杯盘摇颤。侠客们都看好这场戏。 陈观说:“少侠不要误会,我们是想看看卷轴中的离手剑谱和山巅为泽剑谱。” 云雷刀神在一旁都看笑了,他说:“你们剑舍脸皮太厚了,那是人家门派的武学秘籍,说看就给你们看,真以为整个武林都是你们都了,等你们把涣群门解决了再来耀武扬威!” 至临说:“前辈,王聪姑娘给我师妹卷轴中的离手剑谱,让人要走火入魔了,家师怀疑那是假的剑谱。” 王聪说:“假的又如何?真的又如何?你们怎么得到的剑谱敢不敢说出来?要不要我点破你。” 至临说:“王姑娘莫不是忘了,是你在剑舍山上自觉交给我们的。” 王聪说:“我答应把卷轴交给你,可没叫你给大家酒里下药,你师妹被千人骑万人压的时候你去哪了?你卑劣的手段这青楼都使不出来,你还能到这来要卷轴?” 至殊看着至临,说:“师兄,这是她的离间计,不要中了她的奸计。” 王聪说:“几位武功好强人尽皆知,可要能胜我家公子怕是要下辈子,我用得着离间你们?”这时少年收了真气,厅堂里所有的杯盏都消失了,桌面上空无一物。 侠客们知道这是少年的神技,都缩到墙脚去,唯恐自己也消失了,或者自己的哪一部分也消失。 少年说:“几位今天是想动手了,你们接不住我一招,试一试。”他运气在手上,轻轻一握,出现了一只酒杯。他捏着酒杯,一用力,被子消失,厅堂里的被子又复出现,杯子都燃起来。围着四个不速之客旋转。 姜秋林站出来说:“少侠息怒,我们不是来找茬的,只想证实那样的剑谱是否真的存在。” 钟瑜玟说:“你们也包括你姜秋林了吗?到这站半天,你们有说过一个“请”字吗?你在剑舍待几天就把礼义廉耻都抛弃了,你要是武功上再有点长进,岂不是要夺我的贞利剑?” 姜秋林说:“不敢,姜秋林不敢忘三位在昭义对我的扶持,没你们我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少年说:“没有你,王聪就不会被绑;没有你,贞利剑就不会丢;没有你,就没有剑舍夜宴的好戏。你知不知道辛枚见你没和我们一起回到昭义,走遍整条街来找我,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出来说话?!凭你的背叛还是武功?!”少年发火了,他一拍桌子,整掌桌子都消失了,还好云雷刀神当即把自己的酒杯拿起来,拯救了最后一口。 姜秋林不敢再出声。少年接着说:“卷轴是王聪的,她说了算。贞利剑是瑜玟的,我们早晚要拿回来,光明正大地拿回来,而不是像你们一样使绑架的下三滥手段。” 陈观哈腰上前,说:“贞利剑和明太刀现在都是对付涣群门的利器,我们应该尽力共同抗敌才是。钟姑娘是贞利剑的主人,一定知道贞利剑的奥秘吧?” 钟瑜玟说:“你说的大道理刚才王太冲就站在你的位置说过一遍,我怀疑他才是你的亲爹。贞利剑的奥秘还轮不到你来讨要,那剑是我名正言顺拿到的。” 至殊问:“怎么个名正言顺法?” 王聪说:“我钟姐姐破解太行山三家剑谱的秘籍,找出宝剑所在,拿到的。可不像你们剑舍,灭了太行山两个剑派,屁都没捞着。现在若厉的上门来寻仇,够你师兄受的。忘了告诉你,夜宴当晚院子的大门是你师兄锁的,我的门是你师兄开的,当时你在我房里练剑,只穿一件薄薄的小肚兜,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们师兄妹当时都想独占我的卷轴,竟不惜同门相斗,使出那样的手段,我真是大开眼界。” 姜秋林说:“王姑娘好狠的心,至殊姑娘因此事几乎要寻短见,要不是想着练好离手剑,她今天也不会到昭义来。” 钟瑜玟说:“姜大侠真是雅量,我聪妹从昭义到剑舍一路受的罪是败谁所赐,乃是你和至殊!你要是会驾车,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这可怨不得我聪妹,这是剑舍自己引狼入室。” 少年说:“几位想动手就到外面去,不要影响我们喝酒,你家掌门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他手里的贞利剑不是落在我手上就要落在涣群门手里,你们是没体验到涣群门的毒打吗?” 刀神说:“据说两位携手湘钦门宗主和涣群门两个半路出家的老头大战一场,最后落荒而逃,给我们说说这其中的细节,看看今天众英雄都在此,好好分析下他们的招数有没有破绽,下次遇到也才有把握取胜。” 至殊和陈观都不想说,败将没有什么炫耀的,输给两个老头不丢脸,三个人输给涣群门最无能的两个人才丢脸,以后还怎么面对涣群门的其他高手。 刀神说:“透露两句嘛,大家坐在这也是无聊。”其他人坐着也说:“说说嘛,既然要对付涣群门,和他们的战斗就是大家的经验。”他们桌上没酒杯了,确实无聊。 陈观和至临闭口不言,至殊朝刀神问:“明太刀能使时光倒流是真的吗?你才是明太刀真正的主人,你的话最可信。”她眼里放光,光里有恐惧的芒刺。 云雷刀神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说:“求证什么剑谱卷轴都是假的,奔着明太刀来才是真的,你们剑舍拿到贞利剑还不罢手,还想拿到明太刀,贪心不足蛇吞象。明太刀和贞利剑都是极难驾驭的兵刃,能使其一则天下无敌,不可能同时能驾驭刀剑的,我刀法在江湖上自认为无人能及,剑术我也有一招天造草昧,算是上乘,刀剑我都拿到过,至少十年内江湖上没人能同时驾驭明太刀和贞利剑。我劝你们收了这份心,好好做好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就行了。” 至殊说:“我只问你那明太刀真的能使时光倒流吗?那对我很重要。” 刀神说:“看在我以前喝过你们剑舍不少酒,我实话告诉你,是,明太刀能使时光倒流,明太刀的奥秘还有很多,你是想用明太刀挽回那一夜吗?那也算是一个正途,是应该的。” 至殊点点头,大家都望着她,她眼里泛着泪光,定是想到那噩梦般的夜晚。 刀神说:“距离夜宴之事已经很久,明太刀在我手上从没使时光回溯这么长过,我不敢打包票,但明太刀神奇无比,时光逆流只是其中剑术之一,兴许真的可以助你回到那一夜之前。你应该找你妹掌门好好商量,刀就在涣群门手里,他们并没有在意这把剑,那剑换刀他们应该是愿意的。” 至临说:“家师不会放弃得之不易的贞利剑的,多谢指点,我们会想办法拿到宝刀。” 刀神说:“明太刀是我的,我总要拿回来,如果有一天刀回到我手里,我可以为尽力为你实现这个愿望。” 二百零一 天涯异客巧作闲谈 昔日密友… 一线希望就是一个人振奋精神活下去的念头,至殊把生的期望都寄托在明太刀上,这比江湖上很多想要拿到明太刀的人都要迫切,这是具有现实意义的愿望。 至临至殊几个人从青楼出来后,姜秋林想到了他昔日的好友辛枚,青楼妓院不是君子该逗留的地方,访友叙旧才是文人雅士该干的事。他来到辛枚以前住的客栈,跑堂的告诉他,将军已经搬走了。一般人在客栈住几个月,兜里的银钱都不允许。 姜秋林在杨府找到他,他正和断家枪的住在一起,武林大会在即,断家枪需要人手,被排除在外的辛枚将军也受到断家枪掌门的接纳,回到他长大的地方,杨言志的宅府。 辛枚见到姜秋林没有以前的热情,毕竟现在彼此各有立场,即使不是对立,也不是同一个立场了。辛枚看座看茶,聊的都是江湖上的客套话,好像两个初经人引见认识的朋友,除了客套话就没别的可说了。姜秋林坐在杨府感觉很不自在,他想和辛枚说说在剑舍山上的见闻,说说贞利剑和夜宴之事,每提到这些话题,辛枚多用漂浮的客气话把他引向更为空虚的客套话,让他无法继续细说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些传奇。 姜秋林说他在剑舍掌门座下如何人如何,见到贞利剑又如何如何。辛枚说今年的秋天真长,绵绵不绝,秋意不散。当两个亲密的朋友重逢不再聊自己的事,而是在说天气和天下大事,这样的友谊算是快到头了。 辛枚在杨府坐个一个时辰,感觉还没找到辛枚,即使辛枚就在他面前坐了一个时辰。江湖上漂浮的两片叶子,因为风的缘故,会各自飘零,这是江湖的定理。 辛枚明白这样的道理,深刻的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使是剑舍夜宴那样狂欢的筵席。他再住到杨府来,想起和义兄的种种往事和杨言志现在的抉择和处境,就明白了万事不能强求。和义兄尚能分别,阴阳两隔,和认识并不算很久的姜秋林为什么不能呢?大家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辛枚送姜秋林出杨府,说:“我现在是断家枪的人了,你是剑舍的人,使枪和使剑的终归是陌路,你多保重。” 姜秋林知道这是临别赠言,才见面却要折柳,江湖真是折磨人,但他也不能因小失大,向辛枚作揖,深深鞠躬就走了。 昭义城人口繁多,街上摩肩接踵的,酒楼上更是你言我语,热闹喧哗,但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人一个也没有。自从他跟随掌门后,原本聊得来的陈观和至临都和他疏远了。这也算是情有可原,他深得师父赏识,夺了至临的宠,夺人所爱不是他的本意,眼下他无人所爱,只能抢夺了。现在跟着至殊,这姑娘更难伺候,虽说也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是整天板着脸,让人看了很不自在,像是全天下都欠她的。 姜秋林觉得这师姐是活该,她平日的跋扈有了报应,他来找辛枚的空当,至殊又到客栈来寻少年和刀神,寻人不见,复到青楼,青楼也没人,小二说他们到城外郊游去了。她又骑马到城外来寻。 城外不像城内,街上的侠客都敬她三分,城外驾车游玩的都是富商高官,认不得什么剑舍的母老虎。至殊到这地方来是不安全的,用剑舍掌门的话来说风尘女子到商贾中就是甘愿的自投罗网,用王聪的话来说就是活该。 富商们的世界里也有一个江湖,在他们的江湖里,没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金钱就是最大的武功。两种不同的江湖汇流,清清浊浊,谁也分不清是非对错了。 至殊武功平平,在王聪的教导下更是荒废了好几个月,习武之人荒废几个月,就会身体僵硬,不利索。她整日心不在焉,反应更慢,富商们跟班的几个三流护卫就把她按在地上。 富商们像是抓到落单的羔羊,他们对城内侠客的厌恶都撒在这个不算标致的女子身上。富商们都大腹便便,体虚气弱,经不住秋风吹残,他们出行都裹着厚厚的衣服,里三层外,外只有一层,还没到冬天,也不能乱穿,不然都冬天就只能穿被子了。 至殊四肢被绑在车厢内,趴在一张长椅上,背对着车厢的帘门。她感觉夜宴的噩梦又要袭来,深知挣扎没有用,事后定将这些满身铜臭的畜生杀个片甲不留。痛快的是以后,苦的是眼前,眼下要度日如年。 富商们要一层层地脱下那些绫罗绸缎,再来扒了至殊的衣服,等他们把自己脱得精光,再向至殊扑来,至殊咬牙,决定一声不吭。人扑上来没动手,肚子里的肥肠先哗啦流出来。至殊闻到一股腥味,然后是屎臭味,这些人心里虽然肮脏,但日常卫生不至于如此。 至殊身上被热乎乎的液体淋湿了,她使劲扭回头来看,那一丝不挂的富商被人开膛破肚,像个稻草人一样伸平手靠在车厢里,腹腔里空荡荡,至殊要是尖叫,那腹腔可能还有回声响来。至殊已经决定不出声,所以那张开的腹腔没有回声响起,静默的山洞,血淋淋的嘴。 至殊暂时安全了,她长舒一口气,车帘被掀开,另一个圆鼓鼓的富商爬进来,看到至殊身上的血迹,高兴地大喊:“还是个雏儿啊。”他兴奋地脱衣解带,露出圆滚滚的大肚子。 至殊心想苦矣,还不知道车厢外有哪些人,难道又要悲剧重演? 那圆滚滚的肚子被一把细小的金剑划开,肠子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撒落到车上,至殊的脚被淋湿了,一根大肠还挂在她脚踝上。至殊认出那是离手剑的手法,是少年?他也想爬进来?真是个畜生! 畜生没来,另一个富商笑哈哈爬进来,一身酒气,喝得不少,这样的人在床上办不成什么事,至殊不担心这个醉鬼,但事后也绝不能放过。还没来得及把他面目认清,一把金剑划过,割断他的头颅他脑袋滚下车去。他半截的身体倒在至殊脚边,把那跟搭在他脚踝上的肠子带了下去。 这时马车动了,随之摇晃起来,是马在飞奔,这树林里的路并不大,这样跑起来只能是钻进树林里。车厢里的三具尸体都被巅出来,掉在林子里,成立乌鸦们欢庆的理由。这是它们意料之外的节日。 至殊看到地上的肠子往外流,这不是商人手法,是武林中人的手段。马车停下时,能听到林子啁啾的声音,可以判断周围没什么人。这少年怕是要了自己的身体再要自己的性命。至殊忍不住大喊大叫,骂少年道貌岸然,伪君子真小人。 然而出现的不是少年,而是涣群门的无耳男。他把两剑把至殊四肢上的绳子割断,扶她起来。“我知道我不是君子,但你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像是要宣判一具死透的尸体死刑一样,这很没意义。”无耳男说,他把车厢里的肠子都踢出去,苍蝇哼哼地飞来,呼朋引伴。 至殊说:“怎么会是你,我以为是那灰衣少年。” 无耳男说:“我没他俊俏,你就这么想着他?我去把他掳来!” 至殊说:“你怎么会离手剑?” 无耳男说:“我为了你学的,你看我对你才是痴心一片,如果你觉得一片不够我还可以搞两片,三片四片也行。” 至殊说:“你是涣群门的人,还会剑术,我看你也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壶水。” 无耳男说:“笑话,我自幼在涣群门学拳,这两招离手剑是为了你学的,你不是也在学离手剑吗?” 至殊说:“我不是一个干净的女人,你这么为我不值当,你走吧,就当我没见过你。” 无耳男说:“我可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对自己说谎,这是什么人才能做到,反正我是做不到。” 至殊说:“我可没心思谈情说爱,我有我人生的目标。” 无耳男跳起来,大喊:“荒唐!谁想和你谈情说爱?!老子是来帮你的!” 至殊说:“你帮不了我,我跟你们涣群门势不两立。” 无耳男说:“非也,我不觉得,我认为我们是天生的伙伴。你不就是想要明太刀吗?刚好我们手里就有明太刀,而我们想要贞利剑,刚好你手里有贞利剑,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人在江湖走嘛,就是要相互扶持才能走得远,你说是不是?” 至殊说:“我手里没有贞利剑,那是我们掌门的。” 无耳男说:“你是剑舍掌门最宠溺的人,他的不就是你的?我们做个等价交换,贞利剑换明太刀,各取所需,你师父知道也不会反对的。” 至殊说:“那你真没不直接找掌门,要来找我?” 无耳男说:“你家掌门年纪大了,听不进去,说不好听一点就是老顽固,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陈力士,这两个老头不会放手的,所以才需要你暗中协助一下我们。到时候明太刀双手奉上!” 至殊犹豫了,她要拿到明太刀只能靠智取,武力是绝不可能的,无耳男给的是个机会,但会不会搞砸了,那就是把剑舍送回火坑。她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无耳男说:“凭我拔刀相助好事做尽,你看看我出江湖一来干过什么坏事没有,都是替天行道行侠仗义,整个武林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才啦。” 至殊说:“我凭什么相信我拿到贞利剑你就能拿到明太刀,你又不是涣群门的掌门人。” 无耳男从腰间拔出一把朴刀,说:“这不就是?”他把刀递给至殊,“我给他换了个刀穗,原来是红色的,杀气太重,看看这个。”他指着刀柄上五颜六色的彩带,这算是什么刀穗,这是小孩子玩的风筝线。 至殊拿着明太刀,这是她第一次拿到宝刀,贞利剑在剑舍这么久,她都没碰过,她两眼放光,目光如火。要是武功高一点,有至临那么高就好,她就夺刀飞逃了。 无耳男说:“如假包换!”一把夺回至殊手里的刀,插在腰间。“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到这来找我。” 至殊说:“你住在这?” 无耳男笑而不语,转身跳出车厢,消失在苍蝇的嗡嗡声中。 二百零二 明太刀分化作二心 贞利剑独有… 至殊驾着血水滴答的马车回到昭义城里,街上的人都觉得这母老虎杀风了,很可能是那晚及时行乐的三十个汉子中的几个,大家看着至殊的相貌,再想想昭义青楼里的姑娘们,为这些一时糊涂而送命的汉子感到不值,这世间还有很多更好的姑娘等着呢,何必在一棵不怎么样的树上吊死。他们在马车后面摇头叹气。 至殊心里都是刚才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明太刀,她完全忽略的街上的行人,行人中就有应该整日跟着她的姜秋林,姜秋林也陷入对辛枚决断行为的沉思中,直到他身边的侠客说:“剑舍的母老虎让人血债血偿了,都是血,只是流血的地方不一样。”姜秋林想到掌门交给自己的责任,他奔着马车跑过去,一个跨步跳上车辕,坐到至殊身边,说:“师姐这是跑哪里去了?要我一天好找。” 至殊说:“你找我干嘛?我也不是你的故交。” 姜秋林说:“师父叫我在昭义跟着你,形影不离。” 至殊啐一口,说:“你做到形影不离了吗?难怪王聪看不上你,一事无成,现在想来祸害我们剑舍,我看你是涣群门派来的暗桩吧,要不然就是王太冲的人,你可是收过他的钱。” 姜秋林掀开车门帘子,看到里面血淋淋的,苍蝇飞舞,像是个蜂巢,地上还有碎断的肠子,他一阵恶心,要吐出来。至殊一脚把他踢下车辕,“废物!”她送他一句。 至殊回到客栈,剑舍掌门也派人找了她一天了,看到她身上全是血迹,走过来扶肩问:“殊儿这是出什么事了?没受伤吧。” 至殊说:“没事,在城外遇到几个畜生,出言不逊,被我杀了。” 至临也寻进来说:“武林大会在即,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剑舍要避免动剑见血,免得江湖朋友说我们嗜杀。” 剑舍掌门夸至临想得周到,叫弟子们这几天在昭义城要少惹事,不能坏了剑舍的名声。这是从旁侧批评至殊嗜血,坏了剑舍武林领袖的仁义形象。 至殊转身就走,剑舍掌门问她姜秋林呢?至殊说:“不知道,可能他觉得我嗜杀,也不敢跟着我了吧。”说完她回房去了。师父偏袒至临就算了,从小到大大家都习以为然,还关心才来没几个月的姜秋林,他们不知道刚才在城外自己又多危险,要是没有无耳男出现,现在她又成昭义最大的笑话了。 至殊觉得自己委屈,她回到房里一直想着无耳男的话,她要拿到明太刀,不要什么刀神的怜悯,她要自己强大起来,不要师父的关心,更不要姜秋林的假仁假义。 此时在房里想着无耳男的话的还有陈观,到昭义后,记得京畿陈氏的还有几个人呢?大家都把他陈观当成剑舍的人来尊敬,如果他当面强调自己是京畿陈观,他们会不会还那样恭敬?答案是显然的。剑舍的光芒已经把陈家掩盖无余,那剑舍掌门整天霸占着贞利剑,躲在自己房里研究,他父亲陈力士又碰过几回呢?他到现在都还没碰过贞利剑,他不断质问自己,为剑舍的这些付出值不值得。 这时,至临敲响他的房门,要他一同前去邀请少年和云雷刀神来参加武林大会,这两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现在还没正是邀请人家参加,掌门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周到一些好,不要把中立的势力推向涣群门。 赫赫有名?江湖上还没人知道这两人的名字,陈观打开请柬,写的是云雷刀神和灰衣少侠。他说:“送个请柬都要我们两个人去?姜秋林呢?” 至临说:“师父说他跟着至殊出去还没回来。” 陈观说:“至殊都回来了,他还在外面,他真是个好跟班。” 至临说:“走嘛,出去走走,那少年说话是难听点,但他那里常有好酒,还有两个尤物相伴,我们也养养眼,在房里闷着干嘛?”他拉着陈观出来。 陈观说:“你家掌门到底把贞利剑看出什么眉目没有,现在大家都传言我们拿到的是一块废铁。” 至临说:“且让人家议论去吧,掌门学剑一辈子,他都参不透的东西,别人也不想了。” 陈观又问:“你碰过那剑没有?” 至临说:“那是掌门的佩剑,我们怎么可能碰得?” 陈观知道了,那已经成为他的佩剑,那可是大家拼了命抢回来的。陈观跟着至临一路走到少年今天在的那座青楼,一路上他一言不发,至临以为他是不想见到那少年,生自己的气。到青楼上,跑腿的说他们不在,秋游去也。 他们不想秋游,天色已完,明日再送吧。陈观说请柬上落款是今天,明天送去成什么样子,你办事还不如姜秋林么?他们决定晚上再去,晚上少年等人都在戏院。 二百零三 送柬未至犹思迁异 报仇不雪… 少年也不在戏院,他另有人约,戏院里只有钟瑜玟和王聪,云雷刀神都不在,这两个男人没带姑娘,八成是逛青楼去了。至临提议去青楼找人,晚上青楼人多,要找个人还不容易,就怕在没人的地方找人,那才难呢。 陈观没心思跑腿了,为送一张请柬跑了一整天,办事效率比姜秋林还不如,长此以往,自己也要变成废物了,剑舍是真不能再待下去,废物是一种病,会传染。他把请柬交给王聪,请她代为转交给她家公子。 她看到是武林大会的请柬,说:“我们不是武林中人,不掺和你们的事,拿回去吧。”王聪把请柬递回去。 陈观不接,说:“我们都是奉命行事,诚意都在这里,去不去由少侠和云雷刀神决定。” 钟瑜玟说:“一个不问江湖事,一个武功尽废,去参加你们的武林大会,又能做些什么呢?不是一路人就不要强行拉进一个圈子,大家都玩不到一块儿,赶紧走吧。” 至临说:“这不是我们思考的问题,我们只负责送请帖,请务必手下,转告那两位。”他们转身就走,算是把帖子送到了。 至临说去青楼找那少年谈谈,陈观拒绝,人家白天去青楼是去喝酒,晚上去青楼那还是去喝酒吗?简直是去找女人。陈观甩手离开,他受不了剑舍玩世不恭的行为,自己回客栈去捉摸自己的事。至临认为他是怕见少年,自己一个人往青楼去,他那也不是去找灰衣少年,而是去找女人。 少年并不在青楼,他被人约到传尸街,晚饭后就来了,云雷刀神跟着他,这个时候约他的人只有黑衣男和斗笠男,这两人武功加起来在少年之上,羊皮纸不能在这时候被夺去。 少年如约而至,在空荡荡的传尸街等了很久,不见一个人来,约他到这个鬼地方来的人,不是人就是鬼,今年这里死了多少人,没人会记得那些死去的冤魂。 刀神说:“一定是斗笠男,当时我就在这捅他一剑。” 少年说:“我就只在这救他的,他是想报恩吧,可能他拿到贞利剑了,在剑舍的时候他们就把剑还给瑜玟,她不要,又送回给剑舍掌门。” 刀神说:“这丫头有远见,你多跟她学学。” 少年不喜欢劳心,对谋虑算计的事没有一点兴趣,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绝不动脑子,动手比动脑简单明了,他说:“有她在身边,我就不用学了。” 刀神说:“没人有可以一直在你身边,敬一都不可以,何况钟瑜玟和王聪,行走江湖的人最后都免不了一个人。” 少年问:“你以前也有朋友吗?” 刀神说:“这不是废话嘛,谁没有朋友。” 少年说:“我师兄是其一?” 刀神说:“算是吧,但我没跟你师兄一起行走江湖,不像你和这两个姑娘,我独来独往惯了。” 少年也曾独来独往,那样的日子是逍遥,但也有落寞的时候,还是人多好,江湖不是一个人的江湖,一个人能组成一个江湖,那就是涣群门的理想信念了。 约少年的人出现了,是杨言志,出乎少年和刀神的意料,他提枪站在街上,在月光下影子淡淡的,若有若无,他的长枪显得尤为发亮。少年问:“你约我干嘛?我们不熟。” 杨言志说:“约你到这,就是要拿你的脑袋祭奠功儿!” 少年说:“你不傻嘛,比辛枚聪明,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杨言志说:“你在这杀的功儿,我就在这杀了你,血债血偿!” 少年说:“你打不过我,杀了你没钱拿,你走吧,我全当没见过你。” 刀神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人间惨剧,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出手,杨家就绝种啦。” 杨言志说:“小小年纪,恃才傲物,不要狗眼看人低!”他提枪飞来,少年化剑在手迎去,说:“刀神靠边!” 云雷刀神走到一边去,自己不能耽误两大高手的发挥,更不能耽误自己看好戏。 杨言志和少年近身比试几十个回合,不分高下,枪有所长,剑有所短,电光火石中谁都杀不了谁。少年对他没有杀意,他对少年却像疯狗对乞丐,招招想取人性命。 少年拨挡提按,都是防御,杨言志抽插劈挂,都是攻击。银枪如蛟龙出海,游曳显神通,金剑似长蛇吐信,闪躲做火舌。两人在空旷的街上来来回回,打得火花四溅。 昭义城惹是生非的少了,个个都怕涣群门的人偷袭,步湘钦门的后尘,所以街上好几天没人打架了,富商们以为这些鲁莽的侠客在青楼和酒楼里学得了大城市的礼数,不再打打杀杀,他们武力至上的江湖被金钱至上的江湖吞并。少年和杨言志这一战,告诉还在每个巷子里搂搂抱抱的富商,江湖并没有因为金钱而平静,反而因为金钱而血雨腥风。 少年和杨言志斗了几百个回合,杨言志是老人,耐力不如少年。他主动跳开,蓄力出招。他把长枪立在地上,握紧拳头,运气在手上。朝地上一击,拳意扩散,少年穿过拳意,直奔杨言志。 杨言志说:“果真找到对付拳意的本领了。” 少年持剑挥击,杨言志知道近身打下去对自己不利,拳怕少壮,枪也是。杨言志又跳飞开来,少年说:“你打不赢我的,趁早走了吧,你儿子杨功作恶多端,是罪该万死。” 杨言志说:“你只是人家的一颗棋子吧,我儿不是那种**良家妇女的人,这其中的蹊跷你不明白。” 少年说:“我何须明白,我收钱杀人,有人要他死,我不杀也有人杀。” 杨言志说:“你和他一样,都是京畿的牺牲品,看拳!”他握拳出击,震开少年的金剑,他再运气蓄势,要出大招了。 旁边的云雷刀神见多识广,看出这一招是个阴招,他大喊:“小心!是举风针!” 少年听出是毒针,他一口气化出五堵赤红的墙挡在自己面前,杨言志的拳头飞来,真气凝成巨大的拳头冲碎少年的红墙。红墙一堵接着一堵倒下,最后一堵要倒时,少年化出金钟罩住自己,金钟挡住那两只大拳头,把杨言志手腕震得生疼。 少年说:“半路出家的涣群门我见过两个了,你算是比较好的那种,还能接我几招。” 杨言志说:“因为那个,湘钦门在昭义都快死绝了,这就是我们涣群门,有仇必报!” 少年说:“你儿子杨功不是涣群的人,他的枪法不错,可惜遇到的是我。” 杨言志说:“你剑法是不错,可惜贞利剑不再你手上了,受死吧!”他双手持枪深蹲马步,屏住呼吸。 少年看出这一招,说:“好枪法,杨功当时也是在这使出这一招,元神出窍,可惜还是死了,人家出价太高,他是死在钱上,不是死在我手上。”少年也运气在手上,准备使出风行天上。 云雷刀神说:“小心!他会使出虚招!是佯攻!”少年反应不及,刀神已经冲到眼前,他双拳同时出击,少年只能将自己身体虚化,杨言志的两拳穿过他的身体,少年近距离看清了,这不只是涣群门,拳头上还有细密的冰针,这是举风针。真是阴险的老头。 少年翻身回头,朝杨言志头上刺去,却被一只长枪拨挑,少年落地细看,是杨言志出窍的元神,一个高大的骑马。 原来杨言志不是佯攻,是两段攻击,他元神化成的骑兵是后段攻击,他本人是前段攻击。“当晚杨功有你这么快的身法,他就不会死了,或者不会死得那么惨。”少年提剑飞去,与骑兵对冲。 少年在碰到骑兵的瞬间虚化身体,骑兵穿空而过,少年和骑兵错肩后,使出风行天上,剑尖上光芒闪耀,整个人如彗星划过。 杨言志弃枪出拳,两拳直逼少年。 少年的剑刺过他的手腕,这时少年身后的骑兵又冲来,少年收剑,当空一劈,骑兵消失了,杨言志也消失了,地上留下他的三根手指头。 云雷刀神看到战斗结束,说:“以后他练不成拳了。” 少年说:“他的拳法不怎么样,枪法却是一绝,这三根手指头对他影响不大。” 刀神说:“他要是残废了,就是第二个王太冲。” 少年得胜,传尸街没人在,这精彩一幕只有刀神得目睹。少年说:“他怎么查到我杀了杨功的?昭义的墙是有多透风?” 刀神说:“谁给的钱你还不知道?城南那老骗子只认钱不认人,只要钱给够,让他叫我爹他都喊得出来。” 少年和刀神回到客栈,王聪和钟瑜玟已经回来,给他们看了请柬,少年问刀神去不去,刀神说去,有热闹看当然去。钟瑜玟问:“你打算奉剑舍掌门为武林盟主吗?”刀神说:“狗屁盟主,他那德行江湖上有几个能服的,我就要去看看他和王太冲如何狗咬狗。” 再有三日,各派就差不多到齐了,三日后在昭义最大的酒楼举行盛会。 二百零四 夕惕倾巢登场昭义 秋林出丑… 各派相继来到昭义,久违的夕惕派也倾巢而至,夕惕掌门亲自带头,座下弟子仪琳、仪珉、仪昆和仪吾都在花花绿绿的人群队伍中。这是江湖唯一一个全员女子的门派,她们的到来,让昭义为之精神抖擞,城里的侠客们看够了青楼的女子,得见雄赳赳的女侠,有如枯木逢春,在街上都多打几架,雄鸡见到旁边有母鸡,总免不了互相攻击,即使这母鸡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呸!夕惕派的都是正人君子,良家妇女,怎么能跟青楼的女子相提并论,更不能用鸡来比喻说明。 不过这些女侠进城后,每一个侠客都想在她们面前表现自己,他们近乎幼稚的胆量和勇敢,他们笨拙的武功和勉强为之的酒量,最后都转换成街头的笑话。 夕惕的女侠们都不理睬这些痴汉,从不正眼看他们,痴汉侠客们更来劲了,青楼里那么多姑娘等着他们,他们都不踏进去半步,守在她们入住的客栈下,王太冲盯梢的人都没有这么敬业。 夕惕的人不堪其扰,她们掌门到昭义的第一天,安顿好之后,就率众到客栈门口放狠话,“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要是有不敬者,别怪夕惕不客气。”掌门说完,她的大弟子义琳拔出佩剑,在客栈门口的石狮子身上轻轻划一剑,众人转身回客栈去。石狮子哐当,被分成两半,痴汉们看到仪琳的厉害,做鸟兽散去。 “成何体统?!简直是有辱武林!”夕惕的掌门到客栈后大骂,这些兔崽子真是色胆包天,如今武林人士都过于放纵,缺乏管教,这次武林大会是个契机,希望剑舍掌门吸取剑舍夜宴之夜的教训,有所作为。 仪琳叫她师父不要对剑舍抱有任何希望,剑舍山上的一虫一鸟都是畜生,更何况那些人,他们简直畜生都不如,他们只会做畜生做的事,人干的事一点和他们不沾边。 夕惕派现在在武林上也不再是弱势,六壬神剑屡显神通,没人敢小瞧,仪琳当众击败剑术天才至临后,更是跻身大派一列,现在山上弟子三千多人。恰逢太行山上的七星观和若厉派都落寞了,整个太行山都归入夕惕手中。 刚到大城市,仪琳就带着几个师妹出来见识见识,街上吃的玩的不可胜数,这是在太行山上长大的她们从未见过的繁华。她们在街上闲逛,身后跟着不少痴汉,这些人捉迷藏一样尾随人家,成为昭义一大亮点。 富商们看到城里突然多了这么多漂亮的女侠,摩拳擦掌,到城南去找酒肆的老板,风尘女子他们玩厌了,想尝尝会劈叉的女侠功夫怎么样。城南酒肆老板收钱就敢干事,招来几个门口饿的两眼发昏的流浪侠客,让他们去街上抓个女侠来给大爷们尝尝鲜。 流浪侠客们没人敢接这个活,夕惕派当今不同往日,不好惹。姜秋林刚好在那,他一身剑舍弟子的衣着派头,到这来嘲讽酒肆掌柜的,当初他在这揽活,差点饿死在此。 掌柜的也不觉得他有多光鲜,要他接这个掳人的活,他做护卫不行,掳人应该在行吧,两者反过来即可,其一不擅长,比会其二。 姜秋林自诩正人君子,给更多钱也不会干出这等事,他不仅不接,还不准别人接,这让酒肆掌柜的很火大,你这不是挡人家财路嘛,你的仁义并不能作为江湖规则,即使你是剑舍的人也不行。 掌柜的和姜秋林抬杠,不停加码,加到一百两掳一个人的时候,勇夫就出来了。站出来两个大汉,姜秋林三脚猫的功夫不是他们的对手。 两人上街去,姜秋林一路跟着。仪琳等人并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她们到胭脂街去买东西,两个大汉就在那堵住了她们的去路,十几个女侠,但凡抓得一个就有一百两,他们动手了。 姜秋林看到仪琳的时候就决定一定要英雄救美,可惜他武艺烂到极点,拔出剑来不够两个大汉踢两脚,自己就缩在地上,肋骨怕是断了。他觉得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和王聪被至殊踢断肋骨时的表情很像。 夕惕的女侠们看到有热闹,她们不是看热闹的人,反而转身就走,师父交代她们要远离是非之地。两个大汉拨开挡路看热闹的人,像在草从中跋涉一样,买胭脂的姑娘都被他们推倒在地。 仪琳看不下去,太放肆了,她停下脚步,拔出佩剑,问:“你们是哪个门派的败类?还有没有习武之人的德行?” 两个大汉一口同声说:“没有!”他们拔刀向仪琳劈来,仪琳都闹不明白,只好拔剑相迎,众师妹看到大师姐受欺负,纷纷拔剑布阵。 可怜这两个大汉,一百两没挣到,死在夕惕的乱剑之下。姜秋林爬起来走到那时,两个大汉胸口都成马蜂窝了,他蹲在地上大喊:“作孽啊!” 仪琳看到他穿着剑舍的衣服,手上还拿着剑舍的佩剑,说:“这是你的朋友?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姜秋林说:“我堂堂剑舍弟子,怎么可能跟这两个人为伍,我是来提醒几位女侠,城里有富商出钱要买你们的身体。” 仪吾不知这话是何意,问:“我们有什么值钱的地方吗?买我们去干嘛?” 姜秋林说:“富商们说他们尝腻了青楼妓院里的姑娘,想玩玩耍剑的女侠。” 姜秋林武功没学好,话也不会说,他才说完,就被仪琳一巴掌狠狠拍在脸上,“放肆!我看你们剑舍都是色魔!胆敢调戏我夕惕弟子?”仪琳又拔出剑,姜秋林自知不是对手,胸口上还痛得不行,连连哀求道歉。 仪琳对剑舍的人就没什么好感,让他赶紧滚。英雄没做成,成了人家眼里的笑话,姜秋林连滚带爬跑出胭脂街,而他身后,跟着剑舍最恶毒的女人至殊。女人相见,也是井水不放河水,她拎着姜秋林的衣领,把他拖回胭脂街。 二百零五 是非黑白越抹越黑 新仇旧恨… 堂堂剑舍掌门座下弟子,被人像狗一样踩在地上,武林盟主的面子不要了吗?至殊气不过,姜秋林再废物是他自己的事,不能出来丢了剑舍的脸面。她把姜秋林拖回仪琳等人的面前,要仪琳给姜秋林道歉。 女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女强人相见更是一山不容二虎的不共戴天,至殊捍卫剑舍的尊严就像捍卫自己的尊严一样,自己的尊严已经碎了一地,更专心地捍卫集体的尊严和荣誉了,只有剑舍的名号能让她在这大街上不受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她不管青红皂白,只要有人像他们低头就算挽回姜秋林丢在地上的脸皮。 夕惕的仪琳没有那么跋扈,不跋扈的人总会讲点道理,她说姜秋林和她们没关系,是两个大汉打伤的他,姜秋林也证实了自己无能被两个流浪的侠客踢翻在地。 他们来到两个大汉尸体前,死透了,苍蝇围攻过来,他们没有还手的可能,身上的窟窿事先没经过安排,透露出当时战况的激烈,或者是他们死的惨烈。如果他们是正人君子,为武林而牺牲,这样的惨状值得为二人树碑立传,为他们驱赶没有规矩的苍蝇。 可惜他们是为一百两银子而死,是死有余辜。姜秋林把他在城南酒肆听到的见到的都说出来,他这一说,就没人信了。富商们已经被江湖侠客赶出昭义城,满身铜臭的人断不敢招惹杀人如麻的侠客,城里每天的斗殴就够他们开眼的了。 仪琳不信他的鬼话,因为他是剑舍的弟子,剑舍的狗嘴吐不出象牙。至殊不信他的鬼话,因为他是剑舍的弟子,这不是他该说的话,即使是真的,现在也必须是假的,因为两个大汉把武林盟主座下的弟子打伤,这是剑舍万不能接受的,至殊能接受的只能是夕惕的女侠把姜秋林打伤,这样显得他的废物要有价值一些。 至殊一口咬定是夕惕的女侠目中无人,拔剑要和她们一决高下讨回公道,她自知势单力薄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仪琳当初在京畿可是打败过至临,在当下的青年中,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她轻踢姜秋林一脚,让他速速去请救兵,姜秋林怕至殊出事,那又是他的失职了,三步并做两步跑,忘记了身上的伤。 仪琳不想和这女子一般见识,推开她继续往前走,该买买该逛逛。至殊被无视,心里火气烧得更旺,她像牛一样喘息,紧紧握着佩剑。仪琳带着师妹们有说有笑,在胭脂街来回采购。她们越欢乐,至殊越冒火,她紧随这群女子。 姜秋林不负至殊所托,搬来救兵至临和陈观,两个大侠轻功了得,几步就飞到胭脂街,这里都是姑娘,他们两更想表现自己,飞来跳去,让街上的姑娘看个明白。这是剑舍大弟子和京畿陈家的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在本次武林大会中注定大放异彩。 他们引来不少姑娘的尖叫,这其中不乏花钱就能搞定的姑娘,就是那种在青楼谋生的女子。至临和陈观一视同仁,轻步踏跃,身姿曼妙,她们青楼里的舞蹈都没这么优美。 在炫的动作终有结束的时候,收场引来欢呼,他们俩得意落脚,看到至殊板着脸,这是又闯祸了。 至临大喊:“是谁敢欺负我们剑舍的宝贝弟子?!” 没人应声,仪琳看到是这个手下败将,更不把他们三个放在眼里,对师妹们说:“这就是剑舍两大畜生,传言就是他给人下**,那苦瓜脸遭了殃。”夕惕的女侠们看着至殊,像观赏一只会说人话的猴子。 猴子被盯得浑身不舒服,指着仪琳对至临说:“就是这几个烂蹄子,打伤了姜秋林,侮辱我剑舍弟子。”她现在是狗仗人势,把胭脂街当成剑舍了。 至临回头看一下,姜秋林还没赶到,他的脚程太慢,这种人出门只会丢剑舍的脸,师父怎么会想到让他跟着下山。他叹口气,说:“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他这种人在城里想打的人多了去了。” 至殊说:“这不是打姜秋林,这是打我们剑舍的脸,如何能不顾?” 陈观说:“姜秋林什么时候是你们剑舍的脸了,我可没发觉,大会在即,还是不要惹是生非。” 至殊跺脚,大喊:“人家都骑到剑舍头上来了,你们还在这说风凉话,快快杀了这几个烂蹄子。” 至临朝仪琳作揖,说:“仪琳师姐,我师妹说的可是属实?” 仪琳说:“别乱称呼,我可不是你师姐,我们夕惕和剑舍势不两立,你信你师妹的还是信姜秋林的?我想你信谁的都不会信我的。”仪珉说:“你们就是想挑衅,谁不知道你们剑舍现在是武林盟主,见不得别人不对你们点头哈腰,我们偏不!” 陈观说:“等姜秋林来,查明白了再说,现在不是和夕惕为敌的时候。” 至临点头,等一盏茶的功夫,姜秋林气喘吁吁跑来,至临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领众人回到两具尸体旁,事情来龙去脉再说一遍。至殊当即再次否定他,富商贪恋夕惕的美色,这说出来江湖上有几个人能信,夕惕自己都不信。她们不是对自己的相貌不自信,不自信就不会到胭脂街来了,而是破罐子破摔,而是对昭义富商的胆子不抱有希望,他们把整座城池都让出来了。 至临和陈观疑惑地看着他,说:“这么说来还是夕惕的师姐们救了你啦?” 姜秋林说:“不是,是我一路跟来,救了几位女侠。这些人色胆包天,要是没有我,她们现在就都被掳了去。”他说这话陈观就不信了,姜秋林的武艺整个江湖谁人不知。 陈观说:“你行侠仗义我不怀疑,但怎么解释你会在城南酒肆?那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盟主座下弟子怎么能去哪种地方?” 姜秋林不知该如何回到一连串的问题,这事越抹越黑,说不明白了。 至殊说:“看到没,这废物不会说谎,这就穿帮了。师兄,杀了这几个烂蹄子,不然后天的大会上她们岂不是要造反?!” 至临说:“果真如我师妹所说,那就请贵派当众道歉,和气了了此事,大家还是朋友。” 仪琳拔剑说:“你们剑舍不讲理,要我们当众道歉?没有我们手里的宝剑,现在躺在地上招苍蝇的就是你师弟。” 仪吾说:“剑舍的小子,敢不敢和我师姐再打一场,手下败将,还敢在这猖狂!” 至殊说:“师兄,杀了她们,欺人太甚!”至殊拔剑对着夕惕的仪吾,她有把握赢的就是这个小女子了。 陈观对至临说:“你有把握赢她吗?夕惕可是出了名的练功狂,再输一次你就身败名裂了,姜秋林被打就算了,你还被打趴下,后天的大会就真不用举行了。” 至临说:“没把握,上次她剑招出奇,虽是险胜,但现在她真气有进步,打起来没有你是不敢说一定赢。” 陈观说:“你们剑舍和夕惕的债自己去算,我们京畿陈家再插手,你嫌这武林还不够乱吗?这种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行了,闹大了就是门派仇恨,非要流血死人不可了。” 至临点头说:“嗯,说的有理。” 仪琳说:“至临少侠,上次京畿一别,想必你的剑术又有不少精进,大家切磋一下也好,能打赢我,这打人的事赖在我们身上我们认了,要是我侥幸赢了,打你一顿也就做实了我们夕惕打人的事。怎么算你们都不亏。”仪琳运气在手腕上,这几个月来,她的六壬神剑已经练到八成,这段时间剑舍发生了很多事,料想至临的武功也进步不到哪里去,她自信自己能打赢这所为的剑术天才。 夕惕的弟子们都起哄,早想看师姐剑术了,叫嚣要至临出招。 二百零六 至临义气再尝一败 剑舍冲动… 夕惕的人一喊,就热闹了,街上的人都围过来。自从这些侠客来到昭义城后,城里就不得安宁,这胭脂街是女人街,还算太平,今天也死了两个人,这武林人的热闹无处不在了,胭脂街也热闹起来。 至临这时出手和不出手都不好,无奈地看着陈观,陈观也没办法,说:“你们师兄妹惹的祸,我能怎么样?”他看着至殊,至殊持剑运气,她是收不回来了。 至临勉强拔剑,不打不行了,但输赢都是拆剑舍的台子,他再看看姜秋林,他也无奈,但作为剑舍的一份子,他也拔剑了。眼看小事变大事,他知道不该出手,但也没办法了,悔恨,懊恼,不该跟姜秋林这废物过来的,就知道这废物不会有什么好事。 仪琳也运气了,她真气四散,衣襟飘舞,看得街上的风尘女子们羡慕不已,她们见多了粗鲁大汉的搏杀,像疯狗缠咬一样血淋淋,没见过这么飘摇优美的女侠,她们都希望快打起来。 仪琳挪步环腕,蓄势出招,她这次要赢得漂亮,绝不给剑舍的小子一点机会。 至临化出两堵冰墙夹在夕惕女侠们的两侧,让她们无处可逃。他战斗经验丰富,趁乱中也不会输的很惨。 陈观后退几步,剑舍的事他实在不想掺和了,他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有自己的未来和规划,就等着涣群门的再找上门来。剑舍这帮人太废物了,和他们相处他真是太累,为这点破事都能剑拔弩张。反观罪魁祸首姜秋林,他笨拙地持剑,站在至临身后,不像是个帮手,倒像是随时准备给至临捅一剑的人。他看出至临无心参战,而夕惕的人兴致勃勃,气势上这些女侠就赢了。 至临的冰墙不断合拢,挤压夕惕的人。仪琳上步出招,寻找突破口。至临和仪琳两剑相逢,你争我夺,仪琳的六壬神剑更加娴熟了,至临明显感觉到和在京畿时很不同。 仪琳挑挂剑锋,突刺不断,至临预判不到,只能后退。 一旁的至殊,不是仪吾的对手,仪吾也是学得六壬神剑三四成,两三招就把她打翻在地,佩剑挑飞,仪吾捡起来,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三脚猫都不如,你剑舍真是徒有虚名,不堪一击。”至殊躺在地上,任由她们踢打。 姜秋林看到至殊败到,跑过去挥剑,他的武功比至殊还不如,仪吾以一敌二,轻松卸下他的佩剑,一脚踢在他受到的肋骨上,嘴里就冒血了。把仪吾吓一跳,这人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病猫还想逞强!”她说。 姜秋林和至殊都躺在地上,至临大喝一声,化出两堵冰墙挡住仪吾,振奋精神,持剑挥劈。仪琳知道他认真了,但也不过如此。 至临往后跳一步,使出他尚未成熟的酒食有庆,他的分身飞散,一个分身持剑击退仪吾等人,四个分身和本体朝仪琳劈斩,但这些分身动作笨拙。仪琳的六壬神剑还能应付,一剑对五剑,至临也找不到破绽,只能算是平分秋色势均力敌。 仪琳一心取胜,她可不想和至临打平手,那就太给剑舍面子了。她也后退一步,横扫一剑,为自己争取出剑的时间,她双手持剑,转身蹲身向上斜刺,一只巨大的白凤凰从她剑锋化出,冲散了至临的分身。 至临一个踉跄,后退几步,几乎要后仰摔倒。陈观在一旁说:“好剑意!”他看到至临的大招被破,知道胜负一分,但至临打昏头了,站定后还出剑,这就落了下头了,输了还不认,传出去江湖上得怎么说。 至临持剑飞去,他僵直身体,以佩剑做剑尖,以肩为剑锋,以脚为剑柄,他真气环绕,化成一把巨大的冰剑,把他含在冰中,他在冰剑身中运气出力。 陈观说:“唉,至临,街头斗殴你也要取人性命吗?” 夕惕的女侠这时被至临的冰墙困住,眼看冰剑飞来,这一剑就算师姐仪琳能躲过,她们也躲不过了。她们看着彼此,相互鼓励,做好就义的准备。 仪琳不认为这是什么高招,她收剑回鞘,抬平双臂,闭目运气。师妹们都以为她也做好了就义的准备,收招受死了。 至殊和姜秋林躺在地上也觉得至临下手太重,太过了。至殊说:“手下留情,教训教训她们就是了。”至临已经出招,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刺去。 仪琳两腕旋动,她化身为一只白色的凤凰,冲飞上天,又蹿到地上,缠绕着至临化成的冰剑,凤凰松开冰剑,飞入云端。 街上的女子都看呆了,能化成凤凰的女子,不就是她们心中的神,她们都跪在地上,求女神咎她们于苦难。只有面对真神的时候,她们才承认她们的光鲜其实是一种苦难。 凤凰飞回地上,站立收翅,大家看清是仪琳收拢双臂而已,方才的凤凰已经不见踪迹。 至临的冰剑碎裂,冰墙垮塌。他从空中飞落,手中佩剑也离手落下,被仪琳抬手接住。 陈观飞去接住至临,他嘴角有血。至殊和姜秋林相互搀扶站起来,走到师兄面前,陈观说:“不要动他,他四肢脱臼了。” 姜秋林问:“为什么会这样?那凤凰只是剑意而已啊,没有透过冰剑。” 一个辽远娇弱的声音回答他,“那不是剑意,是真气和元神,至临少侠把自己封在冰块了,冰块碎时,他本该随着冰一起粉身碎骨的,靠着一身真气护住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武学天才,我看也是废物一个。” 大家寻着声音望去,跪着的人群中站立着两个人,正是钟瑜玟和王聪。 夕惕的看到是这两位故人,一窝蜂跑过去,抱成一团,像是在抢绣球,俄而都呜呜哭起来,和分别时的场景没什么两样。这是喜极而泣,围观者为之动容。 钟瑜玟为大家擦去眼泪,问别来可还好,都说好,夕惕蒸蒸日上,现在已经有三千多名弟子了,手上房产地产都成倍增加。她们也都知道别后王聪被剑舍绑架少年痛失贞利剑的事,为她们嘘声惋惜。王聪说吃一堑长一智,人在江湖走,不可能事事都如意。钟瑜玟说少年对剑不像别人那么痴恋,说起来贞利剑是她的,是她破解了星宿图而取得的。 她们手拉着手,说起别后的种种,眼里泛泪,最角含笑,这一幕才是江湖最值得流浪的喜悦。至殊看在眼里,羡慕不已,她在剑舍男人堆里长大,最后毁在男人堆里,从没有这样的姐妹情谊。 王聪拉着仪珉和仪吾到至殊跟前,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剑舍的至殊女侠,剑舍夜宴当晚的女主人,这三位都是当晚的男主人,当时可谓战况激烈,比刚才六壬神剑对战酒食有庆还精彩,我都看在眼里了。” 至殊被当众侮辱,姜秋林站出来维护,王聪指着他说:“这就是当时我花钱请来的护卫,马车一撞墙,他就逃之夭夭。现在他可风光了,乃是武林盟主座下最得宠的弟子。当然武功你们也都见识过了,实在是高过天。”姜秋林羞愧得无地自容。 王聪又介绍说:“这位手下败将,就是剑舍的剑术招牌,人称武学天才的至临大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出入江湖一来,这位少侠未尝一胜,算上今天这一场,已经输在仪琳手上两次了。” “三次,几天输了两次。”钟瑜玟补充道。 王聪走到陈观跟前,”而这一位呢,就是天下第一剑士陈力士的公子陈观,人称儒侠,文武双全,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嗜好不良,其中有几样为江湖人诟病,一是喜欢跟踪尾随人,二是喜欢吃烤野鸡,三是喜欢做别人的看门狗,把女儿留在京畿受勤王世子的欺凌,自己到剑舍去追求荣华富贵去了。这一点也无可厚非,人有理想是好的嘛,但以别人的理想为理想,那未免也太廉价了些吧。” 王聪一一介绍这几个人,他们都低头脸红,找不到反驳的话。 二百零七 旧相识庆祝喜相逢 老故事翻谈… 大会前夕剑舍大弟子和夕惕大弟子在胭脂街大战的传奇故事已经如流言般散布,昭义城的侠客们茶余饭后都在讨论,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剑舍对待本次武林大会的态度上。夕惕倾巢而出,剑舍的人追到卖胭脂的地方去和夕惕开战,鸡毛蒜皮的谁先打谁都变成剑舍树威的借口,然后树威不成,反被夕惕的女侠羞辱一番。 王太冲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稍作发挥,传遍江湖,天下第一剑派的位置是否给让给别人了,即使是武林盟主也不能抢占这个名号吧,剑舍的剑术近几年都没好好赢过谁。如果江湖只有京畿陈家和剑舍,那他们谁是天下第一剑派都无所谓,可惜江湖门派众多,不能什么都如这两个门派的意。王太冲特意指出,当年陈家和剑舍玩弄江湖,陈家取得天下第一剑士的名号,剑舍独占天下第一剑派的名头,两家都是天下第一,高处不胜寒,是时候把这些虚名让给别人了。 王太冲为了大会的事奔忙,料理各种事务,筹备大会当天的吃喝,为武林尽的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而剑舍,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挑起江湖纷争,内斗内耗,不顾大局。 陈力士看清时局,劝剑舍掌门登门拜访夕惕,以示修好的诚意,剑舍掌门碍于面子,不肯出门,自己是新任的武林盟主,这么落下身段去拜访一个二流门派,以后如何能服众。 剑舍掌门派陈观和至临去登门示好,这两个人算是知书达理,只要至殊和姜秋林不捣乱,事情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至临和陈观慎重其事,事关江湖团结和武林大会能否顺利召开,马虎不得,剑舍掌门交代说话语气务必谦虚谨慎,不可盛气凌人,夕惕掌门是他们的长辈,晚辈的礼数要尽到。 至殊和姜秋林不能再出门了,直到武林大会结束,也不存在谁盯着谁,两个都是半斤八两,惹祸的本事在江湖上难得对手。 至临和陈观怕自己坏事,还叫上湘钦的陈怀寿,三个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夕惕是女子门派,不会不给面子吧。 他们登门时,夕惕的人都不在客栈,扑了个空,只好在客栈大堂喝点茶等着,陈力士交代,办大事前不能喝酒,一身酒气去见人家长辈,成什么体统。 夕惕的人都来找少年了,大家久别重逢,在酒楼里设宴欢庆,热闹的景象是苍蝇们都羡慕的。少年如实告诉夕惕掌门,贞利剑就是从太行山山巅的冰峰上取得,但自己解不开其中的奥秘,使不出贞利剑的长处。 钟瑜玟也说贞利剑是女人的佩剑,弄不好和夕惕派有关联,请掌门好好梳理一下本门历史,要解开贞利剑的秘密少不了夕惕的出力,贞利剑现在虽在剑舍手中,但也是废铁一块。 说到刀剑的奥秘,少年引荐云雷刀神,夕惕掌门和仪琳早闻其名,其他的弟子不怎么听过这个刀神的名号,蓦然望着他。 刀神说:“都不重要了,徒有虚名耳,现在是废人一个。”少年把云雷刀神和涣群门大战的事说给大家听,夕惕的人对明太刀能使时光逆流的刀术惊讶不已。 刀神饮两杯酒,把明太刀贞利剑和太行山三家剑谱的关联说出来,要解开明太刀和贞利剑的奥秘,必须要参透三家剑谱的秘密。他请教掌门太行山三家剑派夕惕、若厉、七星观有什么关系,这三家必定有不可分割的历史渊源。夕惕掌门摇头,说:“我自小在太行山长大,没听师父说过这三家有什么关联,但三家关系一直很好,都相互扶持,一路相随。如果没有陈力士和剑舍掌门残忍灭门,现在夕惕在江湖上也多个朋友,不至于任由剑舍的欺负。” 仪琳安慰她,剑舍虽贵为盟主,但不买账的人多了去,昭义城里真心尊他为盟主的没有几个人,如今夕惕不断强盛,不比他剑舍差。 少年请刀神把太行山的剑谱拿出来,交还太行山现在的主人,云雷刀神说:“太行山剑谱现在是涣群门紧紧盯着的东西,和贞利剑一样,谁拿谁倒霉。” 王聪问:“那你怎么没倒霉?” 刀神说:“我都武功尽废,还不算倒霉啊,当天在树林里要不是你家公子出手,他们定要把我身上的剑谱夺了去。” 钟瑜玟问:“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遇上他们,剑谱也是人家的。” 刀神笑着说:“哈哈,我不像你们,什么宝贝都放在身上,我把三家剑谱分开放在三个地方,少了我任何人都找不到。” 夕惕掌门笑着说:“刀神真是好计谋,但是当年他们从我手中夺去的夕惕剑谱是个赝品,实物还在我夕惕手中,少年一行都见过的。” 钟瑜玟说:“确有此事,她就亲手研究过那份剑谱,其上都是星宿图,不见什么明太刀的奥秘。” 夕惕掌门说:“三家剑谱定有其特殊意义,不然他们两个老狐狸也不会联手灭门屠戮那么多人。还在老身保住了夕惕的剑谱,不然现在武林要乱成什么样啊。” 刀神说:“想必掌门也不会笨到随身携带吧?” 夕惕掌门说:“那就太危险了些,放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岂不是最安全。” 王聪提醒她家公子,身上的羊皮纸也该这么藏,少年说不可,这是师兄的遗物,一定要随身携带。 刀神说:“难怪我怎么也参不透明太刀的奥秘,原来是少了一份剑谱,只要剑谱在手,贵派何惧剑舍,他们的剑术都是东拼西凑,不成体系。“ 仪吾问刀神:“你也会使剑吗?” 刀神说:“以前我是刀剑双绝,刀法天下第一,还会使一招剑术,唤作‘天造草昧’,剑舍的掌门都挡不住我那一剑。掌门前辈可曾听说过这剑招?” 夕惕掌门说:“听过,但这不是剑术,只是一个剑招,只有一招,专注偷袭,听老一辈的说过,但未曾见过。” 刀神说:“那剑招算不算剑术一绝?” 夕惕掌门说:“江湖传闻那是偷袭奇术,世间第一招。” 刀神拍大腿说:“我以前会的就是那一招,可惜,现在我丹田被毁,不然演练给你们看看。” 少年说:“你喝多了,这里都是朋友,不准动手。” 刀神就着酒劲,说起往日的江湖趣闻来,夕惕的女侠们少走江湖,刀神的故事很下酒,她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少年那一派和涣群门的故事,还有贞利剑明太刀第一任主人那爱情悲剧。女人都爱听那一套,听他说着,不觉已是午夜。 陈观、至临和陈怀寿在客栈等夕惕的人,午夜人散尽,夕惕的人毛都没见到,三人不敢怠慢,还是等着,喝茶已经难以度日,他们开始喝酒。 陈观心里想的都不是酒,而是涣群门,他没有独处的时候,涣群门的人要找他也没机会啊,他得想办法甩掉至临才是,这小子一到昭义,好像是爱上他一样,屁大点事都要他跟着。 他是没空,留在房里的至殊可就给了涣群门机会,无耳男午夜敲响她的房门,他是个正人君子,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午夜进人家闺房要敲门,不能像剑舍客房庭院那些畜生一样,打门闯入。至殊开门看到那张残缺的脸,把他拉进来,速速又关上门。像两个奸夫**那样鬼鬼祟祟。 这一幕可都被兢兢业业的姜秋林看在眼里,他看到师姐至殊把一个男子拉进房里,许久都不出来。他没看到是涣群门的人,只看到是个男人,这就够了。至殊在夜宴之事不是一巴掌就能拍响的。姜秋林一哆嗦,想起那惨状,心里对至殊师姐更敬而远之,或者只有远之,没有敬意了。 二百零八 好事办砸豪侠本色 神剑再传… 无耳男进人家闺房,更是君子的模范,他站到窗前,站在离床最远的地方,他借着夜光先哀叹一声,舒出一口气,说:“听说你们在胭脂街又被人抽翻了,还是被几个女的,我不是对女侠有什么偏见,我只是觉得男人不该被女人打败。” 至殊说:“你来干嘛?” 无耳男说:“我来告诉你,明太刀的秘密啊,现在想拿到这刀的人越来越多了,你要尽快出手,不能再犹豫啦。” 至殊说:“你还想让我给你们偷贞利剑?真是痴人说梦,我是那种人吗?你还不如去找姜秋林。” 无耳男说:“难道你不是吗?” 至殊说:“武林大会在即,掌门从不离手,你现在来早了。” 无耳男说:“不早,刚刚好,你不知道夕惕派和贞利剑的渊源,她们现在认为贞利剑自古是夕惕的,你不动手,她们可动手了,我不见得你们夕惕派拦得住那些疯娘们儿。” 至殊说:“贞利剑和她们有什么渊源?如果剑是人家的,你们也不能抢。” 无耳男被她的正义言辞说服,道:“我们不抢,所以叫你偷啊。” 至殊说:“武林大会前,谁也没有机会动手,夕惕也不敢造反,剑的事以后再说。” 无耳男说:“你们掌门手里那块废铁,不一定撑得过武林大会,我劝你还是先下手为强,毕竟我们得到宝剑的方法很多。” 至殊心里纠结,把无耳男赶出房间,独子坐在房中思考贞利剑和明太刀的事,偷是一定的,什么时候偷才是需要斟酌的。 姜秋林看到那陌生男子从师姐房里出来,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要长成什么样踩死像好人他心里也没有一个数。只觉得师姐太龌龊,他甚至怀疑夜宴当晚的白蛇泡酒是她自己下的。果真如此,谁会怀疑到她头上呢?他想到这不寒而栗,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 剑舍的人各怀鬼胎,只有至临一心为剑舍打算,他和陈怀寿、陈观在客栈等到天明,夕惕的人才歪歪斜斜迈着醉醺醺的步伐走来,都喝醉了,满口胡话,没有一个清醒的。 陈观建议第二天再来,拜访一群醉汉也结交不了什么英雄好汉。陈观觉得也是,他们作揖告辞,说明日再来。 仪琳说:“明日就是武林大会了,几位还有时间来拜访我师父吗?” 至临等人才明白过来,已经在这坐了一夜了,这事怎么也黄了,师父交待的事终究还是没做好。仪琳说他们喝得比她们还多,打输了也有值得庆祝的地方,乐观的人才是武林人才,乐观的人就是脸皮厚而已,没什么特别的,脸皮特别厚。至临说代表家师向夕惕掌门问好。夕惕掌门觉得莫名其妙,也向他问好。 陈观直接表明来意,请夕惕不要因为昨天胭脂街的事而生嫌隙,剑舍愿与夕惕交好,共同为武林奋斗。 夕惕掌门喝多了,眼睛还是没有花,她指着陈观说:“你不是陈力士的公子吗?怎么样归顺剑舍了?剑舍拿到贞利剑乃是天下归心,我们夕惕也没有异议,请他老人家放心吧。几位坐下来喝几杯?” 至临他们看着夕惕醉扒在墙上的女侠们,想起剑舍夜宴就是因为喝醉,他辞别夕惕,告诉陈观:“再待下去,准出问题,赶紧走。” 他们跟逃难似的跑掉了。 少年一行也喝醉了,唯一醒着的就是云雷刀神,他把三个醉鬼搬上马车,驱车回到客栈,在跑堂的帮助下,算是把他们折腾上床。天已经亮透,他决定不回房,就在坐在客栈靠窗的位置,要一壶酒,等待一天热闹的到来。 少年昏睡一天,醒来已经是晚上,华灯初上,腹中空空,他到出来找吃的,看到云雷刀神坐在窗前,像一尊望夫石,苍蝇停在他鼻尖上。这个男人太颓废了,他想。 少年走过,坐在他身旁,问:“在想什么呢?” 刀神说:“在想要想些什么才好。” 少年说:“多喝点酒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喝得越多,想得越少。” 刀神说:“习武之人,不能想习武的事,想什么都是很无聊的,你不会懂。” 少年说:“不必担心,武林大会过后我就带你去见那个会修养你丹田的人,你还是天下第一刀神。”少年胸有成竹,不觉得这是难事。 刀神说:“我的事不急,有个小姑娘在这等你很久了。”刀神指着客栈门口的角落里,是夕惕的小师妹。 少年看到她,她也看到了少年,她轻飘飘地走过来,少年看出她步伐稳进,轻功有进步,没有因为昨晚的酒而歪斜。 少年说:“小师妹,不用跟着你家掌门了吗?找我什么事?” 小师妹闭口不言,扭捏身姿,少年说:“有什么事就说,在这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师妹还是不开口。 刀神笑了,说:“我叫你不要到处留情,这一点你赢了你师父,更赢了你师兄。” 少年说:“少胡扯,我不是那种人。”他拉着小师妹到街上,说:“搞什么,人家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小师妹说:“我是真有事啊。” 少年问:“什么事?” 她说:“不能说。” 打哑谜是件好事,能给无聊者以消遣,也能给不无聊者更多的无聊。少年把她拉到一个小巷子里,她才肯开口,要少年再教他功夫,六壬神剑已经练到瓶颈,需要少年指点。 少年明白了,小师妹秘密修习六壬神剑,溜出来找少年辅导。少年带着小师妹隐身飞去,到城外。少年要她演习一遍,少年发现小姑娘已经练到第五成,在太行山上没人指导都能练到这样的程度,这有夕惕不舍昼夜习剑的传统有关,更和她的天赋有关,这是不亚于仪琳的天赋,年纪又小,可塑性极强,十六岁的年纪学什么都快。要是师兄或者师父见到一定会收她为徒,把她培养成一代女侠。 人家已经有师父了,少年的六壬神剑也不怎么样,他说:“我现在可没有你仪琳师姐和师父熟练,既然找到我,我就尽力辅导你就是。” 少年这整夜都在教小师妹练习六壬神剑,小师妹也勤勤恳恳,把握这机会,一晚上突破到第六成,回去勤加练习,就能到第七成了。小师妹学有所成,心里自然高兴。 少年一晚上什么都没吃,饿得要命,他把她送回客栈,自己回到客栈继续找吃的。刀神还坐在窗边,已经一天一夜了,少年被这尊容忍苍蝇的石像感动,坐到他身边,说:“想好要想什么没有?” 刀神说:“你把小师妹放走了?要对人家负责啊。” 少年说:“没有的事,别乱说。她让我教六壬神剑,她在夕惕没人教她武功,小姑娘出来行走江湖没有一招半式怎么行。” 刀神说:“那是你师娘的剑法,传给她最合适不过。”刀神眼窝凹陷,消瘦了很多。 少年说:“下午就是武林大会了,你不去休息一下吗?” 刀神说:“休息不休息对我都没什么影响,我又不可能动手和他们打。” 少年囫囵吃点东西,爬回床上去了,他要养好精神,武林大会上难说会有恶战。 至临和陈观等人已经在酒楼里忙了一天,他们也没休息,但这个时候要表现出主人翁的样子,招呼好天下英雄。姜秋林和至殊也跟着忙起来,武林盛会,江湖最重要的时刻,谁都想在其中留下自己的身影。 二百零九 如意称心稳坐盟主 追根溯源… 少年睡一上午,醒来盛会已经开始,他们四人来到酒楼,看到豪杰满楼,依次列座,酒楼大堂人头攒动,其中不乏围观的市井小民。远离江湖的小民对武林有近乎神话的幻想,以为这是快意恩仇的世界,他们有的扒在窗户外面,看里面长得和他们并无差别的人怎么指点江山。 少年一行也有座,他和刀神入座后,看到王太冲的人和剑舍的人进进出出地忙着,有点不分彼此的假象。少顷,侠客们入座站定,剑舍掌门和陈力士在至临、陈观、姜秋林等人的簇拥下走来,大家纷纷起身表示尊重,少年也勉强为之。 剑舍掌门意气风发,一个老头能有这样的精神面貌,青楼里的姑娘最喜见,这样的人的钱好挣。跟在他身后的剑舍弟子有如春风驻足,笑面洋洋,姜秋林最为其甚。 剑舍掌门上坐高堂,陈力士居其左下而坐,其余弟子列站其后,陈力士的对面就是王太冲,王太冲的左侧是夕惕的掌门。都是名门正派,断家枪和无影堂等都在其中。辛枚已算是断家枪的人,站在他家掌门身后,看着剑舍掌门身后的姜秋林,高堂之上,他比谁都人模狗样,辛枚心不在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难道真的要为武林奉献自己?就像当初决定要为朝廷奉献自己一样,他对自己能否坚持略有怀疑,那就想想夫人好了,夫人来到昭义后就没怎么出门,只有夫人才是他的生活。 姜秋林站在高处,看着大堂里的人,黑压压的,各个凶神恶煞,但还不是安分地坐着,或者站着,这就是盟主的势气。 少年提壶倒酒,壶里流出的是淡黄色的液体,是茶。他问:“江湖聚会怎么能没有酒?这还是在酒楼,下次在茶楼得了。”在坐的都揭开壶盖,闻一闻,确实是茶,都表示异议,剑舍办这事显得有点小气了。窗外的市井小民都有点失望,没有酒,他们就不一定能打起来,他们不打起来就不热闹了。 剑舍掌门说:“大家稍安勿躁。不是我们剑舍舍不得,而是我们武林每次聚会都因酒误事,在昭义的这几日,大家有目共睹,街上哪天没有因为酒而动武的?今天要是再因酒闹起来,就失了我们习武之人的脸面了。”动武的不仅因为酒,也因为女人,今天何不禁止女人参加。 陈力士附和说:“武林中人贪杯好酒是陋习,大会没开始,有不少人都因为酒的事在昭义丧命,这是武林的损失,是无谓的伤亡。” 说得很有道理,少年也没什么理由可以反驳,茶就茶吧,总比水好。 剑舍掌门接着刚才的话头说:“承蒙各位看得起,我剑舍侥幸取得贞利剑。”他拔出宝剑,高高举着,好让人知道这不是赝品。但也胜是赝品废铁一块。“按照江湖约定,我剑舍理应为武林盟主,眼下江湖混乱,涣群门从中作梗,正是需要人站出来组织的时候。我剑舍乃是天下第一剑派,有无贞利剑都是当之无愧,如今贞利剑在手,在坐的应该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大家没有出声,不代表没有意见,他们都端杯子喝茶。 剑舍掌门自顾自说:“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老朽不才,就当这个武林盟主了。作为盟主,第一要义就是维护武林团结和平,江湖多少事都是因为酒和女人而起,以后我们武林聚会,一律不准饮酒,以免多生事端。”说的还是酒的事,他年老少饮大家能理解,他不喝就不准别人喝,这和太监掌管青楼有什么分别,好在太监都不管青楼,他们只混迹在后宫,后宫管着太监呢。 少年对刀神说:“没有酒,下次聚会我可不来了。” 刀神说:“你可以自带啊,我不认为他管得了你。” 少年继续饮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道,少了什么劲头,喝得肚子哐当响,越喝越清醒,这是戒酒的人才喝的东西,万不能再碰了,他把杯子移开,视线上台,望着对面的侠客们,个个都舔口舔嘴,他们是想喝酒了。 武林盟主说:“江湖武林之大,包容万千,全靠一个‘义’字,行走江湖安生立命,就应该以义当先,如有行事不义者,为江湖所不容,因此江湖上要有规矩,规矩应该从义出发,今日召集大家在此,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江湖武林的规矩定下来。” 是该立规矩了,王太冲带头附和同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江湖武林要想在涣群门的迫害下残存,是要规矩。 陈力士说:“规矩既定,大家都要遵守,有什么意见就现在提出来,不能以后有诸多辩解,任何人都要同等遵守。”他的话等于是放屁,没人接他的话。 剑舍掌门说:“规矩以义为先,不义者就要受罚。近来江湖上公义的事颇多,最为惨绝者,当属我剑舍夜宴之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昭义城里传言不少。为儆效尤,我请在坐的各位把夜宴当晚的那三十名男子揪出来,老朽要还江湖一个道义!” 武林盟主义愤填膺,要生吞活剥这三十个人才解恨,他座下的王太冲却非常淡定,他说:“剑舍夜宴惨案我也有耳闻,但那是剑舍和他们的私人恩怨,要放在武林大会上来讨伐,公报私仇不是公义之理。况且那三十个罪人,不属于我归藏剑派,更不是夕惕的、断家枪的,在坐的名门正派有几个能教出那样的弟子呢?依我看,那是剑舍交友不慎,如传言所说,是引狼入室。至于为什么要设宴款待那样一些武林败类,我想盟主不想做解释吧,后者可以让王聪姑娘来解释。” 剑舍掌门不想提及绑架夺剑的事,那也不光彩,他瞪着王太冲,这老小子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来唱反调的。至殊在他身后落泪,武林盟主都做不了主,她只能靠她自己了。 断家枪的掌门说:“我们姑且尊你为武林盟主,但也不要太过分了些,盟主该以德服人,而不是以武压制,如若这般,涣群门岂不是我们的盟主。贵派夜宴的事我们不插手,我断家枪杨功被人斩首之事也没提出来要盟主主持公道,这是私人恩怨,不能上升到门派斗争,不然江湖只会没完没了地斗下去。” 少年很认可他的话,对他作揖表示赞同,刀神对着少年坏笑,说:“私人恩怨。” 剑舍掌门找不到台阶下,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了。王太冲见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说:“私人恩怨该放一放,各派之间的恩怨也拿出来谈一谈,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要把怨恨埋在心里,这样只会种下祸根,不能化解仇恨,立什么规矩都是空中楼阁。” 陈力士说:“对,要先解决以前积累的问题,再来考虑以后的问题。” 说到这,一个老道士就从人群中钻出来,少年认出这人就是太行山七星观的星镜道长,少年给道长让座,尊老嘛。道长不肯坐,少年两手按压他消瘦的双肩,让他坐下。少年说:“你这小身板可不能再有事,不然你们七星观就绝种啦。” 星镜道长坐稳,云雷刀神给他倒杯茶,老人家咕隆喝下,说:“既然说到门派纷争,我们七星观最有话说,当日剑舍掌门,也就是现在高坐的武林盟主你,和陈力士,为抢夺我七星观剑谱,灭我满门,若不是夕惕及时搭救,七星观这一点香火就被二位给灭了。老道斗胆请各位武林同道评评理,这是个人恩怨还是门派斗争,我能大事化小吗?!”星镜道长声泪俱下,寂寂无名的小门派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是隐世修行之人的避难所,现在就剩一根独苗了。 王太冲说:“这件事还请盟主定夺,从义理来讲,您和陈老先生灭人满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大堂里的人开始起哄,要他给一个交待,武林盟主也不能杀人如麻,这样的盟主,不如不要。 二百一十 问罪不成反为罪人 捣乱未果… 剑舍掌门和陈力士如坐针毯,大伙都为七星观打抱不平,老道士更是泣不成声,少年都看不下去了,要老道士捋直舌头接着说,杀人凶手就坐在高台上,想要报仇,就请英雄好汉们搭把手。 老道士说杀人偿命,还要请武林盟主主持公道。剑舍掌门才明白,今天还好是自己坐在盟主的位置,要是别人坐,自己可真是要偿命了。 至临站出来说当日是涣群门的散布贞利剑与太行山三家门派剑谱的关系,两位老人也是受他们蛊惑,大家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 仪琳也站出来说:“只怕这是你的奸计,当日在太行山你师父伤我师父,杀我师妹多少人,现在你把罪责推给涣群门就行吗?!”夕惕现在是大派,她们站出来问罪,大堂里很多人都受到鼓舞,把剑舍做的罪孽一一说出。 至临控制不住局面,望着掌门,掌门望着陈力士,陈力士站起来说:“今日是武林大会,不是批判大会,恩恩怨怨暂且放在一边,太行山的事我们两个一个定会大叫一个交待,这个时候切勿内斗,给别人钻了空子。”巧言令色,这帮武夫不吃那一套,叫嚣着现在就要还武林一个公道。 夕惕掌门站起来说:“盟主,你可看到武林是讲武德的地方,不是谁武功高谁就是霸王,你当日伤我弟子无数,欲夺剑谱,灭了七星观和若厉两派,可以说是十恶不赦,上千条人命断送在你们手里,如今你们两个手持贞利剑,坐在高台之上唱起仁义的大戏,还要问罪夜宴之过,试问谁能服你?!” 剑舍掌门只恨那贞利剑是废铁一块,不然现在就可以杀鸡儆猴了,他看着夕惕剑派人多势众,她们身后还有那灰衣少年。他和陈力士只能人气吞声,拱手给夕惕的赔不是,夕惕掌门翘着鼻子说:“盟主说凡是要有规矩,我觉得规矩就从此事立起最能服众。” 陈观看着父亲窘迫的样子,悔不该和剑舍的掺和在一起,京畿陈家名门望族,享誉天下,现在在天下英雄面前抬不起头来,就算当了武林盟主又能怎样呢? 少年说:“我建议两位自刎谢罪,你们身上可背着上千条人命。” 至殊反驳说:“在坐的各派掌门,哪一个手上不知沾满鲜血,真要追究起过去的事,谁都不是清白的。”她抹了眼泪,一正言辞为剑舍扳回一局。夕惕掌门坐下不说话了。 王太冲说:“大家冷静,过去大家都有不光彩的事,所以才要大家不计前嫌,先不要吵,坐下来好好谈。我们今天坐在这样就是为了心平气和地解决武林的事,如果还要像以前一样武力解决,那何必在酒楼摆座,在外面摆个擂台就可以了。为了江湖武林总会有牺牲,这么多年的纷争,哪个门派没有死过人的。七星观尚有一息,我斗胆提议,解铃人还须系铃人,就请剑舍和陈家帮着星镜道长再建宗派,恢复他七星观的门庭,辅助他立业收徒,也算是弥补吧。”王太冲的话让老道士情绪缓和些,大家也都没有刚才那么亢奋了。 陈力士说:“我陈家一定倾力弥补过错,帮助道长建观收徒。”找到一个台阶,他赶紧踩下,悬在半空太尴尬了。 剑舍掌门也说就如王掌门所言,两家倾力辅助,剑舍再出银钱,给夕惕补偿,对于若厉剑派,就无能为力了。他假装叹息,做足一个正义之士的样子,就找几个得道高僧为他们照度吧。 “超度你娘亲!”有人大言不惭,辱骂盟主。 大家寻声望去,是若厉的掌门,一个瘦小的老头,他身后跟着脸残二人组。他已经是涣群门的人了,和杨言志一样误入歧途。 夕惕掌门看到是他,作揖问候,“老掌门,想不到你还活着,可喜可贺,若厉还不至于断了香火,我们太行山三剑派还有重建的希望,您老务必悬崖勒马啊。” 若厉掌门站到大堂中央,说:“承蒙涣群门救我于鬼门险关,我早该追随众弟子往升极乐,苍天有眼,要我回来为他们报仇。今日武林盛会,大家做个见证,我若厉的血债,怎么也要这两个老东西血还!” 剑舍掌门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哥俩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请老哥回到太行山来,我们定不余余力帮你重建若厉。” 夕惕的掌门也劝他以祖业为重,太行山需要他,武林需要若厉派。 若厉掌门一意孤行,执意要他们新立的盟主和陈力士偿命,他跟着涣群门唯一的信念就是干掉两个老东西。 王太冲不愿看到武林群龙无首,群蛇无首那就更为害四方,他率众针对若厉掌门,说他受涣群门的蛊惑,与武林为敌,那就是武林的敌人。 陈力士父子见缝插针,表示如果若厉掌门还要跟涣群门的一错再错,他们将代表武林消灭他。 “那就是要赶尽杀绝啦。”少年说,“杀了人家整个门派还不够,还要斩草除根,京畿陈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手辣?!”少年不满他们明争暗斗却要别人来牺牲的君子嘴脸。 无耳男称赞他看得最明白,陈家和剑舍早晚要断送武林,晚不如早,现在就归顺涣群门岂不是省事,上岸的鱼再怎么挣扎都是死路一条,少些挣扎给自己片刻的安宁。 他的理论纯属无中生有,但却没人敢反对,这就是绝对实力面前武林的软弱,无眉男看着懦弱的人们,说:“你们这么无能,还选个什么鬼盟主,当初你们约定谁取得贞利剑或者明太刀其中之一,就是武林盟主。现在我们取得明太刀,是不是也是武林盟主呢?” 剑舍的人惊慌,他们纷纷拔剑,要捍卫他们来之不易的盟主之位,仅凭这些草芥可不行。陈力士拔剑站到盟主身边,关键时刻老朋友还是靠谱。可是陈观却站在原地不动,他犹豫了,为了剑舍去送死是不值得的。 王太冲深明大义,这个时候站到剑舍这一边,指责涣群门是歪门邪道,是最大的武林公敌,大家在盟主的带领下誓与他们决一死战。说得慷慨激昂,犹如赴死前的遗言。 少年笑他们痴傻,这群乌合之众还够涣群门两拳,简直螳臂当车。 若厉掌门手持明太刀,要和剑舍掌门一较高下,少年提醒他们,贞利剑是敌不过明太刀的,他已经试过了。云雷刀神证实他的说法,女剑是打不过男刀的。 即使大堂里几百号人都高呼要和他们三个拼命,在若厉掌门把真气运转到明太刀上时,他们都哑然了。明太刀寒光闪闪,发出银铃的声音。若厉掌门把刀轻轻磕在桌上,桌子就化成齑粉,他再一掌击去,粉末随风消散。 无耳男说:“哪位先上来指教两招?这桌子可不比你们的骨头软。” 二百一十一 若厉得势雪恨深仇 少年技… 若厉掌门举刀指着剑舍掌门和陈力士,少年说出剑吧,时候让大家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 剑舍掌门知道这只是废铁一把,不肯拔剑,说:“武林大会并没有邀请涣群门,涣群门不在正统武林之列,拿到明太刀也是徒劳,天下没人服气。” 无耳男大笑,说:“你灭人满门他们都能服你,我涣群门千年门派,比任何一家门派都正统,我们才是武林宗师。我家师父叫我不要含糊,在这把你们都杀干净,免得你们到处招摇撞骗,选什么武林盟主,我看就是小孩童过家家!”他运气化出两个巨大的黑色拳头,立在他头上,像两朵乌云笼罩厅堂。 王聪问她家公子,要不要先溜,他这两拳下去这个酒楼可就要塌了。少年说怎么也伤不到他们,看热闹就行。刀神大喊:“盟主,涣群门还不会我那一招,不能让时间逆流,您尽管放开了打!” 钟瑜玟说:“不要起哄,真动手今天得死多少人,看看外面多少围观的无辜百姓。” 刀神说既然围观,就不是无辜的。 王太冲看着少年,问:“少侠是要坐看整个江湖毁在这三个残废手里吗?这样可对你没有好处。” 少年说:“我不认为你们就是整个江湖,绝了也好,省得在青楼抢我的位置。” 王聪说:“夕惕的不能死,没有夕惕江湖就无趣了。” 少年朝涣群门的残脸二人大喊:“男人你们随便杀,女人都别动,那些都是我的朋友。” 无眉男说:“我涣群门没想过要给你面子,你今天也不能活。” 少年就不淡定了,他站起来,走到大堂中间,“各位,看来今天我要和你们并肩作战了,虽然我也不愿意与你们为伍。” 云雷刀神对钟瑜玟说:“我认为我们还是该溜走的好,这傻小子不是人家的对手。” 武林有少年的加入,剑舍掌门底气上涨,握紧贞利剑,对大堂里的人大喊:“泱泱武林,总不至于能被你们三个杀光吧,在场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今日我们就携手一战,告诉天下人,武林是不败的。”等闲的人很多,姜秋林就是其中佼佼者,往往这种人是最后才死的,勇者都是先倒下。 武林豪杰们响应盟主的号召,纷纷拔剑抽刀。 涣群门的三人哈哈大笑,环视这些虎视眈眈的人。无耳男说:“武林嘛,就是那么一回事。”他朝天花板出拳,他头顶上云朵般的拳头向上飞撞,把酒楼带飞了。酒楼被拔起,随黑拳飞上天去,在高空中像烟花一样炸开,落下来时,一点粉末都不见。少年看到大家站在一处空旷处,酒楼的椅子桌子都还在,酒楼自己不见了。围观的小民一哄而散。 少年觉得自己又冲动了,他想溜逃,但不是时候了。他回到王聪他们跟前。钟瑜玟说:“走不了,等他们动手,你偷袭那没耳朵的男子,他真气有所损耗,是最好对付的。” 少年说:“都不好对付,我能打的就只有若厉的掌门,但我不想打老头了,老头交给他们两个老头。”他指着陈力士和剑舍掌门。 云雷刀神脱口说:“金钟!快!” 少年化出金钟罩住他们几个,这里气氛确实异样,但他感受不到有威胁的真气。 “你们那什么挡我们,就凭手里的破铜烂铁吗?”若厉掌门说,他挥舞手中明太刀,剑意如虹,他朝地上一劈,白色的真气从明太刀散出,弥漫在这空旷的平地。 王聪坐的椅子吱吱响,她低头看时,椅子碎成细粒,像一堆沙子一样摊在地上。她“呀”一声叫喊,少年看周围的桌椅都碎成沙。武林侠客们都慌神,东张西望,也没别的敌人,这就是明太刀的厉害。 少年对云雷刀神说:“怎么以前你没有这一招?” 刀神说:“我没有的招不只这一招,明太刀能放大真气,他们也就只会这一招而已吧。” 王聪说:“什么时候溜?” 钟瑜玟说:“还没打起来呢。”想溜的人太多,他们甚至想归顺涣群,只是涣群不收,脸残人今天要命不要人。 王太冲吓得面色泛白,一拳一刀已经展现出涣群门碾压整个武林的实力,什么门派在他们面前都是蝼蚁,他朝剑舍掌门大喊:“盟主,快使贞利剑啊!” 他们盟主使不出什么花招,贞利剑拿在手上还嫌轻,不如自己的佩剑,他说:“大伙切莫退缩,他们武功再高也只是三个人,杀了我们还有继来者,武林人是杀不完的。” 无眉男说:“是杀不完,所以我们几百年就要杀一次。” 少年搂着王聪和钟瑜玟隐身要走,刀神抱紧他的腿,说:“就是现在!”他们在大庭广众下手脚隐去,再把全身都隐匿无形。 大家看到少年都跑了,心里的退堂鼓也快给擂破,他们缓缓向后移步。王太冲缩到两个弟子身后,他现在少了右臂,退缩也没有人有微词。 这些大人物都认为没有胜算了,只想找机会逃生。姜秋林不知天高地厚,站出来说:“大家一起上,说不定能拼出一线生机。”他拔剑走到前面。 无眉男看着他不屑地轻弹中指,姜秋林被弹飞出几十丈远,没好的肋骨又断了。“不自量力,谁都没有生机!”他说着朝空中击拳,像一颗石子落进平静的湖面,空气中的真气波纹一圈接着一圈荡开,把众人冲撞倒地,个个都口吐鲜血。 少年一行也从空中落下,滚到地上,少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扶王聪和钟瑜玟站起来,云雷刀神坐下地上说:“这两个残废武功突然进步很多。” 大家看到少年一行都走不了,打消了溜走的念头,起身后反而有了赴死的勇气,他们一排排站着,怒气冲冲看着脸残人和若厉掌门。 少年说:“真是进步神速,他们这样的武功,大家再拼命也没有用,赶紧逃命吧,能走一个算一个。” 侠客们有点动摇了,剑舍掌门却化出四堵冰墙围住,“各位同道,我们共同进退,不能让这两个残废看扁了,死也要死得有尊严。”真搞不懂,都死了,要尊严有何用? 少年化出六道火墙挡在他和脸残人中间,架着王聪和钟瑜玟就跃步飞跳,云雷刀神揽抱他的腰间,少年像托儿带仔的猴子一样飞窜,说:“你们不逃我可逃了。” 他飞出百丈高,被无耳挥出一黑拳真气击落,像中箭的鸟一样直直落下。夕惕的仪琳、仪吾、仪珉飞去接住他们,算是安全着地,没伤着。 云雷刀神说:“你自己逃吧,带着我们你是走不了的,算给当今武林留个火种。” 少年说:“我又不是武林的人,你们都走不了,我也不走了。” 仪琳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夕惕的姐妹给你引开他们。” 少年摆摆手,说:“没用的,他们是有备而来,谁都敌不过,认栽吧,人在江湖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他们走到夕惕掌门身边,少年说:“掌门前辈,你不该带这么多弟子来昭义,现在谁都走不了了。” 夕惕掌门说:“我们不来他们也会找上门去,死在哪都是死,何必挑地方呢?” 若厉掌门说:“人必有一死,我要亲手杀了这两个杀人凶手。”他持剑飞向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剑舍掌门大喊:“护驾!” 一群剑舍弟子飞上去迎敌,至临拦在他师父面前,可怜那些挺身的弟子,被明太刀劈斩,七零八落,没有一个全尸,肠子横流,到处是胳膊是腿。 少年说:“太残忍了吧!每个人都要这样死,谁还敢死?” 若厉掌门落地,说:“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少年说:“我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和全尸,我今天喝了不少好酒,别给我划拉出来。” 无耳男说:“你最棘手,先杀你。”无耳男朝无眉男使个眼色,他们围上来,无眉男说:“明太刀!先杀最难杀的,那两个废物留着你慢慢折磨,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死。” 若厉掌门提刀飞来,少年说:“我可没杀若厉一只蚂蚁,跟你无冤无仇,你这就不讲江湖道义了。” 若厉掌门说:“他们才讲江湖道义,我们和你们都不用讲,受死吧!”若厉掌门挥刀劈斩,刀意和真气盖顶,少年虚化身体,任凭明太刀从他身体挥过。 “我就说这小子是个难死的蟑螂,先重伤他,叫他使不出分行天上。”无耳男拳头如雨下,少年化剑在手与他搏杀。 二百一十二 涣群拳又破功搓敌 离手剑再… 少年近身试剑,无耳男空握两拳,打得少年招架不住,不断后退,少年只能化出两剑,两剑对双拳,他也占到便宜。无耳男的双拳刀枪不入,拳意刚猛,这不是杨言志之流可以比的。 无眉男和若厉掌门不讲武德,飞来助阵,少年腹背受敌,只能不断虚化自己的身体躲掉他们的攻击,但虚化的同时,他的出招慢了很多,现在只能守不能攻。他的六壬神剑再涣群神拳面前就没有发挥的余地,四拳如擂鼓;他的离手剑在明太刀下更是不堪一击。 王聪和钟瑜玟悬着心眼,看少年手忙脚乱,钟瑜玟说:“平时还是太懒了,他的风行天上要是能上到第四成,今天就有赢的可能,可惜他第三成都还没真正进入。” 王聪说:“这两个脸残人怎么突然这么厉害,在树林的时候也还不是他的对手啊。” 云雷刀神说:“他们真气得到质的提升,应该是涣群门有某种功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人的真气。他们的底子真的太深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大伙看到少年应敌不暇,绷紧神经,现在的胜算都押在他身上了,他都不敌,那整个江湖就该死,这是天意。 少年只恨没生出三头六臂,换身能抵挡伤害的行头,哪怕是紫霞宝衫也行啊,百十个回合下拉,他被擂了好几拳,都是重拳,这两个残废下手不留情面。 少年抽步后仰,使出风行天上,手里的两把金剑都星芒四射。 钟瑜玟说:“这是他压箱底的剑招了,是死是活就看现在。” 少年的剑招还没来得及攻向对方,手中金剑就被若厉派掌门一刀化为齑粉。少年说:“风行天上在明太刀下也不怎么样啦。” 若厉掌门从小往外抽砍,少年翻身还没站稳,手中瞬间没了宝剑,身体失去平衡,避不了这一刀了。他虚化身体,任到劈过腰间。无耳男等少年实体化时应着他的面门挥拳,“小子,你完蛋啦!”他重拳捶下,是金子熔的脑袋也要给捶扁。 王聪和钟瑜玟不敢相信,少年要先于她们殒命,刀神大喊:“虚化啊!”但是来不及,什么招都有个蓄势的过程,少年想硬着头皮挨他这一拳,能活再想办法应敌,不能活就等十八年后再说啦。 重拳之下,少年没有死,有把赤红的宝剑飞来,刺穿无耳男的肥大拳头。能刺穿涣群拳的离手剑,那怎么也是离手神剑了,少年身体失去平衡,倒地后又翻身起来。无耳男手肘被刺穿,血流不止,他想不到今天在这还能流血,武林处处有惊喜。 无耳男疼得咧嘴,快把牙齿咬崩了。他看准来剑处,是黑衣男和斗笠男,两人身轻如燕健步如飞,一纵一跃飞来。 无眉男说:“最先杀的是这两个才是,他们太碍手碍脚。” 得令后,若厉掌门持刀劈去,斗笠男手指却轻轻一拨,弹飞他的刀刃,说:“刀是好刀,人却不怎么样。” 少年得救,跳到王聪身边来,说:“我想我们是时候溜了,这两个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再不走我们必死无疑!” 斗笠男却拦住他,说:“我们不是来杀你是来救你的,你一句好话都不说就想走?真不讲道义吗?” 少年说:“不讲。这两个残废太厉害,你们还不一定能打得过。” 黑衣男说:“只要你说打,我们就打给你看。” 少年说:“快打!” 黑衣男手指指着若厉掌门,无数把细小的金剑从他身后飞去,若厉掌门挥刀格挡,金剑被他如数挡下,“这点本事还出什么风头?!”若厉掌门信心满满,朝黑衣男劈斩。 “你都忘了你是使剑的了,拿着到干嘛?”黑衣男不闪躲,两指轻轻夹住明太刀的刀刃,若厉掌门抽不出,他咬牙拔刀,刀像是长在他指缝里似的,纹丝不动。 黑衣男一运气,无数细剑从若厉掌门身后袭击,他只能放手飞跳,躲开离手剑,弃刀而逃。黑衣男拿着明太刀,说:“我一个使剑的,也不懂刀。”他端详着,“说是谁拿刀谁就是武林盟主是吧?我现在就是了。” 无耳男说:“哗众取宠!”他两拳飞来,黑衣男不紧不慢伸出两指,在空中轻轻一点,无耳男就悬停在空中,说:“你这是歪门邪道,不是正经修炼来的真气,你才是哗众取宠。” 无眉男两拳偷袭,无耳男收指出刀,他也根本不会使刀,以刀做剑,显得太重太不称手,他近身有点招架不住。斗笠男化冰剑飞去,替他挡住无耳男,无眉男也不闲着,飞来和斗笠男对打。 一对二,斗笠男从从容容,不惧他们双拳四手。若厉掌门手里没有兵刃,不敢贸然参战。 少年说:“我来助你!”他化剑在手,前去助力斗笠男。 二对二,轮到涣群门的吃亏了,他们步步后退。无耳男右臂的血不断往外流,他的真气无法凝聚,只能作为辅助,由无眉男主攻。 无耳男在一旁蓄力运气,天空中赤霞盘绕。此时才午后,还没到有晚霞的时候。 云雷刀神说:“这才是离手剑。”他望着漫天红云,欣慰地点头,“不用溜了,这剑招能赢。” 少年和斗笠男挥击突刺,脸残二人组忙于迎敌,没看到头顶红霞,若厉掌门提醒说:“注意头上。” 无眉男抬头,无数剑雨落下,“快撒!”他喊道。剑雨斩身,身上燃起来,两人在地上打滚,扑灭身上的火。而天上云霞汇集,有大招还没到。两人不顾身上的火,爬起来疯跑,若厉掌门也跟着溜了。 算是打退涣群门的一拨攻势,侠客们没也付出什么努力,却额手陈庆,一副副劫后余生的兴奋样。 少年停手后缓过神,说:“是不是轮到你们俩来杀我了。” 斗笠男说:“没兴趣,你现在的武功低成这样,难怪你和这些人为伍,要杀你都不用我们动手了。” 黑衣男说:“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看看涣群门这些家伙,哪一个不是突飞猛进,你原地踏步肯定总有死的一天。” 少年说:“那你们为什么帮我?别以为我会感恩,把羊皮纸给交给你们。” 斗笠男说:“是你师父派我们来的,他说他能杀你,别人杀不得。” 少年说:“你们都帮了我两次了,真是我师父授意的吗?他可不是这种好人。” 黑衣男说:“我也希望他不是,免得我们来回跑。” 两个人走到云雷刀神面前,呵呵笑说:“刀神?现在鸡都杀不了,把剑谱给我们吧,明太刀给你。” 刀神说:“聪明点,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把剑谱放身上?刀我也不要了,我要是拿刀就活不过今晚,你们看看身后那些眼睛,就等着从我这个废人手里抢走宝刀。” 斗笠男说:“不要啊,回去好好想,想要了拿剑谱来换。等价交换,你不亏的。” 钟瑜玟说:“你们怎么也学得剑舍和涣群门这些奸人的算计,下次你们直接掳人更好。” 黑衣男说:“哟哟哟,跟着小少年,你都没回去过了,快成江湖中人了,以我看,你才是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这些人的猪脑袋加在一起都不够你一个脑袋玩的,我把贞利剑给你夺来。” 钟瑜玟说:“不需要,想当盟主你们自己去当。” 斗笠男哈哈笑,说:“算了,跟这些人待久了,不仅武功会退化,脑子也不灵光。” 黑衣男和斗笠男拿着明太刀飞上云霞,消失了。 二百一十三 陈观忧思武林宿命 少年推… 少年对众人说:“瞧瞧,又是我救了你们的命,每逢武林大会,都是我救你们,三番五次,我这是遭什么罪才救你们这般忘恩负义的杂种,还想绑我的人,不知好歹!”少年只想自己活,或者不要抓不住重点地好人坏人都救了,这义举是挽救了江湖,以后也会害了江湖,坐享其成的剑舍掌门等人就是祸根。 少年回到王聪身边,说:“我又被当以为英雄。” 王聪说:“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钟姐姐说你要是能练到第四成今天就不用黑衣男出手,为何他们都进步神速,唯独你不思进取?” 少年说:“我天赋没他们高嘛,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 钟瑜玟说:“你酒比他们喝得多,酒和武功只能取其一。” 他们闲聊时,夕惕的人过来道谢,少年一行又救了她们一次,客套话不用多说,她们担心少年身上的伤,涣群门的重拳他挨了不少,她们掏出几粒名字拗口不值得记忆的药丸,交给王聪,让她给她家公子疗伤。 少年拍胸脯说我好得很,不用浪费,涣群拳的群意倒是伤了不少人,姜秋林这个出头鸟伤最重,肋骨断了好几根,应该说只有两根肋骨没断了。 剑舍的人不可怜他,扶的起来的还是昔日的好友今日的陌生人辛枚将军,辛枚把他扶起来,喝两口水就回到断家枪的队伍里去。 少年说:“剑舍的太假仁假义,这个时候就不讲道义了,自顾自的,这种人方才就该死绝。” 钟瑜玟说:“强出头就是这样,行走江湖没有武功就猫起来,这种场合出头就是自作孽。” 王太冲也来道谢,他还要代他身后众多得救的豪杰,说得少年不能拒绝,然而接受了也没什么好处,指望不上这些人报答自己,落井下石临阵脱逃才是他们的行为特色。 酒楼已毁,大会开不成了,武林盟主随便说两句,让大家回去疗伤,明日另择地方。这会开得没结果,最大的成果就是大家都承认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武林盟主,这还多亏涣群门的突袭,他们要杀绝武林的远大理想把想当掌门的人都吓得安分守己。 少年说:“另择地方我可不去了,没酒。”刀神也说:我也不去了,找个地方喝酒,这会太虚伪了。” 众人散去,喧闹的酒楼片瓦不剩,掌柜的和跑堂的都不知去向,想是跟着那栋高楼消失在云中了,为剑舍省了不少钱,为武林省了不少钱,这些钱都是要从武林各派手刮的。 少年一行也不留恋,和大家一起离开。浩浩荡荡的队伍被昭义城的大街小巷消解,疗伤的少,寻欢作乐的多。 什么乐子都没有姜秋林的份,他伤得很重,剑舍掌门体恤他为剑舍出头,给他叫辆马车,他终于坐上别人驾驶的马车,却在摇摇晃晃中昏睡过去。至临今日没有出手,风头被这人精抢了,想一直以来剑舍打架出头,哪里轮到别人出手。 至临心里不满,但师父正得意,他不好表露出来,跟着师父和陈力士笑呵呵。他们身后的陈力士心事重重,从大会开始到现在就闷闷不乐,大好日子他像是治丧一样。 至临放慢脚步,和他并肩同行,问:“你又在想什么?谁惹到你了?” 陈观说:“没有,突然觉得我们做的这些是不是都没有意义。” 至临问:“怎么会?武林不是一直在进步吗?今天夕惕和七星观都放下对我们的仇恨,和我们站到一边,这不就是有意义的事。” 陈观说:“你有没有想过武林几千年来为何能流传千年的门派凤毛麟角?涣群的脸残人说他们几百年就要屠杀一次武林。你觉得有这可能吗?” 至临说:“没听过,如果有这样的惨案,江湖上应该有传说才是。”他往前几步问他的师父,剑舍掌门说没有,江湖历来没有哪一个门派能杀光所有人。 至临对陈观说你这是杞人忧天。 陈观说:“那为什么千年前流传下来的武学门派只有两家呢?而且都是不怎么涉足武林的门派,有一个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它的名字。但你看,那些读书人,作诗写文的流派不比武林门派少,人家每一种都能流传千古。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至临说没有,但这不代表今日的武林不如昨日的武林,所以今日的大会是有意义的,是值得的。 陈观说:“算上剑舍那些残缺的尸体也值得吗?江湖武林有没有涣群门都会在几百年后消失,然后新的门派创立,继续重复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七星观和若厉就是很好的例证。我们的敌人不是涣群门,没有涣群门也会出现其他的门派,通过各种手段灭绝武林。我们的敌人是历史,轮回的历史。我们躲不过灭亡的结局,所以我们费力做的事是不是没有意义的。” 至临说他是书读多了,胡思乱想,什么历史的宿命,这是读书人的说辞,是不作为的理由,现在形势大好,不是退缩的时候,应该勇往直前,闯出一番天地。 陈观感叹他和至临不是一个年龄层短的,这些话他应该找姜秋林说,但他现在更是得意,如何能理解这么颓丧的话,他的话是没人能倾听理解了。身边的人都在兴头上,剑舍的好日子从今天开始,他不想装出高兴的样子了,那样很累。 剑舍的回到客栈,陈观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脑海里回闪的是涣群门脸残人的高招,轻易就能掀走高楼大厦,而斗笠男和黑衣男的剑术让人叹为观止,把神一样的涣群门都打得落荒而逃。他想武林门派只有像他们一样留存下去,一直留存下去,对抗时间和历史的宿命,才是有意义的,任何的盛名都是暂时的,只有永恒的存在才是武学的本质。这就是为什么那两个门派不参与江湖是非,他们已经看到了这一点。现在陈观觉得他也看透了这一点,江湖的荣誉对他来说不存在了。七星观被他爹和剑舍掌门毁了还没来得及重建,不然他这样的觉悟可以进去当道士了。 入道并不能出世,七星观一直都是武林门派,名为修行,入世修行,而神功盖世的涣群门却远在江湖之外,他们才是出世之人。陈观迷思,晚饭都不出来吃。 和他同样魂不守舍的还有至殊,见到涣群门的拳术,她把自己的希望从师父的身上挪到涣群门的身上,即使整个武林没有了那又如何,她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她没到茶饭不思的程度,她紧跟师父,师父到哪她就到哪。 剑舍掌门为不能在武林大会上为至殊出气而感到愧疚,但高兴有余,愧疚显得飘浮,这反而让至殊对他手中的贞利剑更加不信任,她已经看到拳头比宝剑还硬。 武林大团结,最可能搞破坏的王太冲都为明天的武林大会四处奔忙,为大家找了家酒楼,砖石结构的房子,不怕被涣群门的掀屋顶了。这才是为武林尽心尽力的人,所谓武林盟主和恰似武林盟主的陈力士,还在庆贺,也不想着钻研贞利剑。 乐而忘忧是人的本性,少年才回到客栈就把在酒楼里措手不及的失败忘个一干二净,坐下就是吃喝。刀神问他好久没练习风行天上了,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你这么荒废下去,剑舍的人都能杀你。 少年无奈地说,那神功不是说练就能有进步的,以其不断重复一个动作,不如停下来思考,想好了再动手。这是钟瑜玟的行事风格,但不是习武的好习惯。刀神劝他好好习武,原地踏步就会落入剑舍归藏之列,最后抵不过他师父那些狂魔手下。 少年想到黑衣男和斗笠男的武功,确实是在自己之上,自己能拿出手的也就六壬神剑和离手剑,还有一个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风行天上。这些武功都是离开师兄后才开始学起来的,都不精,六壬神剑还没夕惕的使得好。他想努力练剑,但没有提高,进入死胡同,自己也着急,但没有用,索性就先放着吧。 王聪说那春宫卷轴来看看还有什么武功合适的,多一门武学傍身,多一分胜算。刀神说没有必要,真正的高手只需要练好一门就行了,即使是一个门派里的一种剑术就可以。黑衣男就只会离手剑,他的离手剑能破涣群门的黑拳。武学没有高低之分,也不是靠量的积累,而是要精,他只需用心练好风行天上就能天下无敌。 少年对天下无敌不做幻想,他习武是被动的,缺乏内在的动力和目标,现在斗笠男和黑衣男几次相遇都没对他动手,他更懈怠了。少年对刀神说:“武功还是要练的,等大会结束后,我带你去找那个人,顺便让他指点我几招。” 刀神说:“你要靠自己,不要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一百一十四 江湖虚妄设宴做会 流浪匆… 第二天的大会没人来捣乱了,武林大会不动武,着实让人感到无趣。少年一行整天都泡在青楼,没有参与盛会,在青楼里听人细说昨日的大战。江湖凡事经过这些市井小民的口中,就会变成神话传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说把很多不该到武林中来的人骗入江湖,姜秋林就是一个那样的受害者。 今天的武林大会他也没能参加,躺在床上疗伤,他真气极弱,恢复得慢,他现在体会到王聪当时的苦痛了。剑舍在这次大会中损兵折将,算是为江湖做了牺牲的模范,姜秋林认为自己是活着的模范,在他师父面前更能抬头了。他 他的伤成了他的挡箭牌,剑舍一众弟子都对他恭恭敬敬,他伤得值。 少年和刀神四人在青楼饮酒,楼下街上不见侠客们的踪影,昭义城繁华减半。无论带刀还是配剑的,都在城里找到自己的目的,即使看热闹那也是一种目标,尚存的拿到贞利剑或明太刀的理想不失为一种存在的意义。 没有参加武林大会的侠客还有在城南酒肆门口的流浪武者,他们也处在武林的边缘,没有受到邀请,也没有那样的闲情。他们守着酒肆,等酒肆老板派一份能挣钱又不至于丢命的差事。等待也算是一件在做的事,也算是有目的的生活。 少年坐在青楼上,和他们并无区别,都是在等待,等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事物。少年比他们更可悲一些,他甚至不知自己要等的是什么。他的时间不是以时辰为单位,而是以酒壶的为计量,每天喝完五六壶酒,就到上床的时候了。 如果武林大会开完了,在这城中他该等些什么,做什么样的期待?看戏吗?每天晚上都去戏院喝酒看戏,重复演的都是那几出,王聪都厌烦了,更不用说少年和钟瑜玟。晚上的活动云雷刀神很少参加,只要给他一扇窗户即可,他就能坐在窗边发呆沉思。 少年沉思也没有,如果昭义城够大的话,他想把每一条街都走遍。他已经走遍了,昭义城不够大,他三天就把大街小巷都转完了。酒可以重复喝,街重复逛就没有意思了。对一个地方没有感情,就没有所谓的故地重游可言。坐监牢的人一定不会怀念每天都在重复蹲坐的牢狱。 街上的人少了,流浪狗就从各个角落钻出来,重新占领街道。有条花斑狗,瘦弱不堪,整天在烟花柳巷守着,它知道这地方的男人慷慨,这地方的女人有爱心。能给陌生的女人投掷千金的那种慷慨,它只从中取一片剩肉;能给陌路的男子一夜春光的博爱,它只从中取一根骨头。这些善良的人每一个施舍一根毛给它,都够它织一件衣服。 它是有目标的流浪狗,知道每天自己在干什么,在为什么而等,它比楼上的少年,甚至比城南那些流浪侠客更能判断自己每天等来的东西。 它最喜跟着那些出来买胭脂的女人,跟她们一路到胭脂街,总能有所收获。它身上脏兮兮的,跳蚤天天在它胳肢窝里开武林大会,它们整天吃饱了就开打,越打成员越多,不断在这条流浪狗身上繁衍生息。 买胭脂的都是讲究的人,被这么一条狗紧随不舍,虽然能表显她们的魅力,但也拉低她们的品次,捡石头扔它又会显得自己更没教养,为了驱赶这色狗,她们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这和她们的职业道德一样,有人强上她们是不肯的,宁死不屈;但那人但凡能掏出几分银子,也就是对自己的尊重,她们就会秋风扫落叶般把自己脱得精光。 她们走进胭脂街后,就会到小贩前买两根烤鸡腿给它,她们在众多同行面前表露了过人的爱心,在那些热衷胭脂水粉的男人面前表明自己连一条狗都能爱,对于人,更是来者不拒啦。 那条流浪狗和她们各得其所,合作双赢,更体现了她们善于配合的职业品德,这让她们在胭脂街更有理由把头颅仰得比别的同行更高。 只有少年知道,女人仰着头,鼻子朝天,是最丑的姿态,漂亮的女人都是低眉含额,做娇羞之状,而不是学个江湖侠客趾高气扬,挺胸甩肩。那样的姿态,胭脂街有个比她们做得更好的,那就是至殊。 流浪狗有一天不只在胭脂街吃到两根鸡腿,还把剩下十几天的吃食也找到了,往后十几天不缺肉吃。 它吃完鸡腿,往前走,准备打道回某一个狗窝时,闻到了尸体的味道,那是鲜肉。它顺着味道奔过去,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看就知道是和它一样死在哪都没人收尸的,他们死在大街上,大家都看到了,算是临时前受到瞩目。 它静坐一旁等着,夜幕来临是,几个带剑的侠客衣着光鲜,佩剑和服饰都一样,大有来头,他们拖着那两具尸体到城外,扔在乱葬岗里。 他们前脚刚走,流浪狗后脚就把尸体拖到石缝里,接下来的几天里,它都守着尸体吃就行了,想换换口味时就到青楼楼下去蹲点。这样的等待是有方式的,有目标的,日子就是这样过起来。 少年没有那样的好运,遇到个宝藏,守着吃就行了,哪里都不用去。但如果哪里都不去,流浪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找个地方死在那里算了,也好作为别人不流浪的吃食。 少年说:“我们得往前走,不能留在昭义,这里太让人颓废了。这是个大蜜缸,掉进去的苍蝇会先饱餐一顿,然后翅膀粘黏,飞不了,只能死在里面。” 钟瑜玟说:“死了还不能腐化,永远在蜂蜜里成为一具完整的尸体。” 王聪也说这么玩厌了,是该换个地方。 少年说就先带云雷刀神去疗养,帮他把丹田修复,趁早去把明太刀夺来。 刀神说:“刀落在你师父手里,谁也休想从他手里抢走。” 少年说:“他对刀没兴趣,不知道他手下有没有使刀的高手。” 刀神说:“他拿到刀,就会对太行山的剑谱更感兴趣,我就是他的目标。” 二百一十五 豪杰离去热闹散尽 陈观复… 流浪狗饱食终日,不思进取,不到胭脂街去卖乖,不到青楼楼下去耍宝,整日躺着石缝里,也不做白日梦,他睡得很香,什么梦都没有。不做梦的人是没心没肺的可怕,不做梦的狗就是猪狗不如。流浪狗没等把那两具尸体吃光啃净,两具不争气的尸体竟敢发臭流脓生蛆,最后臭不可闻,狗都不吃,完全让给那些莫名挪动的蛆虫。 它又回到昭义城,在青楼底下等着,那些博爱温柔的人都不记得它了,这里的流浪狗太多,它吃几天好肉,身上发福,不再惹人怜爱,或者是它不再能作为别人表露自己爱心的工具了,有比它更瘦弱可怜的流浪狗代替了它的位置,而且还学得它的本事,做得比它更好,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配合得更加默契,像个经验丰富的老飘客,知道什么时候狺狺狂吠,什么时候叼着鸡腿快步离开。 少年总把握不住机会,在事后才叹气后悔,然后又用酒来惩罚自己和奖励自己。他在青楼待得出名,在客栈也待得出名,要问在昭义城最出名的人得是武林盟主剑舍掌门和王太冲,但在青楼、客栈和酒楼,伙计掌柜跑堂都认识少年,他们不知道他是剑士,所以没像讨厌其他侠客那样讨厌他。 流浪狗归复街头流浪,为那残羹剩菜和同样无处可去的狗朋友们撕咬扭打,它很快就进入角色,把自己该做的无所事是的事做得很好。等到他抢不到吃的,身体消瘦下去,又得到别人的可怜,不用去抢吃的,只需卖乖即可。 它还是不够聪明,每次得吃的就不知节制,慢慢地又把自己吃肥,不能惹人怜爱,只能回到街头抢吃的。它的日子总是如此轮回,颠扑不破。它还不自省,觉得每天都能吃饱,在哪吃不是吃,要讲究起来那还算一条根正苗红的流浪狗吗? 少年晚上就从好事者的嘴里知道白天武林大会的事了。可以说很成功,按照市井说法是空前的成功,没人流血牺牲,还为江湖定下诸多规矩,以后大家都不用害怕这些侠客了,他们有了约束。 是有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吗?还是有人弃剑归山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都不是。是那帮人给自己的定的规矩,以后不能打家劫舍,不能以武欺人,不能借酒乱性,不能仗势欺人,不能动粗动武不能的太多了,差不多要习武之人都回去读圣贤书,守读书人的规矩。 少年听完知道这些规矩不少出自陈观和至临之手,此二子自认为满腹经纶,为江湖武林出了不少馊主意。其中还有湘钦陈怀寿的手脚,都是要照顾边缘小门派的利益。 剑舍掌门也不是任由年轻人胡作非为,他坐在盟主之位前,早和陈力士合计商量过,他们在昭义遭受的损失不能付诸东流。他们要成立武林钱庄,各大门派出钱筹集,作为以后武林公共事务的开支。剑舍和京畿陈氏出黄金十万两为七星观重建门派,再出五万两在太行山若厉剑派原址建一座塔,超度若厉和七星观死去的亡灵,也作为警示武林的标志。宝塔的要义不是超度亡灵,而是在于镇压。 夕惕派不虚此行,从剑舍手里捞了不少赔偿,现在夕惕家大业大,太行山是她们的了,她们剑谱还在,不像七星观只能立个虚名,没有多少武学的赓续了。 王太冲为武林奔忙,这次大会上获选为副盟主,专理江湖日常事物。他也算得逞所愿,归藏不凭武学,凭手段保住自己大派的地位。 少年说:“武林交到这帮人手里,江湖没什么玩的了,还不如给涣群门的杀光。” 云雷刀神问:“你要在江湖玩什么,女人还是酒?这两者无关谁是盟主,没有武林也有这两样东西。” 少年说:“我是看不惯,他们就要把江湖变成学堂了,不能杀人的江湖算是什么江湖,哪个习武之人不是为了杀人,简直虚妄!” 钟瑜玟说:“大多数人习武是为了不被人杀,自卫自保是学武的目的,个个都想着杀人,岂不是早就红眼了。” 现在没人杀红眼,大家心平气和地离开这繁华之地,侠客们蜂拥而来又蜂拥而去,像潮水淹没沙滩,随后又全数退去,留下巴望的青楼女子和追债的掌柜。城南酒肆老板的活一桩接着一桩,秋天嘛,是大家收获的季节,他也不能落下。 武林人欠的债,只有交给武林人自己去追,他们在大会上订立的规矩可没有欠债还钱和杀人偿命这两条。可能是盟主认为以后江湖再不会出现杀人这样不公的事,欠债更是不可能,大家都苦心修炼,没人顾及碎银几两。 城南酒肆门口的流浪侠客也相继接到活,追随那些离开的侠客讨债去了。那些流浪的狗,没有相似遭遇的同类,略敢寂寥。那条花斑狗,从未想过离开昭义城,它也从没想过不流浪,放弃自己流浪狗潇洒的身份,它宁可让人叫它花斑狗,也不愿别人称它为旺财。 少年不喜欢这个武林,但也没想过隐居深山老林,这种事姜秋林已经试过了,纯属找罪受。少年在回昭义的路上吃过不少烤野鸡,吃腻了,隐居可没有哪一天能少这个东西,即使能少,也是被比其还不如的东西代替。那还是勉强待下去吧,也许有一天会找到自己合适的生活的方式,那一定不是在青楼喝酒。 钟瑜玟说他师父也喜欢在青楼喝酒,他们师徒俩虽然关系势同水火,渐渐疏远,老死不相往来,但两个人的行为方式和生活习惯都出奇地越来越像,准确地说是少年越来越像他的师父。 这也可能是偶然,全天下的男人不好酒的没几个,在这么多人中有一部分喜欢在青楼喝,那也不足为奇,恰好他们刚好是师徒而已。 剑舍在昭义没多待,武林大会结束后,他们就收拾东西上路了,这次走得从容,不像上次觉凡和至殊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至殊想到上次离开昭义时是多么踌躇满志,志在必得贞利宝剑,如今宝剑到手,师父如意当时武林盟主,她却感到失落了,难道是她和陈观一样想多了?她心里想的是涣群门,眼里盯的是贞利剑。 和她同病相连的还有陈观,他在这次武林大会上出谋划策不少,但也感觉到这是别人的武林,这个武林和往日的不一样,以前的武林是大家的,也可以说不属于任何人,现在就不同了,现在的武林什么事都有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来定夺评判。他只属于那个没人管的江湖,不喜欢这个规矩的江湖,即使有的规矩还是他订立的。奔流的江河就这样被剑舍掌门建起一座大坝,把它围拦成湖。 城里侠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夕惕也来道过别,商贾们回到城里,和流浪狗们斗智斗勇,展现另一个厮杀的场景。昭义恢复往日兴隆的样貌,少年在其中有点不适应,青楼里没有侠客的身影,他觉得这里的酒缺了点什么,他知道不是酒的问题,是没有那种大嗓门的胡侃了,只有读书人和商人的细声吹嘘,也就是,江湖的水从昭义这片沙滩上退去了。 王聪问什么时候离开,不是都住厌烦了吗? 少年说下一站是剑舍,等他们走远了再启程,不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免得落人话柄。 王聪问:“去剑舍干嘛?你想取回贞利剑?” 少年说:“不是,我们要去剑舍的山崖下找一个人,他才能帮云雷刀神。” 刀神问:“谁?” 少年说:“这里不能说,见到他再介绍给你认识,他已经不在武林很多年了。” 刀神说:“那也可以说他以前也是习武之人,是江湖的一份子,这样的人处起来舒服些,我可受够这些吹牛皮的生意人。” 二百一十六 游离繁华再入山林 感伤秋… 剑舍的出发一天后,少年一行也离开昭义。深秋远行,最让人感慨,草木凋零,走到哪里都觉得空旷,秋风随意地吹。不知去向的野鸡,也被树林养肥了,扑翅要飞,才知道身体的笨重不允许击空翱翔,伸着脖子钻到灌木丛离去了。 所有的野鸡在秋天都会变得肥硕,它们拒绝哺育下蛋,不再培育新生的希望,在林中安静地等待冬天的到来,它们以动武警觉的时刻表,知道冬天快要来啦。 所有的流浪狗在秋天都瘦骨嶙峋,找不到可怜它们的人,施舍只发生在热情的季节,秋天是寂寥的,昭义城里的读书人和商人都忙于寂寥。那条花斑狗还在城里转悠,凭它流浪的经验,它明白这个季节要想填饱肚子,只能靠偷。 它混迹在大小饭馆之间,趁人不注意就叼走点东西,它和它萍水相逢的同伴成了继那些江湖侠客之后最讨厌的东西。 少年不算讨厌,他不会偷偷叼走什么东西,昭义的物件对他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正是丰茂的城市要淹没了他,他本是激流,却要淹没在平静的湖水里。少年勇退,他驾车出城,头也不回,怕前行的路会跟着脖子扭回去。 即使在林里吃烤野鸡他也不愿再回昭义,而是奋勇向前,穿过秋天的林子,跨过秋收后荒凉的田野。几个人在路上,见不到别的侠客,他觉得武林江湖隐没了,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在路上不觉身在江湖,只有出发时和到达时才会想起自己的目的,才知道自己就是武林的一部分,是江湖的一捧水,不能独自清,也不能独自浊。 他们一路也是游山玩水,秋天的山水给人苍凉,酒也是凛冽的,是坚硬的。少年在路上停的不多,距离剑舍的大队人马有几十里,一天的路程而已。所到之处都能闻到剑舍的人放下的屁。 剑舍的人一路播撒他们的事迹传说,忽悠不知真相的市井小民,筑牢他们硬邦邦的名门正派外壳。武林盟主的名号就一路打出来,要债的人也跟着一路过去。剑舍的弟子欠的债可不少,风流债人情债和金钱债,都不是他们的名号就能抵消的。这些人脚程很快,超过少年一行往前去。 少年说这帮人离开昭义城变得勤快了,这些人都丰姜秋林为标杆,想像他一样一夜傍上大树,成为盟主身边的红人,不用再看人脸色过活。 刀神说:“他们武功低微,被武林边缘化了,要是有一身本事,王太冲早拉拢到他的阵营里。” 钟瑜玟说:“这些人不只讨债这么简单,肯定有人跟着我们,武林盟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我们不死,他的位置就坐不安稳。” 少年说:“还有涣群门呢,他们才是他最大的对手。” 刀神说:“你是潜在的对手,是离他最近的对手,小心为上,这老狐狸诡计多端。” 少年一行放慢脚步,隐身从树林出来改走官道,甩掉那些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跟踪的人。官道上行人密集,往来如流,没有那种悲凉的气氛了。人多传言多,官道上都流传剑舍的传说。少年听了心里不舒畅,此行又是向着剑舍走去,总觉得剑舍要吞并武林了,比涣群门的声势还大。 少年驾车在官道上,行进的速度快了很多,不是坦途马快,而是人的心急了。他们一路往前,没有遇到相识的人,而是被不相识的人遇到了。 断家枪的人也在官道上,少数几个弟子,掌门没在,辛枚将军也没在。他们知道坐在车辕上的少年就是这两年在江湖上大放异彩的少侠,不久前才在昭义救了整个武林。 他们不敢上前打搅,远远地跟着。少年早发现这群怯弱的人,他勒马停下来,看看这是仇家寻仇还是路人过路而已。断家枪的人像砍柴归来的人,每人都扛着长枪,要捅破这秋高的天。 少年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不见得有人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少年对刀神说:“这不是杨言志派来的吧?” 断家枪的人说:“他已经不是我们断家枪的人,现在他是涣群门的人了,祸乱江湖武林的者,人人得而诛之。”他们提起前任掌门,竟是满眼的仇恨,断家枪的人真的这么正义吗? 不见得是,少年说:“加入断家枪就不见得是祸乱江湖,他可在还是你们掌门的时候就已经是涣群门的人了。人家涣群门也是习武之人,不是都该死。杨言志和我有仇,但我也不觉得他该死,江湖不该给他判下这样的罪行。” 断家枪的人跟着他的马车走,说:“武林大会上已经约定好了,各门派见到涣群门的人都要不余余力地截杀之,不能顾念往日旧情。” 少年说:“不顾念往日旧情的江湖你们害不害怕,反正我很害怕,那就没有朋友存在的可能了。” 那扛枪的人说:“以后都是盟友,武林盟友,不需要朋友了。” 听到这少年说不出话来,这还是江湖吗?是勒疏城里的流犯吧,弱肉强食的规则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像面旗帜一样立起来,为武林中人昭示着前进的方向。少年是一定不会走向那面旗帜的,即使是,他也是要砍到这虚妄的口号。他看着坚定的断家枪弟子,可惜了这么好的武者,竟要奉那样的言辞为圭臬。 那扛枪者说:“江湖以后就没有斗杀了,少侠武功高强,不知平庸者的难处。” 此时,官道上有官老爷过路,官家人在官道有优先通过的优待,不论是什么人都要把路让出来。官家的马吃得好,跑得飞快,听到回避的口令后,少年勒马靠边,断家枪的人在路边一字站排。 总有人避让不及,被冲撞倒下,这就是有人不愿意走官道的原因,这里比江湖武林还霸道。 有人被撞倒还不争气的躺在路中间奄奄一息,地上血红红一片,马不敢往前,官老爷在车里怒了,“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找死这么会挑地方?!”他从车上探出头,看到地上是一个老头。老头活这么久也算赚到了,现在不死过不了多久也会死,死在官道上给大家立一个挡道的榜样,是为大家做贡献了。 官老爷命人赶紧把这老头抬走,扔远一点,给那些野狗再造福。他的属下动作麻利,把那老者连拖带拽像野狗拖着死狗。那老头竟敢更不争气的没死透。他被拖动的时候睁眼醒来,呻吟着。 少年看到说:“官家人不能杀活人,只能杀折磨死人,真是为难他了。” 云雷刀神说:“那老头也活不成了,谁去给他一个痛快。” 没人去,他被拖到路边,官家人的马才敢迈开蹄子。 断家枪的人在武林大会上中了剑舍掌门思想的毒,横枪拦住官家人的马,把那官老爷从车上逼下来。胆大包天,小小断家枪敢跟武林作对,他们是得了武林的撑腰吧。 少年说:“这不算在武林中惹是生非,武林盟主拿他们也没办法。” 刀神说:“剑舍的人不敢惹朝廷,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千军万马,武林大会已经受朝廷瞩目了。” 断家枪的弟子像个愣头青一样要官家人救人,当官的不能视百姓的生命如草芥,官家人大怒,他的侍卫都拔刀上前,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侠客们一点颜色瞧瞧。 二百一十七 扮傻做痴借刀杀人 成拙弄… 官家的侍卫也吃得好,人高马大,壮得像牛,他们手里拿着刀就像小孩子拿着木条,看不见刀的威严何在,只见几个高大的饭桶。他们养的狗未必吃得好,主人吃得太多,反没多少剩的。官家人和武林人士的区别之一就在这样,他们从人才高大已否来判定一个人的武艺,江湖人学乖了,他们看到肉不经风的少年郎就绝对不会出手造次。 少年坐在车辕上喊道:“草菅人命,身为朝廷命官,罪加一等,在我们面前呈威,更是班门弄斧!”他这是起哄,不闲事大,他和云雷刀神在车辕上拿出酒来,等着看武林主持正义还是官家为民请命。 断家枪的人挑枪上阵,三下两下就把那些侍卫的刀缴了,侍卫们被老爷呵斥,都是饭桶!确实是,大家都看出来了。 少年和刀神在一旁打趣:“大胆!你们缴朝廷的刀,是想造反吗?” 断家枪的人说:“当官的欺压百姓,还有我们武林中人来教训,他们才是造反的苗子。”这么说是有理,野狗偷别人家的肉是偷,自己养的狗偷家里的肉,那就不是偷,是造反! 断家枪的人把官家的马牵停,逼车里的老爷下地走两步,看看那将死未死的老者。官家人没见过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给吓得不轻,活人不可怕,死人可不太可怕,半死不活的人看着最让人心焦。老头还有呼吸,胸脯一起一伏,眼睛盯着官家人,好像是在恳求他的饶恕,他拦着官老爷的路了,罪该万死,现在一死都没死了,又耽误官老爷的行程,万死也难辞其咎。死一次就够难的了,要死一万次,那还不如一次也别活了。 官家人两腿发软,不知道要怎么办,他的侍卫过来扶他,他不敢停下脚步,断家枪的长枪随时敢像颗钉子那样钉穿他的脑袋。颤颤巍巍的步伐,没有刚才的嚣张跋扈。 少年说:“别为难他啦,都快尿裤子了,那老头活不成了,给他一个痛快吧。” 断家枪的人说:“我们不知杀人凶手,他才是。” 官老爷说:“不是我,是马夫,是他驾的车。”他的侍从听到老爷的审判后,一把抓住马夫的脖子,用力一拧,马夫的脖子就断了,当场死亡。 少年说:“比我还狠,武功没几招,杀人倒是麻利。” 钟瑜玟说:“别管闲事,快走吧。你们仗义出头是好事,但遭殃的是路上的百姓,官家的手段能和你们江湖中的一样吗?别好事般成坏事,赶紧走!”她对少年说,也对傻愣愣的断家枪的人说。 刀神也说不要再捣乱了,已经死了两个无辜的人,已经够了。 断家枪的人收枪,要官家人厚葬那两位,有一位还没死绝,听到厚葬两个字,安心的去了。 少年说:“我们一走,他们就会把这两个人扔到荒郊喂狗,这算什么厚葬?” 断家枪的人要官家人立刻拿出银子,有银子就能厚葬。少年问:“你们要留下来葬这两位吗?”断家枪的人说给路人,给银子会有人代劳。 然后没有,没人敢接他们的银子。少年笑着说:“你们是多久没出来走了,这是什么世道不知道吗?我建议你们现在就杀了这官老爷,为死去的二位报仇,杀人偿命,这才是我们武林中人主持正义的方式。” 刀神说:“对,杀了他也喂野狗,不然他再往前走几里,说不定还得死人。” 官家人听说要杀自己,扑通跪地求饶,这果敢的下跪,让断家枪的人不是所措,这是官家的人,不能杀,不能和朝廷的人为敌,但不杀他就会有人为他无辜送命。断家枪的人站在原地木然不动,那官家人只管磕头,要人家大发慈悲。 拿枪的人怎么可能大发慈悲,他们从小习武就是为了杀人,他们不发慈悲也不下狠手,让两边都陷入为难。 少年说:“不行就别出头嘛,你们断家枪的人是听你们盟主的话多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喝喝酒,酒能醒脑,让你们变聪明些。”少年拿着酒壶在下巴晃动,还有小半壶。 钟瑜玟说:“走吧,赶我们的路,死的人已经死了。” 少年说:“这欺人太甚了吧,我最看不惯官家人作威作福。”他把半壶酒一口喝光,轻弹一指,一把细小的金剑从指尖飞出,击中官老爷的眉心。 官老爷倒地身亡,侍从们都慌了,过去扶着他,他额头眉心有个小窟窿,穿到后脑勺。死得痛快了,既痛又快。 少年说:“看,老天都不想留他,这是报应!”他驾车就走。 刀神说:“大家都看到是你杀了他,什么报应,你这是在向朝廷挑衅。” 少年说:“没凭没据你别乱污蔑人,我没出头。” 断家枪的人看到官老爷死去,放了他的马车,往前走,厚葬也不做了,脱去喂狗恐怕不合适,但三个人一起死的,有两个没人管的要去喂狗,一个可能得到厚葬,这太不公平。既然那少侠做为他们解围,把九十九步走完了,那就让他们自己走完最后一步。 他们派出三名弟子,把他们都拖到路边的树林里去,轰散那些慌张的侍卫。三具尸体在树林里喂野狗,这算是最公平公义的了,没有人有怨言吧,有就快说出来。没人说,断家枪的人继续往前赶路。 他们追上少年一行,感谢他出手相助。少年说为何说是他出手呢?他可没出手。 断家枪的人笑着说:“少侠离手剑独步天下,武林中谁没见过这剑术也听过无数遍了。” 少年说:“你们犹犹豫豫,我看着实在变扭,像第一次的姑娘,扭扭捏捏,不肯脱衣服。杀个人有那么南吗?” 断家枪的人说:“不难,但那是官家人,这人不简单,就是他在昭义找人杀了我们断家枪的杨功!” 少年一时语塞,车里的钟瑜玟和王聪也惊了,真是冤家路窄。少年不知道自己背后的主顾是这么一个人,杀了就杀了,他是该死。 刀神问:“那你们刚才还愣着,不替你们杨功报仇?” 断家枪的人说:“这人势力庞大,我们几个不敢惹。他和京畿的勤王府关系密切,那勤王府和剑舍关系不一般,我们断家枪一直都没敢动他,今日得少侠相助,算是了了一件大事,真是万分感谢。” 少年说:“那马夫和挡路的老头也是你们找来的吧,你们竟敢设计陷害我!”少年被人骗得团团转,心里火气上升。 断家枪的人说:“绝对不是,我们也是看到他下车才认出他是以前昭义的官家人。绝对没有坑害少侠的意思。少侠对武林有恩,对我们断家枪也有恩,我们大家没齿难忘,怎么敢陷害你呢?” 少年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驾车长扬而去,一刻都不想看到这群装傻扮笨的小人。钟瑜玟说:“这些人都奸滑得很,借刀杀人的本事真是让我开了眼。” 王聪说:“他们还拿了人家的钱,没把那两人厚葬。” 少年说:“死人活人都比我狠,我觉得我快连姜秋林都不如了。” 钟瑜玟说:“你确实不如现在的姜秋林,他可是武林盟主最宠幸的人,他要是咳嗽两声,整个武林都要着凉,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少年确实不如他了,他说:“这些都是人精,我比不得,你这么聪明刚才也没看破断家枪的阴谋,我这木鱼脑袋真不是这帮人的对手,我觉得我们就适合走树林,不该走官道。” 王聪说:“树林里跟着你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那更不好对付,还是走官道吧,别去找罪受了。” 少年也不想去小路上颠簸了,就在官道上慢慢走,投店也方便些,烤野鸡的毛他都不想见到。 二百一十八 丛林谷底逃难之行 叔侄师徒… 官道好走,冬天还没到,他们就先到剑舍山下,靠近剑舍的地盘需要乔装一下,少年一行来过多次,这方圆几十里都是剑舍的人,都认识少年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化妆接近剑舍山下的小镇,要在镇上住一天再往前走。到这里,刀神还是不知道要来找什么人,钟瑜玟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也不能说,剑舍这里处处有耳朵眼睛。任何消息都不能透露,聊天都要小心翼翼。 剑舍大会之后,在各大城市设立联络点,把各门派的动向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能第一时间发现有二心者。 少年一行回到剑舍山下小镇,即使是秋末,这也没有颓唐的迹象,大家意气风发,酒也是烈的。往来的其他门派的人比以往更多,除了跟来要债的,还有来朝拜的,向剑舍表面自己对盟主的忠心。自从剑舍掌门的酒食有庆被少年破了之后,剑舍就再没有这么宾客满门过了,他们终于回到武林的中心,受万人敬仰。 少年和王聪等人装作慕名而来的侠客,要上山见识一下贞利剑,剑舍的人并不怀疑,到这来的人都想亲眼见见贞利剑,如果能把玩一番那更是不虚此行。 少年喝着剑舍的酒,看着络绎不绝的侠客,他们都活在剑舍的阴影里,还觉得很凉爽,想要永远地待下去。少年说:“这么大的门派,起起落落,竟不知反思,还来者不拒,引这些乌合之众上山。” 云雷刀神说:“盟主宽宏雅量,招揽天下英雄,谁都想到剑舍来为盟主效劳,你不想吗?你现在要上山还能追上姜秋林的步伐,剑舍掌门会待你好过姜秋林。” 少年说:“他还是别待我太好,武林中盯着我的太多了,弄不好这镇上有不少眼睛还看着我们呢。” 刀神说:“此番上山,闲杂人等太多,不同往日我们到这可以胡作非为了。” 少年说:“我们不上山,我们有自己的去处,我对那贞利剑不期待,今晚休息好,明天赶路。” 翌日,天没亮,少年弃了马车,带着他们三个隐身离开,甩掉那些跟着的或者可能跟着的人。在剑舍山下的谷底穿行。谷底没有路,行进艰难,到处都市荆棘,少年在前面开路,云雷刀神断后,四人在山地下的丛林里走啊走。他们体会到陈观暗中跟踪他们的那种艰辛,做卑鄙的人也这么辛苦,还是暂时先做好人吧。 他们在山里走了一天一夜,没吃烤野鸡,倒是吃了不少从镇上带来的冷食,秋天吃冷食让人怀念热食,甚至是烤野鸡也行,但是不敢生火。这一点他们比陈观做得好,在林中苦一日一夜,三个人瑟瑟发抖。少年真气浑厚,一丝不抖,王聪和钟瑜玟等人就不一样,冻得嘴唇发紫。 王聪走到山谷底才知道要来找她家公子的师叔,隐居在谷底的日这么无趣,这些隐居的人是怎么想的?少年把所有行李都背在身上,让他们三个人空手轻身赶路。刀神没有真气,跋山涉水,他有点不习惯,不习惯作为一个平常人在江湖里走动。 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来到师叔的住处,师叔和他的小徒弟已经把这谷底建成一座别致的小院,惬意悠然。 王聪惊讶,这没有工匠,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在她的印象里,这两人应该变成野人了才是,连话都不会说,见面就靠嗷嗷叫来打招呼。见面后师叔却请他们坐下,叫小徒弟备酒菜。 少年向师叔介绍云雷刀神,这是敬一生前的好友,表明来意,非有不得已的重要的事才到谷底来,不敢随便打扰师叔。 师叔久不在江湖,没听过什么云雷刀神,姑且认为他就是刀神吧,看起来也是双手双脚,没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师叔在此地生活比在剑舍好多了,虽然清贫一些,但山里物产丰富,只要肯动手,酒肉也不会少。那小侍童败师叔为师后,武功已经入门,任督二脉已经打通,山林里没有活物是他的对手。 师叔给云雷刀神号脉诊断,他的丹田被毁,要救回还是有办法的,只是办法有点难。 刀神说再难也要试,他不想再做个凡夫俗子,几十年武功修为不能就此落下。 师叔说:“这需要调养,而且需要一味药,特别难找,要是我在剑舍就好了。” 刀神说:“再难少年也能去弄来,他在剑舍山上没有对手。”少年也表示愿意为了刀神再上剑舍,偷也好抢也好。 师叔说当年他在剑舍北山庭院累积了很多名贵的药材,走的时候太匆忙,什么都没带上,这些东西定是进了剑舍的口袋。要补丹田,其中最重要的药材是一条经过特殊工序腌制的白蛇。 少年说剑舍山上白蛇多的是,他等下就去抓几条来任选。 师叔说没有那么简单,他要的白蛇必须是刚下完第一个蛋的母蛇,现在冬天将至,蛇已冬眠不再繁殖,而且即使有幸找到一条水性杨花的母蛇,他也需要半年时间来腌制这条白蛇才能入药。 少年看着刀神说:“你只能跟我师叔在这住一年半载了,为了一身的武艺,要忍耐啊。” 刀神说他受够了,他宁愿跟着师叔从新学武,也不等那么久,如今江湖变换莫测,一年后谁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说多了就是不想等,没耐心。 师叔说那只能回剑舍找他以前的药材,他曾经做好一条放在北山庭院,回去找到一条风干的白蛇就是它。少年说北山庭院已经荒废了,别说死白蛇,活的壁虎都没有一只。 钟瑜玟说那就上剑舍南山去找,这么好的东西剑舍不会放过的。就去偷。 少年宁抢不偷,但是剑舍现在人多势众,贵为武林盟主,要想去他们家抢个宝物,怕不容易啊。 师叔惊问如何剑舍也能成为武林盟主。少年一行把贞利剑和明太刀的事从头到尾给他说来。师叔对刀剑的传说也不陌生,说他们拿到一块废铁就能当盟主,武林几十年没有出人才了。 钟瑜玟问他如何知道那是一块废铁。他说要想用好明太刀或贞利剑,必须得到太行山七星观、若厉剑派和夕惕剑派的祖传剑谱才行。 少年问:“你怎么也知道剑谱的事?剑舍掌门和陈力士都不知道,你比他们还神通。” 师叔笑说:“不是我神通,这是你师父告诉我的。” 少年和钟瑜玟下巴都要掉地上了,问:“我师父那么早就知道贞利剑明太刀的秘密了啊,这老狐狸不简单啊。” 师叔说:“很简单,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钟瑜玟问:“你见过他了?” 师叔点点头说:“你们来得巧,他早上刚走。” 少年心都缩紧了,“他会不会回来?他都说了些什么?” 师叔说:“不必惊慌,他不会回来了,他纯属是来探望我,听说我不在剑舍了,他认为我还是他师弟,还能来往。他跟我聊了近来江湖上的一些事,也说到了你。” 少年问:“说我什么?” 师叔说:“说你不思进取,还是我收的徒弟好,一个顶他两个。” 少年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小徒弟,不觉得他哪里比自己和敬一出色,一脸不解。 钟瑜玟说:“他是觉得他收两个徒弟如今没有一个在身边伺候他,羡慕你师叔有人照顾。” 师叔说:“还说到你师娘,他知道你卷轴里的武功是你师娘给的。” 少年说:“那他还把卷轴还给我?” 师叔说:“他说那是你师娘给你的,不是给他的。” 少年说:“我把它送给王聪了。” 王聪说:“我只是替你保管,这等秽物我不会要的。” 师叔说:“你的东西全凭你处置,他没以前那么想杀你了,没有那么急切了。但他更急切地想要拿到风行天上的秘籍,这你得小心了。” 二百一十九 闲云迂回愿缠高山 野鹤留… 少年觉得他师叔这也不安全,师叔不一定可信,这深山老林,师父都能找来,他不是神仙。 师叔看出他的心思,说:“你师父神通广大,一直派人盯着我呢,我们掉下悬崖的时候那人就在剑舍,后来你也见到了,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 斗笠男让少年想起他和黑衣男在昭义的作为,问师叔见到师父拿明太刀没?师叔说他从不带兵刃,一直都是。 他的来访让云雷刀神也不安起来,他得尽快恢复真气,他拿到明太刀,一定会回来找太行山剑谱。少年也不敢怠慢,入夜后就去剑舍寻药。 钟瑜玟想到他师父,和这人时间空间的距离这么近,感到背后发凉,他的消息比王太冲还灵通,这样的人太可怕了,不知道她和他之间的事还算不算仇。 少年忌惮他师父,斗笠男和黑衣男无处不在,也许此刻他们就在某个地方盯着他,等他师父一声令下就要夺走他的羊皮纸。 师叔告诉他,他师父的风行天上更上一层楼,在第六和第七成之间了。少年第三成都还没进,师父要杀他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甚至都不愿意动手,找来两个怪物在江湖上搅局。 师叔和刀神聊起敬一的很多事,少年不愿听到往事的种种,自己离开小院,到谷底的河边来,王聪看他忧心忡忡,跟着过来坐在河岸上。她说:“你师父不会这么快就回来,要探亲也要一年半载,你不必担心。” 少年说:“他能来找我师叔,说明他还是放不下和我师叔的手足之情,却对我和敬一师兄赶尽杀绝,这人太绝情了。” 王聪说:“你要是真怕他,可以考虑和涣群门的合作,反正你也不在乎江湖留言,你到哪我就跟到哪,涣群门也不见得就个个都是恶魔。” 少年说:“涣群门一不定是十恶不赦,他们的目的还没暴露,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想要什么。不能贸然和他们合作。” 王聪说:“到这里,我们也算半个隐居的人啦,就在这好好习武吧,把武艺学好,谁也不用怕。” 少年说:“是要让我师叔指点指点,那黑衣男的离手剑炉火纯青,我要是能练到他那样,对付不了师父,也不怕涣群门的两个脸残人。” 师叔武功并不好,指点人也差强人意,他的小徒弟勤学苦练,入门后师叔放缓了武学指教,而是教他配制白蛇泡酒,他说这才是独步天下的毒药,再好的武功在这酒里都是苍蝇,飞不出去,天底下多少高手都证实了这一点。 少年看到小徒弟的身法,问师叔为何没有把自己独门绝技教给他,师叔说他的独门绝技就是白蛇泡酒,武功已经荒废很久,教不出来了。少年叫王聪拿出卷轴,说在上面找两门绝技教给他,以后他是要出江湖的,不可能在这谷底跟你老死。 师叔年纪和他相差太大,小徒弟终有独自出去面对江湖武林的时候,那是不能让他像姜秋林一样没有像样的武功。师叔认真翻阅卷轴,说还是离手剑适合他,就教他离手剑,不会的还有他师兄少年在这指导。 少年说我都没练好,指望你来帮忙突破瓶颈。师叔说他不会武功,离手剑的事只能他师兄指导。 师叔让小徒弟跟着少年学离手剑,自己落得清闲。在山里住久了,会变懒,他像个道士一样不想动。 云雷刀神等不及少年和他师叔的磨磨蹭蹭,催促他快快上剑舍去找药材,要等他们小徒弟学成离手剑,那他也可以重新学得刀法了。救人的事宜早不宜迟,他已经等了够久了,在昭义就已经将耐心耗尽,现在只想一飞冲天,夺回明太刀。 少年晚饭后飞身上山,山上剑舍灯火通明,客房庭院又住满了人,整夜有人在那饮酒欢歌。剑舍不记前嫌还是过于自信,少年看到拍马屁的那些侠客,就像伺候他一坛白蛇泡酒。 哪里都是人,要偷,要抢一个东西不容易,何况还不知道这东西在哪?少年先观察,把剑舍的情况了解清楚再回去谋划,做详细的计划再来动手,这点要多学学钟瑜玟,不能再鲁莽行事。 剑舍现在忙得很,各门派都有事请盟主定夺,剑舍掌门想批阅奏张一般出力江湖事务,他想王太冲这个副盟主一定偷懒了,什么事都往剑舍塞,他一把老骨头还要受折磨,折磨中他是亢奋的,这种决断千里之外的事的感觉让他对这个世界更喜欢。 王太冲也没偷懒,在归藏忙得比蚂蚁还忙,像蚁后,每一只公蚁都排着队等着和他交配。 剑舍掌门现在怀念觉凡和觉尘,有他们在,很多事务就可交给他们处理了,自己不必亲力亲为。至临年轻气盛,不够沉着冷静,这些事都还不能交给他。剑舍中层的人都被少年杀光,能干的一个也不剩。 反观陈力士,有陈观在身边,在剑舍这里游来那里游去,什么事都没有。没有事做并不都是平静的,陈力士和陈观回到剑舍,就想念京畿了。这里没有他们什么事,江湖上的事武林盟主不需要要和他商议,剑舍的事他们也插不上手,现在纯属是宾客了,陈观向他父亲说明要回京畿,离家太久,陈圈圈一人在京畿可能已经变成野人了。 陈力士也发觉父子俩在剑舍尴尬的处境,再待下去就是不识趣了,剑舍和陈家再好,陈家也不可能并入剑舍。可此行空手而来空手而归,陈观觉得心有不甘,为剑舍为江湖武林做了这么多事,好果子全让别人摘走了,这别人包括剑舍也包括王太冲夕惕剑派等等。陈力士劝他不要拘泥这些蝇头小利,回京畿去把武功练好再出来吧,武林还是要以武为尊。 陈氏父子在剑舍心不在焉,少年看到这二人在客房庭院沏茶呢喃,不参与其他宾客的酒宴,和江湖朋友显得格格不入。这夜晚是否给他们当头一击,把两大高手打蔫了。 少年先直取掌门庭院,先看看剑舍的高手都在哪。掌门还在接见南方来的一个小门派掌门,两人絮絮叨叨的聊一大推,至临在庭院里等候。少年惊奇发现这里像个书院,不像个剑派,没人习剑,都在忙着料理各种事务。这些都是文人劳心的事。 少年认得剑舍酒窖的去路,不认得通往他们藏宝的地方,药材是宝,有可能在藏宝的地方,也有可能在药房。药房他是知道的,那就先从药房找起来。 少年来到药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人高马大还撑着拐杖。那是姜秋林,他受伤太重,直接住进药房了吗?少年看他佝偻着腰,像个老头,像头病马。 姜秋林在药房里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手上拿着一张纸,挨个货架翻找,把要找的东西都归拢在桌上,全是药材。他把药材都混在一起,分成一包一包的,用布裹起来。 少年看出来他这是在个自己配药,他手里拿的纸就是药方。剑舍这么多人,就没人给他搭手。在盟主身边再红也是臭的,剑舍这一辈的弟子里,他入门最晚,武功最低,他能得到掌门的赏识,大家都不满,不能对掌门不满,那就只能对姜秋林不满了。 他把药分成一副一副的,到药方旁的小灶房生火,这是要给自己熬药啊。姜秋林拿着火折子一直吹,就是点不燃灶里的柴火。少年都替他着急,他赶紧熬好走人少年才好到药方里捣腾。 姜秋林动作缓慢颤抖,像个老头,终于把火点燃,他眼里全是泪水,不知是烟熏的还是什么原因。他拿着蒲扇轻轻摇,小灶里的火越来越旺,得意地呼呼响。少年看到姜秋林笑了,看着熊熊的火苗笑了。 这药少说得熬一个时辰,多着两三个时辰。少年不能守着这么一个废物丑角,他摸去剑舍的酒窖。如果剑舍的人和剑舍的酒一样好,武林将会太平很多。 少年来到他们的酒窖旁,这里守着的都是五名弟子,看来是吸取了白蛇泡酒的经验教训,这次姜秋林不能来拿酒了,但有人能来,他四肢健全,也是剑舍的贵客。 向酒窖走来的是湘钦门的陈怀寿,这人第一次来到剑舍,就受到礼遇,把这当成自己的家,随意出入。他进了酒窖,搬出两坛出来,往客房庭院的方向走去。 少年身上没带白蛇泡酒,不然也热情一次,请他们喝点药酒。少年隐身跟着陈怀寿。这人得意,在路上还吹口哨,西南奇怪的调子,听起来像是那种会让蛇抬头挺胸的笛声。少年没抬头,他悄悄跟在他后面,盯着他怀里的两坛酒。陈怀寿像个大胸的女人,昂首阔步,他在湘钦很难喝到这样的好酒,心里都浸在缸里。 少年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就来气,现在还和剑舍的勾搭上了,剑舍成为伪君子的聚集地,是江湖小人的老窝,少年想捅他一剑,但还是算了,先喝酒要紧。 二百二十 有酒无毒难为恶棍 负伤带恙… 少年跟着他快到客房庭院,他朝大门喊道:“酒来了,各位!”他大步迈开,少年在他脚下伸出一脚,把他绊个狗吃屎。陈怀寿顾不得手里的酒坛,甩飞出去,自己点步轻功,跳飞起来,免得自己去啃泥。 少年接过一坛酒,任由另一坛摔碎在地,酒香从地上飘上来,院里的人闻着酒香走出来,看到地上的碎片,摇头说:“可惜,可惜。” 陈怀寿:“没点灯笼,大意了,我再去取。”宾客们也不好意思,说两个人和你一同前去。陈怀寿带着两个侠客往回走,一路说可惜可惜。 不是可惜,是大意。跟着他从西南到昭义来的湘钦子弟都不剩几个了,一个巴掌都能数出来,他还能到剑舍来喝酒,湘钦门有幸尊得这么一位好宗主,只能走歪门邪道,正途上一步都迈不开。 少年得酒坐在庭院围墙上喝,院里侠客们都在称赞剑舍待客有道,有盟主的风范。舍得即使待客有道,有钱就有盟主风范,他们嘴里说的全是奉承的恶臭词句。少年听不过,翻身离开了。今晚没有女人在这,不会有夜宴那样精彩的表演了。 少年躲到药房顶上去喝,灶房里的姜秋林还在扇风熬药,脸上除了汗珠就是灰泥,这样的人隐居怎么会好玩,只能是折磨自己。少年想请他喝两口,但场景不对,他在暗中独饮,看着姜秋林如何笨手笨脚地煮水熬药。 同样在调养的剑舍至殊,和姜秋林就是天壤之别,她有两个侍女侍奉,日子过的飘然,身上也没什么伤,以补养心。她师父坚决认为她需要吃药喝汤,他看不到往日调皮跋扈无法无天的至殊,以为这是病所致。其实是伤所致,但那伤谁都明白无药可救。 有汤药就喝吧,至殊对生活中的物质没有不再像以前那样挑剔,伺候她的侍女日子好过,不用过着前一任那欺凌受尽的奴隶生活。至殊早晚都会去给师父拜安,是尽孝,报答他派汤药的恩情。她心里除了孝还有剑,贞利剑从昭义回到剑舍后就成了一件摆设,横架在师父庭院堂屋里,供来拜谒的人参观,让他们见见世面。 既然只是一件摆设,那看起来是贞利剑就行了,不必是真的贞利剑,来访者没人会去碰,武林盟主也无暇专研它的秘密。至殊每次去掌门那里都会盯着宝剑看很久,师父说这孩子对剑还是感兴趣的,等他有时间了要好好指导她的剑术。 可是他有时间指导姜秋林的功课,都不过问至殊的剑术修习,至殊表面感谢师父的关心和厚爱,心里的落差如鸿沟,一天天加大加深。她从掌门那里回到自己房里,就会把看到的贞利剑的细节画出来,每天不断去修正图纸的细节。最伟大的铸剑师也就只能认真用功到这程度了。 至殊每天都不练武,在房里静坐,望着窗外剑舍的秋色,一切都萧条败落,看着心情更加低落。一到晚上,客房庭院里又是喧哗欢腾,那些侠客在剑舍似乎从来不喝水,只喝酒。那院里每天都说夜宴。至殊远远盯着那灯火,听到喧闹声,心里更是苦。 看似她是剑舍最清闲的人,比陈氏父子还闲而无事,比姜秋林好过太多了。姜秋林白天还佝偻着背去盯着新建的大堂,他对剑舍尽的心力比王太冲为武林付出的还要多。他付出的越多,剑舍的师兄们对他越反感。他要能和客房庭院里那些人一样在剑舍吃吃喝喝,大家还能和他称兄道弟,他越把自己摆得像剑舍的主人,师兄们只把他当敌人,甚至盟主的这份荣耀也被姜秋林分走一些,没有那么光彩耀人了。 少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却要寄人篱下,在剑舍摸爬,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图钱图名图武功都说不过去,四十岁的人了,不该还有这些俗套多追求。少拿喝了点酒,还真想和他谈谈在剑舍受气是为了什么,回岭南去跟那帮读书人混一起不是比在这舒坦吗? 理解别人是很难的,试图去理解别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江湖上有几个人会主动去理解别人呢?武林人口中的问题都是有功利性的,没人会去关心别人过得怎么样。 姜秋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药熬好,他半躺在地上等汤药变凉,此时已经是午夜,如果是少年,这药他宁可不喝,捞点酒来喝算了,酒也能治病疗伤。 少年看到他惨白没有血色的脸,像是夜宴当晚死在桌上的侍女的脸,少年知道他不止是肋骨断了这么简单,他脏腑也受伤了,不好好调养会落下病根的。四十岁的人不能和二十岁的人比,那还是不管都把药熬起来。 姜秋林喝药的表情狰狞,临死了一样,想必那药极苦,难以下咽,他还是把药喝完了,一滴不剩,这表明他想尽快康复为剑舍效劳为剑舍节省药材的急切心理。 他喝完药躺着地上休息一会,还打嗝,少年仿佛闻到他嘴里苦腥的草药味,他下意识给自己灌一口酒。 姜秋林顺着拐杖爬起来,像只死得僵硬的龙虾那样弯腰弓背往前走,他还把灶里的火星浇灭,剑舍最细心的弟子莫过于这老男人。 他终于是离开了,走得很慢,但还是滚开了。少年坐在屋顶看着他的模样,想这般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找个机会给他个痛快,十八年后再来混迹江湖。 少年进到剑舍的药房,这里不是应有尽有,但药材确实多,少年翻箱倒柜,把房里翻个底朝天。死蛤蟆死蜈蚣死蚂蚱都有,就是没有死白蛇,一张蛇皮都看不到。找了两遍可以肯定这里没有他想要的珍宝,明晚另谋他处吧。 少年无功而返,还一身酒气,回到谷底,云雷刀神和他师叔怀疑这小子是逛青楼去了,根本没去剑舍好好找。少年说附近没有青楼,他明晚带师叔上去看看,实在找不到。师叔说他死都不上剑舍,宁愿等到初夏重新去抓一条白色也不上剑舍去。 云雷刀神听到初夏去抓白蛇,反复辗转觉都睡不着,他年纪也不小了,每一个初夏都是很宝贵的。 二百二十一 寻宝再入掌门庭院 借故远… 听到刀神提出要和少年潜进剑舍,少年上下扫他一眼,说:“我抱不动你,你还是在谷底等着吧,要是剑舍真保藏那条腌制的白蛇,我一定给你弄到手,不用你担心,也不用等到初夏。” 刀神说:“抱这两位漂亮姑娘上蹿下跳你怎么不嫌重,我这几天都饿瘦了,走路浑身轻飘飘的,你随便吹一口气我就能飞起来。” 少年看到刀神的腰,只比水桶扁一点,他用厌恶的口气说:“要我带你飞上山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走到门外去教小师弟练习离手剑,不和刀神多嘴。 王聪和钟瑜玟在山里自得其乐,山里食材丰富,她们整天在厨房变着花样烹饪各种吃食,唯独放过野鸡,让野鸡们暂时得势,在林中振翅高鸣。她们俩把师叔的小徒弟从厨房中解放出来,在河边习武练剑。有少年的示范指导,小徒弟进步斐然,已经远远胜过姜秋林之流,和辛枚将军不分伯仲。 少年问他想不想进剑舍去瞧瞧,他摆头说再也不想见到那帮禽兽,剑舍的人不讲武德,只讲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少年问他怎么个弱肉强食法。 小师弟说剑舍下边的弟子在入门更早的师兄那里受了气,就拿比他入门晚的师弟出气,师弟又再拿他的师弟出气,入门最晚的弟子受尽这么凌辱,找不到欺负的人,就只能来折磨下人了。剑舍仆人最闻风丧胆的就是觉尘的爱女至殊,小徒弟第一天进剑舍就受他折磨。他在剑舍北山庭院,是最没有地位的庭院,在最没有地位的庭院里,不仅主人受气,仆人也跟着受欺负。 少年把他的话和昨晚看到的姜秋林对应,知道姜秋林为什么活得不如狗还要在剑舍坚持,就像小师弟现在努力练剑习武一样。要为日后争一口气,要把没有端起来的尊严拿回来。 少年告诉他剑舍夜宴的事,剑舍最凶恶的母老虎至殊遭受非人的虐待,算是为他出了一口恶气。 小师弟说她只是还了别人的债,欠他的还没有还。少年说:“今晚带你去讨回来,有我在剑舍的人没一个中用的。” 小师弟说:“那也只是讨回你的债,我的债还要等。” 有志气,他们门派很久没有收到这么有志气的人了,少年和他师父都不是有仇必报的汉子,他的师叔更是得过且过。少年看着小师弟坚毅的眼神,说:“要是师叔早收你为徒,我们就有希望赶上涣群门了。” 小师弟问:“我们还不如他们吗?” 少年说:“你久居深山,不知道外面的江湖现在是什么样。涣群门才是当今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派,高手如云,我和云雷刀神都不是他们中层弟子的对手。” 小师弟说:“即使打不过他们,我们也是大派啊,何惧其也。” 少年说:“你不要听师叔乱吹,我们是小到不能再小的门派,一代只传三两个人,从没有那一代的弟子超过五个人,我们就像一个小磨坊,多余的人一个都没有。你后悔加入我们不?” 小师弟说:“少而精嘛,师父说我们的剑法天下第一,远在剑舍之上。” 少年说:“这是实话,不信我今晚带你去见识见识。” 小师弟说:“我信。我不去,你再怎么花言巧语我也不回去的,我在这练功,哪都不去。” 少年拿他没有办法,说:“我都教了你一整天,你不去也透露一下剑舍的好东西都放在哪,平时他们藏宝的地方在那个院子?” 小师弟说:“原来你是想去剑舍捞东西啊,你早说嘛,绕那么大圈子干嘛,你要去偷师父说的白蛇吧,说实话我在北山庭院从没见过他那东西。” 少年说:“你不相信你师父?那可是我的师叔。” 小师弟勉强笑说:“不相信。” 少年大喜,说:“恭喜你入门了!入本门的第一要诀就是永远不要相信师父。” 小师弟说:“我师父和你师父不一样。” 少年说:“都差不多,这是我们门派的传统,师父和徒弟总是不和睦,以后你收了徒弟一定要小心,做好随时干掉他的准备。” 小师弟说:“那是以前,我相信以后会很不一样,剑舍都能当武林盟主,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也许以后我们也门徒几千几万呢。” 少年说:“夸你早了,你还是没入门,没完全入门。好好去感受我们的剑法吧。”少年教他如何吐纳,积累真气,又把离手剑凝气为剑的动作给他演示一遍。 小徒弟用心用勤,不断试练,但真气尚未成型,还不能化气为剑。少年说:“也许不带你上山是对的,你真气微弱,离隐藏真气调整气息的境界还很远,在家里好好练功吧。” 小徒弟说:“剑舍所有的珍宝都在掌门庭院里,但具体在哪我就不知道了,这得靠你自己去寻,我在剑舍住十多年,从没进过那院子。” 昨晚少年就看到那院子现在守备森严,毕竟贞利剑和武林盟主都在那,要是哪个天杀的送一杯白蛇泡酒进去岂不是天下大乱。少年没想用白蛇泡酒去祸害那老头,他年老体弱,怕酒在他身上不起作用。给他吃什么东西他都立不起来吧。先搞清楚他院里是不是真的有那条白蛇。 盯着掌门庭院的还有至殊,她一天往那跑两趟,把贞利剑都盯害羞了。少年再回到这院子里的时候她也在。还有京畿陈家两父子,他们是来辞行的,他要离开剑舍回到京畿去了,在剑舍待着无聊无趣。这话陈力士没说出来,但脸上写满了无所事事,回家照顾孙女的借口更是烂到泥里。他的孙女都到出嫁的年纪了,在京畿那么大的城市饿不着。 陈观说:“小女到了出阁的年纪,当爹的不能一直在外面跑了,枉为人父,愧疚得很。” 剑舍掌门听到这,两眼放光,说:“至殊在山里缺个玩伴,把圈圈接来剑舍吧。” 陈观说:“她喜热闹,爱繁华,在山里待不住的,我这次回去把她嫁出去再来辅佐盟主。” 剑舍掌门停顿一会儿,说:“至临是不是和她相识?我觉得这两个孩子都不错,都很优秀,江湖上这么优秀的孩子不多了,特别是他们这个年纪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这老头。 陈力士和陈观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陈观更想听听圈圈的意愿,她不喜欢的事绝不会逼她,急着出嫁也不必在剑舍选吧。至殊是什么样陈家父子心里清楚得很,陈圈圈到剑舍来和她搭戏,捡不到好果子吃的。 陈力士说:“圈圈从小不爱习武,散漫任性,我们还是希望她能找一个小户人家嫁了,不用在江湖漂泊。”这是他的真心话,剑舍掌门点头表示理解。说明天晚上设宴为他们父子送行。 即将离开,陈观阴翳了很久的脸上,开始翻出一点光亮,他对院里的贞利剑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执念,对武林盟主的位置更没有兴趣,他思考的是武林的未来,武林面临涣群门的困境,以及这困境背后的原因。他觉得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涣群门。 至殊说:“我师兄知道陈大哥你要走吗?” 陈观说:“还没跟他说,先到盟主这里来了。” 至殊似乎看出陈观有意远离至临,他们两以前在剑舍形影不离的,难道是西南来的陈怀寿顶了他的缺?大男人也有吃醋的时候。 陈观说他会单独向至临辞别,一直以来剑舍给陈家的照顾太多了,对盟主感恩不尽。 剑舍掌门问能不能让陈观留下来帮他,武林刚凝聚起来,很多事务要处理,剑舍中层弟子已经断绝了,一个顶事的都没有,至临至殊还很年轻,阅历不够,眼下只有陈观能帮上忙。 至殊说:“不是还有姜秋林吗?他才是师父的左膀右臂,家里大小的事他都有谱。” 剑舍掌门垮下来,显然很不高兴,他不说话了,场面让人不知进退,陈力士借腰不舒服,和陈观告退了。少年坐在房梁上,隐身都觉得尴尬,怕自己的脸红被他们看到,他跟着陈观和陈力士出去透透气。听到身后剑舍掌门呵斥至殊的声音,说她没大没小,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少年有点不想回到那房里,想到云雷刀神期盼的眼神,再空手而归,他要赖着跟来了。少年硬着头皮隐身飞回去,做贼能有这样的自知,天下不能再太平了。 剑舍掌门还在训告至殊,说是替觉尘管好她,她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不能再这么任性,要有女子该有的文静,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不该开口,开口说些什么要有分寸。 至殊忍着眼泪说:“我还能嫁人吗?谁还愿意要我?”说完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像漏了的酒壶,怎么也堵不住。 剑舍掌门面对哭啼的女人也没有经验,挥手让她回去休息。至殊出了掌门庭院,边跑边哭着回自己院子,侍女子在身后都追不上。 至殊走后,剑舍掌门做狭隘唉声叹气,是不是自己真的做过分了,至殊没教导好,对他这个掌门有很大的成见,好友陈力士也要离开他,一切明明很顺利,已经如意拿到贞利剑,当上武林盟主了,为什么身边重要的人也都一一远离自己。他想不通,走在大堂里盯着那把贞利剑,自言自语说:“你倒地是福还是祸啊?”贞利剑寒光闪闪,没有回答任何人。 二百二十二 殊途别路远奔前程 他乡异客… 剑舍掌门足不出户,大小事都在院里处理,在猫的眼皮底下耗子是难有作为,在狐狸面前更不可能把肉叼走。且等后天晚上他设宴为陈力士父子送行,那是一个机会。 少年不愿再空手而归,又到他们酒窖来转悠。 决定要离开,陈观敲响至临的房门,是告别的时候了。至临听完他的陈述,不好挽留,他是不舍,剑舍现在也需要他,但剑舍没有理由将他们两父子困在这,不能把剑舍的理想强加在他们的身上,盟主之位只有一个。 至临说:“走之前喝几杯吧,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眼下我也出不了山。” 陈观说:“盟主周到,后天晚上设宴,宴后我们就启程。” 至临说:“那也是后天嘛,明晚我们喝两杯。”至临有很多话要说,开口却都吞回去,也许酒桌上几杯酒下肚能把那些话吐出来,留着明晚再说吧。 陈观回到客房庭院,感到有些落寞,可能是在剑舍待久,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有感情,他父亲看出他低落的心情,说:“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聚众久居,江湖还会再见的。”陈观点点头,他也没有多想再见到剑舍的人,只是再见时江湖会是什么样?剑舍真能把武林打理好吗?他持怀疑态度。 陈观钻回自己的房里,不久,姜秋林敲门进来。“听说陈大哥要走,特来告别。”姜秋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肺痨鬼。 陈观请他快快坐下,同时惊讶于他消息的灵通,这人是王太冲的分身吧。其实他们离开剑舍这种人不必大张旗鼓,悄悄离开最好,在众人的目光下离开,会更显得落寞,而且江湖武林会怎么看他们呢?是和剑舍闹翻了还是什么原因,会引来好事者很多匪夷所思的猜测。 “离开家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老是这么漂泊也不是办法。”陈观主动交待。 姜秋林不觉惊讶,“你们有家的人真好,出来再远再久都可以回去。”他羡慕陈观可以离开剑舍。 “剑舍现在就是你的家,安心待着辅佐盟主。”陈观鼓励他在剑舍闯出个名堂,他也真心相信姜秋林和剑舍其他弟子不一样,他是有脑子的人,两人年纪相仿,他知道这个年纪不算大,还能有所作为。 姜秋林问他回去后有什么打算,陈观说:“会京畿先把小女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再把武功练好,江湖武林从大乱到大治,武学也应该有所进展才是,我希望我自己的武功也有一些进步,不要拖了武林的后退。” 姜秋林说:“我是没希望了,武功是看天赋的,我没天赋没运气。” 陈观说:“此言差也,你现在有盟主的指导,起点高于剑舍很多弟子,更不用说武林中很多的武者。你再看看那独步武林的灰衣少年,他的资质也很一般,还不如我,可他要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武林中能和他打平手的能有几个呢?他就是进了一个极好的门派,得到高人指点,练就绝世的武功。剑舍是天下第一剑派,虽说不能让你成为那样的绝世高手,但让你进阶为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是没有问题的。而且现在剑舍中成弟子断层,我们这个年纪的的弟子在几次大战中丧生了,你就是剑舍中年弟子的唯一。”陈观的分析也是姜秋林反复思考过的。 姜秋林说:“京畿也是武学之城、功夫重镇,武林安定,武学确实该有长足的发展了。” 两人聊得起劲,姜秋林回到剑舍后没好好和人聊过天了,他的伤在秋风中不见起色,喝了很多药还是一样,身体日渐消瘦。陈观说他是内伤外伤都有,需要调养,不能再去大堂那里监工了,这是在玩命,四十岁就离不开拐杖,这可不是习武之人的身体。 陈观和他聊到深夜,两人把话都说完了,姜秋林说明晚就不去喝酒了,长谈即是送别,他不能再喝酒了。他是不想见到至临,在酒桌上见到至临难免要被他冷嘲热讽一番,自从他跟着剑舍掌门后,至临也不待见他。 草木枯荣,自有其道,聚散别离也有它自己的原因。陈观父子要走,剑舍每天都有新人来做客,客房庭院已经住不下,北山庭院要重新打理整顿,利用起来。 人来人往最能体现繁盛的空虚,剑舍每天都张灯结彩,举杯欢庆,不知道在庆祝些什么。姜秋林勾腰驼背回到自己的住处,看着师兄们都醉了。剑舍的欢愉是一种毒,比白蛇泡酒和他们的风散针还厉害,会瓦解人的进取之心,消泯人的意志。姜秋林和师兄们已经两个月没有习武了,整日都在接待配陪客。他急切地想好起来,重新拿起宝剑,可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陈观在姜秋林走后,更加坚定离开的决心,如果没有两个应承的酒宴他想明天一早就走,一刻不想多待。剑舍已经不像个剑派,像个酒楼。他对姜秋林说的什么天下第一大派大有可为连自己都不信,纯属安慰受伤的人的客套话术。 庭院里的侠客还在喝酒,陈观一夜未眠。 而少年从剑舍酒窖弄了两坛酒回去,云雷刀神对他办事的效率很是失望,但自己没有本事,只能依靠这不靠谱的少年,他很无奈,连连叹气。少年说我不可能杀了剑舍全部,再给你翻出那条白蛇,万一要是没有呢?剑舍的人不见得就识货,我要是见到一条死蛇,也早给扔了。 师叔说肯定有的,叫他们两个耐心,治病最好的药方就是耐心。刀神说怕剑舍的酒给少年喝完他丹田都还没闻到药味。 二百二十三 师叔深居晓知江湖 少年苦… 少年这一天没上剑舍,在师叔的指导下和小师弟一起习武,他要把离手剑练到黑衣男那样的水准,师叔说事在人为。三人在河边嗯嗯哈嘿,像点样子了,但成果不敢恭维,有至殊旋腕扭腰练习的奇效,也就是练了等于没练。 少年觉得师叔不靠谱,武学上他是真的不靠谱,还不如自己练。下午和晚上,少年脱离这闹玩意的师徒,自己上河对岸去研究风行天上。 钟瑜玟说他也不靠谱,上午还在练离手剑呢,下午就是风行天上了,上午还在学爬行呢,下午就在振翅学飞翔了。她直摇头,这门派尽是奇葩,没一个认真,全是混日子的。 少年晚上不让刀神闲着,他是一等一的高手,懂剑又懂刀,不是等闲之辈,有他在一旁指导,一定能大有进步。 刀神一眼就看出他的风行天上完全练偏了,叫他停下来,再这么练下去就得走火入魔。他让少年从第一成开始试练,以气运力,坐怀放空。在刀神的指导下,少年对风行天上的理解更深入,从邪道上走到正途来。 刀神说没有天赋就需要别人的指导,山上那位至临要是练风行天上,自己能独自练到五六成。少年羡慕别人的天资,也不糟踏自己的平凡,他在河边专研通宵达旦。 钟瑜玟说早点有这觉悟,就不用东躲西藏了。师叔晚上练不动了,跑来和大家喝酒,剑舍的酒他还是怀念的,对剑舍的怀念就只有酒。酒桌上,他又赞叹敬一的天赋,在看看河边少年和自己的徒弟,感叹江湖没有人才,难怪出这么多人渣。哪怕是让他收到像至临那样的徒弟也好啊。 刀神说天赋好,心术不正也是祸害江湖,涣群门的弟子都不简单,可惜一出江湖就坏事做尽。 王聪说:“具体人家也没干多少坏事,还没剑舍和归藏之流干得多。” 钟瑜玟说:“初出江湖,他们只是狠话放得大,确实没干多少缺德事,杀人越货的事都让剑舍干尽了,他们要灭掉整个武林的梦想不切实际。他家师父也有这理想,这么多年也不见他灭了哪个门派,唯独就害了自己徒弟丧命。这是他们门派的传统,也不能怪他的理想。” 师叔说:“幸亏我已不问江湖事,杀谁灭谁都找不着我,我师兄那是情有可原,涣群门的想法我就不了解了。” 王聪问:“杀完徒弟想杀整个武林,他能有什么情有可原?” 师叔说:“他是觉得江湖武学越发展,杀伐越多,有陈力士和剑舍掌门这样的高手在,就会死很多人,如果大家都武功平平,谁也杀不了谁,天下就太平了,武林还一样精彩,最多缺胳膊断腿,不至于动不动就灭人满门。” 刀神说:“怎么你也这么认为?那天下武者的努力岂不是对天下有大害了,荒唐!” 师叔说:“这不是我认为,是我师兄这么认为,外面武林死多少人都和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就想有个好徒弟。” 王聪说:“你已经有了,看人家多勤奋,比我家公子还用心。” 师叔说:“还不够好,你家公子小时候也很勤奋,不然以他的资质,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就是跟着我师兄学坏了,吊儿郎当。” 王聪说:“你师兄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师叔说:“不,他是天天晒网,没有一天打鱼。可是人家天赋好啊,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只有每逢要和人打架的时候才想起练武,他晚上现学离手剑,白天出去都能打死人,就是这么进步得一日千里。我师父最喜欢他了,最后也最恨他。” 钟瑜玟说:“爱之深,责之切嘛,他即使不练二十年,五十年后都没有对手,涣群门出现的话就不好说。” 师叔说:“他也担心这个,怕自己没来得及灭掉整个武林,先作为武林一份子被涣群门的给灭了。念及此,他才来看望我这个老兄弟。” 王聪说:“他有没有向你透露他手下还有哪些高手没有露面?” 师叔说:“没有,他没有这么笨,他只是爱玩,和你家公子不是一回事,精得很,不必剑舍掌门差。他手下的高手都是虚假的高手,练的都是邪功,速成的,不是正经功夫。你身边这位就是一个。”他指着钟瑜玟说。 “是邪功,他只教他徒弟系统的本门功夫,其他的都是和他做交易,学得一招半式。我们在夔崖遇到的宫人宠夫妇就是其中之一。”钟瑜玟说, 刀神说:“你不也是其中之一?我看那黑衣男和斗笠男练的都是正经功夫,还记得那会使山巅为泽的老头吗?就是死在岭南那个,他的功法也是正经的,不是什么旁门左道。” 师叔说:“那会使山巅为泽的老头原是我师父的朋友,他那套剑法是我师父早年为了给他治病,教给他的功法,不是我师兄教的,后来不知怎么搞的和我师兄混到一块去了,还死在这小子手上,一辈子生死都和我们门派有密切关系,我都替他感到不值。” “那斗笠男和会离手剑的黑衣男呢?他们也是你师弟?”王聪问。 师叔说:“这两个人和我没有关系啊,别乱扯。会使离手剑的这位应该是从剑舍叛逃出去的,他的离手剑以前是我教的。剑舍不让我收徒,他偷偷跟着我学剑,被觉尘发现,在山上百般凌辱折磨,他受不了就下山了。剑舍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离手剑的厉害,才把这套剑术拿出来传授,唯一练出个样子的就只有觉尘,现在没人啦,绝种啦。” 钟瑜玟说:“那至临又学起来了,还有觉尘的女儿至殊也在学,还是我聪妹亲自教导的。”她看着王聪调侃。 师叔说:“至临能有所成,那女娃儿不行,她不适合这套剑法。” 云雷刀神说:“那人离开剑舍后呢?他的离手剑现在可是武林一绝。” 师叔说:“意料之中,他是爱剑之人,叛逃剑舍后自然是被我师兄相上,收留了他。也只师兄能把整套离手剑法教得那么好,我能教的你们也看到了,还在河边打哈哈呢。”众人看着少年和小徒弟,确实有点不成样子,已经光着膀子坐在地上发呆了,读书人这般善感还能理解,两个粗人装深沉就让人发笑。 钟瑜玟说:“那斗笠男呢?他会化水为冰,化冰为剑,和离手剑相似却又是相反的功法,属水的不是属火。” 师叔说:“那就是山巅为泽嘛!他没练到家而已,他想练到家我师兄未必肯教他,他帮着我师兄做事,九成是为了这套剑法。” 王聪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过?” 师叔说:“什么叫偷偷跑,我要出去一个轻功就出去了,我是不愿意。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是你们在江湖上两眼抹黑,视而不见。我师兄也是足不出户,照应尽知天下事,归藏和剑舍的事他全知道,连夜宴之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钟瑜玟说:“他是变态,对这种是铁定打听得很清楚,这不是他神通,是他恶心。” 师叔说:“我看你资质就不错,要不就留在山谷我教你几年功夫,把你那一身真气都恢复了再出山去找这小子。” 钟瑜玟说:“我看你和你师兄、师侄一样变态。我的功夫不要也罢,没有也挺好的。” 师叔说:“江湖这么乱,你的情况还有挽救的情况,我师兄就有这本事,只是他不一定愿意帮你,他对你的叛变可恨得牙齿都要咬断几颗。” 王聪笑着说:“我钟姐姐要是做回武林高手,现在武林盟主就是她了,文物双绝的女侠,那贞利剑还是她的呢,只有她才配得上贞利剑。” “贞利剑专杀负心男,我看确实适合你,跟着我师兄学那么多年的功夫不容易,总有办法补救回来,不然太可惜了。”师叔看着自己的徒弟,再看看钟瑜玟,自己的徒弟怎么就没有一点脑子,这要出去行走江湖,活不过三天。 他是没见到过姜秋林,那样的人都能活过三天。 少年和小师弟各在河的一边不知道这些人对他们的议论。少年按照云雷刀神的指导继续往下练习,再努力一段时间,风行天上就能进入第三成了,到时何惧涣群门的脸残人。少年越练越起劲,对岸的小师弟也不示弱,甩开膀子苦练离手剑。 小师弟听了他师父和师伯的江湖故事,对外面的武林心向往之,期待把武功练好,出去闯荡一番。他踏实飞身,在夜空中翻飞突刺,他师父看到了都感动地点点头。其实他师父是和刀神说到剑舍夜宴惨案的事时笑着点头,他为至殊由此劫难表示活该。 少年习到天亮,小师弟也跟着练到天亮,但天一亮他累倒就起不来了,得躺一天,真气不够强行出招就这后果。少年说他跟喝了白蛇炮酒一样真气散尽,他该带他去青楼解解毒。 师叔说:“请别带坏我的徒弟,这小子还是童子,我有大把的绝世武学要教给他,别给我祸害了。” 少年说:“师叔也是童子吧?难怪我师父不喜欢你,我师父不喜欢老光棍,他这次来看你肯定是来确认你在剑舍娶妻生子没,弄不好他怀疑我小师弟就是你的儿,等他大发慈悲把风行天上传给他,你老人家岂不是坐享其成,一代宗师笑傲江湖。” 师叔骂道:“给老子滚!我们师徒俩不稀罕你们的风行天上,我们有自己的功夫要练,赶紧滚。” 少年是滚了,他心情舒畅,去找王聪和钟瑜玟去秋游,刀神说他神经病,初冬在林子里游个什么,去打两只兔子来下酒才是正道。 王聪说兔子没有,这林子里野鸡倒是不少。 二百二十四 秋风难过别离墙院 英雄缺席阴… 少年在通宵鏖战的时候,剑舍山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过氛围没有往日的欢欣,浓浓酒味中掺杂一股悲凉的气氛,可能是秋天将离去,对着吹至临庭院吹出最后一口气,最后一点秋的落寞,留在了这院子里。 至临设宴送别陈观,剑舍能坐上盟主的宝座,此二人功不可没,甚至比剑舍的其他弟子功劳还要大。这也全靠剑舍的衬托,他们太烂了,立不了什么功。京畿陈观在桌上言辞稀落,这种场合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陈观坐在主位,在别人家里坐主位是很高的待遇了,但脸上没有一点荣光,像个犯错的小孩,做的浑身不舒服,只能频频举举杯,好像在向在坐的各位赔罪一般,满杯满杯的酒能承载他的歉意。 陈观只想快快结束这宴会,至临看到他千斤重的嘴角,心里万般送别的话都说不出来,也是一直灌自己酒,也许是酒还没喝到胃,菜吃多了点,他还很清醒。师父今晚特批他可以醉一场,明晚就不行。 同桌的还有陈怀寿和至殊,姜秋林借伤病未愈没有参加,他们两没有发现陈观和至临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至殊也高兴不起来,更给这酒席增加了阴冷。看着别人要离开,陈怀寿也想到自己是不是也该走了,他可是一家之主,湘钦门这次损失惨重,他得回去安抚族人,不能让大家对中原武林失了信心。 至殊觉得都该走,这些人来把剑舍弄得跟客栈似的,白吃白喝的人不少,想在剑舍谋求一席职位的也有,凑热闹的也有。和这些人比起来,她觉得姜秋林是个好人,他在剑舍山上至少不会给人舔麻烦。 陈怀寿说:“至临没有临别赠言吗?经此一别,你们两兄弟难得再见了。” 陈观说:“所谓后会有期,江湖再见,一定会再见的。” 他的话把至临吐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他准备好的慷概激昂相互鼓励的话在腹中翻搅发酵,变成一句:“友谊永固,明日会更好!”他举杯和陈观碰了一下。明日就是掌门设宴之日,宴会一定比今天更好,但友谊永固只是他一厢情愿吧。 陈观苦笑着和他碰杯对饮。至殊都觉得气氛异常闷闷不乐,她以为是她在的原因,她也举杯向陈观说:“陈大哥,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只希望无论以后江湖变成什么样,武林是什么样,我们见面了还能这样坐下来喝杯酒,我就知足了。” 她的话让陈观有点更咽,剑舍对他来说太特殊了,他为这个门派奋斗了许多,走时不带走一根草,他不是要做无私奉献的大侠,他是被至殊说江湖的变数和武林琢磨不定的以后打动了。以前谁会想到江湖会是这样呢? 陈观举杯说:“一定可以的,江湖在流动,世故变迁,但我一定不会变的。” “我也是。”至临说。他觉得即使现在他都依然没有变,变的是陈观,他和姜秋林一样,一夜之间突然变两个人,是他至临疏忽大意没有照看到朋友吗?他想到了姜秋林,他现在在剑舍带伤,还受到大家的冷落和排斥,他霎时间意识到自己的不应该。他说:“要是姜秋林在就好了,不巧他的伤一直不好,他是想和大家喝两杯的。” 陈观接着他的话尾说:“他昨晚来我和道过别了,我们长谈到深夜,聊了很多,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至临都没和陈观长谈到深夜,他发觉是自己真的疏忽了,两个昔日好友现在和自己话不投机,一定是自己的问题。他说:“那就好,他还算懂事。” “他比你懂事多了,不然师父怎么会那么重用他。”至殊笑着说,她难得的笑容给沉闷的酒席带来一丝凉爽,秋风还是秋风,没有冬风那般无情。她想起佝偻的姜秋林,他可是为师父挡下那一拳,纵观剑舍当时上百名弟子,没有一个人做到这一点,至殊她自己也做不到,虽然她已经万念俱灰,这灰还是想有再起星火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是缥缈的。她佩服姜秋林这一举动,不自觉地举杯说:“让我们来敬这位不在场的朋友一杯。”这是她第一次对姜秋林用朋友这个称呼。 大伙都举杯敬他,陈怀寿不知道这位武功平平的新入弟子和他们关系这么好,现在剑舍每天都有上百名新弟子加入,能和至临至殊说上话的一个都没有,姜秋林的手段肯定不一般,他后悔自己先前没有好好结识这位英雄。 陈怀寿说:“我记得他的武功好像不是剑舍所属,也不怎么高明,这位仁兄有哪些过人之处给我说说。” 陈观笑说:“他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凡人一个,以前在岭南听说他还隐居读书呢,后来跟着辛枚将军来到昭义。他是一个执着的平常人。” 至临说:“没错,他没什么出众的,这人还喜欢剑舞,你别看他武功不怎么样,对剑舞有点研究的。” 至殊说:“那不是青楼妓观才有的娱宾之技吗?他怎么会这个?” 陈观说:“武功是次要的,行走江湖主要是靠义,试问习武之人无数,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天下第一呢,这天下第一永远只能有一个,其他人再好,也只能是天下第二。秋林是喜剑术之形,好武功之浪漫,所以对剑术功法没有研究,对剑招有兴趣。”他比姜秋林还能为自己开脱解释,至殊听了都点头称这是个奇人。 二百二十五 偷梁换柱得贞利剑 翻箱倒… 这奇人此时正在药房里艰难地熬药,火怎么也点不着,他把火折子都烧光了,灶里只冒青烟,不见火苗。他急了,伸手进灶膛里把可恶的可恨的柴火都掏出来,他要狠狠地收拾这些不死抬举的柴杆,他手在灶膛里回掏,发现灶灰是湿的,他想起昨晚自己用水把灶浇灭了,水积在里面,这就是病症。他原谅了灶和柴火,它们比自己还心灰意冷,他把恨意转向自己。 他想着算了,这药不吃也罢,喝了这么多,也不见有什么疗效。姜秋林把泥灰掏出来,把柴火一一放回灶膛,架好,像修建剑舍大堂的工匠那样认真。他找来灯笼,取出里面的油灯,倒在柴堆上,火就扑的燃起来,燃得很旺,没有一点呛人的烟味,只有松木烧出来的香味。灶里的火,烤得他脸发烫,全身热乎。 一个多时辰后,他把药熬好了。他把药罐端下来,放在地上冷却,把没有燃尽的柴火插在泥灰里,还将灶台周围都扫得干干净净。他昨晚这些的时候,汤药凉了,他把汤药全都倒进一个大碗里,杵着拐杖走到药房旁的一株松树下,把药倒在树干下。然后带着空碗一步一步走回住处。 同房的师兄们都还在外面应酬,房里只有他一人,他所幸把拐杖扔了,扶着墙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看着黑黢黢的天空,摸着一位师兄床底下的酒咕隆喝起来。 至临说对了,姜秋林也想喝两杯。但不是和他们,他自己想和自己喝,出了昭义跟着王聪来到剑舍,他就没一个人喝酒了,想起来不止那时候起,在昭义他也很久没有独酌了,他那时候身上没有钱。 酒能治百病,姜秋林在门槛上喝完酒,全身冒汗,瘫软在地上睡着了。同房的师兄午夜回来,看到酒醉的姜秋林,想到不这人也会喝醉,想必心里隐藏压抑着性情。 他们把醉鬼搬上床,醉鬼抬醉鬼,磕磕绊绊,在地上扭做一团。姜秋林是上床了,他的师兄们都躺在他床脚睡去。第二天醒来,姜秋林感到气血通畅,不用杵着拐杖走了。师兄们劝他今晚再去喝两杯,他摆手说:“不了不了,这是运气。” 少年白天在谷底学剑,晚上摸到剑舍上山来。天刚擦黑,剑舍掌门庭院就摆开大圆桌,点灯设宴。送行之宴很隆重,但人不多,比昨晚的宴会就多了剑舍掌门和几个宾客。 酒桌上,剑舍掌门为大家斟酒,为陈力士举杯,他说:“天下第一剑士的名号还是你,还得是你,不然没人能镇得住京畿那帮人。” 陈力士拱杯说:“我老了,不中用了, 虚名就免了,我这次回去,没什么事就不出来了。”他感觉很疲惫,其原因是费尽周折,没有什么成果,副盟主也没选上,被王太冲釜底抽薪,赢得众多江湖人士的支持,他陈家只有剑舍的支持,选不上是意料之中。 陈观认为这是策略问题,就不该和剑舍掺杂在一起,现在背负屠戮七星观和若厉派的罪名,在江湖上大气不敢出,他父亲这个时候宣布不出江湖是明智的。 他们推杯畅饮,言语正欢,少年隐身潜入院内,到堂后的房间里挨个找寻。 剑舍掌门庭院宝贝是多,宝剑都不少,琳琅满目,各种样式的佩剑,都是以前在武林上有名号的宝剑。武功秘籍也很多,大多是少年的师叔带来的,现在都不算什么新奇的武功了。少年都看不上这些,继续找,找到人参补药,金银财宝,他也不贪恋,丝毫不取。 翻个底朝天,差不多是底朝天,这院子的房间少,每一处少年都仔细找过了,没有白蛇。他不想再空手回去,云雷刀神盼星星盼月亮,把宝都压在少年身上。少年想证明自己办事也靠谱一回,他留在院里继续观察,寻找线索。 庭院里,话比酒多,热闹得很。剑舍掌门在回顾年轻时候他和陈力士在江湖上闯荡的事,说的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陈力士在一旁傻笑,并没有应和他。 在座的都听得入迷,剑舍掌门讲到兴高处,还手舞足蹈,今晚的送别宴他很开心,最开心的就是他了,高兴得像个孩子。陈力士相信他是喝多了,是喝酒才高兴,不是因为他们两父子要离开剑舍而得意。 陈观冷眼旁观,觉得武林盟主就是以为他父亲陈力士的离开而松一口气,他的盟主之位可以坐得更稳妥了,高枕无忧。他脸色比以前还要好,再好下去就比至临还年轻了。 陈力士打哈哈,不表示赞同,不敢表示反对。他又不爱酒,端着茶不停吹杯里的浮沫,像在吹口哨。陈观一直在喝酒,至临和陈怀寿查不上老一辈的话,只能听着,遇到他说的比较玄幻的地方,一笑置之,这笑不是嘲笑,是赞同,是得意。 至殊笑不出来,她心里也有事。 少年看着别人有喝有笑,自己干等,他有点失去耐心了,也该去剑舍酒窖弄两坛来。他从房樑上翻飞下来,要出门是听到有人踏步进来,他又飞回樑上去,做实梁上君子的位置。 进来的是至殊,她在一桌男人之间没有交流,喝闷酒,越喝越闷,她进来找点茶水喝。少年看她鬼鬼祟祟,不像是找茶水喝的样子。 至殊一进来就轻轻掩门,猫一样到大堂两角落看看,没人。她走到架在厅堂中间的贞利剑,两眼凝神,屏住呼吸,像是要干什么大事一样。少年不认为她能干出什么大事。 她小心翼翼取下宝剑,拿在手里认真看着。原来是个剑痴。 没那么简单,她从自己腰间掏出另一把贞利剑。贞利剑也分雌雄啊?少年看不明白。至殊把她自己的贞利剑放在架在上,把武林盟主的剑藏到自己腰间。她想当盟主想疯了吗?少年更看不明白了。 至殊办完大事,开门离开,回到酒桌上,她师父正说到他和陈力士比武的事,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大战。说的神乎其神,现在看来不如每一次武林大会的大战。酒桌上的人还是奉承地叫好,和王聪在戏院里看到花脸不停翻跟头时一样兴奋。 少年看至殊若无其事,静静坐着听。这人还是有点脑子的。少年等到下半夜,送别宴终于散了,剑舍掌门回到房里,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期间还特意到大堂看了一样贞利剑。少年觉得这老头喝多了。 至临和至殊一行人护送陈老先生回客房庭院,几个人比抬花轿的轿夫都得意欢喜,这无聊的宴会算是结束了,大伙都忍了一晚上。 陈力士说:“也不必麻烦,我认识路。” 至临说:“师父交待的事,不敢怠慢。” 至殊只想着快点离开,去哪都无所谓,即使是去噩梦之境她也不怕,腰间有贞利剑呢,怕什么。 少年只好空手回到谷底,刀神也怀疑这白蛇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师叔信誓旦旦说一定有,那剑舍的人不识货,特别是剑舍掌门那老东西,眼瞎。 钟瑜玟说眼下该怎么办,别人瞎不瞎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 师叔说剑舍还有识货的人,那就是至临,他会配制白蛇泡酒,见到那条白蛇一定知道是好东西,那东西不归剑舍掌门就可能在至临手里。 死马当活马医,少年被派再去剑舍试一趟。刀神已经不抱希望,安心等着初夏到来,现在重要的是去剑舍多弄点酒来。 二百二十六 三进三出终得药材 念兹在… 少年夜入剑舍,北山庭院在赶工,姜秋林又到这来监工了,北山要变成第二个客房招待处所。少年看到姜秋林不杵拐杖了,站正立直,精神不错,还能指指点点,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难道是涣群门的蓝色药丸?涣群门的东西轮不到这废物。 少年隐身往前,向至临的院子走去,剑舍灯火通明,一天比一天热闹,并不因为陈家的离开而有所冷清,旧友散去,新朋又来,保持剑舍的鲜活热闹。 少年翻墙进了至临院子,这小子不在,指定是上哪喝酒了。少年放心打门而入,他的院子更小,三间屋子,要是有只耗子都能给他找出来剥成皮。 至临的小院,宝物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都是些破铜烂铁,毫无可取之处。在他床边倒是有不少酒,看样子都是好酒,他揭开盖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少年抬起坛子就要喝,举起来时犹豫了,这至临也是做白蛇泡酒的好手,不能栽在他手上两次,他把坛子放下。在靠近坛子的地方,有个皮箱,落满灰尘。少年拎出来,打开来看,是他小时候的玩意,什么小老虎面具和拨浪鼓、小木剑。少年小时候都不玩这些,这是没出息的孩子的玩意,这是他师父说的。 少年对这些小玩意饶有兴致,坐在地上一一翻看,翻到箱底,看到一条晶莹剔透的白蛇,风干了,像是抹在墙上的鼻涕,或者是松树干上的琥珀。这是小孩子玩的还是师叔的药材,少年拿不定注意,拿在手里摆弄一番,这是玩具的话确实惟妙惟俏,是药材的话有点不够严肃,放在玩具堆里。 少年还是把它收下,在至临的院子里继续找,可稍微像蛇一点的东西都没有了,少年从他房里出来,又到剑舍酒窖去溜达,云雷刀神交待的事,总不能一件都做不好。 剑舍酒窖也热闹,至临和陈怀寿都来这搬酒,人来人往,分不清谁是来拿酒谁是守卫,少年等待机会,等他们都离开了再动手。 至临和陈怀寿一路闲聊。至临说:“剑舍的酒,都是自己酿的,有独特的配方,这酒不上头,喝多少都想喝,但劲头也大,不过习武之人喝酒就怕劲头不大,喝不出味儿。” 陈怀寿说:“我们湘钦也是自家酿酒,但没有这么清冽,配方简单,没有什么独门绝技,喝惯了还好,也顺口。” “说到配方,我们剑舍有江湖绝技白蛇泡酒,现在整个剑舍就只有我会,这是以前师叔教我的。这酒曾经在第一次武林大会上让弓背拳的吃尽苦头,拯救了武林各派。”至临骄傲地说。 陈怀寿对此酒也早有耳闻,想见识一下,至临说:“那是毒酒,不能随便喝,至殊的事就是因为白蛇泡酒,可不敢轻易尝试。我院里倒是还有几坛,有机会请涣群门的尝尝,说不好还能再救一次江湖。” 少年觉得他天真,涣群门的蓝色药丸看起来像是从兜率宫偷出来的一样,两个脸残人已经表演过了,奇效奇妙,这白蛇泡酒不一定能破得人家蓝色药丸。 至临和陈怀寿搬着酒坛往客房庭院走去,那里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能作乐,谁愿意睡觉呢?多人喝酒好过一人独眠,至临和陈怀寿深知这一点,所以都不愿回房,在庭院里和大家玩闹通宵。 酒窖总不比酒铺,一直都有人,少年等来下手的机会,拿着两坛就走了。回到北山庭院时,姜秋林还在监工,剑舍上下现在还是做事的就他和剑舍掌门了吧,少年为他感到不值,大病初愈,这么急着表现,剑舍掌门不一定看得见。 为了让剑舍掌门看得见自己,就要多多在他面前晃悠,主动让他看到自己。至殊就是这么做的,她拿到贞利剑后,依然早晚两次到掌门庭院去问候武林盟主,师父夸她有心,女孩子就要有这么细腻的心思,会关心人。 至殊可没那么单纯,她每次来都要盯着大堂里那把假的贞利剑看,确认师父发现被掉包没有。 剑舍掌门现在心思不在贞利剑上,自然发现不了,他全身心扑在武林事务上,想着怎么在各大门派只见安插自己的人,如何架空王太冲,给他一个副盟主的空名头。陈力士走后,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必担心会有人站出来说他做的不公义,何为公义,武林盟主现在就是公义,没有比他更大的公义了。 至殊知道他忙,每次都只在他院里待小片刻,有时候为师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掌门也说她该开始接触下江湖事务也好,剑舍总不能靠他一个个人。陈观走后,他原来干的那些活都没人接手,压在武林盟主的头上,至临又三天醉两次,盟主头大。 这天晚上,至殊要走时,盟主叫住她,要她送一封信给至临,让他亲自送去给山下的一个小镖局,由镖局来护送,但此事必须至临亲自办理,他玩也玩够疯也疯够了。还让至殊给至临带话:陈观都知道再奔前程,你还在花天酒地,不收心如何成大气?! 至殊领命出来,往至临的小院走。她在掌门庭院耽误久了,到至临院前时,那少年刚来过,门还没关,他心里装的都是酒,把做贼的事忘了。至殊走进去,没人,找了三间屋子,耗子都没见一只。但闻到一股酒味,奇怪的酒味,很香,但和平时喝的不一样。 至殊是个聪明人,她立即想到这就是白蛇泡酒,她倒了一小瓶来,带走。她往客房庭院走去,见到至临,他已经到酒窖去搬两回酒,现在清醒的不多,见到至殊就要敬他两杯。至殊把师父交待的事转交给他,把他师父要带的话也说给他听。至临领命,却嘻嘻哈哈,和客人一起嘲笑师父的古板,送封信给山下的镖局,谁不能办到呢?姜秋林都能把这事办得明明白白,他这是大材小用。 面对至临的态度,至殊再三强调是掌门师父要求他必须亲自办理,不得有所疏忽,至临才承诺一定完成任务,明日就去办理。至殊转头走后,这帮人还接着喝。 至殊看到客房庭院的那张桌子,那些客人,不由然想到夜宴之事,想到自己的屈辱,再摸摸身上从至临房里倒来的酒,她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少年回到谷底,刀神看到那两坛酒就知道没戏,这小子又是弄酒去了,根本没把找药材的事放在心上。他要发火时,少年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干巴白蛇,说:“不知道是不是师叔要的,从至临一个装这老物件的皮箱里找到的。” 师叔看了白蛇后说:“是我的药材,被这小子薅了去,他知道这是宝贝,现在物归原主,你得下山去买条玩具蛇去顶这宝贝的缺,不能让他发现了,普天之下能识的这宝贝的就我和他,蛇要是不见了,他唯一怀疑的只有我,不能把我暴露了。” 少年也想再去搬点酒来,可这山下也不一定有这玩具蛇,这么精巧的玩具可不好在,在昭义可能还有机会,在剑舍山下重金难买。 不动脑子的言辞,钟瑜玟都看不下去,她说:“去找条白蛇来烘干不久行了,都是赝品,玩具和真蛇有什么区别,明天就去找白蛇去,别老惦记着那几坛酒!” 少年说好,去山上挖条白蛇烘干给他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这找白蛇的大活就落在少年的小师弟头上,他对这一带最熟悉,在剑舍为师叔也找过不少白蛇。少年认为这是人尽其用。大家觉得他只是懒。 二百二十七 巧计证实师兄毒计 拙言难… 比少年勤快的人早就出门了,剑舍山上云雾缭绕的,至殊好久没有一个人出门了,此次轻装巧步,侍女都没带。山里的空气经过一秋的清洗,很清新舒爽,至殊下山时,另一个不是很懒但昨晚醉成泥的人还没出发,师父交待给他的信件还放在桌上。 至殊到剑舍山下的镇上,镇上的商铺掌柜都认识这个母老虎,对她毕恭毕敬,点头哈腰。至殊在一家酒家坐下,等着醒早的醉鬼前来,她给小二塞三两银子,小二就任她到后间选酒,她不是为了选酒,而是悄悄把带来的小瓶酒倒进一壶白沙酒里。白沙酒,这名字听起来就知道只有傻子和倒霉鬼会喝。 至殊回到桌边,要了两碟小菜,等酒鬼来点那户白沙酒。近午时,有人点了,是一个外地来的三流侠客,带着六点木棍。江湖上用棍的人很少,只有和尚才用,这可能是个俗家弟子,真的出家人哪有喝酒的。 那人胃口打开,就着白沙酒吃了一整只鸡,或者说是就着一整只鸡喝了一壶白沙酒。酒下肚,至殊看着他面红耳赤,气喘呼呼,不停摩挲着他的棍子。至殊故意从他身边走过,他的目光就再不能离开至殊,直勾勾地盯着。 至殊的目的达到了,证实至临房间里的酒就是白蛇泡酒。她看着那人提着棍子往树林里跑,树林也可什么也没有,半时辰后,他后从树林里出来。至殊见过这酒的药效,知道这人肯定是进树林里弄拂尘去了。 她手中的宝剑让那男人忌惮,不敢靠近。他站在路边盯着至殊看一会儿,拔腿跑了,那是青楼的方向。 那酒是白蛇泡酒无疑了,至殊心里清楚,但并不打算告诉师父,她心里暗暗打算自己的计划,她已经知道报仇不能靠别人,要靠自己。她对于那酒是白蛇泡酒一点也不惊讶,不意外。当初师兄妹两个为了王聪身上的卷轴,他用出自己的绝招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是后悔自己没有使出自己的绝招:风散针。 以前的事让别人抢了先,无法弥补,以后的事、现在的事她一定要占据先机,贞利剑的事她已经占到先机了。她现在就等涣群门的人找上门来,这些人神通广大,一定还会再找来的,她现在沉住气、沉住气。从觉尘的离开到觉凡离开,再到夜宴之夜,命运把她打趴下,再她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又一脚将她踢倒,后来又扼住她的脖子,把她死死地按在地上,她无法挣扎了,现在于迷雾中找到一丝光亮,奔着那光线爬去,四肢在地上艰难地趴着。来到光亮下,看请那双扼住自己喉咙的手是青梅竹马的至临,是她兄长一般的人。他并不惊愕,只觉得上天不断拿她寻开心,一次又一次耍她,在她大哭时塞给她一颗糖果,想不到那尽是毒药,上天又伸出一双手,解救她于垂危之中,没想到这慈悲要她付出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她是绝望了,但也还要活着,活着比死还难。 少年在谷底开始帮着师叔配制药方,云雷刀神高兴得像个孩子,初冬的早上,就下河去摸虾,要给大家整一顿不一样的午餐。没有真气的男人要想在水里抓住活着的东西是很难的,云雷刀神一上午在河里摸爬。 少年的小师弟进山去找白蛇,这可不是好活,现在已经是初冬,蛇都冬眠了,只能去挖鼠窝。正所谓蛇鼠一窝,冬天的鼠窝有不少已经被蛇占领,但蛇有各种各样,要白蛇,就难找了。小徒弟找了一上午,后悔自己没跟着刀神去摸虾,摸虾总比在山里转的好。 少年给师叔打下手,他就会做白蛇泡酒,其他的一律弄不明白,在房里手忙脚乱,也没给师叔帮上什么忙。师叔也不看好这个笨手笨脚的帮手,下午就打发他上山找白蛇去了,省得碍手碍脚。 剑舍山上的人也忙,至临醒来后到山下来找镖局,镖局好找,但送信的地址不好找,这让镖局的人犯难。指定的是一片树林,哪有在树林收镖的,除非是劫镖。武林盟主的镖谁敢劫走?想想这可能也正常,不正常中的正常。 至临只管送到山下,不管别人怎么送到别处。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刀山下免不了要去喝点小酒,他到酒家里坐下,就听到往来的侠客们胡侃,有人今天憋坏了,到青楼去胡混,大白天交了三个陪客,破了剑舍山下的神话。 至临对这个故事有兴趣,但三个也太多了点,应该是夸张,两个差不多啦。他说是夸大其实,酒家里的侠客们都反对,让他去见识见识,这人还在青楼,此刻第四个姑娘已经进房去了。快去开开眼。 至临自认为自己是剑舍山下山上最强的男人,还没人在剑舍山脚下这般挑衅自己,他喝完桌上的酒,跟随看热闹的侠客们到青楼来围观。此时青楼像戏院一样,人满为患,都是来见识见识那拿着六点半棍子进来的男子,还是个俗家弟子,半个出家人。他手上的棍子还没他身下的棍子坚挺,他的棍子就放在房门外,仅供大家参观瞻仰。 瞻仰不足,至临还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奈何这人真有几把刷子,等了半个时辰都没出来,已经超越了这青楼里多数男子,剑舍山上也少有人能匹敌。至临好奇得都想破门而入,但这样做有失得体,自己堂堂剑舍弟子,到这里来已经很不应该,还打门进人家房里,那成何体统,岂不是为天下人耻笑。至临压枪抱手,忍着耐心等着。 这俗家弟子的门终于开了,走出来的不是那受罪的女子,那女子已经躺床上动不了了,缴械投降。俗家弟子走出来,至临看到他虚脱的样子,全身没有一点真气,就知道他是中了白蛇泡酒的毒。在剑舍山下这毒药,真是班门弄斧,丝毫不讲情面。 至临跟着他,他走进一家客栈,倒头就睡,剑舍山新一代传奇就到此为止了,至临觉得他胜之不武,不以为然。这山下还有人会下白蛇泡酒,这人和夜宴之事一定脱不了干系。至临不可能守着这个呼呼大睡的人吧,他想这人一定会再上剑舍山,此次出手,必有动机。 少年和小师弟在剑舍山上乱挖一气,那些好不容易找到老鼠握房的冬眠蛇物大遭所殃,有苦不能言,要是蛇妖真的存在,这两师兄弟得是得罪多少妖怪。小师弟锲而不舍,终于在北山庭院悬崖腰上找到一条珍贵难得有缘的白蛇。 少年提议带小师弟到山上去看看,重温一下北山庭院的日子。小师弟不想去,那不是什么好回忆,而且当时逃走得狼狈,不想去触景伤情,找到白蛇任务完成,回去复命才好。 少年不依他,拽着他飞到山上,隐身来到北山庭院,这里正在如火如荼开展建设,原来庭院的样子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院里的围墙还是原来的样子,里面乾坤大改,每一间房都被隔成两间,一小格小格的,中药铺子一样。 小师弟说:“剑舍这是要开客栈吗?好好的北山庭院改成马蜂窝。” 少年说:“这是改成客房,剑舍现在是盟主,多少人慕名而来,原来的客房庭院都挤不下了。” 小师弟说:“这北山庭院会不会再上演一段夜宴之事?群狼共舞,哪有不沾荤腥的。” 少年说:“有也轮不到你,师兄带你到山下小镇去看看,那才是值得留恋的地方,这剑舍山上没几个女的,膀大腰圆的应该不是你的菜吧?” 小师弟说:“我才十几岁,和你不一样,师父说你是条**,看来是不假。” 少年说:“你师父怎么说我?” 小师弟说:“他说你流落江湖,青楼为家。” 少年说:“谣言,我是正人君子,别听他的话。我是流落江湖,四海为家,但不是天天住青楼,我都是住客栈,去青楼喝酒,纯属喝酒,你想我带着王聪和瑜玟,怎么可能去青楼玩女人嘛,我们都是去喝酒,真的。” 小师弟说:“师父说你还会配制白蛇泡酒,我总觉得这不是正经武功。” 少年说:“你现在不是也会了吗?” 小师弟说:“我就是学会了才明白那不是正道的技能,从背后害人的东西。” 少年说:“你清高,你了不起,等你正式出来行走江湖就知道了,能制敌取胜的功夫就是好功夫,你出去打听一下,白蛇泡酒为武林立了不少功,没有白蛇泡酒,现在就没有武林大会,更没有武林盟主。” 小师弟说:“剑舍夜宴之事也是因为白蛇泡酒,这东西可害人不浅,不是好东西,我以后是不会用的。” 少年说:“我就正好相反,我一定会再用的,这玩意轻巧顺手,贞利剑都不如它。武林上各种狠毒的毒药多的事,以暗器见长的无影堂也是下毒高手,剑舍还有一种毒药风散针,你见过我吃过那苦头的。昭义的杨言志还有一种毒,唤作举风针,在昭义害死整个客栈的人,残忍无比。我们的白蛇泡酒能使人在短时间内功力大涨,用好了就是好东西,用坏了就是夜宴之事,取决于用的人。”少年说这话不是职责王聪,他是真觉得这东西不坏。小师弟并没听他的鬼话,盯着北山庭院看,熟悉又陌生,往事在心头,一幕幕闪过,真是感慨万千,自己可是在这山头长大呢。 二百二十八 师兄弟意见常相左 姜秋林… 自己长大的山头是别人的山头,只有回忆是自己的,小师弟在北山庭院看来好久,感触很多。少年就知道这小子舍不得北山庭院,趁还没该建完,来看最后一眼,以后就都是四海为家,江湖为家,能称之为家的就没有了。少年从自己亲身经历出发,带小师弟走他曾经走过的路,让他快速成长,少走弯路。小师弟不想走去往青楼的路,他想走自己的侠客之路。剑舍是他以前走过的路,但不是该留恋的路,他接触过剑舍的人太多,了解他们的行事为人。小师弟习武那天起,就暗下决心,绝不会成为那种人。 少年带他在北山庭院走两圈,有个重要任务不能忽略,那就是姜秋林。他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登上房檐,指点工匠这里那里。少年告诉小师弟,这就是剑舍武功最差的废材,同时也是剑舍现在最受宠的弟子,此人武功不行,脑子也不天灵光,能赢得剑舍掌门武林盟主的欢心,全凭豁得出去、低得下头。 小师弟不信,他说:“剑舍山上不缺少低三下四的人,这人一定有过人之处,不简单。剑舍山上至临、至殊最得剑舍掌门宠爱,剑舍以后的掌门人得从这两个人中产生。” 少年说:“不一定,他们太年轻了,姜秋林成熟老练,现在呼声很高啊。” 小师弟说:“中层的觉尘觉凡都死了,剑舍没有合适的人选不会赶鸭子上架,你看剑舍掌门身体硬朗得很,他才当时武林盟主之位,不会轻易放手的,他得好好在这位置上享受几年。” 少年说:“你真的十几岁吗?我怀疑你三十几岁,十几岁的孩子可没这些心思。” 小师弟说:“那是你没有,在剑舍待几年,谁都能变人精,这是一个巨大而又残忍的试炼场。这姜秋林在这待几年,出去就是老江湖,剑舍才是最大的江湖,这里的水最浑。” 少年不反对,这里的水确实不够清澈,鱼龙混杂。少年说:“你在剑舍北山庭院不同于剑舍弟子,不要学得那么老成,我们剑派的没有那么事故的人。” 小师弟说:“你师父就很事故啊,你很多年没见他了吧,他可是我见过最滑溜的老滑头,我师父被他诓得团团转。” 少年说:“他怎么诓我师叔?” 小师弟说:“他叫我师父和他振兴门楣,戴罪立功,事成之后给我师父正名。” 少年说:“这对于他不是举手之劳嘛,我师叔对当年叛逃到剑舍的事确实愧疚在心,今天剑舍的跋扈放肆,你师父是有责任的。” 小师弟说:“可我师父是不是你们门派的用不着他来正名啊。” 少年说他也不知道,确实是这样,师叔离开剑舍就是我们门派的人了,他身上没有剑舍的一招一式,现在隐居深山,对名利早就看淡,师父再怎么怂恿也没有用。 小师弟说师父只是武学荒废,不再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然他不会屈居此地的,他还算年轻,还有远大的前程。 少年说你看得很明白嘛,不愧是跟了他那么多年,他的小心思都被你看穿。 小师弟说这不是我看穿,这是你师父在我们山谷底下说的。 师父用年轻来作为怂恿人的借口,他这次不是单纯的探亲,是拉拢自己的势力,少年明白他师父要拉什么屎。 可他却不知道姜秋林要做什么,他这么卖力是想得到什么。 姜秋林什么也不想得到,想要的他现在已经有了,他只要一个安身之所,要一个被人承认的身份,要一个能证明姜秋林是个人的方式。他现在的生活方式就只这样。他是剑舍的姜秋林,他知道,师兄们也知道,武林上很多人都知道,工匠们也知道。 师兄们现在有人喜欢他有人不喜欢他,他也看淡了,自己在剑舍忙着,专心做好自己的事。他的武功彻底荒废了,病后他没有再练剑,他在剑舍找到了行走江湖的另一种方式,武林不一定是武者的,还可以是一般人的。少年身边的钟瑜玟和王聪就是这样的人,她们凭着自己特有的长处,在江湖行走也没人敢轻视,这就是她们存在的方式,姜秋林相信自己也可以不用靠武功就能在江湖立足。 他按照师父的意思没再管大堂复建的事,但却全身心投入到北山庭院的改建中来。这里云雾缭绕,别有一番景致,他喜欢这里,远离剑舍主山,院里那些阿谀奉承和相互吹嘘。在别人眼里他姜秋林也阿谀奉承,剑舍第一马屁精。他们掌门不是受人拍马屁的人,他清醒得很,用人有道,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姜秋林基本是住在北山庭院的工地上了,他没去和师兄们挤一间全是酒味的寝室。住处少一个人多一个空床,师兄们乐意姜秋林夜夜不归。他们把姜秋林的床板改成一张桌子,上门放两坛酒,这寝室就更完美了。 少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嘲笑他盲目付出,小师弟不以为然,叫他闭嘴。两人结伴下山崖,小师弟的轻功烂到几乎没有轻功,全靠少年一路带着,像拎只小鸡,落在谷底河边时,小师弟呼出一口长气。 少年说:“你这轻功还不如姜秋林,你要想走江湖,还得在这谷底好好熬几年。” 小师弟说:“无所谓啊,我才十几岁。”少年不知怎么回了,他说的确实是,再多待几年他也还是十几岁而已。 二百二十九 离经叛道发扬传统 刨根问… 少年和小师弟带回白蛇,云雷刀神却没有带回虾米,他在河里玩了一天,一无所获,鱼都摸不到一条。年纪大了,逮不着这些矫健的玩意儿。年纪真能作为所有失败的借口,也是所有成功的骄傲的理由。云雷刀神难为情,跑到厨房去帮手,王聪嫌他碍手碍脚;他去帮师叔,师叔嫌弃他心急浮躁。无所去处,只能来院里坐着,和钟瑜玟聊一聊。 云雷刀神劝钟瑜玟想办法把自己的武功找回来,即使那是邪功,那也是武功,没有武功傍身,什么小鱼小虾都能欺负人,行走江湖真是不便。钟瑜玟对武功没有他那么痴迷,她说武学是没有止尽的,谁都不能穷尽,会一招和会两招没有什么区别,谁能做到真正的天下无敌,那邪功不要也罢,女子不习武也行,江湖是男人的天下,有少年在身边,他练一个月顶自己练一年。 刀神说:“贞利剑真是你的?如果是这样,能破解贞利剑的奥秘,你也能成为绝顶高手,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 钟瑜玟说:“我不想成为绝顶高手,没有你那一的执念,武功只是身外之物,不必强求。” 刀神说:“武林中就缺以为一等一的女侠,你若不出山,这就要落入夕惕剑派那帮女侠了,她们蒸蒸日上,大有盖过剑舍的势头。” 钟瑜玟说:“剑舍手上有贞利剑,他们才是蒸蒸日上,这些都是江湖故事,和我也没有多大关系。” 少年和小师弟回到河边习武练剑,初冬的寒气从河面上吹来,雾水打湿他们的鬓角。手里的剑也寒气逼人,让谷底显得更阴冷。刀神看在眼里,想起钟瑜玟说的话,武学是不是真的虚妄,这些年轻人这么勤奋,最后也会落成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武功会随着年纪的增加而衰减。 少年的离手剑算是成熟,但离黑衣男的水平还差很远,吓唬江湖上的二流侠客还行,面对黑衣男斗笠男和涣群门的人也是小孩子过家家。少年努力修习,但收效甚微,照这样下去四十岁才能和黑衣男一样。 小师弟说:“你应该找你师父指点指点,谁让他是你师父呢?他得尽到师父的责任。” 少年说:“我的武功很多都是师兄教的,跟他没有多大关系,我和他现在只有仇恨,没有恩情。” 小师弟说:“我看他提到你还满眼慈爱,你师兄又不在人世了,他是想你的。” 少年说:“他想我死,我师兄就是他害死的,师兄武功盖世,别说一堵墙,十堵墙都不能奈何他,这世界上能杀我师兄的只有师父一个人。” 小师弟说:“师父说你师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他的风行天上练到哪一成?” 少年说:“不知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我师父都忌惮。” 小师弟说:“他们两个为什么不和?” 少年说:“他们两以前亲如手足,两个人年纪相仿,甚至以兄弟相称,后来师父和师兄合谋杀了他们的师父,再后来两个人就翻脸了,其中原因我也不知道,你师父也是那时候跑到剑舍来的,这事他知道的比我多。” 小师弟说:“师父不愿意说,他不想提及那段往事,你师父和我师父在这院子里也只字不提那时候的事,谈的都是我师父在剑舍的事,你师父好像不喜欢剑舍,以他的武功,剑舍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好像不愿意上剑舍来。” 少年说:“不知道,我以前躲在剑舍他也不敢追来,老一辈的事只有师叔知道了,他们不想提就算了,都是旧伤疤,我们也不要去揭人老底,学好武功就行。” 小师弟问:“我们门派是一直徒弟杀师父杀了一千年吗?” 少年说:“据我听到的,是这样,不过我是杀不了我师父了,你还可以杀你师父,我师叔武功不行,你稍微用点心,五年以后他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小师弟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少年说:“不知道,但总会有原因吧,人家说这是宿命。江湖就是这么复杂,你今天看到的那位姜秋林前不久还是剑舍的对头,现在就是他们的顶梁柱了,这些都说不准。有的事甚至没来由,没来由的恶,没来由的好。” 小师弟不想听他的大道理,进屋帮他师父去了。 少年一人在河边,习武练剑,心里没有什么事,拔剑自然神,进步自然快。他重复练习离手剑,不知有多少遍了,但总是找不到更上一层的突破口。天资不好就只能以勤补拙,他觉得自己现在算是勤,不断向黑衣男的水平靠近,因为自己年轻,早晚能超过黑衣男。 黑衣男没想过要和他在离手剑上较高下,他对这少年的离手剑也没有什么想法。离手剑在他手上大放光芒是事实,武林上都知道剑舍觉尘的离手剑,真正展现出离手剑乃上乘武学的是黑衣男。 少年练习离手剑时总会想到黑衣男,以他为标杆,仿佛能超过他,就到达离手剑的顶峰了,不能再有精进了。 小师弟帮师父在屋内忙活一天,云雷刀神到哪都被嫌弃,但马上就好了,他丹田修复后,自己就不在那么笨手笨脚,作为江湖侠客的角色,不做惹人烦的蹩脚帮手。 剑舍北山下的人们各有各的忙,剑舍山上的人也不闲着。至殊回到剑舍后,北山庭院来找姜秋林,姜秋林正忙着呢,这师姐现在没有复杂具体的事务,也没什么要紧事,姜秋林让她稍等,自己把手上的活搞定再来找她。至殊能等,现在的她没有什么不能等的,她坐在门槛上,看着忙碌的工匠把北山庭院改建新颜,剑舍每天都有新的面貌,这块不是她认识的剑舍,北山庭院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庭院。 姜秋林好久才来,问师姐有什么指教,师姐请他借一步说话,姜秋林就明白事情不简单,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师姐城府深在剑舍是有名的,他小心翼翼跟着师姐来到无人的树下。 至殊问:“夜宴当晚是你和至临去拿的酒对吗?” 姜秋林听到夜宴之事,不敢怠慢,仔细回忆思考,说:“刚开始是我和至临陈观去把酒搬来,席间就不够是我先去酒窖取,守酒窖的师兄不认识我,和我发生口角,我和他在酒窖门口扭打。当时我真气大涨,失手打死了人,后来害怕就在山上躲起来,再后来就在这山里迷路了,第二天见到大家已经是在山下,我本想着回昭义去,但来时所有的事都搞砸了回昭义也没什么作为。说实话,我在昭义过得很苦,一贫如洗,因此想留在剑舍。” 至殊不怀疑他留在剑舍的初衷,点头表示理解,又开口问:“取酒的过程你一直跟着至临吗?你们有没有分开过?” 姜秋林想想,说:“我和他又不是夫妻,不至于形影不离。中途他和陈观大侠去找过掌门,我一个人把酒搬到窖门口。师姐何故问这些?” 至殊说:“你且不用管这么多,我问你,那酒搬来后你们去了哪里?” 姜秋林说:“我就忙菜肴的事去了,酒放在王聪姑娘的房里,你就在里面啊。” 至殊说:“我有一会没在,我盯着她但也有自己的事,你见没见陈观和至临进去过?” 姜秋林说:“没见到陈观进去过,至临进去了啊,你当时应该在里面啊,他和你都拿到王聪给的武学功法了嘛,这事你好好想想。你们都拿到了她给的假功法,至临当时和如获至宝,你见他在筵席上兴高采烈,喝了那么多,就是拿到了功法秘籍。” 至殊好好想了,她和至临没有像姜秋林说的那样同时得到的功法,而是一前一后,很可能师兄在前。她陷入沉思,姜秋林看她半天不说话,作揖告辞。 二百三十 暴怒师父兴师问罪 惊惶徒弟… 至殊在北山庭院想了很久,她越想越委屈,剑舍的今天可以说是拿她的昨天换的,剑舍以后接舵的人不是她就是至临,至临这招白蛇泡酒已经棋胜一筹。她本无所谓输赢的,她从来没有觊觎剑舍掌门之位,即使现在这个位置归为武林至尊,她也不想登那高位,去操劳武林。至临的手段让她快要崩溃,她宁愿相信夜宴之事的白蛇泡酒是那些房客所为,也不想知道是至临的手笔,但如今铁证如山,剑舍山上就他屋里有白蛇泡酒,他也单独进过王聪的房间。 至殊回到自己房里冷静了很久,傍晚时决定去找师父聊聊。剑舍掌门很忙,天黑了才忙完手里的事,抽出时间来见至殊。至殊第一句就问:“掌门师父,剑舍的团结是不是比武林的团结更重要呢?” 掌门师父对她机灵脑袋想出的问题并不诧异,说:“我想我们剑舍的团结一定不会要我来操心,武林恩怨纠缠已经很让我焦头烂额,再分心来打点家里的事,岂不是要我的老命。”师父的回答把至殊要说的话堵在嘴边,她沉默一会儿,说:“我可以替师父分担一些,我是女子,又天性愚笨,武学上是没有大作为了,希望能在日常的琐事上能为剑舍做些事,剑舍现在就是我的所有了。” 掌门说:“你能有这个觉悟,为师很欣慰,你们这一辈是该有人来帮帮我了,你师兄他不管事,害怕伏案,我何尝不是讨厌整天待在屋子里,我也想出去喝两杯,到处走走,但这些事得有人来做啊。武林同盟草创之期,万事都要从头做起,陈氏父子走后,我就单肩难挑大樑,你能来帮我那最好不过了。” 至殊说:“我书也没念好,才疏学浅,只要不给师父添乱就行。” 掌门说:“说到添乱,你可知道今天山下镇上有人中了白蛇泡酒的毒?只怕是不速之客又来了,真是不给人片刻安宁。” 至殊说:“师父不用操心,山下的毒是我下的。没有不速之客。” 掌门说:“你哪来的白蛇泡酒,你的毒药不是风散针嘛?” 至殊说:“我在剑舍找到的,我们剑舍一直放着这个东西。” 掌门说:“在哪里?这东西留在我们剑舍是个祸害。” 至殊说:“不重要了,是好是坏全看我们怎样用,这些都是我们剑舍自己的家事,师父可以不用担心,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掌门点点头,他明白至殊是不想说,她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她恨也好,看淡也好,都没人能替她做决定,关于白蛇泡酒的事就交给她吧。掌门让至殊以后每天上午到这院里来帮他打点,把院里的一间房腾出来,那是以前陈观在那办事的地方。 至殊主动出来找事做,不把自己闷在房里,这比什么都强,掌门师父由心为觉尘感到开心,她能做都是好事。他现在担心的事白蛇泡酒的事,她可不是单纯出来找事做的。 剑舍掌门在至殊离开后立即召见至临,他不信自己的徒弟会残害同门,特别还是和他一同长大的小师妹,这个世上坏人坏事都给剑舍掌门自己做尽了,他很难想象出他带出的徒弟比他更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事在剑舍是不会出现的,特别是在他的门下。 至临从山下赶来,以为师父是要为他怠慢送信的事问罪,他一进门就一脸赔笑,给师父端茶倒水的。剑舍掌门问:“你也知道自己的事了?同门之间最重要的是情义,没有情义在江湖上寸步难行。” 至临说:“我以后少喝酒,不喝醉了,师父交给的事一定放在首位来完成。” 掌门厉声道:“不是我交给你的事,是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至临有点懵了,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自己这几天什么都没干,就是吃吃喝喝。吃吃喝喝该是没有错,只能是不作为,是懒惰,不能上升到行为错误的高度。至于吃喝了多少他心里就没数了,只能硬着头皮等师父点破。 师父看他不言语,说:“你可知道今天山下有人中了白蛇泡酒的毒?”至临说知道,是一个俗家弟子,在青楼大战,在剑舍扬名了这人。 师父脚顿地上说:“剑舍现在哪还有白蛇泡酒?这东西害人还不够吗?” 至临说:“不知道,我还久没碰这玩意儿了,这东西确实害人不浅。” 师父说:“山下中毒那位就是你的酒,整个剑舍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伤天害理的东西,我不想听到剑舍还有白蛇泡酒的存在,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别管他是谁?!”剑舍掌门是真生气了,他可不管谁是谁,剑舍他最大。 至临说:“那绝对不是我的酒,我早没有那东西了,师父这是听了谁的谣言?要明察啊,不能信小人谗言。” 剑舍掌门一掌拍碎面前的桌子,大声喝道:“山下那人不会是假吧,你还敢跟我狡辩!我要是从你房里找到这东西,你以后就不要在剑舍待了!” 至临跪地认错,“是我糊涂,以前学制酒的时候跟着师叔配了一些,但在房里都没有动过,那些坛子都没长脚,不可能到山下去害人啊。” 剑舍掌门说:“你到山下怎么害人我不管,你在我剑舍山上害人我可不饶!夜宴之事可和你脱不了干系,你行为处事给我小心点!” 至临连连磕头,说不可能,他死也不会害至殊,那一定有奸人从中作梗。 剑舍掌门说:“你死也没害她,我希望你死了干净,你那酒给我清理掉,让为师我看见,当即逐出师门!” 至临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他给吓得两腿发软,他要是出了剑舍,就只能去流浪江湖,江湖之事他玩不下来。 师父骂几句,至临连滚带爬离开了掌门庭院,这里没人,他拍拍膝盖上的尘土,一溜烟消失在掌门庭院门口,做贼的都没这么敏捷。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赶紧爬到床底,把那几坛白蛇泡酒搂出来,尘封已久,没人动过,坛上的灰尘比王太冲的脸还厚,山下那俗家弟子的事一定有人从中造谣。 至临把酒搬到院里的墙根下,揭开盖子就往墙根倒,这酒不能留了,果然是害人精。白蛇泡酒香气逼人,把正要来找至临的陈怀寿引来,他顺着酒香走过来,说:“糟蹋了,这么好的酒拿去孝敬土地公,也舍不得赏给我一口。” 至临回头看到陈怀寿,吓了一跳,说:“这酒不能喝,放太久了,不干净。” 陈怀寿说:“陈酒才是好酒啊,你这就不懂了,快给我。”他伸手要夺。至临急了,一拳打碎两坛子,说:“真的喝不得,这是师父交待不能留的,这是害人的东西,你留恋干嘛,剑舍还有酒。” 陈怀寿说:“剑舍没有这么好的陈年老酒,有你们也藏着,我是喝不到的,现在你给全砸了,更没有可能了。” 至临说:“有好酒自然会给你,这不是好酒,这是毒酒,别想了,和我进屋去喝两杯。” 陈怀寿说:“不喝了,我是来辞别的,我也是一家之主,总不能一直躲在剑舍,湘钦百废待兴,各门派都在扩大势力,我湘钦门元气都还没恢复。” 至临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是早晚要走的,我今晚给你摆一桌,为你送行。” 陈怀寿说:“我来就是告诉你不要大摆宴席,我明早悄悄走,我来剑舍,王太冲一路上派不少人跟着我,可以说是用心良苦,我只能辜负他啦。” 二百三十一 装腔作势扮纸老虎 摧枯拉朽… 陈怀寿哪里来那里去,剑舍不缺他这一个,少了他也还一样热闹,甚至更热闹,客房庭院肆无忌惮地花天酒地。至临不再去那鬼混了,到北山庭院去看姜秋林改建庭院,工事他一窍不懂,帮不上什么忙,和云雷刀神在谷底帮师叔配药一个样。姜秋林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在北山庭院也不理他,至临在那自讨没趣,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至临不敢到掌门庭院去,在山上晃悠遇到的师兄弟们都不好意思,他已经游手好闲好久了,虽然大家都游手好闲,但是当一个人准备不游手好闲时,他就会怪不好意思的。剑舍山上无处没有他的师兄弟,只好到山下去,找点事做也行,为剑舍做点事,尽自己的一份力。 山下比山上热闹,往来拜访和将要拜访剑舍的人络绎不绝,至临回到山下,俗家弟子中白蛇泡酒的故事还没散尽,大家还在议论纷纷。至临想见见这青楼豪杰,青楼豪杰做的事能在人嘴里流传,他本人却不愿在别人眼里晃悠,他已经躲起来了,或者已经不在这个神奇的地方。 至临寻他一天不见,倒是遇到两个旧相识,也不算旧相识,是老仇人,那就是涣群门的脸残二人组,无耳男和无眉男,两个老泼皮胆敢到剑舍的地盘来,真是胆大包天。剑舍的天也没有多大,这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剑舍山下,把镇上的侠客都吓着了,这么快就要来找剑舍清算了吗?大家觉得自己也活不远了,或者在剑舍的日子不能过下去了。 至临也不敢招惹这两位,他们的武功在剑舍掌门之上,如今陈力士不在剑舍,剑舍没人能挡他们三招。 他们是虱子上身不请自来,还过来跟至临打招呼,“少侠,听说你们这出来以为一天战四女的大英雄,我们特来见识见识,怕是种马也不敢这么玩啊,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真的不要命了吗?” 少年说:“两位到我剑舍地界有何贵干?” 无耳男说:“贵干没有,就是想来见识一下你白蛇泡酒的厉害,我们两兄弟可是慕名而来,想必这镇上有不少人都是奔着这个东西来的吧,壮阳神物啊,你在昭义开出一个铺子,就卖这个东西,包你赚得盘满钵满。” 至临说:“我赚得多赚得少与两位有什么相干,我和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各为其主。” 无眉男说:“我们也没说要和你同谋啊,你太自作多情了,这白蛇泡酒天底下就你一个人会做了吗?” 至临说:“还真让你猜对啦,就只有我会做。” 无眉男说:“年轻人,话不能说太满。果真如此,那青楼豪杰的毒是你下的,你师妹至殊的毒也是你下的吗?你敢说不是吗?” 至临说:“两位是有目的而来,是来拆台的吧?我们剑舍不欢迎你们,请速速离开,免得动武,当今武林在我师父治下以和为贵,我们不想和你们动手。” 脸残人看着至临想出风头又害怕的模样,不襟笑然说:“我们涣群门可不是以和为贵的,我们就想和你动手,但你太不经打了,去叫你家掌门来,就说涣群门的武林盟主上门讨教,快去,不然把你们剑舍山头都给你推平!”两个人相视而笑,对饮几杯。 至临说:“有种就上山去找我师父,我看你们两个残废不过是虚张声势,也没什么真本事,少在这狐假虎威。” 无眉男说:“既然你怀疑我们的实力,那得让你再开开眼。”他站起来直拳冲天,一拳打在酒楼的天花板上,酒楼的小房子被掀飞,飞到天上去,像烟花一样炸裂,一样都没掉下来。 酒家里坐在大堂的人目瞪口呆,看着房子一飞冲天,以为是什么鬼,呀呀啊啊叫喊着跑了,一点没侠客的淡定。 无眉男说:“至临小少侠,你有没有把握接我这一拳?” 至临说:“打赢我算什么,要打赢我家掌门才是真本事。” 无耳男说:“我认为打赢你家师父也不是什么真本事,你家师父输得还少吗?赶紧滚!我们不像见到你这种道貌岸然的畜生。” 至临说:“我这就去通报师父,让他把你两个残废弄死。”他一溜烟跑了,再不跑怕是没有机会,这两个人的武功确实高,陈怀寿已经离开剑舍,现在剑舍是势单力薄,剑舍真没人敢乱来。 无眉男朝他大喊:“记得叫你家师父多喝点白蛇泡酒,功力大涨才能和我一战。” 至临想这两个畜生也知道白蛇泡酒的事,想必在镇上俗家弟子的毒就是他们下的,得把这消息告诉师父。他师父没时间管这事,他对涣群门来到剑舍山下也不以为然,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让至临觉得他已经有对付两个残废的方法。 然而他想多了,他师父并没有什么对付涣群门的好办法,他和陈力士在涣群门待过,知道这些人的习性,此次脸残人不是为剑舍或者贞利剑而来,而是另有目的,所以他比谁都淡定。剑舍山上的侠客听说涣群门的人来了已经兵临山下,都编出各种借口离开剑舍。客房庭院一夜时间空出许多,饮酒作乐的人也不敢出声了。夜里灯还照亮着,人却安静许多,没人在往酒窖里跑了。 这时在北山庭院忙着的姜秋林仿佛看不到自己的价值,他前来请示剑舍掌门,北山庭院的改建是否还有必要,此刻应该是全力应敌。掌门嘱咐他只管做好手上的事,应敌的事不用他操心。 他操心也没用,涣群门的高招他领教过了,他这样的虾米,别人还不屑于杀他。他只能选择相信师父,可能他已经悟出贞利剑的奥秘了,不惧惮那两个残废。 剑舍上下人心惶惶的时候,只有至殊平静如水,她可就是在等他们。脸残忍摧毁酒家之后就再没有动手,在镇上东逛西逛,漫无目的。剑舍的人不敢掉以轻心,一直派人跟着,脸残人索性待在酒楼里不出来了。围观的侠士都散去,这镇上只有不怕死的剑舍的弟子,没有往来的豪杰了。 无眉男说:“我们两个在江湖上的名声就这么臭吗?见到我们都躲远了。” 无耳男说:“谁让你武功盖世还作恶多端,大家闻风丧胆,这就是你给涣群门立的好招牌。” 无眉男说:“这叫先声夺人,没人敢轻视我们,你看看这些装模作样的剑舍弟子,哪一个不是想生吞活剥我们,可是此刻他们都不敢正眼看我们一下。” 无耳男说:“他们屈服于你的淫威,但这不是道义,只有义字才能让人信服。” 无眉男说:“我们又不讲道义,我们要是讲究道义,岂不是和他们一样。” 无耳男说:“那就是该杀,连我们也该杀。” 无眉男说:“对,讲求道义的都该杀!” 剑舍的子弟弄不明白这虚无的道理,只知道涣群门和江湖道义背离,是整个武林的敌人,他家师父现在是道义的化身,这两个人到此地就是来下战书的。等掌门出面干掉他们,一展剑舍盟主威风。 掌门闭门不出,没有和脸残人打照面,各自在山上山下忙着自己的事。脸残忍在山下待了两天,突然就不见了,大家判断是怕了剑舍的威风,到哪个小地方去避风头。 但这两人实则没有离开剑舍,只是避开剑舍的耳目。 二百三十二 贞利剑转易涣群脸残 救命… 夜里,剑舍灯火辉煌却静悄悄时,两个脸残人摸进剑舍山上去,剑舍的守卫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在半夜都是形同虚设,个个没精打采,做睁眼瞎。两个人几步轻功就进去了,狗都不叫一声。 他们直去至殊的小院子,敲开至殊的房门,这母老虎听到涣群门的消息后,都睡不安分,她知道早晚会有人敲响她的房门,打开她进入新世界大门,交给她一条不一样的路。 脸残人也不客套,进屋后表明要至殊那贞利剑来换明太刀。涣群门的消息之灵通,树林里的麻雀都不敢乱啄地上的谷子。至殊说:“剑还在掌门手里,你们有本事就去拿。” 无眉男说:“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拐弯抹角,大晚上的,我们也累了。” 无耳男说:“贞利剑就在你手里,按照之前的约定,你若能交出贞利剑,我们就把明太刀给你,奉你为武林盟主,谁也不占谁的便宜,你是聪明人,不会算不清这笔账。” 至殊说:“贞利剑是武林盟主的信物,不是想取就能取的,况且就算掌门舍得给我,你们也未必能取得明太刀。众所周知,现在明太刀在黑衣男和斗笠男的手上,你们两个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无耳男说:“我们是没把握取胜,但是我们的师父对付这两个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明太刀的事你大可放心,现在先拿出贞利剑来我们哥俩鉴定鉴定,你可别拿错了,你师父手里的才是贞利剑,那就乌龙啦。” 至殊仿佛一丝不光,被这两个怪物看得一清二楚,她说:“我的事不用你们插手,你们拿到明太刀再说,不比到这来惹人怀疑。” 无眉男说:“我们去明太刀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你去贞利剑是难比登天,所以先让我们看到贞利剑,再动手不尺。” 至殊说:“两位武功高强,我这三两下不是对手,你们要是见到贞利剑,明抢不说,还有杀了我吧?” 无耳男说:“非也,我们不是那种人,诚实守信是我们做人的基本,我们只验货,不抢夺,君子爱剑,取之有道,说的就是我们涣群门,不然我们岂不是和你们一样,用下三滥的手段拿到剑还敢称盟主。” 至殊说:“只怕你们拿到剑谱,比我们剑舍还下三滥,你们两位可是声名远播,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人。” 无眉男说:“纯属造谣,我们兄弟两最爱护自己的名声,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这些都是江湖上别人对我们的评价,虽然有些夸张了些,但也不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 无耳男说:“我们此行就是来扶弱的,帮助你小妹妹,不然凭你要解开明太刀的奥秘,只能等到下辈子,或者你能活个两百岁才有可能。” 至殊说:“不要瞧不起人,我要先解了贞利剑的奥秘,再夺明太刀,到时候才是我有所作为的时候。” 无眉男哈哈大笑,“痴人说梦!你不知道我涣群门高手如云,多少人殚精竭虑多少年都没能解除明太刀的奥秘,你觉得你是武功过人还是聪明过人?我说句实话,你什么都不是。” 至殊说:“那也用不着你们俩操心,你们涣群门做大到的事,云雷刀神做到了,你们一个门派还不如他一个人,他答应过我拿到明太刀后就给我施展时光逆流的刀术,以后不必劳烦贵派了。” 无耳男啧啧说:“真是有骨气,我佩服,你应该是剑舍上下最有骨气的人了。但是我告诉你云雷刀神是占了我们的便宜,没有我们他也解不开明太刀的刀术,而且他现在的本事,你认为他还有机会为你做什么吗?他的丹田已经被我们摧毁,他的真气不足以施展那样的刀术。” 无眉男说:“你也真气也一样,你的武功和现在的他没什么两样,都是半个残废,这还是说得好听一点的。” 至殊说:“事在人为,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无耳男说:“我们也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不然现在我们也不会出现再这里,但是你一个人做不到,还得有我们的帮助,谁让我们是锄强扶弱的好青年呢?我们立志要为你们的武林树立你们的标杆。” 无眉男一把扼住至殊的喉咙,说:“贞利剑我们先取走,但不是强抢,我们卖个消息给你,为我们以后更加紧密的合作铺好路。” 至殊说不出话来,无眉男在她身上山下其手,从她腰间抽出贞利剑,递给无耳男。 无耳男拿到贞利剑,笑嘻嘻地说:“果然是真的,我们哥俩没看走眼,小姑娘你是个可塑之才。” 无眉男慢慢放开他的手,说:“认真听我说,要解开贞利剑和明太刀的奥秘凭一己之力是不行的,天地万物都有他自己的原因,要解开刀剑的奥秘,必须要拿到太行山三家剑派的祖传剑谱,也就是若厉、夕惕和七星观的剑谱。这三家剑谱有两家你师父是见过的,就是他灭了人家满门,他手中一定保有剑谱的手抄本,你要是能拿到剑谱抄本,明太刀就是你的,到时候你也顺利能解开明太刀的奥秘,自己施展时光逆流之术。” 无耳男说:“要是你不幸拿不到那两个抄本,贞利剑就是我们的了,记住,一定要拿到若厉和七星观剑谱抄本。” 至殊咳两声,说:“只有两家剑谱你们也能解开明太刀和贞利剑的奥秘吗?夕惕的剑谱可还在她们手上。” 无眉男说:“所以说我们涣群门助人为乐嘛,我再卖一个消息给你,若厉和七星观的剑谱就在云雷刀神手里,他仅凭这两份剑谱就参到了明太刀时光逆流的刀术。如果你拿到这两家剑谱,要学会这一招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至殊说:“你们把剑留给我,没有剑在身上,如何取得剑谱?” 无眉男说:“动脑子,小妹妹,你是聪明人。你要知道,我们要夺回明太刀,没有贞利剑的帮助是不行的,那黑衣男的离手剑可不是你爹觉尘那种小伎俩。” 至殊说:“我要附加一个条件,我拿到剑谱,你们必须教我离手剑!” 无眉男笑了,说:“你这不是找和尚借梳子嘛,我们是涣群门,是学拳的,不是练剑的。离手剑是上乘剑术,我们可不会。” 无耳男说:“那剑术极难,没有精通剑术的人指导,你顶多也就练到那灰衣少年那样的程度,上不去了。” 至殊说:“那样也不错了,我就要学到他的水平。” 无眉男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离手剑有一半的剑招在你们剑舍,你找你师父交你就行了,有一半真气功法在那灰衣少年的师娘身上,那娘们已经退隐江湖,找不到的,我们涣群门都找不到,你们剑舍更别想了。” 无耳男说:“找到了也不一定有用,这老婆子比你还聪明,鬼精得很,谁也别想从她手里占半点便宜。小妹妹,还是走正道,把剑谱拿来,我们给你明太刀,等你是武林盟主了再去找那婆子。” 至殊也没有办法,剑已经在无耳男的手里,这两人在等下端详一番,再次确定是贞利剑,两人相视点点头。至殊说:“你们抢我宝剑,以后还怎么信你们?” 无耳男说:“我们不会白拿你的宝剑,刚才都把剑谱的秘密告诉你了,现在再附赠你一个东西。”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蓝色药丸,“这是我们涣群门的灵丹妙药,不敢说包治百病,但是再重的伤服下这要,一时间也能保住小命。这对你可是好东西,你武功低微,有这药丸保命,比什么都强。” 至殊拿到药丸,将信将疑地手下了。 二百三十三 蛇缠人人泡酒疗伤 师劝徒… 山上贞利剑几易其主,山下谷底云雷刀神已经上药,白蛇缠身,开始修复丹田的治疗,一代刀神明星又开始点亮了。刀神被放在一个巨大的坛子里,装满了酒,他脱得一丝不挂,泡在坛子里,白蛇也跟着泡在酒里。少年说:“这算是白蛇泡酒还是刀神泡酒?” 小师弟说:“刀神,你喝两口看看会不会真气大涨,金枪不倒?” 云雷刀神说:“等我在里面撒两泡尿,请你们师兄弟俩尝尝,有我的真气在其中,药效必定更好,你们可要珍惜这坛酒,百年难得一遇。” 少年说:“你好好待着,可别睡着,晚上老鼠要来啃你,你现在养得白白胖胖,山谷里的老鼠盯你很久了。” 小师弟说:“老鼠喝了你泡的酒,必定功力大涨,成为天下第一老鼠。” 少年说:“他们吃了你的肉,就会夜以继日地繁殖,这谷底很快就会是老鼠的天下,我们也要迁出去,把这小院子让给它们。刀神,你现在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刀神说:“老鼠不可怕,我就怕你这个酒鬼夜里来偷喝这坛好酒,我警告你,我现在已经撒了一泡了,你喝的时候小心点,把嘴巴擦干净点。” 少年说:“留着你自己喝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看到云雷刀神丹田转好,少年也努力练剑习武,师叔说冬天已至,不要走了,先在谷底把冬天过了再走吧。王聪和钟瑜玟觉得谷底暖和,在这过冬是个不错的主意。 少年苦于没有酒,有酒在哪里过冬对他来说无所谓,他一身真气,到哪里都不怕冷。那就从了两位姑娘的意,留在师叔的小院过冬。 小师弟听说他要留下过冬,缠他教授离手剑,说教学相长,师兄边教半学,事倍功半。这些歪理能想出来,注定是这个门派的人。 少年说:“要在这过冬,这些东西不够啊,穿的吃的都不够,这么艰苦,只怕冷死在这没人知道。” 钟瑜玟说;“什么没吃没穿,我看你是在这没热闹看,没酒喝,不想待吧,眼下江湖混乱,在这避开那些你争我夺也好,何必出去招惹麻烦。” 王聪说:“想喝酒就去剑舍拿,你对剑舍的酒窖还不熟悉吗?没有酒这个冬天你是过不下去的。” 少年说:“两位真是懂我,我肚子里的蛔虫都甘拜下风。谷底的酒都给云雷刀神泡澡了,眼下一杯都没有,我得上剑舍山上去想想办法。” 小师弟说:“你可以把剑舍酒窖搬到这里来,他们守备不严。” 少年说:“他们守备森严我也不怕,我从没把这些虾兵蟹将放在眼里,你师兄我在剑舍就是剑舍第一,我不在剑舍,剑舍就没有第一,只有第二。” 少年这话说得不对,现在剑舍山上高手如云,那涣群门的两个残废人还没走远,他们也还在剑舍逗留,他们四处寻找陈观的身影,不见了,各个院子都看尽,只能失望地到北山庭院去,那里也有个他们很赏识的人,姜秋林。 姜秋林冒着北山的严寒,搭理庭院改建的事,比秋天时还兢兢业业,别人在剑舍是越待武功也见长,他是越待勤奋越见长。师兄们都劝不住,他一心想把北山庭院建起来,他认为剑舍是大门派,往来宾客繁多,不能没有规矩,没有规矩就会乱套,乱套就会乱来。至殊的事已经是最大的教训,现在谁都不能再出这种事,即使剑舍山上没有别的女人了。 姜秋林把流程化待客的想法给剑舍掌门说了,掌门称赞他能看到大局,有远见,把这是交给他来办。同在掌门庭院里的至殊看到姜秋林能看到剑舍现在混乱的根源,好像发现这人不那么废了,身上还是有点闪光点的。她朝姜秋林点点头,表示赞许。 姜秋林得令,没有在掌门庭院多做停留,他奉武林盟主的手谕到客房庭院整顿那些吃吃喝喝肆无忌惮玩乐的侠客。侠客们在涣群门的脸残人走后又回来了,美其名曰来支援剑舍,其实是看到剑舍有惊无险,整日来这白吃白喝。 姜秋林一到就把守卫编组,各组动起来在剑舍山上巡逻,不能死守一个庭院,要到个个庭院个个角落去巡逻,发现异常立即报告。客房庭院门口的守卫们都振奋精神,终于不用守着这帮废物度日。 他还在客房庭院实行宵禁,午夜不能再喧哗,不能猜拳喝酒,每日供食都有固定,不能再大摆宴席大鱼大肉。宾客们不满他的做法,但剑舍还有吃喝,总比回到昭义去当流浪侠客好,眼下冬日严寒袭来,出去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还是在剑舍待着,不能狂饮,能聊聊天吹吹牛也好啊。他们都忍了,没人敢出来说不满。 姜秋林把这些宾客收拾得服服帖帖,剑舍又恢复往日的安静了。剑舍掌门看到他的做法奏效,又给他更大的权利,要他组织侠客们每日在客房庭院交流武学心得,把剑舍这个免费大酒楼变成武学圣地。 他得到示意就开始动起来,侠客们都不想动,姜秋林说:“剑舍不是菩萨,我们不养闲人懒汉,既然到这山上来,就是有心为武林多点事的朋友,如果没有这个心思,烦请下山去。”谁都不好说自己是来混吃的,都表示愿为武林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话说大了,姜秋林也没机会让他们赴汤蹈火,把很多细碎的小事交给他们办,一些吃了很多天白食的侠客也过意不去,他们自告奋勇到山下去为剑舍跑腿。 剑舍掌门看到这现象,说:“姜秋林这弟子收得值,剑舍就缺他这样的人,游手好闲的人太多了,剑舍现在半死不活。这些没事做的侠客为我剑舍稍稍在江湖上走动一些,让整个武林都知道他们在为我剑舍办事,是归顺我们的人,这就把大旗立起来了。” 至殊说:“这些人都是墙头草,靠不住。” 剑舍掌门说:“墙头草也有墙头草的好处,哪边风大他们就会顺着哪边,姜秋林现在是把我们剑舍的风吹起来了。这些手段你得和他好好学学。” 至殊说:“有他在就够了,我替师父做些案头抄写即可,我不是成大事的人。” 剑舍掌门说:“姜秋林再能干,他终究是个外人,他的立场不够坚定,不比你和至临,你们都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师父信得过你们,你们要争气,不能让别人呈了威风。剑舍现在多少弟子可都对姜秋林另眼相待,他的旗帜在剑舍已经立起来了,你和至临的旗帜呢?” 至殊说:“我没有旗帜,我也不需要自己的旗帜,我只想在师父手下过活。” 剑舍掌门说:“师父老了,不可能陪你们一辈子,你们终有离巢的时候,剑舍要代代都牢牢掌握在剑舍人的手里。不要给人釜底抽薪了,剑舍的今日都来之不易,你也付出不少代价,还能让别人坐享其成么?” 至殊说:“我武功低微,撑不起来,还是让我师兄来吧。” 剑舍掌门说:“都要来,剑舍是大派,需要平衡,你以前还小,看不到剑舍的本质和全貌,一个门派之大,并不总在与武学,你看涣群门武功之高,而弟子又有几个;更有甚者,那灰衣少年的门派,千年神剑,所传弟子不过三四人。所以武功高低不是在剑舍立足的必然,姜秋林早就认识到这一点,我要亲自教他武功,他都借病不练。现在剑舍你们这一代,就他独大,想当年觉凡和觉尘一文一武,一内一外,相互合作又相互牵制,这才把剑舍壮大起来。” 至殊点头说:“那我明白了,我要多为师父分忧,我武功不行,多动点脑子就行。” 剑舍掌门说:“今夕不同往日,你也不用走觉尘的老路。纵观当今天下,女中豪杰就只有夕惕一派,独树一帜,天下学武的女子尽归旗下,短短一年不到,她们弟子已经过千,成为能和剑舍、归藏匹敌的大派。江湖也是需要平衡的,我们现在是天下第一剑派,理应也收授女徒才是。” 至殊说:“师父是想让我收女徒?我武功太低,不能带徒弟啊。” 剑舍掌门说:“武林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不可胜数,那夕惕的仪琳,武功就在她师父之上,而且是远在他师父之上,你没见他在京畿打败你师兄么,那可是一战成名,成就了夕惕的威名。你只需带她们走进剑舍的剑术,所谓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 至殊说:“明白了,我这几日就提出告示,选一批天资上等的苗子上山来。” 剑舍掌门说:“这就对啦,以后抄写的事交给别人,客房庭院那些吃白饭的也该出点力了,不能光喊着为武林肝脑涂地的口号而在我剑舍好吃好喝。你明日就不用再来了,先去忙招徒的事吧。” 至殊领命出来,她没想到自己要在剑舍立起自己的旗帜,建立自己的山头。但这也未必是坏事,要在江湖上立足,没有自己的势力怎么能行。她回到自己房里苦思冥想,好好思量招收女徒的事。 二百三十四 酒后沉沦振作豪杰 山头震动… 少年每晚来到剑舍搬酒,发现异样,剑舍的守卫都变勤奋,成群结队地在山上巡逻查看,剑舍的鸟多下一个蛋都给他们知晓,不过现在是冬天,没有鸟下蛋,他们察觉不出剑舍有什么不同。 在姜秋林的管理下,剑舍酒窖的酒消得没那么快了,客房庭院那帮人务正业,做好事,没事做的也在院里论剑讲道。少年发觉不一样啦,剑舍这是玩真的,他们要一统武林。但他相信他们成不了,还有涣群门在暗中作梗呢,这帮畜生想做人可没那么容易。 少年还发现剑舍厨房的饭菜变得简朴了,大鱼大肉少见了,他还不知道这是姜秋林的手段,他把他节俭的作风带到剑舍的任何一个角落。 姜秋林得到掌门的赏识,给他更多的权利,师兄们戏称他为“姜管家”,他确实管得细,剑舍山门每天出入多少人都必须给他报备,闲杂人等现在不能进山门了,剑舍不是客栈更不是青楼,不是什么人手里拿把破剑就能进来的,需要告知姓名和来意,等师兄们同意后山门的弟子才放行。 他这样做,把好多想来剑舍混吃过冬的流浪侠客挡在剑舍山下的小镇,小镇变成流浪浪的聚集地了。 掌门召见姜秋林,问:“剑舍拒客有无不妥?” 姜秋林说:“并无不妥,不是什么人都是剑舍的客,要成为剑舍的客人,得有点本事才行,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为武林尽力的。”他的话深得武林盟主的心,剑舍掌门说他心思缜密。 陈力士父子走后,姜秋林发现自己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他在剑舍施展拳脚,短短时间内,宾客和师兄们都认可他的能力了,他武功是不行,但管理剑舍还是有一套。掌门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只会溜须拍马而已。 至殊在各地放出告示,剑舍招收女弟子的事很快传出少年的耳朵,他和王聪钟瑜玟说:“两位要不要去报名是是,剑舍的酒我一个人搬不完。” 王聪说:“人家是招十几岁的女孩,不是招丫鬟,我们去干嘛?” 少年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先想办法混进去,我和小师弟稍后就来,现在他们也再找男弟子。” 钟瑜玟说:“我还不如等机会加入涣群门,涣群门的人比剑舍的人正常一些,我聪妹加入剑舍,到时我们两姐妹就加入了当今最强的三大门派。” 王聪说:“不是才两个吗?” 钟瑜玟说:“我以前加入了一个,那也算一个。” 王聪说:“剑舍我是怕了,我还是等着加入涣群门吧,剑舍山上都是禽兽,现在更是满山的禽兽。” 少年说:“现在涣群门还没收女弟子啊,你们这一等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先委屈一下,加入剑舍,以后在叛逃到涣群门。”这话被师叔听到了,师叔说:“你不要指桑骂槐,师叔我那也是不得已,当时的情况你不知道,你还小。” 少年说:“我怎么敢?你现在可是这里的主人,我们是客人,不敢不敬。” 师叔说:“你少绕弯子,你这一点就像你师父。我当时是走投无路,只有剑舍掌门肯收留我,当时你师父和敬一要杀我师父,你师娘都跑了。我若留下,你说我是要帮我师父呢还是帮我师兄?” 王聪说:“你可以中立啊。” 师叔说:“我就是中立了,所以才来到剑舍,我要是不中立,现在就是一堆白骨了。” 少年说:“可我师父说是你贪生怕死,贪恋荣华富贵。” 师叔说:“也有一点吧,那时候年轻。不过你师父要拉我下水,当时我师父已经容不得我了,我又不能跟着你师兄和他拔剑相对,后来反而我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了,我就是那个时候跑的。我在不跑他们三个非得把我大卸八块。” 王聪问:“你师父也恨你吗?” 师叔说:“不恨,但他也不希望我留着这世上,他说我不该入这个门,我不适合这个江湖,我留着就是这个门派最大的弱点。” 王聪问:“为什么?” 师叔说:“因为我武功最烂!” 钟瑜玟说:“后来呢?” 少年说:“后来他真成了我们门派的祸害,把那么多秘籍泄露出去,成就了剑舍这个武林毒瘤。” 师叔说:“要是再来一次,我也是会这么做,因为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要活下去,没有靠山,靠自己又不行,我只能自己建一座靠山来。” 师叔的靠山已经不是他的靠山,剑舍如火如荼正在壮大。 看到至临和姜秋林都在扩张自己的势力,至临闲不住了,他主动上掌门庭院来,掌门说:“你也有开窍的一天吗?我以为你掉进酒坛子里醉生梦死了。” 至临赔罪说:“再不喝了,再不喝了。” 师父严厉地说:“你不喝,你不喝酒窖里的酒怎么少了那么多?你被告诉我是酒窖里漏了。” 至临说:“没有的事,姜秋林现在接管酒窖,没人能随意进入拿酒了,剑舍已经十几日没有人喝醉了。” 师父说:“那是我们剑舍扫了你的雅兴咯?” 至临跪地说:“师父息怒,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十分碍眼,但也找不到事做,就在山上练练剑度日而已。”掌门也知道他练个屁的剑,整天在个个庭院收刮酒水,像个准备过冬的松鼠。 师父说:“你练剑习武?师兄弟们可都没看到,他们也好久没有动起来了,觉凡走后剑舍的剑术懈怠了。这些酒鬼都是引你而起,你应该有点自己的想法,你已经长大了,或者是剑舍的现在,已经不能再宠着你了。” 至临在地上磕几个响头,说:“弟子明白!” 至临回去后,开始召集所有师弟习武练剑,每日在新建的大堂上列阵布队,把剑舍荒废的剑术学起来,剑舍昔日哼哼哈嘿的练剑口号又响彻山里,很多鸟听了都惊飞。 少年一行在谷底听到他们的喊声,都知道剑舍没有在花天酒地了,他们是认真的。 二百三十五 欲收徒授业欺师尊 想开宗… 少年上来看看这些人在搞什么幺蛾子,在谷底闷得慌,剑舍现在开始招女弟子,值得一看啊。少年先来到北山庭院,北山庭院的姜秋林兢兢业业,把庭院改建得别具一格,少年自己都想回到北山庭院了,要是师叔还在这,可以来小住一下。现在在谷底日子过的太清贫,少年不习惯,清汤寡水,冬天里不好过。 少年在北山庭院看到改建的庭院雏形已经显现出来,姜秋林在剑舍不再讨人厌,他的师兄们到北山来帮他的忙,新庭院施工的速度更快,过完这个冬天就可以投入使用。姜秋林站在庭院中间看着自己的杰作,长舒一口气。少年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剑舍没有这样的人很久了,都是蔫掉的人,姜秋林这是给剑舍注入新的激情,把剑舍建设管理武林的热情点燃了。他们好像忘记了涣群门的存在。 涣群门的脸残人看到剑舍焕然一新,个个弟子弃了酒杯,拿起佩剑,他们所谓的武林经过一阵清风,摇摇晃晃,把枯黄的树叶和枯死的树枝摇落,林子里都是翠绿的树叶和顽强的枝干,充满生命力。无耳男和无眉男看到他们无谓的挣扎,扭着嘴角,说:“困兽之斗啊,剑舍这帮人要把江湖带活起来,这是条活泼的鱼,把死水都搅活啦。” 无眉男觉得无谓的挣扎是徒劳,是个笑话,说:“让他们玩下去,玩不过两年,等我们取道太行山剑谱,他们就蹦跶不起来了。” 涣群门想要的太行山剑谱,已经被云雷刀神分置在两处秘密地方,这人是老江湖,老奸巨猾。他泡在坛子里就要王聪和钟瑜玟给他弄吃的,好酒好菜伺候着,他说真气正在恢复,吃喝不能跟不上,不然就前功尽弃了,说得仿佛是吃喝救了他的武功,不是师叔的白蛇救了他的武功。 师叔要他泡在坛子里十日,他比少年在谷底还无聊,不能动,像个花盆一样立在房里,为了证明他不是花盆,每日都自言自语,他已经学会了和自己聊天。师叔说:“从此以后云雷刀神多了一项绝技,在江湖上可以自己和自己聊天。行走江湖不免寂寞,就凭这门功夫,可以在武林中开宗立派啦!” 刀神说:“在武林上最忌讳的就是开宗立派,谁开宗立派谁就是涣群门的敌人,谁就要灭亡!”他好像涣群门的宣言人,好像丹田被毁一事给他很大的打击,涣群门从意志上打败了刀神。师叔说:“你要是怕他们,就在我这待下去,保准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里来。” 刀神说:“不是找不到,是人家对我们没兴趣,你要是在外面收百十个徒弟,他们就会盯上你,早晚要取你小命。” 师叔说:“到现在他们取了哪些门派的小命?” 刀神说:“那倒还没有,不过他们这次不会放过剑舍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剑舍太张扬了,不仅涣群门容不下,归藏派看在眼里也硌着疼。” 师叔说:“只要你退隐江湖,这些事都和你没有关系,闲云野鹤不亦乐乎?” 刀神说:“江湖的瘾我还没有过够,我还要和涣群门的过两招,江湖上难得有这样的好手。现在的江湖比十年前的江湖还热闹,不信你出来走走,真是不一样。” 师叔说:“罢了,我武功几近荒废,况且我的身份微妙,不受人待见,江湖上没人喜欢,在这,这山这水不会对我有什么微词。” 刀神说:“武林现在门派林立,多股势力交错,只要你肯出来,剑舍不要你,归藏也会收留你。以你的见识和武功,在江湖上可是抢手货。” 师叔说:“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这谷底虽然清贫,终归是我自己的家,我们门派从没有一个固定的家,都是漂泊,就那么漂了千年,我再不想漂了。我就守着这里过日子,外面的事我一点不想掺和,涣群门也不会找我的麻烦。” 刀神说:“你不出去帮帮那傻小子?” 师叔说:“谁?” 刀神说:“那灰衣少年。” 师叔说:“算了,我知道我斗不过我师兄,没必要和他作对,他想要那羊皮纸而已,他作为一派掌门,那东西理应是他的。” 刀神说:“你也支持他抢敬一的遗物?” 师叔说:“说不上支持,我只是不想管了,随他们师徒争去吧。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有没有风行天上,这个门派都不会灭亡,那只是他们的私人恩怨,我就不参与了。” 刀神说:“你和以前一样,现在中立?” 师叔说:“是的,我一边都不帮了。” 中庸之道是长寿秘诀,刀神明白这人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和谁都不是一路人了,那这里也不能待太久,他可不像是会保守秘密的人。如此一来他修复丹田的功劳就被抵消了,或者是师叔突然间就不值得感恩了。 师叔也没要谁感恩,他不搀和江湖上的事,把这刀神救治好,他们不愿退隐,那就快快离去,这里是剑舍山下,没要必要引起别人的猜忌。 少年在北山庭院,知道这院子要是热闹起来,谷底也不能待太久。师叔重出江湖是早晚的事,只是还不知道他的立场,他现在和师父重归于好,动起手来,他要帮谁还不一定。 少年想毁了北山庭院,给师叔一个清静,这样他就不会出江湖来,但这是姜秋林的心血,这人一无是处,难得有件像样的功绩,算是他积德了。少年化出来的火剑还是收回去了,这一把火一夜就能烧光他的心血。只是这样一来他在剑舍就难立足了。 少年来到剑舍掌门庭院,剑舍掌门现在运筹帷幄,足不出户管尽江湖事,王太冲手上的事有一大半都得经过剑舍筛选,剑舍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掌门庭院往来的各门派的人络绎不绝,小小院子成了武林联络的心脏,在这待上三天,江湖上的事就能知道一半。少年没那耐心,在房梁上踱来踱去,这院里没什么热闹可看。人是多,但都是交头接耳,说些琐事。少年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亮出贞利剑要这盟主的位置来坐,不然现在苦的就是自己。 姜秋林不再频繁往这院里跑,他在北山的事干得有神有色,掌门每天都知道他的功绩,也知道剑舍用心的人的作为,他并没有闭目塞听,而是耳目遍布。少年瞧不上剑舍的人,所以不觉得他们会盯着自己,也没有能力盯着自己。 而剑舍新建成的大堂上,至临带领众师弟在习武,口号嘹亮,他知道掌门的耳目不比王太冲少,现在不敢怠慢偷懒。以前住剑舍客房庭院的人好多都成了师父的爪牙耳目,这些人现在对于至临来说不可信了。不是师父不可信,而是师父所处的位置和剑舍掌门不一样了。至临认识到这一点时,他就能理解陈观和他父亲当时为什么为离开剑舍了。 他在剑舍要立起自己的旗帜,只能靠武功,但他的武功一次都没赢过,在众师弟眼中大不如从前。他只能严格要求自己,起早贪黑来练武,把自己塑造成拼命三郎的样子。 少年看看至临在剑舍都练些什么剑术。无非就是离手剑和酒食有庆,都是永远练不好的剑招。离手剑在剑舍根本没有完成的剑谱,酒食有庆需要极大的真气底蕴,这对于一个年轻剑客来说为时尚早,不足以支撑那么庞大的剑招。少年看到他还在尝试练习京畿陈家的咎无利,也不知道是陈观教的还是陈力士教的,他练得很蹩脚。咎无利是很成熟的剑招了,要学起来肯定要比酒食有庆容易上手。但学陈家的剑招,在剑舍更难立足了,剑舍的大弟子去学别人家的剑招,传出去他以后在剑舍就只能扫地了。因此他只是尝试,没有用心去练。少年看了都摇头,这么练下去,难有成效,应该专攻一门,练到极致。这是他不成功的经验,是反面的示范。少年看着别人勤奋习武,手也痒痒,想就地也练起来,但这是剑舍,不是撒野的地方,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草惊蛇,云雷刀神还在坛子里呢。 少年不忘来剑舍的目的,不是拿酒,是去看剑舍新招的女弟子。现在才开始,招的不多,才有三名在至殊的院子里,至殊正在指点她们持剑动作。都是八九岁的女孩,这才是习武的好年纪,当年少年自己比她们还早起步。剑舍这是要一代一代培养下去,眼光很远,比涣群门还远,立志要做千年万年的剑派。 少年站在至殊的院墙上,看着她认真地教人学剑,想到自己还在漂泊,武功没有一点长进。同辈的武林人都开始传授自己的武学理念了,他的理念八字还没一撇,实在惭愧。 少年想,可能自己收徒授业是对抗师父的一个好办法,就像自己的师父当年和师兄联手杀掉他的师父一样,收徒也是一种联合,是壮大自己的一种方式。受此启发,少年当即回到谷底,和钟瑜玟、王聪商量收徒的事。 钟瑜玟和王聪听完他的想法,笑得直不起腰,他的想法太过荒谬,简直无稽之谈。王聪说:“你自己都没学好,怎么教别人呢?你见过自己都没念好书的先生是怎么教书的吗?可不要被人笑掉大牙!” 钟瑜玟说:“收徒授业不是儿戏,眼下涣群门要毁门灭派,你这样就是明摆着要和他们对着干,把我们原本中立的立场变成和剑舍一样,我们就会很被动。所以现在不是收徒的好时机。” 少年说:“我悄悄收徒,和我师叔一样,他们不至于耳眼通天吧。” 钟瑜玟说:“抛开外部条件不说,你知不知道培养一个能出江湖的剑客需要多久?你确定你又那样的时间和精力去培养一个剑客吗?我怕你没有那样的意志力,即使你有,等你把人带出来,你师父可能已经练完风行天上了,就像现在的剑舍山上的侠客,他们再练,能是你的对手吗?” 少年说:“只要找到一个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就有希望和他一起击败我师父。” 王聪说:“是有点道理,想法也不是没经过脑子。” 钟瑜玟说:“收徒授业就是开宗立派,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上去看到剑舍每天都在收新徒弟,那些都是富家子弟,花钱来剑舍镀金的。你看剑舍掌门这么多年来收的徒弟才几个?武学是需要天赋的,像你师兄那样的人千年难得一遇,你师父那样的资质百年一遇,你要想打败你师父,你至少要找到一个天资和他一样的人,以现在的武林来看,这样的最佳人选只有剑舍山上的大弟子至临,他的基础也不错,可惜他和你年纪相仿,错过了学习你们门派武功的最佳年纪,他就算在学三十年,也不是你师父现在的对手。” 少年说:“也许我可以另辟溪桥,招收女徒弟,想剑舍一样。” 王聪说:“我看你是死性难改,根本不是要收徒授业,你的心思我还不了解吗?要是收女徒弟,你赶紧打消这可恶的念头。” 少年说:“我没想那么多,是你自己想歪了。” 钟瑜玟说:“天底下学武的女子比男子少太多太多,好苗子都去夕惕了,你现在才想起来,吃屎都找不到热乎的,起太晚了。” 少年说:“我看到剑舍至殊今天收到三个,天资都不错,和你差不多。” 王聪说:“原来你是上剑舍那母老虎的院子去了,我和纳闷你一大早上就不见了,你小师弟找你不见,还来问我要人,我看这里没有青楼妓院,你是待不下去了。” 少年说:“没有的事,我待得很好。剑舍开始招收女徒弟了,这不是一个很大的事吗?江湖上可能就会有第三家第四家会收女徒,以后习武的女子就会越来越多,要从中找一个来和我一起对付我师父,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啊。” 钟瑜玟说:“想法很单纯,天下女子天资能在你师父这个水平的,几百年来又有几个呢?我可是一个都没见过,剑舍现在耳目遍布天下,他们要找几个天资不错的女徒弟不是什么难事,可你要出去找,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你师父不可能容得你满世界去找徒弟。” 想到师父的样子,少年迟疑了,也许招来的徒弟也是和自己送命,师父的武功现在只有涣群门能和他过两招,自己天资不好,武功不好,教出来的徒弟也不一定好。 少年听完王聪和钟瑜玟的话,很失落地来到云雷刀神的坛子边,闷闷不乐,刀神问他在剑舍看到了什么,他说剑舍现在焕然一新,个个都振奋精神,不想以前那样吃吃喝喝了。 刀神问他为何抑郁寡欢,少年说:“我在剑舍看到他们收女徒的事,想借鉴一下,被王聪和钟瑜玟否决了,她们都强烈反对。” 刀神笑得坛子晃动,药酒撒了出来,说:“我也反对,你想到的这条路,你师兄敬一不是没想过,他也想着收徒授业再联手打败你师父,可是他发现你们这一门剑术很挑人,一般人练不好。” 少年说:“我天资这么平凡都能练好,别人如何不行?” 刀神反问:“你觉得你练好了吗?离手剑还不如黑衣男。” 少年想想自己的武功,说:“天资稍微好一点,就能学得比我好,有十个比我好一点的人就能和我师父过两招了吧。” 刀神说:“痴心妄想!你师父和敬一花费了多少心血多少年才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废物,你一个人一百年才能培养出一个像你这样的,一千年后才能和你师父过两招,你认为这条路能走得通吗?” 少年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走不通呢?” 刀神说:“不用试了,敬一试过很多次了,好几个都走火入魔,还是我一刀结果了,不然现在就是为害武林的祸根。你们门派的武功不是谁都能练好的,需要很细心的培养知道,不然那些黑衣男斗笠男早归入你师父门下了,他是没有精力了。你再看看你师叔,他一个徒弟都教不好,你觉得你会比他好多少。” 少年不死心,来找师叔商量,师叔说:“你真的天真了,你师父来我这就说过你可能会收徒,走他的老路,但是注定走不通。” 少年问:“为何?” 师叔说:“因为我师兄知道你会收徒,一定会派人弄死你徒弟。” 少年说:“也不是他说弄就能弄的。” 师叔说:“去问问云雷刀神,他和你师兄关系紧密,一定知道他收了多少徒弟,又有多少死在你师父的手上的。” 少年说:“他说是他一刀杀的,师兄收的徒弟都走火入魔了。” 师叔说:“你都没走火入魔,别人怎么会?” 三百三十六 无业少年四处招嫌 新作白蛇回… 少年收徒授业的想法被晚上一坛酒冲淡了,钟瑜玟说他本无业可授,强行立派只会丢人现眼。少年想想是这个道理,黑衣男离手剑登峰造极都还在给少年他师父卖命,开宗立派有这么容易江湖上就没有那么多流浪侠士了。少年觉得自己武功不够精致,离为人师还差得远,只怕教出来的是为祸武林的败类。 少年在北山庭院谷底上演剑舍已经唾弃的花天酒地的糜烂日子,他师叔看在眼里直摇头,这是比他还废的弟子。敬一把风行天上的羊皮纸托付给他,现在看来是个错误。师叔看少年的眼神都不对劲,他瞟一眼就钻进云雷刀神的屋子去了。 “你相信是敬一把羊皮纸给这小子保管?我现在越加相信这东西在我师兄手机要安全些。”师叔对云雷刀神说。他的不满只是在眼睛里,还没有体现在行动上,否则他要动手赶人了。 云雷刀神说:“你们家的事我怎么敢管,敬一说交待的我就做了。不过说到这小子,我也看不上他,不像一个剑客,倒一身嫖客的习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剑术练得一塌糊涂。” 师叔说:“我师兄也看不上他,从小到大就只有敬一看得上他,我看他的样子还不如我的小徒弟。” 云雷刀神说:“可能敬一看到他身上有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我不相信这小子,但我还是相信敬一的。所以我才跟他到这来。”云雷刀神感到身上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涌起,热血沸腾,他明显感觉到这是真气,不是春药,他跟这灰衣少年算是来对地方了。 师叔说:“没有敬一给他铺路,他在江湖上真活不过几年。”师叔听他们这段时间说的江湖故事,知道江湖又不太平了,是不太平,不然他也不会住到这谷底来,而是在山上有吃有喝。不过他看淡了,吃喝不重要,那都是一时的享受,只有内心的安宁才是持续的享受。 少年讨人厌也不自知,每晚都去剑舍搬坛子,王聪提醒他,不要太过分,剑舍的人再笨也不可能不会发现自家酒窖被搬空,不要把不必要的人引到山谷底来,现在刀神武功还没恢复,少年带着这帮人恐怕不能从剑舍手中全身而退。 少年说搬最后一趟,罢手不干,在谷底好好过日子。钟瑜玟说天下的男人没有最后一次这种说话,除非他们死了,或者除非他们男人都死绝了。少年不反驳她,说那上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他就此收手,不再上山去当耗子了。王聪说你这是偷盗,不管合不合江湖道义,是有违道德的,不应该肆无忌惮,偷就是偷,偷什么也不对。 少年在谷底待不住,他走遍谷底都没有能留住他的东西,也许是冬天太萧条了,这些树木都凋敝,没有一点生气,看了让人颓废。这就是他不练练剑的原因,一个武者盗用一个书生偷懒的借口。他也觉得王聪说的对,偷就是偷,纵使有多少借口和理由都不应。作为江湖侠士,再不济也是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出卖自己的武力,万不得已也是去抢,面对面地光明正大地取走别人的东西,而不是背地里干起偷盗的勾当,这是可耻的行为。 少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和剑舍那帮人一样了,不,是不如他们,剑舍在卑鄙也没有偷人东西,他们最多就是抢和骗。这些都还没为江湖容忍,偷是没有出息的市井小民的做派,是见不得光的。 钟瑜玟最先发现少年他师叔的厌烦,反感少年的无所事事。她提醒少年,寄人篱下要有态度,这里不比客栈。少年听得似懂非懂,问:“我们需要摆出什么态度?江湖人不洒脱还能不让别人放纵不成?” 钟瑜玟说:“没有人会乐意和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一起,大家都忙成这样,你还每天东逛西逛,你没注意到你师叔看你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吗?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太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少年说:“我只是稍微放松了一下,我师叔不会对我有什么意见吧?我对他可是毕恭毕敬。” 钟瑜玟说:“你别忘了他已经和你师傅勾搭上,如果要在你和你师父之间选一个,看到这样的你。他会选择谁呢?不是每一次他都能保持中立的,如今的江湖武林,能置身事外的一个也没有,何况你师父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少年细思极恐,师叔喜怒形于色,他不该没注意到。他来到云雷刀神的屋子,借口问候单身,实则是看他师叔的脸色。 师叔的脸色确实难看,好像他灭了他满门一样,苦大仇深的脸上带有怒气。少年赔笑脸,说:“师叔有什么要我做的吗?尽管开口。” 师叔说:“不劳驾你了,你还是喝你的酒去吧。” 刀神泡在坛子里,清醒得像坛子里的酒水一样,他说:“有要劳驾的,你先别走。” 少年说:“何事?” 刀神说:“那假白蛇你还没有放回去呢,剑舍的人早晚会发现失了至宝。” 师叔这才想起这档子事,作假的白蛇已经做好了,还没放回至临的宝箱。他对少年说:“那还得麻烦你再到剑舍去走一趟,把这事办利索了。” “麻烦”两个字都用上了,少年知道师叔的厌恶有多深,这可不像以前的他。少年相信这不是师父从中作梗,而是师叔在剑舍学得的烂德行。但也不能怪他,也许是自己真的讨人嫌了。 他到院外去问王聪:“我这几日是不是很讨人嫌?我好像做了师叔很不喜欢的事。” 王聪说:“你不是做了他不喜欢的事,而是没有做他喜欢的事,我看着你都烦。” 少年问:“如何烦?” 王聪说:“无所事事碍眼的烦,和你比起来,姜秋林是好太多了,人家没本事却很努力,你这什么也不是,看了就让人心烦。”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人烦了,他到师叔房里拿了假白蛇,也不是假白蛇,师叔说药效还是有的,只是微乎其微。少年说好东西在剑舍手里越好就会越害人,只有平平无奇的东西在他们手上才能为武林造福。 少年取蛇上山,山上至临还在掌门庭院向掌门请教武功,掌门处理完手上的事,来给他答疑解惑。少年做樑上君子,听到至临请教的问题,都是深奥的问题,自己在练武的过程中从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他听了很是羡慕,羡慕至临的天分。 要趁至临不在房里的时候到他房里去。少年等剑舍掌门到院子里为至临演示连招时,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问题。他飞身到至临的院里来。 少年这次轻车熟路,不用翻箱倒柜,没有走遍所有的房间,径直到至临的房里去。他把牛皮柜子拉出来,把白蛇放进去,再在上面撒点灰尘,简直天衣无缝,他为自己的手段叫好。但又想起王聪的话。这也是偷,偷就是偷,做得在漂亮也是偷。 少年在至临的房里没有看到白蛇泡酒,那几坛酒不可能这几天就被喝光了。若如此,剑舍得出大多的事,只怕剑舍山上所有的洞都遭殃了,特别是那些耗子,冬天来临前,它们的老窝就被蛇占了,好不容易挖出来的洞,还要被这些畜生折磨,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少年想多了,他要找的是白蛇泡酒,不是老鼠洞。他在至临的小院找了个遍,确认没有白蛇泡酒了,疑惑不已,只好出了人家的院子。 二百三十七 碌碌无为是遭嫌弃 平平无奇实… 少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剑舍的酒窖,他说过的,上次就是最后一次,这一次他忍住了,剑舍的酒再好,也只是酒。他路过剑舍新建的大堂,看到至殊在训练她新收的三个女弟子,有模有样,认真得令人发笑。少年对自己说,还好他们劝住了,没有收徒授业,不然比至殊还不成样子。 至殊的心也不在这,她城府比觉尘还深。收徒授业是做给师父看的,所以要练到晚上,让别人知道她的用心和辛劳。她想的是师父手里太行山两个剑派剑谱的抄本。 少年看不到她背后的城府,只只晓得她练剑的勤快,让人感动。少年也想这么勤快,但是这副身体不听使唤,闻到酒就走不动了。这是惰性,是他师父传给他的。 这样怪起他的师父来更显得不厚道,师父的盖世武功没见他学好,烂习惯他一样没落下。 他要从北山庭院跳下去,那里现在是姜秋林的天下,所有工匠在他手里都偷不得半刻的懒,被迫兢兢业业。少年看到这样严厉的姜秋林,不敢靠近,这已经不是昭义城里落魄的姜秋林,而是有主见有想法的姜秋林。要是辛枚将军看到他的朋友变成这个样子,该做何感想,那岭南说书的一老一少看到了,得编出什么样的传奇故事。 少年看姜秋林事业有成,在剑舍劳苦功高,是个不可忽视的武林新星。人在武林中,只要不放纵自己,好像最后都能找到合适的位置,把自己按进去,严丝合缝,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很多人把这叫做天意或者宿命。少年不知道要怎么命名这个冥冥中给人极大反差感觉的无形事物。 他看到剑舍的人都各得其所,有点怨恨自己的不争气,是自己的玩忽和游荡,使得自己的优势消磨殆尽,自己刚出江湖是还是神功盖世,现在遇到好几个高手都被他们玩弄。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武功上又停滞不前了,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借酒浇愁。 他想着从北山庭院下去后就闭关练武,不再出门。想法是很好的,但现实总不如意。他在北山庭院发现了换群门的两个脸残人。他们武功极高,不能轻举妄动,包括不能逃走,这两个要是发现他,谷底的人都得完蛋。 他们也是暗中观察姜秋林,看他的一举一动。姜秋林真是优秀,涣群门的人都能盯上他,不为宝物不为武功,就为他这个人,这个变废为宝的废物。 少年只能暗中跟他们耗着,涣群门没有王太冲那样的耐心,他们看到姜秋林的手段后,很快就消失在剑舍的北山。确定这两人不会回头了,少年才从北山下来,回到谷底。 他没带回剑舍的酒,像个立了大功的士兵到钟瑜玟面前去邀功炫耀。钟瑜玟冷冷地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盗贼不行盗不是什么光荣事迹,和他行盗一样是见不得人的。” 少年吃了闭门羹,来到云雷刀神的坛子前,说:“我这次戒酒了,戒剑舍的酒,不再乱喝了,从明天开始习剑练武,做个好好少年。” 刀神说:“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得去跟你师叔说,他才是一家之主,我只是一个过客。” 少年说:“我不是要说给他听,做给他看,我要自己变强,让整个武林都不能忽略我,我才是天之娇子。” 云雷刀神笑翻了,说:“你这一趟去剑舍又经历了什么,改观这么大?” 少年把见到涣群门脸残人的事告诉刀神,刀神告戒他不要打草惊蛇,现在江湖上少有人能和这两个人过招,等自己丹田好了再嚣张不迟。 少年没说要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只想保全性命,这两个残废的武功远在他之上。他说:“我自然懂得我们惹不起,躲好了就是,但这二人的武功是如何练到这种程度的?” 刀神说:“人家门派有自己的办法,你们门派把你这种人都能教得打败陈力士,你们的手段也不差。” 少年说:“我们是功法好,能事半功倍。” 云雷刀神说:“涣群门的功法一定也不差,人家也是千年门派,不比你们差。” 少年说:“我想变成他们俩那样。” 云雷刀神问:“你想削耳还是刮眉?” 少年说:“我要练成绝世武功,搅动江湖,让他们都尝尝我的厉害。” 云雷刀神说:“这种话你说过应该不止一次了吧,我早想尝尝你的厉害了,可是你每次都弱得不行。” 少年惭愧,自己下定决心习武做高手不是一两次了,再说出来就是笑柄,他觉得自己本不该说的。应该关起门来悄悄习剑,有了进步有成果再说。这次说出来,之后也不见得会有结果。 王聪以为他真要练武,把卷轴都拿出来了,少年摆手说:“先收着吧,贪多嚼不烂,我还是把离手剑练好,把风行天上参破,先不练新的武功。” 钟瑜玟知道他是头脑发热,做不成事,这练武的决心撑不过半个月。他还是会变回那个酒鬼嫖客的做派,什么武功都不是他的心事,只是他玩乐之余的玩乐。王聪想反驳,但想到少年多次闭关,都没多久就出来的事,认为钟姐姐说的有理,她把卷轴收了,到院子外面来,看着少年的小师弟勤学苦练。少年只是说出来,并没有练出来,这如何取得进步? 少年说干就干,这次不能让人看扁了。第二天一早,他到河边加入小师弟的行列,一起练习离手剑。他感到气力充足,神清气爽,是大有作为的一天。然而中午一过,他就困啦,眼皮有千斤重,睁不开,他认为这是昨晚睡太晚今天又起太早的缘故。 听到他的借口,小师弟说:“我睡得比你晚起得比你早,我怎么没有萎靡不振?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老而无力。”小师弟精力旺盛,正是学习武功的好年纪。少年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简直不睡觉,夜以继日的练,所以才有今天的成就。”今日的成就是什么呢?他也回答不出来。少年说出来就觉得不该说,太口无遮拦,口不择言。 师叔听到他们的对话,训斥小徒弟不学好,勤奋是武者的本分,要努力克服懒惰,把基础打好。少年觉得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羞愧难当。 王聪和钟瑜玟看着这师兄弟练剑,是像那么回事,但成不成就难说了。钟瑜玟说剑舍的女弟子在山上也是这般吧,什么时候才能上道啊。少年有精无彩,戒酒的事不应该那么早说出来,应该先喝了今天明天再戒不迟,今天初试剑,提不起劲,需要酒的刺激。 大家都在院子里盯着他们师兄弟,不能偷懒,他强行逼迫自己动起来,可心思实在都不在剑上,大家都看出来。 钟瑜玟说:“不想练就别练了,这么勉强自己,也是徒劳无功,还是好好休息,下午再来吧!” 少年得此台阶,从河边一跃而出,来到院子里,说:“是真的要劳逸结合,榨干自己的体能不是什么好事,我且喘口气。” 师叔听了直摇头,“我师兄说得没错,你这小子只有到用武的时候才会想起练武,他算是把你看透了。” 少年说:“我也在断断续续地坚持,只是天分没有他高,武功就没有他好。” 师叔说:“他每天都练四个时辰,几十年不变,你能做到这一步再来说天分。” 少年做不到,别说四个时辰,两个对他现在来说没酒都不行。 二百三十八 意念重叠引火烧身 求功心… 少年的师父每天能练四个时辰,还是百年奇才,勤奋加上天赋,可想而知现在武功惊为天人,少年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既苦恼,又无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敌人。在谷底练武,进步聊胜于无而已,这样永远不能追上师父的武功,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事,出了这个谷底就是死路一条。少年是自幼习武,知道要突破现在的困境,必须有高人指点,自己瞎练是没有用的,事倍功半。 少年烦闷中来到师叔的房间,身边熟悉这门派武功的就只有师叔了。他把自己想进步又无从下手的苦恼说给师叔听。师叔说这都是借口,是偷懒的思想把戏,真正的武者不靠天赋也可以成为高手,非若绝顶高手不用突破天赋的束缚,而少年现在的层次离绝顶高手还有十万八千里。 师叔说:“你要真想把武功学好,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你自己不想学好,神仙指点也没有用。” 少年病急乱投医,又去问云雷刀神,刀神真气正在恢复,他也认为武学不到致高境界不用天赋,少年的问题在于习武的不连续,断断续续,没有计划,难成大器。少年问可有解决之法。刀神说,有,那就是苦练,武学没有捷径,这是你第一天学武就知道的大道理。 少年也在云雷刀神坛子旁闲扯了一个时辰,刀神告诉他,要练武,应该从即刻开始,要啰嗦,那就坐下。少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哈哈两句走了出来。这刀神一脸严肃,不像是打哈哈的样子。少年知道现在开始最好,等到遇着师父才开始,那就悔之晚矣。于是他到河边练剑,可是还是想喝酒,他怪这河边的乱世不平坦,不能让他的心静下来。 王聪最懂他,给他送来一壶酒,说:“听说赌坊里的赌徒没有酒喝手就会抖,手抖就会把好运气甩开,我想公子你现在就是那样。”她把酒递给少年,少年犹豫,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戒剑舍的酒了。王聪接着说:“都偷来了,不喝也是偷了。” 少年接过酒壶灌两口,果然神清气爽,可以练两个回合,他在风行天上的第一成到第二成之间徘徊,即将快要进入第三成时,不知所措,找不到门路,于是他又回到第一成,从第一成一口气冲刺,结果还是在第三成的大门停下了。 王聪看他满头大汗,说:“我虽不懂武功,但是世间万物,急事没有用的,只有慢慢来,多加思考才能找到突破的方法。”这些都是大道理,少年早听惯了,他自顾自的运转真气,环臂抱剑,像个道士一样来回走动。小师弟看他认真的样子,自己也不甘落后,在河对岸加紧练习,吸气吐气,似乎一天就好把本门的真气功法全部练完。 师叔不允许他的徒弟做这样事倍功半的事,一鞋底扔过来,砸在小徒弟的脸上,说:“练得好,再练两个时辰你就要走火入魔啦!”小师弟停下来,灰头土脸到师父身边去,聆听师父操爹操娘的谆谆教导。 少年觉得自己是不是也会走火入魔,上次就是把风行天上练偏了,不得其法,他也想停下来。师叔又扔来一鞋底,砸在他的额头上,说:“你离走火入魔还很远,你要是走火入魔还算是个进步。” 少年反问自己,是不是变得和姜秋林一个讨人厌了,一事无成身无长处,不,姜秋林是有长处的,他没有,那自己就是更不如那个废物了。少年念及此,更加紧运气练功。两只鼻孔一开一合,像是走了很远的轿夫。少年感觉天灵盖都要冲开了,这是风行天下第三成了吧,他快要突破自己的天灵盖时,又有一个东西砸来了。这次不是鞋底。是一块石头。 少年“啊”一声收了真气,睁开眼睛,是钟瑜玟。她说:“要走火入魔啦!你用离手剑的真气去练风行天上,疯了吧?!”少年站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有几个洞,袖子上还有青烟冒出来,自己像是姜秋林在剑舍药房生的火炉,全身快要燃起来了。 “你头上冒烟啦!公子!”王聪大喊,她端一盆水过来,浇在少年的头上。 少年一身凉透,像是一块烧红的铁块伸进凉水里,滋滋作响,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用离手剑的真气运转风行天上,快把自己烧成炭了。他脱下外衣,内衫已经破破烂烂,都是被灼烧的大大小小的破洞。“好险。”他说,自己跳到河里。 “啊,河里的鱼要熟啦!”小师弟叫喊,河面上冒着白烟,是少年的真气所致。 “今天不用煮鱼汤了,你们几个跳下去喝个够。”王聪说,她回房去把少年的外衣拿来,现在可是冬天,寒风瑟瑟,武功再高也是人,身上还是肉,没有人是钢铁之躯。 少年在河里清醒清醒,再从河里跳上来,说:“没有人指点还是不行,我找不到第三成突破口。” 钟瑜玟说:“没有人能指点你,我看是你喝多了,急功近利,武功就是要戒骄戒躁。”少年不能再听下去了,都是大道理,连篇累牍,他赶紧撤回房间。王聪把他外袍拿来,说:“急什么?你什么时候怕见着大家了?” 少年说:“怕,怕,怕碍你们的眼睛,我还是自己参悟去吧。”他回到房里,跳上床去,在睡梦中参悟,参悟得很香。醒来时,繁星漫天,小徒弟都罢工了,他在云雷刀神的房里和刀神絮叨江湖上的琐事。少年说:“果真今天不适合练武,练得最狠的人都休息了,我还拼个什么劲。”他顺着河边往下走,在星空下参悟。 云雷刀神和小师弟说到夕惕的崛起,那是满山满坡的美女,还个个武功高强,侠义满腔,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武林中要找媳妇的,一定要上太行山。小师弟没想要找媳妇,但是对刀神口中的武学太行山心向往之。 小师弟说:“剑舍山上也开始招女徒弟了,以后要找媳妇也可以来这山上。” 刀神说:“剑舍的人惹不得,那些女徒弟都是剑舍的母老虎教出来的,和母老虎也差不了多少,至殊的行为你是见过的,别去招惹了。”小徒弟也觉得剑舍的女弟子要是放在至殊手里,那就是毁人青春,剑舍招越多的女弟子,武林上的母老虎就越多,他有点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有无数无老虎参与的武林了。 刀神看出他急不可耐,说:“别急,没准备好就出门,那灰衣小子就是这样,半吊子,别学他,总有一天会砸了你们门派的招牌,别看他现在节节连胜,遇到真正的高手就混不下去了。” 小师弟说:“陈力士和剑舍掌门还不是高手吗?我这师兄可是连连打败这两个。” 刀神说:“他们也算高手,但不是顶尖高手,而且是以前,现在涣群门出现了,我都不知道他们算什么。” 小师弟问:“你算什么?” 刀神说:“有明太刀在手,我还能和他们拼两招,没有明太刀,我就和陈力士等人差不多,过气的高手,不堪一击。” 小师弟的武功岂不是三脚猫都算不上,见识太行山的事还是等到以后吧。刀神把另一个急于出山结果一败涂地的例子,就是剑舍的至临,已经输成传统了,出山后这位剑舍后起之秀号称剑舍最能打的人一场都没赢过,唯一赢的还是刀神放水,高手都看在眼里。他就是半吊子中的典范。 小师弟不会学他,他要在师父师兄的手下把武功学好,出山就要一鸣惊人,不能屡战屡败。 二百三十九 醉生梦死抱憾枕上 冤家路… 少年顺河而下,脑海中思考着离手剑和风行天上的功法,多捉摸一定有收获,想好了再练。谁知走了一夜,什么都没想通。不像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失意的少年在林中迷失,老天有眼,让他掉下悬崖,偶遇一个老人,传授他一身盖世武功,走出树林就是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在武林中独步无碍。少年没遇到那样的事,河水很浅,也没什么隐匿的高手藏在水底。 无功而返的一晚上,少年带回一身露水,冬天的露水不饶人,在衣襟上结了霜。王聪慌忙问他是不是疯了,走火入魔了,大晚上在树林里走,陈观都不敢这么玩自己的身体。 少年说:“身上发烫,出去冻一冻也好。他回房休息,小师弟已经在河边开始练剑,今天是个练剑的好天,可惜少年已经没有心思和精力了。他在房里坐着,王聪端来温好的酒,说:“暖暖身子就睡吧,一夜未眠可不是习武之人的习惯,养好身体再想办法解决武学的难题。”少年认为她说的并不在理,但喝酒一定是对的。他把酒喝了,躺着床上,迷迷糊糊中睡去。 睡梦中,少年见到敬一带着他再次踏访剑舍,剑舍掌门已经是武林盟主,百忙之中还抽空接见了他们师兄弟。师叔现在住在北山庭院,那里被姜秋林改造成精致的小别院,有很多小房间,都住满了各地来的侠客,少年跟在敬一身后,好奇地和大家打招呼。少年明白了,这是自己还没出江湖的模样,那时候的自己还没学离手剑和风行天上,只是在学本门基本的功法,比现在的小师弟好一些而已。 在北山庭院和师叔叙旧后,敬一和师叔带着少年到剑舍去四处看看,他们来到新建好的剑舍大堂,很多人在那习剑练武,有男有女,领头的是至临和至殊,显然这两个讨厌的人还不认识少年,看着跟在敬一身后的小少年,仰着他们高傲的下巴把剑高高举起。少年在那个年纪应该是羡慕他们才是,但自己现在却不以为然,他等着有机会向师兄请教武学上的事,但师兄忙着和剑舍的剑客寒暄。少年感觉嘴巴被蜂蜜封住了,开不了口,他拍拍敬一的肩膀,敬一说:“这些都是天下第一剑派的弟子,你看他们意气风发,将来都是武林上的翘楚。”少年想告诉敬一,这些以后都是武林的废物,没有一个成气的。 敬一让他好好看看,学学名门正派的学风,以后不能偷懒。少年盯着师兄看,怎么越看越像师叔,果然是师叔,那敬一呢?他说:“师兄呢?” “我在这呢。这些大侠都很客气,你不要害怕,他们都是好人。”敬一和觉凡走来,两个人在说贞利剑的事。少年问:“师兄怎么知道贞利剑的事?” 觉凡说:“小伙子也知道贞利剑?我代你们去见识见识,那可是本门至宝,是我师父号令武林的秘密武器。”觉凡带领他们来到掌门庭院。 少年看到剑舍掌门,以为要动手了,抬手运气,化出金剑在手上。敬一按住他的肩头,说:“别乱来,这位是剑舍的掌门,现在的武林盟主,不可造次!”少年收了真气,看到剑舍掌门和气堆在脸上,带他们走到大堂里。 “这就是武林至宝贞利剑!”他骄傲地向敬一介绍架在面前的贞利剑。 少年问:“剑舍是怎么拿到这剑的?” 师兄喝住他,叫他不要多嘴,大人说话,小孩子看热闹就行了。剑舍掌门也不回避他的问题,笑着说:“拿一个侍女换的,一剑换一人,值得!” 少年见师兄拿起那贞利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想告诉师兄那剑是假的,已经被人掉包了,但他开不了口,师兄认真的表情他不敢插嘴。师兄把贞利剑放回架子上,恭维剑舍掌门几句。三人走出掌门庭院,往外面走去。那是夏天,外面烈日炎炎,石头都要被晒裂开。 师兄带着少年来到剑舍山门,说:“这就是剑舍的大门,武林中多少人想踏入而不得,你要好好看看,这就是天下第一剑派啊。”旁边的师叔问他:“你羡慕这样的剑派吗?” 师兄点头,说:“师父要是肯出来再收徒弟,我们一定做得比他们剑舍还好,师叔到时候你也回来吧。”他巴望着师叔,满眼期待。 师叔说:“大门派有什么好羡慕的,在哪里都是习武练剑,你们两个好好修习就是,不要贪恋这些虚荣。” 少年问:“可是师叔你不就是贪恋虚荣才叛逃到这里来的吗?” 师兄要他住嘴,不准再说话了,师叔现在是剑舍的人,对他不敬就是丢剑舍不敬。少年闭口不言,可他还是想问师兄关于风行天上和离手剑的事,师兄没空搭理他,忙着和别人打招呼。少年有点着急了,拉着师兄快走,他们来到剑舍客房庭院,这里更热闹了。 少年见到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人,立在院中,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拿着一杆长枪。少年问师兄:“师兄,那骑兵是什么人?怎么还穿着重甲?这里又不是战场。” 师兄语重心长地说:“那就是断家枪的杨功大侠啊,此人枪法了得,你看到的骑兵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元神。” 少年问:“那他本人呢?” 师兄说:“在昭义城和他父亲练枪吧。” 少年想说他不是死了吗?头都给我砍下来了,现在看来这人没死,活得还很嚣张,牛气得很。他走到骑兵面前,看他是不是他的元神。骑兵动了,顿砸枪柄,“啊,不是元神,是他本人!”少年大喊,师兄听不见,和一群人坐到桌边去喝酒。 少年看着戴头盔的骑兵,心里发憷,后退几步。杨功哈哈笑,说:“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你不是武功盖世吗?现在来领教我几招!”他提枪刺来。 少年化剑在手,不含糊地使出风行天上,但他惊奇地发现他的剑尖没有闪出光芒,他想,遭了,自己还没学会风行天上。他又使出离手剑,想化火墙挡住杨功,火墙也没有出来,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还没学会这两门高深的武功。 他只能大喊救命!师兄听不到,正在和别人对饮。 杨功一枪刺穿少年的胸口,瞬间血流不止,灰色的衣服被洇湿了。少年想,不对啊,当年和师兄上剑舍他穿的不是灰衣。他紧紧握住杨功的长枪,想把它拔出来,但自己力气太小了,长枪一动不动。少年又大喊:“师兄,快救我!师兄!敬一!别喝啦!” 敬一听若无闻,只顾着推杯换盏。 杨功哈哈大笑,说:“你师兄也死了,你忘了吗?他比我还死得早,比我还死的惨,你亲自剖开他的腹腔嘛,你忘了吗?” 少年说:“没有,这个时候他没有死,他活得好好的,我还要跟着他学风行天上呢。” 杨功骑在马上,一脚抵在少年的肩上,慢慢把长枪拔出来,说:“我看你还怎么到昭义城杀我,你个小王八蛋,今天就要你死在剑舍,死得透透的,不能让你再到江湖上为非作歹。” 少年胸口的血山泉一样冒出来,他回头喊师兄,看到敬一刚才坐的那一桌已经不见人影,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躺桌上,苍蝇围着她转,已经死透了。她身边的苍蝇很快就要飞到自己身上来。少年喷血倒地,喘着粗气,大喊“师兄”。 少年喊着师兄在谷底醒来,那一切都是梦,自己还没来得及请教师兄武功上的问题就被杨功杀了,真是不甘心,他埋头继续睡,希望能梦见师兄。 二百四十 偷鸡摸狗有辱师门 颠倒黑白代… 白日做梦没有好结果,少年睡下去也找不到突破风行天上和离手剑的突破点,昏昏沉沉不觉窗外白亮刺眼。不能再睡了,再睡杨功要多捅他机枪,他只杀了杨功一次,他却要在梦中不断复仇,杀少年好几次。一万两得不偿失,惊得恶鬼缠身,诸事不利。 山谷底没有做法事的道士和和尚,破不了少年的噩梦。少年醒来,打开房门,天地一片白雪,皑皑银白,是下雪了,下大雪。少年见到雪的第一眼,想到的是山巅为泽,他伸手接几片雪花,感受不到真气,是真雪花。冬天里的雪,白白净净,没有一点邪念。 少年走出房门,想不到谷底还能见到雪,真是太好了,他去邀王聪和钟瑜玟来赏雪,可她们没这闲工夫,大雪封山,山里的鸟兽不被冻死就是藏起来了,谷底马上就要弹尽粮绝。王聪和钟瑜玟犯愁呢,见到这雪没心思赏,恨不得生堆篝火,把雪全融化了。 少年去问小师弟,谷底不备货过冬吗?冬天下雪可是意料之中,松树还知道屯粮呢。 小师弟大呼冤枉,他比松树聪明管事多了,早在冬天来临之前他就把过冬的粮食酒水都备好了,但那只是他和师父的量,少年一行四个人到这来时已经是冬天,山里狩猎不容易。两个人的储粮肯定不够六个人过冬啊,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吗?小师弟说得最在理,少年一句反驳的话也想不出,都是因为他们的突然到访,才让大家面临缺粮的困难,他们四个比这场大雪可恶多了。 不是有吃的就行,少年过不惯紧衣缩食的日子,现在连烤野鸡都困难,姜秋林当日在岭南隐居,只能嚼草根度日吧。少年去找师叔,师叔说也没见人在这饿死,习武之人在山里还能饿死,那别学了,上剑舍去打杂吧。他还不认识姜秋林,竟然能道出他的命运,少年称奇。 少年说:“我再上剑舍偷点过冬的东西?” 师叔说:“偷这种事不能做,做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当初就不该偷他们那一坛酒,还有那一条白蛇。”他认为偷这个字眼有损一个侠客的名节,有损他们门派的声誉。 少年问:“不偷怎么办?强抢吗?那岂不是暴露了你的藏身之所,我这是顾全大局,不然我怎么会干这些鼠辈勾当。” 师叔说:“偷的理由有很多,但是每一个都只是借口,剑舍那帮人并不能阻止你做任何事。偷是你的本性,不要为本性找借口。” 少年说:“这次坚决不偷了,看大家饿死算了,反正我是最后一个饿死的,要死也是你们先死在前面。” 师叔笑着说:“说你两句你还急了,要是你师父或者师兄在这,他们给你两巴掌,看你还执迷不悟,抽醒你的浆糊脑袋!” 少年说:“你是在剑舍待久了,学得他们虚伪的气节精神,宁愿饿死也要面子,不肯偷不肯乞怜。你知不知道在昭义城多少侠客每天为了一顿饭可以把尊严踩在地上,还要再吐两口吐沫。活着才是重要的。” 师叔说:“他们不可以买吗?为何用尊严去换一顿饭,用有银子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糟踏自己,这不是江湖气节,是生而为人的气节。” 少年说:“他们一穷二白,拿什么去买,只能拿尊严去买。” 师叔说:“他们有尊严,你有钱啊,为何还想着去偷呢?!”师叔摇头,这样的徒弟只有他师兄会收,放到现在,他本人是不会收这样的徒弟的,简直有辱师门。对,师叔还说出了那四个字:有辱师门! 少年说:“大可不必,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偷了东西?” 师叔更是无奈,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自知的人是没救了,师兄赶紧来杀了这小子吧,他已经堕落了。 少年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和你是一个门派的,退一万步来说,我们门派的尊严还是在的,师叔你何必生气。”他这是强词夺理,自己厚着脸皮说出来,收不回去,低着头等师叔训诫,师叔不说话。 少年说:“我身上有钱,今日就去镇上买,不再做那勾当了。” 师叔“哼”一声出去了,他真拿这小子没办法,不能让自己的徒弟跟着他混,要是小徒弟也染上他这些德行,自己又没有能力杀掉他,养虎为患。师叔去把小徒弟从房间里揪出来,在雪地上训练,小师弟苦不堪言。 苦不是练武的苦,苦是师叔的教授方式太离谱,他自己武功不怎么样,要别人练这练那,他现在又不准小徒弟练习离手剑了,真气功底没打扎实,什么剑术也不准练。小师弟离手剑快要上手了,兴奋得和以前的至殊一样,被师父一顿教训,那胸中熊熊烈火浇灭了,心中的江湖被师父一棒打碎。 钟瑜玟和王聪在院里看着,说他是下雪没事打人家孩子玩,这样的教学方式纯属扯淡。师叔不准她们看自己教徒弟,把她们都赶进屋,“你们没有徒弟,不知道我每天操多少心,这小子不学好,开始偷见耍滑啦,以后岂不是要造反?!” 王聪和钟瑜玟走进屋里,钟瑜玟说:“以后造反是一定的,他们门派就没有不造反的,他这是趁现在能收拾就收拾,以后线放长了他可就拉不回来了。”王聪说:“打他小徒弟,其实是针对我家公子,公子游手好闲他早就不满意了,现在还缺粮,公子每顿吃最多,还什么也不做,要是我我也生气了。” 少年听到小师弟的求救声,不敢前来救急,躲进屋子里,说:“自求多福吧,我都自身难保了,摊上这么个师父,我看你比我还倒霉。”少年走进去,刀神坐在坛子里,一动不动。少年说:“你还有心思睡觉,马上就要长眠了,师叔这里没吃的啦,他很快就要赶我们出去。” 刀神睁开眼睛说:“赶你而已吧,不包括我们三个,你早就碍他眼了。” 少年说:“你现在在酒里算是腌入味了,他们师徒没吃的时候就该吃你了,你还是不要吃得那么肥。” 刀神闭眼养神,说:“吃的得你去想办法,这里你武功最高,也吃得最多,于情于理这都是你的活,赖不上我们。” 少年白刀神一眼,他才是吃白食的人,整天泡在酒坛子里,光吃不动。少年来找王聪和钟瑜玟,要进镇里采购的事只有两位女子精于此道,他进城只会买酒买肉。王聪和钟瑜玟可以和他进城,等大雪停下就可以出发。 他们三人坐在房里听着门外的小师弟叫喊,师叔肯定拿藤条抽他,冬天冻僵的手挨抽,那疼痛感可想而知。少年说:“现在是我师叔在练剑术了,小师弟现在是他的对练对象,一个木桩人。” 王聪说:“少说风凉话了,你师叔发大火就是因为你,你和他在房里的对话我们都听到了。你偷窃成性,太不像话,再不止手,就成惯偷啦。” 钟瑜玟也说:“偷偷摸摸的事确实不是君子所为,下不为例了。” 少年说:“酒你们没少喝,现在个个都来讨伐我,好人都让你们做完了,剩下的坏人由我来做。” 王聪说:“你只是做坏人,你没做受气的人,你师弟才是最委屈的人,他现在还在外面挨棍子呢。” 钟瑜玟说:“你是他师兄,今天你不救他,就没人替他说话了。” 少年出来劝阻师叔,小师弟还小,不能打伤了,再说打重了以后他记仇,岂不是为师徒仇恨埋下祸根,还是罢手吧。少年抢过师叔手里的木条,扶小师弟起来。师叔哼一声转身回房看云雷刀神的坛子。 少年说:“记住了,今天可是我救了你。” 小师弟屁股开花了,咧着嘴说:“我是记住了,我今天这些棍子都是替你挨的,我是成了师父的出气木桩,他气的是你。”少年想不到他人小鬼大,真是不该救,费力不讨好。 少年说:“我们今天要进城去添置过冬的什物,你要不要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算是补偿你替我受罪。” 小师弟推开他的手,说:“我师父不让我跟你玩了,他说你手脚不干净。” 少年愕然,自己偷点酒就是手脚不干净了,剑舍那帮人为害一方,绑人讹诈岂不是全身都不干净。 他回到王聪和钟瑜玟面前,说:“这小子不识好歹,下次别救他,让他给我师叔打死算了。”钟瑜玟说:“你是看到他比你聪明,怕他以后抢了你的风头吧?”少年说:“等他出山我都老了,把风头让给他又何妨?”钟瑜玟说:“你小师弟是在别人的屋檐下长大,心思比一般人成熟,你休想诓骗人家。你们门派的人都太小气了,包括你师叔,为这点小事打徒弟,注定成不了大宗师。” 傍晚,雪停了,地上的积雪还很厚,万籁寂静,没有一点虫鸣声,林中确实没有什么鸟兽出没了,这样下去是要挨饿,少年吩咐王聪准备一下,是时候进城去了。 钟瑜玟说要进城也不能在剑舍山下的小镇,要走远一些,不能因为贪嘴而害你师叔。少年说那就走远一点,到别的集市上去,剑舍这里到处都是眼睛鼻子耳朵。剑舍掌门耳目遍布天下,王太冲和他不分伯仲,两个人相隔千里,彼此都知道对方每天什么时候拉屎什么时候吃饭。这情义实在感人,感动得人害怕。 二百四十一 集市纷繁苦害跟班 雪夜迷… 要远离别人的耳目,就要走得够远,也是鬼扯,武林是别人的武林,这一切无处不在,走到哪里都跟没动一步一样。少年带着王聪和钟瑜玟离开剑舍山头,远走山外的集市。 集市因为大雪的原因,异常的热闹,大家都知道这雪只是小试牛刀,后面的雪来得更大,要在大雪封山之前备足过冬的物质。集市上的商贩坐地起价,什么东西都比往常贵了一倍,商贩们笑歪了脸。少年说:“民不聊生啊,民不聊生,这样下去非得逼人去偷去抢不可。” 王聪说:“是你想偷想抢吧,大家可都还本分得很。”钟瑜玟已经在集市上买了不少东西,货物供不应求的时候,下手要快,不能有半点犹豫,因为他们三个不缺钱。她叫身后的两个人别巴拉了,赶紧买东西,已经快入夜了。 少年说不及,反正今晚走不成了,就在集市上找个小客栈歇一晚。钟瑜玟说集市上这么多人,小客栈能有几家呢?王聪自告奋勇先去客栈订房间,她离开少年和钟瑜玟往反方向走去。少年跟在钟瑜玟身后,很快大包小包挂满他的肩膀,双手也提着不少东西。少年问:“我们是要备年货吗?” 钟瑜玟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路上很泥泞,她空手都走得艰难,少年负重更难行,而且还要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市井生活实在太折磨人啦。少年想放下这下袋子,但钟瑜玟宝贝着它们,时不时就回头拍拍那几口麻袋,好像里面的东西长了腿,随时要跑似的。 少年只能提振真气,一步一步跟随钟瑜玟。钟瑜玟挑挑选选,入夜看不清集市上的东西时才直起腰来说:“应该差不多了,回去你少吃一点就行。”少喝一点尚且很难办到,现在要少吃一点,日子岂不是艰难。少年见钟瑜玟选购的都是干活粮食,没有酒水,提醒她:“少吃一点也行,总不能少喝吧?” 钟瑜玟说:“不是不能少喝,是不能喝!再买两坛酒你还拿得动吗?明天你还要带着我们两人飞回去,你是要人还是要酒。” 少年想说我什么都不要,就住在这过冬算了。 钟瑜玟和他踏着泥泞的路到客栈来找王聪。客栈里人满为患,大堂里的桌子都被人占满,掌柜的说晚饭过后这些人要在这过夜,只能将就着这些桌椅了。 王聪看到他们二人,站起来招手。她来得巧,把房间和桌子都订到了,虽然花了大价钱,也总算买到了。她问置办得如何。少年说:“吃的都买了,喝的一口都没买。” 王聪说:“喝的不是必要的,就不要买了,非常时期,今晚你喝个饱就行。” 少年说:“今晚喝再多也管不了一个冬天吧,我又不是冬眠。” 有个人把刀顿在他们的桌上,说:“何必冬眠,长眠一口都不用喝。” 少年一行睁大眼睛,是斗笠男和黑衣男,这两个人真是鼻子灵。少年运气在手,化出金剑,站到王聪和钟瑜玟身前。 黑衣男说:“别紧张,拼个桌而已,你们不会不让吧,看看都有人坐地上了,我们这个身份坐地上不是丢了你师父的脸,给你们门派抹黑?” 少年见他们没有动气,而是平静地坐下来。少年也收气坐下来。五个人坐一桌,在客栈里算是宽松的了。小二赶紧过来招呼,请几位点菜,王聪说不用了,把刚才点的端上来就行。 黑衣男说:“那哪行呢?我们还没点呢?” 小二说:“这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斗笠男说:“不知道,你得问这位姑娘,是她掏银子,我们可身无分文。” 少年大喝:“娘的。没钱还想吃白食,滚去别的桌。” 斗笠男腆着脸说:“别的桌我们也不认识,今天一定请王姑娘破费了,外面又下起大雪来了,体谅一下我们吧。” 钟瑜玟饿了,等不及他们在纠缠,吩咐小二上双份,不用再纠结了。 少年问斗笠男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你们有腿没有主见吗? 斗笠男说:“我们没跟着你们,纯属是缘分使然,让我们在此相遇。”他的鬼话没人信,他又狡辩说:“我们是去剑舍路过此地,恰好在集市上看到几位。” 钟瑜玟说:“原来是在集市上就跟踪我们了。” 黑衣男说:“几位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我们惦记的,我们何必跟踪,我们此行是有别的事,无关三位。” 王聪说:“你们的眼睛里都写满我家公子身上的羊皮纸了,还说得清高,我看你们是想图谋不轨,武林人士,可别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黑衣男说:“哈哈哈,多虑了。你家公子的师父现在不想要那东西,他要想取,随时都可以,现在暂时放在这小子身上,目前看来它还是安全的。” 少年说:“我师父对这东西可是日思夜想,这点声东击西的小伎俩我都看得透,两位要动手随时可以,但别搞偷袭,大家都是武林侠客,做事磊落一些。” 斗笠男说:“我们不偷袭你,你也打不过我们,好好喝你的酒吧,你师父现在没闲空搭理你,他说你已经废了,不用我们杀你也活不久。” 少年说:“他就这么不看好我?” 斗笠男:“谁看好你?自己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少年说:“两位不要吃我们的东西还要说我们的坏话,做人不能这样。” 斗笠男说:“要不要我们恭维你两句,说你打败武林盟主,是当今少年淫才,奉你为武林盟主。” 少年叫他小声点,这客栈到处都是剑舍的眼线。斗笠男说你还怕剑舍,真是没有那么门派的风范,喝点酒还要看女人的脸色。黑衣男补充说而且还是看两个女人的脸色。 王聪说要吃边吃,不吃就滚出去。 二百四十二 涣群高手令人胆寒 师叔城府… 黑衣男和斗笠男饿坏了,埋头大快朵颐享受当下,在大雪中有这么一个避难所,已经很知足了。 少年看着两个饿鬼,桌上的东西不够吃,说:“再要一些东西,这两个吃饱了要冬眠,管一个冬天。”王聪招呼小二过来,再点些酒菜。她不情愿敌人吃自己的东西,如果不是少年不敌人家,她一粒米都不想施舍给这两个人。 少年看出她的心思,说:“吃点东西无所谓,当是积德了,这两人在剑舍也帮过我,算是还个人情。” 斗笠男抬头说:“这么想就对啦,再要点酒,暖暖身,我们此行饿好几天了,林子里什么都没有,这附近的猎户太歹毒了。” 少年想到这两个人在林子里求烤野鸡而不得,是报应循环,应该他们挨饿。少年说:“你们武功这么高,抢两个富商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黑衣男说:“我们不想你,我们虽然不讲道义,但是还有道德底线,偷偷抢抢的事不是君子所谓,即使我们不是君子,也不干小人行径。”这话刺痛少年,他也不是君子,但却干了小人行径。他把黑衣男手中的酒壶抢过来,说:“弱肉强食,不抢就没得吃没得喝,你武功再高有什么用?” 斗笠男说:“武功是杀人之术,不是抢劫之术,你的认知有偏差。” 黑衣男夺回少年手中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也给斗笠男倒一杯,两人一饮而尽,又开始大口吃肉。 少年把酒壶拿回去,说:“你离手剑练得那么好,浑身都是火,还喝这么多酒,小心烧死你。”少年上次就是差点被离手剑的真气烧城炭,浑身灼热的感觉他永远不会忘。 黑衣男说:“那是你学艺不精,你不懂得离手剑的好,你师父说你是半吊子,什么都是半吊子,看来不会错。” 少年说:“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他老说我干嘛?” 斗笠男说:“他可想着你呢,天天念叨。” 少年问:“念叨我什么?” 斗笠男说:“念叨你身上的羊皮纸不安全,不过现在你在你师叔这,算是安全了,暂时安全。” 少年惊得筷子都掉了,说:“我师父知道我在这?” 斗笠男说:“肯定知道啊,你什么时候能逃过他的法眼。” 少年对钟瑜玟说:“肯定是师叔搞的鬼,我早看他和上次不一样了。” 斗笠男说:“想多了,你师父跟你师叔联系没这么紧密,你师父盯着你自然有他的方法。” 钟瑜玟说:“两位的跟踪尾随也是一种方法吧。” 斗笠男说:“非也,我们这次真不是跟踪你们的。我们是跟着涣群门的两个残废到这来的。” 少年扭头四处看看,没见那两个人,说:“那两人还没走啊?要在这过冬了。” 黑衣男问:“你见过?” 王聪说:“他在剑舍偷鸡摸狗的时候见过,手段手法快和他们一样了。” 少年耳根发红发烫,这种事大可不必在酒桌上说出来嘛,何况是说给这两个人听。 斗笠男说:“你见到他们拿到贞利剑了吧?现在的涣群门更不同往日了。” 少年说:“是的,他们拿到了,剑舍山上的剑被他们掉包了。” 钟瑜玟问:“涣群门往日是什么样的?” 斗笠男喝口酒,说:“往日的涣群门废材一大推,都是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居多,现在高手如云,他们好几个嫡传的弟子突然浮出水面。再拿到贞利剑,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的明太刀。”他拿起桌上的明太刀,抚摸一下,说:“其实也是一块废铁。” 少年问:“我师父也对明太刀感兴趣?” 斗笠男说:“你小子整天在江湖上游荡,都不知道现在的重点,你师父现在对明太刀和贞利剑都有兴趣,唯独对你身上的风行天上不感兴趣。” 少年问:“他性情大变吗?还是发神经?” 黑衣男说:“你不知道明太刀和贞利剑的秘密,不晓得其中的要害之处。” 少年说:“不就是号令天下武林吗?我师父对这些以前可是唯恐避之而不及。” 斗笠男说:“那是武林中人给的光芒,是王太冲搞的鬼,这刀剑和武林盟主没有多大关系,和太行山三家剑谱的关系很大。个中道理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只有你师父知道。” 钟瑜玟说:“会不会是解开刀剑的奥秘,有比风行天上还厉害的武功?” 黑衣男说:“说不准,听他师父说刀剑和剑谱到了涣群门手里就能毁天灭地,具体怎么个毁法我就不知道了。” 少年说:“刀剑到我师父手里,一样也是毁天灭地,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自掘坟墓!” 黑衣男说:“我们是各取所需,他是和你师父有交易,我是和他又协议,这些你不会懂的。这个武林毁不毁灭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王聪问:“你们对涣群门这么了解,有把握斗得过那两个脸残人吗?” 斗笠男看着黑衣男一眼,说:“不分伯仲吧,现在他们手上有贞利剑,我们手上有明太刀,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少年说:“他们说他们是涣群门当中的中等高手,你们知道吗?” 斗笠男说:“涣群门现在人才济济,他们这个层次的武者还有十个左右,个个都是当下你们武林没人能敌的。” 黑衣男说:“涣群门真正的上等高手也不少,有三五个吧,包括他们掌门。你师父都不是他们掌门的对手。” 少年说:“不可能,我师父练了风向天上,当今武林没人能及,你们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斗笠男说:“这是事实,他无人能及是在你们的武林,要知道你们门派和涣群门都是在武林之外,你们的武林陈力士之流就是顶尖高手了。你这几手离手剑都能独步武林,想想你们的武林有多烂。涣群门蛰伏了几十年才冒出头,他们定是有了十足的准备。” 少年说:“我也不信,我师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我师兄死后就没人是他的敌手了。” 斗笠男说:“你不用袒护他,你师兄尚且有败的时候,你师父也不列外。” 钟瑜玟说:“那涣群门岂不是只手遮天,他们还玩个什么刀剑,直接杀掉武林中所有的人不就行了。我也不信他们的武功已经到这个程度。” 黑衣男说:“你们别不信,你师父已经和人家涣群门的掌门过过招了,输的一塌糊涂,跑到剑舍山下去躲起来,前几天才回到家里去。” 少年说:“你是说他在去找我师叔之前被人打败了?” 斗笠男说:“确有其事,听他说涣群门的本意并不是要毁掉武林,只是他们的目的要实现,就必须是以毁掉武林为前提。你师父和他们掌门交过手,几招下来你师父败逃了。” 王聪说:“涣群门怎么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斗笠男说:“小姑娘说得轻巧,不是打的赢就能杀得了的,风行天上逃跑的本事你家公子最晓得,他可是深谙其道,他师父比他练得更好。” 少年对钟瑜玟说:“我师叔应该还不知道师父是去他那避难,不是为了探亲,要是知道了,他得多失望。” 斗笠男说:“你师父说你师叔和你一样是个废材,留在江湖上没有什么用,等着涣群门取你们俩狗命吧。” 少年说:“你也说了风行天上逃跑有一手,他们要杀我不容易。” 斗笠男笑着说:“你太狂妄自大了,涣群门掌门座下无名嫡传弟子,无眉男和无耳男是最差的两个,你还没遇到剩下那三个。要是遇到那三个,你师兄给你请的那个什么刀神保镖,都不够人家一拳。” 少年说:“两位能打赢那三个吗?” 黑衣男说:“可笑,你师父都没有把握打赢他们,人家涣群门的弟子和你们门派的弟子不一样,都是功底扎实的武者,不像你们半吊子。” 少年说:“你离手剑练得登峰造极,提点提点我,不然我真活不过几天。” 黑衣男说:“放弃吧,你就算练到我这个程度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师父要杀你易如反掌,涣群门要杀你更是弹指而已。你不知道这武林现在有多险恶,我劝你拿着那羊皮纸,好好躲在你师叔那里吧。” 钟瑜玟说:“你们把涣群门说得神乎其神,躲起来有用吗?” 黑衣男说:“躲别的地方没有用,躲谷底一定有用,你家师叔有他自己的办法,不然这老小子早死了,江湖上多少人盯着他身上的秘籍。” 少年说:“他还有什么秘籍?不是都给剑舍了吗?剑舍那些秘籍不值得人留恋吧。” 斗笠男说:“你还和你师叔住了一段时间呢,怎么你是瞎的还是聋的?你师叔在剑舍十几年可没闲着,他知道自己早晚被剑舍弃之如敝履,他十几年都在参悟剑舍上山的武学,有你们门派的也有不是你们门派的,他现在才是打败剑舍的杀手锏,王太冲可四处找他呢。” 王聪说:“大家都知道他摔下悬崖死了啊。” 斗笠男说:“谁看到他死了?他可是老狐狸,偏偏傻子还行,剑舍掌门和王太冲都不信。” 少年说:“他是深藏不露吗?我看他已经荒废武功很多年了,这个不会假,他真气我试过,很生疏。” 黑衣男说:“他就是你行走的春宫图。” 王聪说:“什么春宫图?他也是一个老色魔?这我倒没有看出来。” 黑衣男说:“他色不色我们不知道,但是他把当年带去剑舍的秘籍和这么多年剑舍收集的武功秘籍都参透了,记在心里,他虽然不练武,但是是一个行走的武库。不然你师父会去找他?你以为你收徒弟就只是为了给自己养老吗?他可是要当一代宗师,自己开宗立派,把天下武学汇集起来。” 少年惊呆,这老东西果然不简单。“啊,这不是我师父的师父以前的想法吗?” 黑衣男说:“他只是继承了他师父的遗愿,就像你继承了敬一的遗愿一样。你身上的风行天上可也是在你师叔的计划之中,他早晚要取了去。” 少年说:“他没这本事。” 黑衣男说:“他的天资和你差不多,他是没机会了,但是他的徒弟可不简单,他练的不是你一家的剑术。” 钟瑜玟说:“我看二位是来挑拨离间的吧,我劝你们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别再多嘴了。” 两个人一直在吃,没停过,他们酒足饭饱,还有在塞一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了,两人呆吃哑胀。 少年问:“我师父叫你们出来办事不给你们车马费吗?真想一顿挨过冬天啊。” 斗笠男说:“不是他不给,是他没有,他的钱都进青楼里了。他现在比你在昭义还穷。” 二百四十三 躺板睡地争做死人 暮雪深街… 难道少年在昭义受穷的事人尽皆知了吗?少年斩首杨功的事也不胫而走了吧。不,这一定是杨功那小子的魂魄在作祟,是梦的交错,是梦延伸到现实里来。少年两眼迷离望着王聪说:“我是不是喝多了?我好像听到杨功在我耳边嘀咕。” 王聪给他倒一杯茶,说:“你是被他吓傻了吧,喝点水清醒点,杨功早就下地府去了。”她看着黑衣男和斗笠男,这两人也想鬼魂不像正常人,什么事都知道,实在可恶。 王聪问黑衣男:“两位应该和昭义的杨功没有什么交集吧?” 斗笠男说:“有,当初在昭义就是他要抢我身上的剑谱,要是没有他插那么一手,剑谱现在就在我们手里了。” 少年说:“当时还是我救了你一命,做人要知恩图报,现在又请你们喝酒吃肉,两位要怎么报答我呢?” 黑衣男说:“我们在剑舍帮你出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贞利剑都给你抢来,是你们要端着架子,把剑还回去,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剑落到涣群门手里要拿回来比登天还难。” 少年说:“你们扯那么远干嘛,我的意思是两位可以指点我几招,让我也长进些,面对涣群门的时候不至于败得太丢脸。” 斗笠男说:“你学什么都打不过他们,有这闲工夫多喝点酒不枉此生。” 少年说:“做人不能不思进取,我打不过涣群门的高手,也想和脸残人过两招,你们不能光吃不干事。” 斗笠男和黑衣男相视而笑,说:“你师父把你看得太透彻了,他说你没有天赋还想走捷径,习武是没有捷径的,大道理轮不到我们俩来跟你说。要想学好武功只有苦练,唯有苦练才能有长进。你的武功已经停滞很久了,再这样下去就和你师叔一样荒废了,你现在树敌不比他少,我看你三十岁就要学着他隐居山里了,我看你还是先去跟他学学怎么隐居而不被人找到。” 少年呛他们两声,叫他们吃饱了赶紧走,说话实在不中听,不能坐一桌。斗笠男嘿嘿嘿地笑,说:“只怕要再麻烦三位先离开,这桌子留给我们哥俩。” 少年说:“你们要把这些残羹剩菜带回房去吗?太丢脸了吧,剑客混成这样,我师父才是有辱师门的人。” 斗笠男说:“不带回房,我们压根就没房间,今晚我们得在这张桌子上过夜。” 少年看了下周围,小二已经拿出棉被在空桌上铺开,是要有不少人睡桌板了。 “睡桌板不吉利,死人才躺桌上,你们可想清楚了。”王聪说。不怕死的人很多,他们能在客栈里占到一张桌子都不错了,有甚多人还坐在地上,要这样度过一夜了。 斗笠男说:“不用想,有张桌子已经很好了,现在出门去就是死路一条。” 领桌的人说外面鹅毛大雪纷飞,出门去踩一脚能陷到腰间,还难辨东西,找不到方向,出去只有被冻死这一条路。少年说要是我出去我一定不会被冻死,我宁愿咬舌自尽。 斗笠男说:“我宁愿睡桌板,一定不会出去找死。” 他们两个人占着这小桌子不放,少年三人随其也,上客栈楼上,回到房中,打开窗户,看不到他们口中的鹅毛大雪,鸭毛都看不到,天太黑了。白色的雪地照映不出什么来。 少年三人第二天早上早早起来,要把钟瑜玟买的东西都重新打包,背在身上,像个骆驼。少年感觉自己身后驮着整个集市,传来为三五分钱的讨价还价声。艰难地下楼来,黑衣男和斗笠男已经不见了,所有躺桌板的人都不见了,昨晚没有人躺着死去。 大堂里的桌子边上也坐满了,人少年看到王聪和钟瑜玟早就占好了位,还是昨晚那张桌子。他把东西放下,问:“那两个吃白食的人呢?” 王聪摇摇头说:“起来就不见了。” 他们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雪地,洁白无痕,没人在上门走过。雪已经停了,积雪还没有融化的意思,没人敢去尝试,大伙都在客栈里猫着,即使在地上坐了一夜,他们也觉得这比外面暖和,这里能保命,出去必死。这偏僻的小客栈里,没有侠客模样的人,黑衣男和斗笠男走后,少年放松警惕,“积雪太厚,客栈的门都开不了了。这两人是怎么走的?这样子我们得在这吃午饭了。” “轻功了得之人自然能走,他们一定是从窗户出去了,希望他们走远了才好。”钟瑜玟说,“这大雪有点像是你们遇到我的那一场啊。又是民不聊生的一个冬天。” 王聪说:“酷寒的冬天最难过,幸亏我们昨天把东西都置办好了,今天的集市开不了市,有钱也买不到货。” 小二开始招待客人,茶水一壶壶端上桌。掌柜的坐地起价,茶水比昨日的酒水还贵,再待两天少年得再杀两个人拿到几万两黄金才能住下去了。因此午后必须走,他决定了,不能久留此地。 二百四十四 踏雪归来复议谜团 满载而归试… 午后饱餐一顿,掌柜的扫开门前的积雪,让还没饿死冻死在外面的人进来,也让急不可耐的人有出去透气的机会。有人踩着齐膝的积雪出门了,他们断断续续的脚印玷污了洁白无瑕的雪地。“这些人太性急了,外面指不定塌了多少路。”掌柜的对他们离店的行为表示不满,他们兜里的银子还没流转到他的口袋里呢。 要有人出去,把地方腾出来,外面的人才能进来,少年在客栈里待久了,是时候把这份安逸让给别人,不能坏事做尽还要占尽便宜。少年有负罪感,他应该在天寒地冻的外面饱经风霜才是,有一身真气还在屋内养尊处优,实在有违江湖道义。 王聪把少年的心思说出来:“这客栈快成猪圈了,待不下去,不给闷死臭死在这里也会被挤死在这里。我宁愿冻死在外面。”午餐时少年他们这一桌就有四个人来拼桌,在外面冻了一夜的商人们终于舍得解开自己的腰包,把银子递给客栈掌柜。“风水轮流转,活该是老掌柜你赚这一笔。”他们把大雪归咎为老天让客栈掌柜的发财的方式,没人说瑞雪兆丰年,大家哆嗦着上下牙骨,说:“真他娘的冷,这天不让人活了。” 少年背上两斗大的麻袋和王聪等人出门了,掌柜的在门口目送少年一行,鼓胀的麻袋把三个身形娇小的人都挡住了,只见一个大麻袋在雪白的地上移动,像屎壳郎在推粪球。 少年一行在雪地上艰难前行,他说:“出了这集市我们就飞。”路边的人看着他们三个像是看着江湖卖艺的艺人,摇头感叹生活之艰辛,这艰辛归咎于老天爷,归咎于这场没完没了的大雪。 少年出了集市,带着王聪和钟瑜玟隐身飞去,负重轻功,这给他很大的压力,每飞不到一里路程就要停下来休息。停下来是还没有酒喝,只能捧着雪啃两口。 “你知道跑江湖的难处了?”钟瑜玟问,“这才是江湖的难处,在青楼里待久了就要出来体验一番。” 少年说:“我还就没去青楼了,别乱说,我是真气不够,和体验江湖没有关系。” 王聪说:“快飞吧,你师叔在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去晚了你小师弟就只剩骨头了。” 少年说:“也不是他作怪,在剑舍伸手偷一点,够我们几个吃好喝好一个冬天了,还不用受这罪。” 钟瑜玟说:“偷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做人要有底线。” 少年不好再说什么,驮着他们和它们在深林上空飞行,他才发现仅仅是轻功都这么难,要是遇到敌手,岂不是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他左顾右盼,警惕黑衣男和斗笠男的跟踪。他散出一部分真气,方圆不到一里的范围都察觉不到这两个人的真气存在。 钟瑜玟说:“不要再做无谓的消耗,他们现在的本事,以你的真气是感受不到的。专心赶路吧,他们要来我们也挡不住。” 少年说:“此刻要是剑舍的来我也顶不住啦。”他把风行天上的羊皮纸交给钟瑜玟,“那黑衣男和斗笠男诡计多端,昨晚一席话是想让我放松警惕,这东西还是放在你这安全些,他们一定想不到会在你身上。” 钟瑜玟说:“除了宫人宠夫妇不信,你可能骗不了那两个人。”钟瑜玟收下,想起在夔崖时自己为了夺着羊皮纸,闹出那么多事,得不偿失,这羊皮纸她一眼都不想多看,揣在怀里就不管了。 王聪说:“雪这么大,那两个人也不会走远,很可能是往剑舍山上去了。” 少年说:“不一定,他们要是冲着我们来,此刻该现身了;如若不是冲着我们来,就是奔着涣群门的脸残人去的,涣群门的人拿到了贞利剑,不会在剑舍待着的。”王聪的话也对,那两人走不远,大雪中再远就没吃的了,他们离不开周围几个小镇,不能不小心。 事实证明是瞎操心,他们回到剑舍山谷底也没有一只鸟跟着,少年累趴了,“真气一滴不剩,还有没有酒?”他问,酒能解乏能救命。王聪说酒都给云雷刀神泡澡了,要喝就一头扎进他的坛子里喝吧,索性和他一起泡最好。 少年不提要求了,还以为自己是大功臣,没想到一回到谷底就被人厌嫌,他躲在房里休息。师叔主动敲响他的房门,夸他有长进,没买酒。 少年坐起来和师叔好好聊聊,他问:“师叔,你知道我师父在来探访你之前和涣群门的人交手吗?” 师叔说:“有这种事?他在我这小住了几天都没听他提起。” 少年说:“他是被涣群门的掌门打得落荒而逃,跑到你这避难来的,不是专程来访你的。” 师叔说:“你听谁说的,我师兄武功不在你师兄之下,涣群门如何伤得了他,我不信。” 少年说:“我们此次出门采购,遇到我师父的两个手下,他们说的,不会有假。” 师叔沉思片刻,说:“难怪他来去匆匆。” 少年说:“那人还说我在师叔这绝对安全,我师父也跑到这来避难,这谷底真有这么隐蔽吗?” 师叔说:“看来是很隐蔽,剑舍的人下来几次都没找到,这是天意啊。” 少年不信天意,师叔说话都不自然,显然要避开这个话题,师叔和他交流了一下对这场大雪的看法就出门去了。 少年起身出门,来到云雷刀神的屋子,他在坛子里是看不大外面这么大的雪景了,实在是可惜。少年为他描绘一番,刀神并不感兴趣,雪景是玩物丧志的人才把玩的,像他这种侠客,心里只有刀,只有武功。他对少年华丽的辞藻哼唧一笑,说:“无趣,没事别来打扰我。” 少年说:“有事有事,你不觉得这小院子很奇怪吗?你现在真气恢复了,就没有察觉到真没异样?” 刀神闭目运气,说:“没什么不妥,平常的小院子,你发什么癫?你是不想在这待着了吧。我告诉你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少年说:“我又不要做人上人,人上人那位在山上忙着呢,等你好了你上去看看,剑舍掌门现在比热锅上的蚂蚁还忙。” 刀神说:“少胡扯。你真是发癫。” 少年凑到他耳边说:“这小院子可是涣群拳的掌门都找不到的地方,我师父上次就是来者避难的,你说神不神,剑舍找不到也就算了,涣群门的人也找不到,不合常理。” 刀神说:“这你得去问你师叔啊。” 少年说:“他藏得很深,我看此地也不宜久留,你赶紧好起来,我们撤!” 刀神说:“扯,你就是不想在这待了,你想去青楼吃香喝辣。” 少年说:“怎么你也被他迷住了,你好好观察他几日。我这次出去见到我师父的属下,他们说我师叔不简单。” 刀神说:“挑拨离间的话你也信,活该你受罪。” 少年出来了,和刀神说不通,他来找钟瑜玟,钟瑜玟也没发现这小院子有什么独特之处。少年说会不会和贞利剑类似的有某种机关,或者湘钦地宫那样的,让人难以发现,师叔也是心思缜密的人。 钟瑜玟说:“不像,这不是什么宝地,要布设机关不是他一人能为之,即使经年日久也不可能,何况他才下来没多久。”她也觉得异样,但是找不出原由,少年的师叔看起来无脑,但经黑衣男和斗笠男那么一说,他看起来大智若愚啊。 钟瑜玟说要在观察一段时间,先不要惊动师叔,他也不一定有什么坏心思。少年说有坏心思也无可厚非,他们门派从来就没有好人,没有坏心思才怪,只要不伤及他们三个就行。 拿到了过冬的物资,师叔今晚很开心,可惜没有酒了,不然可以庆祝一下,只能吃点肉,有肉没酒不尽兴,少年也不敢提议去剑舍走一趟,顺点东西来。他说我去镇上买酒,偷偷的,不会让人发现。 师叔制止他,坚决不允许。为了一点酒水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所,岂不是得不偿失,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住,不能喝,不能想。少年不知说什么好,小师弟也累了,大家都想喝酒,却只能喝茶。酒有那么讨厌吗?这晚饭吃得不尽兴,不欢而散,师叔把小师弟叫到自己房里去背剑谱。 少年和王聪等人生推篝火在院里坐着,雪没有下了,但也没有化,这样的冬夜,让人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够真实,一草一木都像是假的,是梦幻泡影。 钟瑜玟也觉得这日子难熬,说:“聪妹会不会酿酒?” 王聪说:“没做过。可以一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少年说:“明日就动手,那些陈谷子也不能吃了,酿酒多好,我相信你们一定行。” 钟瑜玟说:“酿出什么东西你都喝得下去,不愁销路,聪妹只管放开手,好好研究研究,这应该不难。” 是不难,但是王聪如临大敌,眼下粮食不多,浪费不得,那些陈谷陈米也弥足珍贵,酿出酒还好,酿不出酒就是暴殄天物。 二百四十五 谷底院落变幻莫测 院中师叔… 王聪新酒酿成,浊浓却有味,清寡,但也能称之为酒,少年得以在谷底继续蜷居。他们一直留意师叔的动向,师叔每天逸逸闲适,除了治疗云雷刀神的丹田,就是抽打不能再用心再勤奋的小徒弟。他奉行的是棍棒底下出高徒的理念。 少年和钟瑜玟没看出师叔有什么不妥之处,他每天做的事都是按部就班,一丝不苟。小院子也没什么异样,一石一木都是寻常事物。此时积雪已化尽,河水稍长,小徒弟从河边迁到院里来习武。他的勤奋才是真的勤能补拙,他练的武功也都是本门基本功法,不像黑衣男所说还有剑舍的剑术。 云雷刀神大有好转,已经可以出坛了,他也到院里来透透气,感觉在坛子里腌得人都酸了。他看到小徒弟的试练,对身边的灰衣少年说:“这基础功法要练到什么时候,这小娃子可以练离手剑了,你该去教教他。” 少年说:“师叔觉得他的功底还不够扎实,任何剑招都不能学。” 刀神说:“哪得练到什么时候,亏人家年纪小,年纪大一点的都不敢入你们的门。” 少年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我也是这几年才开始学具体的剑术,练了十几年的基础功法。” 刀神说:“难怪你真气浑厚,是童子功练得扎实,可是你剑招就不成熟了,这教训你师叔得吸取,不能让小徒弟走你的老路。” 少年说:“我的老路是因为师父和师兄分裂才没走好,我要是在师父和师兄身边在待三五年,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刀神说:“你师父是想让这个小徒弟十年后再出山,十年后武林可能都不存在了。” 少年提议到树林里走走,刀神在坛子里泡太久了,出去活动活动有益恢复。刀神前去邀请师叔,有师叔在一旁他才敢出去,不能在这个紧要时刻把丹田弄岔气了。师叔拒绝他们的邀请,派小徒弟跟着他们去。 冬天的树林光秃秃的,没什么养眼的东西,小徒弟却乐得很,他少有出门的机会。少年问他:“你有没有发现你师父和往日有些不同?” 小徒弟说:“发现了,他现在很讨厌你。” 少年说:“不是说我,你不觉得他行为和了、神情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吗?”纯属子虚乌有,少年这是试探,他并没有看到师叔哪里和往常不同。 小徒弟说:“没有,他很久以前就这样,在剑舍北山庭院的时候就没出门了,你们别以为他不跟着来是对你们有异议,他只是从不出门而已。” 这谷底已经是一座牢笼,把自己困在那小小的庭院,更是一座牢笼中的牢笼。少年说:“他又何必作茧自缚呢?出来走走有利于筋骨啊。” 小师弟说:“不晓得,他十几年没有出门了,上次来到谷底是例外。” 有春游有秋游,没见过有冬游的,王聪对他们几个男子到树林里去游散的做法表示不解,有这闲工夫都不愿习武练剑,废弃所学,懒是会传染的。 少年回来后,钟瑜玟和王聪轮流催促他要上进,趁没有积雪好好练剑习武,不要忘记驼点东西就飞不动的教训,拳不离口曲不离手,涣群门的人可是天天在练习。 少年无心习武,他说自己的本事就这么多,练再多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还是在这藏着吧,山谷隐秘,没人会发现的。 钟瑜玟不觉得山谷隐蔽,这小院子早晚会暴露,剑舍北山庭院宾客往来密集后,难免会有人飞下来,这可是在人家山脚下。 少年说你不记得那黑衣人说师叔只有他的办法,能让人找不到么,我们就安心住下吧,等刀神好了再说。 钟瑜玟说你师叔隐居,退出江湖了,我们不能和他比。 少年说:“他不只是隐居了,他把自己封闭在这院子里,小徒弟说他从没出过这个小院子。” 钟瑜玟明白了些什么,拉着少年说:“你前几次从剑舍山上下来时看到这小院子没?” 少年说:“不记得了,我都是一飞而下,大晚上的没注意,怎么了。” 钟瑜玟说:“你师叔不出院子就是他的异样之处,他应该不会过门前这一条河。” 少年说:“你了解他的苦衷?” 钟瑜玟说:“我不了解,但这一定和院子不被剑舍的人发现有关,你师叔不可能没想到这是剑舍的地方,剑舍多少人来寻过他的尸首。” 少年想不出这两者能有什么关联,师叔不出门,院子不出谷底,这是什么道理。钟瑜玟要弄个明白,她让少年带她从剑舍北山飞下,把剑舍弟子寻查的路重走一遍,哪些人不可能没发现这么大的院子。 他们隐身从北山庭院飞下,寒风刮得脸生疼。钟瑜玟让少年悬浮在空中,使出真气吹散山间的迷雾,还是看不到那小院子。 他们再往下,还是看到不到,只见到谷底的乱石,可是小院子确实说在那里。他们不断降低高度,最后站在房顶上俯瞰,都没发现这是个院子。不是这院子建得多精巧,而是师叔手段高明。 少年说:“看,这不就是机关?” 钟瑜玟说:“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哪里是机关。”他们正站在一块巨石上,而巨石就是屋顶,可是少年记得这屋顶是尖的茅草啊,也不是这形状这颜色。 他们跳下屋顶,看到院子没有一点石头的样子。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飞一次,从下往上看,还是一大堆石头,到院里看时,却是一个院子。 “奇了怪啦,这是闯鬼啦?”少年说,“石头变成院子,我师叔是何方神圣。” 钟瑜玟说:“这不是鬼,这是真气场,这院子全靠你师叔的真气维持,这是障眼法,但不是一般的障眼法,他能让触碰到这些屋子的人感觉这些都是石头。” 少年说:“那我们没怎么没感觉到是住在石头里?” 钟瑜玟说:“那是你师叔控制得好,在他的真气场里他能随意变幻这些事物的表象,他只是没对我们施法而已。” 少年说:“我没感觉到有真气存在啊。” 钟瑜玟说:“你感觉不到的真气太多了,黑衣男的真气你也感受不到。你师叔不简单。” 少年说:“我师父一定是看出来他的真气场了,所以才到这来避难,师叔是留了一手啊。” 钟瑜玟说:“恐怕不止一手,你师父没对他动手,反而拉拢他,他一定不止能改变这个院子的外貌这么简单,他的手段远在你之上。” 二百四十六 离别聚散汇入激流 连夜出… 师叔的想法谁也不知道,他如此做法也不一定是有坏心,但隐藏实力一定是有所目的。可能是在剑舍久居人下,形成的习惯,才不外露,做个安分的废材师叔。他留给剑舍的秘籍无数,同时也把白蛇泡酒的绝技留在那里。少年整个冬天一直都在探究师叔的本事,但他老谋深算,藏得比冬天的白蛇还深。 云雷刀神丹田恢复得很好,已经来到最后的疗伤阶段,他摆脱了那个坛子,离开那条渗人的白蛇。那时候已经是冬末,春日的太阳等不及要冒出头,刀神也等不及到河边呼吸新鲜的空气。经过一个冬季的蛰伏,他现在真气满身,有劲无处使,和少年的小徒弟在河岸上练功,他想指点下这小子几招,无奈少年的师叔制止了他。 “谁都不能教他剑术,揠苗助长的事我师兄做过一次就算了。”他站在院子门口大声说。少年在院里也听到了,明显是针对他。春天来了,这谷底也待不得了,他们门派师徒的矛盾就是这样来的,少年不想和师叔有什么芥蒂,现在是离开的时候了。 他把要走的想法告诉王聪和钟瑜玟,她们也赞同,至于云雷刀神,他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可能还想在这住一段时间。 晚上,少年在饭桌上提出要走的事,师叔并不惊讶,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是江湖中人,是要到激流中去漂泊。” 少年问刀神下一步的打算,他说要去把明太刀夺回来,要少年同他一起,有了明太刀他们面对涣群门和他师父的属下胜算要大一些。少年拒绝了,他很感激云雷刀神几次帮他,眼下没有明太刀,或者即使有明太刀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他劝刀神不要再帮自己,江湖险恶,远离是非。 少年也没想好下一步要去哪里,先出剑舍的山再说,但不可能和刀神去冒险。他师父现在的目标不是羊皮纸,而是刀神身上的太行山剑谱,跟着他就是要倒霉。他也明说了他和刀神不是黑衣男和斗笠男的对手,外面还有涣群门的人四处蹿,可谓暗流涌动。他劝刀神现在不是取刀的时候,得等他师父和涣群门正式交战,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百狙杀时才是取刀的时机。 刀神等不及了,他现在恢复真气,对一切都很有信心,上次败在涣群门脸残人手里是寡不敌众,自己状态不佳。但要对付黑衣男和斗笠男他胜券在握,一定能行。 师叔也不强留谁,说:“你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武功是荒废不得的,我就是前车之鉴,要勤学苦练。”这大道理没人理他,他说荒废就荒废了吗?少年可不信,他说:“师叔功底还在,要是出江湖也是好手,你还很年轻,没有你在身边,我师父这一次怕是难敌涣群门啦。” 师叔说:“那正如你的意,你师父死了你在这世上就没有克星了。” 少年说:“他要不想杀我,我也不想杀他,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师叔说:“不可能的,涣群门作乱,剑舍带领的武林不是对手,你和他不是站在一边就是站在对立面,不是师徒就是敌人,这没什么说的。” 少年说:“那我宁愿是他的敌人。” 第二天王聪收拾好东西,在院里等少年,少年最后向师叔和刀神辞别,刀神明日将离开,他先要到剑舍山上去探一探黑衣男和斗笠男的下落。师叔拍着少年的肩膀说:“不是我不留你,而是我们身份不同,我们做什么都难逃你师父的法眼,留你在我身边就是逼我和他为敌,你不要怪我。” 少年点头表示理解,他望着师叔身后的小师弟,说:“跟着师叔好好学武,以后你的成就远在我们之上。”我们指的是他和云雷刀神,也是指师叔。 少年转身要走,师叔叫住他,“如果你无处可去,还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你一定知道,能收留你的只有那里。” 少年倔强地说:“我要四海为家,不需要谁收留。”他转身向王聪和钟瑜玟走去。师叔说:“意气用事!好好想想吧。” 少年带着王聪和钟瑜玟飞出了剑舍山,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吃好喝一顿,在那要什么没什么的山谷憋得慌。要离开剑舍的眼线,就要走很远。他也飞了很远,最后再一个湖边停下。湖边春色来得比别的地方早,踏春的人迫不及待出门了,在湖边柳树下成群结队游荡。柳条才抽出黄豆大小的嫩芽。 少年说这地方一定有吃的,人多的地方不会缺这个。他们在湖边走了一段时间,湖边上的风吹来,冷飕飕的。王聪说这可不是踏青的时候,这些人都是脑子有问题。她和钟瑜玟冻得嘴唇发紫,是不能再待了。 她们赶紧离开湖边,往人来的方向走去,不出三里路,那是一个小镇。依山而建,像披在山脚下的一块布料,别具一格。少年一行在这小镇上找到一家客栈落脚,歇一天再走吧,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小镇虽小,酒比王聪酿得好,饭菜也不错,少年惬意坐下享受这些东西,王聪说:“得去找辆马车,这么走不是办法,天气太冷了。我看还会再下雪,冬天可还没过去啊。” 少年说吃完就去找,这镇上一定有马市,身上背那么多行李,他也不想走路了。吃饱了人就不想动,王聪再三催促下他才动身。 这小镇有马市,但不是今天开市,十五天开一次。少年想到到一辆马车在这住十几天,和坐监牢没什么分别。他回到客栈让跑堂去找找有没有买马车的人家,总有人生活过不下去要买车吧。 少年和王聪等人在小镇上散布,这小镇建在山脚,上坡下坎的,不顺脚,没走多远就回到客栈。少年说:“没有马车我也走了,这地方住的憋屈,那都不能去。” 晚上跑堂的来回话,有个大爷正好要卖马车,几位要价五百两。王聪舍不得价,让跑堂叫那人有多远滚多远。跑堂说不远,他就在这客栈里,已经在客栈里住了很久了,他房钱都没结,就等着买马车还钱。 王聪回价三百两,要卖就赶紧牵来,不卖就算了。那人不卖。王聪问小二最近的集市在哪?小二说往前走,过这湖,就有座城,比这镇还大,要什么车都有。 王聪说那就走去那买,这小镇要什么没什么,和剑舍谷底没两样。少年说:“五百两就五百两吧,这湖不小,走过去要好久呢。” 王聪说:“走不了你今晚就多吃点饭,不能肥了这奸商。” 跑堂说那不是奸商,是个老人。少年说那更应该了,帮老人一把。他刚说完,那老头就从客栈楼上走下来,少年眼疾手快,拉着王聪和钟瑜玟消失了。 跑堂的刚说:“就是那位老先生,几位可以和他商谈。”他回头就看不到少年三人。这是撞鬼了吗? 少年看到那要卖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杨言志那老头,冤家路窄,要杀他儿子赚的钱买他的马车,这造化太弄人了。 少年带着两位回到房间,说:“那是杨言志,涣群门的人怕也在附近,我们得连夜到对岸去了。”这说的什么鬼话,白天说湖边冷不是踏青的时候,晚上三人结伴出行,沿着湖一直走。 杨言志和跑堂的都没再找到买主,只能作罢。跑堂的问掌柜的见到一男两女没,俊男靓女。掌柜的说他鬼迷心窍,这镇上冬天就只有那老人家一个外地客人,哪来什么年轻女子。 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在人家客栈吃一顿晚饭,跑到湖边来瑟瑟发抖。 他们到对岸时,已经半夜,看不出这城有多大,随便找个客栈休息了,真是奔波劳累的一天。 少年看到杨言志后,梦里杨功一枪戳穿他胸口的场景就不断在自己脑海复现,挥之不去。他纳闷这断家枪是功夫,人死,元神被击碎都还能骚扰人,他想学两招来对付师父。 那天夜里,他又梦见杨功了,还是剑舍的北山庭院里,他一枪戳穿少年,师叔在一旁哈哈大笑,说:“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叫你东游西逛不务正业,现在栽跟斗了吧。” 他大汗淋漓的醒来,发现不是在剑舍,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城市的客栈里。梦醒后他就再也没有睡着,一直想着杨功的元神铁骑还有杨言志复仇的眼神。 他感觉这个江湖越来越诡异,师叔的武功也像巫术一样能让院子伪装变化,断家枪更是扰人,明太刀还能让时光倒流。这江湖只适合那些道士,可惜七星观现在还在重建,没人顾得上研究术士的本领。 少年觉得要跟上这个武林的步伐,自己不能局限于剑术了,得学点巫术,那怕是装神弄鬼也好。他不知道那可以凭空消失的风行天上也让对岸客栈的跑堂一夜未眠,一早上就找来先生给他驱魔辟邪。 二百四十七 因祸得福香车盖顶 顺藤摸瓜… 醒来已经是大亮,春日阳光不见踪影,少年一行出来看看这个什么城市。城市没什么特别的,但足够大,大到什么都有,马市、青楼、酒楼,应有尽有,正中少年下怀。他想在这多住两天,马车的事不是事,先找个吃饭喝酒的地方才是要紧。 三个人到街上晃悠,对岸的杨言志应该没有跟上来,大可放心玩耍。少年一行来到酒楼,这酒楼是城里最大的,他们挑这一间不会错。小二殷勤接待,他们要了好酒好菜,问小二这是什么地方,他也说不清,就是一个城市,在湖边的一个城市。 少年好久没有这么好好吃过一顿,这一顿要把在谷底收的罪都补偿回来。王聪说:“你就有这么讨厌的酿的酒吗?” 少年说:“不是讨厌,是不够喜欢,在谷底酿酒的都是陈粮,酒要浊一些,这里要清一些。” 钟瑜玟说:“青楼的更清,是不是?” 少年说:“这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我没这么想过。” 饭桌上,王聪问下一步去往哪里,少年望着钟瑜玟,她也拿不定主意,去哪里都没有事做,去哪里都有可能有危险。少年说那就在这待着吧,晚上去城里看看戏,聪妹也很久没进过戏院啦。 王聪自然开心,能去看戏是生活最大的乐趣了。少年说既然要在这住下,等下我就去马市看看。王聪和钟瑜玟认为男人不会花钱,要跟着去。少你说放心,杨言志不可能到这地方来卖马。 城里马市也热闹,钱在王聪身上,买什么都是由她决定,少年和钟瑜玟只管跟着,听她四处比对,多方讨价还价。“当家的女人就该是这样。”钟瑜玟说,“不该花的地方一文都不会花,该花的地方一文钱都不会省。” 少年说:“这也算是江湖阅历吧,没她这个行走的算盘,我们早当叫花子了。现在又不能偷不能抢。” 钟瑜玟说:“偷和抢已经在你骨子里埋下根了,我看你能戒酒也戒不了偷和抢。” 少年说:“以前都是生活所迫,以后我行事光明磊落,绝不沾那些勾当了,请你们二位监督。” 王聪说:“我仿佛听见了有人说要好好练功,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些话钟姐姐不必当真,听过就把它忘了好。” 钟瑜玟说:“我也不做什么期待,昨晚遇到杨言志都吓得一夜不眠,还能有什么出息,趁早也归隐山林吧。” 她们不理解少年受杨功鬼魂困扰的事,那小子在梦中无所匹敌,少年总是那小时候的模样,不会离手剑,更不会风行天上,只能任由他的长枪刺来刺去。 走遍马市,终于买好了马车,这马车比在昭义用的还华丽,这是王聪亲自选购的,少年看着马车就知道自己和王聪的差距在哪里。他怀疑自己拿钱都妓院去也找不到漂亮的姑娘玩,得让王聪跟着去讨价还价老鸨才舍得把最好的姑娘牵出来。 马车是有了,就等晚上戏院开戏,他们乘车往客栈走,先回去修整一番,王聪看戏前的准备犹如自己要上台表演一般,一丝不苟的认真,像是整理要端上案前的祭祀品。所以虽然离天黑还很早,但王聪得回去准备了。 少年坐在车辕上,两个女子坐在车厢里。钟瑜玟说:“这才是我们流浪江湖的样子,这马车可不能丢了,要买到这么好的东西可不容易,昭义都不一定有。” 王聪说:“都是运气,大概是昨晚我们太辛苦,老天可怜我们,给了我们这辆马车。”根本不是老天给的,是买的,说白了是杀了杨功换的,是杨功的命换的这华丽招展的马车。 少年想到这马车和杨功滚落的脑袋分不开,背后一阵一阵发凉,仿佛这小子大白天的也要从他身上戳他几枪。少年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没有他的影子,告诉自己人死如灯灭,杨功死就是死了,是该死,他要是能魂游梦乡,那师兄一定也可以,师兄的武功比杨功不知要高多少倍。 到客栈,少年把马交给小二,扶两位女子下车,小二说:“客官可算来了,有三位客官在店里等你们好久了。” 少年问是什么人,小二说是三位大爷,一个年长,另外两位其一没有眉毛,其一没有一只耳朵,都说是公子你的朋友。 少年大惊,夺过小二手中的缰绳,说:“就说没看见我们。” 王聪把三两银子交到小二手里,麻利地爬上车。 “还是追来了,杨言志这老小子一定看到我们了。”少年说。 “弄不好人家也是跟了我们一路,是有你师叔的真气场在,他们找不到剑舍谷底的小院而已,我们一出剑舍山头就暴露了。”钟瑜玟说,“眼下跑不是办法,得想办法骗过他们才是。” 少年说:“怎么骗?不可能把我头看下来吧。”他驱车扬蹄就跑,头也不回。面对脸残人他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马车很快出了城,少年才回头看,说:“没追上来,那小二哥靠得住。” “不,只给三两他靠不住,我给了五两,他全都说了。”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少年抬头,是无眉男坐在车盖上。 少年勒马,说:“我和你们可没仇,我手上也没刀没剑。” 杨言志从车后飞来,说:“可你和我有仇,还我儿命来!”他一枪刺来,少年跳飞落地,避开他的长枪。无耳男也出现在马车旁。 王聪和钟瑜玟从车窗探出头,看到涣群门的人赶紧把头缩回去。“遭了,公子要噩梦成真了。”王聪说。 无耳男拦住杨言志,说:“先不急着杀他,他走不了。” 少年说:“人是我杀的,车里的两位和你们没仇吧,做人要恩怨分明,不能乱来。” 杨言志说:“你死了这两个大美女早晚要便宜别人,现在便宜我也一样。” 原来杨言志和杨功一个是个色魔,不,是两个色魔。少年运气化出赤红的剑掷向车顶的无眉男,他轻轻垫步飞下来。少年化出金钟罩住马车。 无眉男说:“有长进,钟都这么大了。” 无耳男说:“钟再大也只是钟,成不了塔。小子,你今天是走不了了,你那保镖刀神竟没和你一起,那就不怨我们了。” 二百四十八 不堪一击交出秘籍 无路可走… 不怨你们怨谁,少年又在金钟外加上四堵墙。 “没有用的,这些都是豆腐。”无耳男从袖子里抽出贞利剑劈两下,一堵火墙就塌了。“贞利剑,你是见过的。” 少年说:“那就好好打一场吧。”他话是这么说,心里想着的是怎么开溜。 杨言志提枪先上,他报仇心切,无奈技不如人,和少年对招几十个回合,讨不到什么好处。银枪如长蛇吐信,能进能退。少年手中金剑提按格挡,不给他任何沾身的机会。 王聪和钟瑜玟走出马车,蹲在车辕上看一老一少比试。杨言志招招要命,少年一直只守不攻,他要留着气力对付脸残二人组。 杨言志也明白拖久了对自己不利,年老不比年少,有什么招就尽快使出来。他长枪立地,深吸一口气,往下一坐马步,一个白色的骑兵从他身上冲出来。 又是这招,少年见过多次,他使出风行天上的剑术,持剑直取骑兵脑门,剑尖光芒四射,流光溢彩。 杨言志输在这一招,杨功也输在这一招,他不会傻到把空子卖给少年。杨言志扔了手中银枪,两拳直出,真气化成两只黑拳冲撞到少年的剑上,少年刺偏了,骑兵撞在他胸口。少年被撞飞三十几丈远,他坐在地上揉揉胸口,幸亏没受伤,不然脸残人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无眉男说:“不用我们哥俩出手,你都受不了了。我们也不是一定要杀你,只要你说出云雷刀神的下落,我们晚一点再杀你。” 少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着说:“我说你们不会无故拦我,原来是为太行山三家剑谱而来。” 无耳男说:“很聪明,要是再识相点就好了。” 少年说:“他没跟我们一起,我们前几天刚分手,但我可以告诉你云雷刀神丹田修复好了,这个冬天他都在想着怎么报仇,你们还是找他去吧,我身上没有剑谱。”他说着,悄悄运转离手剑的真气,天上云彩飞转。 无眉男先察觉,他说:“你那离手剑收了吧,你不够我一拳的,不要逼我出手。” 少年想偷袭不成,只能收拢真气,化出金剑在两手,说:“那只能拼死一搏了,两位要出手就尽快。”他想的还是怎么溜,他一个人肯定能溜,但带着王聪和钟瑜玟可就难了。 杨言志元神化成的骑兵又向他冲来,这次他有所准备,站立不动,运气在腿上,蓄势发招。杨言志的元神骑兵冲到身上时,少年使出风行天上,将自己身体虚化,骑兵从他身体上穿过去的瞬间,他也出招刺向杨言志,他正要出拳,但少年的风行天上剑芒四射,让他避让不及。 少年的一剑刺在杨言志的胸口,这老头顿时口吐鲜血。少年赶紧抽剑,说:“我本不想杀你的,你没你儿子那么该死,你却要我命。初冬时我和你们断家枪的在路上还遇到你儿子在昭义欺凌的那个官家人,我想着他们都是该死,你一个老头本可以颐养天年,为何要来掺和这些江湖事,昭义客栈为你们两父子害死的人让你儿子死十次都不为过。” 杨言志无法回答他的话,喉咙里咕噜咕噜响。无耳男在他胸口点两下,有掏出蓝色药丸喂他吞下。少年知道这老头死不了,风行天上虽然厉害,但涣群门的蓝色药丸一定能救他。他不能死,不然夜里梦中他们两父子都那枪来戳少年,少年受不了那噩梦。 少年说:“好东西,是从兜率宫偷出来的吧?” 无耳男把杨言志放在地上,说:“这是本门的灵丹妙药,能起死回生,你要是愿意入伙,也给你几粒。” 少年想这也是好方法,今天不是他们的对手,何不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就可以少一个强敌。但要与整个武林为敌,师父现在不想杀自己,成为涣群门的爪牙他就非杀自己不可,那是师叔以前走的路啊,少年犹豫了。 钟瑜玟在车上吼喊:“大丈夫岂能居人下,涣群门不是我们的归宿,切勿助纣为虐!” 少年听了长叹一口气,说:“那就要舍身取义了,我最讨厌无谓的牺牲,但随你们的意吧。”少年提剑向无眉男飞去,无眉男徒手与他搏斗,凭坚硬如铁的两臂挡住少年的双剑。 无眉男从容应对,两拳挥洒,拳如雨下,少年见没有逃脱的机会,不停跳飞后退,无眉男紧随出招。 王聪说:“公子是打不过了,他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钟瑜玟说:“没有我们两个他还能活,有我们两在他活不成了。” 少年后退中,被突袭的无耳男从背后一拳,击得他真气散乱,倒地吐血。马车周围的金钟和火墙散去。 “我就说,你受不住我一拳。”无耳男说,他拿着贞利剑抵住少年的胸口,问车上的钟瑜玟和王聪,“云雷刀神去往哪里?如实招来饶你家公子一命。” 少年说不出话来,挣扎几次都站不起来。 王聪慌神,说:“他可能在剑舍山上,我们就是在剑舍分别的。” 无耳男说:“我知道你们在剑舍分别,我是问他现在去哪了。” 钟瑜玟说:“说不准,他说要去夺回明太刀,去找那黑衣男和斗笠男,去哪里谁能说得清。” 王聪说:“我们在剑舍山上见到过那两个人,所以他应该是去剑舍山上找了。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请你们放了我家公子。” 无耳男说:“放是要放,我们涣群门说话算话,但还有个东西我要拿走。”他在少年身上摸来摸去,像个色魔。 “东西没在这小子身上。”无眉男说,“那两个姑娘机灵得很,找这废材没有用。”他走到马车边,伸手捏住王聪的脖子,“最牙尖嘴利的就是你。” 钟瑜玟说:“你们比剑舍还卑鄙,无耻下流。” 无眉男说:“把风行天上的秘籍交出来,不然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 少年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拿给他。”小命要紧,那剑谱自己也练不下去了,给他们也无妨。 钟瑜玟只好从胸口掏出那羊皮纸,无眉男夺过去,就放了王聪。他手劲大,王聪的脖子都被勒出五指红印,她咳嗽不止,快要窒息了。钟瑜玟说:“对一个弱女子下这么重的手,你真是盖世英雄。” 无眉男走到无耳男面前,摊开羊皮纸,说:“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也不算无功而返了这次。” 少年喘两口气说:“你们涣群门就像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对付我师父,看来上次我师父没输给你们掌门,你们涣群门也不是无敌的。” 无眉男说:“上次他们两交手你都知道了啊,你小子消息灵通嘛。” 无耳男说:“你师父跟你一样武功不行,逃跑是天下一绝,就是因为这风行天上,像风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有了这秘籍,我家掌门就能化成风,只有风才能追逐风。”无耳男收了贞利剑,说:“你师父可是要杀你的,你只有入我涣群门才能活命,你这身真气不为我所用就太可惜了,好好想想,加入涣群门有百利而无一害。” 少年说:“没那福气,要杀便杀,请放了车上那两位,她们不是武林中人,和这些恩怨纠葛没有什么关系。” 无眉男走去把杨言志扛在肩上,说:“我们不想你,随意取人性命,我们拿到想要的东西了,撤!” 无耳男嗖一声不见了,无眉男也飞走了。 王聪和钟瑜玟跳下马车,跑到少年身边,扶他起来,钟瑜玟说:“丹田还好吗?” 少年说:“没事,只是凝聚的真气被突然打散,真气攻心。” 她们合力把少年拖上车,钟瑜玟说:“留得青山在,羊皮纸我们再想把办法夺回来。” 二百四十九 少年再赴江南之地 刀神归… 少年伤不算重,但已经动不了,各个穴道都被真气冲伤,躺在车厢里喘着粗气。“看来放在哪都妥,那东西我是保不住它了。”少年懊恼,自己学艺不精,在涣群门门前不堪一击。 钟瑜玟驱车载他们回到城里,城里现在反而是安全的,涣群门的人不会来找他们。钟瑜玟想着那羊皮纸弄丢了好一些,如今他们身上没有什么别人可徒的了。她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往前即可,无需回头。 戏看不成了,王聪整夜都在照顾她家公子,把戏和马车都忘得一干二净。江湖凶险,但谁又能挡住的那些浪头呢?没有涣群门也会有他的师父寻来,这一战免不了,性命无碍就是最大的胜利了。 “以后江湖的事都和我们无关了,真的游离在武林之外。”王聪说,“就让他们去争去抢吧。”她坐在少年的房里,在油灯下似乎看穿了江湖武林的本质。 少年说:“恰恰相反,我要夺回我的剑谱,那是我师兄的遗物,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他脸色苍白,还提不起真气。 “回去找你师叔帮你疗伤吧,你这样遇到剑舍的人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王聪觉得不是任尔东西了,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少年在枕头上摇摇头,说:“不去了,他也做不了什么,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休息良田就好,他在武功上不能指导我,去了也是白去。” 王聪说:“去找云雷刀神,帮他夺回明太刀再一起来夺回羊皮纸,两个人才有可能赢得了他们。” 少年说:“也是徒劳的,脸残人还只是涣群门的中等高手,他们还有好几个比他们更厉害的。”少年感觉到和这些人巨大的差距,在他们面前就像姜秋林面对剑舍掌门一样,只是一个初窥武学门道的废物。 他挣扎着坐起来,尝试运气疗伤,急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涣群门的人是不想杀他,那就意味着他们以后还会再来,现在只能躲起来,或者加入他们。加入他们是不可能的,少年才改邪归正不久,才不偷窃几个月,就要入伙恶人帮,不为小恶,为大恶,更是令人讨厌。 睡一觉,少年醒来就只要怎么做了,闲云野鹤再也做不得。武林急流勇进,自己不思进取就只能被冲到岸上,要自己争气才行,这不正是师兄当是的托付吗? 那一夜,少年梦见自己一剑刺穿了杨言志,杨功从他身后一枪刺进他的胸口,师兄在一旁和觉凡饮酒作乐,视若无睹,少年不再大声呼救,而是双手握住杨功的长枪。梦里他知道那是梦,死不了。 醒来他满头大汗,王聪坐在桌前打盹,天还没亮。挣扎起来给自己倒杯茶,吵醒了王聪,王聪让他不要动,她挑亮油灯,给少年倒茶。 少年说:“我实在太没有用了,以前我最讨厌姜秋林,保护不了你,现在我比他还不如。”他用手擦干额头的汗珠,不让王聪看到。 王聪说:“当今武林就没有几个是涣群门的对手,不是你无用,是对方太过强大。” 王聪还是看出他一脸疲倦的样子,说:“你又梦到杨功了?” 少年说:“是啊,我杀他一次,他要杀我一辈子。”他接过王聪递来的茶杯,咕隆喝两口,“那一万两拿得不值。” 王聪说:“过去的事别提了,想想以后的事。”她也怕那断家枪的元神化马,想必她家公子梦中的杨功就是化成白色的骑兵不断刺穿他。 少年说:“我想好了,明日我们就动身去江南。” “江南?去我的家乡?”王聪说,“还不如去漠北呢。”江南是武林人聚集的地方,很多门派都在那,那现在是江湖的漩涡啊。 少年说:“嗯,就去江南,我想好了。”少年让王聪回房去休息,明日午后动身,不能在这耽误了。其实江湖已经很危机,涣群门的人找到刀神拿到太行山三家剑谱,就没人能活了,他们现在已经是天下无敌,解开贞利剑的奥秘后大家更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别人死少年不在乎,他自己不想死,他要在涣群门解开贞利剑奥秘之前到达江南。云雷刀神在涣群门面前也是豆腐渣,有没有明太刀都一样,人家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 刀神辞别少年的师叔后,带着一身真气飞上剑舍北山,看到姜秋林还在改建庭院。他决定去找至临。 至临肩负大师兄的职责,每天都在大堂学武练剑,身后还有一大票师弟,完了还要去向师父请教酒食有庆的难点。回到自己小院已经是大半夜,刀神端坐在他院中,把他吓一跳,他以为是鬼魂,要跳出去。 刀神喊住他:“剑舍大弟子也胆小如鼠,武林盟主胆子被狗吃了吗?” 至临说:“看来你伤好了,可喜可贺,欢迎到我剑舍来做客。” 刀神说:“我不是来做客的,我来找人。” 至临说:“什么人?” 刀神说:“拿着明太刀的人。” 至临说:“这里只有拿着贞利剑的人,你找错地方了。你跟着那少年没什么前途,就在我剑舍住下吧,我帮你找明太刀。” 刀神说:“我没跟着他,拿着明太刀的是那小子的师父的属下,就是那个戴斗笠的男人,还有他一年四季都是一套黑衣服的兄弟,你有把握赢他们吗?” 至临说:“事在人为,有我师父的贞利剑,比你单枪匹马强得多。现在江湖武林都归宿盟主,刀神你是武林的一份子,理应听从剑舍的调遣。” 刀神说:“我不是来听你游说的,你没见过那两个人到山上来就好,我去别的地方找。”他起身离开,看着至临的状态,说:“你小子武功有长进,但你们的贞利剑现在还不是明太刀的对手,这是我亲身经历,不止一次。” 至临说:“你要去哪里找?他们神出鬼没,你在明他们在暗。” 刀神转身说:“有道理,你小子不止武功有长进,还变聪明了。我就在你剑舍住下,等他们来找我。” 至临说:“他们凭什么来找你?” 刀神说:“我有我的办法。” 云雷刀神住进剑舍客房庭院,现在的剑舍和以往大不同,吃喝玩乐的假豪杰没有了,都是名门正派有正事才能上山,混吃混喝的都赶出去了。刀神才住下的第二天,剑舍掌门就请他去参研贞利剑。他们是一顿白食都不想让刀神吃到。 刀神来到掌门庭院,看到那把贞利剑,想起自己的明太刀,感慨自己现在又要寄人篱下,没有刀还是不行啊。 剑舍掌门见到云雷刀神开门见山,一点不绕弯子,问他对贞利剑和明太刀的奥秘知道多少,大有逼供的意思,刀神坐下说知道的不多,刀剑不同,只怕是帮不到盟主。 剑舍掌门放下身段,把贞利剑拿给他,请他参研一下,尽量表现得不计前嫌、不把他当外人。剑舍拉拢人心的本领现在有了长足的进步,很多门派都愿意归顺。刀神浮萍一叶,还想着在这混吃混喝,眼下是行不通了。 云雷刀神拿到贞利剑的瞬间脸色大变,仔细看了看,剑舍掌门问:“有何不妥?刀神何故这般惊讶?” 刀神把剑递还剑舍掌门,说:“盟主有没有觉得这剑重了些?” 剑舍掌门拿在手里掂量一下,说:“没有啊,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不差。” 刀神说:“那可能是我重伤初愈,感觉错了。” 剑舍掌门说:“你是使刀的人,对剑当然没那么敏感,这剑就是这么轻,不够称手,所以才请你来参研一下,毕竟你是当今唯一能使好明太刀的人。” 刀神说:“过奖过奖,既然在你们剑舍吃住,我也就好好研究一下,目前也没什么事可做。” 二百五十 亡羊补牢假做高威 得偿所愿立… 刀神走后,剑舍掌门叫来至临和至殊,这是他在剑舍能信任的两名弟子,仅剩能信任的两名弟子了。他剑舍掌门关门请他们进门,低语说:“贞利剑被人掉包了,此人不是觊觎武林盟主之位,而是要置我剑舍于死地。” 至临问:“什么时候的事?师父不是一直都在这院子里吗?谁能在你眼皮底下把剑取走?” 掌门说:“不知道,这院里人来人往,恐怕剑早就被掉包了,我们没发现而已。此人必定是经常出入这院子的人,他把剑深深的刻在脑海里,再将它重铸,这样搜索的范围就小了,这是就交给至临来办。此事不能声张,此人拿到贞利剑并没有站出来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其目的还不知道。只要别人不知道,我们就还是盟主。”剑舍掌门一身冷汗,剑舍才刚坐稳盟主的位置,武林要是知道贞利剑不在剑舍了,比引起一场血雨腥风,现在为了整个武林、为了剑舍,只能假装剑还在剑舍。 至殊说:“十有八九是那王太冲,他觊觎我们的贞利剑很久了,山里有不少他的人,这些暗桩不拔不行。”她心不乱脸不红,这剑跟她没有关系,现在剑也不在她手上,任至临怎么查也查不到自己身上。 剑舍掌门说:“如果是王太冲,他现在早已立起武林盟主的大旗了。此人一定是想参透贞利剑的奥秘,不是要当盟主。如今涣群门作乱,只有拿到贞利剑并解开其中奥秘才能保全自己。” 至临说:“我们有这么多门派支持,没有贞利剑也不怕他涣群门,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剑舍掌门长叹说:“只怕鱼死了网还没有破,你不知道涣群门的强大,你们所见过的那两个脸残人不过是涣群门的一般弟子,他们还有三个师兄弟武功远在他们俩之上,涣群门的掌门已经近乎神矣。当今武林只有合力解开贞利剑和明太刀的奥秘才能与之抗衡,不然哪一个门派都逃不过灭顶之灾。” 掌门说的太遥远,至殊才不管整个武林的安危,她只想拿到明太刀拯救自己。 至临领命离开后,至殊还留在掌门的院里。她进来带领几个女师弟习武练剑,也算入门了。她反复思考,剑舍没有适合她和那几个女侠学习的剑术,离手剑是个残缺剑谱,不学也罢。其他武功都不够出彩,不入至殊的法眼,她要学太行山的剑谱,若厉派和七星观的剑术不能断绝。她说了一大推,就是要学太行山的剑术。 剑舍掌门很爽快利落地答应她,叫她明日来院里,掌门会把剑谱交给她。 至殊不能再等,想不到掌门答应得这么利索。她回去后晚上睡觉都打开窗户,好让涣群门的脸残人进来。涣群门何等正人君子,怎么可能翻窗越户,他们要来都是走大门! 剑舍掌门又叫来姜秋林,他现在可是大管家。掌门说眼下剑舍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在掌门庭院和几个女弟子的院外都加强防守,增加守卫,一刻都不能废离。 姜秋林说:“至殊师姐不喜欢人盯着她的院子,只怕她又异议。” 掌门说:“她会理解的,除非她忘了夜宴之痛。” 第二天至殊还没起来时,门外守卫已经到岗,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为是涣群门的人来了,他们总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又是那么的无所不知。她出门一看,是几个师弟把守在门口,带队的是姜秋林。 姜秋林意识到师姐一定会发火,他主动交底解释,“是掌门的口令,说我们剑舍山上客人往来极多,为了师姐和师妹们的安全,两个女子院里都增派了守卫。” 至殊说:“师父想得周到,我这院里平时也没什么客人,还是把守卫派到掌门庭院去吧。” 姜秋林说:“掌门庭院也增加了守卫,师姐不用担心。” 至殊来到掌门庭院,果然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这次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了,这是姜秋林说的。 剑舍掌门看到至殊,把昨晚誊写好的若厉派剑谱交给她,还教她如何练习。若厉剑派是太行山三大剑派之一,他们祖传的若厉剑法如今只有投靠涣群门的若厉掌门还会使,可以说已经绝迹江湖了。涣群门不在武林之列,这剑术能在剑舍得到传承,也是武林幸事,相信不会有人有闲话说。 至殊接过剑谱,谢过师父,还问:“若厉剑法和六壬神剑哪个厉害?” 师父说:“若厉剑法也是经过几百年的打磨,若厉派历代掌门不断发展改进,是上乘武学。六壬神剑是以前一个女侠的剑术,是千年古剑法。两者各有所长,都是上乘武学。剑术本身没有高低,关键在学的人能练到什么程度。” 至殊问:“那七星观的剑法呢?是什么层次的武功?” 剑舍掌门笑说:“七星观的剑法你暂时就不要想了,现在我们在帮星镜道长重建门派,七星剑谱是要交还给他才对。若我们剑舍学了去,岂不是为武林同道耻笑。” 至殊说:“我不是想学,我只是想多多见识,开拓视野。” 剑舍掌门说:“博取众家之长是对的,等你练好了七星观的剑法再来找我吧,我再把七星观的剑谱拿给你看。” 至殊说:“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掌门说:“当然有关系,为什么这夕惕、若厉和七星观这三家剑派会在太行山?就是因为他们是同宗的,他们都是出自一个门派,三家剑术相辅相成,又各有特点。只有学好了若厉剑,才能理解七星剑的奥妙,只有学得七星剑的精髓才能学好夕惕剑,这三者是有先后的。你看他们三个剑派在这几年来都不温不火,没什么成就,就是因为各自为政,不肯共享绝学,每一派都没把自己的剑术练好。” 至殊问:“如果练成三家剑谱会怎么样?” 掌门说:“不好说,当年这三家剑派的祖上本是三兄妹,各自习得绝学,但没有人完整学过三家剑术。” 至殊说:“他们的师父也是什么样的?” 剑舍掌门说:“相传他们的师父是一个隐居山林的老者,没人见过,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的本事。” 至殊说:“我要做第一个练成三家剑术的人,三家绝学合而一体,一定是上乘的绝学,到时候请师父为其重新命名,让它在我们剑舍传承下去。这样七星观就没有怨言了,” 剑舍掌门笑着说:“有志气,可惜为师手上没有夕惕派的剑谱,那才是这门武学的上乘剑术。” 至殊说:“夕惕派现在以六壬神剑为主,想必这剑谱她们也不放在心上,以后有机会我定会当面向夕惕掌门讨教,也向星镜道长讨教,如今武林大团结,他们不会拒绝吧。” 剑舍掌门夸她好想法,要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有想法,涣群门上不了剑舍的山头。 至殊拿回若厉剑谱,在房里研读。她在掌门面前说的可不是忽悠掌门的话,三家剑谱能解开贞利剑明太刀的奥秘,那定都不是一般武学。她要是第一个学会三门剑术,拿到贞利剑和明太刀,时光逆流之后,自己就称霸武林,把那三十个大汉给碎尸万段,再杀绝全天下会制白蛇泡酒的人,其中包括至临。第一个要碎尸万段的就是至临。 至殊开始试练若厉剑术,这比离手剑简单多了,可能这是太行山三家剑术的入门剑法,所以没有那么深奥。 二百五十一 自认无能不解宝剑 盛情难… 云雷刀神每天都在研究那把假贞利剑,三五日下来他就不再跨入掌门庭院了,他很明确知道那是个赝品,他虽不是使剑的,但也是用兵刃的,把玩几天知道那是一般玄铁所铸。剑舍掌门老谋深算,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他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人,要他相信曾经的敌人,那更不可能,因此他的热情和信任都是假象。 他不去,剑舍掌门就派人来请。刀神是真吃不上一餐白食,怎么都要为剑舍做点贡献。他见了武林盟主就说自己愚钝,参不透其中奥秘。 盟主不听他鬼扯,说他明太刀玩得那么好,刀剑必有相通之处,请他再参谋参谋。刀神意识到不对,这掌门不可能没发现摆在大堂里的剑是假的,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就放在大堂里,以剑舍掌门的脾性,他恨不得抱着那贞利剑睡觉。这九成是剑舍掌门的阴谋,接下去得污蔑他偷了贞利剑,那他就成武林公敌了。 云雷刀神怎么都不愿再碰那赝品宝剑,坐下来说:“明太刀和贞利剑还是大不同,我使惯了刀,明太刀到手里又是出奇的称手,所以很快就发现了它可以使时光逆流的奥秘,但那时间极其有限,都是片刻。几日参研贞利剑,我没有发现它有类似的能力。” 盟主心里也明白这剑是参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还故作认真地问:“如果用明太刀的招数用在贞利剑上会怎么样?” 云雷刀神说:“这我早试过了,早在那灰衣少年拿到贞利剑的时候我就试过了,那剑及不称手,太轻小,把刀术用在其上一点威力都没有。” 盟主说:“涣群门作乱,要尽快解开刀剑的奥秘才能御敌啊。” 刀神说:“贞利剑是女人的佩剑,也许交给贵派的女侠来参研可能会有突破。这剑几易其主都是男子,没有发挥出他的功效。” 剑舍掌门听到这,顿了一下,说:“我记得那黑衣男拿到贞利剑又使出其功效,所以这剑应该不忍男女。” 云雷刀神说:“确实,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黑衣男拿到贞利剑可以吸收涣群门的拳意和真气,当时和杨言志大战,大家都有目共睹。那人是精通剑术的武者,我对剑不是很懂,盟主在剑上更胜我一筹,你都没能参透,我可更不行了。” 剑舍掌门说:“如果贞利剑能吸收拳意和真气,那对付涣群门就有办法了。”他心里想的正好相反,唯一能克制他们的东西都给人掉包了,心里直叫苦。 云雷刀神说:“那武林有救了。”他想着赶紧开溜,掌门庭院待不得,这老家伙指不定在算计自己什么。 剑舍掌门说:“刀神难得来剑舍一趟,在剑舍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老朽有一事想麻烦你。” 刀神说:“不敢当,盟主请吩咐。” 盟主说:“至殊那小姑娘进来志气高涨,天天带着那几个师妹习武练剑,但她根基尚浅,我又抽不出身,想请刀神代为指点她一段时日,老朽感激不尽。” 刀神说:“我是学刀的啊,能教她什么呢?” 盟主说:“刀神刀剑双绝,一招天造草昧独步武林,指点指点她是没有问题的,我是担心她急功近利练入偏门就得不偿失了。” 都提到天造草昧了,刀神还怎么拒绝,当日自己就用这招伤过剑舍掌门,他现在提出这剑招,就是想让刀神意识到他对剑舍的愧疚,提醒他剑舍跟他的仇还没算清。刀神只好答应,往后就要去知道那母老虎练剑,这是不能吃白食啊。 刀神见到至殊,说明来意,至殊问他对若厉剑法了解多少。刀神就知道剑舍掌门这是故意让他来接触太行山的剑法,他还是对贞利剑的奥秘念念不忘。刀神如实说:“明太刀能使时光逆流的招术就是从若厉和七星观的剑谱中悟出来的。” 至殊问:“那你能不能把七星剑教给我?” 刀神说:“我也不会,我是有那两家剑谱,但现在都不在身边,我不是习剑之人,背不下那整本剑谱。你师父是让我来监督你,他怕你练得攻心。”他把指点改成监督,这样可以少点事,能不做就不做。 至殊练武极认真,她现在学的是若厉剑法,对于一个从小学习剑法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困难,但她时不时来打搅刀神,要他解答剑谱中真气运转的技巧。 刀神勉为其难只能教她,她意不在从刀神身上学剑谱,而是想学刀法。刀神当即拒绝,说:“你师父是让我教你剑法,不是刀法,你是剑舍的弟子,你偷学刀法是大忌,犯了门规,要被逐出剑舍的。” 至殊不提学刀的事,但她还是想知道关于贞利剑和明太刀的奥秘,刀神拗不过,只能把刀剑和故事给她说一遍,他还不饶,缠着刀神。刀神又把贞利剑能吸收涣群拳的拳意和真气的奥秘告诉她。刀神发现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这母老虎虽然对他不跋扈,但是很难缠。他让至殊好好学剑,学好若厉剑法他再请剑舍掌门把七星剑法拿出来,两个人共同参研。 至殊算是日日有长进,若厉剑法在她手上一天一个变化,她依然不忘每天到掌门庭院去给师父请安问好,也让师父看看她每天习武所得。同样每天都来找师父探讨剑法的还有至临,他学的是高深的酒食有庆,师父每天花在他身上的时间也多一些。师父对于至殊更多的是鼓励和敷衍,她的剑术实在没什么可指点的,师父说有云雷刀神在,他已经算是剑术高手,一般的剑术问题他都能解答。至殊在掌门庭院受冷落,对至临更加怀恨在心。 至临一心练剑,没有看到至殊的变化,他有日来找云雷刀神,两人在刀神第一次来剑舍时是好友,现在也可以再续前缘嘛。刀神在至殊的院子,至临踏上这个守备森严的小院子才想到师妹的苦,她可是经历过夜宴之灾的人,自己半年来太忽略身边的人了。 云雷刀神见到至临,总算可以拜托至殊这个难缠的母老虎,他借口和至临叙叙旧,喝两杯,要走出至殊的小院子。至临说不急,晚上再喝,现在剑舍规矩不同以前,白天不能喝酒。 刀神失望,这剑舍不干人事,他和至临在至殊的院里坐下喝茶,这一定是陈力士留下的习惯,喝茶养身,把剑舍这些人都养奸了。 至临问刀神:“可研究出贞利剑的什么端倪没有?” 刀神说:“我实在愚钝,看不出那宝剑有什么过人之处,已经给你家师父交底了,我实在不行。” 至临说:“你都研究不出其中奥秘,武林如何抵挡涣群门来袭?你在剑舍无所事事,继续研究研究吧。” 刀神看至临一眼,这小子也学精了,掌门庭院里的假贞利剑不一定和他没有关系,刀神笑笑说:“那是你们剑舍至宝,我老拿在手上把玩不成体统。你才是用剑高手,你应该去试试。” 至临说:“我比你更愚钝,你好歹把明太刀的奥秘破解了,我连师父的酒食有庆都练不好,有时间你也来指导指导我?” 刀神说:“不敢当,你可是剑舍大弟子,轮不到我教你。” 至临说:“你不是在教至殊吗?多我一个不多,没有什么分别。” 刀神说::“我是受盟主命令监督她练习若厉剑法,我可指点不了别人学剑。” 至临说:“你也可以指点我学学若厉剑,你是见过太行山剑谱的人,想必很有心得。” 云雷刀神才大悟,这小子叙旧是假,盯着若厉剑法是真,他不想让她师妹有超过他的地方,连觉尘的离手剑他都连起来,这人贪心! 二百五十二 剑舍嫌隙自此分道 武林灾难… 刀神不能和至临再聊下去,至临至殊不和的事在剑舍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夜宴之灾的白蛇泡酒源自至临的手笔已经没有人不相信。碍于师父的面子,师兄妹还没有撕破脸,更准确的说是至殊还没有与至临抗衡的本事,至临不知道师妹已对他恨之入骨。 刀神离开至临去指点至殊的若厉剑法,即使不是很懂,也要巴拉几句,甩开至临。现在的至临比至殊还难缠,这师兄妹都不是好人,刀神敷衍几句,溜了。 至临坐在至殊的院子略显尴尬,手足不知放哪里好,只有打破沉默才能化解凝固的空气。他主动开口对至殊说:“师父明知道那剑被调包了,还叫刀神来研究个什么劲,多此一举,你觉得呢?” 至殊说:“我觉得师父他老人家自有他的道理,师兄虽聪明过人,却也猜不透师父的心思吧。” 至临说:“为兄愚昧,日夜练习酒食有庆没所得,还是师妹武功进步神速。”他本意是要夸夸师妹,给她一点信心。 至殊说:“我一个女人家学的都是二流剑术,哪像师兄得师父赏识,练的是我们剑舍的绝学,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至临听出这话里有怨气,笑着说:“师父他老人家也是关心你的,他把风散针都教给你了,这可是我们剑舍用毒之最。” 至殊哼着说:“说到用毒,我们山上谁及师兄半点?” 至临红着脸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至殊意指白蛇泡酒。话里的刺刺向夜宴之灾,她心里好是记恨至临的白蛇泡酒。至临怕惹怒师妹,告辞出来。才出至殊的院子,就遇到姜秋林,他正在满山找至临。 姜秋林说:“师父找你,说有要事要叫给你去办,速速随我去见掌门。” 至临问:“什么事?我上午才从他那院子出来,怎么又要寻我,我习剑也是正事啊,今日是来找刀神请教剑术问题。”他的辩解让姜秋林觉得他来至殊的院子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欲盖弥彰也。 姜秋林苦笑着说:“掌门的事我怎么能知道呢?我的任务就是带你去见他。”姜秋林才是真忙人,北山庭院改建到了最后的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那里可离不开他。他快步往前走,至临跟在身后。 至临问:“你知道至殊这段日子都在和什么人来往吗?” 姜秋林说:“不是和她新招的师妹们在一起习武吗?我们剑舍招的女弟子以后都由她来带,她也是够忙的吧?” 至临说:“是忙,她现在在练若厉剑法,你知道吗?” 姜秋林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总要学一门剑法吧。”他对头看一眼至临,至临的计较让他对剑舍的大弟子有点鄙夷,至殊现在需要一个活法,需要一个盼头,习一门新的剑法不失为好的目标。 至临说:“可那是太行山三家剑派的祖传剑法之一,是解开贞利剑奥秘的关键啊。” 姜秋林说:“不足为奇,你练的离手剑还是无上剑法,你看那黑衣男凭此剑法独步天下,涣群门的人都不一定是对手。”一个人只想着武功剑法,在武林上是走不远的,得动动脑子,像姜秋林一个,不以武立足,现在剑舍山上人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至临踏进掌门庭院,姜秋林离开了,他们师徒两人的事与他关系不大,无非就是你学这个我练哪个的矛盾纠纷。他快步往北山庭院赶去。 掌门把至临叫到屋子里,把门掩好,说:“有个事要你跑一趟,我亲笔给京畿的陈力士写了一封信,你速速送到京畿,亲手交给他,看他怎么说,有回信立即送回,剑舍就你脚程最快。记住,这信的内容不能为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你。”掌门很慎重地把信封交给至临。 至临在山上待了很久,能下山去一趟自然乐意,他领命动身,一刻也不耽误。阔别京畿太久,他的脚程更快了。 至殊知道至临离开剑舍后,更加紧练习若厉剑,在刀神的指点下不断进步,她师父也看在眼里。可他们却看不到至殊院里打开的窗户,那是她更大的决心。 没有等来涣群门脸残人,却等来脸残人灭门无影堂的消息。消息传来,整个剑舍哗然,武林盟主上任不到一年,就有这么大的门派惨遭灭门,这回事在挑衅剑舍,威胁盟主。 武林各派迅速派人赶往无影堂,不是去救急,是去确认他们惨烈的遭遇。惨绝人寰的事涣群门还是做出来了,比以前剑舍掌门和陈力士在太行山上干的还要狠毒。无影堂上下近千人已经没有活口,断手断交残缺的尸体遍布山头,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侠客、下到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一个全尸。到场见状的各门派无不心惊胆颤,这灾难说不定哪一天就要落到自己头上。 剑舍作为盟主,挺身而出厚葬首当其冲的无影堂。号召武林各派加强联络,没七日到剑舍报一次消息。另,派人寻找涣群门脸残人的下落,只有知道他们的下落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门派是哪一家。 而无影堂为何第一个被涣群拳灭门,没有人深入追究,他们的产业正好充了武林的公,这个武林集体的第一份产业,有了这份收入,为武林办事的人就不再是义务了,能有微薄的报酬。 至殊算是知道脸残人没在剑舍山上,而是远在无影堂,也就放心习剑练武。直到有一天姜秋林向她提出一个疑问才点醒了她:剑舍会不会是继无影堂之后的门派呢?剑舍现在持有贞利剑,又是武林的台柱子。 要是脸残人下一个就要灭掉剑舍,至殊还有机会拿到七星观剑谱吗?他们要自己动手,总比她摸摸索索的来得快。至殊着急了,这些人影踪不定,想法难猜,自己没保住贞利剑真是失策。 她在掌门庭院例行请安时,师父看出她的焦虑,也是剑舍上下的焦虑,大伙都觉得明日剑舍就不保了。 掌门当即召集所有弟子到大堂上,到场的还有在剑舍做客的很多侠客。武林盟主要正式向大家宣布无影堂被灭门的原因,以安抚武林焦躁的心。 武林盟主说:“无影堂的不幸,是武林的不幸,我们要从不幸从吸取教训,日后武林要更加团结”他的话不是说无影堂不够团结大家,而是整个武林不够团结无影堂,也就是大家和剑舍的联系还不够紧密。 无影堂被灭门后武林才有他们的消息,可见各自为政消息闭塞的害处。 依盟主看来,无影堂被灭门,因为他们是天下第一暗器门派,涣群门要对付整个武林,必须先趁其不备干掉最会趁别人不备的人。无影堂用毒用镖是天下一绝,没有了他们,武林就失去了背后偷袭涣群门的能力。 他的话说起来毫无根据,没有一点印证的依据,但大家都愿意相信,只有相信盟主的话才能睡得安稳,即使是自己骗自己,当下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能说服自己了。 但武林中也不全是傻子,至殊和姜秋林就不信,但他们也没有好的办法。王太冲就有办法,他下令把归藏派离开自己的山头。分散开来,遍布各个城市,涣群门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向各个城市出手。 王太冲这还不够,还带领一众武林各派掌门人上剑舍商讨对策,更准确地说是要共同研究贞利剑的奥秘,胜算可都在宝剑身上了。 二百五十三 集聚剑舍齐解宝剑 追究旧… 姜秋林的北山庭院刚弄好,王太冲就带着人上山了,及时得不给姜秋林一点空闲,勤快的马儿是得不到休息的,懒散的骡子整天都无所事事。姜秋林在剑舍山门恭迎诸位掌门。 王太冲带着夕惕和七星观掌门等人踏上剑舍山,要研究贞利剑的奥秘,自然来的都是用剑的好手,当然断家枪的人也在,大派都要参与武林大事。他们见到姜秋林在山门迎接,就知道武林盟主对大家的态度了。剑舍最废物的弟子来迎客,掌门都不出面,这样的礼貌注定此行难有好结果, 王太冲对姜秋林的客气嗤之以鼻,这个三姓家奴,现在竟摆起主人的架子来,去年在昭义他可差不多要饿死了。断家枪的没带辛枚来,或者是人家不愿到剑舍来,不然姜秋林得尴尬得脚趾头都抠穿鞋底。 再不爽,以大局为重,事关武林的生死存亡,王太冲等人还是跟着姜秋林来到北山庭院。 姜秋林面对自己的杰作,向大家介绍这别致的小院,各位武林前辈是这个院子的第一批客人。王太冲反问:“这不是那个夜宴之灾的客房庭院吗?那我们可以放心住下了。”姜秋林的兴头被王太冲一盆冷水浇灭,这是挫剑舍的脊梁,夜宴之灾到现在还没一个说法。 姜秋林退出庭院,禀报掌门去了,这些人急不可耐要见到武林盟主,盟主却耐心得很,还在自己的院里处理公务。 王太冲在北山庭院说:“现在还有什么事务比武林的安危更重要呢?”他在院里走走看看,算是认出来这是剑舍的什么地方了,他对夕惕掌门说:“这是剑舍的北山庭院,是剑舍以前的一个前辈住的地方,是剑舍的冷宫啊,盟主把我们安置这院里,是何用意?” 夕惕掌门说:“眼下不能计较这些了,副盟主就委屈一下,把涣群门这事过了再说,享乐不是习武之人的爱好啊。”她为一代女侠,比副盟主王太冲还深明大义。 这些人的到来,最让至殊不安,该来的没有来,不该来的全到了。她担心那赝品贞利剑经不起大家的研究,馅剑舍于不义。 武林盟主架子摆得够高,等大伙在北山庭院用过午餐,才召见大家到掌门庭院来,此时大家都不耐烦了,王太冲和断家枪的都想下山去,以夕惕为首的极力劝阻。 仿佛历经千难万险才见到盟主的尊容,王太冲开口就说:“盟主公务缠身,是我们鲁莽打搅了。我等杞人忧天,看到无影堂残缺的尸体都慌了神,急冲冲上山来,见到盟主胸有成竹,想必已有应对涣群拳的良策,看来是我等多虑啦。”他斜着眼看剑舍掌门,即使他现在是独臂,也不把剑舍掌门放在眼里,他深知在武林不是靠武力就能征服一切。 武林盟主听完王太冲的话,先是为剑舍待客不周道歉,接着叫姜秋林去请云雷刀神来,要参研贞利剑的奥秘缺他不可。 众人看到云雷刀神,都大惊失色,这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要和他合作,大家心存芥蒂,不敢和他说话。 云雷刀神看到王太冲异样的眼神,穿过他面前,来到夕惕掌门面前作揖,说:“夕惕的女侠们无恙,我那位灰衣朋友很是挂念你们,他让我如果遇见几位,请几位放心,他们三个现在好得很。”他的话表明自己不是剑舍的人也不是王太冲的人,而是那灰衣少年的人,也就是不在武林之中,对他们武林没有什么义务和责任。 夕惕掌门站起来作揖回话:“感谢刀神传话,刀神丹田完愈,武林又多了一份力,对付涣群门多了一分胜算。”夕惕掌门希望把他来到武林的阵容来。她身后的仪琳问刀神:“他们现在何处?” 刀神说:“冬末我们就分别了,不知现在何处,不过江湖涌动,大家还会再见的。”刀神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无门无派,涣群门要灭门也不会先找他。 剑舍掌门又请出贞利剑,就是堂屋里那柄赝品,他拿给每一个人传看端详,并理直气壮地表明自己几个月来没研究出贞利剑的厉害之处,请大家出出注意。 剑舍掌门都发现不了的端倪,在座的也无招了。剑在大剑手里走了一圈回到他手上,他把剑拿给云雷刀神。刀神犹豫了,这剑不能碰,这是个赝品,但又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刀神摇头说:“我不懂剑,只懂刀,我看不出这剑有什么独特之处。” 刀神的话让大家失望,他是最接近解开宝剑奥秘的人。他看着大家失望的眼神,好像他将整个武林置之危险境地。刀神站起来说:“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要解开贞利剑的奥秘,太行山三家祖传剑谱是关键,只有把这三家的剑谱聚到一起才有可能解开贞利剑的奥秘,我的明太刀当时就是靠若厉剑谱和七星剑谱解开的部分招数。” 王太冲说:“那剑谱现在何处呢?这得问武林盟主了,当年是他灭了这两个门派。” 武林盟主说:“实不相瞒,我和陈力士夺得的剑谱被那斗笠男抢走了,在太行山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王太冲说:“我没看到,在坐的各位有人看到了吗?” 大家都摇头,没人见到,剑舍掌门有点无奈,百口莫辩了。幸好刀神站出来说:“盟主所言不假,若厉剑谱和七星剑谱后来是我从斗笠男身上抢得,当时在昭义,昭义传尸街的那些死人就和这两份剑谱有关。当时杨功和杨言志为抢这两份剑谱,害死了很多人,斗笠男也深受风举针的毒,我恰好来一招黄雀在后,夺得两家剑谱。” 夕惕掌门说:“那请刀神把两家剑谱拿出来,我们夕惕的愿意把剑谱拿出来,救武林于水火,义不容辞。” 刀神说:“我也义不容辞,可惜我拿到剑谱后并没有放在身上,而是分两处存放,都离此地千里之遥,眼下是来不及了。” 王太冲说:“再远我派人去取就是。” 刀神说:“那更万万不可,我当时没放在身上就是怕涣群门的夺了去,后来我被他们打成重伤也是印证了我的计划是对的,他们正到处找寻这三家剑谱。剑谱还是不要出现的好,我劝夕惕派也不要把剑谱放在山上,免得招来杀身之祸,当前没人是他们涣群门的对手。” 夕惕掌门说:“那如何解开贞利剑的奥秘?武林岂不是没救了。” 刀神说:“也不是没救,剑谱不能再现江湖,但人可以。只要太行山三家剑派的人聚在一起,就能达到研习剑谱的效果。太行山三家剑派本事源自一个门派,你们祖传的剑法都是一脉相承,或者说是同一种剑法。我明太刀时光逆转的招数就是从若厉和七星剑谱中得来。” 夕惕掌门说:“老生是熟悉本门祖传剑法,可是七星观只剩一个星镜道长,现在太行山忙于门派复兴的事,而若厉派所剩的唯一一个人已经投靠了涣群门。” 王太冲说:“这就是报应啊,当年少杀人家一两人现在问题不就简单了。” 剑舍掌门低头不语,这是他和陈力士造的孽,自己理亏,什么也不能说。还是刀神站出来给他解围,他说:“眼下我们解不开贞利剑的奥秘,他们也解不开明太刀的奥秘,涣群门也还忌惮这刀剑。当务之急是要把手里的王牌抓好,我建议是先把太行山两位掌门保护起来,毕竟涣群门已经有了一个若厉剑法了。” 武林盟主说:“说的好,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二百五十四 师徒试剑不晓端倪 刀神坦… 云雷刀神知道贞利剑是假,更要保护好太行山的星镜道长和夕惕掌门,只要这两个不落入他人之手,贞利剑和明太刀就是废铁。 剑舍掌门也深知问题的要领,他邀请夕惕掌门留在剑舍研究贞利剑的奥秘,他立即派人去请七星观的星镜道长,但眼下他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要在沿途能保护星镜道长的人当下剑舍也没有几个。剑舍最能打的就是至临,至临已经动身去京畿了。比至临能打的现在还有一个,就是夕惕剑派的仪琳。 夕惕掌门并不护短,当即就请仪琳仪珉等几个弟子明日赶回太行山,去接星镜道长,只有在剑舍才是安全的,太行山没人能护住他。今日奔波太久,就不要动身了,她没剑舍掌门和王太冲那么焦急。 王太冲念念不忘贞利剑,再次拿在手里把玩研究,他也是用剑高手,曾经是。现在失去右臂就不是了,但对剑的熟悉在这还是数一数二的,他看了许久,说:“不觉得这剑有什么特别的,要是掉在路上我都不会捡。”他把剑递给夕惕掌门,“女侠掌掌眼,从你们祖传的剑法来看这有什么不同?” 夕惕掌门拿着贞利剑在院子里试练起来,几个回合下来,没有什么发现,甚至不如她的佩剑。她摇摇头,把剑递给仪琳,仪琳已经在学祖传的剑法,她天资较高,已经胜于蓝,兴许她能解开其中奥秘。 仪琳也在现场试演贞利剑,都说贞利剑是女子配剑,但她拿在手上并不觉得趁手,显得很变扭,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贞利剑难于驾驭的原因吧,她使出夕惕剑法,一套打下来,也没发现它有什么厉害之处。仪琳站定,她用夕惕剑的真气功法运转真气在贞利剑上,宝剑颤抖,铃铃铃的响。她感觉要发挥出什么时,云雷刀神在梁柱后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快停下来。 仪琳看着师父,她没什么指示,仪琳停了下来,把剑交还武林盟主,说:“贞利剑真是难驾驭,我太愚笨了,不知道是它在使我还是我在使它。”她回到师父身边。师父好现发现了什么,欲言又止。仪琳不敢多说了,以为是自己说出了什么。 刀神已经坐下,只要没人再去碰那把赝品就好了,夕惕的收手就没人自信到去解密了吧。众多掌门在掌门庭院七嘴八舌说了一打通,算宣布武林进入危机时刻,大家都要抱紧在一起。王太冲也不敢搞小动作了。 而断家枪因为杨言志的缘故,被派往昭义继续盯着杨府,杨言志一定还会在回到杨府,届时武林合力擒下,撬开他的嘴,为大家拿到涣群门的情报。断家枪为了证明和上一任掌门划清界限,只能前往,还要保证完成任务。 在掌门庭院散了后,大家回到北山庭院,刀神代少年向夕惕的女侠们表示挂念和关心,到庭院来和她们聊聊夕惕的近况。刀神说:“你们是那少年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觉得我们在剑舍可以相互信任。” 夕惕掌门说:“现在整个武林都是坦诚相见,刀神此言就见外了。” 刀神说:“是吗?那盟主为何执意要前辈留在剑舍?真是为了研究贞利剑吗?我想不尽然是吧,你们应该也清楚。” 夕惕掌门说:“眼下武林危急存亡之境,可不能拉山头啊。” 刀神说:“贵派的六壬神剑现在是武林一绝,在女侠中更是无人能出其右,但剑舍已经开始招收女弟子,前辈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大家看到的都不止是涣群门引来的灾难,而是更远的将来。剑舍现在带那帮女侠的是至殊,想必你们都知道了。看在那灰衣少年的份上,我就提醒一句,那人不简单,你们入住剑舍对她是很大的威胁,她现在练的是若厉剑法。我想不日此人将登门拜访几位。”刀神说到这就要起身离开,他已经坦诚相待,夕惕领不领情就不是他的事了。 夕惕掌门说:“多谢刀神提醒。敢问刀神在剑舍这段时间研习贞利剑,就没有发现什么吗?你已经发现了明太刀的奥秘,这刀剑之间应该是有相通之处啊。” 刀神摇摇头,不言语。 仪琳问:“刀神心细,必有隐情,不说也罢,只是方才我在掌门院里运气到贞利剑上的时候,你冲我摇头,要我停下,这是为何?” 刀神说:“你是用剑高手,你就没发觉再往剑上运气,那剑就要碎了吗?” 仪琳说:“那可是贞利剑,削铁如泥,如何会碎?” 刀神说:“那你觉得它不会吗?你好好想想。” 仪琳沉默片刻,点点头,说:“那剑确实有点不对劲。” 夕惕掌门说:“难道盟主没把真的贞利剑拿出来?” 刀神说:“这话我可没说,是你自己猜的。” 仪琳问:“刀神在院里不肯碰这剑也是这个原因?” 刀神说:“我以后都不会碰那剑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几位自行判断。”他说完转身走出房门,仪琳拉住他,悄悄问:“刀神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刀神说:“至第一天拿到宝剑起。若是那宝剑,你今日所为一定有所反应,这些都是后话,等你从太行山回来再说吧,你家师父太固执,我和她聊不通。”刀神出了北山庭院,往自己住的客房庭院走去。 仪琳回头对师父说:“那盟主还召集大家到他院里去参研宝剑,这又是何居心?” 她师父说:“只怕贞利剑他不肯拿出来,以剑舍掌门的秉性,他怎么可能舍得把剑交到大家手里轮流参研,我还是太信任这些人了,我以为在危机时刻大家都会顾及大全,没想到还是想着自己。” 仪琳说:“剑舍水浅王八多,明日我就赶往太行山,师父一人在剑舍要处处小心,特别是刀神提到的至殊,此人武功低微,却诡计多端。她现在对我们太行山剑法感兴趣,应该是受了剑舍掌门的指示,此人不得不防。” 她师父说:“在剑舍地盘,当着众豪杰的面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倒是你们几个在路上要小心,涣群门和那拿到明太刀的黑衣人不知道身在何处,他们都是顶尖高手,如遇此强敌,不要以卵击石,能逃则逃。” 仪琳仪珉仪昆和仪吾一早就出发了,夕惕掌门到客房庭院来找云雷刀神,不见其人,此时的刀神担负己人,到至殊的院里去知道她练剑去了。她回来的路上遇到姜秋林,此人现在是剑舍的人瑞,什么都知道。夕惕掌门问他以前住在北山庭院的那位如今到哪里去了。姜秋林说不知道,至他到剑舍起,这院子就荒废了,据说那位住北山的师叔跳下山崖死了。 夕惕掌门说:“那人见多识广,有他在一定能解开贞利剑的奥秘。” 姜秋林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只晓得自己占了他的巢,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夕惕掌门说:“你在剑舍练的什么剑法?你们剑舍藏有剑法无数,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姜秋林说:“我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学剑,让前辈见笑了。” 夕惕掌门没有笑,看了看姜秋林,说:“武林多变,也不是有武功就行,你才是武林的后起之秀,待在剑舍太可惜了。像你这种人应该自成一派。” 姜秋林说:“前辈说笑了。” 二百五十五 重回青楼苦练勤学 再见师… 剑舍山上洋溢在春天的热闹里,剑舍山上的人在担惊受怕中憧憬没有涣群门的未来。 春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少年一行已经到江南的淮南城了,可能是江南的春天来得更早一些。春意盎然,花团锦簇,这就是王聪的家乡。到这地方先是和她去祭拜她的父母,谢过乡邻,再开始办正事。 少年的正事就是循着师叔的提示,到淮南城的青楼街,找到他师母。欲寻师母,只要打听这条街上哪家的春宫图最漂亮精致,就是师母的楼房,那压楼之宝乃是少年的春宫图卷,那可是真迹啊。师母把他装裱起来,挂在三楼上,仅供往来的人参观学习。画中少年一战四,左右逢源,羡煞旁人。 师母对三人的到来很开心,这烟花柳地都是逢场作戏,没有真的朋友,见到少年她就如见到娘家人一样。拉三人进房,寒暄许久,从少年口中知道了师叔的事,也详细知道羊皮纸被涣群门夺走的过程。她笑而不语,对少年的师父拜访师弟的事不以为然,可能师父和师母一样孤独寂寞,都想找个往日的老友叙叙旧。对于羊皮纸失手的事她宽慰少年凡事不能太执着,那充其量就是一张羊皮,不值得为其豁出性命,若为那张皮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那才是敬一最不想看到的,那才是辜负敬一的牺牲。 少年不能释怀,那毕竟是师兄留给他的唯一物件,也是师兄的遗志。他表面附和师母,心里想得都是风行天上的羊皮纸。 师母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事你师叔看得最透,你应该学学他,你们二人武功最次,要求的生存没有这种心态是不行的。” 少年问师母师叔的真气场是怎么回事,能让偌大的庭院变长石头,普天之下少有啊。 师母说:“靠真气使出的障眼法,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师叔从小就喜欢学这些花里胡哨的,你看他还学了白蛇泡酒,正经武功没练多少。” 少年说:“他在剑舍谷底还收了徒弟,我觉得他不简单,他会这障眼法也没敞开和我说。” 师母说:“和你比起来还是练过一些的,他收徒也是应该,现在他和剑舍没有什么联系了,就是我们门派的人,你师父都收了两个徒弟,他收一个不过分吧。要把这个门派的将来寄托在你身上,谁敢下这么大的赌注呢?” 少年说:“我也不是不思进取,我此行来就是为了让师母指导指导我,把剑法练起来。我一直无法进入风行天上第三成,还请师母赐教。” 师母笑得浑身颤抖,椅子都要塌了,她说:“在外面打输了才想到要习武,这是你从小到大的秉性,你想想你从下到大哪一门武功是这样练成的,急功近利不会有成果的。而且我也不知道风行天上修习的方法。” 少年很急啊,他把贞利剑命明太刀重现江湖的事告诉师母,再把涣群门的为非作歹说给她听。师母听完只是似有似无的点点头,说:“江湖的事我早就不过问了。” 少年说:“可我把你的六壬神剑教给夕惕派,她们延续你的传奇,将这套剑法发扬光大,现在在武林中赫赫有名。你的传说还流传字啊江湖呢。” 师母说:“六壬神剑是好剑法,不该绝在我这,传承下去也好,你做得很对,但是你自己应该也没练好这套剑法吧。” 少年挠挠后脑勺,说:“这剑法适合女子,不适合我。师母可否指点我离手剑?我师父手下有个黑衣男子,把离手剑练得登峰造极,我要是能到他那境界,也不惧涣群门了。” 师母笑着说:“离手剑我也只是有剑谱,自己也没练过,不过你真要学,我可以凭我的经验和你一起探讨一下。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习武了,我武功的荒废的程度比你师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年说:“眼下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有师母在一旁教导,总好过我一个人瞎练。“ 师母拍拍他的肩膀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找一个会这两门武功的人教你不就行了?” 少年说:“世间没有这样的人了。”他指的是师兄敬一。 师母说:“不,有的,他现在就是江南。”她指的不是敬一。 少年大惊,呼叫道:“我师父在江南?!”你老人家早说啊,我们这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吗?“ 师母说:“你们在我这待着,保准没有事,他不敢上这来。”师母对这事最有信心,十年来少年的师父路过江南多次,一次也没敢跨进这青楼,有的时候甚至已经到这条街上来了,在这条街上的青楼里大醉而归。 少年说:“有师母这句话我们就住得放心了。但他不会帮我的,他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师母说:“他不是帮你,他也要夺回羊皮纸,我相信他要回风行天上的心比你还迫切。” 少年抖抖肩,说:“找他指教武功,简直就是找死,我师兄他都没放过,何况是我?还是请师娘多多费心吧。” 知道师父也在江南,少年一行不敢出门了,白天黑夜都泡在青楼里,大家也看到了春宫图中的男主人公,长得弱不禁风,谁能想到他一敌四呢?大家更愿意相信那画里的故事是演绎,不是写实。男人就是这样小气,不愿意承认看起来不行的人比自己强,特别是在青楼里。 少年在师母的指导下开始练习离手剑,有前辈高人的指点,才知道自己以前瞎试的那些都是错误都是弯路,就不该在剑舍谷底浪费整个冬天,没吃没喝还把武功耽误了。也就是说师母的青楼有吃有喝,武功进步得快,这两者之间不能说没有关系。 他的离手剑得到师母的梳理,钟瑜玟在一旁观摩,见到少年的师母确实是个高手,隐居起来太可惜了,姜秋林那样的人才该隐居。要是她出江湖来,那涣群门也要忌惮一下。这还没看到她使六壬神剑呢,可惜了一代女侠传奇。 王聪不懂武功,师母让她在柜台前招呼客人,这她哪会,这里可是青楼,不是在菜市场上吆喝。她在柜台前待不下去,跑到后院来看少年习武练剑。钟瑜玟说:“你把客人吓跑了还是客人把你吓跑了?” 王聪说:“我还是更适合烧火做饭些,这些生意我做不来。” 师母说:“烧火做饭有厨房在做了,你帮不上忙,歇着吧。” 就等老鸨这句话呢,王聪可不想像少年在他师叔那里一样白吃白喝没几天就讨人嫌了,她主动去端茶水到后院来,给大家倒水。 少年也正好休息一下,他没有定性,恨不得练两个回合就休息一下,休息的时候能喝杯酒那就更好了。 茶水时间,王聪问少年:“为何你师父到江南了还不敢上这来,你师母这栋楼就是绝对的安全吗?还是她也会你师叔那样的障眼法?” 少年说:“我师父他只是不敢面对师母,这楼没什么特别的,师母也不会那些障眼法。” 王聪问:“为何他不敢面对呢?” 少年说:“当年师父和师兄联手杀了师母的父亲,也就是我师父的师父,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我师父生平不敢面对的一个是我师母,还有一个我就不知道了,这你得去问问她。” 王聪说:“我只是胡乱打听,不敢揭人伤疤。” 钟瑜玟说:“那也不是揭人伤疤,那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了,算不得伤疤,那人是这位老鸨年轻时候的相好,他家师父不敢面对的就是他。” 王聪问:“是何人?” 二百五十六 师母往事历历在目 王聪闲聊… 是何人少年和钟瑜玟都不知道,私密的问题谁也问不出口,师母已经退隐江湖,江湖上的逸事不好过问。王聪却无聊得想知道别人的故事,追问她家公子和钟瑜玟,弄得这两个人不知要怎么回避她。 她的好奇心撞上少年的师母,师母心宽体胖,久经风雨场所,看淡男欢女爱的故事。师母主动交代说:“也没什么好奇的,那人就是你们的武林盟主,剑舍的掌门。” 少年惊掉下巴,大喊:“师母怎么会看上那种人?他可是伪君子啊。”师母看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少年的师父不是真小人,但也不是侠义之士。他为师母低劣的眼光摇摇头。 师母说:“少不更事,如果不是跟他有那么一段,你师叔当年也不会跑到剑舍去,他知道你师父不敢上剑舍的山头。” 王聪问:“为何不敢,剑舍掌门的武功连我家公子都不如,剑舍如何挡得住他?” 师母说:“他自知理亏,不好面对剑舍掌门。” 王聪问:“师母现在要再选一次的话会选谁?剑舍掌门还是公子的师父?” 钟瑜玟插话说:“师母已经不问世事,自然谁都不选。” 师母说:“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也宁愿一个都不选。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在江南的这十年更是证实了这一结论。” 少年说:“我师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剑舍掌门的事吗?他这个人可是不顾江湖道义的,纲常伦理束缚不了他不羁的心。” 师母说:“陈年往事,你师父当年得知我和剑舍掌门春心相许,怒不可遏,杀上剑舍山头。他当时还太年轻,武功虽好,但不是剑舍众人的对手,大败而归。” 少年说:“我以为他从未败过,这是他难以启齿的黑历史吧。” 师母继续说:“他不是服输之人,回去让我爹教他武功,但我爹知道他要来找剑舍的麻烦,不肯提点他,两个人的矛盾就从那时候开始了。” 钟瑜玟说:“令尊不反对你和剑舍结好吗?” 师母说:“我爹当年想汇聚天下武学,我嫁过去刚好可以为他带来剑舍的武学秘籍,他比谁都赞成这门亲事。可他还是单纯了,剑舍那帮人和他想的一样,也想通过我拿到我们门派的武林秘籍。他们的城府更深一些,我爹当时还把人家聘礼都收下了。” 少年问:“你是真喜欢那人吗?” 师母说:“当时是真心喜欢,后来发现他只不过是利用我,把我当成巧夺秘籍的工具,他这个人很自私,不会真的爱上谁的,都是逢场作戏。” 少年说:“我师父就该杀了这老小子,免得现在他来祸害武林,没有他王聪也不用遭那么多罪了。” 师母说:“你师父当时知道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婚礼前夕,他跟你师叔拿了两坛白蛇泡酒,偷偷摸摸上剑舍山上来。那酒把剑舍害惨了。” 王聪问:“有多惨?”她想应该没有剑舍夜宴之灾那么惨了吧。 师母说:“剑舍当晚的女弟子都遭殃了,她们当晚都跳崖身亡,就在你师叔现在住的谷底,其中就有现在剑舍掌门的同胞妹妹。那时候起剑舍掌门就立誓拿到我们的秘籍,后来你师叔成全了他。” 少年说:“为这事师父就不敢上剑舍的山?太说不过去了吧?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要脸。” 师母说:“他当时当着剑舍众人的面和那人的同胞妹妹做出那事。” 少年说:“他也喝了白蛇泡酒吗?” 师母说:“他没有,一时气头上要报复剑舍。就是因为他没有,所以才那么愧疚难当,他伤害的不是剑舍的野心家,而是那个小姑娘。” 少年大呼:“我师父果真是禽兽啊!师母你竟然还喜欢他。” 师母说:“你师父也有好的一面,如果不是后来和我爹闹成那样,我也不会到江南来。” 王聪问:“那你还是喜欢公子的师父的对吗?” 师母严肃地说:“杀父仇人,怎么能说喜欢呢?即使礼教能容忍,我也不能。” 少年说:“师父都江南来做什么呢?想必是为了师母而来吧,他这个人做事就是这样,畏畏缩缩,不敢大方出手。” 师母说:“不晓得他的事。他当年要灭掉整个武林的武学,独留我们一派,就是为了和剑舍作对,和我爹作对,都是因为我。他们认为对的他就要证明是错的,他们的理想是要汇聚天下武学于一家,他的理想就是要毁掉天下武学。” 少年说:“他的理想现在是涣群门的理想了,他很快就会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师母笑着说:“那也未必,你师父那是赌气,他的真正的理想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没有理想吧。” 师父的往日确实跌宕起伏,想不到他一个人就敢独闯剑舍山头,有点陈观的样子,他也是一人独闯剑舍山门。 少年和师母一起回顾了他们的往事江湖,感叹江湖流转,武林不过是一种重复,可有可无的重复。因此师母说涣群门要灭了整个武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少年明白那就是承认了师父的理想,也就是背离的师兄的初衷。他坚决不同意,但不能在师母面前表现出来。 少年在师母跟前学习离手剑的时候,至临也到京畿了。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到京畿时,陈家的变化已经让他有点不敢相认。 他来到京畿陈家的小宅,里面空空如也,只有蜘蛛网在肆无忌惮地搭窝织网,宣布他们已经占领了天下第一剑士的家。 至临寻不到陈氏父子,焦急想把信亲手交到陈力士手里,他到勤王府来求助,勤王府在京畿手眼通天,要找两个人比他容易得多。 勤王世子亲自接见他,他说:“这就是缘分,就是天意!陈家父子现在就住在府上,他们已经是我们家的食客啦!” 至临不敢相信堂堂天下第一剑士入了官家的门,屈尊在王府里当个食客,一把年纪了还要听人使唤,是中了勤王世子什么毒药。至临说有要事面见陈力士。勤王世子带他来到客房,王府的客房不是他们剑舍能比的,姜秋林的北山庭院也不能比,这才叫歌舞升平夜夜笙箫。 至临见到陈力士,二话不说掏出他师父的亲笔信,交到陈力士手里。在场的人很多,陈力士看他一眼,说:“借一步说话。” 他们两来到一个角落,陈力士拆开信封,是告知他贞利剑被调包的事。陈力士没有表现出至临期待中的惊愕,他把信收起来,缓缓地说:“剑舍也保不住的剑,老朽也没有办法啊。” 他不是失望,是在思考,思考而得的欣喜。贞利剑再次流落江湖,花落谁家也还不一定,陈家能为剑舍争取到一次贞利剑,也能为自己争取一次。而且一定不是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虽然他没想好用什么方法,但一定不是剑舍那种卑鄙的手法。 见陈力士不言语,至临说:“师父要我就地等待前辈的回信,他老人家很着急,前辈看要不要和我回剑舍去,情况紧急啊。” 陈力士说:“我一大把年纪了,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就不来回奔波了,你们年轻人自己想想办法,剑舍现在人多势众,也不需要我这个老头了。”他话里都是对剑舍的责备,陈家不是剑舍的属下,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 陈力士回屋去写回信,回信措辞客气,都是客套话,表示自己身体抱恙,不能远赴剑舍帮助老哥了,眼下江湖动荡,自己在京畿颐养,还请剑舍掌门不要只顾为武林奔忙,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他甚至没用蜡把信封封住就交给至临。 他说:“贤侄也不必着急,现在没有线索,干着急也没用,宝剑在改出现的时候就会现身,谁拿到宝剑也不可能藏起来。” 至临可急得很,他把太行山三家剑谱和贞利剑明太刀的关联告诉陈力士,希望他有点紧迫感。 陈力士不为所动,告诉至临:“你可知不久前无影堂被涣群门灭门了,一个全尸都没留下。” 二百五十七 拒上剑舍自谋多福 送剑上门… 至临自然是知道无影堂的惨案的,所以他才着急想要陈氏父子跟着他回剑舍,陈力士在勤王府待得惬意,不愿跟他前往。至临失望之余想见陈观,能带陈观回去也算没白跑一趟,为剑舍增添一点实力。 陈观并没有在府里,他已经出门去了,同行的还有他的女儿陈圈圈,至临只能再耽搁一天,在勤王府等陈观回来。 勤王世子盛情难却,邀请至临加入到食客的狂欢中,他们的玩法还是吃吃喝喝,和在剑舍客房庭院时一样。至临不屑这些混吃混喝的人,虽然他以前比谁都喜欢这样的场合,相互吹捧,在酒桌上呈英雄。现在剑舍的客房庭院改观了,他也跟着变成勤恳的小蜜蜂。他坐在桌上举不起杯,这小小牛眼盅有千斤重,他双手都抬不起来。 入夜时,陈观带着他的女儿回来,陈圈圈已经在王府住习惯了,已然把这当成自己家。他看到至临愕然,说:“这么远来是有什么事吗?你在剑舍难得清闲啊。” 至临把陈观拉到一边,把贞利剑被调包的事告诉他,剑舍有难,武林危机,希望陈观能和他回剑舍一趟,剑舍现在比什么时候都需要人手。 陈观却苦笑,他不是借口年老身伤,而是说:“你知不知道无影堂被涣群门灭门了?” 至临说:“江湖上还有谁不知道呢?” 陈观说:“谁家是他们的目的都说不清楚,你以为为何我们会到勤王府来?那是因为只有这里安全了,涣群门再厉害也只是江湖帮派,不敢跟王府为敌,王府手上有军队。” 至临说:“我们剑舍是不可能投到勤王府来的,官是官,民是民,我们剑舍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陈观说:“我不是要你们剑舍也到京畿来,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要是走了,圈圈就危险了,我爹就危险了,他们都不是涣群门的人。我跟你走,剑舍的力量倒是壮大了,我爹身边就没人了,你要我如何取舍呢?如果忠孝难两全,我就成全孝吧,武林盟主身边那么多高手,缺我一个不缺。”话说到这个份上,至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回剑舍,带着那封没有封口的信。 陈力士当晚就找到陈观,让他提高警惕,不是防着涣群门来灭门,而是准备好再次夺剑,想当初他才是武林盟主。是时候拿回那份地位和荣誉了。 陈观和他父亲想到一块去了,真是父子心有灵犀,他们没有把贞利剑失踪的事公开,父子二人合计猜测那宝剑是何人夺了去,很有可能是他们还在剑舍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而能出入掌门庭院的也就那些人,都是剑舍掌门的亲信。陈力士立即派人去查探那些亲信,逐步排查,一定要先于剑舍找到贞利剑的线索。 都不用去找,好运来的时候,贞利剑自然会找上门。第二天晚上,陈圈圈就带来两个男人,走进他父亲陈观的房间,小女子没有见识,不知道是敌是友就往家里带。陈观看到两个高耸耸的两个男人,一眼认出这是涣群门的脸残人。陈观让陈圈圈先出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打扰。 “陈大侠后来还是没到小树林找我们啊,是吃怕了烤野鸡吗?我看着王府里就有不少烤鸡,你偿了没?”无耳男说,他手上拿着一把宝剑,放在桌上,和无眉男自觉地做下,还给自己倒茶,仿佛是走进自己家里,不是在别人的房间,一点拘束矜持都没有。 陈观说:“想不到二位这么早就找上我们陈家,你们就不忌惮王府吗?” 无耳男说:“别误会,我不是要灭你们陈家满门,你们陈家才多少人,值得我们哥俩兴师动众吗?” 陈观说:“无影堂近千口子都死在你们俩手上吧,你们还会在乎人多人少?连孩童都不放过,你们俩真是畜生都不如!”他想着反正活不成了,呈口舌之快也没什么吧。 无耳男说:“我们不是你们的江湖中人,也就不存在什么武林败类,你们对我们的指责无可厚非,人是我们杀的,但也不止我们兄弟二人,杨言志和若厉掌门也有份,还有我那三个师兄。承蒙你们武林抬爱,把这功绩都归在我们哥俩身上。” 无眉男说:“找你是正事,不是听你做道德训诫的。” 无耳男说:“上次和你谈到的合作之事,现在时机成熟了,贞利剑已经到手,只要你们父子二人点头,剑就是你们的啦。”他把贞利剑抽出来,递给陈观。 陈观不敢想,贞利剑真到涣群门手里了,剑舍算是废了。他拿宝剑在手里掂量,是真的吗?他问自己。 无眉男看出他的忧虑,说:“货真价实,不是剑舍大堂里的那赝品,你就放心吧。”他把剑拿来,运气在剑上,“把真气运出体外。”他对陈观说。 陈观稍稍用力,运出一丝真气,赤红色的真气从他掌中冒出,袅娜飘升。无眉男把剑锋放在陈观手掌上,真气就被贞利剑吸走了。“看到没?这就是贞利剑。”无眉男说:“你们的盟主没有这本事吧?” 陈观说:“你们如何发现这宝剑的奥秘?” 无耳男说:“你不知道太行山三家剑谱就是解开贞利剑和明太刀奥秘的钥匙吗?愧你爹还杀了若厉剑满门。” 陈观说:“你们如何拿到三家剑谱的?夕惕派也遭你们灭门了?” 无耳男说:“还没,你忘了若厉派掌门现在是我们涣群门的人,他不是饭桶,我们已经初步解开贞利剑的奥秘啦。”他把剑收回剑鞘,得意地笑了。 陈观知道武林没有胜算了,他长舒一口气,说:“你们就放心把剑交给我?” 无眉男说:“也不是白给你,你也见到了贞利剑能吸人真气,它需要真气来养,这剑已经饥渴了近两百年了。” 陈观说:“你们想要我的真气,休想!” 无眉男说:“你的真气我们看不上,你才多少真气修为,我们要的是你爹陈力士的真气,只有他的真气能养得住这宝剑,无影堂所有人的真气才让它醒过来。”他抚摸着桌上的贞利剑。 陈观说:“你们做梦!我爹几十年修为岂能给你们这群畜生。” 无耳男说:“你别畜生长畜生短的,你这王府的人加起来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杀了你们陈家照样能拿到他的真气,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你们现在已经追随无影堂的去了。你们爷俩要是死了,你女儿陈圈圈可就落入我们这些畜生的手里。” 无眉男把剑拿在手上,站起来说:“你们父子好好想想,想好了叫你女儿来找我们,她知道我们在哪。”说完这两个脸残人就消失在夜色中。陈观一人坐在屋子里陷入沉思,要是他们要自己的真气他就不会嘴硬了。 二百五十八 江湖武林时日无多 灰衣少… 京畿勤王府暗流涌动,陈氏父子左思右想,权衡利弊,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从他们弃家宅到王府来住就知道本性已经替他们做出了选择。 勤王府结交天下侠客,以天下第一剑士陈力士为代表,府上食客近百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不是剑舍上山那些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涣群门的脸残人到京畿来,也是看上这些人。 不出两日,王府里的侠士们就开始萎靡不振,像是中了白蛇泡酒的毒,提不起劲,勤王世子竟不以为意。直到陈观提醒他这些人都没有了真气。“习武之人,吃了饭就自然有力气,不必惊慌。”这是勤王世子的原话,他不为这些侠客感到可惜。可是晚饭的时候就看不到那些没有真气的人了。 陈氏父子不能再犹豫了,涣群门要弄他们整个王府都顶不住。 京畿的日子不好过,江南的日子更窝囊,少年在师母的青楼里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没有什么比住在青楼一条街里不能出来逛街更让人憋屈的了。 少年在师母的指导下离手剑有所进展,但他也不是武学奇才,要有成就得好几年,他不是那种坐得住的人。晚上师母招呼客人时,他就和王聪等人到大堂来喝酒。 师母的青楼也算热闹,可能是少年那副春宫图招徕的客人。凡到青楼这条街来的人必会到这副巨作前瞻仰一番,学习一番,只有赞叹过少年的雄姿才不枉来到淮南城一趟。 少年一行在大堂里饮酒赏乐,自从在剑舍山下憋坏后,他甚至怀念这样的场合,即使冒着被人认出是画中人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大堂里,两个男人直走进来,在少年这一桌落座,少年认出这就是师父的爪牙,黑衣男和斗笠男,这斗笠男终于舍得摘了斗笠,露出奸邪坏笑的脸庞。是那斗笠挡住了他观赏这条街的姑娘,所以弃了,他一定是跨进这条街就把斗笠扔了。 少年看到这两个,对王聪和钟瑜玟,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斗笠男手:“你师父说你在这接客,我们来看看你的手段是什么,这么多男人都往这楼里涌,你是给他们都喝了白蛇泡酒吗?” 少年说:“你们来晚了,风行天上的羊皮纸已经被涣群门的抢了去。” 斗笠男说:“早说过你保不住那东西,这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少年说:“我师父知道我来了,怎么不来会面?他不是开始念旧情了吗?” 斗笠男说:“你是徒弟,按礼数得是你去拜见他,你不去就是不孝啦。” 少年说:“我就是不孝啊,有本事他上这来。” 黑衣男笑了,“你就躲在这不敢出门?你师父现在没精力理你这些破事,不过你把贞利剑弄丢了,又把风行天上弄丢了,真是大孝子了。他现在可是火气大,要是见了你,非得把你撕了。” 少年说:“那涣群门和我师父的目标不谋而合,他只要加入他们,就能把羊皮纸拿到手了,何苦为难你们这些小的。” 斗笠男说:“他还想让涣群门加入你们门派呢,他是那种会低头的人吗?” 少年想也是,这人是个硬骨头,他如果有能力,一定会杀上涣群门把那秘籍夺回来,可惜他只是骨头硬而已,不是涣群门掌门的对手。 王聪好奇的心早已按捺不住,她问:“你们知道他师母和剑舍掌门的旧事吗?” 斗笠男说:“你们不知道?” 钟瑜玟说:“刚知道。” 斗笠男说:“不知道你们以前还躲在剑舍山上去,瞎猫碰着死耗子,白白绕那么一大圈,现在东西还不是弄丢了。” 少年说:“师父能耐大,他会拿回来的。” 斗笠男说:“他也犯难,涣群门不简单,他现在正闭关修习,特吩咐我们来向你要一样东西。” 少年说:“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惦记的,他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斗笠男说:“你师父也是风月场所的熟客,他闭关不能到这来风流,要你身上的卷轴去过过眼瘾。”他笑得嘴角都拉到耳根,看起来像只猴子。 少年说:“路上就有,那才是真迹,你们自行去取。” 黑衣男说:“交出来吧,你知道我们要的不是楼上那一副,你师父武功现在遇到瓶颈了,需要你师娘的帮助。” 少年说:“两位不认识我师母吗?她就在门口,请她去就是了。” 黑衣男说:“把卷轴交出来就行啦,少废话,不要逼我们在这动手。 你不是我的对手。” 少年说:“两位不是来喝酒听曲的,真要动手,在我师母这恐怕不方便吧,我师父他不会乐意的。” 斗笠男说:“可我们乐意啊,涣群门都盯上我们了,他顾不得这么多。” 黑衣男的离手剑登峰造极,少年没把握能和他们哪怕打个平手。黑衣男还把明太刀放在桌上,说:“我们是完胜,你没有机会。” 见到明太刀,王聪知道没有退路了,她把卷轴拿出来放在桌上。斗笠男一把就抓去藏在袖子里,还说:“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还好这一口。” 王聪说:“放你娘的屁!得了好处还不快滚!” 斗笠男说:“酒总得让我们喝两杯吧,这坐下来一曲还没唱完呢,没有这样下逐客令的。我们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等他师父用完了,就给姑娘你送回来,我们可不留这秽物。” 钟瑜玟说:“这楼里不是有样东西比这卷轴还有用吗?你们就对这图画这么迷恋。”她指的事师母的肚兜,那才是藏进他们门派的武学秘籍。 斗笠男说:“那是人家夫妻二人的事,和我们没有干系,我们只是奉命办事。” 少年说:“我师母的东西他就不敢惦记了,一物降一物嘛,二位真能把我这卷轴还回来吗?上次也是还回来了,我师父他对这东西应该是讨厌至极。” 斗笠男说:“过得了这一劫再说吧,你师父现在无计可施也。要是你师兄还在,他还有点胜算,现在是背水一战了。” 少年说:“涣群门图他什么?他这么焦虑吗?” 斗笠男说:“他们要他的真气,要我们的真气,他们到处拉人入伙就是为了贪图别人的真气。” 少年说:“涣群门还缺真气?他们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斗笠男摇头说:“谁能知道他们什么打算,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说:“我师父也有今天,被人逼到绝路,等他死了我就坐收渔翁之利,我就在这楼里等他死。” 斗笠男说:“你能在这地方隐居?真是中隐隐于闹市啊。城里这么热闹你都不出去看看,多少美酒美女等着你啊。” 少年说:“他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出门。” 黑衣男说:“多虑了,我们明天就要来带你们出去玩玩,你师父不是老虎,是老虎现在也是笼中之虎,不能奈何你。” 斗笠男说:“跟我们出去玩玩吧,上次吃你不少东西,这次又吃你的,算是我们还你们人情。大家不必当仇人嘛,你现在也没风行天上的秘籍了,我们也不会伤你。” 王聪说:“亏你们还记得在客栈吃我们的东西占我们的桌子的事。这卷轴你们一定给我还回来。” 那也是后话了,黑衣男和斗笠男已经把桌上的就喝完了。示意小二再来一壶,斗笠男望着王聪说:“明天再由我们做东,今天还算是你们的。”王聪想他们身上不会比上次在客栈遇到的有钱。 少年问:“上次两位不是追涣群门的去了吗?有何结果?” 斗笠男说:“结果很不幸,我们遇到他们涣群门的人,没敢出手,溜之大吉。” 喝两壶酒,他们就把把那段冒险故事说出来了。事情是这样的:黑衣男和斗笠男在剑舍山上看到脸残二人组,一路尾随,发现他们手上有贞利剑,自知取胜不易,没敢动手。跟着到无影堂,他们发现更没有取胜的可能了,因为他们见到的不止是脸残人,还有他们的师兄,传说中三个恐怖的高手,以及若厉派的掌门。 黑衣男和斗笠男虽然手持明太刀,但也是螳臂当车,两个人看着他们把有骨气的、最有骨气的无影堂上下屠戮殆尽。他们在观摩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找到贞利剑能吸人的真气,他们把无影堂的真气都吸走了。黑衣男和斗笠男见势逃之夭夭,在逃走时被脸残人的师兄们发现了,幸好跑得快,不然现在就是废人一个了,废人两个。 少年对他们喜欢吸人真气的事甚是好奇,却没有一个答案。要是这么发展下去,他们是想吸光武林人所有的真气,武林也就不存在了。真是绝妙的办法。少年问:“明太刀能使时光逆流,两位没有发现吗?怕他贞利剑做什么?上去就是打啊。” 斗笠男说:“我们不会使,但这宝刀一定不能落入涣群门的手里,不然大家都完蛋。” 王聪说:“怎么个完蛋法?” 斗笠男说:“不知道,是他师父说的。” 少年问脸残人的师兄们武功怎么样?斗笠男说他们三个加起来,你师父难是对手,你就更不用说了。 少年闻之变色,这样的人在江湖上还不干好事,要毁灭武林,这是最让人嫉妒又绝望的事。 钟瑜玟问他们是如何脱身的,面对那样的强敌,他们不该放过黑衣男手中的明太刀。 黑衣男说:“得他师父出手,不然我们都完蛋了。” 少年说:“我师父不是在江南吗?” 斗笠男说:“我们就是被一路追到江南,筋疲力尽,你师父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了。” 那样的危机时刻,少年能想象得到雪中送炭绝处逢生的场景。涣群门追到江南来,这地方也不安全了吧。他说:“涣群门在江南还干了些什么?” 斗笠男说他们什么都没干,青楼都没逛就走了,他们看似忙得很,没闲功夫和我们多纠缠。 少年更不安了,自己现在变成三脚猫功夫了,出门遇到涣群门的就是死,想必他们也想要自己身上的真气。焦急,然而没有办法。那些人没在江南是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如果不珍惜就没生存的希望啦。 少年找到师母,把心中困惑一股脑儿倒出来。师母远离江湖,面色淡定,涣群门是武功高强,但也不是没有弱点,只是还没人知道他们的弱点而已。这就是废话,在当下没有任何应敌的意义。 师母见少年焦急的样子,笑着说:“你要想和涣群门的为敌,大可去剑舍山上投靠盟主,若是不想和他们为敌,就安心在我这住下,他们也不敢上门来。” 少年不担心他们有没有胆子上这青楼,而是担心他和师母的真气可能已经在涣群门的觊觎之内。他希望师母能尽快指点他武功,自己强了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师母劝他还不如和黑衣男和斗笠男出去玩玩,临阵磨枪不是武者所为,他又不是什么武学奇才,要练十几二十年才能赶得上脸残人的师兄们,而那时别人又是什么境界了呢?大家同在一条河流,你往前别人也没闲停。 少年说:“那是没有办法啦,只能祈求他们找不到这地方。“ 师母叫他安心,涣群门不会为了吸人真气而吸,他们是千年门派,见证了江湖武林起起伏伏,兴而衰,衰而盛,他们对江湖武林是兴是衰没有兴趣。他们吸人真气一定有所图谋,等他们把江湖上的真气都吸光了,还不一定轮到我们,你就不好杞人忧天,以你现在的武功修为,也挡不住人家做任何事。 少年不能说服自己,彻夜未眠,第二天早上,黑衣男和斗笠男就到青楼门口等着他们了,这两人是认真的,好像他们吃了别人的白食就真的不安。 有王聪和钟瑜玟在,他们不可能去逛青楼,大白天也没人干那事。 斗笠男自告奋勇说要带他们去看戏,淮南城的戏最好看。这事王聪比谁都清楚,她从小在江南长大,从小在淮南城看戏,哪家演什么戏她都知道。 他们五人就坐上那辆华丽的马车出发了,大早上也没人唱戏。他们先到城外踏青,春天到城外去最惬意。 城外人来人往,不见熟人的身影,少年心里还是担心涣群门在暗中盯着他们,涣群门和他师父一样,人不知鬼不觉行事诡秘,包括身边这黑衣男和斗笠男,也不是真的要出游,一定是别有用心。 少年心里掉着羊皮纸的事,玩得也不开心。黑衣男和斗笠男一路有吃有喝,从心里到脸上都乐开了花,可见他们跟着少年的师父过的是怎样紧衣缩食的日子。少年从而想到师父过得也是苦兮兮的日子,有点为他感到不值,一代宗师,武功冠绝,却过着有饭没菜的日子。 在城外玩到天黑,王聪好久别故乡,这一天游遍淮南城,她是最开心的一个。晚上还到城里去看戏,真是游乐的一天。少年不喜欢看戏,游一天下来他心里的石头还是放不下,是涣群门还是师父拿到羊皮纸,都是他的失败。 好戏如期开场,黑衣男不知道从哪带来一个小女儿,七八岁的模样,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上的花旦。王聪看出来这是一个小戏迷,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想看戏,但是又碍于银子,不能常看,所以每一次到戏院都是郑重其事,严阵以待,深怕错过戏台上的哪一幕、哪一句唱词,即使那戏已经重复看过很多遍。 小孩子看戏要是能有一串糖葫芦,那就更完美了。王聪掏出十分钱交给她,小女儿看了黑衣男一眼,黑衣男点点头,她才伸手接住,若有若无地道声“谢谢”。王聪仿佛看到以前娇羞的自己,到戏院来有点手足无措,再见到生人,那就更不知道要把手放到哪里了。 黑衣男招呼小二,请他到门口买来两串糖葫芦,小女孩一手一串,她的笑容就像是挂在王聪脸上一样。她今天不仅重游了家乡故地,还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此行可以说是圆满了。 小女孩高兴过头了,糖葫芦还没吃完,她开始脸色涨红,脖子发青,喘不出气。黑衣男吓坏了,斗笠男说是中毒啦。 少年想到的事涣群门的人已经潜入戏院,提高警戒,他画出金钟罩住他们三人。 黑衣男和斗笠男两个大男人面对小女孩噗呲噗呲的呼吸声,手足无措,抓来小二,小二磕头如捣蒜,他也是在门口随意买的,戏院里很多人都吃了,不见有事。 小女孩快要窒息了,黑衣男慌神,要在她胸口上点两下,斗笠男阻止他,她不是习武之人,要封住心脉是很危险的事,不可以乱来。 少年说:“涣群门这些畜生真是猪狗不如,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小女孩眼神迷离,要晕过去了,王聪大喊:“让我来!”她要冲出少年的金钟,少年收了真气。 二百五十九 孩童临危命悬一线 师徒仇… 男人都是粗心大意,武功再高也改变不了。黑衣男失了神,要一剑削掉小二的脑袋,斗笠男建议快去请郎中,即使门外就有郎中也不一定来得及。王聪跨步上前,绕到小女孩的身后,扶她站起来,双手从她腋下伸到胸口,十指交叉紧紧抱在她胸前,用力箍紧,挺着肚子把她抱起来。小女孩双脚离地,在王聪双臂的紧箍下,她咳两声,咳出一粒冰糖葫芦。 “是吃噎住了,没什么大碍。”钟瑜玟比三个大呼小叫的男人先发现王聪的高明之处,“卡在喉咙里,要窒息的,聪妹才是老中医啊。” 王聪把小女孩放在椅子上,喂她喝两口水,涨红的面颊退长惨白,人不喘粗气了。“吃急了,不是中毒,你们男人带孩子就是不粗糙。”王聪是对黑衣男说,黑衣男这才回神,他蹲在小女孩面前,抢过她手里的冰糖葫芦,扔在地上,“这害人东西,以后不准再吃了。”无辜的糖葫芦被他踩得粉碎。 斗笠男说:“这是他女儿,就他一个人带着,从小就跟我们流浪江湖了。” 黑衣男眼角泛泪,铁汉柔情,他说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大家都羡慕他,竟然还有亲人,在场的四个人都是独立于世、举目无亲了。大家不知怎么安慰他,戏还没看完就先送他们父女回家了,王聪说孩子受了惊吓,先回去休息,下次再来看,戏是每天都有。小女孩没受多大的惊吓,他爹黑衣男魂已经丢了一半。 回去的路上,斗笠男和黑衣男坐在车辕上,春风吹来,有点凉意。斗笠男说:“你这朋友真走运。” 少年不解,问:“何出此言?” 斗笠男说:“黑衣男之所以跟着你师父,对他言听计从,就是因为他女儿病危,是你师父出手相救。” 少年说:“救人也算走运?我几次救了整个武林岂不是走大运,为什么我每次都很倒霉?” 斗笠男说:“你不知道,黑衣男一根筋,谁要对他女儿有恩,你让他去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少年说:“偏执狂魔,我们要他去死干嘛,那孩子岂不是孤儿了。” 夜色温柔,小女孩在车厢里睡着了,王聪看着她安详的摸样,心里也跟着静下来。她悄声问黑衣男:“孩子她娘呢?” 黑衣男说:“难产死了,没熬过那个晚上。” 王聪说:“这么多年你怎么带的?一个大男人。” 黑衣男傻笑说:“胡乱带的,吃饱穿暖就行,行走江湖哪管那么多。” 钟瑜玟说:“我怎么没见过他师父身边有小孩子?你是藏起来养吗?” 黑衣男说:“也不是,他手下的人都相互不见面,我女儿跟着我长大,没耽误他的事。” 钟瑜玟说:“他也没什么事,只是小孩子跟着你们过日子太苦了。” 王聪说:“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嘿嘿笑说:“跟着我们刀口上讨生活,就不方便告知了,请见谅。” 王聪是真喜欢这小孩,邀请黑衣男明天再带她出来玩。黑衣男说有人带着她玩是最好不过,只是少年师母那楼里的场合不适合这样的女孩出入,他为难地苦笑,说:“青楼街就不让她去了,太小接触那些东西不好。”他不该笑的,即使是在车厢黑暗中,大家都能听看到他为难无措的表情。 王聪说:“我们也不会在那地方玩,我是在淮南城长大的,这里好玩的还很多,我带她去逛逛。” 钟瑜玟说:“那我呢?我去哪里玩?” 王聪说:“还有你,也带你去看看我们淮南城。”她还想继续重游,明日定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淮南城,每逢她称心时,都是好天气,他搓搓手期待明天快快到来。 斗笠男指路,他们驾车到一个破旧的客栈就停住了,少年说:“你们就住这?” 斗笠男说:“这已经不错了,不住城外破庙就是最好的待遇。” 少年问:“我师父也住这种地方?” 斗笠男指着楼上一间亮灯的屋子,说:“就在那,你要上去参拜一下?师徒一场。” 少年说:“罢了,他看到我非把我撕了,这是你们说的。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贞利剑和羊皮纸都弄丢了,把命弄丢失早晚的事。” 斗笠男说:“随你,他现在正在闭关呢。只能在这地方闭关了,大隐隐于市嘛,涣群门怎么会想到呢。” 黑衣男轻轻把小女孩抱下马车,小孩睡得很熟,他抱歉地朝王聪他们鞠一躬就转身进客栈去了。在门外都能听到客栈里吵成一锅,是醉汉逞强的声音,都是流浪汉的老窝。 少年转身上车,心里觉得怪怪的,但不是怕,这么多年来离师父这么近,上次在剑舍山谷底是一前一后时间交错,这一次是近在咫尺。他朝师父那间房望了望,那就是他的师父,在那斗室里面对他的春宫卷图修习武功,在油灯下认真专注。 钟瑜玟看出他的脸色,说:“怎么?真要上去见见他?” 少年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见不得我,我也见不得他,师兄的仇我还没报呢。”他想到师兄,恨意袭来,甚至想一招离手剑刺去,烧了他的房间,但以他的武功,这点伎俩徒增笑尔。 少年驱车返程,车上各有心事,王聪想的是那个小女孩,他们住那样的旅馆太糟糕了,比剑舍客房庭院还乌烟瘴气。钟瑜玟说:“别忘了我们是住在青楼,你们没见到那些客人看你和我的眼神吗?饿了十几天的狼狗见到两块鲜肉,口水流一地。” 王聪说:“青楼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两年来,我们住了那么多青楼,哪一家都比客栈好多了,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上乘,在客栈里有钱还买不到那些东西呢。” 回来到青楼时,师母忙得顾不上他们,他们就在大堂里找个地方坐下,要了两壶酒,楼里的曲唱起来,悠扬回荡。少年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师父和师兄就没这福气了。”他给自己倒杯酒,慢慢品。 王聪看他回来就不对劲,是给他师父吓傻了吧。她张开五指在她家公子的眼前摆动,少年眼神木然,拿开她的手,说:“我没傻,正常的很,我又没吃糖葫芦。” 王聪说:“放心吧,你师父不会来的,他现在估计被涣群门的吓傻了。” 少年说:“不是怕他来,我方才在他楼下竟会莫名感到失落,想着我师兄和我都不在身边,他都住那种客栈了,落破了。” 王聪说:“公子仁慈之心,他可不这么想,再不济他还有一身武艺,你不用担心他。” 钟瑜玟说:“先担心你自己吧,他是仅此敬一的武学天才,敬一死了现在就是他了,他都不能对付涣群门,整个武林就等着灭亡吧。” 王聪说:“他手里还有明太刀呢,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少年把杯里的酒喝完,说:“我不是担心他,是说不出的落寞,我好像是觉得他老了,不应该再折腾了。” 师母忙完走过来,少年不敢把关于师父的想法告诉她,而是问那黑衣男和斗笠男出现在师母的青楼里,要多加防备才是。 师母不以为意,说:“那两个就是你师父的爪牙,身上都是他的真气,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没有什么的,他来我这好几个月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坏人使坏也要分对象的,你师父都不敢惹我,这两个小喽啰也是。” 少年说:“我什么时候能把离手剑练成黑衣男那样?” 师母说:“洗洗睡吧,他是有你师父指点,你师父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任何人学武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像你这样短时间内很难有明显进步,来日方长,好好练吧。”她也没说什么时候能成那样啊。 师母喝杯酒就接着忙去了。少年看着她肥硕的背影,两肩一耸一耸的,腰上的赘肉像是挂着两担猪肉。师母肯定过得好,有吃有喝,吃好喝好。师父吃的地方都没有,不知道他见到师母过成这样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一定暗中来见过师母,师父只有在有关师母的事上行为会显得猥琐不够磊落,不像一个门派的掌门人,这一点他比不上剑舍掌门。 剑舍掌门在江湖上的威望比他高多了,知道他的没几个人,在声誉上他又输了,从年轻时候就输了。 二百六十 建功心切毁剑于手 欲盖弥彰… 剑舍掌门和少年的师父一样焦虑,甚至更焦虑,因为至临没有能把陈力士哪怕是陈观带回剑舍,他只带来陈力士那封措辞客气疏远的回信,可有可无,一样重点都没提到。掌门焦虑,但是不能表现出来,憋着,真是难受,剑舍几千人,都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剑舍掌门一大把年纪了,才开始明白孤独的滋味。 至临成事不足,还不如夕惕的仪琳,她带着众师妹从太行山把星镜道长安然无恙带到剑舍山上来。夕惕掌门和他是故交,知道剑舍山上不比太行山,她第一步就是提醒他要处处小心,处处提防,特别是现在七星观复建初期,哪里都得罪不得,武林盟主和王太冲都是他独自一人能敌的。 星镜道长一路奔波,好像是巅糊涂了,他满口答应,却搞不清楚状况,他才安顿下来就急于去参见武林盟主,忘了这盟主就是灭他七星观的大魔头。当然也是助他复建七星观的大英雄。 夕惕掌门拦不住他,只能跟着他到剑舍掌门庭院,武林盟主很忙,没时间搭理这老道士,让他在院里候着。星镜道长觉得自己受到冷落,他在路上已经听到仪琳一行介绍当下江湖形势,无影堂已经灭亡,涣群门兴风作浪,目前来看还无人能敌。 星镜道长认为自己是肩负解开贞利剑奥秘的江湖重任来到剑舍的,事关武林存亡,他们日夜兼程,一晚都没歇,到剑舍时人都瘦了一圈,不只他快累垮了,夕惕的弟子们都快顶不住了。 武林盟主忙着忙着就把这老道士忘了,他和夕惕掌门在院里等到武林盟主熄灯休息都没召见他,他大失所望,难道掌门还有比拯救武林更大更急的事吗? 没有,武林盟主是在和他的亲信弟子至临、至殊商议贞利剑的事,太行山三家剑派到了两家,贞利剑的奥秘再解不开剑舍的威信就会有所削减。他最后才决定再给陈力士去一封信,把剑舍和武林形容得存亡危机,表示自己年老体衰,盟主之位需要继任者,而当下最适合的人选就是陈力士。信不用至临去送了,交给一只鸽子就行,剑舍现在缺人手,这个时候,姜秋林就显得没有用了。 姜秋林不知道贞利剑的事,只知无影堂被灭门的惨案,他动员师兄们严加把守剑舍山门,严阵以待涣群门的到来。同时他还要招呼北山庭院里的客人和客房庭院里的客人,左右顾及不暇,他最能感觉到人手不够。 最闲的要数刀神,至临不在的这段时间,他每天教至殊运运气就到山崖上吹风,剑舍酒好菜好,他身体养得像初春的花苞,饱满得很,真气已经完全恢复,就等着黑衣男和斗笠男上剑舍来。刀神也是会算计的人,星镜道长也夕惕掌门都在剑舍,自己也在剑舍,任何人要解开贞利剑和明太刀的奥秘都必须上山,不是找寻三家剑谱就是找这两位掌门人。刀神的想法也是剑舍掌门的想法,他也在等,等拿到刀剑的人上门来,他们要是在这大打出手,剑舍就能从中得利。要拿会贞利剑只有在这才有机会了。 星镜道长不知自己已是别人的诱饵,辗转难眠,自己真的没有一点点用处了吗?他想起夕惕掌门说的话:“剑舍山上现在都没有闲杂人等,人各得其位。”武林盟主这么远去请他来,不会是请他来吃白饭的。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敲开他的房门的是姜秋林,这是剑舍的大忙人,来请他这个老头子,盟主算是肯见他了。 星镜道长还叫上夕惕掌门一同前往,自己在太行山待了一辈子,没见过世面,在这种场合说错话就不好了,有夕惕剑派师徒几人跟着他就安心多。 到掌门庭院时,那里人挤人,都等着看热闹。 星镜道长一时不知怎么办,“要跪拜吗?”他问身边的仪琳,仪琳说:“你要跪他?你忘了你们掌门是怎么死的了。”仪琳不觉得这老头能成什么事,奴才样太重了。 他还没来得及屈膝下跪,武林盟主一把拉着他到厅堂里贞利剑跟前,说:“你现在是唯一一个会是七星剑法的人,贞利剑的奥秘需要太行山三家剑派的剑法才能解开,你现在是武林唯一的希望了。”他把贞利剑取下,塞在星镜道长的手里。道长受宠若惊,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能碰贞利剑,现在要他肩负解救武林的重担,他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十岁。 他振奋精神,说:“贫道一定竭尽全力,拼了这把老骨头。”他拿着贞利剑到院里来,问夕惕掌门有没有发现剑中端倪,夕惕掌门和众弟子摇头。星镜道长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些,弱质女流靠不住,那只能靠他了。 “道长快快试演一下,这剑邪门得很,今天就看你和夕惕的啦。”王太冲让他当即就动起来,一刻也耽搁不起了。 围观的人自行向后退步,给他让出一个二十丈见方的圆圈,他站在中间,感觉万众瞩目,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星镜道长二话不说,运气在手,就练起来,他先把一套七星剑法打完,行云流水,这剑法他练了十几年了,这里就他会,耍得好不好只有他知道。一套剑法打完,他有点喘气了,仪琳给他端来一杯茶水,他一饮而下。仪琳说:“道长身体要紧,切莫逞强。” 没有她这句话他还想喘两口气,她这么一说,星镜道长强吸一口气,提出全身真气,运在剑上。这贞利剑若是和七星剑法有渊源,应该有所回应了吧。他把所有真气都灌输进宝剑,花白的胡须都被汗沁湿了,他歪着嘴,还在运气。 他手中宝剑玲玲作响,不断摆动着。大伙都以为贞利剑的奥秘要出现了,只有刀神和仪琳知道事大不妙,想要提醒他住手,他已经豁出去了。 刀神朝仪琳摇头,仪琳望着她师父,她师父也无奈,苦着脸。 道长使出最后一口气,手腕握得生疼,他忍住了,最后一点真气也给了贞利剑,他要将真气从剑锋刺出,于是他双手紧握宝剑,向天空刺去。 贞利剑的奥秘就要显出端倪,王太冲和院里的人都期待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星镜道长。 他一剑刺向天空时,真气从剑锋冲出,直刺云霄,他感到一身轻松,而手里的宝剑却不对劲,他抬头看,剑已经碎了,碎成细块掉落下来。他慌了,松开手跳开。 贞利剑就碎在他手里,在大家的眼睛底下。大伙都吓坏了,唏嘘不断。 迟疑了一会,星镜道长跪地大哭:“作孽啊,我罪该万死,贞利剑毁在我手里。” 王太冲比谁都清醒,他站出来说:“老道士糊涂!贞利剑是天下第一剑,还能被你那点真气震碎了去?只有两种可能,那就是你不是星镜道长后者是那不是贞利剑!” 老道士哭着说:“我不是星镜我还能是谁?我只能是千古罪人了。” 显然他不是千古罪人,他是星镜道长,那不是贞利剑。盟主拿给他的是一把假的贞利剑。 星镜道长的哭声中,大家都把目光移到剑舍掌门身上。 二百六十一 问罪不达咽恨忍气 举义… 夕惕掌门一把揪住星镜道长的后衣领,将这个弄不清状况的老道士拉到身后,说:“别哭哭啼啼的,太行山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星镜道长看到大家围拢剑舍掌门,而不是要将他碎尸万段,他好像明白了这不是他的错。他像个不倒翁左右摆动摇晃两下,扶着仪琳站直了。 星镜道长说:“这些人是要造反了吗?这可使不得啊,武林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他哭丧的声音并没有引来大家驻足同情。 王太冲带头要剑舍掌门交出贞利剑来,他这个武林盟主怕是假的,他手上若是没有真的贞利剑,那就是欺诈武林,人人得而诛之。 剑舍掌门临危不乱,他说贞利剑本是在这院里,一定是被人掉包了。他口说无凭,一张嘴说不出花来。纸终于是包不住火,假老虎被人识破。 剑舍掌门留有一手,他把住在客房庭院和北山庭院的侠客都请出来作证,还有很多名门正派的弟子,他们到剑舍的时候都亲手试过那贞利剑,那宝剑不至于被星镜道长真气振碎。 归藏的弟子在其中,他们确实都在剑舍试过那把剑,那确实不是老道士能振碎的,两个院子的人加起来百来号人,都能为剑舍掌门作证,他当时的贞利剑确实是真的,至少不是方才碎的那一柄。 王太冲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剑不在,是不能尊他为盟主了。几个门派在院里吵起来,眼下需要一个新的盟主。剑舍号称天下第一剑派,一把剑都看不好,这样的盟主不要也罢。 要拥立谁为盟主,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定数,没有一个人能力压群雄。眼看要打起来了,云雷刀神站出来,他要说句公道话,但是王太冲没给他机会。王太冲要剑舍掌门以死谢罪,剑舍的人拔剑四顾,这里人也不算多,要打起来指不定谁能占便宜。 姜秋林这个时候带着众师兄把掌门庭院团团围住,剑舍人多势众的优势显现出来,姜秋林大步迈进庭院,大喊:“把武器都放下,这是在剑舍!不得无礼!”大家才想起这还是在剑舍山上,是在人家的老巢。 王太冲示弱,令归藏的弟子把剑收起来。 云雷刀神在火药味稍息时站出来说:“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你们都忘了无影堂的下场了吗?涣群门就是要一个一个吞并你们,消灭你们。”大伙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要真像无影堂一样死无全尸,他们都不想做那样的冤魂。誓为武林抛头颅洒热血的人都认为现在还不是自己抛头颅的时候,他们要洒热血也不是在这个地方,不是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场合,而是在拯救天下苍生的关键时刻。 那样的时候不会到来,他们称颂云雷刀神识大体,是该团结对外。 剑舍掌门请大家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找回贞利剑,这剑不能落入涣群门手里,不然武林就没有胜算了。 王太冲说:“贞利剑已经不在剑舍,你是罪人,不是盟主,你已经没有资格命令我们。这就是报应,你用卑鄙的手段取得贞利剑,别人也用同样手段从你手中夺走。” 最冤的是夕惕的和星镜道长,白跑一趟,还来商议解开贞利剑的奥秘,这事剑舍办得就很不厚道。夕惕掌门说:“剑舍没有贞利剑就不该让我一派弟子到太行山上去请星镜道长,来回折腾人,这是在耍我们夕惕,欺负我们太行山吗?” 剑舍掌门抱歉地作揖,说:“真是对不住,我们也不知道这剑被人掉包了,辛苦夕惕的女侠和七星观的道长了。” 仪琳拆穿他虚假的说辞,道:“我在剑舍试剑时就发现此剑不对劲,这不是你所为还能是谁所为,我看你是跟着涣群门狼狈为奸,少在这装模作样。” 至临和至殊站出来反驳,他们的师父每日操劳武林事务,哪有闲心管着这宝剑。这剑放在大堂里,每一位到剑舍来瞻仰的人师父都不吝啬,把剑交到他们手里把玩,天底下有歹心的人不尽其数,不能赖剑舍。 仪琳说:“从大伙进剑舍的那天起,剑就被调包了,你们这是在强词夺理。” 至殊不饶她胡说乱道,她的武功修为还不能发现剑对不对劲吧。 仪琳说:“我是经云雷刀神提醒才发现你们的剑不对,他的修为远在我之上,他能解开明太刀的奥秘,他对刀剑的熟悉比在场的都熟悉吧。他若没有资历,谁还有?” 刀神不得不说些什么了,“我第一次拿到剑就觉得不对劲,和我以前拿到的剑很不同,我已经有意避开,剑舍掌门实在热情,再三邀请,我才到这来参研。经过几天的接触,我发现那不是真的贞利剑,只是一般的玄铁宝剑,做工精良,但用料不够讲究。能调包贞利剑的,一定是熟悉此剑的人,更是能在这个院子自由出入的人。我到剑舍以来见到这里守卫森严,一般人是进不了这院子的。” 他的话立即有人补充,这些在这里住久的侠客最清楚剑舍什么样,他们说剑舍是最近才开始加强守卫的,重点是这个小院子和至殊的小院。这是姜秋林最清楚。 清楚的人主动站出来说:“盟主日理万机,增强守卫是情理之中,介于剑舍曾经发生过夜宴之祸,把女弟子的院子保护起来也不足为怪也。” 当王太冲问为何一起没加强,这个节骨眼上才想起,剑舍的脑子都不够用吗?剑舍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他还提出不久前剑舍山下有人中了白蛇泡酒的毒,这毒酒在剑舍屡禁不止,真是让人讶异。 姜秋林回答不了这些个问题,他对剑舍背后的争斗不甚了了,至临和至殊面和内斗,暗地里这两个都做出什么事他也摸不清。 至临听到白蛇泡酒的事更羞愧,那酒只能从他屋里流出来,他请师傅说两句。剑舍掌门骂他畜生。 剑舍掌门说:“现在不是讨伐问罪的时候,剑舍失了宝剑比谁都着急,兹事体大,不能对外人道。我也只跟两名弟子提过此事,还让至临到京畿去请陈力士来商议,我隐瞒各位也是有原因的,要是涣群门的知道贞利剑不在剑舍,我们就是涣群门下一个灭门的目标,剑舍几千口人,没有了就是武林的一大损失,没有我们,武林能对付涣群门吗?” 都是强词夺理,但他们确实人多,和涣群门对阵的时候有他们在前,自己也晚死一会,不依饶的只有王太冲,但他也明白剑舍现在是武林最不能割舍的一股力量,他们是对付涣群门的主力。 再一次不能把剑舍掌门怎么样,实在可恨,王太冲都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了,他甩手率众离开。夕惕掌门把他拦住,现在还不能走,说得难听一点是无路可去,涣群门下一家还不知道要找哪个门派,好不容易聚齐大家,在剑舍商议对策才是本次聚会的目标。 剑舍家大业大,留大伙在山上吃喝几天没有问题,有大伙在涣群门的人再厉害也不敌整个江湖,站着让他们杀都能让他们累垮,剑舍掌门请大家在剑舍做客,不要客气。 他们不会客气的,姜秋林的累活要来了,想到招呼这么多人吃喝,他欲哭无泪,可能还费力不讨好,这些大爷不好伺候,人多了剑舍就会乱,现在没有盟主的威信,指不定会再出乱子,那白蛇泡酒在暗中雀雀欲试呢。 二百六十二 报仇未遂反送性命 随手出… 剑舍山上热闹得不成样子,甚至有点不受控制,原先规矩是不能饮酒到午夜,现在天快亮了都有人还在院子里高声喧哗,就是喝多了。至殊躲在院里不敢出来,还有她手下的几个师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怕这些没规没矩的江湖人士,这个节骨眼更不能出事,她都快要平步青云了。 姜秋林管不住这群人,至临反主为客,跟他们一起饮酒作乐到天明。 夕惕的女侠们不惧剑舍山上的白蛇泡酒,即使有,这些人也经不住她们手里的六壬神剑。夕惕掌门来和星镜道长商讨太行山的未来。就目前形势来看,太行山三家剑派尤为重要,是武林哪一边能取胜的关键,兵家必争。太行山三家剑派只剩两家,这两家有一家还只剩半家。要求生就只能抱团,选择站边。 夕惕掌门和众弟子思考好几天了,他们是开启贞利剑和明太刀的钥匙,站边反而不安全。夕惕掌门告诉星镜道长,一定不能站边,要留一手,为自己留退路,要学习云雷刀神,人和剑派不在一处,得人也得不到剑谱,落到哪边手里都死不了。 星镜道长老糊涂,他只会点头,可能都不知道别人说的什么,聊到很晚,老道士趴在桌上睡着了。夕惕掌门才想到他白天用尽真气,把老骨头累坏了。 这老道士不能落入别人只手,也就是太行山剑派之外的人,夕惕派派人日夜守在他房门口,以防剑舍和王太冲有小动作。 剑舍现在顾不上夕惕和老道士,他们最棘手的问题是王太冲搅局,这山上的人留不住,盟主的名号也保不住。剑舍掌门苦苦等着陈力士的来信,哥俩同时坐镇剑舍,这些人才有可能留下来。 等待是最熬人的修习,像是一场赌博,输赢难定。剑舍掌门焦虑,这些一走,剑舍就完全暴露在涣群门的眼下,他们要灭剑舍,只能趁这时候。剑舍掌门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天亮时,他也想到了并非万全的对策,也算是对策了。自己和陈力士曾经也和杨言志一起并肩过,涣群门那帮人不是不可相处,相比之下可能比陈力士和王太冲够意思一些。 涣群门灭了无影堂就好像收手了,剑舍山上的人还不知道京畿勤王府上吸人真气的怪事。 远在江南的少年一行过着娴静的日子,春暖花开,是不该打打杀杀,杀伐在春天远离他们,亲近他们的是鸟语花香。继看戏不成后,第二天王聪一行等来黑衣男,他带着他的小女孩到街口。 小女孩在白天看清了这华丽的马车,果然是从这条街出来的马车,都不简单,不是有钱人就是爱玩的人,或者是两者兼备的人。王聪拉着小女孩的手上车,黑衣男和少年坐在车辕上,缓步驱车到城外去。 斗笠男没跟着来,他对春游好像没什么兴致。少年看黑衣男一脸紧张的样子,问:“有什么难处?你愁眉苦脸。” 黑衣男说:“还没这么带孩子出来玩过,有点不适应。” 玩能有什么不适应的,没玩好就是不适应,玩好了就是适应。少年把酒递给他,姑娘们玩她们的,大侠就该喝酒。 城外空旷处,云淡风轻,是踏青的好地方。 王聪她们下车,原来是要放风筝。这对少年来说更是无趣,他要飞可以自己飞上云霄,何必要牵着一张纸飞在天上,黑衣男也没跟着,他和少年到树下坐着。 有钱人就是会享受,少年一行带来美酒好菜,还有点心各种。黑衣男没享受过这种生活,也没想到自己一身武功能换来什么,这钱是武功所能换来的吗?他看着他女儿在王聪和钟瑜玟的带领下,跑到草地上,举着比她人还要高大的风筝,风筝飘扬。她们渐渐走远了,和天上的风筝一样,越远越小。 树下的酒到三分少,有个异样的东西落在头顶的树上,是什么大鸟能在春天就长这么大。少年说这江南的春天就是不一样,鸟也能肥成这样。 黑衣男说:“那不是鸟,是人。” 少年不知郊外还有这等高手,他举目望去,是个男子,背着一把长枪,轻轻踮在树子上。 黑衣男说:“是杨言志,冲你来的。” 少年大喊:“树上的那位,下来喝两杯。”他不把杨言志放在眼里,他的拳意和元神都不能伤少年分毫。 杨言志没想要喝酒,他一拳打下来,少年和黑衣男跳开,真气凝成的黑拳砸在地上,把酒壶和点心都震碎了。 少年说:“可惜了,这没处买。” 杨言志纵身飞下,持枪指着少年,说:“拿你狗命来!”他能跟到这地方,是有十足的准备的,或者说要做背水一战。 少年化剑在手,说:“我无意杀你,但不得不杀,我不杀你你不会罢休。”他剑刺杨言志,两人在草地上拼杀。杨言志是有备而来,长枪攻守兼备,少年要杀他也不容易,只想着耗尽这老头的体力,以年少胜年老,胜在气力上,而非武力上。 杨言志不想久战,他就地使出元神出窍那一招,元神化成高大的骑兵冲像少年,少年对这招很熟悉,他先使自己身体虚化,让骑兵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再使出风行天使第二招,也是他的绝招。 少年手中金剑光芒四溢,只取杨言志的心窝。少年想,这杨言志已经归顺涣群门,助纣为虐,趁早杀了他也好,削弱涣群门的势力,就此结束这个苦苦复仇的老人的生命吧,活了这么久,他也值了,该是死而无憾。少年杀人都要说服自己,是自己的剑不够快了还是自己心不够恨。 剑刺着杨言志,但却没刺穿他。 杨言志一手握着少年的剑,一手紧握长枪,刺向少年。这是要同归于尽啊,少年理解他复仇心切。 少年使劲刺剑,但杨言志身体似金铸的一般,剑没刺进去半寸。他纳闷时,杨言志的枪头已经刺到胸前。这老头死不死不要紧,自己不能死啊,他一手挑开枪头,但枪另一端的力量很大,枪头刺进少年的肩膀。 杨言志是计划好的,他的气力都用在这一枪上了,那元神是佯攻,是个陷阱,就是为了引少年使出那招风行天上,引他近身。 少年想不到,被枪挑在高空。他化出金钟罩出自己,但杨言志动作比他快,他的元神骑兵已经持枪冲来,少年挣不脱长枪,像夜市里被竹签串起来的肉片。 这时,黑衣男挥剑出手,一把火红的宝剑从他手掌飞出,迅疾如闪电,飞向杨言志,削掉他得意的脑袋。 杨言志身首异处,他的元神也消散了,少年落地拔出他的长枪。杨言志的无头尸在地上跑两步,倒下喷血如泉。 少年说:“多谢出手相助,轻敌了。” 黑衣男说:“打架不是武功高就能赢的。”他走向杨言志的尸体,用剑划开他的衣服,露出一件紫色的内衫。 少年看到,说:“难怪我的风行天上刺不伤他,紫霞宝衫在这老家伙身上。” 黑衣男说:“最佳防御竟然在他身上,这宝物已经失传很久了。”他像个裁缝一样熟练地挥剑。记下就把杨言志的外衣切碎。宝衫果然厉害,少年那一剑伤不得他分毫,紫霞宝衫一丝线都没断。 黑衣男动手把宝衫从尸体上扒下来,藏进袖子里,说:“快走,别让我女儿看到这场面。” 少年使出离手剑,两把火剑从他掌中飞出,点燃羊杨言志的尸体和他脑袋,会死灭迹,真是杀手手笔。 二百六十三 为报深恩贡献宝衫 但求自保… 杨言志的尸体烧出焦臭味,把鸟语花香的周遭环境都熏坏了,少年和黑衣男款步飞升,小女孩手里的风筝一般摇晃,最后落在她们身边。 风筝只能放到午时,点心都被杨言志一拳打碎了,他是死有余辜。毁人午餐是最没有道德的行为,哪个人不需要吃饭?只能回去吃午饭,这地方是好,但饿起来谁都顶不住。其实是少年受伤了,那一枪说轻也不重,说重也不轻,也够他受的。 收了线,回去的路上,钟瑜玟发现少年受伤了,驾车的事都是黑衣人在干。她问:“你们俩打起来了?” 少年说:“不是,遇到老仇人了,幸亏有这位老哥相助,已经摆平了。”他灰衣浸染鲜血,左臂耷拉着,挂在屋檐上的风铃。王聪问:“你伤得怎么样?”少年说没事,皮外伤,回去说吧。 送小女孩回客栈,少年一行也回到师母的青楼。大白天的就挂彩,师母说淮南城一般不会动武,他这是招惹什么人了。 少年把事情经过说出来,也把他在昭义收钱杀人的事说出来,师母对他的行为啧啧称奇,他们门派穷苦千年,还没人干过这种事,沦为别人的杀人工具,是对门派道义的背离。 少年知错,但杀了杨言志对武林也是好事,杨功无恶不作也是该死,他是拿了钱救自己的急,又为江湖除了害,一举两得。狡辩的功夫他比谁都好,师母对黑衣人肯出手帮忙的事很怀疑,那人在城里是有个女儿,但不见他那么柔情。这恐是少年他师父的阴谋诡计,不得不防。 黑衣男很快又上青楼来,他说有事要见王聪。这是他第一次到青楼来点名要找一个姑娘的,跑堂的都说他开窍了。 大伙跟着出去,黑衣男在大堂里等着,他手里拿着个包裹,见了王聪就打开,说:“这从杨言志身上夺来的,献给王姑娘。”他捧着紫霞宝衫递给王聪。 王聪一时语塞,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江湖中人,这是武林一大宝物,多少人惦记着呢。钟瑜玟说:“兜兜转转,这宝衫还是回到我们手里。” 少年对黑衣男说:“你这是干什么?你抢来的东西就是你的,这是江湖规矩。” 黑衣男说:“王聪姑娘对小女有救命之恩,在下万死难报。宝衫是个武林最强防御,王姑娘不会武功,最需要这东西。” 钟瑜玟说:“我也不会啊,这东西以前可是我的,是我典当出去的。” 黑衣男说:“你的手段比王姑娘高明多了,在下只认王姑娘,还请收下。”他将宝衫往前伸。 王聪说:“这东西太贵重了,你收回去吧,我一介女流,有我家公子保护,用不上这东西。”她觉得这东西很多臭男人都穿过了,自己不敢把它套在身上。 黑衣男说:“你家公子的武功现在不一定能护着你,今天要是我不出手,他就死在杨言志手里了。涣群门指不定什么时候找上门来,宝衫可以保你一命。” 少年说:“确实,以我的武功现在很难保你和钟瑜玟的安全,你也不要嫌弃这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你钟姐姐以前还不是穿着,我认为你应该收下,不要辜负人家一片好心。”少年知道宝衫的厉害,他的风行天上不能伤及分毫,这东西一定能保命。 王聪说:“救命的东西,你应该留给你女儿。” 黑衣男说:“她的命都是你救的,况且她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事,我的武功在你家公子之上,我要是护不住她,他也护不住你,小女在他家师父身边,不会有什么事。你就收下吧,这本就是意外之获。” 钟瑜玟说:“收下吧,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特比是现在江湖动乱,你想想上次剑舍对你的折磨,有这宝衫在身上,贞利剑明太刀都不一定能伤你。” 王聪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你是为了我们才送给湘钦那个鬼婆子,这该还给你。”她接过来,递给钟瑜玟。 钟瑜玟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没必要分这么清楚,人家给你的,你就收下,推来推去让人家见笑。” 黑衣男说:“全凭王姑娘处置。” 少年说:“不可能一件衣服同时两个人穿,先收下再说吧。” “武功最低的穿,一件衣服你们还让来让去,孔融让梨吗?”师母走过来说。 黑衣男见了师母,作揖鞠躬,说:“见过老夫人。”他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这位老夫人。 师母说:“快免了吧,我和他不是夫妻了,我是这的掌柜,要女人你就跟我说。” 黑衣男说:“我没那样的需求。他可惦记着你,常让我们到这盯着,以前多有冒犯。” 师母说:“无所谓冒犯,干这一行的哪有嫌弃男人看的道理。我已经不是江湖中人,不问武林事,他盯着我也没用。”师母摸了摸王聪手里的紫霞宝衫,“料子不错。这就是传说中赵家的最佳防御,我还没亲眼见过呢。这得好好洗洗再穿,里面虱子成堆了。” 少年说:“这又不是贴身衣服,随便洗洗得了,先喝酒。”他肩膀酸痛,需要酒要镇痛。 师母说:“这次如你的意了,受伤了就可以不练功,放开了喝。”她白少年一眼,“你师父都知道勤学苦练,你现在就开走混日子。” 少年呵呵笑,说不出话。黑衣男说:“他拿了老夫人您的卷轴,正在闭关修炼,几日后将有大的飞升,都多亏了您的秘籍。” 师母摆手说:“和我没有关系,卷轴也不是我的,我的卷轴在楼上挂着。” 少年说:“那是我们的卷轴,他用完了记得还回来。”他现在倒还记得卷轴是他的,曾经占有那么多的功法秘籍,一无所学,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黑衣男没在青楼多做停留,宝衫交给王聪后就离开了。少年摩挲着宝衫,说:“这人真舍得,我师父要知道他把宝衫送给我们,非得打断他的腿。” 钟瑜玟说:“你师父没这么小气,一件衣服而已,他和你不一样。” 师母说:“大不一样,他人虽讨厌,却极用功,天赋又好,对身外的宝器没有兴致,他只对武功有念头。那明太刀在他手里,也是这两个属下在用。如果他都防不了的敌人,这宝衫也难防了。”师母对他还是有赞颂的,可见离得这么近,两人心里还是想到对方。 少年说:“我也不讨厌啊,就是没有他用功没有他有天分而已。” 师母说:“错,你是极讨厌的。你再这么混账下去,这两个漂亮姑娘在你身边待不久。” 少年说:“她们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们是一家人,不离不弃。”少年完全相信王聪和钟瑜玟。 师母说:“可你保护不了她们,终有一日不是你先她们死就是她们先你死,我看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很可能先你而去啦。这小姑娘有宝衫在身,还有一搏,另外这一个漂亮姑娘恐怕要便宜那些江湖畜生啦。” 少年说:“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到她们的,谁都不行。” 师母说:“她们也愿意相信你,可是你行吗?” 少年说:“我伤好了就好好练武,请师母多多指点。” 师母说:“指点你没问题,但短时间内要有大进步,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宁愿相信别人。” 王聪说:“谁?” 师母把目光移到钟瑜玟身上,说:“这以前可是个高手,她要是能做回以前,自己能保自己活。” 钟瑜玟说:“不可能了,我练的是邪功,中了白蛇泡酒的毒,失了身,破功了。”她红着脸说道,“邪功本就不该存在,不破功我早晚也会被它吞噬,走火入魔。” 少年脸比她还红,师母是过来人,还是青楼老鸨,看出这两人是有过一腿,她笑着说:“邪功也是功,现在邪功也比这小子好。” 少年借口肩膀疼,溜了,这话题他不该参与,这都是他的错。也不是他的错,是剑舍至临和陈观干的好事。 这两人现在没少年这么清闲。陈观在王府已经如愿以偿,至临在剑舍如置身水火之中,和各门派的人纠缠,他和大家买醉,是要把大伙都留着剑舍。靠酒肉留住的人都不怎样,这事只有挨过饿的姜秋林最明白,他对在剑舍骗吃骗喝的人最为不满,现在剑舍还少不了这帮人。 二百六十四 剑舍管家欲施毒计 京畿陈观… 剑舍掌门头上武林盟主的头衔瑶瑶欲坠,王太冲在剑舍貌似要山上把他顶上的尊严践踏得稀碎才肯离开。 王太冲一连几天召集武林各派在剑舍北山庭院商议新立盟主的事,至临还在其中跟着筹热闹,至殊躲在房里不肯出来,两个最能信任的弟子都有意避他不见。剑舍掌门众叛亲离,最让他感到痛心的是京畿的陈力士竟没有来,陈观也没来,陈家有意要置剑舍于危险之中啊。 剑舍掌门没等来陈力士的回信,急信快件都没有回声,陈力士这次是真狠心做绝。他怒火熊熊,在夜里同时召见至临、至殊和姜秋林。 “剑舍都要完蛋了,他们三个还在忙什么?”剑舍掌门开口质问,他指着至临说:“特别是你,剑舍对你不薄吧?整天跟着这些人喝酒是怎么回事?你对剑舍有立过寸功吗?” 师父的连连质问,至临低头不语,跪在地上。至殊和姜秋林也跟着跪下,他们也未立寸功,都是剑舍的罪人了。 剑舍掌门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三个弟子都没有一个能在危机关键时刻站出来,他一把年纪还要撑着这个空壳子。“你以前跟陈观混在一起,半点都不如他,涣群门要是上门来,我看就各自散了吧,各凭本事逃命去,我也管不了你们了。”他还是针对至临,他对至临的期望最大,现在也是最失望。 至殊跪着不敢出声,她现在就希望涣群门的快快来。贞利剑被调包的事暴露,她就不想待在剑舍了,剑舍是兴是亡她不在乎。 姜秋林最无辜,他到剑舍一天都没闲过,把剑舍搭理得井井有条,以前觉尘和觉凡在世时剑舍都没这么有规有矩,他也不敢吭声,憋着。 剑舍掌门继续训斥:“王太冲这是要占领我们山头,三位大侠要置身事外我不反对,但是剑舍要毁,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听到王太冲的名字,姜秋林把头抬起来说:“王太冲手下都是摇摆的乌合之众,只要把夕惕派和星镜道长留在身边,争取到断家枪的人,武林就还是剑舍的。” 剑舍掌门坐下,说:“这些都是大派,俊马难训,你有什么高招?” 姜秋林说:“我们没有贞利剑,但也还有一项至宝是武林都很忌惮的。” 掌门说:“什么至宝?我竟不知道。” 姜秋林说:“白蛇泡酒,这毒酒能制服北山庭院和客房庭院的所有客人。” 至殊不淡定了,她强烈反对,天大的乌龙要在剑舍上演,遭罪的是女人,届时所有人真气散尽,真是涣群门得手的好时机。 姜秋林说:“无毒不丈夫,此刻只有这个办法,既能减少伤亡,又能收服众人。” 至殊说:“这还不如以前弓臂拳在武林大会上的手段,恶心。现在剑舍山上夕惕的女侠几十个,她们受到凌辱,剑舍和夕惕的梁子就算结下了。以夕惕的实力要和我们作对,剑舍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剑舍掌门沉思良久,说:“两位还有别的高招没有?没有的话我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你们两各自去准备风散针和白蛇泡酒吧,争取七天内把他们拿下!我受够了别人在我的山头耀武扬威。” 至临不情愿也没办法,三个人离开掌门庭院。 “我们就要成为武林的罪人了,姜秋林你出的馊主意!”至临呵斥姜秋林,剑舍这么多事就是从姜秋林上山开始,他就是个扫把星。 至殊也不满意这个主意,稍不慎就会灭了整个武林,帮了涣群门的大忙。剑舍山上畜生已经够多,所有人都变成畜生的时候,她也不安全。她想不到姜秋林文静的外表下竟藏着狠毒的心,要是她得逞了,号令武林时,这号人物最留不得。 她们各自回院里。姜秋林认为这才是他施展才能的好机会,打打杀杀只是逞能,要完全控制住这帮人才能集中力量对付涣群门,一盘散沙经不住涣群门的风轻轻一吹。 姜秋林回到北山庭院,这里还在聚众喝酒,他看着剑舍的酒窖一天天空下去,心里不是滋味,这混吃混喝的人就该尝尝白蛇泡酒的厉害。 毒酒毒针还没有来得及配好,就传来京畿的消息:陈观给各大门派发了帖子,要求他们拥立他为新的武林盟主,因为当下的贞利剑在他手上,请各大门派立即赶往京畿,违者就是与武林为敌。他措辞严厉,已经有了盟主高高在上的语气。 所有在剑舍山上的门派都同时收到了帖子,包括剑舍。大家聚在剑舍,给陈观这小子省了奔波的麻烦。 剑舍掌门有被人偷袭刺背之感,火冒三丈。至临说:“难怪他们父子急匆匆要回京畿,原来是他们调包了宝剑。” 剑舍掌门一掌拍碎面前的椅子,说:“无知!我怎么会带出你这么个废物徒弟。” 至临说:“他们父子老谋深算,谁也想不到啊。” 剑舍掌门一巴掌扇在至临脸上,说:“谁调包的我心里有数,你少啰嗦。” 至临挨一巴掌,闭嘴了。这时姜秋林才进来,真是会选时间。 “北山庭院的人都要走,酒和针得快快准备了。”他整日盯着那帮人,知道事大了,特来告知。 至临说:“蛇我都没准备好,他们什么时候走?” 姜秋林说:“明日就出发。” 至临正要说:来不及了。被剑舍掌门一脚踢开,“废物!白白养了二十几年的废物!”掌门怒不可遏,感觉往北山庭院赶去。 以王太冲为首的侠客们都要进京去参拜心的盟主,共同商议应对涣群门的办法,一天也不能耽误。 剑舍掌门请大家三思,陈观手里的贞利剑还不知真假,大家不要中了他的计。他此话一出,大家都看着他张大嘴巴。 王太冲说:“你和陈力士是什么关系大伙都知道,能从你手上薅走贞利剑的只有他一个人。你们哥俩闹掰啦。” 夕惕派掌门也表示要前往京畿,她们和星镜道长要尽快解开贞利剑的奥秘,眼下不能再耽搁了,已经在剑舍耽搁了快一个月,无影堂都灭绝了,武林很危急。星镜道长跟着夕惕,他没脑子,有脑子也没体力自己回太行山。 断家枪也要走,整个庭院要空了,没人留在这。姜秋林的毒计落空,这下他倒落得清闲了。 剑舍掌门也留不住人,但他是不会进京去参拜陈观这个小辈的。夕惕掌门劝他还是一同前往,现在待在剑舍不安全,和大伙抱团在一起才是明智之举。 二百六十五 远赴京畿共谋御敌 死守剑… 剑舍掌门不愿前往京畿,一个老男人最后的尊严就是丢了帽子不跪下,他陈力士那封措辞客气疏远的亲笔信他都快会背了,每一字一句都印在他脑子里,筑成一道篱笆,拦在剑舍和京畿之间。 陈观手中有剑是真,剑舍否认他的盟主地位就是否认以前的自己,武林约定不能不守,剑舍最后的脸皮还是不能扔。剑舍掌门派不中用的至临前往京畿,另让姜秋林盯着这小子,拉紧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不让他惹是生非。剑舍掌门把剑舍各组弟子都派出去,大多跟着至临去京畿,其余人分散各地,第二天就动身,只留几百号人跟着自己守山。这一招有点王太冲鸡蛋放在多个篮子里的意思。 至殊知道明天剑舍就要像座空山,自己的去留师父还没有给明确的指示,她自己是想去京畿的,贞利剑在京畿,她应该跟着剑。她来到掌门庭院,表示要趁此机会为剑舍立功,誓死和师父守卫剑舍,但自己武功低微,请师父赐他七星剑谱。 师父没有为她热泪盈眶的忠诚说辞感动,而是对她要学七星剑法的进取之心邪魅一笑。他平静地说:“你想留在剑舍帮我,为师很欣慰,你要学武我更高兴,只是学武不是吃饭,急不得。你的若厉剑法学得怎么样了?” 至殊的若厉剑法才开始入门,师父要她院子里试演一遍。师父不置可否,只是说:“若厉剑法真是不简单,不亏是一个门派的立派之术。” 至殊认为学了七星剑法,自己的武功更精进,能帮到师父的更多。师父说不要学猴子掰包谷,丢了西瓜捡芝麻。 至殊势在必得,没有贞利剑的师父不中用了,他只留几百人和他在山上,是打算和涣群门的决一死战了,她不想死在这地方。至殊说:“如果没有学到七星剑法,在山上帮不了师父,我宁愿跟着师兄去京畿,我去把我们的贞利剑夺回来。” 师父说:“不用意气用事,宝剑在陈家手里和在剑舍手里没有区别,你师兄此行是去辅助陈观,不是去夺剑,你就别去捣乱了。” 至殊说:“学不到七星剑法,我在剑舍山上也是无所事事,还是跟着师兄到京畿去的好。” 师父突然拉下脸,冷冷地说:“贞利剑的事你就别掺和了,好好在山里练功。” 至殊没有被师父生硬的脸色吓到,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武功低微,在山里要是涣群门的攻来,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师父说:“怎么?你怕死?” 至殊说:“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不瞑目,我的深仇大恨还没报,不敢死。” 师父说:“不要拿你那点事来压我,贞利剑不是长了腿飞到京畿去,你好身在山里待着!” 师父是知道还是怀疑至殊和贞利剑的事,这老狐狸是装傻,至殊看样子是拿不到七星剑谱了。师父让她回院子好好待着,趁早收了那些歪脑筋。 第二天天一亮,北山庭院和客房庭院的人就都走光了,他们结伴前往京畿,剑舍山上的弟子也走得差不多了。至殊感受到危险,涣群门来一个就能灭剑舍,师父这是故意把剑舍掏空。她欲逃走,但是断后的至临和姜秋林早早守在她房门口。 师父知道至殊不安分,派这两人来给她上一课。姜秋林只是作陪,他没资格也没胆子教训师姐,且看他们师兄妹二人如何表演。 至临隔门喊道:“师妹在收拾东西了吗?” 至殊说:“师兄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走?” 至临说:“我不知道你要跟我走,但师父说你一定不想待在剑舍,他让我和姜师弟特来请你安分些,师父他老人家身边不能没有人。” 至殊说:“我请他老人家教我七星剑法,他还不肯,我一介女流留在剑舍不是便宜涣群门那些畜生吗?” 至临说:“师父自然护你周全,你就安心在家等着吧。” 至殊说:“师兄此行任务艰巨,我愿一同前往助你一臂之力,拿回贞利剑。” 至临说:“你错了,我此行不是拿回贞利剑,是去辅佐陈观,师父说不能让外界以为我们剑舍和陈家闹翻,他们以前对我们的支持,应该和我们对他们的支持一样,所以我带了剑舍的精英前往京畿。” 至殊说:“那我跟要跟着去了,我是剑舍女弟子的代表,没有我,别人会怎么想?”她背着包裹打开门,却迎来至临的剑尖。 至临利落地出手,一剑刺穿她的肩膀,还旋转剑身,把伤口剜圆。至殊疼得跪地,一时不知怎么回事。 姜秋林在至临身后说:“师姐,师父说你要是强行下山,就赐你一剑,这是师父的意思。” 至临说:“师妹,怨不得我,他老人家早猜到你会跑,连剑要刺多深都交待清楚了。师父说你要在山里每天都到掌门庭院去请安,不要觉得贞利剑不在山里了就忘了他这个师父。”至临拔出宝剑,至殊嗷嗷两声,肩膀上的血顺着手臂留下来,行李掉落在地上。 姜秋林说:“师父说没把你押入大牢已经是给觉尘面子了,好好在山上将功赎罪吧。” 剑舍走空了,至殊受伤,哪里都去不了,在院里待着。师父是只老狐狸,他早发现贞利剑被调包的事。至殊机关算尽还是被涣群门和师父钻了空子。 去往京畿的路上,至临心情沉重,还要在武林同道面前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维持和京畿陈家交好的假象。但这假象到京畿可能就会不攻自破,陈观要是不配合,剑舍一家怎么也演不下去。 姜秋林离开剑舍,路上没有作为,京畿也不是他的舞台,师父要他盯着至临,他只考虑自己的将来。师父此次可能用自己的性命吸引涣群门的注意,剑舍可能就要完蛋了,至临一个人撑不起这么大的门派,师父这是在赌博。 一路上花团锦簇,春天已经很深。侠客们对酒当歌,享受目下,武林危机在他们眼里好像不过四季交替那么自然,人力能为有限,只有纵情享乐才不枉在江湖走一遭。 大伙道京畿城外,陈观和勤王世子在城门口相迎。盟主和官家人搅合在一起,武林人士最讨厌的就是官家人插手江湖事。看到陈观和勤王世子站在一块,大家议论起来,只怕这盟主比剑舍山上那位还不如。 王太冲说:“这么看来,你拿到贞利剑是这位官老爷的功劳咯?” 陈观说:“我是凭本事光明正大拿到宝剑的,具体过程日后与各位细说。我知道大家心里的顾虑,各位不了解京畿武林的特殊。京畿乃是天子脚下,各位携带兵器进城,对皇室是一大威胁,没有勤王世子的协助,上千名武林高手想要在京畿聚会是不可能的。”他的解释没人信,但他手里确实拿着贞利剑。 王太冲说:“剑舍山上那位盟主说你手里的贞利剑不知是真是假,我们要验明才进城去,不然这武林盟主还得另选他人。” 陈观说:“那就请太行山的两位掌门出来,这宝剑只需灌入若厉剑法、七星剑法和夕惕剑法的真气,便知真假。” 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义不容辞,他们站到人群前来。 陈观把剑递给他们,说:“有劳两位前辈,请同时使出贵派祖传剑法的真气,此剑会回应你们。” 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相视一下,两人同持握宝剑,举高刺空,运气到剑身。宝剑像是一个巨大的坑洞,不断吸取他们身上是真气,不用他们费力运输,真气自然流向宝剑。 俄而,剑尖璀璨,天色灰暗,星空闪耀,如飞火流萤,好像突然间夜空罩下来,方才的郎朗白日不见踪影。 陈观大喊:“请两位前辈收了神通!” 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收了真气,星空消散,白日复现,还人间光明。 “这就是贞利剑,谁还有异议?”陈观问,“要对付涣群门,只有取得此剑,而且还要解开其中奥秘。” 王太冲见神迹,哑然,剑舍拿到剑大半年也不见有什么作为,这剑到陈观手里就暴露出这神技,他归藏要想有所作为,将来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此神剑。 夕惕掌门下结论:“这就是贞利剑,绝不会假!” 众人跟着陈观进城去,京都的热闹不是剑舍山上或者太行山上能比的,昭义和它比起来也还稍逊一筹。这是夕惕的弟子第二次进城,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到京畿。 大伙分散到各家客栈住下,都离得不远,在一条街,稍做休整就可以到一所宅院聚会,这些都在勤王府的安排下顺利进行。姜秋林看人家把近千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暗暗佩服这背后的操手。 夕惕的女侠们在客栈安顿好后,叽叽喳喳,欢闹起来,这地方繁华似锦,热闹非凡,车水马龙,迫不及待想出去见识见识。仪琳不准众师妹撒野,京畿和别的地方更不一样,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就要处处小心。多少人侠客进京不明不白失踪,多少文人骚客到京畿就沦为阶下囚,繁华的背后是数不清的勾心斗角。 勤王府的存在让所有侠客都耿耿于怀,秦王府把持京畿武林,自成一个小圈子,和陈家暧昧不清,觊觎江湖武力,大家都怕勤王府插手武林事务。武林要是落入勤王手里,其心必异,天下必将大乱。 至临和姜秋林一众住进客栈,心里五味杂陈,对陈观俯首称臣,谁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在客栈落脚后,也不见陈观来相见,放在往日,他早已到酒楼和大家胡侃了。 不知什么时候涣群门会找上门来,半刻功夫也不该耽误,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一行人匆匆吃完便饭,来到指定的宅院。这宅院够隐蔽,但要说涣群门一定找不到,那就是自欺欺人。能容千人的院子,以陈家的实力,在京畿是办不到的,此举非勤王世子所为不可得。偌大的院子,就只有夕惕的到了,其他的门派还在客栈休整,他们没有这么火急火燎。 夕惕掌门着急,派仪珉去催王太冲,他还是副盟主,陈观不懂事,王太冲就该把这些事理起来。 磨磨蹭蹭,王太冲带着归藏剑派和他的一众随从爪牙进了院子,天已经快黑了,大家是被京畿的繁华耽误了。夕惕剑派当头就骂:“王副盟主似乎忘了今天的聚会,武林交到你和陈观手里,老生看来,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剑舍山上那位。” 王太冲说:“这地方太偏僻,不好找,我等在城里迷了路。” 夕惕掌门说:“看来迷路的不只王副盟主,还有我们的盟主也找不到这院子了,我看这武林不如散了吧。” “散不得散不得。”断家枪的掌门带众人进来,他嘻嘻哈哈的样子,没有一丝门派存亡的忧虑,“我们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来,亏陈观这小子能找到这种地方,适合私密聚会。” 随后剑舍的人也到了,可惜天也快黑了,夕惕一群女侠等了半天,在院里一直喝茶,肚子里全是水,站起来走两步就听到腹中浪花拍岸的声音。再有耐心的人,即使是女人,也不耐烦了。 院里的灯笼亮时,陈观和勤王世子才姗姗来迟,手持贞利剑,出现在大家面前。派头算是做满了,人群中怨言不少,王太冲说:“陈大盟主日理万机啊,各大门派在此恭候多时了。” 陈观说:“让大家久等了,方才我与勤王世子商议,今日大伙奔波劳顿,明日设宴为大家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 夕惕掌门问:“敢问是陈家之谊还是勤王之谊?” 勤王世子拿把折扇,说:“京畿是皇家的京畿,皇家才是这里的地主,当然是我们王府之谊啦。我们王府仰慕天下英雄久矣,有幸借此机会和大家交个朋友,希望都不要拒绝。” 陈观紧跟着说:“眼下涣群门作恶,手段狠毒,只有借助王府的实力,才能幸免遇难啊。无影堂的结局各位都知道了,指不定哪一个门派就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勤王手握重兵,涣群门再大胆,也不敢造反吧。”涣群门存在的时间比这个王朝还长,人家不是不敢造反,是不想造反。 断家枪掌门说:“勤王盛意,我们断家枪的心领了,我们断家枪到京畿来,还有别的事,明日就不赴宴了。” 陈观追问才到京畿,能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推后再办。 断家枪掌门说:“我断家枪杨功与京畿以为官人有过过节,在昭义待过的人都知道,杨功身首异处,与此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杀兄之仇怎么也要比喝酒来得重要,恕不奉陪了。”他作揖告解。 王太冲说:“大敌当前,确实不宜聚众饮酒,我建议还是等制敌后再来轻功,江湖人喝酒十次有九次是闹事,在京畿动刀动枪的多不好,也让勤王为难,大家伙还是以对付涣群门为要。” 陈观和勤王才作罢,他请各派大掌门先畅所欲言,对当前形势的分析和讨论。断家枪的胡乱说两句就打哈哈了,他们不会是涣群门的第二个目标,就是看着勤王世子心里不舒服。 夕惕的早已不耐烦,说:“弊派全是女流,全凭各位大侠做主,你们都不急,我们也不急,天要真塌下来,夕惕这几个也顶不了什么用。盟主叫大家伙一路日夜兼程赶到京畿,想必是有了应敌之策,今天在城外老生也见识到了。”陈观不傻,听出其中的抱怨,他正要辩解时,王太冲开口。 “我们盟主是正直壮年,行事难免有欠妥之处,请各位以大局为重,不要局于小节,伤了和气得利的是涣群门。现在重要的事解开贞利剑的奥秘,这是我们唯一的筹码,在剑舍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无影堂已经成了不能挽回的损失。我劝各位还是绷紧神经,不要懒懒散散。”王太冲站在副盟主的角度给陈观台阶下,也意指他懒散不作为。 剑舍的至临不发声,姜秋林不是死人,他站出来说:“剑舍愿听从陈盟主差遣。”至临白他一眼,虽说这是师父交待的任务,要无条件支持陈家,但陈观手里的贞利剑来的蹊跷,他拉不下这个脸。 陈观说:“党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解开贞利剑的奥秘,二是整合合派力量,按照各派武功特质编排队伍,三是有计划地探寻涣群门的所在,只有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才能打破我在明敌在暗的局面。” 王太冲说:“陈盟主所言极是,但各派本是自成队伍,要重新编排,岂不是成了军队,而非武行?”谁也休想把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力量分散。 夕惕派掌门说:“旅途劳顿,老生和星镜道长今日午时就到此地等候,不见贞利剑半个影子,耗了一天,两把老骨头经不住折腾了,解剑的事请盟主见谅,我们得先养好精神。” 星镜道长也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今天要累垮了。” 夕惕的人转身离开,王太冲拦也拦不住,断家枪的也跟着走了,剑舍的紧随其后。 王太冲对陈观说:“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人家在这干等了一整天,你想想剑舍掌门当时怎么做的,他是主动派人到各派造访示好。你倒好,把自己高高挂起,现在难以服众,我看你这盟主难为。”他也带着归藏和一帮散兵离开。 二百六十六 女侠手掌拔得头筹 至临块垒… 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回到客栈,心里的无名之火越烧越旺,到京畿这么久还不见陈力士,倒先认识了勤王世子,官家人要染指武林,就从陈家开始,但一定会在太行山止步。 星镜道长疲累,不宜做决定,全听夕惕掌门定夺,太行山现在是她做主了。夕惕掌门决定明太修整一天,不去哪见不得人的大宅院了,陈家是高傲的,太行山也是有脾气的。 仪琳仪珉等人听到明天不用赴会,邀约众师妹去京畿游玩,京畿的夜晚灯红酒绿,极尽繁华所能。她们久居太行山,没有见过这样的夜市。 坐不住的还有至临和姜秋林,剑舍的人也想领教下京畿武林,天下武林人士晚上不是聚于酒馆就是聚于青楼。在姜秋林的劝告下,至临暂且聚于酒楼。 仪琳仪珉师姐妹不耽于酒气,在街上游逛。京畿的武林不是没有见过女侠,而是没有见过这么多女侠。从剑舍夜宴上传来的消息说女侠味道正,和青楼里的大不一样。夕惕的人一出门,京畿武林的汉子们饭没扒完都放下碗筷溜出去,他们一路尾随,跟了好几条街。 仪琳也发现了这些登徒子,她发现的不只是登徒子,还有不是登徒子的陈圈圈。仪琳装作不知,带着众师妹往前走,嘱咐仪珉断后,不能有人掉队。她们专挑灯火明亮的大街,不去背街小巷。 人知疲而夜不知累,京畿的夜晚不会有倦意,仪琳几个人走累了,走回客栈去。登徒子们知道没戏了,三三两两散去。陈圈圈力她们百丈远,不肯舍去。 仪琳对仪珉说:“陈力士的孙女,后面那位穿蓝色衣裙的女子。” 仪珉没见过这人,这才知道是盟主的女儿,她说:“陈家大小姐,跟踪我们一晚上了,她也觊觎师姐的美色?” 仪琳说:“你师姐我还没美艳到女子都垂涎,果真是这样,我在太行山早被你们这群妖精糟踏了。陈家大小姐一辈子没过问江湖事,她爹陈观才当上盟主没两天,她就跟着忙起来,姐妹们小心了。” 小师妹说:“看她膀大腰圆,定是个武林高手,大师姐不是她的对手,我们还是离远一些好。” 仪琳拍她的小脑袋,笑说:“人家跟了你一夜,保持的就是这个距离,你跑不了的。陈观的武功都不如何,我并不害怕和她动手,只怕她另有所谋。” 仪珉说:“夕惕剑法?” 也只有这个东西是陈家惦记的了,但白天在院里等了一天,他陈观也不见得很迫切要解开贞利剑的奥秘。仪琳说:“找个地方弄她,我们到京畿来是商议江湖事务的,不是来投靠她家的,不受她的鸟气。”她没有鸟,跟踪手法也很拙劣,所以被仪琳和仪珉发现。 她们故意走进客栈背后一个长长的小巷子,陈圈圈真的就跟来。夕惕的女侠们贴墙走,人越走越少,到巷子中间时,只有仪琳和仪珉两个人的身影。这两个身影站定转身,陈圈圈才知自己身处深巷之中,她拔剑蓄招。他身后踢踢踏踏出现人影。夕惕的女侠们像蛇一样围拢她,这些人消失在夜色中,又从夜色中突然现身,陈圈圈从没被这么多手持利剑的人围住过,惊慌失措,架步运气。 仪琳走到她面前说:“你们京畿陈家自诩儒侠,拿到贞利剑后竟变得这么无礼,白天避而不见,摆臭架子,晚上鬼鬼祟祟跟踪人,是何居心?!” 陈圈圈哆嗦着手说:“京畿大街不是你家的,小巷也不是你家的,你走得我也走得!” 仪珉说:“强词夺理,姐妹们扇她两巴掌,不然她真把自己当回事,她爹架子翘到天上去了。” 仪吾听到二师姐的吩咐,跨上来抬手就要打,陈圈圈弓腰大叫:“女侠饶命!我就是好奇,几位从太行山远道而来,小妹想结交一下。” 仪琳说:“你爹是当今武林盟主,我们不敢高攀,请回吧。” 陈圈圈说:“我并没有恶意,几位不要误会。” 仪珉说:“想结交我们还鬼鬼祟祟,我看你是那些登徒子的爪牙,觊觎我师姐和我的美貌,我警告你,你爷爷那招咎无利已经过时了,我师姐一招六壬神剑就能把你家三口串起来放在街口当糖葫芦卖!”她翘着嘴脸,鼻尖在暗夜里发光。 仪琳说:“把剑收起来,这小蹄子没多少武力值,跟剑舍山上那位差不多。”陈圈圈被仪珉吓得真气流窜,似一股将断未断的小溪流。 夕惕的收剑,陈圈圈精神抚定,说:“家父手中贞利剑是武林至宝,我们陈家势微力薄,怕保不住。斗胆请几位姐姐把我引荐给你家掌门,关于贞利剑我有话想和她说。” 仪珉说:“你想我师父替你家解开贞利剑的奥秘,你放心,我师父没你家这么小气,不用你说我们也会竭尽全力解开,保护武林周全。” 陈圈圈小声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的话只能面见你们夕惕掌门才能说,恳请各位引荐。” 仪琳说:“你要见我师父可以光明正大踏进这客栈,不必偷偷摸摸。京畿还有人能挡你不成?” 陈圈圈说:“京畿自然没人拦我,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爹和我爷爷都不知道,我找你家掌门是有要紧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只有你们才能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带到你家掌门面前。” 仪琳说:“神神秘秘,你这武功修为找她老人家能有什么事,有事就跟我说。” 陈圈圈说:“方才说了是关于贞利剑,只能面见你家掌门当面跟她说,她现在是太行山三家门派最管事的,此事非她别人不能听。” 仪琳说:“我看你也翻不出什么浪,我们这就带你进去见她老人家。” 陈圈圈说:“不可,现在不可,我可能已经被人跟踪了,刚才跟着你们的登徒子有不少人是拿钱替人办事的,请各位姐姐明日清晨到此地等我,把我装扮成夕惕的弟子再去见你家掌门。” 陈圈圈是一路跟着夕惕的,又一路防着那些假的登徒子,以她的身手来做这件事,是小马拉大车,为难了。 仪琳说:“好,明早我们再来一趟。走!姐妹们。”她们要回客栈休息了,累了一天。 陈圈圈说:“等等,我们现在见面的事可能已经被人看到了。” 仪琳说:“那又如何?我们又发生什么?” 陈圈圈说:“我们得发生什么才能消除别人的顾虑,请你们打我两巴掌。” 仪珉站上前说:“这事我来,我擅长!”她抬手抡掌在陈圈圈左右脸颊上啪啪砸两下。 陈圈圈脑袋嗡嗡响,说了声“好了。”她抹着泪跑出巷子。 仪珉看着胜利的手掌说:“想不到这双手到京畿第一天就能扇武林盟主千金的耳光,我猜想接下来它更有所作为。” 仪琳说:“它可安分些,别惹事就是立大功劳了。” 她们一众走出巷子,仪珉说:“这是她自找的,这样的要求怎么能不满足,今晚不打,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仪琳到客栈,师父已经熄灯歇息了,她没把今晚遇到陈圈圈的事跟师父禀报,吩咐师妹们不能把这事说出去,女人的嘴最不关风。 小师妹问:“要是陈家大小姐耍我们呢?明天去巷子里没人怎么办?” 仪珉说:“那就再扇她两耳光!” 仪琳说:“不会的,没人会挨着耳光玩,事关贞利剑,我们要认真对待,谁都不准马虎!”大师姐发话,大家都点头允诺。 小师妹说:“可能她是想加入我们夕惕,拜师父为师,那我就是师姐了,要抽她嘴巴子也是我来。”她想法甚是美好,以后就有个人可以欺负了。 众人散去,京畿的夜还热闹得很,铆足劲要和不眠之夜耗下去。至临和姜秋林在酒楼里就是这样,酒喝了一壶又一壶。他们对街上的繁华视而不见。酒楼不比青楼,通宵达旦地营业,小二的终于不肯再端酒上来,等他们喝完桌上的就要打烊了。京畿的武者都是安分守己,在皇城下不敢越矩造次,一般没人会在街上喝酒到天明,在青楼的不在此列。掌柜的看出来这是外地来的,拿剑佩刀的,都不是好惹的主,他不好驱客,只能不再供酒了。 姜秋林知道店家的意思,饮了最后一杯,说:“不要等着别人来驱赶,手里拿着的还是剑舍的佩剑,不要忘了我们是天下第一剑派,不是天下第一酒鬼。”他站起来拿着自己的佩剑就要走。 至临说:“偌大的京畿也容不下我们吗?”他也拿好自己的佩剑,整理衣襟和袖口,他依然弄不清楚这是在青楼还是在酒楼,起身不用穿裤子。 他们两个踏出酒楼门槛,小二的就关门熄灯,可能还个伸懒腰,但看不到了。 陈观独自在酒楼门口等候多时,见到至临颓塌的样子,笑着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京畿的酒不能解你的愁吗?” 至临早认出是陈观,假装惊异,说:“陈大盟主忙得很啊,这么晚还不休息?各大派还等着您差遣呢。” 陈观说:“少拿我消遣,走,喝酒去。” 姜秋林说:“都打烊了,回客栈喝茶吧。” 陈观说:“姜大官家是第一次来京畿,不知道京畿武林门道多,这街上店家都怕学武的闹市打砸,到夜里就少给侠客供酒了,这是朝堂的意思。” 至临说:“这就是官家人插手武林的下场,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了。” 陈观说:“老弟严重了,稍微变通一下不久行了,走。” 至临说:“如何变通?让朝堂招安,我等都去给皇家守大门?” 陈观说:“两位大侠把剑收了就可以,手上没兵刃,谁能说我们是侠客呢?走吧。” 他们把佩剑藏在腰间,跟着陈观走进一家青楼,还是青楼,酒楼这个时候酒菜都不大好,可能他们的厨子后半夜都跑到青楼来当班。 三人坐定,酒端上来,还没喝第一杯,至临就问:“到京畿一天,怎么不见你父亲?我师父很是挂念他。” 陈观迟疑一会儿,说:“他最近身体有点不适,年纪大了,常有的事,不必担心。” 姜秋林说:“不适到不能出来和天下英雄见面吗?这可是你的就任盟主的重要时刻啊。” 陈观说:“他老人家对这些早已看淡了,习惯了深居简出。” 至临说:“那就好,我以为他为帮你夺贞利剑受伤了。”他还是把堵在喉咙里的话说出来,不然再好的酒他都咽不下去。 陈观说:“就知道你们两个心里想着贞利剑的事,我今晚来就是为了这事。”他斟满三杯酒,“我陈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唯独在这件事上有点对不住剑舍,但也没有到违背江湖道义的地步。我家的招牌还是立起来的。”他把酒杯推到至临和姜秋林面前。 姜秋林知道青楼的酒都不差,青楼的姑娘可能人各有所爱,但酒一定是大家都称好的。他一饮而尽,说:“难怪我家掌门盼不来你们俩父子,原来你们早就谋划好了另起炉灶。” 陈观把酒给他倒满,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至临送第一封信到京畿的时候,我父亲刚刚决定要投靠勤王府,心里纠结的很,深怕剑舍的信让他动摇。那时候我们还没拿到贞利剑,不知道掌门庭院里的贞利剑被调包了,要是在剑舍的时候我们知道剑不见了也不会到京畿来。” 至临说:“剑不是你们调包的?” 陈观说:“以你对我们父子的了解,你觉得我们陈家要是通过这种手段拿到贞利剑还会有脸大张旗鼓拿出来称盟主吗?剑舍第二封信送到的时候我们正拿到剑,我父亲说以其大家留在剑舍不如到京畿来安全些。” 至临说:“京畿哪里安全,勤王府?” 陈观说:“我知道你们对勤王府有意见,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陈家才多少人,不到无影堂百分之一。你们认为涣群门的要灭我们需要花多大的力气?要我们这几个人带剑上剑舍山去,不如整个武林走向贞利剑到京畿来的安全。” 姜秋林说:“这确实是个办法,整个武林刚好在剑舍集结,要动起来只能全部都动,有人掉队就会被他们拿下。” 陈观说:“姜大管家理解就好。” 至临说:“不是你们调包的贞利剑,那剑是长了翅膀?”他饮尽杯中酒。 陈观说:“是你师妹调包的啊!是至殊啊,你忘了进出掌门庭院最勤的就是她。” 至临目瞪口呆,陈观给他倒了一杯酒,他一口喝下,对姜秋林说:“临走时师父让我们伤她一剑,看来师父早知道她干的好事。” 姜秋林说:“难怪她想跟我们溜下山,她还逼师父教她太行山七星剑法。师父让她戴罪立功不是针对要剑谱的事,是调包贞利剑的事啊。”他也才打通关于师父设下的重重悬念。 陈观说:“你们剑舍这位可不简单,恐怕是我们还在剑舍的时候她就已经动手准备了。” 姜秋林说:“可是她后来再没有下山啊,剑是如何下山的?” 陈观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见到贞利剑时,它已经在若厉掌门的手里,剑是从他手里截下来的,不是从你们剑舍手里。” 至临说:“那准是涣群门的人在背后搞鬼,这丫头犯迷糊了。” 姜秋林说:“师姐可不迷糊,她要是拿到贞利剑和太行山三家剑谱,现在我们就不能坐在这喝酒了,她已经快得逞了,要不是星镜道长的出现。” 至临问陈观:“你们没碰到涣群门的脸残人?” 陈观说:“上天不忍灭我武林,若厉掌门也是个墙头草,和涣群门的人分道扬镳了,不让我们还没这个机会。” 他接着说:“我们陈家不是有意要抢你们剑舍的盟主之位,只是剑在剑舍暂时还不是很安全,等击退涣群门,我们父子一定亲自护送宝剑归还剑舍。” 姜秋林说:“来时师父就交待,一定要全力支持你们陈家坐稳盟主之位,陈家和剑舍谁来坐这个位置又有什么分别呢?” 至临说:“只要剑不是落入涣群门手里就是万幸了,师父真的太惯着至殊了。” 陈观说:“我听人说云雷刀神也跟着到京畿了,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至临说:“他和我们从剑舍出发,到京畿就不见踪影了。” 陈观问:“这么说来他是恢复了真气吗?” 至临说:“不知在哪找的名医,冬天里把丹田修复好了,可惜他手上没了明太刀,不然我们武林何惧涣群门。” 陈观说:“要解开贞利剑的奥秘不能少了他啊,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找到他,不能让涣群门的抢先。” 姜秋临说:“他和夕惕的走近,明天我去问问,这么重要的人要掌握在我们手里。” 他们三人在酒楼里饮到天透乳白才散去,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二百六十七 孝女识理大义卖亲 夕惕审… 夜路难行,清晨第一缕光线照进客栈背后的小巷子时,陈圈圈已经贴墙站在客栈背后的小巷里,京畿最没有用处的肠道,密谋搅动整个城市的造反。夕惕的女侠们也如期出门,师父在房里听到窸窸窣窣的集结声,想玩过今天就要收心了。 仪琳带大家涌进小巷,看到陈圈圈战战兢兢缩在墙角,这人还真敢来。仪珉说:“昨晚的耳光打轻了,她真敢来。” 仪琳让众师妹围拢她,给她套上夕惕的袍子,挟着她慢慢走出巷子,说:“不能这么快就回去,到街上去转一圈。” 陈圈圈说:“来不及了,我爹今天就要解开贞利剑的奥秘。” 仪珉说:“来得及,我师父和星镜那老道士今天不去你们那见不得人的庭院,你爹无招。” 她们在大街上游一圈才回到客栈,摸摸搜搜进了师父的房间,还去把不太中用的星镜道长请来。道长蓬头垢面进来,陈圈圈看到就坚定自己来对了,自己不来这群人非得把武林毁了。 夕惕掌门见到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弟子,京畿的人不能乱收,京畿武林和太行山大不同,她问:“你们玩归玩,怎么还把人往我房里带?” 仪珉说:“这不是玩,这是陈观的千金,她昨晚就想披上我们这身袍子来见师父你了。喏,这就是我家师父,难道你是觊觎我师父的美貌吗?”她向陈圈圈使个眼神,这就是太行山大当家的。 陈圈圈看她们家掌门脸上皱纹肆虐,美貌二字在那细细密密的缝里无处藏身。 夕惕掌门看着陈圈圈,说:“乔装到我门下有何贵干?” 陈圈圈看着满屋子的人,说:“借一步说话,隔墙有耳。” 夕惕掌门把众弟子都赶出去,掌门房里有什么好玩的,掌门都一大把年纪了,该干嘛干嘛去,京畿那么多地方还不够你们玩的吗?她把门关上,窗户同样也难逃厄运。 留星镜道长和她们两位在屋里,陈圈圈说:“两位前辈是解开贞利剑奥秘的关键,我父亲不日将请两位到勤王府去参研,届时请两位多留心眼,不要解开宝剑的秘密,就让那剑成为一块废铁。” 夕惕掌门说:“贞利剑是打败涣群门的唯一希望,现在人心惶惶,你这女娃子不出京畿不知道外面江湖的险恶,胡说八道。” 陈圈圈说:“京畿的凶险是前辈不知的,前辈到京畿来可见我爷爷陈力士”我已经十几天没见他了,勤王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单纯的想插手武林的官家人,他们的背景复杂。王府险恶,你们就不该来京畿的。” 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听得如坠云雾,不知所云,问:“你和你爹不是都住进王府了吗?你这不是要卖你爹?” 陈圈圈说:“我和勤王世子往来过密,我也是才知道勤王府的水不浅。我不卖我爹他可能要卖了你们,你们想想,整个武林聚到一起就真的安全吗?把山上的狮子都赶到一个笼子里,是对狮子有利还是对猎人有利呢?” 夕惕掌门点点头,“这么说来我们到京畿来是你爹的主意了。” 陈圈圈说:“我爹怕没这么大的野心和心机。” 星镜道长听出点门道,说:“是勤王府?” 陈圈圈说:“勤王府也就在京畿武林有点影响而已,对天下武林他们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背后应该还有更大的势力,我还没查出来你们就到了。” 星镜道长说:“是皇家?他们对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总是不放心,他们想把我们一锅端,在京畿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陈圈圈说:“我也不知道,我爹像变了个人,我爷爷也失踪了,我觉得贞利剑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要面见二位,请务必不要解出贞利剑的绝招,不然天下武林就遭殃了。” 夕惕掌门说:“你为何帮我们?你是陈观的独女啊,老生不知要不要信你。” 陈圈圈说:“前辈,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小心为上,我已经做完我能做的了,剩下的就是你们二位了。”她说完打开门出去。 夕惕掌门望着星镜道长,老道士脑袋里全是浆糊,不知要如何。她说:“道长,这小妮子的话有几分真假?” 星镜道长说:“此时要面见陈力士才好说,我们确实不见这老东西露面,这不合符常理。” 夕惕掌门命两个弟子跟着陈圈圈。京畿的浪要拍在太行山的脚下了。 太行山的两个掌门都在客栈休息,没出席这天的聚会。 剑舍、归藏和断家枪等都来到见不得人的宅院。陈观和勤王世子不见夕惕和七星观的人,问王太冲。 王太冲摊开双手说:“昨天她们在这等了一天,不见你来,心灰意冷,要是我是今天也不来了。你盟主位置还没坐热就要摆谱,大伙在太行山都急得不行,到京畿你倒好,拉出你盟主的架势,这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 陈观派人立即去请。断家枪的掌门说:“这态度难了,夕惕掌门是你的长辈,我还以为你知书达理。” 没有这两个关键人物,今天的聚会就没有意义,贞利剑也只能是一个摆设,没多久就各自散去。 陈观找到至临说:“找到那云雷刀神没,今天也不见他露面。” 至临说:“去夕惕问过了,他没跟她们一起,说是到京畿访友去了,京畿武林最熟,哪些人和他熟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事还得你来办。” 姜秋林说:“刀神的事不急,当务之急是夕惕和七星观的,盟主还是亲自走一趟,你是主她是客。” 陈观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一时抽不出时间来,我已经派人去请陈怀寿了,他从西南赶来,过两天就能到,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喝两杯。” 至临说:“先不喝了,你先把那老娘们和老道士搞定吧,太行山上那些人脾气大得很。” 陈观来到夕惕派住的客栈,却扑了空,掌柜的说已经踏春去了。 京畿的春天不进城,都被紧紧锁在城外。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到城外田地上,名为踏青,实为商讨对策。 跟踪陈圈圈的人探得来报,她进了勤王府就没出来,没去见什么可疑之人。 夕惕掌门决定把弟子们都散开,不能住在一个客栈,命仪珉仪吾率队回太行山,只留仪琳和小师妹子在身边,人到京畿,总不能避而不见。 仪珉仪吾当即从城外出发,不再回城里。 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仪琳和她的小师妹四人回到客栈,陈观已经在大堂等候多时,见夕惕掌门凑出一个慌乱的笑脸,说:“前辈在京畿住的还惯吗?请原谅晚辈失礼,未能远迎。” 夕惕掌门说:“陈盟主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到这来?令尊可好?到京这两天不见他身影。” 陈观说:“家父身体抱恙,不便见客,有劳前辈挂心。晚辈是来请两位前辈到王府去商议解密贞利剑的事,此事情急,希望两位不吝出席。” 星镜道长说:“旅途劳顿,真气所剩无几,要解开宝剑奥秘,等我们调好身体,再去吧。” 夕惕掌门说:“涣群门又不可能打到勤王府去,盟主何必着急,我等住在府外都不急。” 陈观说:“是晚辈昨日失礼,怠慢了各位,今天特来赔罪。” 夕惕掌门说:“严重了,太行山承受不起,江湖事有陈盟主操心是武林之幸,我等不敢多言,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但老生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贞利剑的奥秘恐怕要看你们年轻人了。我和星镜道长老了,和你爹陈力士一样,力不从心。盟主请回吧,我们要休息了。” 陈力士回到勤王府,拿出贞利剑,在大堂里演示。陈圈圈见了,说:“父亲,那些老娘们没领你的情吗?让我去收拾收拾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陈观说:“不许惹是生非,好好在家待着,我自有我的办法,这剑还不是很称手,我得再适应习惯。” 陈圈圈看着她父亲沉着的样子,他一定是有了办法,希望夕惕的人不傻,能化险为夷。 二百六十八 施硬不施软降夕惕 优抚且… 休息一天,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精神矍铄,等着陈家上门邀约,要让武林看到太行山的价值,不能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四人静坐在客栈等着,京畿武林不知涣群门的厉害,还淡定泰然,那夕惕也不必慌张了。 陈观比他们还沉得住气,把盟主的架子摆到底。午后还不派人到客栈请两位掌门,夕惕掌门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派出仪琳到见不得人的庭院去看看。 庭院内空无一人,积极的王太冲也还在自己的客栈悠闲作乐,剑舍的人更是住进了青楼,只有姜秋林在客栈里等消息。 仪琳进去问:“姜大侠,今日不聚会了吗?” 姜秋林说:“盟主没发话,那庭院大门紧锁,不知何故。” 陈观是要大伙坐不住主动上门找他啊,他手里握着贞利剑,不怕这些人不来。 各门派都受了冷遇,断家枪的和归藏的聚到一起,这陈盟主是变本加厉了。王太冲把握众怒,在京畿可以把自己的大旗树立起,陈家归入勤王门下已经频受微词,他在武林中散布盟主进青楼消遣的消息。 流言蜚语一夜之间就能把陈观逼出来,他再不能待着王府里试剑了,派出人马到各家客栈去请大家到庭院去聚集。 夕惕掌门收到消息,抱恙不出,这小子太不懂事了,他爹陈力士可不是这么教的。 剑舍的姜秋林都有怨言,他带着众师兄姗姗来迟,到了见不得人的庭院发现别的门派都没来,关键的夕惕的七星观都不在,云雷刀神也还没找着。他找到陈观,说:“陈盟主要食言了,再这样下去我剑舍辛苦经营的成果三两日就要败光了。” 陈观说:“不急,湘钦门还没到,今晚再聚也不迟,还有断家的人都没到齐。” 姜秋林说:“切莫丢了西瓜捡芝麻,每一个门派都有人没到,大家不是把家搬到京畿来。” 陈观说:“你的朋友也没到,我想你一定想见到他。” 姜秋林问:“谁?” 陈观说:“辛枚将军,他已经在路上了。” 姜秋林看着陈观轻浮的表情,带着众师兄回去了,至临此刻还在青楼里醉生梦死,整个武林一到京畿就病了,病得不轻,还无药可救。 一天过去了,没聚成,就陈观一人在院里等着。 仪琳在街上打探了一天,没人站出来做主,王太冲也自甘堕落,和断家枪的在酒楼里推杯换盏,她回到师父身边,四人摸不清陈观这是什么招。 入夜时,勤王府差人从来信封,和包裹。仪琳拆开来看,是仪吾的佩剑和仪珉的断指,血淋淋的左手拇指血迹还没干。附信写道,王府有意做东,夕惕的不该不辞而别,应该在京畿喝杯薄酒再走,请掌门放心,女侠们现已经是王府的座上宾。 仪琳惊得手中信纸掉落,仪珉仪吾两拨人马都遭勤王府毒手了,陈观这是来硬不来软,逼夕惕掌门就范。 来得很巧,断指刚收到,陈观就派人来请他们去那见不得人的小院,不得不从。 夕惕的人到庭院时,各大派都到了,湘钦门的陈怀寿也得意地站在陈观身后。但不见云雷刀神,陈观和勤王府神通广大还是没把这滑泥鳅揪出来。 王太冲见夕惕的只剩四个毛人,小声对夕惕掌门说:“传闻属实,陈盟主对你们下狠手了。” 夕惕掌门说:“老生也料不到他要来这一招,不讲武德。” 陈观清清嗓子,开始发话了,“涣群门作乱,我们有幸取得贞利剑,这是对付他们的利器,为还江湖安宁,请夕惕掌门和七星观掌门为我们解开贞利剑的绝招。” 夕惕掌门说:“陈盟主手段高明,老生无话可说,尽力就是,但解开贞利剑是太行山三家剑派缺一不可,我和星镜道长能做的也不多。” 陈观说:“我从不做徒劳无功的事,若厉掌门我也请来了。”他话毕,若厉掌门从一道暗门走出来,老头比以前在涣群门还憔悴。 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迎上去,扶着他的手,说:“怎么落入这步田地?” 若厉掌门摆摆手,说:“自作孽不可活,老朽认栽了。” 王太冲和断家枪的见到颤巍巍的若厉掌门,更晓得陈观手段的高明,不是他高明,是勤王府高明。 陈观说:“我手中贞利剑就是从若厉掌门手中取得,而且取的名正言顺,符合江湖道义,今天,我陈观手持贞利剑,斗胆带领武林共抗涣群。” 王太冲说:“如何个名正言顺法?论威望不是你爹陈力士更适合,他在江湖上更能镇得住,大伙说是不是?” 没人敢附和他,断家枪的也不出声,酒桌上的联盟到这就散了。辛枚躲在他们掌门身后,他是刚到的,他接到涣群门的信,杨言志已经身死,杨家的事对于他算是没有什么盼头了。他来此助力掌门,全是为了断家枪。 良久就没人说话,辛枚说:“为何不见陈前辈?”他这问题问得突然,是在问他家掌门,不是问陈观,但大伙都听到了。 陈观说:“将军不用心急,家父这就出来和大伙见面。” 有人提灯笼走来,不是陈力士,是并排走的两个人,是王府的侍从,他们抬着一张太师椅,陈力士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呼吸急促,半死不活。 众人下巴都要掉下来,天下第一剑士陈力士已经不能站起来,这是江湖的损失还是报应。 陈观说:“家父为了从若厉派掌门手中拿得贞利剑,已经自废武功。” 大伙经不住要议论了,陈力士缓缓抬手,示意大伙不要说话,他吸一口气在胸里,说:“各位莅临京畿,陈某有失远迎,还望赎罪,犬子招呼不周,大家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知道各位都想不明白,但解铃人还须系铃人。若厉掌门之所以落入涣群门之手,又从剑舍手中拿到贞利剑,追根究底都是我的错。当年没有我屠戮若厉剑派他也不至于坠入魔道,我是太行山的罪人。为解若厉掌门心头之恨,为把他带回武林,我甘愿废掉一生所学,以谢天下。从此我退出武林,请各位精诚团结,共抗涣群,不要为了一点小事而让小人得逞。” 他不退出武林也活不久了,但剑士要死在床上,那就天窝囊了。 王太冲说:“老先生糊涂,这若厉掌门不是你的对手,大敌当前不该讲求仁义。” 陈力士咽口水,喘粗气,说:“我就是要为武林立仁义之标碑,江湖武林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滥杀无辜,请各位前辈助犬子一臂之力。”他说得诚情恳切,让人动人。 夕惕掌门都感动了,女人就是感情用事,陈力士为武林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夕惕不该拖后腿,在这关键时刻要站出来。 她说夕惕一定鼎力相助,破解贞利剑的奥秘。 陈力士点点头,吩咐人抬他回去了,他这一转身就不可能再回武林。大家都目送他远去。其实也没远去,夜太黑,他出来门就不见了,鬼知道他上哪家青楼去了,男人至死是色鬼。 仪琳提醒她师父,“不见陈观的独女,她的话可还当真?” 她师父说:“见机行事,仪珉她们还在勤王手里。” 陈观说:“那就请太行山的三位掌门为我们解开贞利剑的奥秘吧,我相信各位和我一样都迫不及待了。” 星镜道长说:“可惜云雷刀神不在场,不然可以事半功倍。” 陈观说:“他可以不用在场,有若厉掌门在,他知道该怎么做。” 二百六十九 施硬不施软降夕惕 优抚且… 休息一天,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精神矍铄,等着陈家上门邀约,要让武林看到太行山的价值,不能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四人静坐在客栈等着,京畿武林不知涣群门的厉害,还淡定泰然,那夕惕也不必慌张了。 陈观比他们还沉得住气,把盟主的架子摆到底。午后还不派人到客栈请两位掌门,夕惕掌门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派出仪琳到见不得人的庭院去看看。 庭院内空无一人,积极的王太冲也还在自己的客栈悠闲作乐,剑舍的人更是住进了青楼,只有姜秋林在客栈里等消息。 仪琳进去问:“姜大侠,今日不聚会了吗?” 姜秋林说:“盟主没发话,那庭院大门紧锁,不知何故。” 陈观是要大伙坐不住主动上门找他啊,他手里握着贞利剑,不怕这些人不来。 各门派都受了冷遇,断家枪的和归藏的聚到一起,这陈盟主是变本加厉了。王太冲把握众怒,在京畿可以把自己的大旗树立起,陈家归入勤王门下已经频受微词,他在武林中散布盟主进青楼消遣的消息。 流言蜚语一夜之间就能把陈观逼出来,他再不能待着王府里试剑了,派出人马到各家客栈去请大家到庭院去聚集。 夕惕掌门收到消息,抱恙不出,这小子太不懂事了,他爹陈力士可不是这么教的。 剑舍的姜秋林都有怨言,他带着众师兄姗姗来迟,到了见不得人的庭院发现别的门派都没来,关键的夕惕的七星观都不在,云雷刀神也还没找着。他找到陈观,说:“陈盟主要食言了,再这样下去我剑舍辛苦经营的成果三两日就要败光了。” 陈观说:“不急,湘钦门还没到,今晚再聚也不迟,还有断家的人都没到齐。” 姜秋林说:“切莫丢了西瓜捡芝麻,每一个门派都有人没到,大家不是把家搬到京畿来。” 陈观说:“你的朋友也没到,我想你一定想见到他。” 姜秋林问:“谁?” 陈观说:“辛枚将军,他已经在路上了。” 姜秋林看着陈观轻浮的表情,带着众师兄回去了,至临此刻还在青楼里醉生梦死,整个武林一到京畿就病了,病得不轻,还无药可救。 一天过去了,没聚成,就陈观一人在院里等着。 仪琳在街上打探了一天,没人站出来做主,王太冲也自甘堕落,和断家枪的在酒楼里推杯换盏,她回到师父身边,四人摸不清陈观这是什么招。 入夜时,勤王府差人从来信封,和包裹。仪琳拆开来看,是仪吾的佩剑和仪珉的断指,血淋淋的左手拇指血迹还没干。附信写道,王府有意做东,夕惕的不该不辞而别,应该在京畿喝杯薄酒再走,请掌门放心,女侠们现已经是王府的座上宾。 仪琳惊得手中信纸掉落,仪珉仪吾两拨人马都遭勤王府毒手了,陈观这是来硬不来软,逼夕惕掌门就范。 来得很巧,断指刚收到,陈观就派人来请他们去那见不得人的小院,不得不从。 夕惕的人到庭院时,各大派都到了,湘钦门的陈怀寿也得意地站在陈观身后。但不见云雷刀神,陈观和勤王府神通广大还是没把这滑泥鳅揪出来。 王太冲见夕惕的只剩四个毛人,小声对夕惕掌门说:“传闻属实,陈盟主对你们下狠手了。” 夕惕掌门说:“老生也料不到他要来这一招,不讲武德。” 陈观清清嗓子,开始发话了,“涣群门作乱,我们有幸取得贞利剑,这是对付他们的利器,为还江湖安宁,请夕惕掌门和七星观掌门为我们解开贞利剑的绝招。” 夕惕掌门说:“陈盟主手段高明,老生无话可说,尽力就是,但解开贞利剑是太行山三家剑派缺一不可,我和星镜道长能做的也不多。” 陈观说:“我从不做徒劳无功的事,若厉掌门我也请来了。”他话毕,若厉掌门从一道暗门走出来,老头比以前在涣群门还憔悴。 夕惕掌门和星镜道长迎上去,扶着他的手,说:“怎么落入这步田地?” 若厉掌门摆摆手,说:“自作孽不可活,老朽认栽了。” 王太冲和断家枪的见到颤巍巍的若厉掌门,更晓得陈观手段的高明,不是他高明,是勤王府高明。 陈观说:“我手中贞利剑就是从若厉掌门手中取得,而且取的名正言顺,符合江湖道义,今天,我陈观手持贞利剑,斗胆带领武林共抗涣群。” 王太冲说:“如何个名正言顺法?论威望不是你爹陈力士更适合,他在江湖上更能镇得住,大伙说是不是?” 没人敢附和他,断家枪的也不出声,酒桌上的联盟到这就散了。辛枚躲在他们掌门身后,他是刚到的,他接到涣群门的信,杨言志已经身死,杨家的事对于他算是没有什么盼头了。他来此助力掌门,全是为了断家枪。 良久就没人说话,辛枚说:“为何不见陈前辈?”他这问题问得突然,是在问他家掌门,不是问陈观,但大伙都听到了。 陈观说:“将军不用心急,家父这就出来和大伙见面。” 有人提灯笼走来,不是陈力士,是并排走的两个人,是王府的侍从,他们抬着一张太师椅,陈力士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呼吸急促,半死不活。 众人下巴都要掉下来,天下第一剑士陈力士已经不能站起来,这是江湖的损失还是报应。 陈观说:“家父为了从若厉派掌门手中拿得贞利剑,已经自废武功。” 大伙经不住要议论了,陈力士缓缓抬手,示意大伙不要说话,他吸一口气在胸里,说:“各位莅临京畿,陈某有失远迎,还望赎罪,犬子招呼不周,大家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知道各位都想不明白,但解铃人还须系铃人。若厉掌门之所以落入涣群门之手,又从剑舍手中拿到贞利剑,追根究底都是我的错。当年没有我屠戮若厉剑派他也不至于坠入魔道,我是太行山的罪人。为解若厉掌门心头之恨,为把他带回武林,我甘愿废掉一生所学,以谢天下。从此我退出武林,请各位精诚团结,共抗涣群,不要为了一点小事而让小人得逞。” 他不退出武林也活不久了,但剑士要死在床上,那就天窝囊了。 王太冲说:“老先生糊涂,这若厉掌门不是你的对手,大敌当前不该讲求仁义。” 陈力士咽口水,喘粗气,说:“我就是要为武林立仁义之标碑,江湖武林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滥杀无辜,请各位前辈助犬子一臂之力。”他说得诚情恳切,让人动人。 夕惕掌门都感动了,女人就是感情用事,陈力士为武林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夕惕不该拖后腿,在这关键时刻要站出来。 她说夕惕一定鼎力相助,破解贞利剑的奥秘。 陈力士点点头,吩咐人抬他回去了,他这一转身就不可能再回武林。大家都目送他远去。其实也没远去,夜太黑,他出来门就不见了,鬼知道他上哪家青楼去了,男人至死是色鬼。 仪琳提醒她师父,“不见陈观的独女,她的话可还当真?” 她师父说:“见机行事,仪珉她们还在勤王手里。” 陈观说:“那就请太行山的三位掌门为我们解开贞利剑的奥秘吧,我相信各位和我一样都迫不及待了。” 星镜道长说:“可惜云雷刀神不在场,不然可以事半功倍。” 陈观说:“他可以不用在场,有若厉掌门在,他知道该怎么做。” (发错章节,改不了了。淦) 二百圆九 王府寻得昨日新友 京畿深挖… 若厉掌门冒出头说:“贞利剑的厉害之处在于它会吸人真气,储存于剑内,在打斗中成十倍百倍地释放出来,无影堂的人就是都被吸了真气。但此剑尚未开锋,不受控制,吸人真气后反噬施展真气的人,因此无影堂的人都命丧剑下。” 王太冲说:“那要如何才能控制宝剑?它吸收无影堂的真气,算是他们没白死,将来可以用他们的真气为无影堂报仇。”他觉得自己比谁都机智,已经为武林安排好圆满的大结局。 若厉掌门说:“要我们太行山三家剑派的祖传功法真气同时灌输其中,让宝剑开锋,让剑元苏醒,如此之后才能控制住宝剑,才能施展出它的威力。” 王太冲说:“那还等什么?开始吧。”他仿佛已经看到涣群门跪倒在他脚下求饶了,他一脚踢飞无耳男,踩在无眉男的脸上,因为无耳男实在丑陋得碍眼。 若厉掌门说:“急不得,若一次就把真气输完,我们三人将被宝剑吸干,而我们的真气都不如先辈掌门,无法把剑云养好,要为剑开好锋,就得连续不断七七四十九天为剑输送真气。这过程是极为关键的,如有被打断,我们三人就会筋脉尽断,剑也无法开锋了。在我们养剑的四十九天里,需要各位武林在此院子为我们看守好,涣群门随时可能会来。”为何一定是七七四十九天,我觉得这数字来得离谱。 他说得够清楚了,这剑不复杂,难在要不断输入真气,还只能是那三个人的。 夕惕掌门悄声对星镜道长说:“切记不可用全力,我们还有四十九天可以做事。” 说干就干,整个武林排班把守这见不得人的庭院,几个门派轮流值守,三个掌门就在庭院里养剑。在这之前,夕惕掌门交待仪琳和小师妹要设法救出仪珉仪吾等人,务必在四十九天内完成,不然陈观就可能要横行霸道,无人能当了。以他的做派,陈家不可能不是第二个涣群门。 仪琳出了这庭院,把小师妹安顿在客栈里,吩咐她不能出门,这小姑娘身无武艺,自己不惹事就行,没人盯着她。 仪琳首要之事是找到陈圈圈,她对京畿最理解,对勤王府最了解,若能得她相助,救师妹的事才有可能。 这么大的门派,就剩仪琳一人了,她心里焦灼,举目无亲,自己要在京畿闯荡,已经不是考验这么简单了。京畿很大,但陈圈圈从见过夕惕掌门后就再没出过勤王府,要找她相对容易。 仪琳第二天潜入勤王府,在陈圈圈的闺房里找到这个膀子比她爹还宽的女子。想把她带出勤王府,陈圈圈却拒绝了,不是她喜欢勤王府优渥的生活条件,是她一离开王府他爹就会起疑心。 陈圈圈是个深明大义的人,真正的深明大义,不是他爹和他爹的爹那种伪君子真小人。她在王府没闲着,摸清一些情况。夕惕派的女侠们都被关进勤王府地牢,大牢在王府底下的地下一层,上面是勤王府大堂,守卫森严,不仅有京畿武林的精英把守,还有勤王府的职业军人看守,一层裹着一层,要想救人,几乎。不是绝对不可能。 即使陈观把武力重心放在见不得人的庭院,但王府终归是王府,仪琳放弃了潜入地牢的念头,等待时机成熟和陈圈圈里应外合才是正道。 陈圈圈也下不到地牢,不知大家的情况如何,但那打在她脸上的手掌已经是残缺了。仪琳很着急,陈圈圈告诉她,性命暂时无碍,因为陈观把大家留在京畿,就是为了让贞利剑吸走武林的真气,在她们的真气还没被吸完之前是死不了的,而贞利利剑还在见不得人庭院,所以不必太担心,顶多是残了,死不了。 陈圈圈人大鬼也大,她见到了陈力士,但陈力士已经变成糟老头子,她想把他弄出勤王府,这得靠仪琳帮忙。仪琳说:“你爷爷和你爹是一伙的,救不得,我不敢引火烧身。” 陈圈圈说:“他已经武功尽失,不能作恶了,他对我不薄,没有武功他还能做个好人。我不能看着他在勤王府像狗一样活下去,一点尊严都没有。” 仪琳说:“他可是大功臣,勤王府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陈圈圈说:“他是迫不得已,没得选了。他不是想当英雄的人。” 仪琳说:“凭他的武功,勤王府能把他怎么样,不至于自废武功。” 陈圈圈说:“你们着了我爹的道儿了,我爷爷不是自废武功,是把真气全输进贞利剑了,过中原由我还没查清。但贞利剑不是若厉派掌门带来的,那糟老头子也是个可怜人,等他把真气输尽,下场比我爷爷还惨。” 仪琳说:“给贞利剑开锋需要把人的真气输尽?” 陈圈圈说:“我爹不会留着他们的真气的,四十九天,汗水都能给你吸干,何况真气。” 仪琳说:“那遭了,我师父岂不是也要真气散尽。” 陈圈圈说:“那你师父也是个可怜人,我提醒过她的,就看她如何应对了。” 陈圈圈让她多去找些帮手,没帮手是做不成事的,两个女人在京畿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仪琳在京畿没有什么可靠的朋友了,王太冲和剑舍都是狼子野心,现在已经为陈观马首是瞻,太行山太远了。陈圈圈问她身边还有什么人,她说只有小师妹了,不会武功的小师妹。 陈圈圈说:“去找云雷刀神,我爹也在找他,你只需跟在他尾巴后面就能找到,他是知道明太刀秘密的人,刀剑合并才能天下无敌,他是跑不了了。” 仪琳问:“不是贞利剑已经天下第一了吗?” 陈圈圈说:“你觉得贞利剑和明太刀谁是天下第一神兵?或者刀剑都在一个人手里的时候那个人才是天下无敌?” 仪琳昏头昏脑,经陈圈圈划这么两圈,她才吹散弥漫在眼前的迷雾。 刀神是少年的朋友,少年都信得过,夕惕也信得过,从剑舍到京畿,他对夕惕都是提醒提示,是目前能帮得上忙的人。刀神武功远在她之上,他可能知道如何破解贞利剑,拯救师父。 篦子般筛查京畿,把京畿两腿翘起来,伸头进去看云雷刀神在哪里的人就是剑舍的至临和姜秋林,一个武功高强,一个脑子灵光,算是瞎子背着瘸子,强强联合。 仪琳表面迎合陈观,每天去照顾忙得汗流浃背的师父,演好真孝徒的同时主动为陈观分忧,跟着剑舍去找寻云雷刀神。刀神最后一次是跟夕惕的人在一起,她跟着去找是最好的安排。 京畿之大,有勤王府的帮助,他们一家一家酒楼的查,一家一家青楼的找。刀神只跟小师妹说去访友就没有再回来,他是有意避开大家还是惨遭涣群门的毒手了,这都说不清道不明。 跟着剑舍一起找寻刀神的还有湘钦门的陈怀寿,听王聪和钟瑜玟说过,这人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长这么大估计没做过什么好事,到京畿就跟着陈观忙起来,一副为江湖奔命的样子。而以前热情的王太冲,整天卖醉,他的爪牙发现夕惕出城的弟子都被勤王府截下,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甚至仪珉断指的事他也知道了。陈观不是剑舍那样的纸老虎,他表面笑嘻嘻,背地里心恒手辣,陈力士废掉的事估计也有陈观不少功劳。 王太冲不敢造次了,安安分分享受京畿的繁华,享受京畿的爱抚,不再去争副盟主的风头了。 二百进 散布谣言引神现身 宿敌联手殊途… 至临和姜秋林找不到云雷刀神,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解开贞利剑有太行山的人就够了,他不在也能解。为了找个游侠,剑舍、夕惕和湘钦门三个门派兴师动众,有失大派的风范,找不到人,更脸上无光。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好意思说千里迢迢到京畿来为盟主分忧。 仪琳跟着这些男人好几天,一点眉目都没有找到,他们太废了,被姜秋林的废物特性传染,任何事交到他们手上都会搞砸。把京畿都走遍,人没找到,好玩的地方他们都知道了。仪琳看他们懈怠,这些人靠不住,要另想办法。 她找到王太冲,这是她在京畿能找到消息最灵通的人了,但还不够灵通,京畿的复杂是王太冲都摸不清的,他对刀神的行踪没有一点头绪,他的爪牙也和他一样,陷入京畿灯红酒绿的享乐中,不可自拔,拔不出来啦。 但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身体虽然麻木了,残废了,脑袋还健朗。这样的人在京畿才能活得久。他说:“茫茫人海,你要去找那么一个闲云野鹤,难比登天,要学会让他来找你,你找他是大海捞针,他找你就是探囊取物。” 刀神是何等人,怎么会主动来找夕惕?仪琳弄不明白这老头说的什么意思。王太冲继续说:“他铁定是找明太刀去了,你要是有明太刀,他自然会找到你。” 仪琳说:“我哪来的明太刀?我没这么大的能耐。”她要是能找到明太刀,就师妹师父的事就简单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王太冲说:“星镜道长没振碎那把赝品宝剑之前,剑舍掌门还让我们大伙去朝拜他呢。江湖,是讲究谋略的,不是用武力就行。” 仪琳每句每字都听懂了,连在一起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拍拍自己的脑袋,希望它跟得上王太冲说的谜语般的话语。 王太冲继续把话挑明:“你只要谎称明太刀,谁管你是真有还是假有?” 这事不少,仪琳不敢想,说:“那整个武林岂不是要盯着我,我手上要是有宝刀,陈观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王太冲点点头,说:“周到,你想得周到,他现在坐稳盟主之位,你要称自己有刀,那就是公开与他为敌。” 不能成为他的敌人的,只有他自己。陈观见到至临和陈怀寿把找刀神的事放在心上了,派人来督促,刀神是解开贞利剑的引路人,没有他不行,让至临和姜秋林绷紧神经,担起责任,务必把刀神找到。务必是很难实现的,京畿那么多人,长得像刀神的一个都没有,何况要找到如假包换的刀神。 仪琳是他们几个当中找得罪卖力的人,他们在酒楼在青楼厮混的时候,都是她在找线索,即使没找到,也是有苦劳。她在陈观下令一定要找到云雷刀神的时候提出王太冲出的主意,陈观称妙,他当即派人散布他已经拿到明太刀的流言。 受波推澜助的流言传得比瘟疫还快,但没人敢去质问陈观,来京畿这么久,没见到过他带明太刀。 这话传到剑舍去,最坐不住的就是至殊,明太刀和贞利剑都在陈观手里,她的人生就很绝望。剑舍掌门不傻,去信急问至临,至临回信说那只是陈观为逼云雷刀神出现的诡计而已。剑舍掌门知道事不对劲,他当盟主的时候都没把刀神当回事,陈观才上位就兴师动众找这个废人。他令至临和姜秋林多个心眼,查明陈观是不是真的爱上这刀神了,他们年纪相仿,一定不单纯。 至临没有觉得哪里不妥,有刀神在,解开贞利剑的奥秘才更顺利。姜秋林已经动手调查,他不认为陈观只和他师兄至临一样聪明,陈观的聪明至少在至临的一倍以上,因为至临和勤王世子在青楼左拥右抱的时候,陈观还在王府里读书。 没有云雷刀神的日子里,太行山三家剑派的掌门养剑很顺利,夕惕掌门说只是碍于大家真气不够,只能慢慢来。据此,姜秋林得出陈观找云雷刀神不是为了尽快解开贞利剑奥秘,而是另有打算。 夕惕掌门和两个老头在见不得人的庭院里每天为贞利剑输入真气,这两个老头就兢兢业业像牛一样,每天都把真气输光。夕惕掌门提醒他们不要把自己的老命送在这官家庭院里,即使大家都一大把年纪,可以死了,但不该死,太行山的若厉和七星观等着两位去重建。 星镜道长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为贞利剑开锋后,立了头等功,太行山扬眉吐气。夕惕掌门笑了,问若厉掌门:“你认为有这可能吗?” 若厉掌门说:“咽气是一定的,扬眉就别想了,我们最好的下场就是陈力士,可惜我不能手刃他了,苍天无眼。” 星镜道长说:“杀盟主的爹,你的胆子是太行山上最大的一颗。” 夕惕掌门说:“留着青山在,陈家和剑舍的仇我们太行山不会忘的。” 若厉掌门说:“陈家不会留着我们的,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起,谁都比想出去了。” 星镜道长以为这么多人在庭院是为了保护他们,江湖真的只剩真善美了,他傻乎乎的说:“有这么多人在这,出去哪里能有这里安全。” 夕惕掌门直摇头,七星观那么多聪明的道士怎么没活下来,独独活下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夕惕掌门说:“还有一个月,我们留着点真气,不能把自己撂在这。” 若厉掌门说:“对,保存实力,自己不能把自己的青山烧光。” 星镜道长只能跟着干,接下来的日子都只输七成真气。即使每人只输七成,贞利剑也争气地起变化,剑身散发出蓝幽幽的光,在夜里瘆人得很,这院里要是没这么多人,星镜道长就要拔出桃木剑耍起驱魔收鬼的招来。 姜秋林在陈观身边也扎了暗桩,他每天的行事都不能逃过姜秋林的双眼,他开始上道了,和王太冲一样,养一众暗桩死士为自己卖命。 至临和勤王世子和陈怀寿形影不离,成了京畿有名的青楼三侠,即使有一个不会武功,只有结交侠士的侠义之心。青楼里的姑娘们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青楼三侠和陈观拿到明太刀的消息一样,传遍江湖,比少年当年在京畿大战官妓还声名远播。 姜秋林早就料到至临会堕落,但是跟着勤王世子总会被江湖唾弃,他几次劝阻未果,只能,写信给师父,希望师父能令这小子悬崖勒马,不要再让剑舍蒙羞。但陈观和刀神的事还是没查出个眉目,同向河流,由于都在陈观身边安排了耳朵眼睛,姜秋林和王太冲走上同一条道,剑舍和归藏开始联手查探陈观。 陈观最大的破绽是陈圈圈,她和仪琳一直保持着联系,陈观虚晃一枪引刀神出现的手段陈圈圈并不看好,刀神不会轻易进王府的门,当年刀神在京畿和至临大战,不算是大战,小小的比试。他对京畿武林嗤之以鼻,对王府更是厌恶至极,几次和王府的食客起冲突。刀神和至临那一战,就是勤王世子暗中挑拨起来的,他想看看谁更有实力,谁才能打败陈力士,试探武林之外的武功是什么水平。少年大败陈力士,勤王世子看到外面的武功很高,比青楼屋顶还高,怎么也跨步上去。 姜秋林和王太冲也盯上了这个膀大腰圆却足不出户的姑娘,他爹陈观作为盟主忙着火烧眉毛都不挥一下手,她竟不出门来帮忙救急,她像个迷一样被陈观紧紧捏在手里。 二百进一 夕惕远走求救淮南 刀神威怒… 王太冲奸计奏效,姜秋林和至临在京畿街头发现刀神的踪迹,刀神没有混迹在青楼里,改邪归正了,在茶楼里听人说书,盟主拿到明太刀的事一定是从这些说书人口中流传出去的。 姜秋林闻讯找过去,刀神见他下了剑舍山,没有在剑舍时那样神武,说:“姜大侠在京畿不服水土吗?” 姜秋林说:“不是,是忙了,你到京畿还不去参见盟主?” 云雷刀神说:“那你是不服新盟主咯,陈家和你们剑舍轮流坐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姜秋林说:“武林危机,刀神是武林的一份子,岂能袖手旁观,现在贞利剑的奥秘即将破解,你作为明太刀的上一任主人,理应在场指点一二。” 云雷刀神说:“我很好奇,贞利剑是怎么跑到京畿来的,而明太刀又是如何到了陈观的手,我想这其中勤王府下了不小的力气。” 姜秋林说:“刀神误会了,贞利剑是我师姐至殊一时糊涂,和若厉掌门里应外合调包的。相信明太刀和王府关系也不大。” 刀神切“切”一声走了,姜秋林快步跟着,说:“陈盟主现在需要你啊,他让我们在京畿找了好久,你到京畿后去哪了?大伙都很着急。” 刀神说:“他找我?我看是勤王府的人找我吧。”他甩掉姜秋林,走出茶馆,消失在街头。 刀神出现的消息仪琳也收到了,她开始在各大茶楼追寻,刀神不是耗子,他进了京畿,就在很多人的瞩目下活动,陈观、姜秋林、王太冲都派人跟着他。喽啰跟踪一个武林高手,无异老鼠跟着猫,刀神反而警觉起来,这不像是找他借口明太刀奥秘的,是要杀人灭口吧。仪琳在茶楼里找到刀神,他不是来听人说书的,是在这收集京畿武林近况的情报。 仪琳让他借一步说话,茶楼里眼睛耳朵太多。京畿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刀神让她晚上到青楼找自己,而且不能亲自来,今天他们的见面已经被人看到,晚上得换个人来。 晚上在京畿的青楼上,赴约的是乔装的夕惕小师妹,她第一次进青楼,完全找不到北,楼里的姑娘都看着这个小伙子。是的,她学王聪女扮男装,像个小书童,纯洁的小书童,引起了如狼似虎的姑娘们的注意。老鸨让她挑一个,不收她的钱。这老鸨歹毒,别的楼要是见到这么小的少年进来,不仅不收钱,第一次还给红包。 小师妹红着脸,在众人的起哄中来得云雷刀神的身边。刀神也没认出这个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在青楼里反倒万众瞩目,他说:“夕惕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俊俏的小哥?” 小师妹说:“夕惕现在就剩两个人了,我是其中一个,我是我师傅最小的弟子。” 刀神带着她飞出青楼,“你来得太高调,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你到我房里来了。”他们飞到城外,落在一棵高大的松树顶上,小师妹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过,两腿发软,“在这就没人看到我们了吗?你确定?” 刀神说:“在这我可以看到别人,我们交谈不会被人听到。我问你,怎么陈观和你师姐都在找我,我在京畿这么抢手?” 小师妹说:“陈观蛇蝎心肠,把我师姐她们都抓起来的,关在勤王府的地牢,还切了我仪珉师姐的手指。” 刀神说:“他也想切我手指?” 小师妹说:“不知道,但他是故意引你出来,明太刀没在他手上,这是王太冲给出的主意,你要小心了。” 刀神说:“他算个什么东西,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小师妹说:“他快要解开贞利剑的奥秘了,只有一个月不到,我师父和星镜道长,还有若厉掌门都在为剑开锋,陈观已经聚齐太行山三家剑派的掌门。” 刀神说:“那他还找我干嘛,姜秋林还说让我去指导他们,这小子也是给我挖坑。” 小师妹说:“陈观的心机我们是没弄明白,我师姐让我来求你帮我们救出师姐师父,剑开锋后,我们夕惕派就没得救了。看在灰衣少年的份上求求刀神伸出援手。”她提到师父师姐眼泪就掉下来。 刀神说:“我也不一定是陈力士的对手,王府有重兵把守,要闯进去是不可能的。” 小师妹说:“陈力士为得到贞利剑已经废尽武功,京畿现在没人是你的对手。只要你肯出手,就能救出师姐。”她哀求的眼神被夜色淹没,刀神看不到,只听到幽怨的声音。 刀神说:“没有明太刀在手,要从勤王府救出那么多人,根本不可能。我一跨进京畿,他就派人跟着我,我不会有出手的机会的。而且我很忙,我还有别的事,不能在京畿停留太久。” 小师妹哭出声来,像只树梢上的乌鸦,刀神蒙住她的嘴说:“别吵,这周围都是耳朵,让人发现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师妹更咽地说:“那可怎么办啊?师姐她们在地牢里,师父在庭院里,没人帮我们了。” 刀神说:“这是得找那灰衣少年,他会隐身,潜入皇宫都没有问题。” 小师妹说:“找你都花了半个月,上哪找公子去啊?”她忍不住要哭,细细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 刀神说:“你别嚷嚷,你到江南去找,这小子一定到江南去了。” 小师妹说:“江南比京畿还大,我没去过。” 刀神说:“你就到淮南城去,找一家青楼,老鸨就是你们六壬神剑的上一代传人,你到青楼去耍两剑,老鸨就会找你。你会六壬神经吗?一招半式也行。” 小师妹说:“我是去找公子,不是去找老鸨。” 刀神说:“笨,找到老鸨,她就能找到那小子。” 小师妹说:“真的吗?” 刀神说:“她找不到就没人找得到了,眼下你师父和你师姐不会有危险。快快动身到淮南城区吧。” 小师妹说:“你能带我去吗?你不是也要离开京畿。” 刀神说:“我很忙的,我不留在京畿不代表我要跟你去淮南,我不去。你快去备匹快马,连夜出城。” 小师妹回到仪琳身边,刀神不愿出手,仪琳也不慌了,只要知道灰衣少年的下落,他的武功远在刀神之上,一定能救出师父和师妹。她让小师妹即刻启程去淮南,小师妹有点不情愿,一个人走那么远,她胆子不够。仪琳变聪明了,她说:“不只是云雷刀神被人跟踪,现在也有很多眼睛盯着我们,我不能离开京畿。” 小师妹连夜跨马飞腾,京畿到淮南的路很远,她不能耽误,一刻也不能歇。还好有少年教她的六壬神剑的真气支撑着,不然她弱小的身体经不住旅途的劳顿。 刀神见过小师妹后,也准备离开京畿了,陈观用计骗他来,不会轻易放他走,既然如此他就主动找上门去。 当晚,他到勤王府门口自报名号,陈观和勤王世子亲自接见他,应对涣群门少刀神不可。 刀神开口即问:“恭喜陈盟主拿到明太刀,你满世界找我,想必也是为了解开明太刀的奥秘吧,我这就可以为你解开,把刀给我。” 陈观说:“刀神不必着急,先休息几天,等把贞利剑的奥秘解开了,我们再来解明太刀。你先在王府安心住下。” 刀神露出怪异的笑容,说:“我很忙,住不了,我这就可以为你解开明太刀的奥秘,把刀拿出来我看看。” 陈观镇定地说:“刀神不要心急,刀的事有你在就简单了,当下难的是剑的问题。” 刀神哈哈大笑说:“你应该先弄把假的明太刀在身上挂着,这样计划才更圆满,想剑舍掌门庭院里那把贞利剑一样。你做事细中有粗啊,这些小伎俩能骗过我吗?好好跟王太冲学学吧。” 陈观说:“刀神何出此言,我是真心诚意邀请刀神帮我们解开刀剑奥秘。” 刀神说:“收起你那一套吧,我知道明太刀在什么人手里,你们好自为之,你解开贞利剑也不是明太刀的对手。”刀神转身就走。 勤王世子说:“请留步,我们王府也不是青楼,刀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刀神转身运转真气,霸气外溢,说:“我就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我要出这狗窝,谁能挡我?!陈力士尚且能和我过两招,现在京畿没人有是我的对手。”他的真气和往常大不一样,有刀的功法也有剑的功法,剑的痕迹更明显,应该是他的剑法有了长足的进步。 陈观对世子摇摇头,“让他去吧,不是动手的时候。”他没把握赢刀神,有至临在还能一搏,但不能让至临知道他们引刀神来的真正原因,因此不能求助于剑舍。 刀神大喝一声,冲破勤王府的屋顶,像一注烟花一样冲上夜空,消失了。 天亮时,王太冲也知道刀神来了又走在勤王府发飙的事,他对陈观的做法更不赞同,不能强留人,对刀神这样的高手不能用对付夕惕那样的强硬手段。 皕进二 纨绔为武林出谋策 叛徒向道义… 刀神出了京畿,他们的爪牙都跟不上了,刀神的反跟踪能力是他独来独往的主要保证,陈观的爪牙和王太冲的属下都无功而返,王太冲无所谓,陈观就接受不了,他大发雷霆,骂别人饭桶。他以前跟着少年吃了多少烤野鸡,不也是无功而返,这么说来他也是饭桶。只有姜秋林敢这么想,他这么急切想把云雷刀神留在身边,他去信给师父,师父对陈家的了解很深,一定能发现点什么。 他为江湖操心,怕陈观不成熟的谋略脑袋毁了整个武林,他和王太冲时不时聚在一起,像是密谋造反一样,嘀嘀咕咕,分析陈观反常的行为。想必这里面有勤王世子的因素,于是他们把眼光聚焦在勤王世子身上。 这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是京畿武林的中心,京畿武林有头有脸人无不是王府的食客,或者和王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陈家从陈圈圈开始,和勤王世子交好,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好,世子的话一定对武林的走向有影响,现在只能说是影响,还不能说是左右。 顺着这条线,他们就找到了陈圈圈,一个被软禁在勤王府里的纨绔子弟,比剑舍的至殊还傻帽,人傻还被禁足,这就说不过去了。姜秋林和王太冲都发现这一点,这女人装傻,装得有破绽,因此被禁足了。如果是真傻子,放任她在街上游走都不会对陈家和勤王府有什么影响,显然这小姑娘对他们是一种威胁,至少放出来是一种威胁。 他们为接近陈圈圈,想法设法和世子,和世子在王府歌舞升平,几天就发现了陈圈圈不隐蔽的闺房。王府女眷男眷都很多,在出入王府多次后,看家护院的人和姜秋林熟识了,都不用通报。时机成熟了,他就能敲响陈圈圈的闺房,他没注意到别人,别人可是注意到他了。 陈圈圈一开门就说:“剑舍大管家,姜秋林,你可是上一任武林盟主身边的红人。你想巴结我爹?我是爱莫能助。” 姜秋林开门见山:“陈观当上盟主后,他爹武功尽废,他女儿被软禁在王府,想陈姑娘玩遍京畿各个角落,这几天春和日丽,都不见你出门,你们陈家三人都一反往常,像是投胎换骨了一样。我想其中必有猫腻,特来看望问候姑娘。” 陈圈圈请他进屋,把门掩上,“你跟我爹不是一伙的?”她小声说道,“你在王府这几天就是为了接近我。” 姜秋林说:“我对盟主忠心耿耿,天地日月可鉴,我这是站在盟主的角度关心你。他忙于贞利剑的事无暇顾及你了。”他的话术比在昭义时进步不少,已经快接近王太冲了。 陈圈圈说:“那就是说你是我爹派来的,你到王府纯属贪图享受?” 姜秋林说:“当今武林没人敢违背你爹的意愿,夕惕众弟子就是榜样,剑舍也不敢出头,我是剑舍最没出息的,只能吃吃喝喝了。” 陈圈圈说:“吃吃喝喝的在青楼酒楼,你来王府,武林人士该怎么看你。” 姜秋林说:“陈大小姐果然是大智。我就不绕弯子了,你爹传出拿到明太刀的伪消息,把云雷刀神骗到这里来,前几日在这王府了起了冲突,现在已经不知其所踪。陈女侠可知你父亲迫切想要留住刀神的用意是什么?” 陈圈圈说:“我也不知道其中原因,我还没查明,就出不了王府了,刀神的面我都没见到。不过我爹想留住所有人在京畿,但不包括你,你武功太低了,还不如我,刀神走脱是好事。” 姜秋林说:“我们剑舍、夕惕和湘钦门奉盟主之命到处找寻,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踪迹,为何说他走脱了是好事?” 陈圈圈说:“具体我也说不清,但武林能走一个好一个,我怀疑我爹想对江湖武林不利。我爷爷可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自废武功,他是把真气都输入贞利剑了。” 姜秋林说:“他不是为了赎罪吗?他又不会太行山三家剑法,输真气也是枉然呀。” 陈圈圈说:“若厉掌门那三脚猫功夫,我爷爷需要向他赎罪?无影堂的人也都为贞利剑贡献了真气,贞利剑的奥秘解开时,我爹的目的就该暴露了,但那时候恐怕来不及了。” 姜秋林说:“他应该拦不住整个江湖武林吧?” 陈圈圈说:“他没这个能力,但是有勤王府在,大家都走不了,不信你们剑舍试试,夕惕派就是前车之鉴。” 姜秋林说:“陈观变化太大了,他在剑舍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他现在太陌生了。” 陈圈圈说:“我都快不认识他了,你只是他的朋友。” 姜秋林从王府出来,到王太冲处,有陈圈圈的话,陈观的异常就是真的需要小心了,他们继续深入调查勤王府,这一切都是到了王府才变得复杂,陈观住进王府才变得嗜血。 相比姜秋林等人的调查,仪琳的调查取得更深的进步,她发现见不得人的庭院里,有不少化妆成侠客的职业军人,与其说是保护太行山三位掌门,不如说是看守庭院里的武林人士。 勤王府的手伸得太长,大家是出不了京畿了。 仪琳告诉师父,小师妹已经去找灰衣少年来,请师父务必尽量拖延时间,贞利剑奥秘不出,他们大家都是安全的。云雷刀神已经察觉陈观的异常,远离京畿了。 太行山三位掌门商量好后,星镜道长就病倒了,或者是被病倒了。陈观为他请来御医,宫里来的,算是京畿极好的医生了。星镜道长装不下去,喝两副补药,精神不得不抖擞起来。老道士干什么都不成,装病都玩砸,还是若厉掌门出手不凡,在为贞利剑输入真气的过程中调整呼吸,把自己整岔气了,真气攻心,是真受伤了,这下可以拖好几天了,七七四十九天要延后了。 陈观意想不到,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都是孤家寡人,拿他们没办法。 皕进三 重归于好共赴王府 再拾大义同… 若厉掌门受伤,陈观看到太行山三个老东西不简单,他们不会乖乖听话,心里的阴谋还会作祟。他每天都到见不得人的庭院来,亲自监工,看太行山这三只瘦猴还能耍什么花招。 花招再没有了,夕惕掌门不敢乱来,众弟子还在他手里,不能再有人缺胳膊少腿,她兢兢业业慢慢地给贞利剑输真气。 仪琳每天都会来看望师父,师父见到她就知道还没救出王府里的师妹们,她叹气,谁知道京畿陈家出手会这么毒,那夕惕剑派警示武林。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每一步都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有计划有谋划的剑舍也是在摸索前行,姜秋林和至临满京畿找云雷刀神的线索,剑舍掌门来信要他们两个测查刀神和陈观,他出现又离开的行为让人不解,剑舍的弟子在各地找寻刀神,跟着他最有可能拿到明太刀,拿到明太刀,陈观的事就好说了。 剑舍对盟主一位还是念念不舍,剑舍掌门和至殊在山上没有等来涣群门的杀手,至殊伤好了,没再去掌门庭院请安,她心里盼着涣群门来,但是又不来。诗文中的怨妇应该就是这么养成的。 师父知道她等不及要到陈观身边去,他手中贞利剑也让掌门想到京畿去问个明白,但自己不能下山,不能显得自己小气,跟一个晚辈计较什么,自己把绝招酒食有庆都教给他了。陈力士废了,涣群门和灰衣少年一党不在武林之列,等这场风波过去,他就是武林中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剑派和天下第一剑士都是剑舍的,区区武林盟主,他能做出什么事,小毛孩一个。剑舍掌门每天在山上这么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不平衡,越想越气。 姜秋林收到师父的来信愈加频繁,他和至临在京畿什么都查不到,拉上陈怀寿,两个门派在京畿也搞不出个什么名堂,连陈观和勤王的目的都摸不清。他很急,师父的一封封急信就像催命符一样,至临不以为然,他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还没和勤王府勾搭上,他就想着为军为将。姜秋林在京畿感到无助,这么多师兄在身边,没有一个能帮得上他。他和王太冲走得更近了,他给师父的回信中提到的情报都是从王太冲处得出。 王太冲爪牙质量比剑舍的高,剑舍的爪牙饭桶居多。他清楚云雷刀神已经来开京畿,他见过夕惕派的人,知道京畿危险。王太冲知道自己跑不了,吩咐归藏的分批三三两两出京,回归藏去守好自己的老家。 大家都想着怎么离开被勤王府和陈观紧紧捏在手上的京畿武林,断家枪的辛枚到了却不想走,他对杨言志的死和他义兄与官家人的恩怨也不关心,整天在酒楼买醉。 姜秋林见他颓废的模样,有点不忍心。都是天涯沦落人,在岭南漂泊的境遇原封不动转移到京畿来,京畿繁华热闹更显得人悲凉,花团锦簇,内心都没有一点春色。 姜秋林到酒楼找他,昔日好友相见竟无话可说,只能埋头喝酒,再喝下去,姜秋林就要和他一样了。他说:“在京畿没事做就回昭义去吧,京畿是是非之地,昭义也有酒。” 辛枚半醉,眼神迷离,说:“昭义太远,京畿近一些,抬手就能喝到,舍近求远。” 姜秋林说:“断家枪需要你,你要振作起来。” 辛枚说:“断家枪需要谁都不需要我。骗我来京畿只是一个幌子。” 姜秋林说:“什么幌子?你发现哪里不妥?” 辛枚说:“哪里都很妥,就是和我都没有关系,这门派烂透了,早晚灭绝了好,这武林也烂透了,早晚灭绝的好。” 姜秋林蒙住他的嘴,叫他别乱说,祸从口出,京畿不必昭义,更不是岭南。 辛枚被他给弄傻眼,挣脱开,说:“怎么说不得?我又没动手,也有罪吗?” 姜秋林把他脱出酒楼,拉到背街,说:“你赶紧离开京畿吧,兄弟,这里凶险的很。” 辛枚醉意被风吹醒,说:“在陈盟主治下,贞利剑奥秘就要解开,还有比京畿更安全的地方吗?” 姜秋林往前一步,向他靠近,凑到他耳边说:“陈观这人有问题,不安全因素就是他,要是他拿到贞利剑的奥秘,还有谁人能挡?” 辛枚说:“这是你剑舍的谋逆之言,陈盟主大仁大义,比你们剑舍好多啦。” 姜秋林说:“大仁大义就不会把夕惕的人都抓起来了,现在归藏的都偷偷往外送人,再不走你就来不及了。” 辛枚说:“胡扯,我还见到仪琳女侠在街上走动,你们剑舍倒希望人家出事。” 姜秋林说:“夕惕就剩三个人了,一个掌门在庭院里,一个仪琳在外掩人耳目,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躲在客栈不敢出门,其他弟子都在勤王府地牢里。你整天喝酒喝傻了,这件事京畿还有人不知吗?你回去问问你们掌门。” 辛枚说:“陈观把人抓起来干嘛?看不出他是个色魔啊。” 姜秋林说:“夕惕的发现他不对劲,要离开京畿,被王府的人截下来,不然太行山三位掌门不会坐在庭院里给贞利剑输真气。这里面水很深,你还不明白?” 辛枚说:“那你怎么还不走?你武功在陈观之上?” 姜秋林说:“谁的武功都不在他之上,他拿到贞利剑谁都不是对手,陈家背后还有勤王府这么大的后台。整个武林都被困在京畿,我想查明陈观和勤王府的目的,只有弄明白这些问题,才能拯救武林,也才谈得上团结一致共抗涣群。” 辛枚说:“你好清高,你了不起。” 姜秋林说:“不是我以卵击石,是剑舍掌门的意思,陈力士为此剑付出毕生修为,事情一定不简单。” 辛枚说:“你凭什么与陈观为敌呢?还有勤王府,你们剑舍在京畿不见得能有什么作为。”他的醉意全消散,武林真比想象中还危机四伏。 姜秋林说:“剑舍的饭桶是够多了,我尽力而为,我现在和王太冲搭上线了,我们在查勤王府,就从世子着手。” 辛枚问:“查到什么了?” 姜秋林说:“还没有,你没事干的话可以来帮帮我,至临时靠不住了,他三天醉两次,废了。” 辛枚说:“我能帮你什么?我武功不及陈观的一半。” 姜秋林说:“京畿的江湖和别处不一样,不是靠武力,我和王太冲的武功更稀烂,一样能查他们。只要不撕破脸,不动手,大家表明和气。” 辛枚振作起来,跟着姜秋林去见王太冲,三人合计,突破点在陈力士身上,只有找到这个废人就才能找到陈观和勤王的秘密。姜秋林带辛枚去见勤王世子,要查什么都得从勤王府开始,陈力士和陈圈圈都在王府里。 勤王世子很赏识姜秋林,这人有脑子,是个可用之才,他也就接纳了辛枚,也没顾及断家枪和王府的恩怨,反倒从辛枚以前是将军的角度拉拢他,把他不当外人,都是为朝堂效命的人,相见恨晚,邀请他在王府玩两天。辛枚欣然答应,计划第一步就这么迈出去了。 按照姜秋林的指示,辛枚在王府混熟后,设法找到陈圈圈的所在,靠近她,结识她,当然不是为了勾搭她。 辛枚多醉酒,醉才能不让人怀疑,他借着酒意敲响陈圈圈的房门,陈圈圈见过的醉汉多了,每天定时喝醉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他成功引起了陈圈圈的注意。 她打开房门,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辛枚说:“也不在乎山水之间也,我是剑舍大管家的朋友,能进来吗?”他打嗝,酒味冲上来,陈圈圈抬手狂扇。 陈圈圈说:“请进,他有什么作为吗?” 辛枚说:“没有啊,他叫我混进来,现在要找到你爷爷,你爷爷才是关键。” 陈圈圈说:“你直接去敲他房门啊,敲我门干嘛?” 辛枚说:“没那么容易,你爷爷陈力士现在被藏起来了,不是想你一样被禁足而已,他是参与你爹阴谋的人,没那么容易,所以才来找你,你对王府熟悉,有的帮忙才能找到陈力士。” 陈圈圈说:“我爷爷真气散尽,身体大不如以前,你要是找到他,可以把他带出王府,他在王府是个弃子,很不安全。” 辛枚说:“我尽力而为。” 他的力量太小,在陈圈圈的帮助下是探到了陈力士的所在,但看守很严,他不是京畿武林的对手,不敢出手,也无法靠近陈力士。只能按兵不动,继续在王府吃吃喝喝,王府还有姑娘玩,辛枚深怕自己也被勤王府收买了,努力克制自己。 他在王府一来二往和陈圈圈熟识了,跟她说了很多在岭南的故事,岭南的江湖比京畿单纯很多,岭南的江湖一家独大,就翟府一家,现在没江湖了,只有民间。说得陈圈圈很是向往。辛枚的故事少不了说书的小老李头,还有那神出鬼没的灰衣少年。 陈圈圈想起那少年,那是将陈力士打败的人,陈家的落没就从那一战开始,那人到哪里都不干好事。 皕进四 奇人异士修贞复洁 雌侠女娃卖… 少年在淮南城享尽春色,日子从没这么好过,他有时会想起师叔在剑舍山下吃糠咽菜的生活,是他自己要找罪受,隐居是武者自己作践自己。要珍惜当下的生活,珍惜淮南的酒和戏。对,现在每天都陪王聪去看戏,还带着黑衣男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现在是赖上王聪了,黑衣男整天不见踪影,他又当回了便宜父亲。 少年乐不思武,知道师父武功精进,自己就不用费力去追赶了,师父的武功领先他百年,现在他忙于应付涣群门,无暇顾及少年,两人同在淮南城,却都相安无事,进水不犯河水。少年自己只能等机会,等涣群门和师父两败俱伤时,就是自己取回羊皮纸的那天。他欢愉之余,期望师父在那破旧客栈好好练功,早日能匹敌涣群门掌门。 师母已经放养他了,这小子不思进取,比青楼里的票客还不如,人家来楼里找乐子还有目标,知道要找谁谁哪个哪个姑娘,少年连这点目标都没有。王聪也跟着玩闹,只有钟瑜玟为他们担忧,不是拿到紫霞宝衫就万事大吉了,涣群门的人只是没有时间顾及少年而已,要真打起来,他们也一样没有胜算。 师母的话,她听进去了,没有再跟着少年去喝酒,晚上还陪王聪去看戏,看戏怡情,喝酒伤身。 少年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忍心一个人出去玩乐,但钟瑜玟的心思不是少年这样的脑袋能猜得透的,还得是师母点醒他,“武林变动这么大,人家也曾是武林中人,一代侠客,现在武林即将湮灭,怅然若失有所伤怀是人之常情。” 少年问:“她现在也是江湖中人啊,江湖上谁不知她这个人的存在,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贞利剑。” 师母说:“你是榆木脑袋,不懂侠客对武林的感情。她既是为武林将不复存在感慨,也为自己的安危担忧,人有武力时是不怕死的,没有武功时就和一般人没有区别,也是贪生怕死之辈,这是人自己无法控制的。” 少年说:“师叔说你老人家有办法能让她恢复武功。” 师母笑着说:“是有,但她不愿意,她以前练得是邪功,恢复了也是邪功,对自身是有害的,弄不好会走火入魔。” 少年说:“那她是不好抉择咯?并不是什么事都只能选好和不好,可以折中嘛。” 师母说:“她要是像你这么无赖,你还活得成?她是讲求原则的人,宁愿做一芥平民也不入魔道,折中之事如何不是喝酒玩乐,可以适可而止,那是邪功,会吞噬人的心智。” 少年说:“她的心智比常人好太多,她一定难压得住。” 师母说:“压不住,练你师父的邪功,走火入魔是早晚的事,没得选。” 少年说:“邪功也有好处,毕竟真气那么高,当初她在游船上作神弄鬼,放火烧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要是能恢复那一身真气,她也不是平民了。” 师母说:“你这么说倒也是一个办法,只要真气就行,招数就免了,正好她可以隐藏武功,在必要时出手,可以打对方措手不及。” 少年和师母把要恢复钟瑜玟真气的事告诉迷惘中的钟瑜玟,她还有所忌怕,那是邪功,怕害了身边的人。师母说只要真气就行,以后不去修习就可以平安无事。那股真气也不小,保持在身上是护身之法。 钟瑜玟肯试一试,而师母是如何做到的呢? 师母是久经风月场所的老鸨,在青楼里见多识广,又有一身武艺傍身,她已经研究出一套可以还人贞洁的技能。钟瑜玟是因失身而破功,只要还她贞洁,修复处女之体征,再略施小计,就能恢复她的真气。 王聪对老鸨能修复人的处女之体征很是惊讶,她楼这里的生意难道都是这技能的原因?师母不否认,她手里的姑娘确实因为有不止一次初夜而卖得好价钱。王聪想到她要用这肮脏的技术去修复钟瑜玟,她心里硌得慌。 钟瑜玟在青楼里找回自己的贞洁,想想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像是在烂泥里找金子,但这确实是存在的,让人不得不信。 钟瑜玟足不出青楼,她不露面,淮南城的男子们到师母的青楼来都觉得少了点什么,瑜玟不是风尘女子,花钱买不到,但看着就让人有想花钱的欲望,现在他们到这里来都不怎么找姑娘们玩了,只是喝酒、喝酒、喝酒,失恋的男人一般买醉。 夕惕的小师妹就是在满街都喝醉的夜晚来到淮南城,她到各个青楼去询问,都没人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人:会武功的老鸨。这里的老鸨都自称天下第一女侠,打遍天下男人无敌手,但都是在床上,没听说谁真能在地上打赢过这些五大三粗的畜生。 小师妹到淮南城时,形容枯槁,像个老人一样,没多少力气了,听说这条街的青楼有上百家,要一家一家找是不可能了,她只能使出刀神给出的主意。 小师妹化身江湖卖艺的,在街上耍剑表演,她耍的真是六壬神剑。这是青楼街,不准流浪的江湖卖艺人扫了客官们的雅兴。彪形大汉们从各个青楼里出来,光着膀子,和这里的香艳很是应景。他们要把小师妹驱逐出去,在这条街,只能卖身,不能卖艺! 小师妹苦啊,只能抱头大哭,这六壬神经没招来老鸨,招来几个不知道是不是也卖身的大汉。她在淮南城不能再耽搁了,她问几个大汉有没有会她这门武功的老鸨。大汉说:“你是武林派来的奸细吧?我们这没有武林江湖。” 他们拎着小师妹出青楼街,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把她摔在地上,说:“这里没有会武功的人,你少涉事生非,我劝你不要表露武功,好自为之。不然你只能进这条街卖身了。” 小师妹觉得中了刀神的道儿了,她深吸一口气,振作起来,要和这些大汉打一场,软的不行就用硬的。她的六壬神剑练得不错,对付这几个大汉是没问题,使出全力即可。希望引起那会六壬神剑的老鸨的注意。 皕进五 神剑未出人影无踪 卷轴大展老… 小师妹拔剑运气,她这两年悄悄苦练六壬神剑,但没机会实战,这也不知道对方几个大汉是深是浅,她要趁自己还有一点力气,使出最强一招。她挥剑跃跳,肩上显出白色凤凰。这些大汉只是青楼的打手,不是武林中人,她这一剑劈下去,淮南城的男人以后都不敢找女人了,至少不敢到这条街来找,即使有这个胆子,估计也举不起来了。 小师妹使出全身真气,向前劈去,几个大汉还不知觉,大步往前迈走。他们身后凤凰展翅,剑气四溢,不知一步步正靠近鬼门关。 小师妹剑断风而下,被两个手指截住,她的宝剑劈在两根手指上,叮一声就断了。这得是什么手指啊,也只有在青楼一条街才能有人练出这么厉害的手指。她镇静,哦不,她不镇静,因为她看不到人,只看到两根手指从空中伸出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厉鬼的手指?凭空出现的手指往前伸,是一只完整的手掌,健硕有力,青筋暴突。手掌一把抓住小师妹的手,往前一拉,小师妹就消失在街头了。 几个大汉听到断剑之声回头时,已经看不见人,这小姑娘逃跑的本领在淮南能排得上名了。 小师妹被人拽走,她消失在街头反而看清了抓住他的人,是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模样,他使的就是风行天上。小师妹仔细看他,没有一点像她要找的少年。他们来到楼顶,楼下是酒铺、客栈,热闹得很。 那人开口说:“你在这条街显摆六壬神剑,是自寻死路!” 小师妹说:“你显摆风行天上就能高高在上啦,我是迫不得已,你是坏人好人。” 中年男子说:“小姑娘见识不浅,能认出我的风行天上。不过你的武功还很差,比不上你的见识。” 小师妹说:“我知道我武功不入你,你抓我干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 中年男子说:“我要是和你有仇怨,我就不救你了,让你死在那街头。” 小师妹说:“我武功虽差,那几个男人也接不住我那一招六壬神剑,用不着你插手,我现在出招不成,找不到我要找的人,我师父和师姐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宁愿死也要她们活。”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说:“师徒情深,我好羡慕。不过你在那条街使出六壬神剑,暴露了那老鸨的身份,她找到你你也活不成了,你们夕惕的都得玩完。” 小师妹说:“你知道我是夕惕的?我是不是已经暴露身份了?天呀,那些人肯定从京畿就派人跟着我了。” 中年男子说:“在我面前是暴露了,但别人应该还不知道。淮南城没有侠客,你大可放心,但你要是表露武功,那就活不成了。” 小师妹说:“没有侠客我还活不成?没有侠客我就是最能打的,除了你。” 中年男子说:“这里是武林之外,很多人隐居在此地,你要是把武林仇恨带到这地方来,你就是大家的敌人,你还活得成吗?” 小师妹说:“我没有办法了,豁出去也要一试,你也是隐居之人,那你对此地熟悉,你知道那个会六壬神剑的青楼老鸨在哪里吗?” 中年男子说:“知道,当然实在青楼里啊,老鸨不在青楼里难道还在茶楼里么?你手上的六壬神剑可不及她百分之一,她要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虽然她从不捏死蚂蚁。” 小师妹说:“我有事求于她,跟她没什么深仇大恨,她为什么要杀我?” 中年男人说:“她隐居在淮南多年,她以前在武林上以六壬神剑闻名,你在她门前试演六壬神剑,就是告诉整个武林她在这。你说她要不是杀你?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救了你,不用谢,因为我向来就是这么助人为乐,这是我的本性,改不了。”他很得意,嘴角放肆地往上翘。 小师妹说:“她在哪一楼?你只给我看看。”她看着淮南万家灯火,一家亮似一家,都是一样的红亮的灯笼,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中年男人说:“你找她干嘛?她可没有什么好脾气,不想我,平易近人,好事做尽。”天下的好事怎么有尽?有多少好事就相应有多少坏事,不把坏事的造成坏的结果弥补回来就不算是好事做尽,可是有多少好事就有多少坏事,所以这两样都是做不完的,以致好人和坏人一样很忙。 小师妹说:“我找和你一样会使风行天上的少年去京畿帮我救师父和师姐,云雷刀神说老鸨知道他在哪。”她一点都不藏着,慌不择路,是万丈深渊也踏进去。 中年男子说:“那小子确实是在淮南。” 小师妹说:“你见过他?” 中年男子说:“没见过,你看看淮南城多少青楼妓女,她们都等着我去看,我去看个废物干嘛。”他面露愠色,凶起来有点庙里关老爷的模样。 小师妹说:“那老鸨是哪一家青楼?” 中年男子说:“她的青楼在淮南不是最出名,但是最有特色的,她楼里挂着一副春宫图,是每一个到淮南的男人必瞻仰赏玩的,你只要找到楼上挂着春宫图的青楼,那就是她的。” 小师妹说:“那是怎么样的图?” 中年男子一手拿出火折子,一手掏出卷轴,交给小师妹,说:“展开它。” 小师妹在火折子微弱的亮光下展开卷轴,是少年的春宫卷轴,她红着脸把卷轴收起来,说:“你一把年纪还不正经,还隐居个什么劲?” 中年男子说:“我不是不正经,我是要向你展示老鸨楼上的那副春宫图就是这样的,你看了好辨认,不然这街上青楼里每一家都有春宫图,你找到明天都找不着她。我是在做好事,天啊,我又干了件天大的好事,无知的人们还不领情,但我不气馁,我不是为他们而做,我是为坏事而做。”他喃喃自语,像是个疯子和自己有说不完的话。 小师妹跳下房顶,离开这个神神叨叨的中年男子。她到青楼街上一问,那副春宫图实在是太出名了,无人不知,她在别人的指示下顺利来到那副春宫图前,不能说栩栩如生,但一定是精彩绝伦。 她开口就要找老鸨,老鸨晚上很忙,没时间招呼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娃儿,她的男装经过那几个大汉的折腾,已经现出女装的媚态,但凡有眼睛的都能认出这是一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 小二叫她一边等着,老鸨是一楼之主,不是什么客人都能见的。已是夜半,小师妹累坏了,坐在青楼桌前趴着就睡着了,青楼里再吵也扰不了她的梦,她梦见师姐们在勤王府的地牢里残缺不堪,碎尸满地,和传说中的无影堂一样,没有一具完整的身体。 她站在大牢里,来晚了,只能痛哭,她呜呜咽咽的声音引来小二,小二叫她回去等,老鸨忙着呢,今晚客人特别多,大概是春天的缘故吧。 小师妹无处可去,揉揉眼睛,叫小二的上点吃的,坐着继续等。这已经不是飘娼的决心,这是卖身的决心,小二可怜她,给送来一些点心。 点心吃完,老鸨就来了,到青楼里卖身的人大抵有同样的遭遇,吃完时就有人来谈价钱了,方才吃的都是价高比天的山珍海味,已经含在自己的还没出卖的身体的价钱里了。 小师妹拔出宝剑,指着老鸨,这是要吃霸王餐,小二立马叫人,老鸨打住他。老鸨从她持剑的动作就看出这是六壬神剑,她把这不难不女的娃儿领进后院。 皕进六 青楼学剑进步神速 床上修习真气… 老鸨说:“剑练得不错,饭钱就免了,你走吧,别再回淮南,否则我杀了你。” 小师妹说:“我不走,我要找春宫图里的少年。” 老鸨大笑,说:“只见到青楼来找女人的男人,没见过来青楼找男人的女人。那是画上的人儿,现实中你让我给你找去?” 小师妹说:“我认识他,我的六壬神剑就是他教的,你一定认识我的剑法,不信我耍给你看。”她拔剑站到老鸨对面。 老鸨按住她的手,说:“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小师妹说:“云雷刀神告诉我的,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他。” 老鸨问:“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小师妹说:“是一个神神叨叨的中年男人告诉我的。” 老鸨又问:“穿着黑色衣服的还是戴着斗笠的?” 小师妹摇头说:“都不是,是一个穿着白衣的人,他会使风行天上。” 老鸨大骂:“杀千刀的,叫你来干什么?” 小师妹说:“我师父和师姐被困京畿,只有少侠能救,我特来求救,烦请前辈引见。” 老鸨说:“我不是你的前辈,我已经不是江湖中人,还是叫我老鸨吧。那小子陪王聪看戏去了,我看你也疲了,先在这住一晚,明天再说吧。” 小师妹说:“人命关天,耽误不得了。” 老鸨背着手说:“眼下他们还有事,走不了,耽搁一两天没关系的,你从京畿到这这些人要死早就死了,听天由命吧。”老鸨叫小二进来招呼她,自己到前堂去了。 在青楼过夜的奇异经历,回太行山可以给师姐们说上一年,找到这里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转的。青楼的床是比客栈的床软,难怪那些男人一个劲往里钻。小师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少年和王聪第二天到大堂去,师母说夕惕来个小姑娘要见你,看样子一路上吃了不少苦,现在在楼上歇着。 王聪听说是夕惕的,没等师母说完就跑上去,推门而入,看到熟睡中是小师妹,不顾身扑上去,把小师妹紧紧压在身下。小师妹被吓醒了,猛地推开,坐起来,大喊:“淫贼看剑!”她摸索床边的佩剑,慌乱中拔出拔剑。 王聪说:“小师妹,到青楼的床上了,还不从了本大爷?”她再扑上去,小师妹认出是她,两人在床上紧紧相拥,小师妹泪眼婆娑地在王聪的肩头说:“可算找到你们了,师父和师姐有救了。” 王聪拍拍她的后脑勺,说:“天大的事都不怕,有姐姐在此。” 少年赶到,大喊:“小师妹!你怎么下山啦?” 小师妹推开王聪说:”师父和师姐他们出事了,只有我跑了出来。” 小师妹把陈观去的贞利剑号令武林又召集武林各派到京畿的事一一道来。师母和钟瑜玟赶来,这两个脑子好用些,知道京畿阴谋不小,但也不急于一时。钟瑜玟坐到床边抱着小师妹说:“贞利剑还是块废铁你师父师姐就没有性命之忧,你师父一定会为了仪珉她们为你和仪琳争取时间。况且宝剑尘封百年,要开锋也没那么容易,你不用着急。” 少年说:“勤王府守备森严,要就人不会这么简单。” 小师妹说:“少侠的风行天上可以隐身,一定能救出师姐。” 少年说:“你百十个师姐都在地牢里,我一次也带不了那么多人飞,一次救不了的人,留下来就凶多吉少,这事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师母称赞他戏看多了,懂得一些谋虑之道,继续多看看。 王聪说:“等陈观拿到贞利剑的奥秘,京畿武林和涣群门动起手来,他顾及不暇,我们才有机会救你师姐师父,你好好在这住下,等你钟姐姐这边的事了结了,我们就上京畿去。” 少年说:“对,等涣群门的出手,他们一定不会放任陈观拿到贞利剑的。” 师母说:“这小丫头昨晚见过你师父了,他应该是出关了,不知道是涣群门的先跟他打起来还是跟陈观打起来。” 少年问小师妹:“你见过我师父?” 小师妹说:“昨晚一个会使风行天上的中年男人帮了我,他就是少侠的师父?难怪他手上有你的卷轴。” 王聪大叫:“你见过他手里的卷轴?” 小师妹点点头说:“嗯,他怕我找不到这青楼,给我看了那卷轴,说是这楼里也有一副一样的,我就这样找到这里来的。” 钟瑜玟说:“那你怎么到淮南来的?” 她说:“云雷刀神告诉我的,我找过他,但他说他太忙,帮不了我们。陈观和王太冲都在忙城找他,京畿现在乱成一堆乱麻。” 少年问:“他也到京畿去了,群侠汇聚啊,还有些什么人?” 小师妹说:“湘钦门的陈怀寿也来了。” 少年、王聪和钟瑜玟异口同声说:“呕,是这个禽兽!” 师母说:“钟瑜玟身上的活还有三天才能完成,三天以后你们可以启程了。都走吧,你们在我这已经住烦腻了。” 小师妹心想我才住下呢,才尝到青楼的好,怎么会腻烦。 少年说:“师母不必忧虑,我师父就在附近,你可一直在他眼里,我们去京畿也不是就不回来了,淮南真是好地方,我们还会回来的。” 师母说:“还是别回来的好,每次来都没好事。” 王聪说:“淮南真的好,我们走之前和黑衣男家那小姑娘道个别吧。” 师母说:“别多此一举,她爹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别给我惹一身骚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了。” 少年说:“我走不走我师父都不会走的,我又预感,他是赖上师母你了,徒弟我在这反而不合适。”少年看着小师妹,想到他师父出关了,他的武功一定有了长足的进步,有把握和涣群门的碰点火花,那就是他拿回风行天上羊皮纸的机会。 钟瑜玟说:“还会回来的,我们都喜欢淮南,你喜欢这吗?小师妹。” 小师妹说:“这点心好吃,床很软和,舒服。” 王聪说:“你这是飘客说辞,淮南不只有青楼,快起来这两天我带你去转转,让你看看淮南的好。” 钟瑜玟补充说:“你聪姐姐就是在这块地方长大的,这是她的老家。” 小师妹说:“聪姐姐的故乡一定是美丽迷人,但我遇到六壬神剑的鼻祖是老天成全,我想趁次机会斗胆请前辈指导指导。”她在床上爬跪,给师母磕头。 师母说:“我不是什么鼻祖,这套剑法不是我创的,你要学,我可以教你,但是只有三天的时间,能学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小师妹泪眼喜笑,她轱辘爬起来,挽着王聪和钟瑜玟的手下楼吃饭去,青楼的点心是真的好,比姑娘们还甜。 三天里,少年的师父再没有出现过,小师妹在老鸨的指点下能把六壬神剑练到第五成第六成,可以说是进步神速。少年是可塑性最强的时候,她在这个时候得到高人指点,比师姐们在灰衣少年的指导下练习更有价值。 小师妹不辞辛苦,即使一路奔波已经很累,她在青楼里还是起早贪黑练武学剑。老鸨看到了说:“六壬神剑就得传给这样的人,我的剑法再创武林神话就看这群人了。” 少年想着要到京畿去苦战,也拿起剑在后院练起来,屋里的钟瑜玟正在试运真气,王聪把紫霞宝衫穿在了身上。师母看到此景,说:“老娘的青楼变成你们的武行了,各个在这习武试剑的。你师父要是见到了,准说我背着他自立门派。” 皕进七 陈观庭院急宴宾客 少年王府破击走… 淮南青楼的日子如春日般惬意,莺歌燕舞,灯红酒绿,但没人把青楼当家,常驻的姑娘们都不认为这里是久留之地,上门花钱的男客更不会久居此地。少年再不舍,那也是青楼,终究留不得,三日后,他们驾车前往京畿。华丽的马车是他们在淮南锦衣玉食的唯一见证,马车上的点心,是他们的倔强,淮南是好地方,完事后他们还会回来的,如姑娘们招手所言:客官再来啊。” 少年一行四人驱车在通往京畿的路上,春意渐消,暑热来犯,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京畿的人已经生活在夏天里了。 京畿耳目众多,不能大摇大摆驱车就进城去,他们在城外十里的客栈安顿下来,远观才能知道京畿武林的整天全貌。 京畿的侠客们都聚集在见不得人的庭院,少年和小师妹隐身来到此地。贞利剑解封来到尾声,玄铁乌黑的宝剑变成深蓝色,像是碧玉打造的一样,这才是女人用的剑嘛,黑不溜秋的和女人的性情不相配。 贞利剑快耗尽太行山三位掌门的真气,他们拖无可拖。陈观每天都守着,不给他们耍把戏的机会,他端详着贞利剑,说:“涣群门不是我们的对手,贞利剑这样是他们也没见过的。” 夕惕掌门和若厉掌门彼此相视一眼,说;“剑是要开锋了,但不知它的绝招是什么,如何使用。” 陈观说:“这不用你们操心,几位已经为武林立了大功,过两日就可以休息了。”他拿着剑,眼里透露出奸邪之光。 奸邪的盟主能带大伙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呢?少年和小师妹来见仪琳,她心急如焚,师父马上要大功告成,陈观即将卸磨杀驴,庭院里的师父和地牢里的师姐们都危在旦夕。见到少年,深陷沼泽的她仿佛抓到了一根稻草,死死拽着。少年说:“要救你师父师姐要从长计议,庭院和地牢都守备森严,我们有去无回。”干着急折磨人,对现实问题一点帮助都没有。他们晚上到城外和钟瑜玟等人商量。 钟瑜玟脑子最好用,她认为要先利用贞利剑引勤王府的注意,趁机再救出地牢里的人,庭院里夕惕师父一人怎么都好救。她在十里外凭借少年来回探查就能知道京畿现在有多少股势力交错,要救人简单,要摆平京畿武林那才难。陈观性情大变,这是他的好也是他的坏,陈家不得人心,正是夕惕起来的时候,剑舍如今已经落没,他们手上没有贞利剑就是纸老虎。 少年听从钟瑜玟的指示,来到见不得人的庭院,陈观已经在准备大摆庆功宴了,为首的是姜秋林,他张罗这些事是武林一绝。 太行山三位掌门在房里为贞利剑输送最后的真气,避无可避,他们硬着头皮给这剑开锋,希望仪琳和小师妹找到破解之法,再不济能救出地牢里的弟子也好啊。夕惕掌门表情痛苦,和这欢庆筵席氛围有点格格不入。姜秋林派人布置庭院,找人摆放桌椅,忙得不可开交。 少年隐身来到贞利剑面前,这剑现在漂亮,泛着蓝光,他有点后悔当初把剑交给剑舍了,这是个宝。他运气在手,使出离手剑,击中真正吸收真气的贞利剑,宝剑弹飞少年的离手剑,摔落在地。太行山三位掌门被真气波及,摔得人仰马翻,扑爬在地。 陈观听到声音立刻冲进来,贞利剑在地上安然无恙,但三位掌门都口吐鲜血,真气岔乱。夕惕掌门说:“还差一点,但勉强算是开锋了。” 陈观说:“有劳三位,是有人想窃取我们的成果,要和整个武林作对。待我查明,绝不饶恕!”他的样子很滑稽,他明明是笑着的,却要放出狠话,像是笑场的戏子在台上念着和他现实不相关的台词。 少年坏了人家好事,一溜烟跑了,烂摊子留给姜秋林。他的宴会今晚就要开始,被这么一闹,陈观不知是谁,要当即开始宴会,酒菜都没开始准备呢。吃啥? 下午就要宴会,王太冲和至临等人以为是贞利剑提前开锋,要忍不住现在就庆祝,现在就要昭告天下。他们都被请到见不得人的庭院来,街上的玩乐都放下了,到这来干等。 姜秋林派人到街上去买熟食,只有这个办法能让宴会马上开始。 勤王世子派人到各大酒楼妓院去收刮,不是收刮酒菜,是找还安乐窝里的武林侠客,凡是见到提剑带刀的一律请到见不得人庭院来。这宴会排场很大啊,什么人都往里请,那些流浪的侠客求之不得,呼朋唤友,很快就把庭院占满了。 姜秋林初感措手不及,这院里容不下这么多人,宴会不能让人坐在地上吃吧,后来感到不对劲,他寻来至临,要他小心应付,这一定不是宴会,是个陷阱。至临哪里听得进去?他和陈观和勤王世子形影不离,他有什么坏心思早让他看穿,大家不必忧心,好好吃喝即可。 辛枚从王府来到庭院,听完姜秋林的分析,果断先溜出去,王太冲也想逃,但陈观好像盯死他了,他每靠近墙边就有人跟着他,他对姜秋林说:“绝对的鸿门宴。” 宴会还没开始,人还不断往里涌,王太冲找到断家枪掌门说:“老兄弟,事情不妙啊,这么多人是进来参加庆功宴的,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你们断家枪的辛枚将军已经溜了。” 断家枪掌门环顾四周,说:“盟主要大摆流水席也不必如此,这小子是另有图谋。” 断家枪的掌门不怕他勤王府的后台,找到陈观,质问:“盟主宽仁,但今天的人似乎太多了些,这庭院快容不下了,在下建议还是另择保地吧,京畿之大,总有合适的地方。” 陈观说:“断家枪才几个人啊,有你们吃的,少不了,别瞎操心。”他手兴致正高,谁都不能阻止他。 人来齐了,勤王世子派军队把庭院围起来,看守的侠客们都进去参加宴会,这是王府的恩赐,侠客们都乐呵呵地进去了,进去的就是剑舍的弟子,各个面露春光。 王府里的侠客都到庭院去了,少年在王府可以动手了。他和仪琳潜入王府,在陈圈圈的带领下,很快走到地牢入口,几个小兵不是他们的对手,几剑封喉,他们来到仪珉和仪吾的牢房。 夕惕的女弟子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待了一个多月了,皮肤白得可怕,见到少年和仪琳,知道得救了,个个摩拳擦掌要陈观好看。仪琳告诉她们,出去不能轻举乱动,师父还在他们手里。 他们出在地牢不过多纠缠,成群走出地牢,勤王府的重兵在入口处等着他们。这么多人要从王府出去,只能大开杀戒,仇恨在地牢里发酵了一个多月,夕惕的女侠们恨不得生吞活剥勤王府这些人。 两边都是虎视眈眈,怒气冲天,少年说:“我们是要逃命,不是要杀人,切记不可恋战,不要留人落单,大伙同进同退。” 王府的兵骁勇,但不善战,特别是在面对武艺高强的敌人时,他们都有点换乱,因为武林人士动手不讲武德,偷袭背刺居多,正面搏杀的都是幌子。府里地形不够开阔,他们的列队阵法都没有用武之处。 混乱的打斗中,少年离手剑让他们不敢靠近,他的飞剑密密麻麻,能击穿甲胄,击中后还有火,被少年击中的人烈火焚身,没有救治的可能。士兵们都远离他,追击夕惕的女侠。 娘们儿凶狠起来也让士兵们为难,仪琳手里的六壬神剑出神入化,她化出的白色凤凰让她所过之处横尸满地。王府只能不断往里头调兵,他们能杀,也有杀够的时候吧。 少年对夕惕的大喊:“小心车轮战,保存实力,快撤!”他化出三面火墙,格挡士兵,带着夕惕的弟子向门口搏杀移步。 士兵们向蚂蚁一样不知死活,往前冲又倒下,倒下又有人冲来。少年一行脚下全是尸体,已经看不见地面,他们踩在尸体身上往前。 火墙筑成的甬道通向大门,士兵们只能四人一组往前拦截,面对少年,他们没有活的希望,大呼小叫嚷着给自己壮胆,成双成对向前赴死。 少年知道王府的兵是流水一样不会断的,他回头大喊:“向后退!” 夕惕的女侠们后退,少年一人往前,他深蹲马步,运气到掌上,在头顶上化出一把巨大金剑,剑和甬道一样宽大,士兵们犹豫了,不敢往前,面面相觑后一步一步往后退。 少年出剑,巨剑向前刺,他大喊:“走!”带着夕惕的女侠跟在巨剑后面往门口冲去。巨剑把士兵都拦腰截断,肝脏肠子流了一地。 巨剑到门口时,被一个人挡住了,他挥剑猛劈,把少年的巨剑击碎。 少年看到是陈力士,身上还穿着甲胄,精神抖擞,身姿挺拔,一点没有老年人的佝偻萎靡。少年喘口气说:“以前几次不杀你,现在没机会了。” 仪琳上前说:“这人已经废了武功,没有真气,公子不必害怕,让我来。”她提剑飞去,随着身后白色凤凰一起飞冲。 陈力士抬手轻轻挥剑,剑意四散,冲散了仪琳的凤凰。她也被真气冲撞,弹飞几十丈远,仪珉接住了她。 仪吾说:“小心,他真气还在,这老狐狸。” 少年说:“各位不要出手,让我来你们面前的陈力士已经死了,刀剑伤不得他。” 仪珉说;“都是血肉之躯,我们一起上,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这老东西不得好死。” 少年说:“你们瞧他的眼睛,跟条死鱼似的,他已经是湘钦门的走尸了,是死过的人,他的真气武功比以前更厉害。看来陈怀寿的往蹇来誉成熟了,那我今天就好好领教。”他盯着陈力士的死鱼眼,运气在剑上。 陈力士也使出自己的绝招,咎无力。他化出佛掌紧紧夹住少年,自己直躯化剑,向少年刺来。 少年将自己变成虚影,从佛掌中跳出来,说:“你还是老套,死了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他持剑刺去,剑尖光芒闪耀,犹如流星,仪珉大喊:“这就是风行天上,好炫目的剑招。” 炫目而已,没有什么用,他一剑没有击破陈力士的巨剑。陈力士像琥珀一样藏在巨剑里,他的剑很硬,大概要贞利剑后者明太刀才能破。 少年化出火墙挡住陈力士的去路,不然这一剑就刺中夕惕众人。少年也把夕惕弟子都围在火墙里,把自己和陈力士留在外面。 陈力士调转剑锋,冲上云霄,少年化出金钟罩住自己,运气汇聚天上云彩,云彩变得火红,这是他所能使出的离手剑最强的招数了。 他蓄招未成,陈力士在云断化出佛掌,佛掌来回一扇,云就散了。少年慌了,这老东西变成走尸就更厉害了,他这招咎无利少年没有把握挡住啊。 少年闭目凝气,把真气都聚在金钟上。陈力士这一招他无论都得接下,他要是虚化避过,夕惕的姑娘们就完蛋了。 陈力士的咎无利比以往更刚猛,少年的金钟被一击即碎,无奈,他只能虚化保命。陈力士果然调转剑锋,向夕惕众人刺去。少年飞闪,挡在前面,他大喊:“快走!”他收了火墙,化出金钟。瞬间,他才发现是自己老套,来来回回就是这几招。 这一招他是接不下了,希望陈怀寿的往蹇来誉有一点点瑕疵,不要那么完美。少年运气催动金钟转起来,企图用金钟的转动改变陈力士巨剑的角度。但钟转得还不够快,他着急地运气。 仪琳见状大喊:“公子小心!”她化出凤凰向巨剑飞去,却在碰到巨剑时被剑击散了。 仪珉大喊:“姐妹们,一起上!”一起上就是像那些士兵一样送死。 少年真气不够,心想:完了,乐极生悲,不该在淮南那么欢乐的,这就是报应,昨天享的福今天都要还了。 他绝望时,感到腰间传来一股热气,是真气,外来的真气。他大喜,化剑往前轻轻一刺,陈力士的巨剑才碰到他的剑尖,就碎了。 陈力士翻身落地,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斩断他的脖子,他的头颅带着一双死鱼眼在地上滚动。 仪琳等人大惊,因为陈力士的脖子没有出一滴血,脑袋圆鼓鼓的。 少年使出离手剑,把他的身体烧了,说:“这样你就成不了走尸了。” 仪珉说:“公子好手段,那样的剑招都破得了。风行天上不同凡响,亏得有你,不然我们今天都葬身王府了。” 少年说:“不知怎么的,我竟使出的了风行天上第三成的功力,真是天助,是我们命不该绝,快走,王府救兵要到了。” 她们来不及从大门出去,一跃跳出围墙,逃到城外客栈去。 小师妹见师姐都安全了,问:“师父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仪琳说:“我们调虎离山才救了大家,师父还在庭院里,王府里的守卫都够我们受了,要不是公子武功高强,我们都得死在陈力士的剑下。” 钟瑜玟说:“陈力士不是废了武功吗?” 少年说:“陈怀寿把他变成死尸了,武功远在我之上,情急中,我使出风行天上第三成的功力,才破了他的咎无利。” 王聪说:“公子已经突破风行天上的第三成了,可喜可贺。” 少年凝重的脸上不是可喜可贺的样子,摇头说:“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使出的,现在要我使我就使不出来了,我当时感觉腰后有一股真气传来,抬手出剑就击碎陈力士的巨剑了。我也想不通。” 钟瑜玟说:“外来的真气,你还能用,用得还那么顺手,不是你灵机一动就是有高人相助。” 王聪说:“京畿还有什么高人?” 钟瑜玟说:“会不会是黑衣男,他老想着报答我们。” 少年说:“不会是他,他的离手剑真气不是这样的。” 王聪说:“是刀神吧,只有他才会帮我们了。” 少年说:“他没这么强劲的真气。不管了,陈力士已经被我斩首,毁了半身,陈怀寿再有能耐也不能把他复原,我们少了个对手,想想怎么救人吧。” 钟瑜玟说:“勤王的秘密庭院里人更多,高手如云,要像今天一样闯出来是不可能的。” 少年说:“那也没今天这么难,我隐身进去带着夕惕掌门隐身出来就行了。” 钟瑜玟说:“你进去只就一人?那你也坏不了陈观的事,他拿到贞利剑,要灭夕惕是早晚的事,你不把他彻底击垮,今天就夕惕就是徒劳。” 王聪说:“是啊,他现在是盟主,你们在王府一战,已经等于是向他宣战了,他很有可能会带着整个武林攻击夕惕,只能先坏了他的武林联盟,我们对付陈家和勤王府比对付整个武林省力。” 少年说:“王太冲和剑舍不会服他的,我们先休息,晚点到庭院去看看,实在不行先救太行山三位掌门出来也好。” 夕惕的在地牢里受苦受累,能休整一下最好,客栈里酒菜比地牢里可口多了。 皕进八 盟主反水结党营私 豪杰上当锒铛… 夕惕的弟子们重见天日,在京畿城外客栈有吃有喝,养精蓄锐,没有精锐就养膘。 她们的师父在见不得人的庭院饿得前胸贴后背,本以为陈观今天摆的是鸿门宴,谁曾想,他连鸿门宴都不想摆,人进来就关门锁院,院外都是勤王府的重兵。 酒菜不用上了,这可把姜秋林难住,陈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请客不吃饭,难道请女人进来吗?不,整个院里没几个女人,盟主可能玩的就是这个,香艳之宴。 至临见酒都不上,大失所望,他的白蛇泡酒都拿不上来了,他去质问陈观:“这是搞什么大庆,酒肉不上,大家都饿坏了。” 陈观说:“老弟不要急,会有你们剑舍吃的,勤王府财大气粗,不缺那点吃的。” 至临也注意到门外重兵,他问陈观这是什么意思。陈观说:“现在是关键时刻,贞利剑刚解了封,为防涣群门的上来,这是有备无患。 这些人都没有王太冲警觉,他已经发现勤王府的兵把庭院围得水泄不通,武林人士一个不得出去。他第一个就想出去了,不是因为饿,是因为他是个废人,出什么事自己没别人跑得快。 王太冲摸摸索索,走出院门没几步就被人给拎回来。他说他太饿了,出去找点东西吃。勤王府的兵都不信他的鬼话,他们见到姜秋林大鱼大肉好酒好菜搬进去,能饿着别人也不会饿着他这个掌门。 王太冲溜不成,他提醒姜秋林,这事玩很大,有什么事他们俩是最亏的,两个武功几乎等于没有。 姜秋林悄悄请师兄们警备,当然不包括至临,这小子是个死脑筋,师父的话一句没记在心上,玩乐比谁都来劲。 庭院里呜呜泱泱的人饿了,都在吵闹,急冲冲把大伙请过来,就是干等,茶水也不上一盅,未免太失礼书,断家枪的提出要见盟主,盟主是大家的盟主,不是勤王府的盟主,不能藏着掖着。 陈观在千呼万唤中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勤王世子,一个是面容很不自然的人,看了让人很不舒服。 走近人群,看清那是涣群门的无眉男,他手里拿着贞利剑,站在陈观身后右侧。 大家见到涣群门的人都两腿发软,这陈观是把大伙卖了。王太冲说:”盟主啊,剑才开锋,你怎么给弄丢了呢?“ 断家枪的掌门直接开骂:“小畜生!难为你爹还为此剑断送一生修为,想不到你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你们陈家的声誉就毁在你手里。” 陈观说:“大伙稍安勿躁,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剑本来就是涣群门的,现在是物归原主,各位没什么意见吧?现在有人能敌涣群门吗?手里拿着开了封贞利剑的涣群门。” 无眉男举起贞利剑,说:“各位,宴会是取消了,这得怪王府,他们不愿出这个钱。大伙看到我都发憷,我告诉你们,大可不必。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只是武功高你们那么一点点而已。今天在场的,有比我武功更高很多的三位师兄。”他举手指了指庭院屋檐三个角,屋檐三个翘角上各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衣着朴素,都是麻衣,可见他的师兄日子过得并不好,至少比脸残人二人组过得好。 无眉男的三个师兄木讷的站着,姜秋林甚至想问问他们饿不饿。王太冲大喊:“妈的,陈观,这是要灭绝整个武林,大家一起上,能走一个是一个,为武林留点星火。”他挥舞着独臂,振臂大呼,但大家都没响应。 无眉男的三个师兄飞到围墙上,成三角站立,运气弄出三面黑墙,把庭院里的人围在里面。 陈观说:“看看,看看,这就是我师兄们的本领,各位要动手可要想清楚,无影堂已经先你们走一步了,现在走还能在奈河桥前追得上。” 至临是在场最能打的人,至少他和他的师弟们这么认为。他运气感知一下围墙上那三位的真气,他吓得赶紧收了真气。姜秋林问他:“这三个什么水平?” 至临说:“三个怪物,十个我也打不过他们一个。”他长吸一口气,把手里的佩剑扔在地上,剑舍的弟子们都效仿,他们纷纷把剑扔下。 陈观说:“还是剑舍的识时务,我劝你们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就范吧。” 王太冲说:“剑舍的就是一株墙头草,我看你们陈家也是,你们父子连无谓的抵抗都没有做就放下武器了吗?天下第一剑士在涣群门面前跪地求饶的样子我早就想象过了。” 陈观说:“你且逞口舌之快,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王太冲埋头看看自己,自己是个残废,没什么好看的,糟老头子一个。他对姜秋林说:“这小子是看上我了吗?我看是他以前喝下的白蛇泡酒药效还没散尽。” 姜秋林说:“王掌门,少说两句吧,我们打不过这些人。” 王太冲说:“怎么?你在剑舍待一年就怕死了?” 姜秋林没回答他,默默看着周围的人群,各个都扔下兵器,断家枪的也不做抵抗了。他心里想,还有师父没来,剑舍留的青山在。 王太冲也命令归藏的放下剑,以卵击石不可取,趁乱溜走才是正道。跟着他的爪牙也犹豫地扔下手上的斧钺钩叉,小门派的人和武林上的散兵游勇喜欢用看起来很唬人的兵器,模样比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还怪模怪样。他们的兵器叮叮当当落地,庭院里的人都没兵器了,放弃抵抗。 无眉男说:“这就对了嘛,只有这样才能多过两天。” 勤王世子说:“多活两天也没饭吃,我们王府受够这帮吃白饭的了。” 无眉男的师兄说:“再养几天,武者饿坏了计划泡汤,师父怪罪下来,王府也担不起,临门一脚,不能缺他们这几顿饭。” 闻此,姜秋林站出来说:“酒菜我都备得差不多了,要不要短上来?”他最会来事,大管家的名号不是白吹的。 无眉男说:“急什么,吃饱了好和我们拼命吗?都是真气浩然的人,饿这一顿死不了。一群饭桶!”饭都还没吃,怎么能说是饭桶呢?原因没有证实,结果就不能为真,这是基本的推理原则。 王太冲不乐意,缴了械当阶下囚,牢饭都没得吃,在京畿还有这种待遇,皇家重犯都没这么凄惨的待遇。他提出要么给吃的,要么杀了他。他可是不怕死,当下的英雄不能让他一个人做了去,他一个残废出什么头。 断家枪掌门附和,不仅要吃,还要吃好,勤王府这么大的排面,养天下武林几天怎么了?他们不是整天打着结交英雄豪杰的旗号到处拉拢武林人才,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勤王世子答应的宴请还没兑现,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话太多了,王太冲也不愿他风头盖过自己,质问陈观还算不算是武林盟主,不是的话他们就要另选了。这是最大的问题,却不是最迫切的问题,命都顾不上了,谁还抢着这个虚有的位置呢? 陈观说:“你这就想造反了,也不会挑个好时候,现在你命都保不住了,给你盟主你也当不下去。” 王太冲说:“谁是盟主无所谓,你不是就行,武林即使今天就灭亡,也要罢免你这个盟主。”他的话引起不少人附和,大家对这个盟主看不上眼很久了。 无眉男再次举起贞利剑,说:“按照你们的规矩,谁拿到贞利剑谁就是武林盟主,现在我就是了。” 王太冲说:“你不是武林中人,你们涣群门不在江湖武林之列,拿到剑也不算数。我们立盟主就是为了要对抗你们涣群门,只是着了京畿小人的道儿了。” 无眉男持剑飞来,王太冲觉得自己话是多了点,不该说的也说了。 思量间,无眉男已经到跟前。他应该是怒目横眉,但是没有眉毛,看不到他的怒气,他手持女人的宝剑,显得滑稽。王太冲憋不住,笑了出来,这就更激怒无眉男了,他岂能放过这个出头鸟。 无眉男一剑轻轻划过王太冲的胸口,他轻薄的纱衣被划开一个口子。蓝色的贞利剑剑锋触及他的肌肤,王太冲感到一阵冰冷,浑身哆嗦一下,大伙以为这老头要见阎王了。 残废往往不容易死,健全的人还没受过老天的惩罚,倒霉一次就死了,他这种人好几次都能起死回生。这次也没死成,他的真气随着剑尖划走而外泄,源源不断不受控制的流向贞利剑,贞利剑仿佛深吸一口,把他的真气完全吸光。 王太冲瘫软在地,他终于蹦跶不起来了,嘴也不硬了,嘴边上火似的发红,满脸冒汗。归藏的弟子扶他靠柱子坐下,老人家还说不出话来。 现场鸦雀无声,无眉男觉得太寂静了,像是不祥之兆,他开口说:“这就是出头的下场,这老东西不算废人,几十年真气不是吹出来的。”他很满意,自说自话地点点头。 姜秋林见王太冲这次和他真的差不多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他强在壮年,比他强一点。他说:“涣群门的也仁慈吗?竟然会手下留情,我以为都得落得无影堂那样死无全尸的下场。” 无眉男说:“我们不是为了杀你们而大费周章,要杀你们还轮不到我师兄出场。说白了,我们是要各位的真气,如你们所见,我们要你们的真气喂饱这贞利剑。” 至临不解,这里就他的真气像样,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是他了,他大喊:“你有所不知,太行山三位掌门已经为剑输真气足足两个月了,这剑不是饕餮,已经开锋了,再用我们的真气也没有用。”他的脑子向来比别人慢一步,是乱了分寸吧。 无眉男说:“剑舍坐下就这种弟子还敢出来带领各位和我涣群门对着干,你们都是瞎子吗?找这种垃圾来领导你们。” 陈观为他开脱,说:“这小子脑子一根筋,武功不错,对我们有大用。” 无眉男说:“我看也不怎么样,他是师父都不怎么样,再强强不过你爹,不够贞利剑一口吸。”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陈力士是把真气喂了贞利剑,不是为了大义而自废武功。 若厉掌门和夕惕道长还有星镜道长坐在屋里休息,外面出事后他们就不敢出门,躲在屋里不敢出气。对涣群门来说,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身上的真气所剩不多,和陈力士比起来是九牛一毛。 夕惕掌门闻无眉男言语,望着若厉掌门,他说:“贞利剑根本就不是在我身上,是陈家和涣群门的勾结,由陈观出面把大伙骗到京畿来。” 星镜道长说:“是个陷阱你还留在这,真要我们太行山都死在这啊。” 若厉掌门苦着脸说:“我也没有招啊,能毁了陈力士也算是为我们太行山报仇了,凭我们几个是奈何不了陈家和剑舍的。” 夕惕掌门说:“你这是杀敌五百自损一千,成全了他们陈家,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 若厉掌门放下苦脸,歪着头说:“放心,我们把贞利剑开了锋,涣群门要吸尽武林的真气,不会留着陈家和剑舍的,一个都跑不了。” 星镜道长说:“那我们也跑不了了。” 果然,无眉男为至临解答,他缓缓说道:“太行山那三个人的真气只是为剑开锋,贞利剑饿了两百年了,要你们所有人的真气才能喂饱它。” 至临说:“那时候我们都是废人了,你们拿到贞利剑又有何用?”他的脑子真的让人烦躁。 姜秋林扯扯他的衣袖,说:“别说了!涣群门的对手就不是我们,你少唠叨。” 勤王世子听到姜秋林的话,微笑地点点头,说:“大管家就是聪明,涣群门拿到喂饱贞利剑可不是为了对付你们这群三教九流的傻子,我们的眼光放长远,远到你们无法想象,因此也就无法理解。” 无眉男说:“各位好好休息,好好配和我们,我师父要是高兴了,还能饶你们一条命,要是胆敢动歪脑筋,无影堂就是你们要走的路。”不看他眉毛都知道他认真的样子很严肃。 至临冲着陈观大喊:“你们陈家不是搞定了若厉掌门那个老头吗?为何还要和涣群门的沆瀣一气来害我们?” 无眉男说:“傻子,我们涣群门先搞定了他们陈家,还有你师妹。” 陈观走步离开,回头无奈地说:“这些都是你剑舍至殊先做初一,我陈家做十五,怨不得我们。”他走了,他留下这句话让至临和姜秋林想不通,至殊好端端的竟然勾结涣群门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姜秋林想立即写信告诉师父,但现在是别人的阶下囚,没纸笔。 至临说:“我就说这丫头惯坏了,要出事。” 姜秋林说:“没办法,你在夜宴之夜没把她弄死,这一切都是源自于你的罪孽。” 勤王世子真没打算开席,他一声令下,庭院外面的士兵冲进来,推着陈力士靠着的柱子,柱子转动起来,陈力士在弟子的搀扶下赶紧跑开。 庭院地砖一块块碎裂,形成一个巨大的口子,跟以前少年和剑舍掌门在剑舍山上大战时的豁口一样大。 士兵们站在武者的身后,勤王世子大喊:“各位请吧,你们现在是我们的俘虏,这底下就是监牢了,不要客气和推让,我们不喜欢墨迹的人。” 太行山三位掌门也被赶出屋子,他们也是俘虏,也该下地牢去。 至临武功最高,他自告奋勇先跳下去,豁口很深,里面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他跳下去后拿出火折子,吹燃,照不见什么,俯身看到地上很平,仰头大喊:“都下来把,这里边是安全的。”他的吆喝让人反感,地牢里能安全吗?庭院外面才安全。 姜秋林摇头,跟着跳下去。 这两人下去后,剑舍的弟子也跟着下去了。庭院里的侠客们都像瀑布的水一样往下坠落,甚至有点争先恐后,他们知道地牢再宽也不会有这庭院宽吧,庭院都快站不下了,得先下去找个好地方待着。 断家枪的在后面,他们掌门对勤王世子说:“这些都是武林高手,他们不会饿死的,逼急了大伙在下面人吃人,你们就拿不到真气了。” 无眉男上前踢他一脚,把他踢下去,说:“要你操心,看好你的脚下吧。” 太行山三位掌门相互搀扶下往下跳,这一幕体现了太行山三家剑派空前的团结。 勤王世子命人收网,他们抬来聚到的铁网盖在豁口上。 世子大喊:“给英雄们上菜!” 士兵们抬来一桶一桶的猪食一样的糊糊就往下倒,糊糊很烫,烫伤了仰着头望着豁口的饥饿侠士们。 没人吃这地上的糊糊,大家破口大骂陈观畜生不得好死,有人扬言出去要喂他女儿和白蛇泡酒,给大家享用。我想这话只有至临说得出,因为只有他做得出,别人没有白蛇泡酒。 姜秋林叫师兄们脱了外衣,点燃,照亮这宽敞的地牢。归藏和断家枪的也跟着点燃衣服,终于看清这地牢没有想象中的逼仄,这像个迷宫一样。至临和陈观这时发现少了一派的人,那就是湘钦门。 皕进九 寻踪无影不见侠女 捕鼠充饥未填… 人精有很多种,陈怀寿和王太冲等人不是一种。他远从沅水赶来,在京畿并不是只顾着吃吃喝喝,他跟着至临和勤王世子在京畿吃喝享乐,没把族人忘记,无影堂和夕惕的下场他都看在眼里。 陈怀寿带领几个族人在王府开宴会,不能浪费姜秋林弄来的酒菜。吃喝时,勤王世子等人才发现断家枪的辛枚不见了,他们找来陈圈圈,辛枚在王府和她接触不少。陈圈圈叹气无奈,这武林中人,王府怎么留得住,王府只能关些弱女子,夕惕的跑出去后,弱女子也关不住了。 陈观还在庭院里,不知道夕惕的人已经逃之夭夭,世子并不在乎那几个女的,派两个人出去找找,做个样子。 陈观和无眉男回来时,才晓得地牢里的守卫经死光了,陈观的父亲陈力士也只剩一颗头颅。无眉男暴跳如雷,陈观悲恸万分,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再死,有什么好悲戚的呢?陈圈圈就不像他,她在王府里乐观得很,陈力士的死对他们父女来说都是意料之中。 陈怀寿摊手,损失一个大大的走尸,可惜了。无眉男直接骂勤王世子饭桶,女人都看不住,死人也看不住。他抓陈圈圈来审问,是什么人救走了夕惕的人。她苦着脸说:“我在闺房里,我怎么能知道?王府上下这么多人,这么多眼睛,你就是要针对我吗?” 陈观爱女心切,为女儿开脱,她已经被禁足了,何必为难她。当今武林能杀得了走尸陈力士的人也不多,他守得了夕惕一时,守不了一世,夕惕的掌门还在我们手上,不愁她们不现身。 夕惕掌门一行在地牢里摸索边界,这牢很大,可容纳几千人。大伙把衣服做火把,照亮了往前走,走了三五里路,都知道这是哪里了。 姜秋林说:“地牢如此之大,还是回到入口的好,不然猪食都没得吃。只能活活饿死在这。” 王太冲也认为猪食尚可,人吃人才是难以下咽的,他现在没武功,人吃人第一个吃的就是他。大家还是回到入口处等他们把猪食倒下来,出去的事从长计议,这里这么大,总有别的入口,涣群门那几个毛人拦不了多少个,勤王府的士兵不足畏惧,大家都是武林高手,搞定几个士兵不都是举手之劳。大家回到入口,倒下来的猪食都被老鼠啃食了,想吃猪食都没机会。王太冲真的是饿了,真气又贞利剑吸走,全身武力,再不补充点,他们打开大门让他走,他都走不出去。 姜秋林看到猪食被吃光,反而大喜,他对至临说:“烹饪老鼠,我是有一手,我们大家饿不着。” 断家枪的掌门冒出来说:“这地方的老鼠养不了我们,我们倒能养不少老鼠,还是想办法出去吧。” 姜秋林烹饪老鼠的水平再高,他的师兄们都更愿意吃点猪食,希望大管家能把这里的老鼠抓干净,但他不是猫,一点点猫的样子都没有,他们的希望八成要落空。 至临让王太冲把人组织起来,他可是副盟主,盟主叛变的时候只能他站出来。王太冲犹豫了一会,也不在乎自己武功废尽的事实了,站起来说:“各位,现在大家是同一条船上的了,以前也是同一条船上的,但今天的船更小了,不能随意晃动,否则就得翻船。”他的声音在昏暗的地牢里回响,大家都安静地听他唠叨。 他让每一派都出点人,编排成队,先把地牢的情况探清楚,其余的人原地休息,保存实力。剑舍的人去抓老鼠,人不能饿着啊,姜秋林夸下的口要他们自己去填。 太行山三个剑派都没别的人了,三个有气无力的老人比王太冲强不了多少,就原地休息了。王太冲和断家枪的掌门商议,要是逃不出这地牢,也要利用这里的昏黑和空旷和他们涣群门的周旋一番,最好是能收拾陈观这个叛徒。 陈观没空搭理这些鼠辈,他在京畿四处搜寻夕惕派的下落,仪琳以前还满街跑,人影都不见了。他动用了王府的势力,王府的爪牙出去找,很快就会有消息。是快,不到一天他们就回报说这些人确定不在京畿,可能回太行山去了。他派人再到太行山打探。 同样跑出去的还有王太冲的归藏弟子,他们三三两两出城去,溜了几十号人。这是在给地牢里的人发馒头的时候发现的,“还是有漏网之鱼!”无眉男咬牙切齿。 王太冲也不怕死了,问头顶上站着的无眉男,“贵派还在等什么,我们的真气不会越关越多,给我们一个痛快吧。”虽然没给倒猪食了,一个人发两个馒头,王太冲还是觉得这牢狱生活太过艰苦,早死早解脱。 无眉男说:“你很着急啊,等我师父一到,就给你们好看。”他们确实还在等,但不是等他师父,是等贞利剑。 地牢里的若厉掌门最清楚,他拍拍王太冲的肩膀说:“老兄,别激怒这帮人,你的真气不在了,我们的还在,我们不急你急什么,你是嫉妒我们吗?” 王太冲上下打量一下这个瘦小干瘪的老者,说:“你有真气和我没真气有什么区别,都是废人一个,我犯不着妒忌你。只是这涣群门迟迟不动手,让人焦心。” 若厉掌门说:“他们也着急,但贞利剑还没完全开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稍有不慎,这宝剑不受控制,就会暴走屠杀,到时候他们几个也不中用,无影堂的就是这么死的。” 王太冲说:“老家伙,无影堂被灭门你也有份啦?” 若厉掌门说:“我这本事能有什么份,我自己都被灭门了。杀无影堂的是贞利剑,不是涣群门。当时贞利剑没有开锋,他们试着让宝剑吸人真气,结果不受控制,嗜血如狂,从无耳男手里窜飞出去,切西瓜一样吧无影堂的人都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夕惕掌门问:“那剑怎么没杀你们?” 若厉掌门说:“是我用真气控制了宝剑,安抚了它的剑心。” 王太冲楸他一眼,说:“老人家有这么大的本事?现在也救救老朽。” 若厉掌门说:“我有祖传的真气嘛,这剑就需要我们太行山的真气开锋,不是我能耐大,是祖传的剑法好。” 断家枪的掌门问:“那陈力士怎么回事?他的真气也能为剑开锋?” 若厉掌门说:“他真气是雄厚,但也非我太行山一脉。是我和涣群门的交易,他们毁了陈力士,我才答应他们解剑,也算是为我们太行山报仇了。” 这时派出去的人来报,这地牢不是想象中的宽敞,长长的地道是通向勤王府底下的地牢。 夕惕掌门尖叫着问见到夕惕的弟子们没有。 回答没见到,地牢里空空如也,老鼠也没一只。 夕惕掌门仰天大笑,说:“我的徒儿们得救了,夕惕不亡,太行山不亡。” 至临问:“什么高人能救她们夕惕的人出王府地牢?” 夕惕掌门斜眼看他一眼,说:“不是你们剑舍的人就行,至临大侠不是跟陈盟主交好吗?怎么也跟着我们下地牢来?” 至临搓搓手说:“陈观这个畜生,人面兽心,他连他女儿都不放过,怎么会放过我们剑舍。” 王太冲好奇的问:“他女儿怎么了?卖给涣群门了吗?还是也喝了白蛇泡酒?”这两者并不冲突,可两者都没实现。 皕枯 父女深夜长谈江湖 陈观居心展望未… 王太冲全身软如烂泥,还关心别人身处何处,操心过头了。他组织大家在地牢里摸索,寻找第三个出口,但武林气数已尽,没让他们找到希望。大家都心慌,要在这地牢里,死了也不能放过勤王府。 夕惕掌门觉得死而无憾,她的弟子都得救了,她身边的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很鄙夷她,她只用自己死,他们却只能自己活。 死的还有陈家人,陈力士两个月不到就死了两次,这样的体验在江湖上都是少有,没人再有这样第二次的经历。 陈观在勤王世子和无眉男的面前不敢表现得过于悲戚,背过身已经哭成泪人,他爹陈力士现在就剩一刻脑袋了,和无影堂的一样,没有全尸,身体都被烧成炭,陈怀寿见了都直摇头。 陈力士深夜里来到陈圈圈的房里,告诉她:“你爷爷已经去世了。” 陈圈圈淡定地说:“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您太忙了,现在才知道。”陈力士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他缓缓道:“就剩一颗头颅了,这些人太残忍了。”他泪眼婆娑,在女儿面前他终于卸下伪装,但陈圈圈立刻让他把滚烫的面具戴回去。 她说:“为了你当盟主,把武林都毁了,一个人的武林只有你一个盟主,那有什么意思,爷爷是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吗?”她是指责,不是安慰。 陈观见不得她没大没小的样子,现在还不知收敛,形势如此严峻,稍有不慎也是掉脑袋。他挥手扇了陈圈圈一巴掌,陈圈圈原地转两圈,摔倒在地,她没出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打死我也救不活你爹了,他是走尸,怎么也活不了了,他是活死人!” 陈观抬手又要打,陈圈圈把脸凑过去,陈观止住了,再打死她他就举目无亲了,陈圈圈再叛逆也是他亲生的。他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世上没人抵挡得住涣群门。” 陈圈圈说:“你都还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就把爷爷的真气和身体都交给他们,我们陈家对他们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看他们一定会过河拆桥。” 陈观坐下来给自己倒杯茶,说:“涣群门和江湖其他门派不一样,他们目的还不明确,但他们不会乱杀人,这是江湖上难得的。” 陈圈圈说:“不会乱杀人?无影堂都没有一个活口了。” 陈观说:“那不是他们杀的,是贞利剑失控杀的。” 陈圈圈说:“你有没有想过等他们把所有人的真气都吸走后,你这个武林盟主还有什么用,他们会留着你王府也不会留着你。” 陈观说:“爹和你爷爷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你还小,不懂,你可以怀疑我,但不能怀疑你爷爷。” 陈圈圈说:“我怎么不能怀疑他?他做的缺德事比你还多,太行山两个门派都死在他剑下,他身上背着上千条人命。” 陈观说:“那是受了剑舍掌门的蛊惑,那老东西不是人!” 陈圈圈说:“是不是人不是你说了算,剑舍掌门都没来京畿,他可是个老狐狸,涣群门不一定能搞定他,剑舍不倒,武林就不亡。” 陈观说:“你太高看他的,他就是不想向我臣服才不来的,派两个废物来,剑舍已经到头了,烂透了!” 陈圈圈说:“我看他们好得很,据说归藏派也跑了不少人,加上夕惕,三个剑派就是整个武林的主力了,爹,你就悬崖勒马吧。” 陈观说:“你爹我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黑了。涣群门可能不需要我们,但勤王府一定还需要,他们要号令武林就需要一个盟主,现在我是最佳人选。” 陈圈圈说:“可是武林就要灭亡了。” 陈观说:“如你所言,剑舍、夕惕和归藏还在,武林就亡不了,到时候才是我们出头的日子。”他还幻想着涣群门的风波过后再号令武林,做大做强。 陈圈圈对他的计算报之以轻蔑的微笑,说:“剑舍山上那位估计也是这么打算的,你怎么能算得过他,爷爷不在了。”她面露悲状,但又立刻收起来,板着脸说:“剑舍掌门坐下的姜秋林可不简单,此人城府极深,有王太冲过之,剑舍有此人,很难对付。” 陈观说:“放心,他出不了这地牢。” 陈圈圈说:“他是剑舍半路出家的弟子,竟然如此得到剑舍掌门的信任,剑舍的人不死光,他也不会死的,但剑舍是死不光的。” 陈观问:“你可知道是什么人救走了夕惕的人,你在院里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陈圈圈说:“我要说出来,也活不过今晚了,爷爷的丧事还办吗?” 陈观说:“不办了,家都没有了,在王府办丧事太不妥,算了,以后回家在补办。”他仰望天空,天空被天花板挡住了,见到几只蚊子在挣扎,怎么也飞不出去,因为陈圈圈把门窗都关死了。“救走夕惕的人不简单,不是等闲之辈,以后会是我们的劲敌。” 陈圈圈说:“那也未必,江湖武林以后是什么样还不知道,你操心的太远了,我倒觉得夕惕的人都很可爱,重情重义,视死如归。” 陈观问:“你知道是谁杀了爹吗?” 陈圈圈看着陈观的眼睛说:“是你啊,爹,你都忘了吗?” 陈观怔了一会,说:“我是说是谁把你爷爷的头砍下来了,他的武功比以前还高三倍,一般人杀不了他,他应该已经是不死之身。” 陈圈圈说:“不知道,庭院里当时大战,我不敢出门,没见到,就算见到我也不会说的。” 陈观认真地问:“那你是见到没见到?” 陈圈圈不假思索地说:“没见到!” 陈观无奈,她的口紧也好,这样才能在王府活下去,他问:“你和世子可有来往近来?” 陈圈圈说:“被禁足后就没有来往了,他是大忙人了。” 陈观说:“听下人们说你和辛枚将军来往不少,可有这么回事?” 陈圈圈说:“是有这么会事,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在他武功一塌糊涂,不用担心。” 陈观说:“可是这小子现在没在地牢里,已经溜之大吉,他找你都聊了些什么?” 陈圈圈说:“他和其他武林人士不一样,他一心想要为他义兄杨功报仇。杨功在昭义和勤王那一党的一个官家人有过节,说是当着人家的面奸杀了官家人的妻女,官家人气不过买凶杀人,杨功在昭义被人斩首了。” 陈观说:“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江湖上还有人不知道吗?” 陈圈圈说:“都知道,但没人知道官家人买凶是请了谁。你身为武林盟主,你可知道谁能破断家枪的元神骑兵?只有涣群门吧?但涣群门犯不着为了钱去杀一个高手,他们需要高手的真气。像你所说的,他们涣群人不轻易杀人。” 陈观说:“那是什么人杀了杨功?” 陈圈圈说:“不知道,所以辛枚将军才想办法混进王府来,就想从王府这头查起来。他能进王府,剑舍的姜秋林和至临帮了不少忙,所以说剑舍的人都不是什么废物,他们都是人精。”我也同意,他们都是人精。 陈观说:“他查到什么没有?” 陈圈圈说:“还没来得及吧,勤王府做事不留痕迹,他一介武夫,能查出什么呢?不过他好像说过可能杨言志已经死了,是真的吗?没见到此人出现在京畿。” 陈观说:“可能真的死了,谁能说得清呢?江湖事有时候太蹊跷了。” 皕枯一 相见未必拔剑为敌 赴京不见妓… 勤王府里的悄悄话,没有能惊扰涣群门和勤王世子的美梦,王府一切祥和静谧,如每一个春日的夜晚那样让人心怡。陈怀寿住进辛枚逃离的房间,体验到王府的奢华。他住进辛枚的房间,并没有延续和陈圈圈的紧密往来。 陈圈圈可盯着这个人,他的杀手锏是走尸,陈圈圈没见过死活人,也没见到过她被涣群门弄死之后的爷爷,他看到陈怀寿,总是会想到陈力士僵着身体直立靠在屋檐下的场景,虽然那都是她梦中的场景,但会不断浮现在脑海里。 相干人等都住进王府,见不得人的庭院已经不住人了,只有看守的士兵,这里也没有武林人士,只有鸟语花香的庭院。 少年和仪琳仪珉三人到这庭院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见不得人的庭院,而是见不到人的庭院,武林的侠士们都消失了。仪珉慌了,怕是已经遭到毒手了。 仪琳站在墙头,冷静分析,他们一定还活着,不然勤王府没必要派重兵把守,且收了没用的眼泪,进庭院去查看查看。 她们在少年的帮助下隐身到庭院中来,深夜的庭院黑影幢幢,身材高大的士兵站在庭院中间,他们中间就是巨大的豁口,豁口上盖着铁网。这就是地牢的入口。夜里看下去,里面深不见底,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还被庭院的布防都摸清了,这里确实是重兵把守,但也不是不能突破,士兵有数,救人的心是无尽的。他们回去计议,不知道地牢下是什么样子,不敢轻易动手。 钟瑜玟建议还是先弄明白涣群门和勤王府的目的,贸然行动不可行,能敌王府重兵也奈何不了涣群门。王聪认为人在牢里就还好,死不了,我们已经劫狱成功一次,再来一次也无妨。 少年要吃饭喝足才肯动手,京畿的繁华他见到了,想进城去享受享受,他还没从淮南的安逸中适应过来。 仪琳反对,这时候在城中露面就是自投罗网,城里的人到处找她们。 第二天,仪琳带着少年再进勤王府,王府比上次更热闹了,他见到了禽兽宿敌陈怀寿。此人春风洋溢,少年看了就想一剑捅穿他高挺的胸脯。“狗东西!”少年骂道。陈怀寿没听到,他径直出门去了。 少年跟着仪琳来到陈圈圈的房间,少年尴尬的埋着头,昨天才把她爷爷的脑袋砍下来,今天就进人家闺房,禽兽啊,比禽兽还像禽兽。 陈圈圈主动跟少年说话,“你就是打败我爷爷的打侠士?他的武功可是他活着的时候的三倍之强,有你在,武林就有救了。” 少年说:“昨天是迫不得已,救人要紧,实在对不起。”他的头埋得更低了。 陈圈圈说:“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也不忍看他死了尸体还被湘钦的折腾,你毁了他的尸体是明智的,不然武林上就多一个鬼。” 少年说:“想不到你深明大义,我自愧不如,武林的事我不想管,我是来帮仪琳救她师父的。” 陈圈圈说:“好像是武功高强的人秉性都很奇怪,随你怎么想吧。来到这之前你们一定去过那见不得人的庭院了吧。” 仪琳说:“晚上去过了,见不到人,大家都到哪去了?” 陈圈圈说:“都被关进地牢了,那地牢很大,通向勤王府。他们现在就在我们脚下,要救人不像上次那么容易了。” 少年说:“湘钦门的鬼和这几个兵丁挡住我们的。” 陈圈圈说:“涣群门的也住进王府了,无眉男还有他的三位师兄。” 少年听到无眉男的师兄就在附近,他脸色变得苍白,说:“那我们还是快闪吧,救人很难了,无眉男我都打不过,还有他师兄,要命的。”他认怂比谁都快,陈圈圈白他一眼,说:“知男而上才是真男人,畏手畏脚算什么武者。” 少年说:“我不算武者,要救人真的难,他们手上还有贞利剑,我和无眉男动过几次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傻子所为,我宁愿多动点脑子。”仪琳听到他要动脑子,嘴角在脸上划拉得很难看,脸抽得严重。 她避开少年的话,问陈圈圈:“这地牢就两个入口吗?这也太大了,进去找人都难。” 陈圈圈说:“就只有两个入口,这是勤王府谋逆用的,本不是地牢,是藏兵之地,现在临时清空请大侠们落脚了。听说涣群门的掌门要亲自赶来京畿,他将会动手把大家的真气都吸到贞利剑里。” 少年更绝望了,他脑子都不想动了,这里已经没有赢的余地。他说:“涣群门的掌门,我师父都害怕,我更害怕,他捏死我比捏死蚂蚁还简单。” 仪琳问:“还有这种人存在?” 少年说:“他捏死我师父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我师父捏死我也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我得停下来好好数数,蚂蚁在这个过程死了多少次,可怜的蚂蚁,比陈力士害惨。 陈圈圈说:“在厉害的人也有弱点,你们要救人就要计划周详,不要把自己撂在这府里了。” 少年说:“我们不行,先回吧。” 他真认输,回到客栈给小师妹道歉,要她做好心理准备,可能真救不出她师父了,好好想想以后的夕惕吧,就靠她们这些人了。 夕惕的听言哇哇大哭,如夏天田野里的青蛙。钟瑜玟狠狠踢少年一脚,“你在瞎说什么鬼?人还活着就有希望,你在这打什么退堂鼓?”她一脚踢过去才想起自己是有真气的人,这一脚很重,把少年踢跪下了。 夕惕的止住蛙声,看着钟瑜玟,张大的嘴巴下巴拉得更垂了。钟瑜玟说:“踢重了。” 王聪说:“死不了。” 少年说:“遇到你们两位我算是作孽太多了。” 钟瑜玟说:“要对付涣群门的人,必须要拿到他们手里的贞利剑,如果贞利剑能吸人真气,他们掌门再厉害也难敌宝剑。” 王聪大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绝了!” 少年问:“你们两个上哪给我弄贞利剑去?” 钟瑜玟说:“是你以前承诺我想要拿回贞利剑的时候你就去给我抢来,现在你就食言了。” 少年说:“那时候是在剑舍,现在是在京畿啊姐姐。” 钟瑜玟说:“剑舍和陈家那样的人都能拿到贞利剑,我们一定也可以,你不是还有一招白蛇泡酒吗?每一次贞利剑易手都离不开白蛇泡酒。” 王聪说:“勤王世子以前请你喝白蛇泡酒,现在是时候回敬他一杯了。” 少年长吁,我们想弄明白贞利剑现在在谁手里吧,要弄勤王世子轮不到白蛇泡酒出场。 钟瑜玟说:“这得你去摸排了,你不是想进城去享受吗?听说你想念那卷轴上的官妓得很,我们这次就成全你,你好好进城去看看涣群门到底都有些什么人在这。” 少年辩解:“听谁说的?我是那种人吗?你们跟我这么久,我是正人君子啊。” 王聪说:“我作证,你是正人君子,只是还差个物证,物证在你师父手上,可惜了。” 少年说:“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我去就行了,我明天就去。”他始终没说我现在就去,他知道要立刻就去岂不是证实了钟瑜玟的话。 钟瑜玟说:“你今天留在这干嘛?这客栈没什么好的,你快快进城去。” 少年做不了主,只能走了。京畿街头不见一个侠客,和淮南有点像,少年感觉回到淮南城,脚不听话径直向印象中的青楼街走去,走到那不见青楼林立,只有书院次比,他才想到这是京畿,不是淮南。他找个酒楼坐下,酒楼里是各种消息的聚集地,京畿什么样到酒楼里坐一会儿就知道了。 少年又失策了,京畿的酒楼里没人谈武林的事,宾客们谈论的都是京畿的政策,皇家的奇闻异事,少年不关心,酒没喝完就出门来,京畿的酒楼也无趣也。 皕枯二 面摊故人妖娆举伞 城外客栈仇人… 在街上游荡的少年没有被王府的爪牙认出,因为没有人怀疑他在京畿,没人在意一个弱不禁风在街上苦苦寻找青楼的欢愉的少年,他自然知道青楼在何处,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要去,立刻马上要去。 少年往前走,这是春末的午后,京畿的人都怕晒,男女都撑着伞,女的还戴着面纱,好像有谁愿意看她们一样。啊呸!要看谁不会花钱啊。少年对这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过冬般的装束很反感,就是她们的行为让京畿的街头黯然无光,完全没有春天的味道。 人来人往,都是自以为是的人,他们能长成什么样?少年不关心,他只关心这样高傲的心到青楼去能卖多少价,在他禽兽的心里,不能明码标价的女人,就不要把自己端着,他是禽兽,也是有原则的禽兽。 禽兽没撑伞,再离胭脂摊不远的一个地方被人发现认出,此人拍拍他的肩膀,说:“京畿的女人真漂亮,能把你引来。”这话说反了,京畿的女人不漂亮也能引他来。 少年回头看,是辛枚,这小子没在王府的地牢里,少年大惊,他撑着伞,少年更不解。辛枚接着说:“满街都在找我,没办法。”他抬头瞧瞧他的油纸伞。 油纸伞不错呢,上面印着海棠花的彩画,少年说:“很称你,举好,举高一点。”他搭着辛枚的肩膀,“你怎么从地牢里逃出来的,教我两招,我好去救人。” 辛枚把他拉到一个小面摊,说:“我没进地牢,我是从王府逃出来的,你要救人,我也要啊。”可是他也没办法,只能在京畿等机会,少年的到来算是他的一个机会。 他们断家枪就剩他一个了,独苗,可贵,但他也没忘恩负义独自溜出城,算是还有良心。少年问他王府里什么情况。他说王府心很大,要篡位,但不是造反,因为他没有集结军队。这是为何?辛枚就闹不明白了,他在王府时间有限,没来得及彻查。 谁造反谁当皇帝和少年都没有关系,和现在的辛枚也没关系,都是武夫,不与帝王同忧,天下苍生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在江湖就言江湖,在青楼即言风月,在面摊就吃面。 少年说:“我们得想办法拿到贞利剑,涣群门的太凶狠,我不是对手。” 辛枚说:“你还是想办法拿到明太刀吧,贞利剑现在在涣群门手里,你别想虎口拔牙。” 面端上来了,少年想不到自己竟然在面摊吃面。以他的生活习惯,得在酒楼大鱼大肉,他看着辛枚滋溜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说:“你现在是在流浪吗?” 辛枚吞下面条,说:“没那么轻松,是逃难,陈观和世子现在在找我。我是见不得人庭院的漏网之鱼。” 少年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们断家枪的人都进去了。” 辛枚说:“陈观的女儿陈圈圈是个好人,是她提点了我,我那天没去庭院,躲过一劫。” 少年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在街上游荡,早晚被逮着。”他不是分析,是诅咒。 辛枚说:“他们现在无暇顾及我,只有几个小兵在找我,避开他们就行。” 少年说:“他们现在在干吗?” 辛枚说:“贞利剑开锋的时候被人打断真气输入过程,有点烦躁,这剑经过无影堂的洗礼后变得嗜血,他们现在有点控制不住,在安抚宝剑。” 少年第一次听说破铁需要安抚,无稽之谈,他说:“带它去青楼了啊?” 辛枚脑回路和少年不是一条道上的,他说:“是输真气安抚,无眉男的三个师兄在王府里就是这么干的,我亲眼所见。” 那就证实不是在青楼了,少年也跟着吃面,小面摊别有滋味,越吃越来劲。少年说:“京畿有什么好玩的?” 辛枚说:“这你问我干嘛,我不是风流侠客,你不是有卷轴有地图嘛?按卷轴上的去找不就行了。”他听闻少年的卷轴在风月场所是至宝,他的名号在京畿也传遍每一张嘎吱作响的床榻。 少年说:“子虚乌有的事,你在京畿都探到什么了,不要一问三不知。” 辛枚说:“陈力士死了。” 少年说:“我杀的,说点别的。” 辛枚说:“那是你救走了夕惕?我早该想到是你。你想拿回贞利剑,得想办法再混进王府,剑就在无眉男师兄的手上。” 少年说:“不是我要取回,是钟瑜玟要我取回宝剑,没宝剑我你救不了人。他师兄喝酒吗?” 辛枚说:“我没见到,涣群门的都是奇葩,你想请他们喝酒?” 少年说:“只能智取,不可力敌,那无眉男都够我们两受的了,他的三位师兄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辛枚问:“怎么约他们出来?” 少年说:“约个屁,我是想把白蛇泡酒送进去,他们要是喝酒就好办了。” 辛枚说:“不妥,他们要是喝了酒,陈圈圈就危险了,她还在王府里,你想她变成第二个剑舍至殊吗?她可是个好人啊。”谁规定的好人就不能受害,现实中好人都是倒霉受罪受累的。 少年说:“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辛枚说:“先把她救出来,在去实践你的狼子野心。”面吃完了,辛枚叫少年去付钱,天子脚下,不能吃霸王餐。 少年把这撑花伞的汉子带回城外客栈,钟瑜玟和王聪看到他表面欢迎心喜,内心深处很担忧,她们把少年拉到一旁说:“你才杀了杨言志,你带这人来这干嘛?” 少年说:“多个人多一份力嘛,他在王府住了端日子,他对里面熟悉,我们要夺剑,有他帮忙最好不过。” 钟瑜玟立刻去试探他,问辛枚将军到京畿可找到杀兄仇人。他长叹说此事诡秘,查不出什么名堂,眼下武林大乱,没时间管这些了。 王聪问在京畿的涣群门人中可有杨言志,辛枚说传言他已经死了。 仪琳说不可能,杨言志武功高强,他要死了涣群门一定会把他做成走尸,没见到走尸之前证明他没死。 辛枚说我宁愿他死了,跟涣群门的混在一起,还不如死了。他的情绪复杂,让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钟瑜玟说:“眼下重要的是救人,没见到的人就想不要管了。”不该再提及杨家父子,事分轻重缓急。 少年说:“我准备带白蛇泡酒混进去,贞利剑在无眉男的师兄手里。” 辛枚说:“我觉得还是先把陈圈圈救出来,她是个好人,好人不该伤害好人。”幼稚的言论,好人就该伤害好人,不然坏人怎么来的,坏人也不是天生的,都是好人变的。 仪琳说:“我认为也该这样,我们不能过河拆桥,她现在被禁足在勤王府,是王府用来威胁陈观的人质。”陈观不用威胁,这只是陈圈圈的一面说辞,他想当武林盟主想疯了,做梦都睡给人作揖发号令。 只救她一人是简单的,少年顺手就能办,就怕打草惊蛇。 皕枯三 潜入王府自作多情 偶遇狂魔心有… 春末夏初,滑溜的蛇已经冒头,钻出鼠洞。归藏幸得逃脱的弟子有部分人乔装打扮回到京畿,他们的掌门现在是地牢里最受苦的人,他们挂念老掌门,在见不得人庭院门口贩卖小吃零食,眼睛不时偷瞄里面的状况。庭院大门紧锁,他们什么也瞄不到,院外的重兵也撤到里面去了。 京畿是宝地,什么人都来,剑舍的弟子也潜入了。剑舍掌门好几天收不到姜秋林的来信,派人来一探究竟,一探就深不见底,什么都查不到,只晓得到京畿的武林人士都不见了,王府蹊跷得很,他们没敢进去,只能在王府外面卖点布匹。掌门很着急,他写信给陈观,被王府的人截了,没给回信,剑舍山上这老头更急了。 他们都还在街上乔装小商贩的时候,少年带着仪琳进了王府。本来辛枚吵着要跟着来,少年说:“你武功太差,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给我们添乱。”辛枚武功是底,但自觉添乱还轮不到吧,他不服气,说:“王府陈圈圈和我熟,王府我也熟。” 少年还是没有带上他,有女人谁还带男人?少年在这方面就可以称得上人精了。他们进了王府,想办法找到陈圈圈。这被禁足的少女没在房里,府里人多嘈杂,要找到她可不容易,差不多是要把整个王府翻过来。 仪琳说:“回她房里等着吧,出来太危险了。”她觉得在人家府上溜达不是回事,即使是隐身的也不应该,涣群门不傻,露马脚是早晚的事。 少年坐不住,他喜欢热闹,喜欢看王府里的女人,即使王府里没什么正经女人,都是恶臭的侠客和士兵。这一趟不见陈怀寿了,他心情好一些,没怨气。要是能找到王府的厨房或者酒窖之类的那就更好了。他不是要进去偷,而是要进去拿。即使这两者对于一个隐身的透明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仪琳的脑子比他好用,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人家陈圈圈闺房里等着,一男一女做人家闺房干等着,这是什么氛围?不管是什么氛围都不对劲,少年靠角落坐着,不能出声,这氛围度日如年。 陈圈圈慌慌张张推们进来,少年和仪琳现身出来,把她吓一跳。她说:“你们还敢回来?!” 仪琳说:“你上哪去了,找你半天了。快收拾东西跟我们走!” 陈圈圈一脸意外,说:“跟你们去哪?” 少年说:“去哪都好,这牢笼不能待下去了,我打算在王府里用白蛇泡酒,你跟我们出去才安全,到时候这里就是狼窝了。” 陈圈圈呵呵笑了,“涣群门的掌门到府里了,现在正在给贞利剑输真气,你那雕虫小技对他不顶用。” 少年脸煞白,没想到涣群门办事效率这么快,他更坚定了用白蛇泡酒的信念,动手是不可能了。他说:“只能试一试了,白蛇泡酒都搞不定他,我们就只能回太行山去种菜了。” 陈圈圈说:“白蛇泡酒,不可能的,这老头已经百毒不侵。你的白蛇泡酒我早有耳闻,终究只是一种毒药,放弃吧。” 仪琳说:“那你和我们出去吧,留在王府太危险了,他们可是禽兽啊。” 陈圈圈说:“也不是禽兽,涣群门的人都不嗜杀,讨厌的是王府的里人,但目前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留在王府还有用处,出去就什么都做不了了。”这是要忍辱负重啊,少年不由得佩服,不禁思忖他们这一代武林是不是阴盛阳衰,和他同龄段的男侠客都是烂菜,他,至临,辛枚,都是烂透了,反观仪琳、陈圈圈,还有恢复了真气的钟瑜玟,都是女中豪杰。这些男的在青楼沉沦了,追根究底可以说是女人害的,她们为了占领武林,手段比陈家和涣群门的厉害多了。 少年说:“别人都巴不得逃出王府,你还往里贴。我现在找到前不久在王府骚扰你的辛枚将军,这小子说很想你,希望你能出去跟他见一面。”他纯属乱点鸳鸯谱,扮月老乱牵红线。 陈圈圈说:“少侠真会说笑,辛枚将军已经婚取了,照理说你是见过他夫人的啊,在岭南的时候。” 少年难以自圆其说,惊于他竟然对自己了如指掌,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天下的女人都可怕,好在自己没有钱哪个女人的银子。他确实是见过辛枚的夫人,但竟给忘了。想必他的夫人也不简单,天下女人没有一个简单的,都是狠角色。 少年说:“你今天在王府看到什么了?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救人。”他自己没脑子,当然希望别人有。 陈圈圈说:“恐怕我也没有,涣群门的人都在这,尽人事听天命吧。”她刚开到涣群拳的掌门,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王府所有的侠客加起来都不及他百分之一。她失落,也为陈观感到担忧,伴在这种野兽的身边,他稍微动一动手指头,被人就得丧命。 仪琳说:“你不愿出去也好,等到救了师父他们再来救你。”她这是客套话,她师父的命运几何还都不知道,谈不上先救谁再救谁。 少年和仪琳从她房里出来,院里沸腾了,无眉男的师兄在院空地上运气试功,手里拿着贞利剑,士兵们都欢呼。 少年看着眼馋,那可是他的贞利剑,他往前凑了几步,无眉男的师兄挥剑向少年刺来。少年将自己虚化,心想自己是隐身的,这变态能看到自己?他躲过一剑,后退几步。仪琳也慌了,见那贞利剑冒着蓝烟,像根奇怪的冰棍。她轻轻拔剑,以防要以命相搏。 无眉男的师兄收剑再朝少年出招,这一定不是偶然,少年翻身避开,拉着仪琳往上跳,要翻起走了。 无眉男的师兄大喊:“留下吧!”他重拳击在空中,真气震动如雷暴,少年和仪琳应声摔下来,二人在空中翻两圈,平稳落地,直矗矗站在无眉男师兄面前,围观的士兵都瞪圆眼珠,这两个是人是鬼?从空中翻飞出现,他们不觉往后退了两步。 无眉男的师兄是个健全的人,脸上什么都没少,就是胡子拉稀,没有修剪,看起来很邋遢,手上拿着剑,一只袖子挽到手臂上,一只袖子盖过手腕,这衣服很不合身啊。 少年心想呜呼哀哉,走不了了。他陪着笑脸说:“路过贵府天上,不要误会。” 路过天上,此言把士兵们又吓退一步。 无眉男的师兄抹抹鼻子,说:“风行天上,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可是是个废物使出来的。我家师父手上也有这秘籍,你猜怎么来的?” 少年被识破,老实地说:“从我家师父手上抢去的。” 这邋遢男说:“不对,是从你师父的徒弟手中抢走的。你师父的徒弟就是你吧,他现在只有一个徒弟了,还是一个废物徒弟,你这资质到我涣群门倒马桶都不行。” 少年说:“你手里的剑也是从我手上抢去的。” 邋遢男提高嗓门说:“胡说!这是从剑舍拿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配那这剑吗?” 少年说:“这是女人的佩剑,你学拳的拿着剑干嘛?” 邋遢男愣住了,这是女人的佩剑,他拿着剑看了看,说:“剑还分公母吗?” 少年说:“分啊,拳还分左右呢。这剑能不能借我看看?”他试着伸手过去,被邋遢男打回去。 邋遢男说:“凡是武者,到了京畿都得进地牢,请吧!”他手指王府地牢入口,那正是仪珉等人出来的出口。少年尴尬地说:“我们真是路过,跟你们没什么仇。” 邋遢男指着仪琳手中佩剑,说:“太行山夕惕剑派的女人,都是好女人啊,便宜我再便宜他们。”他又指了指身后的士兵。 皕枯四 银魔相见分外眼红 黑拳拨云轻巧… 涣群门难得出一个淫魔,他们终于算是正常点了,不用白蛇泡酒他们也能淫乱起来。少年说:“名门正派,哪怕你去花点钱!” 邋遢男说:“我们不是名门正派。”他目露淫光,胸脯起伏。 少年运气罩住他和仪琳,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次,不能任由他摆布。仪琳也运气,化出白凤凰在身后。士兵们见这是侠客,不是鬼怪,他们提刀往前,要真如邋遢男所言,他们就有福了。 邋遢男说:“六壬神剑,当今武林还有人会使这套剑法,我倒要领教领教。”他挥拳冲向仪琳,仪琳也迎上去,但实力悬殊,仪琳的白凤凰被他一拳击散,输的没有一点悬念。 邋遢男说:“还没练好,差点火候,可惜了。”他把贞利剑收在腰间,捏紧拳头砸来,“乖乖的进地牢里去吧!”他的拳头真气大如斗盖,像头狮子。 少年拉开仪琳,化出两堵火墙当在中间,两人快步向后退,士兵们却壮着胆围拢上来。火墙也被邋遢男打得四分五裂,碎掉在地,“离手剑,都是好功夫啊,练到这程度不错了,但还是得进牢离去。”他踏步再来。 少年说:“合力御敌!”他把真气运到金钟上,仪琳化出凤凰展翅抱住金钟。两人都使出全身真气,做好防御。 邋遢男的拳头砸在金钟上,金钟碎裂成瓦。 “我们要是不出现,你小子岂不是天下第一了。”邋遢男很赞赏少年的武功。 少年说:“可你们还是坏我好事了。” 邋遢男说:“你是坏我们好事,你救走了那些娘们儿,让我在京畿度日如年。”少年听来这人和他是同道中人,如果不是站在对立面,两人可以到青楼去喝两杯,再给他点白蛇泡酒,事情就简单多了。 可是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容易,这邋遢男冲拳直击,少年虚化身体避过一招。 “真是好功夫,能虚化自己的身体,但我也不是奈何不了你。”邋遢男啧啧称赞,他弓步运气,环抱腰身,四周出现一团黑影。 少年见势不利,大喊:“走!”他拉着仪琳往天上窜逃,一飞冲天,之上云霄,越过云层,应该得救了吧。仪琳把剑收起来,长舒一口气。少年知道高手过招这才开始,可是他一开始就没有招了。他向前平飞,要飞出王府才是安全。 邋遢男像猫一样灵敏,他出拳时,身边的黑影化成黑色的狮子冲上天空,少年推开仪琳,自己虚化冲过狮子。云层被狮子击散,明媚的阳光照到王府。 邋遢男飞升天际,迎着仪琳就是一脚,还好不是出拳,他的腿法一般,仪琳的白凤凰还能抵挡得住,她飞落低空,躲掉邋遢男。邋遢男爱女不爱男,穷追不舍,少年爱男不爱女,追着邋遢男。两个人品味独特,空中飞过的群燕都羡慕。 早已经飞出了王府,只要甩掉这邋遢汉子就算得救了,他轻功不算好,仪琳勉强能逃。不出门的人轻功都很烂,少年云游四海,轻功了得,片刻就追上邋遢男。 少年使出离手剑干扰他的追捕,细密的离手剑脱手而去,邋遢男头也不回,向身后随意挥拳,拳意如狂风巨浪,把少年的离手剑都击落。 他想到拳比人快,邋遢男向前出招,拳意如虹,仪琳来不及挡,被击落。像只惊弓之鸟,直直坠落。 少年飞快直下,快到地上时接住了她。仪琳受伤了,嘴角淌血。 邋遢男也落地,说:“放心,死不了,我不要你们的命,我要你们跟我回地牢去。” 少年说:“什么叫回,我们跟本就没在里面待过,你咬着我们不放,牙齿紧得很,难怪要到王府给人当狗。” 邋遢男不乐意了,说:“是王府给老子当狗,我涣群门才是主人,你个小娃子懂个屁。”他又抱拳运气化出黑狮。 少年看着靠在肩上的仪琳说:“振作起来,我受这一拳,我们就飞走。”这一拳打在身上,少年是走不了了,但黑衣男说不取他性命,他也无所谓了。 少年运气化出金钟罩住自己,推开仪琳。 邋遢男说:“小子没招了,你这破钟没意思。”他的狮子狂奔而来,少年在狮子撞钟的瞬间虚化身体,飞过狮子,化剑在手使出风向天上,剑尖光芒闪耀,如流星破空。黑狮子都给照亮了。这是最后一击,定不能赢他,但可以为仪琳争取时间。 仪琳踩地而飞,快速飞逃。 少年的剑刺向邋遢男,邋遢男微微一笑,嘴角扬得很淫荡,犹如在青楼里最后的出价者。 邋遢男低头一晃,他身后还有头黑狮冲来,少年的剑刺中狮子,狮子无恙,少年被狮子冲撞,摔倒在地。此时仪琳已经走远。 邋遢男说:“小伙子还是少不更事,兵不厌诈。” 少年躺着地上吐血,说:“你娘的使诈。” 邋遢男说:“我娘没使诈,是你爹我使诈。先冲出去的狮子是真气所化,后面这头乃是拳意凝集而成,你最怕的就是拳意剑意。你这种不成熟的风行天上,就是有这个弱点。” 少年说:“你不使诈也能赢我,为何要不顾自己的名节?” 邋遢男说:“什么名节?我没有什么名节。”他看着仪琳走远的背影,叹口气,“小妮子跑了,你小子又坏我好事。” 少年站起来说:“你们涣群门难得一个色鬼,放了我,我带你去京畿最好的青楼开开眼。” 邋遢男说:“不必了,你跟我回王府吧,那青楼我跟世子都逛过了,无趣的很,跟收钱的女人干不来。”他是很坦白,不觉得这事有多丢人,真没什么名节了。 少年喘口气,要凝聚真气,准备开溜,仪琳走了,他一个人怎么都能溜。 邋遢男拍拍他的肩膀,说:“省省力气吧,你真气剩的多了。”真是条狗,鼻子灵得很。 少年收真气,无奈地说:“你武功确实高,我认输,跟你走就是了。”他跟在邋遢男身后,缓步移动。突然间,化出火墙隔在两人中间,撒腿就跑。这才是兵不厌诈。 他跑几步要飞身时,邋遢男的拳头跟上来了,少年趴在地上避过拳头的真气。站起来时邋遢男已到跟前,“你伤得还不够,所以不老实!”他挥拳化出狮子,几丈近的距离,少年避不开,只能将自己身体虚化。 邋遢男两拳落空,气急了,拎着少年的衣领,说:“不老实,怎么样都不老实。”他踹少年几脚,少年都忍住了,他的腿法实在烂透。 他抓住少年的手臂,直冲出拳,咫尺间看少年还怎么解。 少年老实了,那就挨他一拳吧,反正死不了,受个重伤也能接受。少年闭上眼睛,凝神聚气,认栽。 邋遢男的拳头直指面门,就要锤中少年,黑乎乎的拳头扇起的风让少年感到有点凉,而且是背后凉。 凉意变成凉风,尘土飞扬,打在少年脸上,他睁开眼,邋遢男的手臂断了,他一只手握着血流如喷泉的手臂,空落落的,没有了作恶的拳头。 少年看到自己身边站着的是拿着明太刀的黑衣男,他嘿嘿地笑了,“涣群门的拳头也不是很硬嘛。” 邋遢男呼呲呼呲地说:“老子还有比拳头硬的东西,回去问问你娘就知道了。”他嗷嗷啊啊地鬼叫着跑了。 少年捡起他的断手,被明太刀从手腕处切开,这也只是一般的拳头而已嘛,打起来怎么就厉害了。少年看着邋遢男指甲缝里全是泥,心里一顿恶心。 皕枯五 贞利宝剑流转别手 灰衣少年迷… 人没了手,不是没了脚,走路不影响,跑起来就慢了,身体不平衡,加上巨大的疼痛让他一路嚎叫。 黑衣男碎步追上去,一个扫堂腿就把他绊倒,他舍不得断手去撑地,脸砸在地上,啃一嘴的泥。黑衣男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我的拳头也不软,你尝尝看。” 邋遢男脑袋嗡嗡响,蜜蜂搬家了吧,他扭捏着嘴,吐出泥土,说:“搞偷袭,你算个什么东西?!”断腕只痛让他脸色发青。好色之人比较在意自己的身体,现在残缺了,去青楼花钱,别人得怎么看他。他懊恼,不该给这小少年第二次机会,一拳打趴在地就好了。 黑衣男把他翻过来,像是在煎鱼,朝下的一面要糊了。他从邋遢男的腰间摸出贞利剑,说:“一个大男人带着女人的剑满城跑,像个什么样子,我先替你们涣群拳收啦。”他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刀剑在手,傲然哈哈笑。 邋遢男直起身跪地,再单膝直立,再艰难地站起来,说:“你有种,杀了老子吧。” 黑衣男从上到下扫他一眼,说:“得有一个月没洗澡了吧?杀了你岂不是脏了我的手。滚吧。”他没有杀意,有孩子的人都不嗜血,要是少年得此机会,他不会放过的,打烂肉他最擅长。 少年受了点伤,缓缓向黑衣男走来。黑衣男看他迈步很费力,也向他走去,扶着他,说:“在淮南城享福惯了,武功退步很多啊。” 少年说:“是对方太强,他是无眉男和无耳男的师兄,你应该杀了他以绝后患。”他喘口气,“以后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黑衣男说:“不是对手就不是对手呗,江湖才是打打杀杀,我们和他们都不是江湖里的水,不用顺着他们的堤岸流。”人要是能看得这么开,可以无欲无求遁入空门了。但这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和尚,想避世不是像姜秋林一样隐居就只能加入七星观,两者都是折磨人的玩意儿,每一个好东西。 少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刚才我和仪琳没看到你啊。”他是真疑惑,他们是一路飞逃到此地,除了他一路从王府跟踪而来别无其他可能,但王府内并不见他,邋遢男的那一拳也足够把他震出来。 黑衣男说:“那肯定不是偶然,我跟着你好久了,情急之下才出手,你的武功真的弱。”他不是嘲笑,是说出事实。 少年说:“我怎么不见你?你跟踪人的本领有这么强?”他没发现邋遢男不可能没发现,他的武功远在邋遢男之下。 黑衣男一字一句地说:“会隐身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少年失色,“我师父也在附近?他岂不是要取我狗命,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你不该救我。”他还有点想见到师父,但相比之下更不想死。 黑衣男说:“救你还能取得贞利剑,何乐而不为?这些都是他的意思,他没想杀你,只想拿到羊皮纸。” 少年放心多了,甚至有点乐,他要是和涣群门的动手,羊皮纸就有机会再回到自己的身上。他问:“我师父打算怎么抢羊皮纸?带上我。”他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打响,已经看到自己拿回风行天上的羊皮纸的情形,揣在兜里,跑勒疏去祭奠师兄去了。 黑衣男笑着说:“可能他就在你背后,何亲自问问他?” 少年惊得要跳起来,但真气被邋遢男的拳意冲散,只能连连咳嗽,他转头,什么人也没有。 “他也会隐身的嘛!”黑衣男笑着说,“他不现身就是不想见你。”见是见到了,但不想让别人见到他,别人就是少年。看到自己的徒弟废物成这样,只能在青楼逞英雄,是谁都不想认了。 少年说:“羊皮纸失手我也有责任,带上我吧。”他心情很急切。 黑衣男说:“你就别打风行天上的主意了,那小妞早跑了你还不去追?” 少年已经看不到仪琳的身影,他低头说:“我们是朋友,你别想多。” 黑衣男说:“你和钟瑜玟也是朋友啊。”他才说出口就后悔开口了,赶紧收了话题,“在京畿还会再见的,我先走了。” 少年拉住他,说:“贞利剑借我用用,我急着救人。” 黑衣男说:“你小子当好人当上瘾了吧,有剑你也打不过涣群拳当家的。那老怪物快两百岁了,一百多年的真气修为,你是二十年不到,你在想什么,蚍蜉撼树?你师父都没把握,你别想了,安心回淮南去吧。” 少年说:“那你把明太刀也借我,刀剑在手,我胜算大一些。” 黑衣男说:“定海神针在你手上都没用,你一点胜算都没有。我把明太刀和贞利剑给你就等于给涣群门,你什么都守不住。消了这念头吧。” 少年说:“如果我执意要救人呢?” 黑衣男说:“那你自己想办法,涣群门在京畿人也不多,动动脑子,叫钟瑜玟帮你。” 少年说:“她让我进王府用白蛇泡酒撂倒他们,拿回贞利剑。” 黑衣男说:“不成熟,那老怪物百毒不侵。另想办法吧,刀剑我都得拿走,你师父的事可比你的重要多了,就这,走了。” 少年说:“要找你怎么找?” 黑衣男回头说:“向来都是我找你,哪有你找我的,你找不到的,我也很忙,做好人要靠你自己了。”他踩进空气了,身体一部分一部分地消失了,别人看到他使出风行天上一定也这样,难怪王府里的士兵都给吓着了。 少年平掌,深吸一口气,既为疗伤,也为平复自己的心情,黑衣男踩进去的空气里就是师父,他一直在一旁听少年和黑衣男的聊天。少年想到此后背发凉,赶紧溜吧。 仪琳带伤先回到客栈,王聪和钟瑜玟不见少年回来,煞白的脸上眼泪摇摇欲坠。仪琳说:“遇到无眉男的师兄了,追我们到城外,你家公子护我先走,他和那人还在城外。” 仪珉召集师妹们就要去救人,仪琳拦住大家,说:“那人说了,不会取我们性命,只是想抓我们进王府地牢,万一公子败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不要去送死,好不容易跳出来。不要辜负公子的努力。”她是大师姐,比谁都清醒,赌气逞强的事不能干。 钟瑜玟说:“仪琳先脱身,他凭风行天上一个人要脱身要容易些,那人想伤他也不易,逃命是没问题的。” 王聪骂道:“这小子在淮南偷懒惯了,活该打不过那人,这小子得点教训才好。”他责备的语气里藏着呜咽的声音,少年不只一次在她和钟瑜玟的跟前说过他不是涣群门脸残人的对手,这是他们的师兄,高手中的高手。 钟瑜玟抱着她说:“放心吧,这小子是个混蛋,老天不折磨他不会让他这么利落死了的,他会隐身又会虚化,什么武功也奈何不了他。” 王聪对他的武功已经不像以前在勒疏那么自信和成崇拜,他的武功屡战屡败,快和剑舍的至临差不多了。王聪说:“等他回来我再收拾他,我替老天收拾收拾他。” 少年没那么快,真气被冲散,他没法隐身了,又不敢穿过城,从城郊慢慢绕,天黑了还在外边找路。 客栈里的姑娘们都等不及了,这人是死是活应给给个准话吧,但死人怎么能说话呢?活人早就该回来了。 仪琳还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少年要是死了,他的尸体一定会被湘钦门的做成走尸。那真得天下无敌了,救师父的事就算是吹了。 初夏客栈外的青蛙都欢叫着,夜深了,大家心里都知道少年回不来了,但没人敢说出来,大家坐着等,等到没有希望的希望都破灭。鱼死了,大家都说还活着,即使闻到了腐烂的臭味,也不愿捂鼻,让它在水里泡着。 小师妹等不及了,她说她出去看看,仪珉叫住她,夜里出门不安全,不要再少人了。 小师妹这一出去,就是证明少年回不来了,谁也想她捅破这层窗户纸,虚妄的希望也是希望。 小师妹失落地坐回椅子,外面蛙声一片片,像是大雨落在茂密的林中,雨滴打在叶子上。 钟瑜玟想,有人死才有人活,涣群门作乱以来,武林中死了那么多人,没人会在意死的是谁,至在意自己还活着。她开口说:“都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等着就行,这么耗着不是办法,有人追来还得靠你们会武功的。”她们还不知道钟瑜玟一身浑厚的邪门真气,她想一个人好好静静,即使独自承受这虚妄的希望。门外蛙声聒噪,让人心烦意乱。 夕惕的弟子们都听到钟瑜玟的话,但没人起身,大家面对大口的门洞,静静坐着,不知道的人以为她们在赏蛙声。怎么会有人想听蛙声呢?难道这世上还有人想吃屎不成。 深夜好像只有蛙声了,什么都没有,风一丝也没有,这春天就是聒噪烦人。 皕枯六 假死人魂归小客栈 真英雄潜返… 少年在一片蛙声中踏上客栈的台阶,王聪一眼见到他,以为是鬼;仪琳一眼看到他以为是走尸。坐在这里,她们心里想的一直都是这个东西,默认少年已经罹难。 少年满身泥污,捂着小腹,这不像是人挡杀人的走尸,也不像鬼魂的幽邪。小师妹率先跑到门口扶着怏怏泄气的少年,他全身无力,手冒冷汗。 王聪迎上去大骂:“天杀的!你现在知道练功了吧,我让你游手好闲!”他拉着少年的手臂往客栈里走。 少年说:“死不了,受点小伤,先弄点酒来润润喉,渴死我了。”他瘫坐在椅子上,“怎么不见辛枚将军?” 仪珉说:“你们前脚走他后脚就进城去了,他不是坐着等的人。” 少年接过王聪递来的水,咕隆喝下。说:“他进城也难有作为,涣群门的太强了,此事还是不能只靠我们。” 钟瑜玟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仪琳天没黑就到了。你是去打听什么消息了?”她看着少年两腿泥,“你不会是找白蛇泡酒去了吧?” 少年说:“白龙泡酒都不顶用,我是迷路了,受伤又使不出轻功,只能从城外绕回来。” 小师妹问:“无眉男的师兄呢?被你杀死了吗?” 少年说:“没有,还差一点,不过他也受伤了。以后对我们构不成威胁,那邋遢男也是狼狈而逃。”他叫王聪去备点水洗澡,人快散架了。 仪琳说:“我要是留下来帮你就能杀了这色魔。” 少年说:“也不能,黑衣男不愿杀,是我师父救了我。以我的武功今天得死十次。黑衣男用明太刀和无眉男的师兄的右手斩断了,以后我们少了一个劲敌。” 钟瑜玟问:“你师父出手了?” “他都没露面。是黑衣男出手,千钧一发之际斩断了邋遢男的魔抓,下次遇到他我就是赢家了。”少年自信地说,“风水轮流转嘛,这次涣群门失了贞利剑,你师父他们在地牢里暂时安全了。” 王聪问:“黑衣男拿贞利剑干嘛?以前他在贞利剑是要送给我们。” 少年说:“涣群拳当家的是一个近两百岁的老怪物,我师父也没把握打赢他吧,为了夺回风行天上的羊皮纸他有明太刀和贞利剑在手上把握更大。” 王聪问:“他家小女儿跟着来京畿没?”她关心的是那个和她很相像的女孩儿。 少年说:“不知道,没来得及问。” 钟瑜玟说:“也算是好事,你师父没对你动手,我们少了个敌人,专心应对涣群门就可以了。” 少年说:“他好像不屑于杀我,甚至看不上我,今天近在眼前他都没现身。他们从王府就隐身跟着我们了,他应该对我失望透顶。”少年有点茫然,师父都瞧不上的徒弟,多少有点烂。 王聪说:“有黑衣男在,他会帮我们的,这人重情义。” 钟瑜玟说:“还不够,敌我力量悬殊太大了,拿不到贞利剑,白蛇泡酒用不上,我们得找找涣群门自己的弱点了。” 仪珉问:“他们有什么弱点?” 少年说:“黑衣男说过,涣群门在京畿的人不多,要困住这么多人,一定是靠勤王府和陈观,我们应该从这两家寻找突破口。” 钟瑜玟说:“还是密切关注你师父的动向,他动手我们才能动手。眼下地牢里的人都是安全的,我们先静观其变。” 其若变,还好,其若不变,计划就得落空了,往往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人都会两手空空。 少年在客栈疗伤休息,辛枚在京畿街上来回晃荡,什么消息都弄不到。和归藏和剑舍的一模一样的废物,就差挑担子扮货郎了,断家枪掌门要是知道他在外面干这些可有可无无关痛痒的事,可能要气疯。 少年带伤也坐不住,天黑的时候就想着进城去,京畿繁华,他还是想念那里的酒,仅仅是酒,没有别的,传言中卷轴里的女人他一点都不想念,半点都没有。 夕惕的知道师父没有性命之忧,也宽心了点,在王聪的主意下,仪琳仪珉仪昆仪吾和小师妹扮成男装,要进城去。大家有点期待,又想起刚和师父进城时的欢乐,想到在昭义时大家逛胭脂街的场景。小师妹想到这些,有些伤怀。钟瑜玟安慰她,吉人自有天相,少年的师父刀剑在手,打不过涣群门的人他们也可以趁乱救人,不要还没开战就把自己的心智磨乱了。 他们乔装成商人进城,夜晚的京畿很繁华,他们进去就找热闹酒楼坐下,酒楼里消息汇集,即使没有江湖的声音,也有王府的消息。 酒菜上来,少年就向跑堂的打听京畿最近有什么奇闻怪论。 奇闻怪论就是穿黑衣黑裤的西南人在青楼里打闹,各个喊着要以一敌四,这几夜青楼已经变成他们的擂台了。 那么谁胜出?少年好奇是谁赢了自己,是谁制霸风月场所。 结果还没出来,现在还在大战当中。 少年一行把饭吃了,赶紧往青楼去,夕惕的也跟着,她们没去过青楼,但也心好奇之,是好奇之,不是向往之。 他们踢踢踏踏来到设擂的青楼,这里有很多湘钦门的汉子,少年叫王聪和钟瑜玟留意陈怀寿,他也是隐藏的老色魔,这种场合少不了他。为什么是也呢?王聪和钟瑜玟都没深究。 青楼大堂极为壮观,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春宫图,这图少年和王聪最熟悉不过了,这就是少年的那一副。就是画中少年雄姿英发,惹来很多人到这楼里挑战,湘钦门的人不信这个邪,天下没有比他们更邪的人了。他们自信都比走尸还坚挺,但都在难以敌三。 打听下来最佳战绩保持者乃是一个几位邋遢的中年男人,能战四,但战而不胜,一滴都不剩就缴械投降了,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投降。少年想这人一定就是脸残人的师兄邋遢男,想自己在这一方面还是赢了涣群门这群变态分子,不算是一无所成。 皕枯七 青楼斗酒恣意欢谑 枕边闹鬼战胆惊… 要进王府,从湘钦门入手,这群汉子头脑简单,能在京畿活这么久,真是老天开眼,还开错了眼,开成了屁眼。他们就这么糟踏勤王府的银子,把在湘钦吃过的苦都填补回来。湘钦门不穷的,他们拿到武光宝藏的一部分财宝,在青楼里花不完,他们的身体和金钱不对等。 夕惕派的女侠们进大堂看到少年那一副卷轴就红着脸,都认出画上是身边的少年,不好意思在画前多逗留,但看一眼就已经印如脑海,挥之不去。仪珉悄悄和仪昆说:“公子是这的常客啊,他才是青楼霸主。” 仪昆说:“可能是以讹传讹呢。我可不信,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男人。” 王聪跟在她们后面插进来,说:“确有此事,我家公子当时中了至临的白蛇泡酒。” 仪昆问:“你当时也在场?”她们到这一半是女人的地方说话都比在别的地方更大胆了。 王聪说:“我怎么可能在场?!瞎说,我从不来这种场合。”王聪矢口否认,正经人谁来这地方。 她说完,跑堂的乐呵呵跑过来,在王聪面前说:“王公子,好久没来小店,里面请!”王聪自己都纳闷,她比她家公子还有名,隐藏的青楼霸主是也。 仪昆不觉躲到小师妹身后去,看不出王聪这人有这癖好,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钟瑜玟还加一句:“小师妹不是也喜欢王公子嘛?你们害羞什么?放开点,都到这来了,就好好玩玩。” 玩玩可以,别真玩就行,少年坐定,吩咐上酒,他侧身对仪琳说,要抓个湘钦的舌头来问问。仪琳说:“现在?人很多啊。” 少年说:“等下跟我进房去。” 仪琳耳根红了,这是在青楼,一个男子请你跟他进房,有违师门家规,她顿一会儿,说:“我不是来玩的,公子不要误会。” 少年也红着脸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进去抓人,我也不是来玩的。” 钟瑜玟坐过来,说:“我看你就是想来玩,从淮南城到京畿,没有一家青楼没有你的名号,真是威名远播啊。在下佩服!”她拉着扭扭妮妮的小师妹坐到自己身旁,“这位在淮南城青楼一条街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到淮南都要去瞻仰学习他的画,比淮南最好的戏还迷人。” 王聪补充:“淮南的戏是天下有名的。” 跑堂的跟过来问王聪:“王公子,抱歉,请稍待,姑娘们都忙着,一时没这么多空床。稍待片刻姑娘们就出来了。” 王聪红着脸说:“上酒就行了,我们不要女人。” 跑堂的笑说:“您每次都这么说,喝了酒你就要点三个,我晓得的嘛,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少年问:“西南来的汉子战绩好不好?” 跑堂的说:“客官也是为这事而来,真是有眼光,他们还在楼上,等我瞧瞧来。” 少年笑问:“哪一间?待会儿我也去学习学习。”他开口就是娴熟的玩主语调,跑堂的一听就知道是个熟客。他指了指楼上子字房又指了指戊字房,说:“从这一间到那一间都是他们的,他们在比赛呢。” 钟瑜玟朝他挥挥手,跑堂识趣的走了。王聪立刻辩解说:“他准是认错人了,我一次都没来过这个地方。” 少年说:“我们没有不信你啊,你不用着急。” 他们一连串对话把小师妹整懵了,她全程红着脸低着头,手不知放哪里好,往日手上都拿着佩剑,现在扮商贾,手上没东西可拿,更不自在。钟瑜玟看出她的窘迫,拿一根筷子递给她,说:“拿着。” 小师妹说:“我不饿。” 钟瑜玟说:“叫你拿着就拿着。” 小师妹拿了筷子,可以埋头把弄筷子,人舒服多了。 王聪说:“公子你可真行,把她带来这种地方,以后她在江湖上还混不混啊,这可是后起之秀,起不来你就是千古罪人。” 少年笑着说:“我是带她来喝酒,你是带她来找乐子,人家跑堂的已经去安排了,我倒要看看你要找什么样的三个人。” 仪珉说:“聪姐姐一定要选三个漂亮点的,三个最漂亮的。” 仪昆附和说:“我们都想开开眼,有劳我的好姐姐啦。” 王聪笑说:“我看你们都想来这地方玩,是预谋好了的,只有我和小师妹是被你们带进来的。” 小师妹微微抬头说:“我不是啊,我是自愿来的。”她无脑的话让王聪孤立无援。 跑堂的上酒了,说:“楼上今晚还没分出胜负。王公子,您几位得多等一会儿了,他们今晚可勇猛,不巧。” 王聪说:“有酒就行了,我们不是来找女人的。” 跑堂的移步走了,还说:“您可真有意思,每次来都这么说。” 王聪百口莫辩,苦笑着对仪琳说:“我真没来过,他认错人了。” 仪琳说:“是啊,他认错人了,你刚才说过的。” 钟瑜玟把酒给大家倒上,说:“我们是来喝酒的,你?我们就不知道了。” 王聪说:“我做什么都带着你们几个,今晚你们也走不了。” 仪吾说:“我们没说要走啊,这么晚了回哪里去?” 小师妹好像还在神游,听到要回去,她猛抬头说:“要换一家了吗?”初生牛犊不怕虎,开口都是虎狼词,邻座的人都转头过来看他。是什么人这么自信,一夜跑遍整条街。 少年说:“没有,还是在这,这里热闹。” 热闹归热闹,他们是不可能在青楼做在青楼该做的事,少年说:“都留意一下,看看勤王世子和陈怀寿在不在这,我们要是能掳到这两个之一,府里什么情况就都清楚了。” 大家环顾四周,四处搜索。钟瑜玟说:“坐回来!你们太明显了,我们现在的身份是瞟客,不是捕快。”大伙才明白过来现在是乔装的瞟客,要有瞟客的样子。钟瑜玟接着说:“学学聪妹,看看人家多老道啊。” 王聪说:“都学我,都学我,你们很快就取代那副画挂在墙上了。” 少年不想提画的事,起身说:“我去探探路。” 王聪说:“你可别偷偷去玩!” 少年白她一眼,说:“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大家都知道,他就是那种人! 青楼的酒菜比酒楼里的好,夕惕的弟子们才品尝到,她们的视线已经不在楼里的姑娘身上,大快朵颐才是女人逛青楼的真正目的。 少年悄悄到楼上,湘钦门的决斗真酣,床榻摇晃,嘎嗞作响,少年看不惯别人比自己快乐,他决定现在就要抓个舌头来问问清楚,即使人家忙得很。 他回到酒桌旁,路已经探好。 仪琳说:“你确定要在这抓个活口?” 少年说:“不然我们到这来干什么?是干正事的,正经人干正经事,在什么处所都不无所谓。” 仪琳跟着他隐身上楼,誓要惊扰别人的好梦。滚,谁来青楼是来做梦的?那是去客栈! 少年找个动静最大的房间,翻窗而入。房里鸡飞狗跳,湘钦汉子大汗淋漓,他身边两个女子像死鱼一样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身体僵硬,除了还在喘气,其余的和死人差不多。这汉子有点骑在他们湘钦的走尸身上的感觉。少年隐身中大喝一声:“呔!”那汉子翻身滚下床,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他挣扎起来,要爬上床去,胜负未分,他也不认输。 少年一脚把他踢下床。汉子惊呆了,这是闹鬼还是脑人,他慌张地又爬起来,胡乱套上衣裤,把床上的人催起来,问:“你们看到什么了?” 两个姑娘摇头,“看到你。” 皕枯八 夜黑风高汉子丧命 阡陌迷途姑… 湘钦的汉子夺门要逃,被少年一把拉住肩头,也消失隐身了。汉子跟着少年和仪琳飘飞,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飘飘欲仙的感觉让人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青楼的床上,可能是久战引起的幻想。他给自己两巴掌,啪啪打得响亮,把少年和仪琳看呆了。 少年说:“这不是个走尸吧?走尸来青楼,太不把姑娘们当人了,这人不能留,再去抓一个。” 这汉子听言立即求饶,说:“求求两位神仙,我不是走尸,请放了小人吧。”他低头看着脚下的云层,此时他们距离地面好几里高,后悔了,说:“先别放,求求你们。”少年一心软,松手放开他,就能看到这汉子摔得血肉模糊。不,应该看不到,现在天黑了,运气好可能看到他把人家的灯火砸灭了,万家灯火的京畿就少一粒,一粒而已,微不足道。少年撒手,这汉子就开始自由落体,他尖叫,手脚扑腾。 少年一把抓他的手,径直飞出城外。城外没灯火,飞太高,不好找地方落脚,他们落在松树枝上,惊动睡梦中的飞鸟,成群飞出。到哪都扰人清梦,这样的大侠没人会欢迎他。 初夏的松树枝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干好事得选这个氛围,干坏事更得选这时候。仪琳拔出佩剑,架在湘钦汉子的脖子上,问:“你们湘钦门巴结勤王府,所为何事?庭院里的武林人士都到哪去了?从实招来,不然今晚就是你的最后一夜。” 这汉子冷汗都吓出来了,说:“那是宗主的决断,小的并不清楚。各门各派的大侠们都在王府底下的地牢里。” 少年抓住他的衣领说:“把你在床上的伎俩都给老子收起来,王府地牢里的女侠们都出来了,各门派的人现在是在见不得人的庭院里。” 湘钦汉子抹一下鼻涕,说:“大爷有所不知,见不得人的庭院下地牢通往王府的地牢,那里面极宽敞,是王府的秘密练兵场。” 少年问:“你可知勤王府是要造反?” 汉子说:“是要造反,但要怎么造我就不知道了,涣群门的大爷在,一切都听他们的。” 少年说:“涣群门的人有多少个在京畿?” 汉子说:“五个,就五个。” 少年问:“哪五个?” 汉子说:“他们掌门师父,座下四个弟子,其他的再没有见过了。” 少年问:“你们怎么回到青楼去?不觉得有失湘钦门的体面吗?” 汉子说:“是勤王世子带我们去的,世子都去了,我们湘钦门还要什么面子。” 少年问:“你们祸害了那么多姑娘,谁才是最后的淫家,赢家?” 汉子说:“这不知道,至今还没人打破涣群门大师兄的战绩。” 少年问:“可是那个邋遢男?” 汉子说:“那人是很邋遢,不知道是不是大爷你说的那位。” 仪琳看他们话题转移到青楼上去,自己不便听,大喊:“你们两个是瞟客见面聊不完了是吧?再满嘴污言秽语,我劈烂你的嘴巴。” 汉子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嘴巴,还没被劈烂,摸到一手鼻涕。树太高,他着凉了,湘钦门的人武功都不高,在青楼泡几天,更没有什么武功可言了。 仪琳握紧宝剑,问:“王府地牢有哪些出口?” 汉子说:“就庭院和王府,其他的没有了。” 她又问:“他们在地牢过得怎么样?” 汉子无奈强作笑脸说:“我整天在青楼观战,没下过地牢,不知道里面的人怎样?两位是哪个门派的?”小小淫虫不是观战,是给别人观战,仪琳看他油嘴滑舌,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你算什么东西?!敢问老娘话。你们湘钦门陈怀寿有你这个胆子就不会去给别人当狗了。”仪琳下手不轻,打的他咳嗽连连,口水都淌出来,喉咙里咕咕的响,听不清是在说什么。“王府的地牢哪个出口守卫最少?老实交待!” 湘钦的汉子本质是老实的,到京畿才变坏,还没坏透,没来及成熟的果子就给这两人打下。他缓口气说:“涣群门的人都在王府里,他们都身怀绝世武功;庭院里只有王府的士兵,他们被京畿的青楼消磨,没什么战斗力。庭院里守卫最不成气候。” 少年说:“涣群门的人在王府都干嘛,还有陈观和勤王世子。” 湘钦汉子为难地说:“我只是一个小喽啰,大爷你说的都是大爷,我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我,我怎么会知道他们每天在干嘛?” 仪琳扇他一巴掌,说:“不准提问!” 汉子委屈地说:“小人真的不知道啊,放过我吧。” 少年扇他一巴掌,说:“你娘的,瞟娼瞟昏头了,还敢提要求!”他下手很重,把汉子的牙齿都打掉了。汉子吐出满嘴血,不敢言语。 仪琳转腕,轻巧往前送剑,剑锋划过汉子的喉咙,他喉咙里呼呼的响,漏气了。“留不得,见过我们了。”女人杀人不眨眼,少年庆幸自己没对这人有过非分之想。 汉子从松树上坠落,他身下的树枝,吱吱地折断,最后重重砸在地上。站在高处的少年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一定是死样子,不看也罢。 少年和仪琳回到青楼,楼上大战还没有结果,楼里热闹不减,摇旗呐喊的还不少,看来是来到最关键的冲刺阶段了。王聪见到少年就问:“找到什么消息?” 少年坐下说:“湘钦门的都是饭桶,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仪琳说:“也不算白来一趟,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议。” 少年有点舍不得走,楼上战况还没出来,他仰头望着。钟瑜玟拍他的肩膀说:“你是属于这里的,你可以不跟我们回去。” 王聪说:“我们快走,这样你才能发挥自己的特长,不拘束。” 少年喝口酒站起来说:“走走走,你们都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再待下去我以后就没脸见人了。”他真走到门口。 小师妹说:“没人要留下,那我们就走了。” 她们起身跟上少年,跑堂的火速跟上,向王聪作揖道歉,“王公子,实在抱歉,楼上的大爷今晚太厉害了,您移步别家将就一晚吧。” 王聪斜眼看他一眼,说:“我们真是来喝酒的,你忙你的去吧。” 跑堂的作揖离开了。小师妹说:“可能是我聪姐姐要留下吧,我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太扫人雅兴?” 仪昆说:“你可以和她留在这,看今晚情形,会很热闹哒。”她对局势的分析极为准确。 王聪说:“都给姐姐我赶紧滚回去,我看你们是真当自己是色魔了,真正的色魔已经出门去了,快跟上,免得他匿在这条街。”她们一窝蜂涌出青楼,街上的风吹起来,有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还混着一点点的汗味。这就是夜晚的京畿青楼一条街。 少年率先走出这条醉人的街,以示清白。仪吾追上他说:“公子,画上的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少年说:“江湖事,你少打听。” 仪吾说:“可这也不是江湖事啊,江湖事我才要打听呢。” 少年快步往前,走出城去。城郊的风更大,更清凉,他知道城外农田遍布,不小心就要在七横八竖的阡陌小路上迷失,找不到会客栈的路,他只能慢下来,等着身后的姑娘们。 王聪不会武功,走得慢,大家都等着她,跟上少年的时候,小师妹说:“真是聪姐姐舍不得走,顾盼不忍迈步。” 王聪说:“你再多嘴,下次就把你买到那儿去。” 小师妹说:“然后你好每天都去么?” 皕枯九 迷雾缭绕得下地牢 火光肆虐趁乱… 回到客栈,青楼的事先搁置一旁,救人的事抬回桌上,庭院守备最薄弱,那才是突破点,王府的入口就留给涣群门的人。那就还需要再潜入见不得人的庭院,最好能进地牢里去,和大侠们沟通好,里应外合才能救更多的人。 重担都交给少年,他是人群中唯一的男子,也是最不像男子的男子,他做事不紧不慢,从师叔的的谷底回来就这样。他要睡一天再去打探,从青楼回来他就知道养精蓄锐的重要,年轻人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他的身体比湘钦那些人还不如,更要爱惜。 爱惜了一天,夜里蛙声响起时,他和仪琳隐身来到见不得人的庭院。这里的士兵不像湘钦门的汉子说的萎靡不振,他们个个雄赳赳,站在庭院中间的豁口前。湘钦汉子是妒忌才贬低这些士兵,他是死有余辜。少年看这些士兵高大魁梧,披甲戴刀,目光冷峻,他对仪琳说:“要下地牢去弄明白,得设法打开地牢的铁网。” 仪琳说:“要想进去还不被发现,只能杀了这里有眼睛的人。” 少年说:“那就太打草惊蛇了,涣群门的人要是来一条狗,我们都不是对手。” 仪琳说:“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下去。” 少年说:“我下去了待会怎么上来?不能只顾眼前。” 仪琳说:“装神弄鬼吓他们!” 少年说:“他们见过了,知道我不是鬼,会隐身的人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鬼怪了。” 仪琳说:“这些人眼尖,公子用离手剑刺瞎他们,一劳永逸。” 少年说:“这和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分别。我封住他们的视线。”他弓步运气,使出最会的离手剑的那一招。 天空赤云密布,聚拢到庭院上方,夜里云层低矮,但看不明朗。少年聚气凝神,云层不断向下飘浮,如魔掌覆顶。仪琳觉得这也是装神弄鬼,殊途同归。 傻子的想法岂是一般人能知的,少年再运气,装模作样挥斩双臂,云层落下,见不得人的庭院被迷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士兵们并不害怕,命人快去取火把。这还得是他们,要是湘钦门的人,他们一定以为是自己纵欲过度,眼花了,得揉揉。 火把拿来,照不亮红色的云雾,只能推开黑色的夜幕,还是伸手不见五指,还好大家都有个名字,通过声音就能辨认彼此。 少年和仪琳现身迷雾,仪琳拔剑划拉两下,铁网就被划出一个大口子。地牢入口本来就是一个豁口,豁口中的豁口。少年朝里面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一样伸手不见五指。仪琳说:“现在每一个人都隐身了。”少年说:“快走,这云撑不了多久,快去快回。”“仪琳说:”你不下去吗?”少年说:“下,同进同退嘛。”他们跳下去,豁口上的士兵们取来更多的火把,照不亮,火把和红色迷雾融为一体。 少年和仪琳落地,地牢里静悄悄,说是地牢少年信,说是人家被窝里他也信。仪琳不信,她拿出火折子,一吹,微弱的火光没有把地牢照亮,只让他们看到周围除了黑还是黑。少年说:“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得让他们来找我们,弄出点动静来。” 仪琳抽出宝剑,运气在腕,轻轻齐腰环扫,一股白色剑气成圆弧状向黑暗扩散。 少年席地而坐,静待那些人的到来。黑暗中他连仪琳要也看不到,看不到自己。想自己要是在这地牢中和黑暗融为一体,得是多么的可怕,这样的寂寥是会把人吞没的。 少顷,人就来了,王太冲带着人围拢少年和仪琳。 “两位也被抓来了吗?看来武林是没人逃脱了。”王太冲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是只有归藏的弟子逃脱了一些,武林的香火就靠他们了。 少年说:“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我在江南过的快活过神仙的日子,要不是夕惕的小师妹请我来,这破地牢有什么值得我来的。老鼠都没有一只,你们是怎么过的?”少年看着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应该进来就没有沾过水了,身上都一大股恶臭。 夕惕掌门从人群中钻出来,抱着仪琳说:“师妹们都走了吧?” 仪琳摸摸眼泪,说:“师父,您受苦了。我和师妹们都没走,我们协力救您出去,您再委屈几天。” 夕惕掌门说:“傻孩子,不要都留在京畿,你玩不过他们的,能走一个是一个,快走。” 仪琳说:“师父放心,我们请到少侠来相助,已经有一些进展了。” 少年说:“要是只救老掌门你一个人,现在我们就可以走,只是走了涣群门的也不会放过你们,要解决这帮人才能安心出去。” 夕惕掌门说:“有劳少侠,你有什么高招吗?” 少年说:“没有什么高招,不过贞利剑已经不在涣群门手里,他们暂时不会动你们。” 至临摸上来问:“贞利剑现在何处?” 少年说:“在何处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在剑舍。我师父派人打败了脸残人的师兄,夺走了刚开锋的贞利剑。我本来想着先夺剑再来救你们的,但涣群门的武功实在高强,剑已经被别人夺走了。” 姜秋林站在黑暗里,其实就是在至临身后,他问:“跟尊师借剑一用如何?没有贞利剑我们都不是涣群门的对手,即使出了地牢也活不了。” 少年说:“我师父满世界追杀我,姜大管家认为可能吗?现在涣群门的掌门就在勤王府,拿到贞利剑也不定是他的对手。我们只能智取,要硬拼只能走无影堂的老路。” 若厉掌门说:“那老怪物终于现身了,我们还有出去的希望吗?” 星镜道长说:“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不仅要出去,出去还要把武林发展得更兴盛。” 若厉掌门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那老怪物两百岁了,你以为是你啊,一百多年的武功修为累计在一个人身上,他已经近乎神仙了,你能怎么办?” 王太冲说:“希望他也老糊涂了,越老越糊涂。” 若厉掌门说:“他精着呢,他坐下五个弟子个个都是武林上没有敌手的高手,随便一个都够我们受的了。” 少年说:“大家也不必泄气,要是真没救我也不会到这来了,我救你们武林都救出经验了。你们要是不争气,我也不想救了,反正我又没在地牢里。” 至临说:“天无绝人之路,他也总会有弱点。” 姜秋林说:“他有弱点又如何呢?我们在地牢里,能奈他何?”地牢越黑他越清醒,他身上有多少只虱子他都能数出来。 仪琳是来干正事的,她对师父说:“师父,此地牢通向勤王府底下的地牢,我们就是从那把仪珉仪吾救出来的,王府守备极为森严,由涣群门的人亲自看守。为方便救人,请师父没事不要到那边去,这庭院里都是王府的士兵,我们要救人也会从这下手。” 夕惕掌门说:“好,为防你下来找不到我们,我们以后都待在这。切记不可勉强,为师一大把年纪了,死不足惜,不要为我一把老骨头牺牲自己。” 夕惕说:“放心,我们夕惕的一个都不会少的。” 少年说:“救人也不能只靠我们,需要大家里应外合,请各位养好精神,这庭院里的士兵也不是酒囊饭袋,不杀出一条血路是出不去的。” 断家枪掌门振臂说:“好!早就想和王府的人干一架了,出去好好和陈家的算算账,我定要陈力士好看!” 少年说:“陈力士已经被我杀了,你没那个机会了。” 姜秋林说:“此人已经武功尽废,何必还取他性命。” 仪琳看不到人,只听到这风凉话,她说:“亏得你们剑舍的旧好湘钦门把他变成走尸,武功比他活着的时候还强三倍。若是不杀,姜大侠侠义仁慈,遇到此人,当该如何退敌?你和陈怀寿往来密切,想必知道破解往蹇来誉的法子,就不要藏着了。” 姜秋林往前一步,在火光下露出半边面,说:“想不到湘钦门忘恩负义,真是看走了眼。” 少年说:“陈力士是死了才变成走尸的,我杀他以前他已经死了。你们剑舍的人整日在王府门口担货,好像什么消息也没探到吧,姜大管家不喜欢我的做法,大可等你的师兄来救你。” 至临知道姜秋林脑子饿昏了,他想在这带着,剑舍的师兄弟们不想也不能陪着他。至临作揖道歉说:“少侠息怒,这大管家脑子搭错筋了,陈力士这种人你不杀我们出去也要杀。” 断家枪掌门笑了,说:“杀不杀都改变不了事实,我们要出去得捞得陈观这小子,不然我们是赤身裸体过丛林,这小子是王府的人,我们能用。” 少年说:“还是断家枪的明智,你家辛枚将军为解救诸位,在京畿奔波好久了,王府和涣群门的人都在找他,此人锲而不舍,不肯离去,也算是豪杰了。” 断家枪掌门说:“他武功低微,能帮上少侠最好。” 少年说:“辛枚熟悉王府,他也是帮了大忙了。” 断家枪掌门说:“现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少年说:“也没有什么事,请各位按照仪琳说的在此地等候,不要走远,地牢宽阔,这是王府的练兵场,到时候不好找人。” 王太冲说:“那我们就在这等着,什么时候动手?” 少年说:“不知道,等我师父动手,我师父不动手我也没办法,涣群门的太厉害了。” 至临问:“尊师也要救我们吗?”他的脑袋里和这黑乎乎的地牢一样,都是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少年不想理这智障,他朝断家枪掌门说:“我师父拿到贞利剑,和涣群门必有一战,我们到时候趁乱攻下庭院,可以逃出生天。” 姜秋林问:“那贞利剑呢?”他惦记已经是出去之后的事了,思想之超前,是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所难有的,别人都还在想今天抓几只耗子时,他已经在思考如何拿到贞利剑。 少年说:“你们剑舍想要就自己去抢,我师父现在左手持贞利剑,右手拿明太刀,你们剑舍要是抢到手,还能做武林盟主。” 至临喝住姜秋林,现在要顾的是武林的存亡,不是剑舍的前途。 断家枪的掌门问:“你师父什么时候动手?” 少年说:“应该快了,他已经废了涣群门脸残人的大师兄,眼下是他们力量最薄弱的时候,我师父要取胜,只能是当下。”少年对师父的判断完全基于涣群门的实力,没有考虑师父自身的因素。 仪琳和她师父再说几句话,少年就和她飞出地牢。庭院里的士兵取来扇子,呼哧呼哧扇走迷雾。少年笑他们见识短浅,他运气出掌,迷糊更粘稠,士兵们更忙了。 少年对着铁网的豁口出招,赤红的迷糊熔化铁柱,豁口愈合了。少年说:“天衣无缝,他们不会发现的。” 仪琳说:“他们要是发现了也不知道是我们,且快走吧。” 少年和仪琳隐身,飞出庭院,他当空挥掌,迷雾从庭院聚拢到大厅,赤红的迷雾凝聚成火红的宝剑,立在大厅。顷刻间,大厅就燃起来了,士兵们扔掉手里的扇子,大呼大喊“救火啊!”“快快取水来!” 地牢底下的人都听到他们救火的声音,姜秋林说:“何不趁此机会逃出去,这鼠肉我是吃厌了。”他召集剑舍的师兄们,站在豁口底下,看到庭院里火光四起,他们是没把火救起来啊。 至临拦住他说:“应该和大家共进退、生死与共。这里几百号人,要从这硬闯得死多少人。” 姜秋林不听,叫师兄们动手。剑舍的弟子赤手空拳飞高,抓住铁网,使劲摇晃,这铁网坚固都很,他们破不掉。 姜秋林对至临说:“现在武功最高的就是你了,你来试试。” 至临说:“你真想出去夺剑,你在想什么,别让师弟们去送死。” 姜秋林说:“来的时候师父说让我做主,你不管这么多,快快动手吧,听我的!” 至临说:“出了事也是你负责、你做主。”他飞身上网,使出真气两手拉扯,铁网纹丝不动。他两脚抵住铁网,两手使劲向下拉,铁柱开始弯曲,有戏。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憋红了脸,表情好像是便秘。 姜秋林眼见大功即成,叫师兄们列队准备,只有有个口子,他们就要像蝙蝠一样冲飞出去,飞向自由的天空。天空是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自由的。 至临嗷嗷大喊,他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王太冲和夕惕掌门在底下望着,也希望他能成,谁更像蝙蝠还不一定呢。 至临像个倒挂的蝙蝠,他挂得并不轻松。快成时,他的紧紧抓住铁柱子的手指别人碾踩,他啊一声,松了手,掉了下来,像只俯冲水面的翠鸟,姿势不是很优美,重重摔在地上。姜秋林扶他起来说:“再来,快成了。” 至临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即使身上的尘土已经够多,自己像个叫花子一样,但他看不到,就觉得自己还没有。他对姜秋林说:“该你上了,别光动嘴皮。” 姜秋林跃步上去,手抓着至临未尽的事业就开始发力。有只脚踏在他手指上,狠狠地踩。他啊一声,送手,但手被踩住了,身体悬在空中。他抬头一看,是陈观,此时庭院里的火已经瞬间被灭了。 陈观蹲下来对姜秋林说:“别费劲了,这里不是剑舍山上,你那一套不能用。” 姜秋林喊道:“你这个叛徒!” 陈观说:“彼此彼此,你还想找先跑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废物一个,连废物都当不好。”他用力踩着姜秋林的手,听到他的骨节在铁柱上嘎嘎响。 一个黑影从陈观身后走来,也蹲下了,说:“好家伙,是你啊,我真没想到武功最差的竟然胆子最大,想趁乱逃走,你的想法真多。”是无眉男,他笑得很狰狞。 陈观说:“杀了这小子算了,以儆效尤!” 无眉男说:“那哪是以儆效尤,是奖励!”他站起来,朝庭院里的人大喊:“来人!给大侠们上酒!” 士兵们抬来一桶桶的酒,真往下倒,剑舍的人真好列队在豁口下方,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他们张开口就能喝到酒。别人想挤过来,他们不给,全给挤兑到旁边去。吃独食、喝独酒,算什么侠士,这还一条船上的人,过命的交情,剑舍的人都烂到肠子里了。 酒倒得很猛,一桶接着一桶,像是瀑布一样落下,剑舍的人喝得欢笑,姜秋林挂在铁网上舔舔嘴。下面的师兄们全身都被酒淋湿了,真是羡煞旁人。 无眉男蹲下说:“酒也喝了,我们这失了火,亏我师兄一拳给灭了,你们不能吃白食,也得帮我们灭火。” 姜秋林说:“火不是已经灭了吗?” 陈观说:“你受死吧!”他拔剑出来,被无眉男拦住。无眉男说:“来者是客,你不要这么鲁莽。” 他对姜秋林说:“我们上门的火是灭了,但下面的火还没灭啊。”他说完,勤王世子出现了,他手里拿着火把,嘿嘿嘿地笑。 陈观对他说:“让我杀了这小子吧,他们不会再敢做乱了。” 勤王世子没理他,把手中火把扔下地牢。地上的酒瞬间被点燃,火顺着酒爬上剑舍弟子的身上,他们衣服被酒淋湿,燃得比地上的酒海旺。 无眉男和世子看着火人在底下嚎叫蹦跳,哈哈地笑了。 皕枠 地牢百尸犒赏百鼠 烈焰几魂归顺江… 剑舍方才饮酒的弟子,沐火挣扎,黑洞洞的地牢第一次被照得这么亮,每个人邋遢的衣着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借由剑舍的人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他武林豪杰们才看清自己有多狼狈。 地上的酒也烧起来,成一片火的盛宴,没人敢靠近,剑舍的人迷了眼,乱扑乱跳,大家都避让闪退。有的人往前跑几步就倒下,有的人倒下了还能蹬腿舞爪,但无疑都是死路一条,因为地牢里没有水,如果有人舍得走过去对准他们燃着熊熊烈火的身体撒两泡尿,兴许还能救一两条命。没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裤腰带,因为现在实在是太亮了,身上有个什么东西露出来都能被人一览无遗。 剑舍的弟子横七竖八,不是,是扭曲着身体,沾在地上,成了焦炭。亏得至临从铁网上下来,没来得及占位置张大嘴巴接天来之酒水,他侥幸逃过一劫,但闻着烧焦的师弟们的尸体,脚上还沾了他们的尸油,他呆在那里,不敢移脚半步,百十个师弟作古了。这是剑舍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什么时候一下子死过这么多人啊。他啊啊喊两声,要哭了。 无眉男在铁网上,咂嘴笑说:“瞧瞧,不对,瞧不见了。”火灭后,地牢里又恢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闻闻吧,多香啊,这就是烤肉的味道,今晚这些鼠辈有福了。”他还抽这鼻子嗅了嗅,不香,是烧焦的味道,“火大了点,焦了。”他看着姜秋林说:“对了,这位大侠,听说你在这里是捕鼠的高手,今晚这里就是老鼠窝,你抓个够!” 姜秋林疼得面部扭曲,脚下是师兄们一百多具烧焦的尸体,他哪还有心思捕鼠,他嗯嗯唧唧两句。无眉男拍拍陈观的肩膀,说:“放开他的手,这可是捕鼠的好手,不能毁在你手里了。” 陈观一抬脚,姜秋林就掉下去,摔在他师兄烧焦的尸体上,满身都是油,他爬起来又摔倒,摔倒又爬起来,好几次后,他连滚带爬来到至临身边。至临已经哭成了泪人,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眼泪。 陈观在上门说:“都老老实实的吧,多活一天是一天。”他和无眉男就走了。勤王世子留下,他使劲踏踩铁网,说:“还算牢实,少动歪脑筋,不然会死更多人。” 至临朝他喊道:“用得着这么狠吗?我剑舍和王府无冤无仇。” 世子说:“这算仁慈的了,要是有仇怨,哪会这么简单。”他往下吐一口吐沫,“太恶心了,全糊透了。”世子受不了这焦臭味,也走了。 若厉掌门在暗中才出声,“要出去不急于这一时,太鲁莽了,这些可好了,他们定会增加守卫,严加看守。”黑暗中看不到人,至听到声音,没人点起火折子,大概是害怕火光了。 断家枪掌门说:“自以为是!白白损失了这么多好手,剑舍的不要再添乱了。” 姜秋林听了内心非常自责,他说:“不会了,是我误判了局势。” 至临说:“你不是误判,你是想着贞利剑,你以为出去就能拿到贞利剑。死的怎么不是你啊,你这个叛徒!”至临快要崩溃了,这么多师兄弟不明不白死在这,见到师父该怎么教代?“这就是你做的主,剑舍到这的人都走了一半了。”他转身走了,这味道实在让人作呕。 姜秋林瘫坐在地上,地上都是从尸体上流出来的油,黏糊糊的。大伙都转身走了,只听到簌簌的脚步声。活人都走了,只有死人卷缩在地上,比黑暗还黑的焦炭,没有一点声响。 不一会儿,就听到恰恰恰的声音,是老鼠!姜秋林奋起身,去追打啃食他师兄尸体的老鼠,地上尸油太滑,他重重摔了一跤。没赶到老鼠那里,老鼠被嘭的一声吓跑了。没多久,恰恰恰的撕咬声四处响起,老鼠们是变本加厉的来了,尸油引来这地牢里比他们还饥饿的鼠类。姜秋林赶完这里又赴那里,忙得心酸。老鼠们并不见得就离开了。他没办法,只能大喊“至临,快乐帮忙,老鼠在吃师兄的尸体!” 至临和几位师弟赶来,听到老鼠们猖狂的吱吱声,他们分头行动,四下赶追老鼠。他们成功把老鼠都赶走了,姜秋林再一次体会到了人多力量大鬼多只会招老鼠的道理。 王太冲听到他们胜利的声音,也来到尸体身边,他和那些鼠辈可能是一窝的,和它们在这住久了,有感情了,开口就要为老鼠们求情,他请剑舍的赶紧住手,别再添乱了。 姜秋林说:“王掌门,死者为大,我们不能眼看老鼠把我师兄的尸体啃食吧。” 王太冲说:“你眼睛看不到啊,你是不是昏头了,你当这是剑舍山吗?要不要给他们风光大葬?!” 至临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们归藏的现在是残废,不要忘了我才是这里最能打的。” 王太冲哈哈大笑,说:“能打?你能打得完这里的老鼠吗?什么时候了还想和我打,有本事和涣群门打去。” 地牢里的人听到争吵,纷纷围拢过来,人死的不够多吗?不,只是剑舍的人死得不够多。 王太冲看人来了,他声音更大,自以为有理,他说:“现在是夏天,地牢里多闷热大家都知道,这些尸体过了今晚就要臭了,不让老鼠吃了,你们剑舍要守着他们烂透?不要忘了那灰衣少年要我们在这豁口下等着。尸臭会带来疾病,没有强健的体魄,怎么能逃出去呢。” 王太冲说的确实有理,谁都没想到尸臭的问题,除了让老鼠吃掉,别无他法,王府的人不会下来收尸的,无眉男的意思就是要折磨他们剑舍的,杀人诛心。 大伙都支持王太冲,要姜秋林不要再添堵了,他到牢里除了抓老鼠就没干过什么好事,现在是老鼠复仇的时候。 剑舍的人都离开那些尸体,苍蝇也来凑热闹,它们比老鼠难缠,便宜苍蝇还不如便宜老鼠,他们没吃过姜秋林的烤苍蝇,吃了不少烤老鼠。对老鼠的情义要更深一些,祈求老鼠们快把尸体吃完吧,免得便宜了那些苍蝇。 大伙又不跟走远,怕那灰衣少年突然来到,找不到人,只能死守着豁口,静听着老鼠们肆无忌惮的啃食剑舍弟子的尸体,尸油都给它们舔干净。 姜秋林的心是最难受的,这一切都因他而起,老鼠们再卖苦力也吃不完百具尸体。它们就像啃在他的心上一样,眼看就要能逃出去了,竟丧命酒水与火。 夕惕掌门是女子,是地牢里最看不下去的人,她走到至临面前,微弱的火折子照亮她满是尘土和褶皱的脸,她翳动的嘴唇说:“至临大侠,这鼠辈有限,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了,老生多管闲事,多嘴几句。人也走了一夜,其远不可追,其后犹能理。剑舍这么多人在这,为亡灵做些事,我建议就把剩下的尸体烧了,留着尸骨回去再入土为安吧。真要等着这些老鼠把他们啃食,那也太残忍了,我们没有水,但有火啊。” 夕惕掌门是地牢里的唯一女流,对局势的见解自有一派,她的话比王太冲的话在理,人死了不能不管。至临抹去眼泪,召集师弟们把死者的尸体堆成一堆,加把火,把他们全烧了。 此时已经是白天,尸体的火光再次把这地牢照亮,千人已经少了不少,在牢房里病死的人都趁这个时候拿来火化了,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在地牢里已经快一个月了,老鼠都生了几窝了。他们的生死是没有人知道的,也没有人在意,原来江湖这么小,能否存于世都没有人在意。对京畿来说,武林可有可无,没有更好,顶多青楼少点生意。 皕枠一 师徒难见陌路不归 青楼寻得熟人… 地牢是不好过,尸臭弥漫,不比城内酒菜飘香,莺歌燕舞,不知所谓。少年在城外的客栈待不住,京畿的繁华还是会引他进城。这天,他又进城了,他进城不止一人,还有夕惕的弟子,当然也少不了王聪和钟也玟,这一次还是女扮男装,有的事开个头就停不了,做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众人入城,不为别的,还是径直进了青楼,青楼有什么好,男子女子都往里边跑,你说为了那点酒菜,那我没别的说,毕竟我也不敢说别的。这一次没去那熟悉的青楼,王聪没受到跑堂的侵扰,她可以像个未涉世的公子那样懵懂。 青楼对有钱人是有吸引力,对一般人也有吸引力,这是时代的病症,而且还无药可救,有人进来点壶茶,听听歌舞;有人进来大鱼大肉,更有甚者,进来呼朋引伴,进人家姑娘的闺房,想来实在可气。 富者,少年若干人也,穷者不计其数,唯两位不舍,逗留青楼不肯离去,茶壶早就见底了。跑堂的驱之不走,在大堂里闹成一团,想吃独食者乃黑衣男和斗笠男,这两人看到少年一行,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黑衣男率先看到少年,大呼小叫,要其付账,跑堂的抓住少年不放,少年无奈,请王聪付账。王聪问黑衣男可有携女赴京,他摇头否认,王聪后悔付钱。 这两人现在也不算敌人,付点银子没所谓,钟瑜玟邀请入席同坐,斗笠男求之不得,跑得比谁都快。少年问:“你们两个饿了几天了?” 黑衣男说:“饿倒是没饿,但吃的和京畿不湘称,我们哥俩入城好几天了,都没吃过像样的饭菜。” 钟瑜玟看着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也能猜个十有八九。问其几日不食,两人埋头不说话。少年问师父在哪?不见他们手上的贞利剑和明太刀。两人不说话,手指楼上。 王聪问:“不是他也没钱付账吧?” 黑衣男和斗笠男争先点头,这可真是色胆包天。少年说:“两位还跟着这样的人干嘛?这种人活该被人敲死在床上。”话音刚落,跑堂的过来说:“楼上大爷说是少侠的师父,要您一并付账。”少年大骂:“老不死的,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用考虑银子就能进来吗?” 斗笠男说:“我们饿了好几天了,你师父早就一贫如洗。” 兜里一名不文还敢逛青楼,也就他师父敢了。少年只好请王聪掏腰包。 小师妹见少年银子花了不少,姑娘没有一个到跟前。她问:“聪姐姐,这是什么人?你家公子这么待见他们。” 王聪说:“这是我家公子师父的爪牙,都是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救你师父要是有这两个人在,就事半功倍了。” 黑衣男听到别人的谈话,说:“我们不参与你们江湖琐事,今晚我们只是喝酒吃肉。” 少年说:“都好说,借你们贞利剑一用,事后一定奉还。” 斗笠男说:“这我们做不了主,你师父留着有大用,你还是不要打刀剑的主意为好,你还太年轻,武功又烂,保不住这两件宝物。” 少年说:“救人要紧,我们救了人,整个江湖的人都以涣群门为敌,对我师父来说是好事啊。” 黑衣男说:“他看不上你们这些蝼蚁,你们挡不住涣群门,他们在京畿还算是无人能敌。” 少年问:“我师父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他有几成胜算?” 斗笠男说:“有屁的胜算,他什么时候动手谁能知道,你快叫人上酒。”他真是饿馋了。 仪珉说:“两位想吃白食?赎不招待!”他看不惯这两人开始狼吞虎咽。 黑衣男说:“我们不是那种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云雷刀神就在京畿,此人一定不会帮你们的。 少年说:“我见过他,他说他很忙,没办法帮我们,两位在京畿也没事,帮帮我们也无妨吧。” 黑衣男说:“我们很忙,你师父交待过,不能忙你。” 王聪问:“怎么才能找到刀神?” 斗笠男说:“找不到,这人神出鬼没,弄不好已经不在京畿了。” 王聪拍桌子,怒道:“你们就会说来骗吃骗喝的,这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斗笠男说:“天大的冤枉,欠你们的人情我们已经还了,你身上的紫霞宝衫还是我们的功劳。”他吃喝不停,毕竟难得来一次。 钟瑜玟说:“他家师父什么时候动手?我们要趁机救人。”她是一点不隐藏。 黑衣男说:“他要动手一定有他的道理,到时候我给你讯息嘛,不要着急,蹲地牢的又不是你。” 少年当然也不急,但救人要靠他师父,师父不动手,徒弟也只能猫着。 他们在青楼饮酒,他师父在楼上不知道干嘛,银子加了两次。少年想去看看,斗笠男拉住他,“这种事岂有围观之理,你有什么话我一定带到!” 少年想想,也没什么话可以带,他叹息,可怜师母一人在淮南。 黑衣男说:“动手的时候我给你传话,不要担心,他要风行天上的秘籍,你要救人,互不耽误。” 少年想也是如此,他师父现在不想杀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少年提出再给楼上的加银子,跑堂的说不用了,楼上的已经走了。又一次和师父近在咫尺。少年没见到师父,心里有点失落。 钟瑜玟问:“你想见他?” 少年喝口酒,说:“不必见了,他几次都故意避开,是不想见到我。” 斗笠男说:“是的,他就是不想见到你,你武功太弱了,又爱管闲事,他对你这个徒弟很不满意。” 少年说:“他满意的徒弟已经死在他手上了。”少年又想到他师兄,他已经作古,比陈力士还古。 黑衣男说:“救人不难,难的是救了人他们怎么活下去。涣群门的人要的是他们身上的真气,不达目的死不罢休,你不能保他们一辈子。” 少年说:“只要他们出了地牢,我们再想办法干掉涣群门,他们也是有弱点的人,那邋遢男不是就被你干废了嘛,事在人为。” 黑衣男说:“江湖事太复杂了,你师父不愿沾惹是对的,要是他也像你一样和这些江湖中人不清不楚,他也活不到现在。” 斗笠男说:“我们也不沾惹,这里的水很深,我们不试。” 王聪说:“涣群门的人要是灭了整个武林,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几个的。” 黑衣男说:“那再说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们得一顿吃一顿,不管那些事。” 少年的师父悄悄离开了青楼,今晚的酒也显得不香了,他闷闷不乐的。好酒好菜全便宜了黑衣男和斗笠男。 王聪问钟瑜玟:“他家师父是个什么人?听到他在附近,公子都如此不安。” 钟瑜玟说:“就是个老色鬼,不,也不算老,中年色鬼,他对我们没有杀意,我们又何必惦记他。” 王聪问少年:“你家师父是个什么人?你今晚听到他在楼上后就心事重重。” 少年说:“也不算什么鬼怪,回去吧,等他们的消息。” 少年一行从青楼回来,辛枚将军终于回到客栈,他在大厅里等着大家。 皕枠二 将军无为争做豪杰 少年多金救… 将军出门玩一趟,不是他不能干,是京畿太好玩,他的一事无成不怪他,只怪京畿有趣有乐。少年问辛枚出去探了什么消息。 辛枚说看到归藏和剑舍的弟子都在京畿摸查,都是不动脑筋的看到,是个人在京畿都能看到。王聪说:“那等于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有,断家枪的要等你来救命,他们得有九条命才行。” 辛枚说:“我也不是没有作为,只是所作为都没有成功而已。”为无为找借口谁都会,他和断家枪的人感情不深,他们受的罪他一点感觉不到。 钟瑜玟觉得此人什么也查不出来的好,他就没本事查出少年和杨言志父子的事。傻子多了,对聪明人是好事,他们足够傻,被人就足够聪明。 武林中这样的人多了,江湖就是一滩死水。死水是不会有鱼的,只有苍蝇,可恶的苍蝇,从地牢里到京畿街上来,从街上到城外客栈来。 钟瑜玟请辛枚好好在客栈休息,哪里都不要跑了,断家枪就剩他一个,再进地牢去,涣群门的人又圆满一件事。他足不出户最好,在城外猫着,不要学人作英雄。 少年一行没告诉他他们已经下过地牢,见到他断家枪的掌门临危不惧,视死如归。断家枪都是豪杰,教出辛枚这样的人,只有杨言志和杨功能接受。辛枚问少年有什么进展,少年欲答复,钟瑜玟抢话头说没有。少年知道钟瑜玟的意思,也跟着说没有。 辛枚说他在京畿看到湘钦门的人天天往青楼里跑,说是在比赛,已经大战好多天。 少年问比赛结果如何? 辛枚觉得自己有话要说了,要好好说,他先喝杯酒,缓缓道来。 湘钦门的在青楼大战,胜负难分,有人已经拼了老命,有人把下半辈子玩的全在京畿玩完了,以后都只能软塌着,看别人雄风犹在,恨自己不争气。 经过五天比拼,湘钦汉子们最后还是输给了一个老头。也不算老头,是个中年男子,一袭破烂的白衣,在青楼以一敌四,破了少年的功绩。 少年想见见这人,但辛枚将军往下介绍这人的时候,少年就不想见了。 将军说此人来去匆忙,在青楼只进房,酒菜都不要,要不是赢了湘钦门的,他房钱都付不起。 少年问他此人有没有暴涨真气,可能是喝了白蛇泡酒,没有白蛇泡酒的助力,一般人没有这样的战绩。辛枚说:“没有,此人不会武功,没有真气。眼角上有个小小的疤痕,总是眯着眼看人,色眯眯的。” 少年知道此人就是他师父,他的真气修为极高,辛枚这样的三脚猫是察觉不到他的真气的。 师父这般纵欲,怎么可能打得过涣群门,少年思索。王聪问他是不是要去见见赢了你的人,此人已经是京畿的新传奇了。少年说:“算什么传奇,他最多是和我平手,也只是一敌四,没有敌五嘛。”男人对这种胜利死守不放,输了也不承认。这一点少年没有湘钦门的汉子们坦诚,他们输了就回家去。 钟瑜玟也知道那人就是少年的师父,混迹青楼是他一贯的作风,穷是他近期表现出来的特征之一。她说:“不见也罢,这种人没什么好见的,糟蹋女人的身体,算什么东西?!”她骂的是谁?辛枚将军不解,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辛枚将军觉得气氛不对,他自己回房去了。 少年说:“早点睡吧。”他也回房去了,再聊下去要吵起来。 早上一起来,黑衣男就坐在客栈大堂,王聪希望他不是来借钱的,他见到人开口就说:“能不能先给十两银子?” 王聪说:“又欠青楼嫖资?大早上的借钱不吉利啊。” 黑衣男说:“是没钱吃饭了,快请你家公子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王聪说:“我才是管钱的,他身上没钱。” 黑衣男说:“我不只是来借钱嘛。” 王聪说:“你想告诉他他家师父在青楼技压群雄打败了他的战绩是吗?” 黑衣男说:“怎么你也知道了,看来京畿是大家都知道了。但我来不是为了这事,快请他下来。” 少年下楼来,黑衣男说:“先给十两银子,这事最急。” 少年说:“跟着我师父混,到京畿就成这样了吗?京畿遍地是黄金,你们怎么一文钱都捞不着?” 黑衣男说:“这是你师父让我来借的,他说你黄金万两还没花完。” 少年说:“他又要去青楼?大早上的,他是中毒了吧。” 黑衣男说:“非也,我们借钱是吃饭,吃完早饭,我们就要去勤王府和涣群门的杠了,你要救人就得趁今天。涣群门的在王府是抽不开身的。” 王聪说:“涣群门的人很厉害,你跟着去也要小心啊,钱是小事,人才是大事,出头的时候想想你女儿。”她掏出两锭银子交给他。 黑衣男说:“放心,他师父早有良策,况且我手上有贞利剑。” 少年说:“你们几时动手。” 黑衣男说:“拿钱回去吃饭就去动手,你可以准备一下了。”他拿钱就真走了,叫花子还有一句谢谢呢。 王聪把夕惕的人都叫起来,办大事的时候到了。她们纷纷下楼来,辛枚也跟着,这种时候他不能闲着了。 钟瑜玟说不能鲁莽的进去,要商量一个对策,急不得。 他们在客栈大堂坐定,对策的事交给脑子好用的人,脑子不怎么好用的人只管下力气。 钟瑜玟提出一部分人在庭院外接应,一部分人进地牢去。少年和仪琳仪吾仪珉仪昆武功比较好,就杀进去;辛枚小师妹武功等于没有,就和一帮弟子在外接应,王聪和钟瑜玟在客栈,不去添乱了。 他们也是吃完饭才出发,要几乎和少年的师父同步才好。此时正是夏季,早上出门要凉快一些,大白天冲人家王府,这也只有师父能想到了,少年只要硬着头皮上。夕惕的女侠们都乔装成男装,把佩剑藏在袖子里。要是晚上动手,这些事都可以免了。 他们进城了,城里没有什么异样,辛枚认为这不对劲,京畿柳巷出了那么大的英雄,不可能都无动于衷。少年叫他闭嘴,按照约定,他和夕惕的女侠们在见不得人的庭院外等候,不能让人发现,更不能多嘴。 少年来到见不得人的庭院前,里面静悄悄的,蝉不鸣鸟不叫。“就这样冲进去吗?”仪吾有点紧张,这可是大白天。 仪昆说:“分头冲进去?”要是他们有弓箭手,分开能少点伤亡。 辛枚说:“我们人是不是少了点?” 仪琳才是做决定的人,她说:“一起冲进去,谁也不能掉队,一个都不能少。” 雀雀欲试,手足无措,少年见她们紧张兮兮,剑都拔出来了,还不上。少年说:“把剑收起来,我进去看看。”他翻墙进去,庭院里士兵守卫比已经多了一倍,难道是他们知道有人要来劫狱? 少年翻身出来,说:“里面人很多啊,比上次来还多一倍多。” 辛枚说:“你们来过一次?我怎么不知道?” 没人搭理他,仪琳说人再多,只要涣群门的人不在这,今天一定要动手了,过了今天,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辛枚提出跟着进去,少年拒绝了,你进去就是造反,这是王府的庭院,你是吃过皇粮的人,和江湖浪子不一样。 小师妹也说要跟着进去,仪琳仪珉都喝住她,三脚猫功夫进去就是累赘,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自己跑快点。 她们摩拳擦掌,要进去了,等仪琳的口令。 皕枠三 女子难敌恶虎财狼 少年轻胜虚身… 她要说上呢?还是说冲?她都没有说,因为少年率先跳到围墙上,化出金剑在两手,可能他再也受不了这些女人的婆婆妈妈,哪怕围墙里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跳。 夕惕的女侠们甩开膀子,拔剑上墙。此时日出高三竿,有点晒人。宝剑明晃晃的,像镜子一样反射阳光到庭院里。 士兵们发现高墙上刺眼的宝剑,他们大喝一声,提刀冲来,大呼小叫。少年觉得这些人太聒噪了,难怪唠叨的女人要杀他们,女人都嫌他们吵。少年使出一招离手剑,无数把细小的金剑飞去。士兵们挥剑格挡,有的人挡不住,被击中倒地,有的人用刀隔弹,躲过少年的攻击,冲到墙脚。 夕惕的女侠们跳下高墙,和这些五大三粗的士兵搏斗。 庭院里的士兵把这些女扮男装的人拢,前仆后继要撕烂那不该套在她们身上的衣服。我乱说的,可能他们不顾上衣服不衣服,只要能退敌就好。 墙外的辛枚和小师妹听到刀剑相撞叮叮当当的声音,心里比在里面的人还有紧张,听到啊啊啊的声音,有点像在青楼听到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躺下谁站起来了。 躺下都是士兵们,他们质量拙劣,数量很多,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跟上去,踩着别人的尸体也要冲上去送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时就是送命的一时。 夕惕的女侠们各个奋勇杀敌,唯恐这些恶狼奔向其他姐妹。仪珉挥舞宝剑,冲在最前面,她是真要卖命,武功也不错。但勤王府的士兵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久经沙场,或者认为自己久经沙场,他们经常在城外玩敌我攻城的游戏,现在全用上了。仪珉面对的围攻,显得有点促襟见肘,应对不及。 士兵们发挥人数优势,十几个人布阵围攻一人,十几把刀朝一个人砍去。 女侠们使出所学,杀了几个士兵立即会有人补上死人的空缺,这庭院挺宽敞的,但现在有点人满为患了,每个人都想往前挤人家。 仪珉击退三波人,开始有点力不从心,太阳爬得太高,她脸上全是汗。但动作迅疾依然不减,十几把刀不是闹着玩的。 仪琳见她在前面有点撑不住,她跳跃飞身到仪珉身边,说:“往后退,我来!”她的六壬神剑比仪珉纯熟很多,挥剑运气,围拢的士兵们倒地,上前补位的人也挡不住一招半式,随之呜呼,他们有点怕了,脚下都是死人,往后退缩。 少年双剑像砍烂白菜一样剁得他们不敢靠近,他隐身来到仪昆身边,这小姑娘快撑不住了,士兵们的刀砸在她的宝剑上,剑刃都卷了。她两手通红,是给剑震的。少年说:“来,换把剑。”他把手中金剑交给仪昆,仪昆得少年金剑,击退好几个士兵。化真气为宝剑,真是顺手,又轻又跟手,她挥洒几次,士兵都不敢上前,他们知道这金剑的厉害。 仪昆是算得喘口气,她的师妹仪吾就惨了。士兵们都知道欺软怕硬,竞先围攻这小姑娘。仪琳见她难敌,步步后退,靠着墙挣扎。她朝少年大喊:“公子,救仪吾。” 少年飞遁到仪吾身边,她已经弓背喘息,累到不行。少年使出金钟罩住她,说:“歇一会吧,别人还没救出来把自己搭在这。”仪吾靠墙不动,她手里的宝剑也成了锯子,她脸上的汗从下巴上低落。我负责任地说,有几个士兵看着流口水了,妈的这些禽兽,简直就是畜生! 少年使出离手剑击退围攻她的畜生,又化出火墙,挡住正往这里赶来的士兵,这些人精神还好得很,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赶来。 少年大喊:“都靠过来!” 仪琳带着仪玟飞来,仪昆也步步后退,回到仪琳身边。少年说:“我们是进来救人的,不是进来杀人的,这样打下去,天黑都打不完。”她们背靠背,和火墙外的士兵对峙。 仪琳说:“人太多了,我们打不过啊。” 仪珉说:“得尽快把地牢里的人放出来,有他们帮手,我们才有出去的可能。” 地牢里的人早就在铁网底下等着了,他们听到打斗的声音就知道是夕惕的弟子来了,还有那一声声尖细的声音,那是女侠才有的。 王太冲说:“大家准备好了,要和这些士兵拼个你死我活。” 少年收了金钟,把仪吾放出来,她已经累得不行,仪昆架着她的肩膀,说:“她不行了,再打下去要少个人。”士兵们还源源不断地跑来。 少年说:“这样我们根本到不了地牢入口,大家不要分开,一起杀到地牢入口,都跟紧我。”他化剑在手,走在最前面。收了火墙,士兵们还是不敢上前来。少年的真气暴怒,金色的真气从他身上冒出来,整个人看上去金光闪闪。 少年往前走,士兵们往后退。少年说:“一起到铁网那里,你们把铁网劈开。”少年带着夕惕几个满头大汗的女侠踩过成堆的尸体,慢慢移向铁网。 铁网底下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大呼小叫,甚至有人已经爬到铁网了,像蝙蝠一样挂在上面。士兵们也不闲着,用刀劈砍抓在铁网上的手指。 蝙蝠们嗷嗷叫,在铁网飞来飞去,叫嚣着出去要把这些士兵碎尸万段。叫声最嚣张的就是至临,他憋了一肚子火,看得势的士兵更是火大,几乎要把自己烧焦,跟随师弟们而去。 少年往前走,士兵们不敢阻拦,但天空中这时飞来巨剑,有个汉子站在剑上。少年不用看这人凭这巨剑就知道这是咎无利,他对这剑招已经很熟悉。少年从容不迫,使出离手剑。 一把巨大的金剑从他背后飞出,这还不够,少年在离手剑中融入风行天上,他的金色巨剑锋芒闪耀,犹如流星过界。庭院里的士兵都仰着头看,星芒从豁口把地牢照亮,刺眼的光亮把至临高傲的眼睛闪得睁不开。他才闭嘴,不再叫嚣了。 陈观的咎无利火候欠佳,他要是变成走尸,和他父亲一样再使出这一招,和少年尚有一战,现在的他被王府的酒肉侵蚀,气散力弱,比湘钦门的还虚弱。他的巨剑被少年的剑一碰就碎,自己逃亡不及,要死要死。 这时无眉男赶到,凌空一拳击碎少年的巨剑。 士兵们看到无眉男,瞬间有了底气,一拥而上。 仪琳挡在少年面前,使出六壬神剑,化出白凤凰,士兵们见这凤凰,也不惧怕,劈刀砍去,但被凤凰冲撞,他们口吐鲜血,鲜血撒在铁网里,至临避开那些恶臭的血腥味,从铁网上跳下来。 王太冲问:“怎么?要开门了吗?” 至临说:“糟了,无眉男来了,那灰衣少年不是对手。” 大家都慌了,有的人赶紧避开到暗处去,这些人打架,难免会伤及无辜。王太冲没有武功了,他退得比谁都快。 只有夕惕掌门忧心地望着铁网外面,不见她的弟子,只见兴致勃勃的士兵。她对若厉掌门说:“我那些孩子惨遭毒手啦,不应该啊。” 星镜道长说:“吉人自有天相,那灰衣小子武功可能不及涣群门,可他机灵着呢,有仪琳帮着他,贫道就要出去了,老姐姐你自己在这悲伤吧。” 若厉掌门说:“放宽心,不能自乱阵脚,孩子们一番心意,即使死,我们也不能让她们白白牺牲。”妈的说得好大义凛然。 皕枠四 大师姐断剑败垂成 小师妹驾凤屠豪… 夕惕的女侠们在庭院里看到无眉男的出现,真气泄了一半,对面士兵们杀来,她们只是机械地应付,取胜的希望很渺茫了,或者说一点都没有。少年大喊:“振作起来,想死在这啊!” 少年使出离手剑,无数细密的火红宝剑飞向士兵,士兵忙于抵挡,不能上前。少年说:“我来拖住无眉男,你们快救人!立刻!”他们已经快到铁网了,只有三五步之遥,少年怒爆真气,一剑冲飞面前的士兵,开出一条路来。 仪琳紧跟少年,也喊道:“快跟上,我们能成!”她再次握紧宝剑,跳到铁网,化出凤凰,大喊:“师父!徒儿们来救您来啦!”她挥剑砍向铁丝网上,火花四溅。 士兵们见大势不好,围向仪琳,如恶狗扑食。她的师妹们也扑上去,和这些士兵来个酣畅淋漓的你死我活。她们是使出了最后一口气,不成也要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仪珉士气最高,冲到前面,可以他手里的剑已经变成锯子,杀鸡都难。仪昆手上的金剑是现在她们手里最好的家伙,她跑到前面。 士兵们看到这几个女娃子一个争一个地上前,一点不怕死,他们被她们的勇气折服,往后退了两步,他们穿鞋的怕这些光脚的。 仪琳手里的剑也不像剑了,几下都没把铁网划开,铁网底下的人看着都着急。王太冲长大嘴巴望着,在心里大喊:“用力啊!”然而她有力也使不上,陈观已经杀到她跟前,这也是个强手,夕惕的弟子只有仪琳能和他过几招。 陈观一点不怜香惜玉,他手里的赤剑比人家手里的锯子要凶狠,他精神头也比别人好,竟然劈斩挂刺,打得仪琳连连后退,她手里的剑给挡两下就断了,拿着半截佩剑和陈观搏杀。仪琳被陈观击退回出铁网。 夕惕掌门在底下听不到仪琳的声音了,她怒斥陈观助纣为虐,等她出去要撕烂他。星镜道长说:“趁他们乱战成团,我们也搭把手,把这铁牢撑开!”他一把老骨头,还飞上去拉扯没被仪琳砍断的铁条,他拉不动,挂在上门咧嘴咬牙使劲。 老道士精神可嘉,至临也飞挂上去,拉扯铁网。他自诩武功高强,在地牢里没人是对手,可是他也扯不断铁条。他用力拉了几下,说:“没力气了,这几天没吃好。”他都没吃好,别人更不可能了,姜秋林这几日没捕鼠了,老鼠现在很精贵,它们肩负消化剑舍那堆烧焦尸体的重任,看到都不能骂一句。 仪琳不是陈观的对手,此刻不是,她疲乏了,仪珉上前助阵,也是难敌,陈观占上风,起劲头,他招招要人命,不是咎无利就是酒食有庆,都是绝招。 少年和无眉男在庭院上空搏斗,他手持金剑,劈斩在无眉男黝黑的手臂上。无眉男发狠,没出拳都使出拳意,他知道只有拳意能伤这隐身男。少年知道这无眉男武功在自己之上,但自己是要救人,也不是非要打赢他。少年越打越退,引这脸残人出庭院,引开他,仪琳她们就少了最大的威胁。 少年时而隐身,时而虚化,且战且退。 无眉男一心要他的命,能进即攻,即攻即进,没想那么多。 他们几十个回合就出了庭院,无美男低头看到庭院外有一大帮人,都是女扮男装的年轻人,他晓得不妙,这些事漏网之鱼。他俯身冲下去,少年拦住他的去路,说:“别着急,你还没搞定我呢?” 无眉男说:“小子,调虎离山不是这么玩的,你师父和你一样脑子不够用。”他绕开少年。少年出剑取他面门,两人在庭院外的空中试练。 辛枚和小师妹都看到了,不是说涣群门的人都在王府吗?辛枚说:“糟糕,你师姐她们在庭院里岂不是危险。我们快进去!”他亮出银枪,要翻墙去。小师妹拦住他,说:“大师姐说在外面接应,要是外面没人,大家都被困在庭院了,谁来救我们?”她对形势的认识比辛枚清晰很多,师姐们都听她的。辛枚见没人跟着自己,把银枪收了。 少年无招,仅凭身上这几招脱不了无眉男很久,闪躲有余,拼杀不够。少年朝底下的人群大喊:“小师妹,是你出手的时候啦,快进去救你师姐,你一个人去!” 小师妹听到师姐危险,拔剑出来,对辛枚说:“烦请将军在此接应!” 辛枚抽出长枪说:“要进也是我去,你在这等着。”他话刚说完,小师妹已经飞身上墙,她身轻如燕,不像是夕惕那个不会武功的小师妹。 辛枚身边的夕惕弟子都惊呆了,说:“小师妹什么时候练过武功?”“她一直都在我们剑堂打杂啊。”“她的武功远在我们之上,她进去比我们进去好。”“我的小师妹啊,你是个什么天才?!” 小师妹没理她们的呢喃惊叹,飞步冲向正在踢翻仪珉的陈观。他一招一式仪珉都招架不住,但她又要逞强,不愿他伤到仪琳,一直拦在仪琳前面。仪琳喘口气,慢慢凝聚真气,她要留着真气一剑把铁网劈开。 仪珉被踢翻在地,吐出一口血,她挣扎着要站起来,但陈观觉得她碍手,想杀了她才能搞定仪琳。 陈观赤剑直取仪珉,喊道:“挡我者死!”打了这么久,夕惕的姑娘们跟蟑螂一样顽强,是该死个人了,他们脚下士兵的尸体都堆积如山了,再不死个人王府的脸往哪搁? 仪琳大喊:“仪珉!” 仪珉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她安心受死,死得其所,剑客就该死在剑下,死在当今武林盟主的剑下不算窝囊。她看着陈观手里的赤剑朝自己心窝刺来,如游蛇飞来。 剑迅如虹,庭院里的仪昆仪吾都看到此命休矣,陈观这畜生得手后大师姐就要遭殃,随后她们都走不了了。他这一剑就要宣告劫狱的失败。 如虹之剑有雷可挡,陈观的赤剑被如闪电般跃动的白凤凰弹开,他手被震麻,手腕不停抖,自己换左手持剑,站立看清是夕惕的小师妹,他说:“夕惕隐藏的高手,你不地牢真是可惜了。” 仪琳看到是小师妹,大喊:“谁叫你进来的,快跑啊!” 仪珉剑下逃生,看着小师妹,这娇小的身体真的替自己接下陈观的一招,她爬起来说:“真不愧是师父最宠溺的人,好剑法!” 仪昆和仪吾见势跳飞到她背后,她的六壬神剑不必大师姐仪琳的弱,要活命得靠这十几岁的小姑娘。 仪琳看到陈观抖如蝉声的右手才知道小师妹的武功已经在自己之上。她疲惫布满血迹的脸上噗呲笑了,“这就是我们夕惕最小的师妹。”她对自己说。 小师妹剑指陈观,说:“武林盟主也不过欺负女流的小人,看剑!”她齐腰横扫,剑气成圆弧散去,自己紧跟剑气刺去,动作流畅娴熟。陈观不敢小觑,腾跃翻身,双手持剑挥挡,躲过剑气,挡掉剑锋。他试不到这小女孩的底,他悬立于空,运气凝神。一双红色佛手从两侧封住小师妹,“这是咎无利!”仪琳大喊,她飞身过去,要为师妹挡下这致命一招。 小师妹从容曲臂,她身下窜飞出白色的凤凰,迅比闪电,带着她飞出佛掌。剑意化为凤凰实体,载人飞升,这是仪琳不敢想的六壬神剑境界。 陈观不敢大意,他这一招今天已经被破一次了,再破以后就没脸使出来。 小师妹的凤凰飞过陈观的头顶,他脚下的巨剑失去了方向,他赶紧收了真气,持剑运气,等着小师妹的剑招。 小师妹半蹲在凤凰背上,取臂蓄势,她突然直臂送剑,剑气从剑尖冲出,比凤凰还快,闪电还有个速度,小师妹的剑气在她手臂没伸直时就击中了陈观。 陈观横剑在胸前,剑被击断,肩膀被击穿。他从空中落下,士兵们都后退,不敢往前了,这骑凤凰的小姑娘比她师姐还狠,他们退退退。 小师妹骑着凤凰落地,凤凰消失了,陈观爬起来,他已经废了,真气不见了。小师妹说:“你们陈家的天下第一剑招好烂啊,我还用了十成功力,你早说我就用六成了。” 陈观吞两口血,说:“你牛,你狠!你们夕惕卧虎藏龙,但你一个小姑娘,再厉害也不是涣群门的对手。”他对身边畏畏缩缩的士兵说:“上!一个小姑娘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在青楼的时候你们一个一个勇猛如虎,现在比鼠不如!”可是他也不行了,动动嘴皮还行,站都站不稳了。 士兵们一个看着一个,一起半步半步往前移动,小师妹站到仪琳面前,说:“师姐,快去救师父,这些人交给我。” 仪琳说:“师姐不行了,破不了铁门,这些人交给我吧。”她提着半截宝剑上前。士兵们不怕这烂铁片,挥刀劈斩。仪琳的破铁片挥得有气无力,手臂上被这些兵汉子砍了几刀,血淋淋的,袖子湿透了。 小师妹顾此失彼,仪珉已经动不了了,她让仪昆仪吾扶着,自己跳到前面去,唰唰两下像砍烂白菜一样,把仪琳对面的士兵砍倒两排,她再往前迈步挥剑,士兵们做鸟兽散。这和青楼里发狠的女人不一样,这是真要命,陈观这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院里尸体地地牢里的人还多,值不值得为这些人付出性命还有待考量。 仪珉看到小师妹发狂的狠,她喘息笑着说:“知道你这么凶狠,我以前就不欺负你了。” 小师妹左右劈斩两下,剑意飞出剑锋,成两道交叉的白线飞过去,士兵们撒腿跑,但还是慢了一点,被剑意劈成两半,有的没被劈中要害部位,断手断脚而已,庆幸的躺在地上哀嚎。不够幸运的人,肠子都顺着尸体往下淌,铁网下的人被他们的鲜血淋湿。 王太冲说:“太惨烈了,这也算是为无影堂报仇了。”姜秋林说:“杀他们的不是这些王府的士兵,是该死的涣群门。” 断家枪的掌门说:“上门好像来了个高手,把陈观打败了,我们有救了,出去再说报仇的事。” 星镜道长说:“对,我听这声音是夕惕的小师妹,在剑堂每天搽剑的小姑娘,我说的没错吧,老掌门?”他问夕惕掌门,夕惕掌门听他这么说也才敢肯定,说:“没错,那是我座下年纪最小的弟子,才十五岁不到。” 至临听到有人比他还天才,不禁失落地问:“您座下到底还有多少高手啊?” 夕惕掌门笑而不语,星镜道长替她回答说:“个个都是高手,个个都是女中豪杰,都是好样的!” 断家枪掌门说:“巾帼不让须眉,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要轮到她们夕惕的女侠拼死相救,真是惭愧,夕惕的魄力和胆识真是让人佩服。不管今天能不能出去,夕惕已经是我心中的天下第一剑派。” 王太冲跟着说:“是啊,敢为人所不敢,以天下大义为己任,在这么危机的时候不是独善其身,而是勇敢地站出来,我们归藏做不到,这些女子做到了,我们自愧不如。” 至临见他们都一边倒,说:“时势造英雄,这英雄能不能当得上,还得看我们出不出的去。” 姜秋林说:“我们出不出去,她们都是武林佳话,是武林都该仰望的大英雄,我们只在这动动嘴皮,她们可是在上门和涣群门的拼命。”他这么一说,地牢里没人说话了,只听叫老鼠啃咬尸体的吱吱声。 辛枚在庭院外听到小师妹的声音,知道这人没死,还活着,说:“你们夕惕的真厉害,要是你们生城男子,我们这些人都不用在武林混了。” 夕惕的弟子说:“将军本就不该来搅江湖这滩浑水。” 少年和无眉男还在空中大战,少年越战离庭院越远,无眉男只晓得追。 皕枠五 豺狼出笼为祸四周 虎豹得释寻… 少年隐身和虚化的风行天上,让无眉男奈何不得,只能穷追不舍。辛枚看到少年和无眉男身影渐远,更担心庭院里的人,他想进去,但夕惕的弟子不让,要听大师姐的话,师父不在全是大师姐做主,怎么都轮不到辛枚做主。 爱做主的还有地牢里的姜秋林,他此刻想的还是出去了怎么搞到贞利剑,没有贞利剑,剑舍就抬不起头了。但有了贞利剑又如何呢?以剑舍的本事,能领导整个武林打败涣群门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 陈观重伤,士兵们被堆积如山的尸体吓懵,眼前的小姑娘出手不知轻重,她随便出手就能将人切成两半。地上嗷叫的人爬到墙角去躲起来,希望自己真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前提是不死,先苟活下去再说。 小师妹从容来到铁网前,朝底下喊道:“师父!您快让开,我劈了这铁门!” 她师父在地牢里大喊:“好徒弟,你只管劈,伤不着我。” 小师妹在铁网上划拉几下,铁网被剜出一个大洞,圆形的铁网掉落到地牢。地牢里的人像瓶子倒水一样涌出来。太行山三位掌门知道得救,不急于一时,他们慢慢跟在人群后面。 到庭院来的人,发了疯似的夺刀屠杀,把庭院里的士兵砍得四处逃蹿。仪琳仪珉等人可以休息一会,让这些重见天日的人去泄愤。 王太冲和至临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不称职的盟主陈观,好小子,风水轮流转。王太冲甩动独臂,抽他几巴掌,他武功尽失,打得陈观不痛不痒。 至临抓住陈观的衣领,质问:“奉你为盟主你还不知足,想要我们的命,剑舍待你不薄啊!” 陈观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他缓缓地说:“不是什么时候我们都有选择的,你家掌门不过利用我们俩父子,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至临说:“我到京畿请你回去你不去!是你要自立门户!” 陈观笑着说:“我们陈家本就是自己的门派,和你剑舍不是一个剑派。” 王太冲说:“少废话,一刀结果了他,留着也是个祸患。” 姜秋林也爬上来了,他阻止王太冲,说:“他是武林的罪人,应该由武林来审判,我们带回去。”剑舍幸存的弟子对他恨之入骨,把他反手绑了。 姜秋林说:“你不该踩我的手,多少剑舍弟子葬送在此。” 陈观说:“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便杀。”他还很倔,要做失败的英雄。 归藏的和断家枪的都是狠货,他们把庭院里的士兵屠杀殆尽,躲在墙脚的残废也没逃过他们的屠刀,他们在庭院里狂笑。 辛枚听到他们断家枪的声音,破门而入,同大伙在庭院里汇合,收拾残兵败将,几千条人命都交待在这见不得人的庭院。活着的人要站立和移步,必须是踩在人家的尸体上,不然这里无处下脚。 夕惕的女侠们从外面冲进来,看到她们师父和太行山的两位掌门正在艰难地爬上来,她们过去扶着,把三个老人拉上来,他们饿得面黄肌瘦。 夕惕掌门说:“好孩子,得救了。” 皕枠六 得见天热喜极而泣 难出庭院悲… 夕惕的师徒相拥而泣,她们算是完好无损出了地牢,这都多亏了小师妹的神功。师父问她何时学得六壬神剑,小师妹如实回答,是灰衣少年在太行山的,上一次到淮南城,得到少年的师母也就是六壬神剑的上一代传人亲自传授指点,总算是学有所成。 仪珉等人听闻是六壬神剑的上一代传人亲授,连连称赞小师妹运气绝佳,武功盖世,十五岁就有此修为者,当今武林别无他人。 王太冲和断家枪掌门赶紧过来认识一下这小姑娘,“英雄出少年!”断家枪的掌门说,“可以说是武林一绝了,夕惕有这等高手在,剑舍以后也不敢多舍了吧。” 姜秋林和颓废的陈观在一旁看着小师妹,确实是少年英雄,年轻一代中,夕惕的仪琳有胆识有谋略,在京畿打败至临;这小师妹的武功更是远在至临之上,直逼剑舍掌门的水准。姜秋林说:“你输给这小姑娘,不算丢脸,在场她武功最高。” 陈观说:“你等太无知了,这算什么武功高,井底之蛙!” 小师妹是大功臣,她师父抱着她说:“有你和仪琳在,我们夕惕定能将六壬神剑发扬光大,只要你们众姐妹齐心,太行山前途远大。” 仪珉牵着小师妹的手,说:“以后师姐们可不敢欺负你了,你要欺负师姐就冲我来。以后上哪我都跟着你,黏在你身上了。” 仪昆说:“我小师妹才不要你粘着,她要扮男装去青楼,那才是豪杰该去的地方,二师姐就好好在我们太行山待着吧。我去给小师妹端茶送水。” 仪吾说:“我去给小师妹沐浴更衣,伺候她左右。” 小师妹挣开师父的臂弯,说:“你们还说不欺负我,才帮你们退了敌,现在就要调侃我,拿我寻开心,早知道不救你们了,让你们和这些人一阵好打。” 夕惕掌门看着她们拌嘴的样子,呵呵笑了,对若厉掌门说:“太行山是她们年轻人的了,我们不行了。” 若厉掌门说:“我们老了,江湖是年轻人的,看看她们的朝气,哪像是才浴血奋战的人?” 星镜道长说:“我要是在年轻三十年,我也和她们一样,快意恩仇。” 辛枚和断家枪掌门稍作介绍,那灰衣少年引开了无眉男,但时间不会太久,此地不宜久留,大家快走! 断家枪掌门招呼大家快走,不宜久留。剑舍的人还到地牢去捞尸骨,火化的尸骨要带回剑舍,姜秋林安排这等事是最悉心的。 他们集结队伍要离开时,庭院大门出现一堵黑色的墙,抬头看,是无眉男的师兄们,他们站在庭院围墙上,又是那一招,黑墙封住了庭院,三堵墙把他们围在中间。 他们当中衣着最邋遢的男子说:“既来之则安之,何故又要走呢?请各位回到地牢吧。” 至临说:“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就是拼死在这,也不会回去了。” 那邋遢男,断了一只手,对于一个打拳的人来说已经废了,至临不惧他,要打起来他那一身真气不一定使得出来,谁胜谁负还不知道。 邋遢男说:“好大的口气,等你到这小女孩的境界再来大放厥词。” 至临说:“我武功低微也要领教你们涣群门的高招。” 他们一来一去斗嘴,却没人先动手,婆婆妈妈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应了夏天的虫鸣鸟叫的景。 仪琳对她师父说:“公子和无眉男缠斗不能脱身,我们要自求多福了,等下我和小师妹殿后,你们速速逃走,不要回头。” 仪珉说:“别抢我风头,送死也轮不到你抢我的先。那少年的师父怕是没对付得了涣群门,按计划这帮人现在应该还在勤王府。” 仪昆说:“是我们拖太久了,错过了最佳时机。” 她们说到少年,少年就出现在眼前,他隐身而来,从空气中迈出身体。 邋遢男说:“好呀,你小子自投罗网,这次地牢里有你就圆满了,你们还有人来救吗?没有我就要关门啦。” 少年不理他,任他叫嚣去。他拍拍小师妹的肩头,说:“看来你是做到了嘛,恭喜你首战高捷。” 小师妹说:“你不是引开无眉男去了吗?你打败他了?” 少年说:“怎么可能,只是有了别的帮手,我过来顾你们。” 邋遢男说:“看来我师弟失败了啊,中了你小子的奸计。” 少年说:“彼此彼此,你师弟现在可能和你一样残了,他遇到了明太刀。” 仪琳问:“刀神肯出手帮我们了,那我们就有胜算了。” 少年说:“什么刀神,影子都没有一个,那是我师父的属下,黑衣男。这邋遢男的手也是你砍下来的。” 邋遢男大笑:“你师父那两个废物手下早晚也要进我地牢来。”他话太多了,他的两位师兄一句都不吭,少年怀疑这两人是哑巴。 他使出离手剑去试一试,两把金剑朝墙头两个默不作声的人飞去,少年说:“是哑巴不是瞎子吧?” 那两人同时出拳,击碎少年的飞剑,异口同声说:“雕虫小技!” 那不瞎也不哑,是正常人,少年还想问他们喝不喝酒,但想到他的白蛇泡酒来不及派上用场了,他转身对仪琳说:“要逃,从地牢里走比从这走好。” 仪琳说:“地牢另一个出口是王府啊,涣群拳的掌门就在那,还是想办法冲破这黑墙吧。” 少年说:“我师父和他在打,他应该顾及不了我们这些逃命的人。” 其中一个默不作声的涣群门人哈哈哈笑说:“小伙子,你这劫狱是靠运气啊,你武功差你师父太远了。我师父就在王府,各位可以去看看。” 少年惊讶这人耳朵这么灵,这得多深厚的真气才能达到这境界。他故作镇定说:“你师父已经被我师父抽得跪地求饶了,就在勤王府,不信你去看看。” 邋遢男忍不住笑说:“小伙子,你是真憨还是假傻?你师父没告诉你他压根就没打算和我师父动手?你师父现在已经不在王府了,所以我们才赶来这里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你师父啊?” 仪琳问少年:“你没问黑衣男?” 少年说:“他没说啊,上来就和无眉男打起来了,我趁机遛过来的。” 邋遢男继续说:“你师父是个聪明人,能不动手他决不冒险。” 少年说:“你放屁!我师父拿到贞利剑和明太刀,有十足的把握打败你师父。” 邋遢男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傻!你师父用贞利剑和我师父交换了风行天上的羊皮纸,各取所需,等价交易,还在王府喝了两杯,跟本就没打起来。” 少年说:“我信你个鬼,你拿贞利剑来我瞧瞧。” 邋遢男说:“贞利剑肯定是在我师父手里啦,他们那个层次的高手,要动起手了,半个京畿都要毁了。他们都不是不顾民间百姓生死的人,怎么可能动手嘛?他们动手你不可能在这感觉不到嘛!”他说的都有理,师父的武功不是像他们这样小打小闹。 王府的出口走了不了,那就想办法破开这黑墙吧。少年大喊:“各位,这残废的邋遢男是他们三个当中最弱的一个,大家集中力量攻破他!” 他手断了,使不出招,人群冲向他的时候,他师兄和他飞跃换位。他师兄一出拳,庭院里的尸体都腾空又砸下,地动山摇,大伙都站不稳,谈何出招。 邋遢男说:“放弃吧,地牢里很多老鼠你们都没吃完,我师父拿到贞利剑,过两天就来伺候你们了,委屈不了多少天了。” 姜秋林对剑舍弟子说:“大家分开,他们就三个人,还能怎么跑?!” 确实,这一招要奏效了,邋遢男无处躲藏。剑舍的个归藏的朝他去了,少年和夕惕的分别朝他两位师兄奔去。 邋遢男只要大喊:“师兄!别站着啦!” 他的两位师兄同时出拳,重重砸在围墙上,墙体瞬间化为砂砾,砂砾飞击庭院里的人。 大家站定挥刀格挡,但飞沙走石如箭如枪,他们挡不住,刀被弹击几下就断了。 姜秋林大喊:“趴下!躲在尸体下!” 大伙得他妙计,纷纷卧倒在地,任尸粒打在那些士兵的尸体上。 少年则化出火墙,围住夕惕一群人,又化出金钟罩住自己。他们算是躲过一招,很多武林人士避让不及被石子击穿,倒在地上。 邋遢男悬空立着,啪啪身上的尘土说:“你们想得没,欺负一个残废。这就是下场,是报应!”他很得意。 少年说:“这不是一个境界的对抗,不要鲁莽,再死人就不用打了,全死光了。” 地上躺着不少归藏剑派的,都是为了护住他们没有武功的掌门而牺牲的。王太冲看了很心痛,他无奈,摇头叹息,叫弟子们聚拢,要死大家得死一块,归藏的都不是怂包。 剑舍的就不一样了,有的人已经挂在地牢入口的铁网上,等姜秋林或者至临发话,他们就要没出息的跳回地牢去。 皕枠七 邋遢男呱噪庆胜利 二师姐暴躁不屈… 贪生怕死是容易的,在涣群门面前求生,也没有想象中的容易,这一点陈观和他父亲已经证实了,一个身首异处,一个只剩下半条命。但这不足为别人的教训,你说火会烫手,总会有人不信,他要自己伸手去摸一摸火堆里的炭火才承认火的危险。 姜秋林站在陈观身边,说:“我们没有一点胜算了吗?” 陈观说:“刚才有,而且还很多,现在完全没有了。” 姜秋林吩咐师兄们把陈观带到地牢入口,此人对他们兴许还有用。 邋遢男看少年也无招了,说:“师兄,把这灰衣小子和那小姑娘摆平就可以收工了,这两个是出头鸟。” 他师兄说:“六壬神剑!上一代使六壬神剑的人是一代女侠,这一代也是,可惜了,我都想放过她。” 邋遢男说:“给她二十年,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不能放虎归山,这小姑娘和以前那一位不一样,这小姑娘有野心!”不知道他是哪只眼睛看到十五岁的姑娘有野心的,他可能学京畿街上那些残废半仙。 少年对仪琳说:“护好小师妹,她是你们夕惕最大的宝藏。”仪琳点点头,把小师妹藏在身后。 少年冲邋遢男喊道:“赶尽杀绝可不好,做人留一线。” 邋遢男说:“我叫你多管闲事,跟着你师父没学好,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邋遢男的师兄已经蓄势出招,少年明白他因为黑墙的缘故,不能离开原地,只能做远距离攻击。少年大喊:“快散开!”他这一拳过来可能会伤及无辜。大伙赶紧趴在人家尸体后面,要散开也散不开了,庭院里满满当当都是人。 邋遢男的师兄出拳,一头黑豹子从他拳头冲出来,奔向少年,少年隐身虚化自己,庭院中只见黑豹子撞在黑墙上,黑墙不为所动,可见要突破这墙谈何容易。 邋遢男说:“这小子学了风行天上,会隐身和虚化。师兄,你干那小姑娘他就出来了。” 他师兄慢慢悠悠地说:“我们是那种人吗?你太小看你师兄了,这小子他跑不了。” 邋遢男的师兄运气出拳,黑亮的豹子奔向仪琳,小师妹躲在她身后呢。 少年在空中化出金钟,罩住她们两人。仪琳见过这一招,知道要怎么办,她和小师妹同时化出凤凰,把她们紧紧裹住。 黑豹子算是没能伤她们,没有撞破金钟和凤凰。邋遢男说:“师兄!你就是那种人嘛,快弄她!” 他师兄使出一招黑虎偷人,真气化成黑色的魔抓伸向小师妹,小师妹翻身飞越,在庭院里腾挪飞舞。 这人又伸出一只手,这可就没办法了,小师妹实战经验不足,两只手很快就把她捉住,拉到邋遢男师兄身边。 他说:“最可惜的就是你了,多好的苗子。”他握紧黑爪,要把小师妹捏爆。 少年只好现身,使出风行天上和离手剑,还是击败陈观那一招。黑爪被击中,断了,有点像邋遢男,但那只是真气。小师妹得救,摔倒在地。仪珉跑过去扶她起来,说:“武功高有什么了不起!”这个场合武功最高就最了不起了啊,她不服气也不能动手。她把小师妹扶到师父身边,把自己身上别扭的男装外袍脱了。太阳爬过头顶,是午后了,很热。她把虚假的外衣拿掉,摔在地上,说:“男人怎么会有好东西,这玩意穿着都不舒服。”衣服和人有很大的关系,坏人总是穿坏人的衣服,好人总是穿好人的衣服,这和穷人穿穷人的衣服富人穿富人的衣服一样的道理。 小师妹说:“二师姐,你是太行山最凶的人,这人给你唬着了。” 并没有,邋遢男的师兄说:“风行天上和离手剑并用,都是上乘剑术,但一个人也就会这两套剑法了吧。”他收了手,站直身体,对另一个人说:“大师兄,这小子交给你,那小姑娘是我的。” 大师兄不说话,凝聚真气化成两只黑手掌,手掌从他肩膀伸出去,在庭院里绕两圈,冲向少年。 少年隐身逃走,这招似乎已经用过了,少年有所准备,隐身来到小师妹身边。 邋遢男大师兄的黑手掌伸向小师妹,仪琳化出凤凰挡住,没挡住,被黑拳一锤就散了。她师父大喊:“快走!”她推开徒弟们,一个人上前,手里拿着还是刀。 邋遢男大师兄收了拳,说:“老人家,不要强出头,我不想杀你。” 夕惕掌门说:“少假慈悲,老生宁死不屈!” 少年现身在夕惕掌门面前,说:“老前辈,歇着吧你,我们不用跟他们动手,他们这黑墙也是耗真气的,看他们能撑多久。我们就在庭院里等着,看他们有多少真气。” 邋遢男的二师兄已经出拳攻来,“你死了我们就不用熬了,小子,你脑子开窍了嘛。” 少年推开夕惕掌门,跳开,那黑拳还是击在他们的黑墙上。 邋遢男大喊:“大师兄二师兄一起上啊!” 他的师兄们同声说:“闭嘴!要你来管?!” 二师兄出手伸向小师妹,少年跳过去要搂着她隐身,他们俩要跟着两个男的耗下去。 少年才触及小师妹,邋遢男大师兄的黑手已经到伸到跟前,两个人都走不了,四只黑色的巨大手掌把他们两个困住。 邋遢男大喊:“好啊,好一招声东击西!” 他的师兄们说:“闭嘴!” 少年和小师妹背贴着背,紧紧捆在一起,身上的手掌不断箍紧,他想要虚化自己,但小师妹顶不住他们四只手掌的巨大压力。他化出金钟罩住他们两人,金钟才出现就被捏碎了。 “风行天上不行了,先废了他的手,师兄!”邋遢男庆贺,他们的胜利在炎炎夏日显得更耀眼。 少年说:“砍你手的不是我,寻仇也要分清人。” 邋遢男说:“反正你也要死,想给我复仇,算做做好事吧,你不是喜欢做好事吗?” 少年快被他们勒死了,身上的骨架嘎嘎响,他使劲撑着,他还用劲撑开手臂,这样小师妹可以少一些压力,小师妹身体娇小,他脸涨红,不能说话了。 仪琳和仪珉飞过去,但却拿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没有办法,像个大蚂蝗一样把人裹起来。她们挥刀劈斩,却被真气弹开。 皕枠八 庭院放风半日游览 黑拳出手自食… 邋遢男幸灾乐祸,“没人救得了,哈哈哈,狗要去救兔子,自己也栽在了狼窝。”他举起光溜溜的右臂,没有拳头,别人越痛苦他笑得越开心。 庭院里的武林人士,都围观不敢妄动。午后的苍蝇猖狂无比,在院里的尸体上飞来飞去。所有的打斗,最后胜利的都是这群苍蝇,永远的赢家,苍蝇! 武林人士们怕了这群不战而胜的苍蝇,都缩退到黑墙根下,大气不敢出,仿佛让它们闻到气味,它们就要占领他们。不出气它们也不打算放过谁,这些人在地牢里几十天不洗澡,身上的味道足以让苍蝇们狂喜。 姜秋林怎么挥手也赶不走嗡嗡狂吠的苍蝇,王太冲说:“大管家,现在什么情况了,就不要瞎讲究了,今天我们都得折在这。” 姜秋林说:“王掌门,今天还死不了,我们身上的真气是留给贞利剑的。” 王太冲说:“你想苟活在涣群门手下?我归藏可不会,我们宁为玉碎,出不去就死在今天。”身上的苍蝇听了想那好了,不用太着急,它们奔赴那些即将发臭的尸体,活人留着。活人留着死。 至临说:“我剑舍也不是孬种,谁要屈服于涣群门,就不是我们剑舍的人。”他早看姜秋林不爽,师父安排他到京畿来就是他老人家又一大错误。 王太冲呵呵笑说:“剑舍分两派了啊。” 断家枪掌门和辛枚大喊:“别吵了,救人要紧!”他们带领断家枪的人提刀冲上去,不,辛枚拿的枪。他们冲向邋遢男。 邋遢男急了,大喊:“师兄!他们要造反!”他大师兄从少年身上分出一只黑手掌,拍向断家枪,辛枚说:“快跑!”他们四处散开。黑手掌无处寻觅。 少年趁机使出全部真气,撑开黑团,他和小师妹都赶紧深吸一口气。但还是不能逃脱,三只手掌的力气也很大,他的真气太小,不是一个境界的。少年向辛枚说:“将军,有心了,我是走不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邋遢男说:“你才认清形势,师兄,不要杀他,这小子真气不错。” 他二师兄说:“你可闭嘴吧,死麻雀!” 邋遢男不出声了,他大师兄捏紧在庭院中无措的黑拳头,朝少年胸口擂去。 少年化出金钟,罩住自己,金钟被击碎,少年胸口挨一拳,鲜血吐出来。王太冲哎呀一声,好像是打在他身上。 邋遢男的师兄一松手,少年和小师妹就掉下来了,和尸体们躺在一起,苍蝇们不明其理一哄而散。人还没死透,是不能盯的好肉。 邋遢男说:“死不了,留他们两条命,那小姑娘今晚送我房里去。” 他大师兄喝住他:“杂碎!你早晚死在女人床上!” 邋遢男说:“我是在自己的床上玩,有两位师兄在,怎么会死?” 他二师兄说:“你在床上玩还有你师哥我在一旁?我看你是中了淫毒啦。” 夕惕的姑娘们赶紧把少年和小师妹扶起来,最能打的都受伤了,没有逃出去的希望,想想怎么死才壮烈些吧。 少年说:“自求多福吧,我没力气了。”苍蝇唯独放过他和小师妹,真气还是在的,苍蝇不敢靠近。 仪琳说:“都尽力了,天意如此。” 少年瘫在在士兵的尸体上,那一拳把他伤得不轻,要调整一下气息。 仪珉说:“我们都不能便宜了这邋遢男,请公子在必要时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在你手里。”哈,少年差点听成了“宁愿便宜你。”他不做声,要在邋遢男面前杀掉这姑娘,他岂不是暴跳如雷。 仪琳说:“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我们夕惕的不会再分开了。” 少年并没有被她们慷慨赴死的勇气打动,他思忖要怎么溜出去,眼下只能从地牢里想办法,但地牢那一头的怪物更棘手。他要是地牢去就如了邋遢男的意,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 进去是不可能的,他对小师妹说:“别想太多,江湖就是这样,你十五年后又是一个小姑娘,而我二十年后再也不来这江湖了。”也不是后悔,是觉得无趣了,大大杀杀,下辈子宁愿在青楼当个龟公。 败了就觉得无趣,赢的时候觉得这江湖乐趣无限,不坚定,所以会输。 邋遢男说:“好啦,都进去吧,进地牢去吧,晚了烤老鼠都没有了。” 姜秋林烤老鼠的招牌本事在江湖算是打响了,涣群门都知道,他的臭名是洗不干净了。 剑舍的早就在边上等着了,他们一跃而下,其他的小门派跟着下去了。只有归藏、夕惕和断家枪的还在庭院里。 邋遢男用残缺的手臂指着他们说:“师兄,快看,这有好多头倔驴,快给我狠狠抽他们的屁股!” 他大师兄说:“闭上你的驴嘴!” 断家枪掌门说:“把我们杀了吧,老子不做你们的阶下囚了。” 断家枪的人都附和求死,地上死的人很多,多他们也无妨,看到那么多死人,他们都不怕死。 邋遢男说:“打残他们!让他们在底下连老鼠都吃不上。” 断家枪掌门哈哈笑,说:“老子就没吃过老鼠,饿死也不吃!” 邋遢男说:“妈的,你嘴好硬!希望你别的地方也和嘴一样硬。” 断家枪掌门半蹲,元神出窍,化成骑兵。 邋遢男的师兄说:“有点东西,元神化出体外,是好武功,我留你一命,这真气少见。” 邋遢男大喊:“他不留我啊,他要杀我呢,你在跟他唠嗑?” 元气骑兵冲向邋遢男,他尖叫着。 他的师兄出拳,黑拳轻而易举就集散了骑兵。他说:“好功夫也好练到家才行,你这太弱了。” 断家枪的掌门元神被击垮,吐出一口老血,倒在地上。邋遢男的师兄说:“死不了,我舍不得他死。” 邋遢男说:“师兄,你爱上他了吗?你我呢?” 他师兄白他一眼,说:“闭嘴!你是什么东西?!” 邋遢男说:“我是你三师弟啊!” 他师兄不回他了,对少年一行说:“下地牢去吧,我不想杀人,今天。”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他不杀人,杀人还有看日子吗? 辛枚扶着他的掌门,说:“想坐下把,我们不进去了,死也死在外面。” 断家枪的掌门说:“里面全是尸臭,剑舍的死了不少人,在里面腐烂,老鼠还没啃完。” 辛枚说:“放火烧啊,人在里面怎么受得了。” 断家枪掌门说:“他们就是被火烧死的。”那就是没烧透,没烧焦。 王太冲插话,“那里面不是人待的,我们都不下去了。” 少年说:“那就死在这把,这对死人来说太热闹了。” 想死也不容易,黑墙外面有顶顶的声音,随之黑墙被挖开一个洞,两个男人钻进来。 邋遢男大喊:“师兄!有两个鼠辈,破了我们的墙了。真是不可理喻!” 他两个师兄对着那个洞口打出两拳,被其中一个男人接化发,给打了回去。黑拳从他手里出去,力道更大,打在邋遢男师兄的身上,他们不能移脚,只能挨受这黑拳。 他们都站稳吐血,邋遢男说:“好重的两拳啊,师兄顶住了。” 他师兄们都够呛,没理这乌鸦嘴,他们都嗯嗯两声还是站直了。 小师妹最先叫起来,说:“师父快看!那人就是在淮南帮我的人!”她指着进来的人说。 庭院里都望向他们,一个穿着一身黑衣,一个穿着一身白衣。“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断家枪掌门问辛枚,他还抬头看看,朗日当空。 辛枚说:“黑白无常不用刀,掌门。”黑无常手里还拿着一把刀,白无常没拿铁链子,两手空空。 夕惕掌门看着这两个人,说:“你在淮南不是都见的女人吗?这是男人!” 仪珉说:“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色眯眯的。” 确实,白无常盯着她们看,眼神除了淫意,什么都没有了。 一黑一白,少年认出这两人,一个是前几天才见的,一个是很多年没见了。在场也就他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人,但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是敌是友也不知道。他甚至想藏到尸体里去。 小师妹说:“得救啦。”她朝白无常招手,“大叔,我在这!” 仪珉说:“看,和人家很熟的,我看你这武功不是白得的。” 夕惕掌门说:“不要乱说,你师妹你还不了解吗?” 仪珉说:“我了解啊,她就是傻。这种中年男人骗她,准得手。” 小师妹说:“二师姐呀,我才十几岁,你是拿我寻开心。” 仪昆说:“人家和你也不是很熟,你看,没来这。” 黑白无常走向王太冲。 皕枠九 言语试练恩仇分明 师徒拌嘴旧情… 王太冲也不认识这两个索命鬼,但他也不是怕死之人,他说:“那就让老夫先走一步!”他大步迈出。 归藏的弟子问他:“师父你上哪去?”他们眼睛比王太冲好,看到那黑衣男手里拿着明太刀,不是什么鬼差。 王太冲说:“赴死啊,阎王都派人来收为师了。”他发现这句话不对,阎王手里没人,只有鬼。他看这两个人步态翩跹,踩踏轻盈,是个公龟的样子。其实是地上尸体太多,他们不想才到别人,但又不得不踩,只好在踩的时候把脚步放轻一点。 白衣男子开口说:“王太冲,你年轻的时候不是很勇猛吗?怎么掉到死人堆里出不来了?”他声音里都是嘲讽,眼神指向夕惕派那帮女侠。 王太冲想不出这色魔是谁,他年轻的时候不认识这种淫人,还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衣,这品味的人更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了。 白衣男看他一脸懵然,说:“算了,脑子跟着武功一起废了。” 归藏的弟子问他:“师父,这是何人?” 王太冲说:“不记得了。”他看清了走在白无常背后的人,那就是在江湖上和斗笠男出双入对的黑衣男。 他们离开归藏这些脑子坏掉的人,走向夕惕的女侠。此时她们已经把男装脱下,装着薄薄的纱衣,里面的肌肤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王太冲说:“这是哪来的**?我看是邋遢男的人。” 这也不是邋遢男的人,他大喊:“师兄,看,这两个到这装神弄鬼。” 他师兄受伤了,只是轻轻说一句:“快想办法请师父来。快。” 邋遢男说:“我很忙啊,走不开,你看到的。”他指指背后的黑墙。 装神弄鬼的人走到夕惕面前,小师妹说:“大叔,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白无常看着她说:“呀,你也在这啊,年轻人就喜欢热闹。” 少年躲无可躲,从几个女侠的背后钻出来,有气无力地喊一声:“师父!”这白无常就是他师父,师徒两人算是正面碰到了,他身后跟着的黑无常就是黑衣男。 他师父说:“哦,忘了,你是我徒弟,瞧瞧我,快变成王太冲那样的脑残了。”她盯着夕惕的女侠们看,说:“几位不要误会,我刚不是在偷看你们,我是在看这小子,我这欺师灭祖的徒弟。现在才是看你们,呀呀呀,长得真是俊靓啊,难怪这小子要从淮南来救你们。”他盯着不怕人难堪。 只有仪珉敢搭话,说:“那么你是来救我们的还是来杀我们的?” 白无常说:“来看看你们不行吗?救不救是后话。” 小师妹说:“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和公子一样是好人,你一定会救我们的。” 白无常说:“不,我才不是好人。我才把贞利剑交给涣群拳的掌门,他很快就会带着贞利剑来吸干你们的真气。” 少年说:“你是来杀我的,动手吧,死在你手上和我师兄一样,我没有遗憾了。”他最遗憾的是和他师兄一样事业未竟就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他师父说:“我可没杀你师兄啊,我听说他是墙塌下来给砸死的,报应啊,这就是违抗师命的下场。” 少年说:“你真把贞利剑给那怪物了。”他看到黑衣男手上拿着明太刀,而他师父手上两手空空。 他师父说:“给了啊,他要我就给他。只有你,我要你却不给我,你算什么好人。你是靠什么把这些美女骗得团团转的,你这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点你赢了,我年轻是都没这么受欢迎。” 少年说:“你去见过我师母了?” 他师父说:“给你点颜色你就要想开染坊?这关你什么屁事?!” 少年不敢看着师父的眼睛,他对黑衣男说:“那无眉男你搞定了?” 黑衣男说:“搞不定,他有帮手,跑了。” 少年说:“明太刀借我一用,这黑墙得用你的刀才能破开。” 他师父夺过黑衣男手里的明太刀,说:“是老子的明太刀,你想拿,问过老子了吗?学你师兄偷啊,我就知道你们师兄弟一个德行。” 王太冲终于记起来这是什么人了,他对弟子们说:“这就是另一个千年门派的掌门人,武功极高,人品极差。” 他的徒弟们问:“这是敌是友?” 王太冲说:“不晓得,他不帮我们今天就是我们的敌人。” 少年听完他师父的话,说:“你拿到风行天上的羊皮纸了?” 他师父说:“肯定啊,老子的东西就该在老子的手上。”他从上到下扫一眼少年,说:“那两个姑娘没跟你一起来送死,好,没有暴殄天物。” 少年说:“你是一代中师,应该戒淫。” 他师父说:“一代宗师那些教出好徒弟的人,比如这一位姐姐。”他指了指夕惕的掌门,“而我,教出两头畜生,做梦都想杀了我。我算哪门子的一代中师。” 少年说:“那请你杀了我们吧,我不想把真气给涣群门。” 他师父说:“杀你不是现在,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这点你和你师兄半点没学会。先前借了十两银子吃饭,先换你再杀不迟!” 少年说:“我已是将死之人,前你给我的侍女便是。” 他师父说:“老子今天没钱,不是现在还,所以现在你不能死。” 少苦笑,说:“师父,钱不要还了,把明太刀借我一用即可,我们就算两清了,待我带夕惕剑派的出这黑墙,任凭你处置。” 他师父说:“刀是刀,银子是银子,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 少年说:“我师叔说你和往日不一样了,我看还和往日一般。劣徒是走不了,你老人家要杀就现在杀吧,免得涣群门的抢了先,让你还不了人情了。” 他师父说:“放屁,什么老人家,老子今年才五十二,正直壮年,你晓得个屁。你师叔比你聪明多了,你跟他过个冬天都没学到一点皮毛。” 少年故作惊讶状,说:“师父怎么知道我在师叔院里住了一个冬天?莫非师父尾随我在那山林里?” 他师父跺脚,大骂:“放肆!老子需要尾随你?老子想去哪就去哪!” 少年说:“师父敢去剑舍吗?” 他师父突然笑了,说:“你小子,敢去和不想去是两回事。你今天要活命,全听为师一招!” 少年扑通跪地,说:“求师父救命,全由师父定夺,徒儿全听你的。” 三百 旧招新用轻巧夺胜 搜腰摸脯便利得… 少年的师父说:“你也怕死?怕死是好事,怕死才能活得长久。”他眼神终于舍得离开夕惕的女侠,看着黑色墙角的三个涣群门人,三堵墙把他们封在里面,他轻蔑一笑,说:“都是这些招,墙我们也有,不必拿出来了。” 少年说:“师父神功盖世,这几个在你眼里只是蝼蚁,快杀了他们为武林除害。” 他师父说:“我就是武林一大害,说什么?几年不见你就要教为师做事?你游离江湖这么多年,长见识了啊。” 少年说:“没有的事,我怎么敢,只求师父救我们一命,这对您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他师父看着黑衣男说:“十两银子就要换这么多人的命,他们的命是有多贱啊。” 夕惕掌门说:“老先生不帮也罢,不必这般践踏我等。” 少年的师父说:“咦,这老太婆刚烈得很,在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泼妇,女人一泼辣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黑衣男说:“各有特色嘛,把刀给我吧,我去劈了这三个呆子。”他伸手从少年师父的手上拿走明太刀,转身走向邋遢男。 邋遢男见到明太刀,大喊:“师兄,就是这人斩了我的手,快把他阉啦!” 黑衣男说:“我不该断你的手,我对不起你,我应该剪了你的舌头。” 邋遢男的师兄说:“对!你要是能让这乌鸦闭嘴,对我们涣群门就是大功一件。” 黑衣男说:“我现在杀了他也能让他闭嘴!”他提刀飞去,却被邋遢男的师兄一拳打来,把人弹开,他不敌黑拳,跳飞到一边。 邋遢男的师兄说:“我就说过学剑的都是废物,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他不等黑衣男立定站稳就再出两拳。黑衣男飞身跳开,黑拳把地上的尸体捶得稀烂,苍蝇们也惨遭横祸,肠子都流出来,和人的肠肚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苍蝇还是人。 黑衣男说:“厉害厉害,这好人我做不了,让给别人吧。”他回到少年身边,把刀递还少年的师父,“此二人不简单,难怪你徒弟打不过。” 他师父说:“是个人他都打不过。我不是学刀的,拿着铁疙瘩干嘛?”他没接过明太刀,而是化出金剑在手,飞向邋遢男的师兄。 邋遢男的两个师兄同时出拳,四只黑拳打在少年师父的身上,他虚化身体,依旧赤剑飞去,黑拳穿过他的身体,打空了。 “学剑的就应该这样,这世上练拳的就不应该存在!”他一剑刺去,剑尖星芒闪耀,熠熠生辉。少年看出这是风行天上,这招他也会,且看师父如何破敌。 他师父金剑被黑衣男化出黑掌挡住,金剑不得前行。 “我不明白我师父在怕你什么,你们师徒这两下子还不够我塞牙缝!”他撑开双手,怒出一拳,打在少年师父的脸上。 少年的师父不闪躲,挨下这一拳,若无其事,冷冷笑道:“好拳,但也早该灭绝了,千年门派留我们就行。” 邋遢男说:“你们连个名字都没有,快快解散了吧。”他在一旁观战,他师兄不示弱,他们应该能赢。 另一个师兄说:“小心!”他已经将你的拳虚化,近距离攻击对他是无效的,快避开!“ 邋遢男的师兄才明白,那一拳打在他脸上,他还能笑得出,是有把握化解了。他扭头侧耳避开对方的宝剑,半蹲出拳,打在对方的腹部,要击伤他的丹田,如此他不能凝聚真气,就不能虚化了。 少年的师父鼓着肚子又接下两拳。邋遢男的师兄这次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又被虚化了。他要再出手时,少年的师父一脚踢中他,他翻滚在地,嘴角泛雪。 他一倒地,三堵黑墙就没有了支撑,缓缓消散,外面光亮透进来,从豁口照进地牢。 姜秋林在地牢里,看到外面亮堂堂,说:“外面好像打起来了,墙不在了。”他飞上去,挂在铁网上探头去看。但见一个白衣男子在和涣群门的人打斗,“好像有人来救我们了,快出去。”他跨步上去,没站稳,被一股极强的真气波冲撞,仰身倒下,落到地牢里去。 剑舍的人看他这样不像是得救,至临说:“你不要再骗师弟们去送死了,大管家!” 姜秋林爬站起来,说:“外面打得好激烈,我们等会再出去,有一个白衣男子在狂暴真气。” 至临说:“你是饿昏了吧,那是灰衣少年。” 姜秋林也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少年的师父没有狂暴真气,是邋遢男的师兄一拳击在地上,真气波一浪一浪扩散开来,他怒了,大喊:“出来!”少年和仪琳等人都站不稳,如人在激流之中。王太冲已经摔了个乌龟晒太阳。他说:“妈的,你们这么打很容易伤及无辜啊。” 归藏的弟子说:“师父,我们不算无辜,我们也是涣群门的敌人。”他们扶王太冲站起来,往后退几步,现在黑墙消散,要走随时能走,只想看看高手对决。这是武林人的弊病,爱热闹,好武功。 少年的师父隐身不见,邋遢男的师兄们都急了,这种人和他徒弟一个样,会搞偷袭,他们师弟邋遢男就是教训。 少年的师父被真气波震出来。 少年摇头说:“唉,没比我强多少,我看他也被青楼给毁了。” 黑衣男说:“他强着呢,只是不想露底,这两个人还没到逼他出全力的程度。” 少年说:“把刀给我,我去杀了这两个,这老头靠不住。”他夺过黑衣男手里的明太刀,提气上前,才走两步就跪倒在地上。 仪琳和小师妹去扶他回来,“不要逞强,你伤很重。” 黑衣男拿回明太刀,说:“有他在,你就放心吧,他是嘴上狠,昨晚就想来见见你了。” 少年说:“那他还把贞利剑给涣群门?” 黑衣男说:“他说武林和他没关系,他也不希望你来掺和。” 少年说:“涣群门野心之大,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师父还是掺和进来了,他现身后,被邋遢男的两个师兄围攻,一前一后夹击他。 少年对黑衣男说:“快去助阵啊!” 黑衣男笑着说:“我去了也是添乱,你师父的武功不止这么点,他是装的,他就是爱玩。” 少年的师父不断虚化自己,和这两个人对打,手里的金剑劈刺在他们手上,火花四溅,几十个回合下来还不分胜负。 邋遢男大喊:“师兄!跟着老头不能讲武德!” 他师兄没回话。少年的师父随手使出离手剑,一把细长的金剑飞向邋遢男,“老子正值壮年!”话说完,剑就插在邋遢男的肚子上。 邋遢男表情像便秘,说不出话来,呃呃两声,蹲坐在地上。 少年看到师父的离手剑,说:“好快!” 黑衣男说:“一般,你还没见过更快的。”意思是他见过了。 邋遢男慢慢轻轻从胸口摸出蓝色药丸,吞下两粒,盘腿运气。他的师兄看他中剑,打得更卖力,一拳一腿打得少年的师父暗暗发笑。他环剑飞舞,食指轻点剑身,剑就碎了,化成细小的宝剑。 少年说:“这也不稀奇,你也用过。” 黑衣男说:“是不稀奇,离手剑而已。” 邋遢男身上的金剑也跟着碎了,化成细小的金剑,他赶紧能喘息了,张嘴大口吸气,把两只可恶的苍蝇也吸进去了。他不敢咳,只能咽下去。众人看到,都替他恶心。 很多细小的金剑流窜到邋遢男师兄的身后,邋遢男喊道:“师兄小心离手剑!” 他的师兄不傻,化出两掌护住他们两个人。少年见此,说:“师父,没用的,这招我试过了,他们拳头很硬。 少年的师父说:“好,这种真气防御之术我们门派也有,但我不屑于用。”他也不觉得这拳头有多硬,硬?他有更硬的东西,只是这里女侠多,他不便掏出来而已。他立剑指运气,细小的金剑飞刺,在碰到涣群门的黑掌时,剑就消失了。 少年大悟,“是离手剑和风行天上!剑隐身了。” 涣群门的人听到少年的提示,他们各出一拳击在地上,真气波浪又要把庭院里的人掀翻,要把剑震出来。 剑没出现,他们纳闷时,细密的剑从他们两人身上冲飞出来,两人霎时间啊一声倒地。 黑衣男对少年说:“那不是隐身,是虚化,你师父的离手剑可以虚化,碰到他的攻击都可以虚化。 才把涣群门的人都打翻在地,少年的师父就得意地说:“这就是学剑的本事,所以连你们涣群门都觊觎老子的风行天上。” 邋遢男的师兄身上千疮百孔,痛得嗷嗷叫,叫喊道:“我师父夺你剑谱不是想要你的风行天上,是要阻止你修习这门武功。” 少年的师父说:“那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因为只有风行天上他的对手,老怪物,你看他今天在王府对我毕恭毕敬的样子,就像狗见到了主人。” 邋遢男说:“屁!我师父是斯文人,对你客气是礼数,你武功高大可去和他老人家过几招。” 少年见他们嘀咕,说:“师父,快杀了这三个畜生,他们是故意拖延时间。” 少年师父走向邋遢男,伸手从他衣领进去在他胸口里摸来摸去,他正运气疗伤不敢动。邋遢男苦苦大喊:“你这个禽兽,你摸你爹干嘛?!你这个色魔,挨天杀的禽兽!” 少年的师父笑说:“哟哟哟呀,你身体很滑嫩嘛,我就喜欢这有的肌肤。” 邋遢男大骂:“你杀了我吧,你这个畜生,我死也不愿受此大辱!” 少年的师父奸笑,手在邋遢男胸上腹上摸索,掏出一些东西,又去邋遢男的师兄身上重演故技。 邋遢男大喊:“还给我,你这个禽兽!” 少年的师父从他们身上搜得满满一手的蓝色药丸,说:“这可是大补啊,你们涣群门就这东西入我法眼。”他收起来,藏在腰带上。 少年说:“师父,杀了吧,留着没用了。” 苍蝇们也听到这话,觉得还有大用,纷纷来到邋遢男和他师兄身边。 少年的师父说“那来,一刀给我结果了。” 他满意地走向少年,黑衣男提刀向邋遢男走去。 三百零一 师父殷勤贡献灵丹 夕惕感恩… 邋遢男和他的师兄拼命往前爬,四肢勤用,爬过尸体和苍蝇,已经苍蝇的尸体。该死,这些苍蝇也不是无辜的,他们是罪大恶极。 邋遢男看他师兄爬得比他快,他恨自己少了一只手掌,三条腿的青蛙哪里爬得过四条腿的青蛙。黑衣男得意洋洋,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三条腿的邋遢青蛙,他邋遢的样子,没人不怀疑他是这些苍蝇的同谋者。 黑衣男笑说:“你还是要死在明太刀下,这是你的福分啦。” 邋遢男不回答他,只顾往前爬。 黑衣男接着说:“别怕,我会很轻柔的,我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快快躺好!” 邋遢男转头看他一眼,喊道:“师弟!” 黑衣男说:“傻子,那是你师兄,他们都是泥菩萨过河了。” 黑衣男没来得及轻柔对待,背后就挨了一拳,身体整个被击飞,滚落到苍蝇堆了,扰了它们的清梦。 黑衣男在地上滚两圈,大骂:“又是偷袭!”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无眉男的声音,他掳了在地上缩爬的邋遢男。跟他一起的还有无耳男,在城外就是无耳男救了他。 黑衣男说:“又是你们两个,刚下不杀你真是失策。” 无耳男扛起在地上摸爬的师兄,一溜烟跑了。 黑衣男爬起提刀跑过去,少年的师父说:“别追了,就这点本事。” 黑衣男回到少年身边,说:“涣群门的不讲武德,不然他们现在已经人头落地。” “他们的人头本来就贴在地上的,杀几个残废你们都不行,这武林不完蛋才怪。”他师父对黑衣男和少年都不满意。 他师父掏出一粒蓝色药丸,递给少年,说:“这可是好东西,你尝尝。” 少年说:“你想毒死我?” 他师父手拍大腿,说:“老子要杀你便用剑杀你,这是涣群门的大补丸,比我们的白蛇泡酒还厉害。” 仪琳说:“公子,快服下,那邋遢男吃了这药丸就起死回生,是个好东西。” 少年接过药丸吞下,顿时真气在日内飞速流转,感觉气血舒畅。 他师父说:“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就听女人的话,原来你是这样的色魔,中了淫毒,什么都救不了。” 黑衣男嘿嘿嘿笑,说:“所以他身边永远都有女人,还是有钱的女人。” 少年说:“那是我的钱。”他感觉伤好太多了,现在可以以一敌四,大战三天三夜而不软。他对师父说:“师父大仁大义,再给一粒吧。”他伸手向师父讨要。 师父说:“你想要被我毒死两次?你以为这药丸不用钱买来就不值钱吗?”他还是掏出一粒,犹豫一会儿,拿给少年。 少年得了药丸,递给小师妹,说:“快服下,这是灵丹妙药,治伤有奇效。” 小师妹作揖感谢,伸手去接,被少年的师父拦下,说:“妈的,好一招借花献佛,拿老子的东西去讨女人的欢心。” 少年说:“她和我一样受了重伤,她年纪还小,别把身体弄残了。” 他师父说:“那也是老子来,爱惜女人的本事老子不比你差。”他拉开少年,走到小师妹面前,说:“小妹妹,我们算是老朋友了,来服了这一粒蓝色药丸,那小子心术不正,我才是好人,你见过的。” 小师妹屈膝作揖,说:“谢谢大叔,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她接过药丸服下。 少年的师父说:“不必多礼,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公啊。” 夕惕的掌门听到这一句就不舒服了,大骂:“先生出手相救于我是有恩,但也不容你占老身的便宜!” 少年的师父说:“呀呀呀,你急什么?这小姑娘的六壬神剑是我娘子教的,我如何当不得她师公。看你这干瘪的样子,还是她师父,这师公不当也罢。” 小师妹说:“两位对我有大恩,不要因我伤了和气,我在江南有幸得到尊夫人的教导,才有六壬神剑今天的修为,也才进得来这个院子。两位都是武林前辈,一代宗师,都是晚辈最钦佩的大英雄。” 少年的师父凑脸对他说:“听到没有,人家说我是大英雄,你算个什么东西?” 少年说:“在师父面前我就是个屁,只要师父不杀我,什么都好说,师父说我是啥就是啥。” 他师父说:“我说你啥也不是。” 王太冲见涣群门的人溜走了,过来谢恩,说:“多谢大侠救命之恩,老朽糊涂,没认出人来,实在糊涂。” 少年的师父说:“王太冲,你还真熬成归藏的掌门了,你们那一代的师兄弟都走光了,你看看现在的江湖是什么样子,乱七八糟。” 王太冲点头称是,“现在的江湖确实混乱,没有以前的侠义江湖有趣,但这是形势所必,涣群门做乱,还请大侠出来带来大家伙共抗涣群。”他想顺水推舟。 夕惕的掌门也说:“我们愿尊先生为武林盟主,请先生不要推辞!”她半跪地上,夕惕的女侠都跟着跪下。归藏的也跪下了,齐声说“请盟主不要推辞!” 少年的掌门扶夕惕掌门起来,说:“别别,这么多女人跪我我会折寿的。盟主一位我还真要推辞,我本不是武林中人,不参与武林中的事。今天救你们全是我这不争气徒弟的意思,我是来还他人情的,江湖的事你们自求多福吧。”他说得很坚决。 少年也说:“各位不要坚持,我师父闲云野鹤一只,对武林不感兴趣,快快请起。”他想的是师父以前也想让江湖灭亡,他要是当了盟主,第二天就要杀了大伙。 三百零二 恶鬼终得饱餐一顿 师徒还是重… 庭院里大喊“盟主”的声音传到地牢底下,至临等人听到后立即爬出来,出来时又没有盟主了,白无常已经拒绝,没有盟主可尊,他们算是放心了。姜秋林见到明太刀,问王太冲:“贞利剑呢?” 王太冲说:“贞利剑已经回到涣群门手里了,江湖危险。” 姜秋林想到要立即告知剑舍山上的师父,拿到剑的可能是没有了,盟主的位置暂时不要想,先求自保吧。苍蝇们被吵闹的人群赶走,庭院围墙被毁,没有了阻挡它们的迷墙。 少年的师父见到剑舍的弟子,说:“剑舍的人现在就这么萎靡不振吗?” 少年说:“现在的剑舍只有这些鼠辈,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至临听说是此人打败了涣群门的三个高手,要来瞻仰,作揖感谢。少年的师父说:“我对剑舍没有恩情,只有仇怨。”他看至临志高气弱,没什么本事,这就是剑舍最能打的人,救这种人只能是顺带,要动手杀他都嫌自己没有品味。 断家枪掌门目睹黑白无常高招,也是作揖感谢,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学这种事说不清楚,说不清。 夕惕的掌门看清形势,这里还是王府,不该逗留。她建议大家还是快快离去。这庭院留给死人,留给苍蝇,留给聒噪不停的蝉。 黑白无常跟着少年和夕惕的姑娘们到城外的客栈,哪里有女人他就去哪里,哪里都没有女人他就去找有女人的地方。 他师父看到钟瑜玟,说:“叛徒!” 钟瑜玟说:“那你现在也是了,还好没跟着你,不然就走宫人宠和山巅为泽那老头的老路了。” 他师父说:“他们都是学艺不精,自作自受。”他看到王聪走进来,说:“来,小妹妹,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王聪指着自己问:“我?”她已经知道这是少年的师父,但和他没有打过交道,能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 少年的师父点点头,说:“就是你,从勒疏到这,跟着这小子,真有毅力,这种人跟着我一天我都受不了。”他从胸口掏出卷轴,放在桌上。 王聪才晓得,这是少年的春宫卷轴,她赶紧收起来。大庭广众之下这不是什么雅致的东西,也不应引起不必要的讨论。 少年的师父说:“物归原主。”看到王聪领口上露出的紫霞宝衫,他有点惊讶,“紫霞宝衫到你身上,你就离不开江湖了,这种身份要跟着你一辈子,可要三思啊。” 王聪说:“这是你属下送给我的,你想要给你就是。” 少年的师父说:“我不稀罕,一件衣服而已。他们几个都容易被别人美色所迷,还好有我在,不然都死在女人身上了。”他真不稀罕,但也明白这件宝衣对武林的意义。眼下江湖动荡,这件宝衫要是重现江湖,一定会一来你死我活的争斗,明抢易躲,暗剑难防,他她这个层次的人没武功没偷男,很快宝衫也会落入别人手里。 城外客栈虽不比京畿城里的酒楼那么奢华,但夕惕掌门和若厉掌门已经星镜道长在地牢里吃的猪食难以下咽,到客栈要好好大吃一顿,把没吃的都补回来,这就是报复性饮食。 有吃喝,少年的师父就是为此而来。钟瑜玟问他:“先生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吗?” 他说:“有也是没有,没有也是有。” 他没黑衣男磊落,黑衣男悄悄对王聪说:“跟你们借的十两银子已经花完了,现在我们身上一文不名。” 王聪笑着说:“那他不提钱的事,是想在这白吃白喝了。” 黑衣男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出去就只能饿肚子。” 酒菜摆上桌,少年的师父已经咽了好几次口水,无奈这些女人话多。先是大发获救感言,又是致谢致歉,没一句正经话。师父说完徒弟说,徒弟说完客人说,客人说完星镜道长和若厉掌门还说。他真是忍不住了,侧耳对少年说:“你们每一餐饭之前都要念这么多经吗?” 少年说:“你饿了就先吃嘛,这里没人能阻挡你。” 他师父说:“你以为为师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了吗?我告诉你,为师多的是。” 少年说:“看得出来。” 黑衣男说:“时候不早了,到饭点了。”他也饿了,但天还没黑,夕阳晚照,霞光万丈。 少年的师父对黑衣男说:“时候还早,去给你的老友一个信号,看这经书厚的很,他来得及喝碗汤。” 黑衣男跑到门口,朝天使出离手剑,金剑飞刺云霄,又跑回来。王聪问:“你们吃饭前都要放烟花?今天不是过节啊。” 黑衣男说:“你们就好人做到底,我们这边还有个饿鬼。” 王聪说:“就多一双筷子,况且今天是夕惕的付账,你们只管敞开吃。” 可能是王聪的这一句随着离手剑飞出去,落了某人的耳朵。夕惕的经书念完,夕惕掌门站起来提杯恭祝少年和他的师父久别重逢、重归于好,共饮此杯。此杯还没到唇边,斗笠男就进来了,他呵呵呵笑,说:“真巧,真巧,这么多人都在啊。” 于是给他添副碗筷,他很自觉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一杯酒,附和说“大家共饮。”咕噜就喝完了。 少年的师父说:“你可是连一杯酒都不能少于我们,太计较了。” 斗笠男正正头上的斗笠,说:“今天你们连得喝,我可没有,我饿了好几天了。” 少年的师父踢他一脚,小声喝到:“闭嘴!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王聪问:“先生手下还有多少人,都请来吧,难得一聚。” 钟瑜玟也说:“是啊,在你手下那么多年我都没见过这些同仁,现在我不在你手下了,不必避嫌,都叫出来我们认识认识。” 少年的师父说:“没有了,就这两个我都快养不起,这些饭桶光吃饭不干事,我没办法。” 少年说:“师父手下奇人异士那么多,是有什么顾虑吧。” 他师父喝杯酒,说:“都死光了,都是拜你所赐,最可惜的是学山巅为泽的白胡子,百年有人学到他那个程度,最后被你杀了,这门剑法就要失传了。” 少年说:“师父不嫌弃的话可以传授给我啊。”他还记得自己的武功是师父教的。 他师父说:“嫌弃!以你的天资练习山巅为泽,要活得比涣群门的掌门久才行。白胡子练了几十年了,没开始之前他的真气内力就异于常人,太可惜了。”他说着可惜,却不耽误往自己嘴里塞肉倒酒。 黑衣男和斗笠男也不甘示弱,奋起直追,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油腻。 酒润喉,话就多了起来,他们三个不多,多的是夕惕的女侠们。他们憧憬着太行山的未来,如今太行山三家都有人了,借江湖武林动荡的机会可以大有所为。 夕惕掌门问少年的师父:“先生见多识广,敢问是否知道太行山三家剑谱现在何处?”她不是怀疑,是询问。 少年的师父把嘴里的肉嚼碎,咽下肚,又喝杯酒,说:“在云雷刀神手里,他在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剑谱现在已经没有用,贞利剑已经开锋,那只是一般的剑谱。” 夕惕的掌门问:“先生深入王府,和涣群拳的掌门打过照面,您应该知道涣群门拿到贞利剑是要做什么吧?我们就只晓得他们要我们的真气,涣群拳不是学剑的,他这么做对剑有利对他没有利啊。按理说,千年门派对武林至尊甚至帝王之位都没有兴趣才是,这些虚名他们都应该经历过了。” 少年的师父说:“说的对,我们这些传承千年的门派,什么盟主、帝王都当过了,涣群门的人自然也不觊觎。但他们的野心更大,他们要回到五十年前。” 仪珉听不懂,做梦算什么野心?她问:“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少年的师父大笑,说:“关系太大了,五十年前有你们这群娃子了吗?他要回到五十年前,当今武林很多人都不存在,也就是大家都要死。” 仪珉这才听明白,“涣群门就是要大家死,要所有人都死。” 少年的师父说:“也不是,我们死不死他不在乎。你们也知道,明太刀可以使时光逆转,涣群拳掌门要借助明太刀回到五十年前,去做他当时未竟之事,是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少年说:“那他们怎么不要你们手里的明太刀,拿贞利剑做什么?” 他师父说归说,嘴上吃的不会少,他咕噜说:“明太刀和贞利剑是一对刀剑,刀能是时光逆转,如果没有贞利剑就只能逆转片刻,就像你所见到的云雷刀神那样的刀法。只有贞利剑的驱动,明太刀才能带他回到百年前。” 少年说:“那你手上的明太刀早晚得是他们的,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不如放在我身上,我替师父去赴死。”他的伎俩低劣,钟瑜玟都白他一眼。 他师父说:“谁都躲不了,贞利剑能驱动明太刀的前提是它得有巨大的真气,这些真气需由整个武林的人来提供,涣群门一个都不放过。” 黑衣男和斗笠男都奇怪,这人不停说话,东西却没比他们少吃,这是什么本领?他们两相互看一眼,埋头狂吃。 钟瑜玟说:“五十年后,涣群门就只剩他一个了,他的弟子都不能活,他们还肯为他效力,真是不可思议,奔着死去了。” 仪琳说:“还有陈家和勤王府,湘钦门,这些人跟着凑热闹有什么好处,大家都是要死的。” 少年的师父再一次把嘴巴塞满,大家等他嚼碎下咽,他吞咽后还有再喝一杯酒,才缓缓说:“陈家是一时糊涂,现在是骑虎难下,想着要当武林盟主,现在涣群门不需要盟主了,他们也走不了。要是回到五十年前,勤王府就可以争帝位,当时勤王是太子,后来有人说太子淫乱后宫,老皇帝查不出个所以然,还是把太子废了,新立现在的皇帝。回到五十年前,勤王要登地位就很容易了。” 少年说:“那样勤王世子就不会存在了啊。” 少年的师父说:“会,只是要等勤王再一次把他生出来,那时候他就是太子了,早晚他也能登帝位,勤王和涣群拳的勾结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了,他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把所有人都囊括进去。” 少年说:“那放心,我们也还会再出生,几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少年的师父说:“那时天下不是现在的天下,一切都是不是现在的样子,武林也不复存在,我们的门派还在,但我们就不一定会出生、学武,走到今天这样的情景。” 夕惕掌门说:“管他几十年,要吸我们的真气就不能答应,他们走的都是歪门邪道,得想法子阻止他们。” 少年问师父:“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他师父还没吃饱,吃了个鸡翅才回答他:“没有。” 他过一天算一天的态度是不会有了,夕惕掌门说:“只要先生不让明太刀落入他们手里,他们就没办法。” 黑衣男和斗笠男有很多话要说,但忙着塞东西,不能辜负一桌的好酒好菜。 少年的师父说:“这我可不敢保证,他们手上有贞利剑,等贞利剑把你们的真气都吸走,我手里的明太刀就不是对手了。” 夕惕掌门拍桌子,怒道:“老身就是自刎也不会再让自己落入涣群门手里!”地牢里的生活把这老人折磨得够呛,也可能是今天的酒菜和地牢里的猪食比起来让她太不想回去了。 少年说:“如今各门派得脱身,要想再把大家都抓住是很难了,涣群门就那点人。” 少年的师父说:“武林看似庞大,门派多如繁星,但像样的门派就那几个,涣群门大可像对付无影堂一样,一家一家的上门找去,这是老鹰抓小鸡,早晚的事。” 钟瑜玟问:“先生有什么打算?同我们抗敌吧。” 少年的师父说:“没有打算,现在是我徒弟报答我的时候了,我就跟着你们吃喝,要这小子养着我。”大家都知道他是没钱了,要耍赖。 少年说:“只有师父不杀我,什么都好说,徒弟一定伺候好师父。” 他师父早看穿他的心思,说:“伺候归伺候,你别想打我风行天上的主意,本本分分做个好徒弟就不杀你,要是敢动歪脑筋,就同这春卷无异!”春卷怎么了?春卷在他嘴里粉身碎骨。少年和这春卷差太多,师父的牙齿咬不动的,他放心地看着黑衣男和斗笠男两个饿鬼。 黑衣男抬头说:“好徒弟可不好当,我劝你做个本分的徒弟,这相对容易一些。”说完他埋头啃吃一根长长的骨头。 少年说:“我都尽量。希望不让师父失望。”师父注定失望,因为他的眼里心里全是风行天上的羊皮纸。 饭局天没黑就开始了,天黑了还没吃完,这三个最能吃。少年要养这几个,若不是他们武功高强,留在身边能保自己安全,谁养得起饿鬼。 王聪说:“以后每次都这么吃吗?我们身上银子不多了,照这种吃法,我们很快就要流落街头。” 少年说:“今晚是夕惕的掏银子,我们就大吃大喝,过后就紧衣缩食。” 钟瑜玟说:“还不是能活到什么时候,银子的事可以不用考虑了,有多少花多少,花完再想办法。把这三人留在身边,涣群门的不敢近身,比什么护身符都强。”她也不喜欢少年的师父,但没有更好的选择,希望他们今天只是太饿了,不是常态。 少年的师父终于吃完抹嘴,说:“好久没这么吃过了,真畅快!” 少年说:“早上不是拿十两银子去了吗?还不够你们三个吃?” 斗笠男纠正少你:“两个!不包括我。”他早上没得吃,耿耿于怀。 黑衣男说:“十两九两多都拿去还债了,我们在城里住这几天都是要花钱的。京畿的客栈真是讹人,漫天要价。” 少年说:“就不可以吃白食吗?你们三位谁敢拦,动动手指京畿都要抖一抖。” 黑衣男说:“我们是有原则的人,今天的午饭还是在王府吃的,准确来说不是吃,是喝,喝了两杯茶。” 斗笠男说:“可惜了,我没跟去,不然也能尝尝王府的好茶。” 少年的师父说:“好个屁,寡淡无味。堂堂王府小气包包,要是让他家得了天下,得饿死多少人。” 少年笑着说:“几位缺吃的当时可以明说嘛,十两不够可以多拿点,不必拘束客气。” 黑衣男说:“照你师父的花法,寅吃卯食,多少都不够。” 少年有点担心自己养不起了。 那一夜,剑舍、归藏、断家枪和大小门派都没敢在京畿逗留,到城外去过夜,第二天天没亮就出发回自己的山头。回去关好门锁好窗,谨防涣群门的上门。 姜秋林也如意把信写给师父,告知他京畿发生的事,包括因他失误而致百十名剑舍弟子丧生的事,他要回山上去领罪,主动领罪就罪不至死,反而会有功。他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几乎像是算命。 三百零三 师徒争酒斗气拌嘴 夕惕浊酒深… 少年一行在京畿城外逗留到第二天就要离去,靠近繁华而不能进取堕落,少年心里不休修整,太行山三个老人都恢复元气,城外的客栈能给他们的恰到好处,要是进城去,能得到的东西就过多,元气补得太多,就会溢出来,溢出来后,就显得不足了。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铁定会萎靡不振,比在王府地牢受罪还元气大伤。 东西收好后,大家坐在大堂依依不舍吃最后一餐饭,饭饱好赶路。不是舍不得人,是舍不得京畿的奢靡。星镜道长一语道破大家的心事,“好不容易来一趟京畿,竟是在地牢里度过,遗憾啊!”老人应该少有一些感慨,不然就会显得他的人生很失败。 斗笠男问少年饭后将往哪方去? 少年说:“当然是会淮南城。”在他心中淮南的繁华只输京畿一点点,而且是很小的一点点。在淮南可以住在师母那里,什么花销都不用自己掏钱,试问住在青楼里,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少年的师父就不喜欢,他第一个但不是唯一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不,他是提出要求!他说:“淮南繁盛,酒绿灯红,会消磨一个武者的意志,不能去淮南!”他承认淮南是好地方,要什么有什么,但没钱在繁华的地方是很凄惨的,到淮南他就不能赖着他徒弟了,他不敢跟着去那一座青楼。与其去淮南,他更愿意在京畿。 少年知道师父的顾虑,他和师母势不两立,他叹息,淮南城是去不成了。 王聪也附和:“淮南城玩的多,我们不是玩主,还是离它远一点。”她是不想看她家公子整天泡在青楼里、泡在酒里。 钟瑜玟说:“那不是你老家吗?回老家有什么不好?”她要呛少年的师父,“去那吃好喝好玩好,什么都有人付账,我认为那里比京畿好多了,我就想会淮南城去。”她偷瞄少年的师父,看他做何反应。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珍惜当下,把桌上的酒喝光就是赚到。这么想的不只他一个人,黑衣男和斗笠男都盯着桌上的酒壶。 要赶远路,不能多饮,王聪只要了一壶酒,四个男的都像饿狗盯屎一样虎视眈眈。王聪说:“喝完这一壶酒不能再喝了,要喝到路上去喝。” 路上都是小酒肆,浊酒难咽,他们四个同时伸手,酒壶却落在王聪的手上,她打少年的手,说:“瞧瞧你们的出息!” 少年的师父说:“不孝徒儿,这点酒不肯让,我是指望不上你了,你师兄死的早,以后我就走陈力士的老路。”他假装说的无限凄惨,悲恸难当。 少年认真起来,“酒算什么?全让你喝了都行,我师兄都给你害死了,你活该孤寡终老!” 他师父也不装了,严肃表情,拍桌大声说:“敬一的死我和有什么关系?我说过了他是遭报应,让墙给砸死的!”这一桌的吵闹引来邻座夕惕女侠的观望,他师父不觉得丢脸,板直腰杆,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 王聪赶紧觉得不像话了,这算什么事?还没上路就吵起来,在路上非得打起来不可。她说:“别吵吵!大早上的多大点事?多年不见的师徒能为一壶酒吵起来,传出去武林人士的牙齿都不要了吗?来!酒我来分!”她把四个人的杯子都拿到面前,斟满满的四杯,再移到他们面前。 “喝吧,喝了这一杯就上路。”她吩咐道。 少年和他师父都气得脸红,一口酒干了。黑衣男和斗笠男不信酒壶里就只有这四杯,他们巴望着。王聪说:“快喝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黑衣男和斗笠男才犹豫地把酒喝下。王聪说:“娘的,又不是毒酒!你们两个爱喝不喝。”这两个爱喝,非常之爱喝,他们两口喝完杯里的还咽下嘴里的口水。 钟瑜玟笑说:“你们这德行,要是在京畿的酒楼,你们要被店家赶出去的,太影响人家做生意。” 斗笠男委屈地说:“我连店都进不去,他如何驱赶我?他没有这个机会嘛!” 少年的师父说:“闭嘴!你以前没少喝没少吃老子的,少在这败坏我的英名。”他应该没有什么英名可以败坏,只是当着这么多女人的面,他要为自己塑造不存在的英名。 夕惕掌门带着弟子们围过来,这吵闹确实让人不得不关注。她作揖说:“几位就是为酒而吵,此番且随我们到太行山上去,我们夕惕略备薄酒,感谢几位的救命之恩。”要是能请得动少年的师父这样的神人,还把明太刀也请上山,夕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少年的师父听到太行山,两眼放亮,这可比淮南好多了,去哪里都比去淮南城好,他拍桌子说:“好,太行山是天下名山,是该去见识见识,那才是武者修身养性的地方。”他心里都乐开花了,有这么多女人在山上,还有酒,什么修身养性,去他吗的。 黑衣男和斗笠男听到“浊酒”二字就开始咽口水,修身养性?那是出家人才干的事。 少年去过太行山,那地方是好地方,但没有青楼,方圆几十里都没有青楼,天天面对夕惕这群清汤寡水的女人,他有点受不了。他说:“多谢前辈美意,我师母在淮南城等着我们呢,还是想回” 少年的师父打断他的啰嗦,“别说了,就去太行山,你小子给我小心点!” 少年要辩解,仪琳说:“公子,就跟我们上山去吧,有你们几位在,夕惕的才不怕涣群拳,这些畜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 此番言论有理有据,王聪说:“那就去太行山,路都差不多一样远,哪里人多就去哪里。” 少年说:“可淮南城人更多。” 他师父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啪一声响,大家都诧异,这就开始动手了。 他师父大喝:“妈的,就去太行山,老子说了算!”不能给这小子一点面子,他就会蹬鼻子上脸。 少年说:“都听你的。可是太行山是名山,你可得管得住自己的德行,不要在山上闹笑话,有失大宗师的体面。” 他师父说:“老子就是上山去学学怎么当大宗师,怎么我教出来的两个徒弟都长反骨,想要我命就算了,酒也不给我喝,上刑场的人还有一顿送行酒呢!我是哪里不如人家,我就得上山去学学。” 少年拿着空杯,把杯口朝师父,说:“我也没得喝,怎么能怪我?”他真没得喝,想到这更憋屈,到京畿这么久,青楼都没进去过一趟,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想想自己只有苦劳,功劳全是他师父的。那自己活该挨打,活该挨骂! 他师父说:“看看你,再看看为师,你倒是人模狗样的,还敢来我面前装可怜。”他长叹气,“唉,怎么死的不是你,偏偏是敬一。” 少年说:“我也想死的是我就好了,当时我也在勒疏。师兄要是还活着,决不允许涣群门的胡作非为!他是一代豪侠,一定会站出来为武林主持公道,还天下太平。”他说得两眼泛泪。 他师父看着他满眼的泪,笑着说:“嘿嘿嘿,你师兄爱管这些屁事,但他也不是涣群门的对手,也是死路一条。” 少年说:“师兄要是学得风行天上,一定能打败涣群拳的老怪物。” 他师父说:“瞎扯,他把我的秘籍偷去这么多年,你见他学成什么样了?但凡他学到你这个程度都不会被墙砸死。他连虚化都不会,当什么大侠?!” 师父的话让少年陷入沉思,师兄要是能虚化自己的身体,当时就不会死了。 他师父得意,拍着少年的肩膀说:“所以啊,别想着当大侠啦,也别惦记老子身上的羊皮纸,风行天上不是想学就能学成的。” 他站起来,斗笠男和黑衣男也站起来。 王聪拉少年站起来说:“该上路了,你和他吵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这种人一看就是没心没肺的,所以你师母才会离开他。” 少年的师父听到王聪的话,装聋做哑没搭腔。 钟瑜玟说:“准备出发吧。”少年去马厩把车驾来,王聪还是跟店家要了两壶酒和一些点心,路上总不能吃烤野**。 少年的师父上了华丽的马车,说:“看看,这小子混的不错啊。” 斗笠男说:“腰缠万贯,我真是羡慕。” 他们就这么出发了,在夏日底下走向太行山。 三百零四 一意孤行排兵布阵 三杯好酒… 从容赶路不紧不慢的只有夕惕,涣群门最不可能对夕惕动手,其他门派也稍得喘息。邋遢男的师兄都受伤了,正是大伙不舍昼夜赶回山头整顿门派的时候,该逃的逃,该遁的遁,不能等涣群门来灭门。 剑舍的最怕死,因为死的够多了,他们马不停蹄赶到剑舍,赶到掌门的身边。掌门也不能保他们周全,这得靠命数,剑舍山上现在没有法宝。姜秋林到山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师父布防,把剑舍弄成苍蝇也飞不进来的地方。 剑舍掌门对布防没有什么想法,眼下在山上防守不是好办法,他还沉浸在陈力士去世的伤痛中,没有细听姜秋林的长篇大论。 姜秋林把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倒出来,他师父是“嗯,知道了。”就把他请出掌门庭院。他去找至临商议,师父不顶事,大师兄不能跟着沉沦。 至临对布防没有明确的思路,全听姜秋林的,他说什么干就怎么干。 经过京畿一事,剑舍弟子对涣群门都害怕,百十个师兄弟死在地牢,尸体喂了老鼠,这个时候姜秋林的话没人觉得靠谱。碍于至临的面子,他们动作缓慢,值守懒散。不用涣群门的攻上来,王太冲攻上山他们都顶不住。 姜秋林来找至殊,她若肯出面,师弟们多少给她面子,她手下的女弟子也可以帮忙。但师姐心思在就飞了,她在山上得到师父得到的消息,知道京畿发生了什么。她知道剑舍是不可能取回贞利剑了,陈家已经彻底沦为勤王府的爪牙,涣群门不会把剑给陈观。至殊的心思不在山上,在京畿,布防的事她比师父还无心。 至临知道师父伤怀于陈力士,兄弟一场,他最后这一路走得很不光彩,对一个剑客来说甚至是很窝囊,天下第一剑士做了王府的走狗,最后武功尽失还被制成走尸,被一个小少年一剑斩首。一把年纪把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脱光了衣服到人群中胡乱喊两声才死去,晚节不保。剑舍掌门是叹息,是无奈,是自责。至临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只能给他倒酒,酒能解愁,但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 至临陪师父喝得差不多,才开口谈到姜秋林在山上布防的事,个中细节还请师父参详。 剑舍掌门哈哈大笑,至临知道他是喝醉了,沉痛忽而狂喜,只有喝多了才会这样。他倒杯茶给师父,剑舍掌门说:“倒酒,我还没喝醉,茶是陈力士喝的,为师要喝酒。” 至临放下杯子,给他倒酒。 剑舍掌门再喝一杯,说:“剑舍山上这个样子还布防,姜秋林是只聪明一半,他这样注定不能接手剑舍,至临你是为师唯一的希望,你要撑起来。” 至临可不想接手现在的剑舍,他奉承道:“师父英明神武,剑舍没有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师父您。”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剑舍掌门说:“眼下山上不能有大的动静,不要让涣群门的以为我们要出头,大张旗鼓地备战,姜秋林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把涣群门的招来就是灭门之灾。” 至临突然觉得师父没喝醉,或者可能是师父喝醉了也还比自己聪明,对形势看得透彻。他问:“不布防那要怎么御敌呢?” 他师父笑说:“御敌?三个剑舍加起来都不是涣群拳的对手,陈力士屈服于勤王府,实则是屈服于涣群门。现在他们手上还有开锋了的贞利剑,和他们面对面打起来剑舍必定覆灭。” 至临确定他师父没喝醉,他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那能怎么办呢?屈服于他们就是走陈家的老路,是死路啊。” 剑舍掌门说:“逃,分散开来,不要留在山上,或者只留一部分在山上。涣群门人手有限,只要他们不能如数抓住我剑舍的人,我们就还有香火。” 至临没想过还要再离开剑舍山,特别是和姜秋林在王府地牢吃了不少烤老鼠后,他对剑舍山上的生活非常怀念,现在舍不得这样的日子。他问:“逃?往哪里逃?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 剑舍掌门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这只是一座山而已,天下的山何其多,只要我们流动起来,涣群门的就很难抓住我们,只要我们够滑,就能溜走。” 至临问:“我们剑舍几千人,怎么逃?” 剑舍掌门显然深思熟虑,在至临和姜秋林只会埋头赶路的时候,他师父已经在思考怎么保全剑舍了。他缓缓说:“留一部分人在剑舍,其余人分成小部分散布在各地,在各隐秘的小地方建立藏身之所,彼此之间保持紧密联络,若有不测就跑到另一处,各处彼此照应,让涣群门的人顾此失彼。而且这几乎不可能出现,他们肯定会找别的门派先动手,抓兔子的人当然愿意先抓不会动的兔子,我们剑舍要做能动会跑的兔子。” 至临听完,给他再倒一杯酒,这老头真不是醉,剑舍山上的猫头鹰睡着了他都还是清醒的。 得掌门指令,至临当晚就把姜秋林叫来。他正在北山庭院忙着调兵遣将、排兵布阵,他说很忙,没时间喝酒。在他的印象中,至临就是一个酒坛子,至少到了剑舍之后,没干过什么正事,就是喝酒。 至临说:“师父让你停止布防,他又更高明的计划。” 姜秋林想知道这是什么更高明的计划,他不认为这山上还有比他更高明的人,他随至临来到掌门庭院。师父开口就要他撤下布防,放弟子们回去休息,山门都不得留有守卫。 这等于是敞开家门让人家进来,姜秋林不同意。剑舍掌门让至临搞定这自作聪明的人,他转身进房休息去了。 至临把师父周详的计划说出来,姜秋林说:“这哪里是高明,是糊涂啊!这不就是解散剑舍,让大家四处漂泊?” 至临小声说:“闭嘴!师父听得到。”他再提高嗓门说:“你懂个屁,这招叫化整为零,让涣群门的抓不住重点。你到处布防是引来他们的仇恨,你那武功能受得了几拳,到时候还不是我的师弟们做你的垫背?你不要再自以为是,赶紧撤防,让大家好好休息,你这么折腾,还不够涣群门的一拳。” 姜秋林还不容易找到个落脚的地方,他在剑舍倾注的心血太多了,特别是北山庭院,要他舍弃这些东西再去江湖漂泊,他真不能接受。 至临说:“师命不可违,你不要真当自己是这的官家,即使你权力再大,也大不过师父,他才是一派之主。你好好想想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在王府地牢我们死了多少弟兄,这还不够你反思,你凭什么一回到剑舍就着手布防,师父有同意过吗?你别想遇阻代庖,要不你就滚出剑舍,你只是个小师弟,凭什么对你的师兄们指手画脚?!”至临把积蓄在心中很久的话都说出来,他相信也是剑舍很多人的心里话。 姜秋林听完默默转身走了。 三百零五 俗事缠身有乐难为 负志进京雄… 剑舍掌门能想到的,王太冲已经在做了,归藏在王府门前摆摊的弟子就地立在京畿,盯着涣群门和王府。他们真找到赚钱的门道了,出摊生意都不错,和王府的卫士和下人都搞好关系,打探消息去向易如反掌。要是姜秋林在此,他凭一手烤老鼠,一定能在王府收到不少忠实顾客,我希望他可以,但是他不在。 王太冲是想到就去干的人,剑舍的人比较犹豫,特别是姜秋林,多谋而少断。过了一夜他才撤防,剑舍上下欢呼雀跃,武林人士不喜在山上待着,闷,要到各处去流浪,他们就欢喜。 撤防后的剑舍,开始分拨散布到各地,至临带一批人往西走,剑舍掌门带一批人往东走,其余还有往南和往北的。姜秋林不舍得这山头,剑舍掌门请他留在山上,唱空城计的人最危险,他不怕。跟着他留下的剑舍弟子就很怕,他们注定会成为姜秋林的垫脚石,姜秋林的真气微弱,涣群门的看不上。 师父没有带上至殊,至临也没有带上至殊,有点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感觉,各自逃难,谁也顾不上谁。 至殊在山里待两天,也坐不住了,不能坐以待毙,她也溜了。其所向,乃是京畿。贞利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她的目标是明太刀,去奔向贞利剑,这女的脑子也不够好,只有半好。 姜秋林在剑舍还是布防,把师兄们用起来,他发现至殊不见后,立即飞信报告师父。剑舍山上最能打的人也跑了,剑舍山是只能拱手让给涣群拳了,他请求师父派些人回山守住祖业。 剑舍掌门回信说,至殊之事意料之中,不足为怪,剑舍祖业在人不在山,那几间屋子算不得祖业。 师父没有派人来回防,而是派人去了京畿,他确实知道至殊会去京畿。至殊一到京畿,她师父就知道她在京畿吃的第一餐是什么菜。 断家枪兵分两路,一路回到昭义城,回到陈府;一路回到断家枪老巢。大家都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武林各门派都离家出走,散布各地。这时是武林最热闹的时候,没人在家待着,都流动起来。 只有夕惕的在太行山养精蓄锐,昼夜练剑。小师妹已经不再待在养剑堂,到大堂和师姐们练剑去了,可以明目张胆习武,她的武功精进更快,整日专研武学,研习剑术。太行山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看了都着急,他们的门派都只剩独苗,独柱难支。七星观重建到一半,被陈观搅和了,星镜道长心心念念重建之事,若厉掌门劝他等风头过去吧,现在立派,涣群门的正好找上门来。 两个老头在太行山上无所事事,游荡于深林中,寻山访鸟,修身养性。人是越老就会越高雅吗?我看不是事的。 少年的师父就不高雅,太行山的新鲜劲头只给他三五天,这里的酒菜都不合他的胃口。少年知道合乎他胃口的东西在青楼,要下山容易,但身上没钱。王聪把钱袋勒紧,不让一文钱洒出来。少年也想下山,师徒两是想到一处去了,但那一处太远了。 王聪和钟瑜玟在山上待得很惬意,暑热不上山,太行好乘凉。这里全是她们亲密的同伴,整天可以风,可以玩。 黑衣男和斗笠男都跟着享福,有吃有喝,什么事都不用干。黑衣男唯独想念远在淮南的女儿,斗笠男劝他去接来一起享福,太行山真是人间仙境。黑衣男说:“她在淮南最安全,太行山早晚是有一战。” 他的话扰了斗笠男的美梦,仙境也能变地府,这哥俩害怕涣群门的到来。欲回淮南去,淮南也是好去处。可是少年的师父不准不许,做人不能嫌贫爱富,他虽穷,但这两人也不能弃他而去,命令这两人在太行山待着。 他们的顾虑也不是无中生有,留下就意味着要掺和江湖武林的斗争,他们本是在江湖之外,穷也安心,现在置身江湖中心,浊浪滔天,这种事该不该管。少年的师父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好饭菜能让人脑袋瓜清醒,他在太行山上吹风,就更清醒了。他说:“我们有明太刀在手,也不怕他们涣群门,你们两个之所以想会淮南,就是因为内心害怕,我们学剑的,只要心里有恐惧,拿剑就不稳了。我们身上这些真气,走到哪里涣群门都会找来,暂且在太行山养好精神,以逸待劳。” 斗笠男觉得他是胡扯,他去劝少年离开太行山,只要他肯走,他师父就会跟着,淮南好藏身,在太行山目标太显眼。少年做不了主,现在是王聪和钟瑜玟做主,她们说留即留,她们说走即走。 淮南女人也多,但都是风尘女子,和她们玩不到一起,斗笠男开口说“淮南”二字,王聪就让他闭嘴,拿着明太刀都害怕,别人岂不是不能活了,跑京畿王府去投降吧。 投降的轮不到他们,至殊到京畿,直接跨进王府,自报家门,说她是剑舍山上来的。无眉男接见了他,以前的贞利剑是和她有关心,现在的贞利剑是他家师父自己拿东西换来的,对她的承诺怕是不能兑现了。 至殊可不答应,太行山三家剑谱她都集到两家了,离成功只剩一步,就不能算成功吗?无眉男说:“贞利剑已经开锋了,不需要太行山剑谱了。” 至殊说她还要当武林盟主呢,召集天下英雄到一处,共谋大事。没什么大事了,陈观已经做完她要做的。无眉男说:“你动作太慢了,我们等不及,你们剑舍的都靠不住。” 至殊出来就不能回去了,已经明摆和剑舍决裂,无眉男知道这点,当初的承诺肯定已经大打折扣,他像个商贾一样知道讨价还价的技巧。他要想把别人的缺点找出来,再好还价。他说:“剑舍太耽误事了,我师父不喜欢你们,所以找了陈家,他们做的不错,你回去吧,我们以后就是敌人了,我师父定会杀上剑舍山去。” 至殊说:“我出来就不会再回去,天大地大,我一定要拿到明太刀!” 斗笠男说:“那我们的目标还是一致,我们也一定要拿到明太刀。眼下我们正缺人手,你可以留下来,大家继续合作。” 至殊已经没有选择,天大地大,只有京畿是她师父不可能前来问罪的,也是最接近明太刀的地方。 无眉男无需任何空头承诺就可以收下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何乐而不为? 至殊在京畿勤王府住下,江湖上很快就在知道剑舍出了个叛徒,不知悔改的叛徒。 叛徒在王府相遇,陈观拉至殊进房间,这些人胆子真大,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把年轻女子拉进自己房里,这人是有多不值钱。 陈观没有非分之想,像她这种货色,京畿有很多,花点钱就行。他是要劝回至殊,此地是是非之地,能进难出,趁现在逃出去才是正道。 至殊好不容易才来到京畿,怎么舍得走。她说:“我既然进来,就要成一番事再走。” 陈观说:“你不要着了他们的道,我现在想走都走不成,他们说的话都是骗你的,还说把剑给我,奉我为盟主,你看看我,现在就是走狗一条。” 至殊说:“我跟你不一样,你拿到宝剑没做出什么事,是你无能,我要是拿到明太刀,定叫天翻地覆。” 陈观说:“你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拿到贞利剑和明太刀涣群门才动手做他们的事吗?那是因为刀剑只有其一都不行,你要做的事也一样,你若只拿到明太刀,也是拿到一块废铁而已。你认为你会拿到刀剑吗?” 至殊说:“如何不可?我要做的事谁也挡不了。” 陈观苦口婆心说:“看在你是至临的师妹份上,我是好心想劝,王府水很深,你我皆是棋子,想必王府,我们对涣群门的价值太小了,他们随时可能牺牲我们。” 至殊说:“你还好意思说我师兄,我们剑舍多少人死在你手上?剑舍和陈家的情分从你拿起贞利剑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存在了。” 陈观说:“我是逼不得已,你在王府待两天就知道了,这不是剑舍,他们个个都是怪物。你今天不走,明天就来不及了。” 至殊说:“收了你的好心吧,我拿不到明太刀是不会走的,我有我的事要做,我现在已经是剑舍的人了,你我也没有剑舍和陈家之间的情分。” 陈观说:“不要一错再错,我现在就很后悔,我当初要是不贪图贞利剑,我爹也不会死,我也不会置身这牢笼,我宁愿和大家在武林漂泊逃难。” 至殊说:“可惜我不愿意,我就想在这。” 陈观劝不动,直摇头,进了狼窝还不知道,他拿这种人没办法。 至殊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勤王世子拔掉剑舍安插在京畿的耳目,门口摆摊的不少人就是他们剑舍的。这些剑舍弟子在至殊的揭发下败露,被勤王世子斩首,扔进地牢喂老鼠,不知道它们再吃到剑舍的尸体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以前的味道。 剑舍还有躲在京畿各角落的耳目,他们都警惕起来,躲在青楼不敢出来,至殊是个女人,是个受伤的女人,她应该不会到青楼来吧。 王府这一招敲山震虎,吓得门口很多摆地摊的都撤了,归藏的爪牙耳目都收敛了些,他们也藏到青楼妓院去,剑舍这只母老虎到京畿来,青楼生意竟好了不少。 三百零六 师徒无意久留夕惕 至殊殷勤… 青楼生意好,还有一个人的功劳,那就是涣群拳的邋遢男,他现在是涣群拳里所有弟子中最闲的一个,他的两个师兄都受了重伤,他的师弟脸残二人组都太忙,忙于要揪出躲在京畿的爪牙。他空手一身真气,不能使出拳招,只能在青楼去找发泄的方式。 青楼的面孔千篇一律,他很快就玩厌了,这仅限于个别人,有的人怎么待都不会厌。这就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少年和他师父在太行山上都快憋坏了。 师徒二人得想办法搞钱下山才是,在山上搞钱?那几乎不可能,在山下搞钱?山下都是夕惕的地界,根本就没钱可搞。 邋遢男回到王府,发现这里多了个女人,气势很凶,一点没有寄人篱下低头的样子,他找到无耳男,问这是哪来的野鸡?无耳男告诉他,这是剑舍山下跑下来的,剑舍掌门的亲传弟子,剑舍山上唯一的女弟子。当然现在不是唯一了。 邋遢男听说过这个女人,夜宴之灾的主角,那可真是太脏了,比他还脏,无从下手。 无耳男知道他肚子里的蛔虫都是怎么爬的,他说:“这女的留着有用,师父交待过,师兄你不能乱来。” 邋遢男说:“我是乱来的人吗?我很有原则的,何况这种人,一夜伺候几十个,早就不能玩了,是帕子都给别人拧干啦!” 无耳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带着至殊走进师父的房里。至殊见到了传说中能活两百岁的人,他们一个嫌自己太老,一个嫌自己不够成熟。她惊讶之余,并不关心老怪物什么样,她只关心他手上的贞利剑。贞利剑像块玉一样通体透蓝,像雨后的蓝天,和她以前在剑舍山上调包的黑铁块不一样了,在幽暗的房间泛着蓝光。 至殊问:“前辈也会用剑吗?” 那老怪物藏在暗中,只露出半张脸,用细密的声音说道:“前辈?小女娃儿,我是你前辈的前辈的前辈了,我只练过拳,没练过剑。当今世上还有一个练了千年剑术的门派,我们就没有必要练剑了。” 至殊问:“千年的拳法遇上千年的剑法,谁能赢呢?” 细密的声音像个太监一样笑起来,说:“拳有拳的玩法,剑有剑的玩法,他们要是拿到这宝剑和明太刀,我就不敌,可他们拿不到啊,你瞧,这剑在我手上呀。”他摆弄贞利剑。 至殊说:“他们上次不是拿到了吗?还是没和您动手,想必是有顾虑,自知不敌您老人家。” 老怪物说:“那是在王府,我手下五个弟子,个个都是虎将,他应付他们就够呛了。” 至殊问:“您老人家两百年就只有五个弟子吗?” 老怪物说:“有很多,都没熬过我,这几个是一个甲子前收的了。” 至殊回头看看无耳男,这才四十多岁的样子,她说:“六十年前大叔你是人是鬼?” 无耳男说:“六十年前我八岁了。” 至殊盯着他目不转睛地问:“难怪那少年的师父不敢动,我要是进这院子也不敢动了。我师父说不能和你们面对面硬打是对的,他老人家明智。” 老怪物说:“你师父和陈力士一样,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至殊说:“我们快快去夺回明太刀吧,那老头不是你的对手,宜早不宜迟,他座下的灰衣小子诡计多端。” 老怪物说:“不急,他们师徒都好办,眼下是武林各派想老鼠一样消失了,要把他们聚起来。” 至殊说:“拿到明太刀就挨个收拾他们,武林最强的就是灰衣少年那**人,没有他们碍事一切就好办了。” 老怪物说:“最强的是他们那一派,还有点棘手,他那风行天上滑得像泥鳅,抓不住。” 至殊说:“只要抓了他师父,其他都是蝼蚁,略施小计就能引那小子出来。” 老怪物说:“他和他师父都不要紧,都是只有半个脑子的人,强者还没有出现。” 至殊问:“他们还有更厉害的人?那少年的师叔前几年已经死在我们剑舍了。” 老怪物说:“是吗?你亲眼见到的?” 至殊说:“您是说他没死?可他也只是一个废物师叔,在我们剑舍十几年不拿剑。” 无耳男说:“你们剑舍号称天下第一剑派,消息还没王太冲来得灵。” 老怪物说:“正在的高手还没来。”至殊想不起他们还有什么人,一个门派就传两三个人,有高手也不多。 老怪物接着说:“先解决眼下的问题,这些武林人士学精了,要一个一个去逮,得等到什么时候?” 至殊说:“武林人都是俗人,只要老神仙您舍得手中宝剑,还能再引他们出来一次,每一一个人不想要贞利剑,不想当武林盟主。” 老怪物说:“一百剑而已,有什么舍不得,只是要是落入那个剑派的手里,他们就如虎添翼了,他们已经有了明太刀。” 至殊说:“还可以再设一个局,引他们进来,把贞利剑也拿下!” 老怪物问:“小女娃子你有什么高招?速速道来。” 至殊说:“高招还没有,但我们剑舍现在是空山,可以在那设局,只要让大家知道宝剑现身剑舍山,几位又在京畿,不愁他们不上钩。” 老怪物呵呵大笑,说:“还是年轻人的脑子好用,这是个法子,可以一试。” 三百零七 鱼虾难过桌上江湖 妖魔不出… 所有的头颅都高过脖子,空气不能阻挡风的前行,环绕蝉鸣的夏天。没有夏日蝉就不叫了吗?不,是没有蝉就没有夏天了。所有的日子都相互依存,排着队,走进时间的迷宫就再没有出来过。 混在青楼的人和日子纠缠成团,和别人一样,以路过的名义穿过窗外的声音。那是夜里的灯火一样奢侈的东西,王府的旗帜照亮挥手的苍蝇。风要停了,邋遢的男人放下一条裤腿,好让它收下风的讯息,去听夏夜晚风的启迪。 地牢里的老鼠联盟因饥饿而破碎,饥饿不多,只比老鼠多一点点。它们咀嚼着自己的牙齿,要造反了,但夏日的夜晚太短暂,还没等各个联盟把针对彼此的讨贼檄文吱吱咦咦的念完,天就亮了。地板上传来绝世高手的脚步声,这声音一轻一重,像落日与朝阳的声音,因为有一只裤腿还没放下来,旋在小腿上,每走两步都是一加一等于二,一个不平衡的头重脚轻的二。 聪明的老鼠听得出这是归来的蹙音,是重复归来的号角。它们在梦里另谋出路,天舞绝人之路,顺着邋遢男的脚步声,一定能找到属于别人的出路,可是那是归途啊。 各种各样的人变成一样的士兵,站在王府的庭院里,等待同一刻的时间。邋遢男知道他们完蛋了,炎热夏天还穿着重甲,脑袋长到屁股上,真可怜。 但都没有他可怜,他去酒楼里看侠士们的桌上,被煎炸得坚硬的鱼,再也翻不起江湖的风浪,也吐不出一个直击长空的泡泡。他想做那条鱼,但渔夫已经回家了。 照旧的渔夫,没有捞到那个几百年前沉入水底的瓶子,叫他骗妖魔回到瓶子里的大智慧没有了用处,叫邋遢男游来游去的路线被收起来,晾晒在他家的小院子里。 王府的猫闻到他的味道,房梁在它轻盈的脚步下延伸,架在邋遢男的肩上,他耸耸肩,抖落身上的尘土,他说:“我是长得像老鼠还是像鱼?”反正不像猫。 他想去找师父谈一谈一个问题。他师父是一个两百多岁的老人,那已经不是人了,是妖怪,也叫人瑞。京畿应该有很多这样的人瑞,他活得太长了,所有的圭表都不够他用,任何计时的方式对他来说都像照镜子一样。他否认他就是时间本体,他说他是时间的遗腹子,想那些书上写的一样,年少轻狂不自量力时总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为这该死的承诺他等了两百年都没见到曾经的好汉。切,好汉在梁山把聚义厅改成忠义堂的时候就死光了,不用等到征讨方腊。 他师父说他不像鱼也不想鼠,像一尊廉价的石像,不能待在庙里享受香火供奉,就只能广场上倾听路过的鸟的秘密。他问他像哪尊菩萨,他师父说菩萨是在庙里的,没在庙里的就不是菩萨。 邋遢男回去揽镜自照,他的手腕被黑衣男一刀斩断了,要是黑衣男有点艺术鉴赏水平,他就会从肘臂上下刀,给他留十余寸的臂长,那样他看起来就有点像那个神仙了,袒胸**往前款款迈步。那是一个神仙,是进庙里的那种。 镜子里,那只猫落在他背后的桌子上,响一声叹息,烟花凋谢。他不用回头,从镜子里就能看清它的动作和把戏,镜子是向后回望的眼睛。 师父活了很久,他知道一个时间和空间的故事,时间是空间的量尺。那个比师父还古老的故事说,将两面镜子相对而置,镜子将会不断相互反照,在镜中的人就永远也逃不出。邋遢男每次都要问,他就不能打破镜子吗?他是脑袋长到屁股上去了吧。他师父总会这么回答:“没人可以从镜中打破镜子。” 他总想不通,睡在床上的姑娘都会把被子掀开,他也会把衣服脱下,他还会把门关上,门会挡住风和眼睛,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打破一面镜子呢? 现在他想明白了,酒楼里的那条鱼给他答案,鱼再多再大,也不能把河水喝干。因此渔夫的网捞不着那个命中注定的瓶子,他天真的疑问也不能把妖魔骗回瓶里。锁住妖魔的不是瓶子,不是水,是渔夫的网,是邋遢男在京畿游荡的一重一轻的脚步。 渔夫的故事,鱼都知道,包括被煎炸的那一条和还没被煎炸的那一条。神通广大的妖魔一不留神被一个江湖骗子封禁一个小小的瓷瓶,江湖骗子一般都不干好事,把他扔进河水。妖魔发誓,只有有人能把瓶子打捞起来解救他,他就要报答他,给他花不完的银子。一百年过去了,没人把他捞上来。他发誓,要是有人把他捞上来,他就要给他他所有埋在地下的宝藏。过了一百年,还是没人来。可能是所有的渔夫都觉得他埋在底下的宝藏没有花不完的银子多,什么宝藏能比花不完的银子多呢?除非它不是银子,不能用银子来衡量。渔夫们脑子里都是水,没能想这么多,一动,就冒泡泡了。这次,妖魔决定,如果有人救他出来,他就满足他三个愿望。以他的本事,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从两面对置的镜子逃出来也不例外。又过了一百年,命中注定的渔夫还是没有来,可能命中注定渔夫就是不来。他气急败坏,在瓶子里咬牙切齿,嘎吱声在水底回荡。他发誓,要是谁把他捞出来,他就要把这姗姗来迟的人一口吞了。后来命中注定的渔夫来了,渔夫说我不信你魁梧的身躯能装进拇指大的瓶子,妖魔就真钻进去了。渔夫把瓶塞塞紧,扔回河里去,幸免于难。不知道那妖魔回到水底又发了什么誓。 邋遢男不信这个扯淡的故事,瓶子只能困住瓶子,不能困住别的东西。他看到身后的猫,盯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猫的自己和邋遢男的自己。他只要避开猫和镜子就能避开今夜,黎明还会到来,他就可以到处去游荡,挨千刀的渔夫把不该捞的鱼送到京畿的餐桌上。这夏天,待在水里的鱼得有多凉快啊。 谁都休想先到达黎明,大家的夜都一样长。身后的猫踏着碎步走了,追赶敞开的窗户,逆风逃离油灯奄奄一息的光。它也发现了镜子是一块迷宫,和它对视时门就打开。猫有九条命,如果这只猫有两岁了,那就是一只十八岁的猫。邋遢男想到这不敢往下想了,自己还是不要像猫,老得太快了。他还没玩够,还没疯够。 能锁住镜子的是光,能锁住光的是另一种光,邋遢男恍然把衣服脱下来,盖住那一面镜子,“哈,我看你还怎么害人?”他自信把镜子锁住了,这房里唯一不安分的东西被控制住,他把窗户关上,把门关上。那只猫真聪明,它知道邋遢男会把自己锁住,所以先溜了。 邋遢男的师父敲响他的门,大夏天的怎么能关门睡觉呢?关门了就不会老了么?邋遢男问师父是不是有九条命,他师父笑说你戏文听多了,每一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每一条河都只有一个流向。他问师父能不能回到镜子里去,他师父说早晚要打断他的狗腿,免得他在京畿窜来窜去,一瘸一拐,拖慢了这个夏天的脚步,对于一个两百岁的人来说,他等不及了。他没有发誓,他明白那些渔夫都是靠运气过活,撒出去的网是水的同谋,祸害了那些鱼虾。那些鱼,永远也不能在照见自己在水里的倒影。 夏夜来了,萤火虫谎言般闪烁躲藏。 三百零八 横冲直撞扰人兴致 买凶杀人自… 人是靠废话活着的,邋遢男深知这个生存的诀窍,他不停地唠叨,就能不停地活。师父手持贞利剑,少言寡语站在邋遢男门口。邋遢男问:“师父,回去歇息吧。” 师父说:“睡了还要醒,不睡了。”我们为什么要吃鱼,直接喝水不就行,为何要吃牛肉,吃草不简单多了吗?师父言语间都是谜语,邋遢男猜不透,倒头就睡。明天的青楼还很热闹,还很好玩,需要养精蓄锐,需要养足精神。师父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睡着了,屋里的镜子也是。 失眠的是陈观和至殊,不是一起失眠,是各自失眠。他们想的不是夏夜的生灵,是贞利剑。陈观还是想要拿到贞利剑,至殊的到来,他觉得自己更有把握了,要做更有把握的事,竟然还失眠,真是奇怪。 至殊在想那老怪物,他就是噩梦,他细密的声音就能让人睡不着,自己有没有勇气要去反抗这样一个怪物,她有点能感受到陈观的处境。听说陈观在王府还要个女儿,这就是他留在王府的原因。至殊想见见这个人,说不定能为自己所用。 陈圈圈在王府吃好睡好,江湖的事离她很远,但好像都在远远地围着她转。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过王府了,不知道夏天的京畿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热闹。没有人能告诉她,因为没有人见过她以前夏日的京畿。 她早知道王府来了一个剑舍的叛徒,天真地想要拿到明太刀,逆天改命,想法很浪漫,行为却是很天真,与虎谋皮,注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剑舍的人都少根筋,这个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至殊跟着勤王世子几天了,这小王子城府很深,难怪那灰衣少年、至临、姜秋林和陈观等人都被他玩得团团转,这是在官场行事的人,到江湖来显得没有侠义,但很细心。让人觉得很后怕。她渐渐看到这里的水深,至临和姜秋林在这里栽跟头是必须的。 但水只是这么深吗?不是的,可能还很黑。至殊在京畿的所作所为都被王太冲和断家枪的人知道,只有剑舍不知,剑舍的爪牙都被至殊一网打尽。剑舍在京畿没有消息来源了,涣群门的动向他们都不知道。 王太冲和断家枪的人想办法要除掉这个母老虎,她在京畿太坏事了,各家的爪牙都被她扰乱,躲在青楼不敢出来。小货郎们都被逼改行,从京畿来的信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小瞧这女子了,当夜在剑舍客房庭院就该一剑结果了她,但却三十余剑都没结果她。真是因果轮回报应循环。 往东的至临不敢怠慢,几百个师弟跟着他,不能带着这么多人进酒楼进青楼,到哪里都扎营开灶,日子过得紧巴巴,再走,他想到要去岭南,那里就是最东的地方,涣群门要来也有处可藏。师弟们跟着他自在些,他规矩少,大家自由散漫,这不是逃亡,是游历,是放纵之旅。每次到城外都是扎营,扎营后都会偷偷溜进城。路过的城市都起茧子了。 至临保持和师父的联络,几日就告知动向。京畿没有人了,他们不知道涣群门的动向,瞎跑撞他们脸上都不知道。因此直走不能回头,埋头往前走。 剑舍掌门已经让姜秋林抽派几名弟子往京畿去,必须掌握涣群门的动向,了解他们的作为。武林群龙无首,已经没有人统筹共享消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在京畿同样无所事事的还有湘钦门的陈怀寿,继青楼争霸赛后,湘钦门的汉子找不到更多的乐趣,游荡在京畿街头,和邋遢男不谋而合不期而遇。 邋遢男不少乐趣,出了青楼进酒楼,出了酒楼进戏院,他比水里的鱼还忙。京畿之大,这些场所够他游荡几个月,湘钦门的汉子跟着他,作乐的事有人带就只顾玩,不用动脑子,玩的事最怕动脑子。邋遢男带他们去稀奇古怪的青楼妓院,看和至殊、世子做猫抓老鼠游戏躲藏在各色酒楼店肆里。邋遢男觉得自己在他们的游戏里,是鼠也是猫,躲不掉也抓不住。 湘钦门的汉子看着士兵们来去匆忙,一天能抓一两个,把青楼的姑娘和酒楼的伙计都吓得不轻。做人再坏也不改把人从床上拉出来啊,太扫人兴致了。至殊不把自己当女的,女侠在她身上只有侠,没有女。剑舍的子弟没想到有一天要死在这个母老虎师姐手里,死在敌手手里不窝囊,死在叛徒手里就很憋屈。他们甚至没有死在地牢喂老鼠的师兄弟们光荣,虽然大家都一样惨烈。 邋遢男知道这女的惹不得,叫湘钦门的汉子们离她远一点,落到她手里,以后就只能做走尸了,永远坚挺的走尸。湘钦门的汉子见她走进去,都议论起来,这就是剑舍夜宴之灾的女人。在青楼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她比身后的世子还男人,湘钦门的汉子都想不通这种货色在剑舍怎么会引起那样的灾难,那真是灾难,对男人女人来说都是灾难。 世子在背后朝邋遢男使眼色,示意他好好瞧瞧这剽悍的女人,这小子还吐舌头,他和她逛青楼太不自在,那些姑娘都不敢靠近。和刺猬走在一起,自己身上也长了刺。湘钦门的汉子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啊,京畿的女人太可怕!” 邋遢男纠正他们,“这是剑舍的女人,啊,还好剑舍就只有这么一个。”他为天下稍少一点点罪过而感到高兴。 她进人家房间后,先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再传来男人求饶的声音。她很享受这个过程,乐此不疲,从早到晚都在搜查各门派的爪牙眼线。这些人是抓不完的,他们从城外不断充新进来。至殊的所作所为传遍江湖,可怜之人终于变成可恨之人了。 至临去信给师父,找个人把她杀了吧,剑舍的名声都给她败光,武林深受其害,就是只害虫,剑舍有责任把她除掉。剑舍掌门回信说,剑舍的名声早已烂透,剑舍现在自身难保,没有精力为武林除害。 各门派都想取她性命,王太冲手下没有得力之人,只能致函到剑舍述苦告状。信是剑舍山山到姜秋林收的,他最气愤,也最无奈。没有师父的同意,谋杀师姐是重罪,他再也不自作主张。写信给师父和师兄,要他们定夺。剑舍的人在这件事上陷入怪圈,不能杀也不能留。当断不断,姜秋林着急,去信两次,师父不回复。王太冲无奈,函告太行山和断家枪等各家门派,要大伙商议对策。 此女祸乱武林,人人得而诛之。断家枪的欲派三十名壮汉上床讨伐,断家枪的汉子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辛枚拦住大家伙,剑舍都不表态,断家枪出头会和剑舍结仇,此事不宜断家枪的出手。 断家枪掌门才不怕剑舍山上那老狐狸,就是要杀他的爱徒。辛枚拗不过,但还是换一种方式。 昭义城流浪的侠客何其多,特别是涣群门作乱以来,流浪避难者不可胜数。辛枚来到昭义城南酒肆,门口摆放的都是侠客们的斧钺钩叉,这就是来对地方了。在对的时间来到对的地方。 断家枪出三千两银子,请酒肆老板找人到京畿去干掉至殊。杀一个女人都要三千两,可见这女人不简单,但也还只是一个女人,长不出别的东西来。酒肆老板手下银子,那一千五百两到门口晃一晃,之高奋勇者蜂拥。杀一个女人上千余两,杀她两次都行啊。 三百零九 攀亲不成难做同盟 守正无功尽… 辛枚在昭义城南酒肆,闻之而后怕,五个汉子甩开膀子就要上京畿去杀人,他们都扬言比夜宴之灾的男人们更厉害更有手段,更有干劲。不过过程如何大义凛然如何解恨,只要结果是至殊死就行了,断家枪的钱就花得值。酒肆的掌柜说你应该找一点来找我,那时候这些侠客还没这么饿,没怎么消瘦,精神头更好,杀人更麻利。辛枚在沙场混过,他摇头说:“饥饿能让人愤怒,愤怒才有勇气杀人。”他不怀疑这些侠客杀人的本事,至殊的武功并不高,她身边的王府士兵也不济。杀女人更需要勇气,杀很坏的女人更需要勇气。 在青楼的走廊上,湘钦的汉子算是见过很多的怪物,活死人他们都不怕,但此刻他们就怕至殊,她在青楼里杀那些不知道是不是迫不得已的妓女时,手起剑落,切瓜一样。邋遢男说:“她恨这些妓女,比她恨这些爪牙更甚。” 京畿的青楼何其多,但都难逃至殊的迫害,各派的爪牙都聪明了,不去青楼即是安全的,做个本分的眼线是最安全的,像涣拳门的掌门一样,做个纯粹的坏人,百毒不侵。至殊这个人应该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好人,在剑舍长大的时候是好人;另一种是坏人,是在长大后才开始的。很少有人长大了还不变坏的,如果有,那只是他小时候已经坏过了。至殊感觉自己每天都收获满满,她每天都可以杀不少人,那快感是在剑舍禁锢了很久才爆发的。京畿是她建功立业的好地方,她的狠毒,让涣群门的掌门都有点忌惮,这样的人是压抑着什么,他吩咐无耳男跟着她,收敛一些,天子脚下,每天都杀人,算什么回事?活了这么久,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是众多道理中的一个:活着的人该死的没有那么多。 无耳男撤走至殊身边的士兵,她势单力薄,不敢出门了,要杀那些躺在床上的人不容易,他们手无寸铁,却不是昏睡的,躺在床上还不昏睡的人,青楼最多。她也不敢到酒楼去掀翻别人的桌子,那些喝了酒的男人是什么样,她都见识过。 不能出门,她在无耳男的带领下,来到陈圈圈的房里,这个能把自己困在王府,毁了一个门派的女人膀大腰圆,像是从断家枪的马上下来的一样。陈圈圈早闻其名,这段时间她在京畿的杀戮更是在王府出了名,门口不是商贩的商贩都能听出她的脚步声。 陈圈圈说:“女侠看我像陈家的爪牙吗?我床上没有男人,不该死吧?”她一开口就给人她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话把自己推向后退几步,却又尖刺伸向前。 至殊说:“你是陈大哥的闺女,你爹和我师兄是好友。”她想表明自己不是她的敌人,让她把尖刺收起来。 陈圈圈说:“你想说你是我的长辈咯,姑姑?”她站直身板,比至殊还高一个头。 至殊说:“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我想告诉你,在王府里我们不必是敌人。” 陈圈圈说:“我想我们在王府外才可能是朋友,毕竟你现在和你师兄都不是朋友了。没有你的功劳,剑舍就不会失了贞利剑,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至殊说:“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完成的事吗?这江湖武林都被这些男人占领了,没有我们女人的立足之地。” 陈圈圈说:“我们站到岸上不就好了,我看夕惕的女侠们还有施展本领的地方,何止立足之地。” 至殊说:“是啊,太行山都是她们的了,但她们都活成男人的模样了,没有一个像女人的。” 陈圈圈问:“女人是什么样的?”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的样子。 至殊说:“等我拿到贞利剑和明太刀我也许就能告诉你女人是什么样子。”她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希望那是一个女人的样子。 陈圈圈说:“我爹也想拿到贞利剑,可那只有一把,你们要怎么分?一刀一剑,两个铁片就能让你们神魂颠倒,武林就这点出息?我看武林亡了就亡了吧。” 至殊说:“那不是一般的刀剑,我一定要拿到手。” 陈圈圈说:“祝愿你拿到。” 至殊说:“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拿到吗?” 陈圈圈说:“我甚至都不关心你要怎么拿到,你们武林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至殊说:“帮我拿到宝剑,我救你出王府?” 陈圈圈说:“我为什么要出王府?” 至殊说:“你不出王府你爹就是他们的走狗。” 陈圈圈说:“谁是走狗都不是我的原因,我也帮不到你,祝愿你早日拿到贞利剑。” 至殊说:“你和世子是发小,你知道王府和涣群门要拿贞利剑和明太刀怎么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要是知道他们的所向,才能更好地夺剑。” 陈圈圈说:“我都不知道,我劝你也不要知道。” 从裂缝中透出的光最亮,陈圈圈和这个母老虎保持距离,以便看清她的模样。要拿到贞利剑,她杀的人太多了,都是徒劳无功地杀人,嗜血的人比王府里的老怪物还可怕。至殊刚出去,她爹陈观就进来。 “你跟踪一个丫头片子,你是哪个门派的爪牙眼线呢?”陈圈圈问他狼狈的父亲。 陈观说:“这女的不安好心,你不知他到京畿这段时间有多少人丧命。” 陈圈圈问:“你知道吗?” 陈观迟疑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死了很多,各门派留在京畿的人都快被她赶尽杀绝。” 陈圈圈说:“她急切想要得到涣群门的信任,她没有退路了。” 陈观说:“她找你干什么?你离她远一点。” 陈圈圈说:“这屋子就这么大,我能离她多远?她要拿贞利剑,好像贞利剑是在我手上一样,每一个想要贞利剑的人都会来这找我。我比那老怪物还能吗?” 陈观说:“此人居心叵测,不要招惹她,你就在王府不要出去。” 陈圈圈说:“我也出不去啊,你们在武林上树的敌足够把握碎尸万段一万次。” 陈观尾随至殊,观察她在王府的行为,此人行事太张扬,不是盟友,他自己也要离她远一点。 至殊每天都找那两百岁的老怪物商讨怎么坑害整个武林,老怪物的弟子们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是该有所行动,让武林人士在各地流窜,时间越久越难翻出这些人。 无耳男很反感这个女人每天都来找他师父,他是师父最小的弟子,理应留在师父身边,这女的一来,他就得在门口等着,或者跟邋遢男师兄去青楼里打听消息。那除了咦咦嗯嗯的消息,没有别的什么消息。 涣群门的汉子们都等着他们的带头大哥带他们出去潇洒,至殊不能出王府后,京畿恢复了往日的熙攘,姑娘们恢复了往日的热情。邋遢男是个孝子,每天都要来个师父问安,师父两三句就把他打发走了,有时候一句都不说,扔给他两锭银子,他就爬跑出去。至殊在的时候,他也可以进,他是一个师父在见客他也可以进去见师父的人,拿了银子,他对无耳男说:“师弟,师哥今天发财了,跟哥哥去耍耍?” 无耳男说:“我守着母老虎呢,哪也去不了。” 邋遢男咬一口那一锭银子,没有牙印,是真银,他说:“没福气,等师哥去玩回来跟你说。” 无耳男想不明白,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还能逛烟花柳巷,身体真是好。 邋遢男走后,师父叫他进去,师父说:“你们几兄弟一定要出去玩一玩,到京畿这么久,都是窝在王府,不像话。” 无耳男不知道这母老虎给他师父出了什么主意,说:“师父,我是正经人,不跟师兄去玩那些东西,我只要在师父身边就好。” 老怪物说:“几百年的老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师兄说京畿繁华,是取乐的圣地,到这里不玩一玩就太可惜了。” 无耳男恶狠狠看了至殊一眼,说:“师父不要听着母老虎的谗言,她就想拿到你手里的贞利剑你。” 老怪物说:“你想不想?” 无耳男说:“我是学拳的,拿剑没有用处。” 老怪物说:“我是问你想不想出去玩。” 无耳男想都不用想,就说:“不想!” 他师父呵呵呵地笑了,像是在咳嗽,说:“等你师兄们伤好了,都出去玩玩,让京畿的人都知道你们在京畿。” 无耳男说:“各门派那么多眼线都在京畿,还没抓完呢,徒儿不出去玩。” 老怪物说:“永远抓不玩的,抓人家干什么?他们也是武林中人,以后都是我们要用的。就是要让他们不看到我们还在京畿。” 无耳男说:“师父想要玩障眼法,我知道,师父比屠杀更高明太多了。” 老怪物说:“我一把年纪了玩什么障眼法,快去看看你师兄们伤怎么样了。” 三百一十 死皮赖脸讨得银子 欺山过界闻… 邋遢男的师兄们伤早就好了,这两个老小子实在装病修养,人手本来就不够,让无眉男和无耳男跑断腿。他告诉两位师兄,师父即将斥巨资让他们师兄弟五个到京畿去狂欢,请他们收拾收拾可有可无的惨相。他师兄问具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等不及了。邋遢男说:“等师父筹齐银子。”他是乱传圣旨,师父的钱多得花不完,有一度他怀疑师父就是捞起那小瓶子的渔夫,妖魔兑现它的承诺,师父拿到了花不完的钱。那妖魔现在何处呢?所以师父应该不是那个渔夫。师父几百年的积蓄,不是他们几个人几十年就能花完的。 别人的师父像是有金山银山,灰衣少年的师父一套衣服穿一年到头。一袭白衣都泛黄了,整天在王聪面前晃,晃他发黄的袖子,破烂的衣襟。他对钟瑜玟说:“看看,这哪像一代宗师的样子,我要是不勤洗一些,我就是第一任丐帮帮主了。” 钟瑜玟看出他的心思是想要钱,说:“可是山下没有裁缝啊,也没有布料。” 他说:“我缺的不是裁缝,也不是布料,是银子。”瞎子都能看到他缺钱,他们在王聪面前唠叨,王聪听在耳里,瞪出眼珠,说:“给你银子你也找不到地方花,太行山没集市,这里都是夕惕的地盘。” 钟瑜玟说:“这精神就是锲而不舍啊,多少给点吧,当做是打发叫花子。”她已经压低声音,不让这精神可嘉的人不会太尴尬。 脸皮厚就不会尴尬,厚脸皮才是治疗尴尬症唯一的良药。少年的师父说:“我说我可能是丐帮的第一任帮主,我还不是要饭的,要饭我去到山下,不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怜太行山的鸟,被一个不相干的人诅咒便秘。 不可伤及无辜,王聪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说:“大宗师你就放过那些鸟吧。” 少年的师父拿了银子,说:“我也没有打算要把它们怎么嘛,它们飞它们的山,我走我的路。” 他拿了银子从王聪面前消失了,王聪说:“有其徒必有其师啊,这算什么嘛?要吃要穿要到我这里来了。” 钟瑜玟说:“他徒弟和他一样穷,一个德性。” 少年的师父才出剑堂,少年就在大门口截住他,“师父现在富了啊,可不能忘了我。” 他师父掂一下手里的银子,说:“区区几十两,你对它还有什么想法?” 少年说:“师父手段高明,小徒佩服。这太行山很大,师父你找不到花处,我有幸子啊这待过不短的时间,我请愿为师父引路!”他挺直胸脯,像吃饱了没事干的公鸡,又不能叫,用这滑稽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 他师父把银子揣进袖子里,说:“引路归引路,不要打我银子的主意。” 少年说:“哪敢,羊皮纸我都不敢,何况您的银子。后院还有黑衣男和戴斗笠的疯子,等我去叫上这两个。” 师父叫住他,“他们也在太行山待过?引路何须三人?” 少年说:“引路我一个人就行,我给你们三位带路。” 他师父敲他的脑袋,说:“收了你的好心!为师是富了,但还不够富,这两个就让他们在山上吹风。”他拉着少年来到大厅门口,感受一下,确实有风,比往日还要凉快。这风很争气,把心里的愧疚都吹干了。 山上的鸟都是雌的,风吹到树叶的声音都尖细,师徒二人隐身飞下山再图他处。二人都是武功盖过天的人,几个翻山就到太行山下,山下田野翠绿,知了不停叫唤。这地方有钱都只能扔掉,乡村的老巢。 少年的师父说:“姑娘们诚不欺我也。” 少年说:“所以师父带我来是明智的,也只有我师父才会这么明智了,你带我下山,山上就没有脑子了。” 他师父说:“你以前要是不会这么拍马屁,我早就把你逐出师门了。” 少年说:“你还留我在身边不是因为我师兄求情嘛,怎么是我会拍马屁?我不是那种人,从小到大你了解我的,我向来只说实话。” 师父说:“你的武功也进步得这么快,我就不用去京畿救你了。算了,人各有所长,希望你不要迷路。” 少年说:“我们又不走路,飞就是了,大致方向我还是记得的。” 师父问:“有多远?” 徒弟说:“飞过太行山就有了。” 太行山脉之大,不是一天的脚程能走出的,轻功再好也不是长翅膀,师父说:“你回去把马车驱来吧。” 少年不听言,起身飞窜,他师父也跟着,两个人你追我赶,一个不让一个,一个不落一个。 太行山是大,但他们已经下了山,横着往前走,很快就飞出夕惕的地界。夕惕的地界外,能见到田间的公牛了,哞哞叫唤。少年的师父已经闻到空气中雄性的味道,他说:“就该下山,老在山上待着,早晚会绣花!” 少年说:“黑衣男和斗笠男还在山上呢,星镜道长和若厉掌门也还在山上呢。他们可能都会下蛋了。” 少年的师父说:“那也是母蛋!”他有点兴奋,以致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他催促徒弟快快往前走。 少年不待言,踏步飞升,急飞往前。他师父穷追不舍,踏叶飞空。可以看到路上的行人渐多,都不是夕惕的人,只要不是女人,他师父就认为是走对方向了。 逆着人来的方向走,开始有马车出现,是有钱人的做派。师父问徒弟:“杀哪一个能有一万两金子?” 少年惊然,师父怎么会有伤天害理的想法,穷疯了吗?他说:“杀谁都没有,杀人和钱没有关系。” 他师父说:“介绍两单给为师,为师杀人比你在行,分你一半。” 少年笑说:“师父,像你这样的高手,有这种想法很可怕。要你去杀当今皇帝你也杀得,天下就大乱了。高手要有品行,不能像我一样,我是弱者。” 师父说:“你娘的,有钱不想师父挣。” 徒弟说:“有钱我早就挣来孝敬你了,这不是没有门路嘛。” 他们继续往前走,先把身上的钱花完再打算。 三百一十一 寻花问柳乔装狂魔 推三阻… 番茄怎么会长在田里呢?番茄是长在地里的,故作无知的人不知道挂在藤蔓上的过和禾里吐出的穗有多不同。下山就知道为什么枝干不长在树叶上,倒挂的山撑不住落日。不要去追逐日落,那是最虚妄的方向,没有目的方向就是骗子。涣群门都做不出那样的承诺,飞鸟从不用翅膀指着即将要飞的地方。 少年在前面飞,他师父紧随其后。少年问:“师父,你闻到了什么?” 他师父说:“老子闻到你的屁!” 少年说:“我闻到了烤野鸡的味道,世上最难吃的东西的味道。” 他师父说:“世上最难吃的东西没有味道,你还是没吃过。” 少年说:“下面肯定有人烤野鸡,这味道好腻。” 他师父嗅嗅鼻子,“是有野鸡,很一般,不腻。”他饿了,怒吼:“老子不是跟你来吹风的。” 少年往前飞,离开腻人的烤野鸡。烤野鸡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在风中弥漫着。他们飞身向前,已经离夕惕很远了,虽然还在太行山脚下。王聪管不到他们俩了,即使身上揣的是她给的银子。 临近吵闹的地方,师父上前一个身位,和少年并肩,说:“要值得啊,我们走了好远。” 少年说:“只值得那点银子,不一定值得我们跑的路程,师父不要做过多的期待。” 师父说:“你不要被那只野鸡打击信心,我相信太行山下的人是会过日子的,一定不会亏待我。”他摸摸身上的银子,沉甸甸的,十几两而已。 少年俯下身,飞低一点,穿过树林,见到了前方的小城镇,不大,看起来就不想是有什么好东西的地方。他说:“弹丸之地,没什么好说的。” 他师父说:“比太行山上好,为师已经看到不少好东西。” 少年眯眼细看,问:“哪里?什么东西?” 他师父说:“人啊,这些人一看就有趣,不像山上那些练剑僵尸,看着我都没兴趣。” 少年又问:“你想有什么兴趣?师父你变了。” 他师父说:“为师想有生活的兴趣,想有主动去接触身边事物的兴趣。”他说得很认真,不像是敷衍,他盯着向他们走来的小镇。 少年说:“师父,你还是不要把我当小孩了,我什么都懂,都经历过了,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师父说:“不,你不知道,你心里想的和我心里想的不一样。” 少年说:“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出我的心里话。” 师父说:“闭嘴吧,为师不想听你的心里话。”他俯身冲下去,在小镇的街道现身,少年在他身边伸出一条腿来,继而显出全身,把街边算命的半仙都吓哭了,他来不及收摊,撒腿跑,喊着:“鬼啊!” 少年的师父拍拍身上的尘土,说:“没见识,小地方。” 少年说:“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让你有兴趣的东西。我是不懂。” 他师父说:“你不需要懂,你只需要带路。”他看着半仙的桌上还有没有写完的签:蛇虫聚汇,烛火 半仙人鬼不分,如何能知晓人事,少年的师父嘘一声,甩手迈步,这镇上阴翳凉爽,没有风,静得出奇。这里全是种地的农民,没有游手好闲的侠客,不见唯利是图的商人。在这种地方,十几两银子傍身,就是富豪了,想怎么玩都可以。 少年带路,他们来到一户酒家,屋檐长得像斗笠男的帽檐,足以挡住春夏秋冬。师父问:“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吗?我看到这屋檐就烦。”屋檐太长,却不够高,很压抑。 少年说:“往前再走三十多里才有一个小镇,和这差不了多少。”他喜欢这长檐,遮得严严实实。坏人喜欢阴暗的地方,好人喜欢明亮的地方。 小菜端上来,别有一番风味,小酒端上来,少年的师父说:“这才是文人雅士该过的日子,扎在女人堆里算什么。” 少年说:“师父你不要多想,这里没有那种店。”他不觉得自己的师父是一个文人雅士,这种生活对他来说太憋屈了。 师父说:“什么店?有酒就行了。”他看少年一眼。太行山上也有酒,也有小菜,更适合文人雅士装清高。 少年说:“你知道的,这是小地方,没有那种店,就安心喝酒吧。”少年以前来过多次,对这里的业态清楚得很。 师父说:“我就是在喝酒啊,不然你觉得我在干什么,你说的什么店?是你小子要找吧,为师正人君子,不要拿我和你比谈。”他满足于小酒小菜的样子。 少年不信,师父早就憋坏了,他身上又有钱,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发情的公马一样好几次飞到自己前面去。 师父朝酒家里面喊:“小二!” 少年说:“这里没有小二,店家自己就是跑腿。” 师父改口喊:“店家!” 店家出来了,师父问:“我徒弟问你这镇上的青楼在哪里?姑娘们如何?” 店家惊慌失色。少年说:“是我师父问你,你如实说来就是,他不会为难你。” 师父说:“老子是替你问,你别不识好歹。”他看着店家说:“如实说来!我徒弟是个杀人狂魔,趁他现在还没喝多,你最好老实点,这小子发起疯来,我都压不住。” 店家看这两位像是读书人,不像是杀人狂魔,杀人狂魔不会问青楼的去向,他们不必为这种事花钱。点店家鞠躬作揖,以表示对两个杀人狂魔的敬意,他没有怀疑他们不死杀人狂魔,但他的嬉笑出卖了他。 店家说:“二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小地方,有所不知,此地处太行山脚下,山上有个剑派,唤做夕惕剑派,全是女子,她们武艺高强,是真正的杀人狂魔,眼里容不得山下有欺压女子的行为。方圆百里现在都没有青楼妓馆这种欺压女子的场所,二位爷只能到别处去寻了。” 少年的师父大喊:“老子就说这种地方是清净之地,怎么会有你想那那种肮脏东西,我劝你安心在这吃酒。” 少年说:“没有最好,就是有我也不去。有酒就够了,我就只喜欢酒。” 少年的师父挥挥手,让店家回去,说:“是啊,不然你怎么会带我来这里,你很会带路。”他对有这么个徒弟很欣慰,是个文人雅士。他问:“你要不要喝茶?真正高雅的人都是喝茶,不喝酒。” 徒弟问:“师父说的是陈力士吧,这个武林败类,已经被我斩首了。” 师父喝口酒说:“呀,你还真是杀人狂魔,我没说错,把天下第一剑士都杀了,看你把店家吓得不轻。” 少年说:“师父就别嘲讽我了,这地方真没有青楼,都是干净地方。”干净得无趣。 师父问:“没有就没有,酒家就没有别的了吗?” 少年说:“也真没有了,你不信我们往前看看。” 师父说:“拉倒把你,你想陷为师于不易,老子不着你的道,喝完酒我们就回去,这久不错,不想山上的那么寡淡。” 少年说:“这是泡酒。” 师父顿下杯子,说:“娘的,你想毒为师!” 少年说:“师父误会,这不是白蛇泡酒,是枸杞泡酒,大补啊。” 师父说:“老子练武的需要补什么?为师身体好着呢。”他拿出涣群门的蓝色药丸在手上把玩,“这才是大补药,我怀疑那老怪物就是吃这个才能活着么久的。” 少年说:“比我们的白蛇泡酒还补吗?” 他师父说:“你的白蛇泡酒怎么能和这想比,治病疗伤这玩意儿是最好的东西。” 师徒褪去文人雅士的外壳,显出杀人狂魔的本相,在酒家里狂饮,小酒铺,二两银子就能把店家撑死。 三百一十二 徒手分银力证狂魔 低声定调… 师徒越喝越想杀人狂魔,口中所言尽失杀伐之事,店家听了摇头晃脑,这两个是没到这就醉了吧。天下第一剑士都给他们杀了,连个青楼都找不到。他们已经喝了三四坛酒,小菜要了一碟又一碟。店家怀疑这两个是想扮猪吃老虎,扮杀人狂魔吃白食。破衣烂衫,把他们卖了都不值多少钱。 少年的师父发现端上来的酒不同了,没有刚才的顺口,便叫来店家,质问他一家店能有两种不同的酒,做人是多么不诚实。招待文人雅士,当然要用好酒,这掺水的酒是什么意思?店家是怀疑他们杀人狂魔的身份吗? 少年见店家很为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少年提店家解围,他替师父把酒满上,说:“师父,喝了这么多,改给人家银子了。” 他师父说:“呵,这是有钱就是他的爹,没钱就是他的儿,是以为我们要吃霸王餐了。”他上下打量店家,确实不想是个老实人,眼睛滴溜溜转,像只耗子。 少年说:“是先说我们是杀人狂魔,坐下来就要酒喝,是人都害怕。”他能理解店家窘迫的眼神。 他师父把银子掏出来,在手上翻转把玩,说:“钱,俗物而已,我从不放在眼里。”他用两只手指紧紧捏住那锭银子,想掰开一块饼那样轻轻掰开,就这样徒手掰开一小块银子递给店家,“拿去,换好酒上来,不然我这杀人狂魔徒弟把你脑袋掰开当夜壶!” 店家接过半锭银子,当即拿在嘴里啃咬,咬不动,是真银子。他哈腰去抬酒来,这要是假银子他也不敢怠慢,徒手分开银锭的人,不是文人雅士,真是杀人狂魔,或者他随时都可以是杀人狂魔。 少年说:“我们真是杀人狂魔了,这店家被吓傻了。”他已经不敢正眼看少年这一桌,他口中夕惕是杀人狂魔,应是以讹传讹,从别人的口中见到的,这次是见到杀人狂魔就在他面前,还要把他脑袋掰开,他都想找顶帽子先戴着,但夏日太热,还是算了。 少年的师父说:“他狗眼看人低嘛,为师是很和善的。” 少年说:“你直接给钱更和善,你要是爆真气,这房子就要垮了。还记得那街上算命的吗?他要看到,我们就不是杀人狂魔了,是鬼,是妖怪。” 师父看一眼自己,说:“不是妖怪,是个酒鬼。” 少年笑了,说:“你和我师叔真是不一样,他可正经多了。” 师父说:“他正经就不会背叛师门,找这么多事来做。” 少年问:“我师叔让整个院子都伪装成石头的功夫是叫什么?他不承认,师父你教教我,那是逃命的好本事啊。”涣群门都找不到,这才是真正的隐居。 师父说:“我也不会,那是他的本领,我不需要逃命,什么都可以面对。” 少年问:“可以面对剑舍掌门吗?”他真是敢问,他师母都不一定敢问。 他师父说:“这么久了,他已经变成一个窝囊废,我也没什么不可以面对的。相比你做的事,你就不敢面对剑舍山上的女弟子吗?” 少年说:“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是王聪的手笔,至殊是活该,死三十次也不够,更别说三十个男的和她同床。” 师父说:“我的情况和王聪不一样,我是无心之过,她是有意为之的复仇,她得到的事快感,我得到的是愧疚。”快感?什么快感?少年听岔了,听成至殊得到的是快感,师父真乃杀人狂魔也。 少年说:“师父这里真没有那种店,还是喝酒吧,你说这酒不错,我看就不如剑舍的,我在师叔那里的时候,我常去剑舍偷酒,那日子真是。” 师父说:“好小子,有进步,快赶上你师兄了,都学会偷了。是不是跟你师叔学的?” 少年说:“师叔现在不行盗窃苟且了,是我嘴馋。他已经变回一个好人了,就是藏在一身武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在剑舍十几年不拿剑,但我发现他会把院子隐身的本事,不是荒废了武功的。” 师父说:“你师叔本来就不是坏人,他没练剑招是真,但真气一天都没有荒废,比你还勤快,他的一身真气,剑舍没人能敌,那剑舍掌门也不在话下。” 少年说:“剑舍掌门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多次挫败他。” 师父说:“他是和陈力士动歪脑筋多了,变成一个废物,剑舍在他手上,只有你师叔还在剑舍的时候,他们能辉煌一些,你师叔一走,武功都荒废了。” 少年说:“他们就没有武学上的追求,一心想要当武林盟主,牺牲别人壮大自己。” 师父说:“也有,作为剑士,他们一度想拿到我手里的风行天上,现在贞利剑和明太刀出现江湖,他们盯着的是这兵刃,不是我身上的剑谱。盯着我身上的剑谱的就只有你一个了,别人有点好东西你们都看不惯。” 少年举杯,敬他师父,说:“我现在不敢,我等你老了,你会把它交给我,对吧?你现在不想杀我了,我认为那东西早晚是我的,我还年轻。” 他师父说:“我也要活两百岁,熬死你,那老怪物都熬死多少弟子了。这剑谱不能放你身上,你保不住,贞利剑已经试过了,你是个废物,不如剑舍山上那些饭桶。”师父怎么骂,少年都只能听,因为他骂的都对,没有一句错。 两个杀人狂魔要是在人家小店里吵起来,打起来,对小镇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少年都不还嘴,只是喝酒,他不是不如剑舍山上那些人,是那些人太无耻下流,他只是没有他们无耻下流而已。 店家不知道少年是否下流无耻,但一定也是个狠手,他手上是没银子,不然他也能把银子硬生生掰开,这就是为什么少年的师父说他要把他的脑袋掰开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酒的原因吗?不,是因为银子的原因。那小子的师父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就是银子做的怪。 师徒二人对银子没有什么偏见,亦没有什么心得,只要兜里有银子,他们就不会规划一下,兜里没有银子,他们就想办法让它有银子。这一点师徒各有看法,能不能作恶,是他们的底线,底线是人所不同的根本原因。 对银子有概念的人还是剑舍山上那些饭桶,那些卑鄙下流无耻的人,他们脑袋里都装着算盘,随时可以劈啪作响。最会算的要数大管家姜秋林,他和王太冲那一单生意,真是做得漂亮。钱拿了,活也干了,还加入了剑舍,两头吃。 现在他银子多得没处用,剑舍山上也是个业态单一的地方,得下山才能有点玩乐。玩乐对他来说太冒险了,下山就是要他的命。他凭仅有的人力,几百人,在剑舍布防。剑舍掌门知道后,去信责难他什么时候了还在布防,几百个人都不够涣群门的塞牙缝,他是想用剑舍的弟子成就他负隅顽抗的英雄美名。剑舍的人死得太多了,让别人去要这美名吧。剑舍掌门令他原地躲起来,可以的话发挥他筑建的本领,在剑舍山上挖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姜秋林收到信后,已经折磨了山上的师兄好些时日了,大伙苦不堪言,几个毛人还站岗放哨,徒劳无功。他可能会认为自己有功,他把大伙聚到北山庭院,要大伙躲起来。在躲的方面,他的师兄们都比他在行,他们把酒窖改造成地洞,将其拓宽,作为临时避难躲起来的地方。这是在京畿地牢得到的启发。 三百一十三 涣群寻欢京畿青楼 至殊归… 剑舍山上灭了灯火,灯不逍遥,人也轻松。酒都搬出来了,没有搬回去的道理,大管家能管活人布防,管不了死人寻欢。灯灭后,山上躺着的都是醉汉,比死人还死。有人要攻打剑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只有一个姜秋林,往地洞的泥墙抹灰,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 远在京畿的涣群门也不是放任江湖人士各行其是。邋遢男等来师父的银子,带上脸残二人组和两位师兄就到京畿去欢乐。邋遢男是熟客,是引路人,他对京畿的酒楼和别的楼都清楚,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他们都是老人了,对那些事早就没兴趣,他们就找个酒楼坐下来喝酒。邋遢男不肯,师父特意交代要带大家玩得开心,怎么能不够开心呢?不能在酒楼待着,酒楼只有酒,别的楼除了酒还有别的东西,别的人。 无耳男和无眉男做不了主,在师兄面前说不上话。邋遢男的两个师兄是闷油瓶,一路出来两个人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邋遢男就做主了,别的事他没能力做主,这种事他最有资格,是涣群门里做得最好的。 邋遢男推拉哄骗,把这几个带到青楼来,他向老鸨显摆师父给的银子,好几百两,阔了阔了,老鸨叫姑娘们下楼来,没看到大爷们进来了吗?做生意要有眼力劲。姑娘们也见到邋遢男手里的银子,奔着银子下楼来。 邋遢男的两个师兄都摇头,老鸨说:“两位大爷都看不上?喜欢什么样的给我说。”她能找到各类姑娘,京畿的光棍们都应该来找她,她能解决所有男人的问题。为什么单身的男人要称为光棍,光溜溜的一根棍子,什么棍子?老鸨对此问题深有研究。 邋遢男的师兄说:“先上酒,我们就是要来喝酒的。” 老鸨说:“啊呀,好多客人到我这都这么说,都说先要喝酒,来我这儿就只为了喝酒一样,我这酒是好,但也不如姑娘们好,几位大爷应该先尝尝好的,留次的后面尝。”无耳男说:“我们就是来喝酒的,少废话,上酒!” 老鸨说:“好好好,这就上,大爷莫着急,这就上。”她瞄无耳男一眼,说:“以前那位灰衣少年来也只是喝酒,现在这些财主都变好人了吗?真是天理难容。” 无眉男说:“什么少年?我们和他不一样。” 邋遢男指着大厅的那副春宫画,说:“师弟,你们就不晓得了,那小子在这可出名了,以一敌四,夜战到天明,是所有男人的标杆。” 涣群拳的人都望向那一幅画,是很厉害,有大侠风范,临危不惧,坚挺如剑,不愧是千年剑派的弟子。邋遢男说:“多少人到这来都是为了挑战这小子,这才是人中龙凤啊。” 无眉男说:“师兄你带我们来这不会是也想让我们挑战这小子吧?人家年轻小伙子,我们多大年纪了啊。” 邋遢男说:“胡说!我是带你们来喝酒的,看,酒来啦。”跑堂的端酒上来,看到邋遢男,说:“大爷,听说你今天阔气了,我给你叫两个姑娘下来?” 邋遢男说:“屁,我哪天不阔气,我天天都阔气!今天陪我的师兄弟们来这只是喝酒,你比别把他们和我相提并论。” 跑堂的唯诺,说:“是是是,这就给几位大爷上菜。” 无耳男说:“师兄,你以前来是叫几个?” 邋遢男说:“师兄的本事嘛,你是不知道,我每次来都不比那少年差,只是我为人低调,在这种地方出名算什么本事?你说对吧。” 无耳男说:“对对对,师兄不是那种人。” 无眉男说:“师兄,你是哪种人?”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邋遢男几十年都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是哪一种人。他反问:“人都有哪些种别?” 这把无眉男问倒了,这更是他从没有思考过的问题,他不说话,给师兄们斟酒,满上。菜上来了。 跑堂的还问邋遢男:“阔大爷,今日小店刚来几个,从江南来的,小家碧玉,您不尝尝?”他说完就走。 无耳男也问:“师兄你不尝尝?” 邋遢男说:“问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都不尝,我怎么敢吃独食?” 无眉男说:“要是你五师弟也尝,你就不是吃独食了。” 无耳男立即表态,说:“我以大师兄和二师兄马首是瞻,一切向他们看齐。” 大师兄二师兄笑了,说:“我们老了,三位师弟请便,我们两把老骨头,能喝点小酒就是师父的恩惠了。”他们对江南来的小家碧玉也好,剑舍来的母老虎也好,都无动于衷。 邋遢男也不敢乱来,陪师兄弟们喝酒,喝得心不在焉,不知其味。无耳男看到他坐立不安,问:“三师兄,你和湘钦门都怎么玩,教教我们嘛。” 邋遢男说:“这还用教?大家都是无师自通,你想玩?楼上那些姑娘会教你。”无耳男也没说他想玩,他不敢说啊,师兄们都正襟危坐,喝酒都不大口。跟书生一样,实则是老头。邋遢男朝跑堂的挥手,跑堂的笑嘻嘻跑过来,“阔爷,有什么吩咐?” 邋遢男说:“给我两个师弟找两个姑娘,出门时我承诺要包他们开心的,他们今天要是不开心,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让你跑堂跑不成。” 跑堂的点头说:“包在我身上。”他朝楼上挥手,一排姑娘就下楼来。 无眉男说:“师兄,你来真的啊?” 邋遢男说:“怎么?你怕了?你师兄不会害你,大胆地去吧。” 无眉男看着无耳男,两人都不动。青楼的姑娘们像是轻功了得的武林高手,转眼已经来到他们跟前。 大师兄和二师兄说:“去吧,不要让人家久等,做生意的都不容易。” 无耳男和无眉男就不客气了,起身带两位小家碧玉的姑娘上楼去,邋遢男咽一杯酒。这时在大堂里的湘钦门的汉子们就过来了,说:“大侠,你今日改吃素了吗?” 邋遢男说:“我今天陪师兄喝酒,不干那事!”他口是心非的语调让人听了想笑。 湘钦门的汉子说:“那真可惜了,新来的不错。” 邋遢男又咽了一杯酒,大师兄和二师兄说:“快滚吧,我们喝酒不要你陪,哪有到青楼喝酒还找男人陪的,快快滚吧。” 邋遢男得令,喜笑颜开,站起来给两位师兄作揖,说:“多谢师兄体谅。”他跟着湘钦门的上楼去。 涣群门的就这样,不止来了一天,天天来,邋遢男都说他师父良心发现,大发慈悲,老天开眼,跟了师父几十年,这一次他出手最阔气,每天都是几百两,邋遢男发现自己怎么都花不完。正如跑堂的所说,邋遢男真的阔了。 他们就这么疯玩,他师父已经派陈观、陈怀寿护送至殊回剑舍,至殊如意拿到贞利剑,一路满心欢喜。涣群门的人在京畿玩乐求欢,所有门派的爪牙都看到了,王太冲和剑舍掌门也知道了,但他们不知道至殊现在真赶往剑舍,还以为这母老虎这叛徒还在王府。 涣群拳掌门这一招是故伎重演,能不能有效,就看至殊了。陈观虽回剑舍,但不看好至殊,她只不是过是在走他的老路。至殊不这么想,手里有贞利剑,要拿到明太刀就容易得多,如今的贞利剑和以前他师父手里的贞利剑已经大不同。陈怀寿带着两个族人,两个不怎么喜欢飘娼的族人,跟着上剑舍去,他对至殊也不看好,女流之辈,能成什么大事呢? 这个时候,姜秋林已经把地窖打理好了,少年和他师父把身上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三百一十四 携剑归来争做主人 闭户醉卧… 至殊要入主剑舍,她现在就是别人认知里的武林盟主了,但形势有变,别人的认知已经变了,她的认知还没有。当他们跨进剑舍山门的时候,不见一个弟子,她就知道师父已经不在山上了,长舒了一口气。师父不在,没人能奈她何。 陈观和陈怀寿觉得奇怪,天下第一剑派也跑了吗?至临总不会落荒而逃吧,剑舍的酒不错,他们还记得,酒是好酒,人不是好人,剑舍山上都没好人,好在他们也不是好人,不必忌惮山上的坏人。 至殊第一步不是回到自己的庭院,而是冲进掌门庭院,这里空无一人,师父是真的不在山上了,师父以前常教训他们的地方也落满灰尘。以前架放贞利剑的地方空荡荡。她还知道这是掌门庭院,陈观以前在这混熟,对这熟悉的一切都叹息。 陈怀寿说:“都跑光了,省了我们的事。” 陈观说:“和我家一样,荒废了,剑舍这是要走我们陈家的老路啊,第一步都这么像,结局就投射在我身上了。”弃祖业而不顾,剑舍很难长存于世了。 至殊说:“肯定不会,剑舍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好几千人,不可能一个都没有。”她出了掌门庭院,回到自己的院子,以前收的女弟子们都不见踪影。看得出这院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进来了,杂草丛生,各种鸟在地上觅食。 至殊把包袱放下,还是要住回自己的院子。她进这院子就想起剑舍以前的热闹,她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住在这个院子,那时候的自己万千宠爱在一身,现在却要独自面对整个武林了。往事历历在目,剑舍却没有一点人气。她怅然,这都是因她而起,应不应该是一回事,现在的凄凉是已经存在的,面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走遍剑舍,一个人都找不到,狗都没有一条。陈怀寿说:“太荒凉了,这还是夏天。” 至殊才想起这事夏日,是剑舍最热闹的时候,那一年的夜宴之灾就是在夏天。她咬咬牙,说:“往北走,上北山庭院去看看。”那是剑舍现在最好的庭院,他们不至于把那也抛弃了吧。 推开北山庭院的门,地上躺着的都是剑舍的弟子。陈怀寿说:“怎么都死了?” 陈观笑着说:“没死,都喝醉了而已。”陈观拔出剑,走到庭院中间,挥剑横扫,剑气如涟漪扩撒,整个庭院为之震动。 醉汉们都醒来,揉揉眼睛,看清是陈观,大喊:“涣群门的来啦,快跑!” 他们酒还没醒头,歪歪斜斜往门口去,被湘钦的汉子拦在门口,他们把门关了,说:“且请回吧,没有路了。” 至殊大喊:“见到师姐都不打声招呼了吗?我以前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他们回头看是至殊,她手里还拿着贞利剑,他们只好放弃抵抗,说:“师姐此番杀回来,是要师弟的命吧,你教的还是忘了好,不然怕你下不了手。” 至殊说:“我这次回来也不是要杀你们,我和你们没有仇怨,只有旧日的情义,各位师弟请坐下说话。” 剑舍的弟子都席地而坐,看了看师姐身边的人都是以前剑舍的座上宾,想来真是可笑。他们说:“想不到是师姐带着往日的朋友杀上山来,各位都是剑舍往日的朋友,对剑舍都熟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不费力气了。” 陈观说:“我没想过要杀各位,在京畿纵火杀人也是因为受制于人,我们陈家和剑舍两代情义,怎么能说散就散呢。” 至殊说:“什么人负责留在剑舍?竟然放任你们大白天关门大醉。” 师弟们告诉她,是姜秋林,大管家,他志高奋勇要留在剑舍布防,现在已经放弃抵抗,在酒窖藏着。 至殊等人来到剑舍酒窖,里面的酒都不见了,显然是在北山庭院和北山庭院那些师弟的肚子里。他们往里走,在最里面发现了姜秋林,他和几个师兄正在添置地窖里必须的什器。 至殊说:“师父就留着你这么一个废物守山头吗?他老人家太大意了。” 姜秋林听到是至殊的声音,惊得手里的碗碟都掉到地上。他回头,地窖里很暗,看不清跟她一起来的是什么人。他说:“承蒙师姐高明手段,我们剑舍现在四分五裂,师父派我在此唱空城计,几位还真来了。杀我姜秋林一个对剑舍来说无关痛痒。”他跟着至殊走出来,到外面看到是陈观和陈怀寿,他呵呵笑,说:“想不到今日要死在熟人手里,涣群拳的人都不愿亲自动手,他们对武林真是太不屑了。” 他眯着眼望着天上的太阳,这是照在剑舍山上的太阳,将永远照射着剑舍。 至殊说:“我来此不是为了杀你,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剑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做主,况且凡事你一做主必一塌糊涂,我刚才见到北山庭院的师弟们都醉成烂泥,我们剑舍创派到现在,从没有这么懒散过,这都多亏了你姜秋林的领到有方。” 姜秋林说:“我们本来主张在剑舍布防御敌,是师父不肯,要我把酒窖改成地窖,作为藏身之所,师兄们见到酒,怎么还会听我的?” 至殊说:“他们做得对,要是还在布防,你们这几百号人不够我们杀。他们不听你的,可一定会听我的,我才是他们的师姐,师父和师兄不在,理应由我来领到剑舍,我才是剑舍山的主人,此时此刻你姜秋林也是我的。” 姜秋林第一次听说自己属于一个女人,一个恶毒、肮脏的女人。他苦笑说:“要是大师兄在,你还敢怎么说吗?你们几个都不是大师兄的对手,陈观也曾败于大师兄。” 陈观说:“是啊,至临是厉害,他是武学奇才,不该留在山上等死。” 至殊高举贞利剑,说:“笑话!就是师父在,也不是贞利剑的对手,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速速去把师弟们集结起来,我要入主剑舍!” 姜秋林说:“大师姐,你已经背叛师门,投靠涣群门,在京畿杀了我们不少剑舍弟子,剑舍和势不两立,你想接管剑舍,不知山上几人能服?” 至殊说:“你说得很有道理,都不假,但你向来就只是说得有道理而已,师父可曾说把我逐出师门,师兄可曾说我不再是剑舍的人?” 姜秋林说:“这倒没有,但师兄们不能饶恕你对剑舍所犯下的罪行。” 至殊说:“我也没说我要饶恕剑舍对我犯下的罪行,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不要等着两位姓陈的动手,你那点功夫可是人尽皆知,高深得很。” 姜秋林说:“不敢劳烦两位,我这就去请师兄们来,但他们都醉了,能不能来我就不敢保证。剑舍以往对陈家和湘钦门不薄,希望两位对我们剑舍的弟子不要太刻薄,京畿的地牢我们是死也不会再去待了,要死也请让我们死在剑舍。” 陈观说:“我无意要害各位,请大管家也不要为难我们,涣群门的手段不残忍,只是勤王府的手段卑劣,请照你师姐的做吧。”他朝姜秋林作揖,陈怀寿也抱拳。 姜秋林往北山庭院走去,路上他懊悔至极。只有这三个毛人,要是至临在山上,加上他精巧的布防,设下各种陷进,轻轻松松就能把这三个人搞定,至殊手里的贞利剑也自然回到他们剑舍手里,师父实在是老糊涂了。他赶紧给师父写信,告知至殊带剑归来之事,也要让师父和他一样后悔,他才能晓得姜秋林的高明之处。 三百一十五 至殊暴怒杀鸡儆猴 秋林落… 姜秋林的高明之处,剑舍掌门一笑置之,至临着急,欲杀回剑舍。师父告诉他,杀回剑舍的不只他们剑舍一家,要镇静多谋,不要武断。 当天剑舍的弟子在北山庭院喝得烂醉,至殊的到来让他们又惊又怕,但四肢软弱无力,出不了北山。酒越好就越误事,这些事总是醒悟得太晚。姜秋林到庭院时,只能摇头,这般模样,他的地窖都白弄了,软虫们根本就爬不进去。他去担来井水,朝他们脸上泼,一人一瓢水,把他们都泼醒,大骂:“剑舍亡矣,有你等弟子,剑舍不亡天理难容!” 师兄们笑嘻嘻,一脸醉意,说:“武林都要亡了,何止剑舍?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那何不大醉一场,不负此生。”他们都还不能站直,姜秋林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拿他们没办法,可怜又可恨。 入夜后,酒意散去,至殊和陈观等人来到北山庭院,这是姜秋林改造庭院后她第一次踏进熟悉的地方。她进来就说:“好啊,你们都自觉把自己当成客人,住进这客人的庭院来了,剑舍的弟子就是识时务,深得我师父真传。” 师弟们纷纷聚到庭院的空地上,看看这开锋后的贞利剑是什么样,他们已经不惧生死,只怕不够快乐,在临死前不够开心,只怕酒不够烈,女人不够温柔。女人确实不温柔,至殊要重振剑舍,恢复师父以前立下的规矩,不准在白天饮酒,不准下山飘娼,把所有师弟的快乐都剥夺。 师弟们问:“那在山上还能干什么呢?等死,你又不杀我们,活着你又不让我们好过。” 至殊说:“剑舍山上现在是我做主,每一个人都给我打起精神,习武练剑,做一个剑客该做的事。”这倒符合姜秋林的构想,武功越烂的人越想着练武。武功好的人,比如涣群门和灰衣少年以及他的师父,都还在青楼和酒铺里寻欢,这才是剑客该做的事,整日在山上练剑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结果。剑舍的弟子们抗拒,“武林都要完蛋了,还练个什么劲,练好了真气给贞利剑吸去,更是助纣为虐,他们更愿意每天醉生梦死。” 姜秋林不敢反驳,师兄们说的都对,生命尚且不保,还追求武学精进,这是要立什么牌坊。他说:“师姐现在入主剑舍,来得不是时候,师兄们都颓废了,大伙都不想归顺涣群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就是剑舍的气节!” 至殊笑说:“剑舍的气节?!剑舍有什么气节?我从小在剑舍长大,对剑舍不了解?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教我。姜秋林,师父不在山上,你切记不要嚣张,我不杀你,你这些师兄们都能把你撕了。” 陈观说:“剑舍上下应该齐心,现在涣群门的人不在这,好好商讨御敌之策吧,我们身上有剑,要是能集结武林,一定能和涣群拳的一搏。” 至殊说:“要是能找到明太刀,我们的胜算就更大。” 姜秋林问陈观:“你还想当叛徒?别忘了京畿武林大会就是你骗大伙去的。” 陈观说:“那是涣群门和勤王府的人在,以我的本领,胳膊拗不过大腿,我有什么办法呢?说到叛徒,你姜秋林以前还是王太冲的人,贪恋荣华而归顺剑舍。大家彼此彼此。” 陈怀寿说:“就不要争了,涣群门的不在这,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快把武林聚起来,人多力量大,仅凭这些个醉汉,王府的人都能把他们捻碎,轮不到涣群门的人出手。” 姜秋林说:“涣群门神出鬼没,当初在京畿谁也想不到涣群门的人就在王府,只怕集结了武林后,又要被你们一网打尽。” 至殊说:“大管家不是消息灵通爪牙遍布嘛,派人到京畿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姜秋林说:“在京畿的人都被你这个母老虎杀光了,我们的消息早就断了。” 至殊要做回母老虎,就要有母老虎的行事,她抽出贞利剑,瞪着眼,恶狠狠地说:“我家四代都是剑舍人,你算什么东西,轮到你来教训我?!”她持剑斜劈,剑气如虹,挥洒在庭院里,姜秋林跳脚避开,但剑气极快,岂是他三流侠客所能避之。剑气劈斩,从他右肩上划开,整个右肩被削下来。他倒在血泊中,哇哇大叫,像是被绑在案桌上的肥猪。叫声很凄惨,惊呆北山庭院的弟子们都惊呆了,师姐出手不是开玩笑,她对姜秋林本来就不满意,甚至怀有恨意,这一剑削去他一个肩膀,比要他命还残残忍,要他苟活在世上,而他,一定会苟活的,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正义凛然,那么视死如归。 至殊收剑,说道:“畜生!真把你当剑舍的主人了,老娘在这轮不到你嚯嚯,死狗!”死狗没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陈观说:“不必要见血,我们正缺人手。” 陈怀寿说:“可惜了,大侠当不成了,不要再鲁莽了。” 至殊回头看这两个姓陈的,说:“剑舍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二位多嘴了?你们真有本事就不在涣群拳下当走狗了,我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甩手走开,到庭院中,说:“剑舍现在是谁做主?你们睁大眼睛给老娘看清楚!”剑舍的弟子都说:“当然是大师姐做主。” 至殊下令把姜秋林抬开,这废人已经不能在废了,废得彻底了今天。又令人把酒搬回酒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放在庭院里早晚进这些馋虫的肚子,剑舍的弟子得令就动起来。 至殊来到北山庭院的悬崖边上,以前她就是在这练的离手剑,虚假的离手剑。她端详手上的贞利剑,蓝幽幽的,这才是她走上武林至尊的第一步,才是她整顿这个肮脏恶臭武林的开始。她信心满满,俨然看到武林肃然的样子。 姜秋林醒来,京畿来信,涣群门的人都在青楼玩乐,确定没人跟着至殊到剑舍来,他更气,气师父决断不明智,气自己武功低微,连三个二流武者都打不过。他要过回以前重伤在剑舍的日子了,师兄们早以至殊马首是瞻,或者在酒窖旁充当酒坛子。至殊残忍有余,手段不足,酒屡禁不止,师弟们无所事事,只能喝酒,得不到酒的时候就想办法弄到酒,无非就是偷而已。 至殊每天都在掌门庭院翻箱倒柜,她在找太行山三家剑谱,师父保不齐没带走,师父的庭院很多东西都没动过,好像师父只是出门杀个人而已,很快就会回来。 陈观和陈怀寿住进北山庭院,这地方适合养生,两人在此避暑,甚是惬意。他们不知道悬崖下还有更惬意的人,少年的师叔在北山庭院下隐居教徒,那才是真的隐居,鸟都找不到。 剑舍掌门和至临都知道至殊带着贞利剑回到剑舍,姜秋林伤得不轻,半条命没有了。剑舍掌门和至临各带十几个精英到一处汇合,再商对策。 王太长也知道贞利剑又易手,但这明显是涣群门的陷进,他当即去信给断家枪和太行山。即使是陷进,也值得一跳,这是武林夺回贞利剑最好的机会,剑舍山上就陈观稍微像样一点其他人都是三流武者;那湘钦门隐而不露,不知其秘术集合。 各门派都想办法排除精英力量,到一处集合,但在哪里才能躲过勤王府的眼线呢?王太冲想到姜秋林,这人脑子能用,如果他在,定能想到对策,可惜现在此人比他还废。 三百一十六 精心布局守株待兔 义气风… 至殊在剑舍并没有依仗贞利剑而立起武林盟主的大旗,她也没自称剑舍掌门,只是占领了剑舍,霸占了她在那长大的山头。剑舍掌门和至临一个从东一个从西到中间来汇合,以前走得有多轻巧,现在赶路就有多艰难。他们动起来后,姜秋林就无法联系他们了,他在山上几乎过着自己熬药的日子。 陈观和陈怀寿不时会来探望他,他已经卧床不能动弹。陈观说:“你应该也听说她在京畿的残忍,还敢去招惹她,和她顶嘴,她又急需动手以立威信,你是撞她剑锋上了。” 陈怀寿说:“京畿王府都没人敢惹他,涣群门的掌门怕她在京畿杀人太多会给王府招来非议,因此才派她到剑舍来。你太不走运啦。” 姜秋林躺着,感觉右半身已经没有知觉,现在自己是个半人,只有一半身体的废物。他说:“你们到剑舍也是涣群门的指使,为何不杀了我们呢?这母老虎何德何能从涣群门的手里拿得贞利剑?” 陈观坐下,说:“你只知在剑舍练兵布防,不知京畿的复杂,她到京畿就杀了不少人,深得王府的信任。” 陈怀寿说:“其实那些都不是主要的,重要要的是至殊有脑子,和你一样,用智慧,而不是用武力,她能取得涣群门掌门那老怪物的认可和信任,自然有她的道理。” 姜秋林说:“你们到我们剑舍山来不杀人不越货,到底要干什么?” 陈观说:“这我们也不得而知,他们派我们护送她到剑舍,过中目的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且看下去吧,看她有什么作为。” 至殊没有找到太行山三家剑谱,师父在掌门庭院留下的经书无关痛痒,只是制造他还在剑舍的假象。老狐狸,精得很,至殊算是称赞她多谋的师父。她到北山庭院来,也翻不到什么好东西。她来到姜秋林的房里,此人睡在阴暗的房间里,只有两只眼睛发亮,像夜里的猫,时不时还呻吟几声。 至殊进来就闻到他伤口的腐臭,说:“怎么样?大管家,尝到剑舍的厉害了吗?” 姜秋林听出是她的声音,扭头向墙,背对至殊,说:“同门尚且能下此重手,难怪京畿那些侠客都死于非命,我还不如死了好。” 至殊说:“有时候想死不死那么容易的,你有没有想过在京畿王府地牢死的那些剑舍弟子都是你的手笔,师父把你留在山上,就是有意惩罚你的过错,你要是会反思,现在也不在剑舍山上了。” 姜秋林说:“那些师兄是死在陈观手上,虽说是我下令冲闯地牢,但那是情景,做出那样的决定并不是错的。”他反而觉得不是很愧疚,那些人的死,他的右肩已经还了。 至殊说:“剑舍秘籍浩繁,以前都在师父的书房里,如今都搬哪里去了?” 姜秋林说:“师父老谋深算,岂是你这种人能占便宜的,他已经把秘籍的都打包带走了,你是在找太行山的三家剑谱还是离手剑谱?” 至殊说:“我都在找,那些东西理应是我的。” 姜秋林说:“师姐啊,往事已矣,你何必纠缠不放,就算你杀了武林所有人,夜宴之夜的灾难已经无法挽回了。” 至殊说:“师弟们送你大管家的诨名,你还以为是褒奖,你不知道其实都是大伙对你的厌恶和嘲笑,你只会待在家里,外面什么样你都不了解,亏你还学王太冲到处密布眼线。” 姜秋林说:“你只会再造伤亡,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至殊笑哈哈,说:“不,改变得了,明太刀能使时光逆转,我只要拿到明太刀和贞利剑,就能回到当晚之前,我要在当晚杀了那些个畜生。” 姜秋林说:“你只是涣群拳的爪牙之一,他们不会让你拿到刀剑的,陈观就是前车之鉴。” 至殊说:“休拿我和那蠢货相比,我和他不一样,如今我已经拿到贞利剑,离明太刀不远了。”她拿起蓝幽幽的贞利剑,“这可是已经开锋的贞利剑,不是以前的废铁。” 姜秋林说:“是好剑,我领教过了,但涣群门阴谋更大,他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至殊说:“错,是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你还知道他们的阴谋,看来你没白在京畿地牢受罪,师父赏识你的心机,但我觉得你的心机还不够。” 姜秋林说:“我要是有师姐的智慧,现在拿贞利剑的就是我,躺在这的就是师姐了。” 至殊说:“是你要来堂剑舍的浑水,你就该在岭南隐居。现在师兄到岭南去,重走你的老路了。” 姜秋林说:“你怎知至临远在岭南?” 至殊笑着说:“你只会高看自己,也太小看别人了。勤王府的消息比你还灵通,武林各派跑到天涯海角都难逃他们的手掌,我此行就是要把他们聚到剑舍来,再一网打尽。” 姜秋林说:“各派不会那么傻,他们不会中你的奸计,你休想。” 至殊说:“没有哪一位武者不想拥有贞利剑,师父不在山上,我的武功是人尽皆知的弱,你放心,现在各门各派已经在奔赴剑舍的路上了。” 大家是迫不及待地往剑舍赶,但不是他们计划中的全员出动,吃一堑长一智,保存一部分力量在外,是保住门派香火的有效方式。王太冲在路上不停联络各派,要大家保持联络,但不要相聚,免得中了他们的圈套。 断家枪的也出发了,辛枚和他们掌门带队,对付一个女人,兴师动众就有损武林的威严。他们买凶去京畿的杀手,在京畿扑了空,听到贞利剑在这女人手中,更兴奋地往剑舍山奔去。杀了这女人,能拿到钱不说,还能拿到贞利剑,即使拿不到贞利剑,在剑舍杀她也比在京畿杀她容易太多。 还安兵不动的是太行山的夕惕和七星观,夕惕掌门不愿在冒险,要静观其变,该夕惕出手时再出手,她们在太行山养精蓄锐,做好战斗的准备。 少年和他师父把身上的银子花完,听少年说剑舍的酒不错,他就像去尝尝。少年说:“你不怕面对剑舍掌门了吗?” 师父说:“江湖败类,现在他站在我面前我能一剑了结他。”少年称赞师父的勇气,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他们两把东西打包好了,随时准备去剑舍。 王聪和钟瑜玟的态度和夕惕的一样,果然女人容易同质化,她们都反对现在去剑舍,不见涣群拳的出现,这就是一个陷阱。 王聪对少年的师父拿了银子没去买穿的感到不可救药,她没在给他们钱,少年和他师父在太行山上过得太苦,黑衣男和斗笠男也跟着过苦日子,但他们苦惯了,还能忍受。少年和他师父都想私自下山,去剑舍喝他一干二净再回来,免得心里远远的惦记。 钟瑜玟看出这两个人坐立难安,说:“明太刀就在我们身上,涣群门等的就是我们,我们不出现,他们就不会现身。至殊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武林各派和野心之人一定已经赶往剑舍,至殊不是他们的对手,她身边的陈观和陈怀寿也只是酒囊饭袋,等剑落入其他门派只手,涣群门自会现身,到时候我们再出手。”她分析得很对,代表了夕惕所有女侠的观点。 少年认为此时是夺取贞利剑的最佳时机,眼下就该吃饱喝醉然后马不停蹄去剑舍山上大开杀戒。王聪把一锭银子扔在桌上,说:“先拿去喝,剑舍的酒远了点。” 少年和师父捡了银子,出门来,把剑舍山上的贞利剑忘得一干二净,黑衣男和斗笠男也跟上,剑舍的酒是远了点。 王太冲和断家枪不断给太行山来信,要女侠们速速出发,只有女人才能降服女人。 三百一十七 乌合之众争做前锋 心急好… 女人对女人的仇怨更深,她们更不会贸然出手,夕惕的人要深思熟虑,盘算好后再做决定。夕惕掌门把小师妹宠起来,她是夕惕的秘密武器,是夕惕的根基所在,不能让她再落入涣群门手里。 小师妹从京畿回来后,在太行山上鸟见了都要歌唱,树见了都要低头,二师姐都不敢欺负她。仪珉在太行山大肆宣传为小师妹立威,宣讲她在京畿见不得人的庭院大杀四方,救师父师姐于水火,在江湖上名声大躁。小师妹得上一代六壬神剑女侠真传,为武林新一代少年英豪。 大师姐仪琳也把小师妹视为夕惕至宝,养剑堂的杂货另安排给新来的弟子,小师妹整天只需习武练功即可。小师妹武功不断精进,远在同龄人之上,甚至剑舍至临和京畿京畿陈观都不是对手。仪琳仪珉也没闲着,她们的师父已经着手传授她们祖传的武功秘籍,保不齐遇到贞利剑的时候会用得上。 少年一行对武林形势转变漠不关心,他和师父带着黑衣男和斗笠男两个跟屁虫每天到太行山下的小镇上去喝酒,店家明白这是杀人狂魔,是徒有其表的杀人狂魔。四个人才有一把刀,这样的狂魔只怕连镇上的混混都不如,但那中年男每次来都能徒手掰开银锭子,店家都把他的把戏当成镇口半仙的手段之一。店家问他们到这小地方来干嘛,已经来了好几天了。 少年的师父说:“我们从太行山上来,你说那里有很多杀人狂魔的地方,就为喝你家这口酒。” 店家不信,他家这口酒还没美到有人从远处赶来,太行山上什么没有,要到这小镇上来。他说:“太行山上的夕惕剑派,距此六十余里,几位又没有马,真是拿老汉寻乐。” 斗笠男说:“马没有我们跑得快,我们远道而来,你就该给点好酒,少拿掺水的劣等酒来糊弄我们。” 店家说:“几位非凡人也,两条腿比四条腿跑得快,老汉真是没见过。这酒都不会亏待各位,只要银子不少老汉,酒就不会掺水。” 少年的师父说:“银子从来都没少过你的,我告诉过你,少拿假酒来糊弄我们,我徒弟可是真的杀人狂魔。” 店家说:“我看他不像,老汉这酒肆虽小,但却是本故事书。传言剑舍山上来了一个女魔头,已经杀了很多人,个个断手断脚,尸骨不全,剑舍山上血流成河,整个山头都被染红了。” 少年说:“你这小镇还能收到剑舍的消息,真是不简单,你这酒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包你店家发大财。” 店家说:“天下第一剑派被屠戮殆尽,惨绝人寰,这点事还有人不知道吗?老汉的酒肆里,那些客人每天都在议论。” 斗笠男问:“那你可知那杀人女魔头是什么人?天下第一剑派她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女人,你们镇上还有没有类似的,我们想见识见识。”他擦擦手,急不可耐的样子。 店家说:“那女子就是剑舍的人,武功高强,如魔似鬼。” 黑衣男说:“那样烈的女子,哪里才能找到,你这酒要是也那样烈,也能发财。” 店家说:“大爷说笑了,那样烈的酒谁敢碰?那就是毒酒啊。” 确实是毒酒,但已经有三十个人尝过了,安然无恙,身体一点毛病没有。此刻也正纷纷赶往剑舍,他们不是想重温旧梦,而是他们知道那样的女子没什么本事,谁早到贞利剑就是谁的,当然,能和她重温旧梦就再好不过啦。 他们都集结在剑舍山下,还遇到了不少志同道合者,就是从京畿赶过来的流浪杀手。他们呼朋唤友,在山下喝酒摔碗,约好有福同享,没有难,不会有难的,山上的母老虎是纸糊的,轻轻一撕,就碎了。他们组成百余人的队伍,向剑舍山上进发,一路畅通无阻,看门的狗都遇不到一条。 各大门派在京畿受了惊吓,杯弓蛇影,不敢上山来,贞利剑就要落入他们手里,他们欢呼,要路过的鸟也跟着笑,不笑,他们就破口大骂,喊打喊杀。剑舍山门空无一人,看守的人都被姜秋林撤走了,这群乌合之众要接管剑舍,天下第一门派落入他们手里。麻雀也有大志,扬言夺剑后要灭了涣群门重振江湖,称霸武林,当然明太刀也应该刀他们手里,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该到他们手里来。说着说着,大家像是睡着了,说的都是梦话,靠近剑舍宅院时,比梦话还不如,没有一点现实根据。 湘钦门的人最先看到这一群人,前去通报,这是来自武林的第一波攻击,陈观和陈怀寿都不敢怠慢,和至殊商量,要她派出两倍于敌的剑舍弟子。至殊不肯,剑舍的弟子不是贱命,要去和这些无门无派名不见经传的侠客拼杀。 姜秋林听到消息后,叫人赶紧召集师兄们,躲到地窖里去,那才是师父的旨意,不能力敌,只能避敌。 至殊派人把姜秋林抬进地窖,让他在这阴暗的泥洞里乘凉,他挖得这么辛苦,一天都没住过,心里肯定有遗憾,这就成全他。他嚎叫着要见至殊,士可杀不可辱,他不要住进这狗洞。狗洞?是他自己挖的,他是想念京畿的地牢了。 陈观认为首战不能放纵这些人,不然涣群门的人亲自出马,他们剑舍就不能谋划逆反之事,剑要在回到他们手里,想拿出来就很难了。 至殊胸有成竹,一群乌合之众,她要亲自会会他们。 那些人在门口叫嚣,“叫至殊那娘们来伺候老子,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还没好够一百天呢,快来补偿补偿我。”其中的汉子叫得最凶,说的也最有理,看门的湘钦门人都不知怎么回答他,只能拔刀不让这群虎狼进去。 “是哪条丧家之犬在狺狺狂吠?!”至殊提着蓝幽幽的贞利剑走出来,身后跟着不放心的陈观和陈怀寿,劝说她不要鲁莽。 至殊到门口见是当晚的汉子,还有不少无名小卒,都是逞嘴上的英雄,手上没多少功夫。陈观放心了,这是不知天高地厚想入非非的流浪侠客,当晚在剑舍客房庭院就是他们干的好事。 希望好事成双,汉子们希望至殊和他们再好一次,他们等不及了,不在客房庭院也可以,就地就可以办事,反正至殊也够不要脸的了。 至殊没有被他们激怒,笑着说:“想不到你们还敢上剑舍来,我还愁没地方找你们呢。这就是天助我也。” 好汉们说:“大爷知道你想我们了,这不就来了嘛,快把贞利剑交予我,和大爷欢愉去也。”跟来的汉子们都起哄,他们好像憋坏了,或者是在路上说的梦话都成真,他们要得剑玩女人了,剑在眼前,女人也在眼前。 好汉说:“来吧,大爷等不及了。”不是大爷的也等不及了,湘钦门的汉子们都等着看好戏,陈怀寿和陈观也急,这些人在关键时候总能坏事,早点处理了最好。 至殊说:“好,那你可要接好了。”她拔剑跳飞,当空挥剑。剑气挥洒,那等不及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肩膀就被削下了。 至殊落地,说:“巧了,我们剑舍山上也有和你一样的残废,该不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呢,或者你们已经认识的了,天下的废物都一个样。” 那汉子在地上嚎叫,血流如注,断臂在地上抽搐两下,就停止了。至殊说:“就这两下子?蹦跶不了了,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她一脚踢开断臂,站到陈观身边,说:“就这些货色还想让我们剑舍的弟子出手?老娘今天就结果了他们。” 好汉们听到要结果自己,纷纷拔出刀剑,他们的斧钺钩叉也早早就等不及了。 三百一十八 复仇雪恨畅快人心 断手截… 陈观也拔剑欲试,要断了武林人的念想他们才不敢到山里来。至临说:“都别动手,这些畜生都是我的,我要一个一个杀了这些畜生。 好汉们都不是畜生,他们不信联手还收拾不了这个昔日在胯下娇喘兮兮的女人,他们还没见识过蓝幽幽贞利剑的厉害。陈观收剑后,他们便拥到前面来,夺贞利剑的时候到了。 随着躺在地上的汉子大喊:“杀了这婊子!”好汉们大喊着冲向至殊,像张开獠牙的恶狼。至殊半蹲马步,持贞利剑劈斩。冲在前的好汉被贞利剑斩成两半,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贞利剑所向披靡,削铁如泥,好汉们的斧钺钩叉像木棍一样断成好几节,他们扔掉手里的废铁,大喊:”他娘的,先夺剑,再杀人!“ 欲夺剑,也要靠近至殊才有可能,他们围住至殊,却不敢近身,一步一步向后退。狼群发现这不是羔羊,是棘手的母老虎,要伺机而动。至殊看着他们紧张的神色,说:“宝剑就在我手上,过来取去,只要你们取得宝剑,老娘任你们处置!”好汉们不想处置她的了,她凶狠的模样让人提不起兴趣。 他们没人上前去取剑,至殊就送剑去,她往前突刺,贞利剑刺进一个好汉的胸膛,至殊慢慢扭转剑柄,刺成缝的伤口变成一个圆,好汉后悔往前站了半步,他向后看一眼,他身后的人都往后退。他不行了,心脏被至殊捣烂了。 至殊邪魅一笑,拔出宝剑,蓝幽幽的宝剑一滴血都不沾。她说:“好剑,助我报仇!”说着,她快刀斩乱麻,砍白菜一样左右劈斩。好汉们不敌,退避不及者则分成两截倒地。至殊说:“今日又不少不是夜宴之灾当晚的人,那么你们是想夺我的宝剑咯?”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同你本无仇怨,奈何行走江湖没有银子寸步难行。”从昭义赶来的杀手之一说道,“本以为这钱好挣,没想到要送上性命。”他不是怕死之人,只是遗憾造化弄人,本以为要翻身了,却是翻身倒地。 至殊说:“买凶杀人,武林中本是见怪不怪,就是不知道哪个门派敢出这个价钱,我至殊的命又值多少?” 那汉子说:“两千两银子,这是在昭义的价钱,你如今拿到贞利剑,价钱应该涨了。”他手里的刀已经只剩刀柄,只能给自己壮胆,杀不得人, 至殊说:“区区两千两就,我的命就这么贱吗?我偏不信!”她揽剑环抱,又再拦腰横劈,那汉子被剑气从腰间截断,上半身倒下,下半身还站得稳稳的。“是条汉子,是该死。”至殊说,她往前踏两步,好汉们都怕了,拔腿向身后跑。 至殊一个空翻,拦住他们的去路,“不是要和我玩玩嘛?这么着急走,山下是有什么等着你们”山下没有什么,但山上有母老虎,爪子尖了,他们要走。 至殊展开双臂,运气在手腕上,”让你们尝尝剑舍的剑法!“她往前突刺,又有两个好汉躺在地上,他们步步后退。陈观却拔出宝剑拦住,说:“各位来了就不要走了,投降吧。” 他们正要跪地投降,至殊挥剑砍掉后面几个人的脑袋瓜,砰砰落地,血从喉咙里飚出来,喷到至殊身上。她的衣袍全被染红了。“投降也得死!”她大喊。好汉们只能直起腰,往两侧跑,却被剑舍的弟子围住,他们似乎很愿意为他们的师姐报这个仇。 “都别动,让我来一个一个一个杀光这些畜生!”至殊喊得震天响,她的积蓄的怒火全都发泄在贞利剑上,宝剑一上一下,像砍西瓜一样,把他们的脑袋都划成两半,脑子淌落在地上。 好汉们不强撑了,他们跪了下来磕头认输,求至殊饶命,以后给至殊当牛做马。至殊拒绝了,说:“你们这些畜生,好不如牛马。” 他们说要给至殊做狗当猪,至殊也不愿意,挥手嚓嚓,有削了两个脑袋,“做我的猪狗就是这下场。”她眼都不眨一下,下了杀心,就不能手软,不能犹豫,犹豫会手软。她不顾好汉们的哀求,把剑捅进他们的心窝,还扭转宝剑,来回拉扯两下,锯木头般锯断他们的肋骨,把他们的心脏捣烂。 好汉们不奢求活命了,自求给个痛快,一刀削了他们的脑袋吧。至殊偏不,她的气愤过了,人冷静下来,拿贞利剑在这个人身上捅两个窟窿,又走到那个人身边在他的背后,扎两下,等他们号不出声,才一剑割断他们的喉咙,他们哗哗哗响两声,挣扎扑腾,然后伸直两腿两脚。好在剑舍山够大,有的是他们伸展的地方。 第一个被削掉肩膀的人醒来,看到满地残缺的尸体,单手蒙脸痛哭,陈观看了都心寒,这和剑舍弟子在地牢里火火被烧死一样,看着令人揪心。 至殊却是开心的,她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但她并没有狂笑,而是笑嘻嘻地扎这个捅那个,好汉们蜷缩在一推,不断地求饶,哭喊,哀声响彻剑舍山头。至殊扎得起劲,听到那个残废的哭泣,走过去,说:“怎么?不要我了还是不要贞利剑了?” 那人说:“娘的,你是母老虎,是恶魔,你要遭报应!” 至殊说:“在我遭报应前,先让你们遭报应,我就是你们的报应。”他在这位好汉的伤口上捅一刀,好汉嗷嗷大叫,说不出话来。 其他的好汉哭声都没改过他的嚎叫,他真是好汉中的好汉了。至殊还不住手,在他完好的左肩刺一剑,把剑插进他的肩膀,说:“贞利剑给你了,可是你接不住啊。”好汉这时候叫不出声了,满头大汗,嘴里呜呜响。 陈观说:“适可而止吧。”他看不下去了。 至殊说:“没人有资格在我面前说适可而止,你也可以来领教领教贞利剑的厉害,你在京畿可没少杀我剑舍弟子,少在这装清高。”她走到人堆里,又刺一剑,有个好汉一命呜呼,终于不用受罪了,他笑着闭上眼睛。 至殊轻挥宝剑,削掉不知是谁的一条腿,整堆人都在叫喊,至殊享受他们的哭喊,她又削掉一个肩膀,哭喊声并没有增加,她有点失望,于是大力挥剑,劈开几个不是很卖力的脑袋。 好汉们的嗓子像是哑了,瞬间不再叫喊,不再求饶,只是呆呆地望着至殊,至殊说:“不想要老娘手里的宝剑,不想要银子了?不想要老娘的身子了?”她挥手又砍。 好汉们什么都不想了,只想什么时候这宝剑能落到自己头上,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想死。 至殊默不作声,两手持剑,用力劈砍,把抱在一起的人群全部杀死,他们的尸体都不再动弹了,死透了。至殊还没停手,还在砍他们的尸体,没有知觉的手脚还要再受罪。 陈观不说话,陈怀寿也不敢多言,现场只有至殊的剑嚓嚓嚓地响。 她好像是砍累了,才收手,走到陈观身边,满身是血,脸上都是血,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血,只有眼睛是亮的,其他地方多是赤红的。她说:“你要不要试一试贞利剑的厉害呢?” 陈观说:“你疯了,是个疯子!”他转身离开,陈怀寿还站在那看,湘钦门的汉子不觉得这残忍,他们可能都在心里大喊”杀得好!“ 剑舍的弟子们也都散了,这确实很残忍,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他们各自散去,不敢正眼看他们的师姐一眼,他们的师姐眼里也没有他们。 现场还有个活口,第一个被斩断肩膀的汉子躺在血泊中喘气兮兮,蟑螂一样顽强,两剑都死不了。至殊皱眉走向他。 三百一十九 悬崖勒马想做好人 阴谋诡… 至殊觉得还是杀得不够好,还有人能含笑九泉。她看着最后咕咕响动的好汉,笑说:“给你贞利剑,你接不住啊,你是不是不行,我看你就是不行。”她踩着好汉的伤口,好汉龇牙咧嘴,叫不出声。 湘钦的汉子们少见这样泼辣狠毒的女子,看得津津有味。至殊看着湘钦族人,这些黑衣黑裤的汉子莫不是吓傻了?她说:“滚开吧,老娘杀人关你们什么事,快滚。”湘钦门的汉子不肯离去,诺诺地作揖,向后退一步,表示不会干扰她复仇残杀。 至殊也不管他们了,外面热得很,脸上的血被汗水冲刷,流到眼睛里,黏糊糊的,快睁不开眼。她收脚,捏紧贞利剑,说:“就这样吧,是我高估了你们,经不起杀伐。”她手起剑落,汉子的脑袋就滚落在地,沾了很多血迹和泥灰。 湘钦门的看到谢幕,回北山庭院去了。他们啧啧称怪,这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赶紧劝宗主离开这地方。陈怀寿见怪不怪,说:“一个女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在京畿的时候你们还赚找脾气劣的姑娘,你们这是戒色了吗?”他们摇头,说:“我们没有,那是涣群门的邋遢男才这样。”邋遢男不在场,替湘钦门的背黑锅。 至殊杀的畅快淋漓,从此仇敌都死光,仇恨都消解,她只管一心夺明太刀即可,第一次感到人生的目标是这么明确,像是在树林中意识到自己找的是那一片叶子。她回去破天荒给自己开了一坛酒。从那一夜之后,她就再没碰过酒,这次是开荤啦。喝完酒,有三分醉意,她巡视剑舍山头,才意识到自己长大的山头现在是自己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她的,得益于手中贞利剑。如果天下只有剑舍山头这么大的话,那天下就是她的了,她坚信,还有另一半的天下在明太刀上,还有一半在涣群门的拳头里。夏夜的风吹得她面庞清爽,意气风发。 剑舍的弟子尽地主之责,把山上的尸体清理干净,并去信告知师父和大师兄,至殊在山上砍西瓜一样剁碎了百十来人的身体,报了夜宴之仇,也杀尽从昭义受银而来的杀手。 姜秋林是山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他躺在地窖里,等师兄晚上来告诉他,他一点也不震惊,只是庆幸她只是削掉自己的肩膀,没要他的贱命。姜秋林说:“也好,此次屠杀,武林各派都不敢上山夺剑,不会轻易重涣群拳的阴谋诡计。”他才能翻身,不能下床,他哼哼唧唧几句,会心地笑了。师兄以为他疯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窖里住久了,人真会疯掉。他疑惑地看着姜秋林,迈步小跑走开。 陈观夜里又来探望他,说到白天在山上屠杀的事,陈观直摇头,感叹手段之残忍,人性之灭绝,贞利剑落入她手,真是天下之大不幸。姜秋林裂开干瘪的嘴唇笑说:“贞利剑在你手上的时候也不见得你仁慈,我知道,你会说迫于涣群门的压力迫于勤王府的威胁,可是只有你自己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胁迫我们呢?我们剑舍多少人无辜死在京畿,江湖武林多少好汉殒命王府?” 陈观想起当初自己奉剑舍掌门之命跟踪灰衣少年一行人,在路上遇到涣群门脸残二人组,从那时起便和武林正义背道而驰,一路走到黑。他沉思着,望着豆粒大小的烛火。 姜秋林眼光独到,嘴巴更毒辣,他说:“要不是你父亲陈力士因此而死,你今日看到至殊的行为也会觉得她不够狠毒,不够有成大事的风范。” 陈观说:“可能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比她还可恶可恨,可是她不知道她正常毁了武林,我之所以能得到贞利剑,也是她在剑舍掉的包,如今她大仇已报,我们应该帮她走回正路。” 姜秋林说:“我们?你是涣群门的走狗,我不是,我宁愿死,也不做别人的狗。” 陈观说:“现在涣群门不在剑舍,他们人都在京畿,但假以时日,当武林人都聚集到剑舍的时候,就是他们现身剑舍的时候,所以我们只能趁这个空挡做点事。” 姜秋林说:“做点什么事呢?” 陈观说:“你现在受伤,不能出门,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斗不过至殊,你们剑舍的弟子都向着她,今天死这么人,他们也有份。要是能请你大师兄至临回来,山上的人未必还会听她的,我们夺剑就容易得多。” 姜秋林说:“你还是想着夺剑,我看你比是师姐更不是好人,简直就是畜生。”虽然他师姐也是畜生,但畜生也分等级,有好有坏,有优有劣。 陈观说:“我对剑没有兴趣,但只有夺得贞利宝剑才有可能拯救武林于涣群门的阴谋,我很愿意看到至临拿到贞利剑,以他的武功,一定能发挥贞利剑的优势。” 姜秋林不傻,他笑说:“我看你是想把我师兄骗到山上来,你在京畿就用过的伎俩,在我们剑舍山不起用了,我已经信告我师父和师兄,贞利剑我剑舍势在必得,就不用你们陈家操心了。你女儿陈圈圈还在勤王府,你说的话谁敢信呢?” 陈观想到自己的女儿更头疼,她甘愿在勤王府做人质也不愿跟随陈观出走江湖,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还很固执。从小到大都是陈力士陪着她,陈观对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了解。年轻一代他都不了解,以前以为自己了解至临,现在看来也不理解,甚至躺在身边的姜秋林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陈观叹息,不知怎么回答姜秋林的话。 姜秋林替他回答:“你女儿陈圈圈是女中豪杰,你和你爹陈力士都不及她半点,你们陈家要是都想她这么有骨气,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喜欢教训人,说起来好像自己全对别人毫无是处。 陈观说:“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找不到说的,希望姜秋林能理解自己,希望年轻一代有本事有想法,希望至临能趁现在回山,把握难得的机会,一举夺得贞利剑安。但人不是相通的,他的想法在姜秋林看来全是涣群门的计策,正义凛然的话术只是花言巧语。 姜秋林躺着睡着了,陈观走出地窖,在洞口遇到至殊,他说:“地窖潮湿,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会死的。” 至殊显然比他更了解重伤,更了解地窖,她说:“死不了,顶多落下病根,半身不遂,他已经是个废物了,一个残废的废物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陈观问:“不顾及同门之谊,你怎么回到这地方来?” 至殊说:“剑舍是我家,整个剑舍都是我的,我高兴去哪就去哪,你算什么东西?丧家之犬!” 至殊骂得很对,陈观也觉得自己是丧家之犬,京畿的家已经败落,亲人死的死,离的离。他没什么话可以反驳至殊,只是觉得剑舍的人个个牙尖嘴利,舌不饶人。他转身走了,回属于他们的北山庭院去。 至殊进去,姜秋林已经睡着,脸上冒着大汗,显然是病了,他自己修的地窖没好好对待他,真是活该。至殊一巴掌扇醒他,骂道:“大管家,你睡得可真香啊,人都攻过山门来了,你还在睡?!” 姜秋林嘴角渗血,说:“有师姐在,剑舍不需要我这个废物。”他对自己的认识完全正确,至殊笑着称赞他不愧是剑舍的大管家,不愧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三百廿 三家围猎鹿死谁手 深恩图报刀山… 姜秋林算是有自知之明,多封急信去给师父,师父一封都没回,他好像对剑舍山上发生的事一点不关心,俨然这不是他的剑舍了,是至殊的剑舍。他不是默认纵容至殊,是对姜秋林信中所言毫无满意之字眼,堂堂天下第一剑派掌门要受制于他?姜秋林写到第四封,他才意识到自己追命般的写信给师父,是在教他做事,师父远在西边,肯定恨自己胡作非为目无尊长,姜秋林赶紧烧了第四封信。亡羊补牢能弥补自己的鲁莽和无知,他去信给至临,要至临不要回来,陈观和至殊都在等着他落网。殊不知至临是剑舍掌门坐下第大弟子,也厌倦了姜秋林的指手画脚,好像剑舍就他一个人有脑子了,其他人都只能借由他的脑子活下去。 至临和师父汇合后,赶往剑舍山下,似乎要反姜秋林之道而行之,以宣誓他们对剑舍的主权,剑舍是他们说了算,不是姜秋林说了算。 鉴于至殊在山上大杀四方,江湖把她传得神乎其神,具体是把贞利剑传得神,要到了此剑在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手里也能所向披靡。这把王太冲乐坏了,他知道贞利剑不是这样的,但有人信,就有人服,只要他能拿到贞利剑,一样是武林盟主,一样能号令武林。他带着归藏的人乔装到剑舍山下五十里外,这里有个小镇,刚好可以落脚。王太冲一到,发现这里乔装的可不只他们归藏,还有别的门派,但都是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不足以和他相争。王太冲立即飞鸽传书,告诉断家枪掌门自己的所在,告诫他不要到此镇上来,以免扎推被涣群门的盯上。 归藏的掌门和辛枚收到王太冲的消息,在剑舍山的另一侧落脚,并去信到太行山,请夕惕剑派的不要到他们那里扎推,夕惕的没凑热闹的想法,还在太行山上修习,沉得住气的除了涣群门就是太行山了。 剑舍掌门和至临进入剑舍地界就手眼通天,归藏和断家枪的人每天吃什么拉什么他们都知道,他们也没去凑这两个剑派的热闹,他们在剑舍山的另一侧待着,三伙人成三角之势把剑舍山上围住,彼此相距五六十里,这下聚而不凝,涣群门的人该那他们没办法了,勤王府的兵出不来京畿。王府的兵一出京畿就是谋逆,他们拿几百里外的剑舍没辙。王太冲被自己的高明折服,要多饮几杯才能犒劳自己。 至殊在山上,不知道山下的武林人士已经悄然而至,她师父和师兄对她在山上的一举一动都清楚得很,也知道地窖里的姜秋林还没死,蟑螂那样顽强。不过他伤口溃烂,陷入昏迷,不能对谁指手画脚,他只剩下半条命了。 剑舍掌门在山下,想着要怎么从逆徒手里拿到贞利剑,她的本领可以忽略不计,只是涣群门的人也不傻,这陷阱他们会怎么收网呢?王太冲和断家枪的人都不是心急的人,各自在等别人先动手。 剑舍掌门思量很久,给太行山三家剑谱写了一封信,希望夕惕掌门能带领太行山三家剑派到剑舍山下来,商讨夺剑之事,并告知归藏和断家枪的所在位置,请太行山务必不要到那些个倒霉的地方去。他只字未提对太行山三家剑派的罪行,这就想糊弄过去,深仇大恨不是儿戏,夕惕掌门大骂剑舍全是畜生。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看完信,都说门派恩怨自是不能忘,但武林存亡系于一役,不能耍性子。 剑舍山是要去的,但怎么个去法是要好好考量,不慎将有灭门之险,京畿地牢已经是教训。夕惕掌门和仪琳仪珉众弟子商量后,决定只出一部分人到剑舍山下去,大部分人还是要留在山上,保持有生力量。夕惕掌门决定带仪琳仪珉仪昆仪吾四个弟子去,其余弟子跟随小师妹在太行山习武练剑。而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年事已高,就在太行山上待着吧,好好研究研究剑派复建的事。七星观复建已经有成果,后被叫停,现在更不敢动,星镜道长引为遗憾,但要说不去剑舍为江湖出力,这两个老头子不答应。京畿的地牢没把他们折磨死,真是涣群门为武林做过最大的好事,他们两人上刀山也誓要去,夕惕掌门拗不过,只能答应带上,但丑话说在前头,不一定能带回来了。这次明知是坑,大家都要往里跳。要是都回不来,太行山就是小师妹的了,她还没有意识到肩上的太行山有多重,只晓得要擦亮养剑堂的宝剑,把桌子擦得程光瓦亮。 此行要能得胜,最大的关键在于灰衣少年和他的师父,他们一行人愿意到剑舍山下,才算有胜算,不然就是去送死。 少年和他师父一行人还没把身上的银子花完,太行山下店家的酒也不赖,半仙对他们也不惧怕了,这不过是某种江湖伎俩,和他算命骗人差不多,少年一行经过镇口的时候还能和他点头致意。他们在太行山待习惯了,前提是有银子沽酒。他师父要得几回银子,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变化。王聪算是把这四个酒鬼看穿了,他们穿不穿衣服都无所谓了。 酒后回来,听到仪琳说要赴剑舍,少年比谁都兴奋,他想到可以去弄点不要银子的酒,口水都塞满腮帮子,那就是偷。他师父不看好,这明显就是涣群门把贞利剑摆出来,让大家去抢,等大伙聚到一起时,他们就可以一网打尽,京畿的坑不就是这么回事。他劝大家不要去,就在太行山待着,他才把太行山待出点意思,现在要走,还是去送死,他不想跟着一群傻子。 少年说他分析的是,也劝仪琳等人不要去,但她说明知是坑也要跳,这是夺回贞利剑的唯一机会。各门派已经到剑舍山下了,夕惕不去就是不义。这是道义绑架,凭什么别人送死,自己不去就是不义,这武林该忘。少年的师父只想讨点银子再去山下喝酒。 钟瑜玟说他不去也应该,但少年一定要去,他不去武林就没有一点胜算了。 少年的师父说他也不该去,他的武功在涣群门掌门的面前就是小菜一碟,不够塞牙缝。 王聪对少年的师父说:“他可以去,他想剑舍山上的酒都快想疯了,但你不能去,明太刀不能和贞利剑见面,他们这一招就是故意引明太刀出来。” 少年的师父笑道:“小女娃只知道捂着银子,你不知道江湖的道道。这刀我也可以不要。” 王聪说:“你是不在乎,你只在乎酒,但明太刀要是落入涣群门手里,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少年的师父说:“这刀是不给他们但有人要的,我徒弟要是去了剑舍,你能不能给点银子给我们,我们留在太行山等你们凯旋。” 仪琳给王聪使个眼色,很明显大家都看到了,黑衣男说:“我们不花夕惕的钱。” 少年的师父说:“这些女娃是想我们三个也跟着去剑舍,我说对吗?” 仪琳猛点头,“要是得三位前辈相助,武林甚幸也。” 王聪也说:“三位武功盖世,留在小酒馆里太可惜了。” 黑衣男说:“王姑娘要去,我可护送,保你周全。”他朝王聪作揖,是感念她对他女儿的救命之恩。 少年的师父敲他的脑袋,说:“你是认钱还是认女人?你欠她的情已经还了,那件宝衫足矣。” 黑衣男说:“可宝衫这一次不一定能保她周全,太行山上那母老虎已经斩首几十人,王姑娘和他是宿敌,我非去不可了。” 王聪说:“好,有前辈相助,我们一定能旗开得胜。” 少年的师父说:“你这守财奴是拿一根筋搭错了,他的离手剑也不一定能保你周全,更别想得胜了。” 少年在一旁不说话,要走要留,王聪和钟瑜玟都做了决定,他没有什么话语权。 三百廿一 山林露宿贫苦日子 宝刀沽酒豪… 黑衣男执意要去剑舍,斗笠男说八匹马也拉不回他,即使凶多吉少,或者根本没有吉,他也只能跟着去,少年的师父都愿去,他们俩的小酒就没得喝了。他找到王聪,要她到剑舍不可出头,黑衣男一根筋,真会为了她去赴死,山上的贞利剑无情无义,请她收敛一些。王聪说自己只是陪她家公子上山,她不会出头去夺剑,她否认自己是武林人士。可是武林中的事已经和她分不开了,她和钟瑜玟能左右少年的行动,少年的行动牵动他师父的走向,这两个人足以影响武林的存亡。 黑衣男说干就干,回到屋里就开始收拾行李,斗笠男说:“送死也不要这么着急,害得我也要跟着你动身,我们身上的银子还没花完呢。” 黑衣男说:“到了剑舍也有酒铺,那几两银子你担心花不完。” 斗笠男说:“我害怕没来得及花完我们就嗝屁了,多可惜,我建议,还是花完再上路。”他在想屁吃,夕惕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弟子们都去跟师父师姐道别了。 少年和他师父不慌,他们收无可收,对去留也还犹豫。师父告诉少年,涣群门的人可能就是布局等他们,要做好不再回来的准备。他承认太行山是好地方,但好地方不能长待,不然就会没有好感。 王太冲和断家枪的人不断来信,他们知道夕惕的武艺是夺剑的关键,她们身边的少年更是最后的杀手锏。他们是用剑高手,最懂贞利剑的好处。用剑高手都应该到剑舍山下来,做联动的一份子。 夕惕的人麻利,不到半日就整备下山了,少年一行六人跟着,十几个人的队伍奔向剑舍。仪珉担忧他们手里的明太刀要正中涣群门的下怀,她建议把明太刀留在山上,以前贞利剑藏在太行山百年都没有人找到,明太刀在太行山总比在剑舍山安全得多。 少年的师父只是笑笑,斗笠男说她太无知,很多事已经超出她的认知。刀在黑衣男身上,他背着,跟在少年的师父身后。他说他不是一个刀客,更应该是一个剑客。剑客也没剑,两手空空。 夏日在路上走,很闷热,少年的豪华马车这次留在太行山,好像他们还要回来似的。这次出行不宜张扬,少年的师父说张不张扬勤王府都知道大伙的动向,就该一路玩一路去,偷偷摸摸的自欺欺人。夕惕的掌门小心为上,要他们走小路,不住店,露宿乡间田野,和蚊子们斗智斗勇。 如此精妙的打算,到了剑舍有什么计划呢?夕惕掌门也只能见机行事。最没用的计划就是见机行事,把自己交给没定数的偶然。少年问仪琳,到了剑舍山下要下哪里落脚?他知道剑舍山下有几处好去,有酒有肉有床有铺,不用再风餐露宿。仪琳说到了剑舍山下不能和其他门派汇合,要彼此保持距离。少年大失所望,要到山下去受苦,不如留在太行山享乐。 少年的师父听说要去山下吃干粮,睡树上,他几乎要甩手回去,他好歹是别人称的一代宗师,不是鸟,不是什么苦都要受。黑衣男劝他忍忍,不会很久,不是他们得剑,就是涣群门的得刀,胜负会在几天内见晓。 夜里露宿时,王聪和钟瑜玟发现少年的师父打退堂鼓了,要少年去劝说,大宗师不能半途而废啊,他师父最恨别人说的应该不应该,他要去便去,要留便留,所有的理由都只能是自己,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少年想找黑衣男和斗笠男聊聊,这两人现在是师父的左膀右臂,能牵扯师父赴山。但却不见人,师父说他们受不了路上的日子,先回去了。 能回哪里?太行山?少年不信,黑衣男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不会不辞而别。少年的师父说这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天天吃冷食,烤野鸡都吃不上,只有他意志坚定还没溜。少年猜不透师父似真似假的话,他说到剑舍山下可以为师父去剑舍搬几坛好酒来,那是人家佳酿,值得师父跑这么一趟。师父甩手让他滚,八字还没一撇,他现在酒瘾犯了,浑身发痒。扭来扭去,坐立不安。王聪说他是一套衣服穿了几个月,身上犄角旮旯都是虱子的乐园,不怪酒。钟瑜玟说他的真气太强,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他身上活下去,你看他身上再臭,都没有苍蝇去围拢。 过艰难一夜,第二天上路,黑衣男和斗笠男回来了,身上带着酒肉,这两人是真忍不住了,偷偷到某个地方弄点东西来给少年的师父解馋。王聪说他们是偷盗成性,斗笠男矢口否认,他们不是偷,是好心人给的。钟瑜玟说是的,是有人被迫当了他们的好心人,这两个人身上一文钱没有,弄这么多酒菜来,非抢即盗,她希望他们是抢,那样不失武者的风范。 偷来的就不香了吗?少年和他师父吃得津津有味,多有这么几顿,他们就能坚持到剑舍上。夕惕的掌门不准这两人再离队,不要没到剑舍山下就闹出事情来,各门派现在都是潜行潜藏,不敢浮出水面。 少年称赞酒菜很好,即使折损名节也应该,他的名节能值这么多东西也不可惜。夕惕的自言清高,酒菜她们也没少吃,所以少年觉得这并不会折损一个人的名节,没有吃的像姜秋林一样流落街头才会,不过他也没有名节。 少年的师父解馋,对苦日子更没有耐心,他找夕惕的掌门说能不能跟王太冲他们住在一个镇上,那里能把大伙的精神养起来。她却说归藏的都是禽兽,不与他们接触。少年的师父说断家枪的都是君子,腰杆比宝剑还直,不会对夕惕的女侠们有什么非分只想。夕惕掌门说扎堆就是送死,宁愿在山上吃冷食也不给涣群拳的捡便宜。女人都是警惕的,总以为有人要害她们。少年的师父说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两个老头子可撑不住,在山上里待下去,蚊子都能把他们盯死,不是蚊子盯死,是熬夜过劳死,这两个老头被蚊子折磨得好几夜睡不着。夕惕掌门说那是他们自愿的,他们行走江湖多年,知道外面的苦。 两个老头武功不太行,蚊子都不饶,少年和他师父一身真气,蚊子都近不得身。深受蚊虫之害的只有两个老人和王聪,她们三个没有真气的气场,任由蚊虫侵扰,王聪也失眠好几晚。她问钟瑜玟问什么蚊子不叮她,蚊子是她派来的吗?钟瑜玟笑着说,你忘了我现在是一个武林高手,我身上真气散出来的气场让动物都不敢靠近,蚊子都只能去找你们三个了。王聪看着比她还憔悴的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来不及同情自己,先可怜别人,说:“他们也有武功啊,比我惨太多了,剑舍山上的蚊子更多。” 不是剑舍的蚊子更多,是到剑舍后蚊子都长大成熟了,是十足可恶的蚊子。 钟瑜玟说:“你身上穿着紫霞宝衫,蚊子也欺软怕硬,那两个老头替我们养了蚊子,他们就不该来,往后还会更辛苦,聪妹要准备好了。”她不怕吃苦,只怕她家公子和他师父啃不下硬骨头,眼看就要到剑舍了。可是到剑舍才是露宿山林的开始。 少年可怜王聪手上红斑点点,都是蚊子的杰作,即使能去偷,能吃好,不能睡好,人也是白搭。他去找黑衣男和斗笠男,问能不能偷顶帐篷来,黑衣男和斗笠男都否认他们只盗贼,他们从没偷过一针一线,更别说帐篷酒菜了。 少年发现黑衣男背上空空,大喊:“好小子,明太刀呢?” 黑衣男说:“换了酒菜。”他和斗笠男都笑了,这足以证明那些酒菜不是偷的,是以物易物,正当合法。 少年说:“也好,至少没带到剑舍去。” 夕惕的听到明太刀换了酒菜,手里的饼都扔了,要黑衣男和斗笠男速速去把宝刀赎回,他们却一致摇头,说:“来不及,人家已经走远。” 王聪找到少年的师父,准是他授意这两个人把刀换了酒,大骂他不识大局,要断送武林命数。少年的师父说:“我们都不是用刀的,带在身上不安全,谁带着谁就是众矢之的,那就让别人去招这个恶。”他对贞利剑的明太刀没有什么执念,说得心平气和。 夕惕掌门说:“明太刀不在先生你手里,就会祸乱江湖,最后会落入涣群门手里,剑舍山上那位至殊也是势在必得,你这是牺牲武林成全了别人。” 少年的师父说:“无所谓成全谁牺牲谁,要找到明太刀真有那么容易以前就该找到了,刀流入民间是最好的隐藏方式。你们看王聪身上的紫霞宝衫不是也流入民间,藏得多好,最后还是回到我们手上,那么太过瑜紧张。我不是三岁的小儿,事有轻重,我不是分不清。”虽然他说的没有道理,但他最后一句说他长大了,大家都没好再说什么。 他接着说:“明太刀就让它去吧,这野人的日子实在没发过了。” 王聪说:“你失了明太刀就要走?” 少年的师父说:“不是要走,但不能过这样的日子了,这样下去,没到剑舍我们都只剩半条命了。” 王聪问:“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都能过,你如何不能呢?事后我保你有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肉。” 少年的师父说:“我不要什么以后,我要现在就有吃有喝。” 王聪对黑衣男和斗笠男说:“那只有烦请两位再去偷一次了。” 黑衣男和斗笠男往后退步,说:“我们没有经验啊,真没有偷过东西。我们哥俩在江湖上无名有号,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也是有人知,那样的事我们是不会干!” 三百廿二 无路无门只投旧友 老弱体衰… 现场就有个能偷会盗的人,武功又好,还不在意名节,王聪和钟瑜玟把目光移向少年,少年说:“两位最反对我盗窃,这是要放纵我了吗?可是我已经做回好人,不再伸手了。” 王聪说:“现在是你报答师恩的时候了,可以破例一次,算是为了武林,没人会怪你。” 少年说:“我会怪我啊,你们不能胁迫我做坏事,如若不然我就是陈观至殊之流,你们就是涣群门和勤王之类。要喝酒吃肉就去吃嘛,我们在剑舍还有个隐秘去处,有吃有喝,涣群门和勤王府一定找不到,剑舍至殊更是见不到我们的影。”他胸有成竹,即使到了剑舍自己也不会去过这样的苦日子,只要脸皮厚,日子还能过得很舒坦。 钟瑜玟说:“现在是特殊时候,不好去打搅人家,要懂事。” 少年说:“有我师父在,什么时候都不特殊,这次我去他该不嫌弃我,我师父镇得住这个闷油瓶。” 少年的师父说:“偷是不对的,从小我教导你们不能偷。我们师徒俩想到一块去了,就去剑舍山下找这倒霉鬼,苦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今晚就要进山!”不过看样子还得再过一天,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拖后腿了,两个老人累得迈不开腿。 斗笠男啐一口痰在地上,说:“这点本事还敢出走江湖,还开宗立派,耽误老子享受生活。”万想不到这么穷的人还想享受生活,这个星镜道长没几招武功却敢来闯荡江湖一样。 王聪听得不明不白,问钟瑜玟这些懒汉要去找什么人?可别想投入涣群门的麾下。她最恨叛徒,叛徒从自己家里走出去,她又没终结他们的本事,这是最让人头疼的。 钟瑜玟说:“剑舍北山山崖下的那位。” 王聪说:“还要去啊?上次差不多是被人赶出来,怎么有脸再去?” 钟瑜玟说:“这两个有脸我们就有脸,这是最好的去处,有那位帮手,夺剑更多一分胜算。” 王聪点头称是,隐藏的大侠该出山了,江湖武林需要他这样的人才。王聪感慨到那她又得重操旧业,干起酿酒的活。 仪珉问这四个人要跑路了吗?王聪笑说:“不至于,只是要去剑舍山下投靠一个很奇怪的人。”她问什么人还比他们四个奇怪。王聪说她家公子的师叔,就是那白无常的师弟。 仪珉说:“呀!那人不是已经死在剑舍了吗?” 钟瑜玟说:“只怕我们死了他都还没死,他们门派没有一个正常人。” 仪琳听到,过来问:“可是以前叛逃师门投靠剑舍的那一位?” 王聪说:“正是此人。” 仪珉说:“靠得住吗?” 钟瑜玟看着少年和他师父,说:“比这两个靠得住,那比这两位正常一点。”那就是和黑衣男和斗笠男差不多咯。 夕惕掌门问少年的师父:“此人是剑舍的人,恐会对我们不利,还是住山里吧。”黑衣男和斗笠男都移步靠近少年,要住山里,这女的更不正常,有受虐倾向。 少年的师父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他那里是当世最隐蔽的地方,夺不了剑也可以藏身。” 仪吾问:“那人欢迎我们吗?”他对少年的师父不看好,不觉得他的师弟会是什么好人,那人在江湖上名声早十几年前就臭了,不能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好事。 王聪说:“放心,此人人品是我见过他们门派最好的一个,武功高强,深藏不露,会很多秘术,白蛇泡酒就是他的拿手绝活。” 夕惕的听到白蛇泡酒都害怕,剑舍至殊就是得饮此酒才走上今天的路途。仪昆问:“此人也是色魔?”钟瑜玟说:“都放心吧,只有他肯带我们去,此人心怀天下,不会不帮我们的。” 王聪说:“我不觉得他们门派没有色魔,个个都是色鬼,姐妹们到了那里要小心才是。” 男人要想对女人下手,女人防不胜防,除了药酒还有很多手段,这在淮南的青楼他们见多了,也知道这种事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在山里再过一夜,第二天再起早动身去剑舍的山谷。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得此消息,振奋精神,要去走剑舍最难走的山路,他们需要养足精神,使出最好的轻功。 黑衣男和斗笠男也激动,终于要结束这难捱的日子。 靠近剑舍山,路上遇到不少乔装的武者,他们藏不住身上的戾气,虽是乌合之众,但也把剑舍周围的杀气营造起来了。这是多少人想要拿到贞利剑,不惜跳火坑。 绕过小道,在荆棘丛里走,两个老人的轻功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已经陷在其中,拔腿都困难。少年说:“这就是贪图为武林出力的虚名的下场,一把年纪还想出风头。” 王聪说:“这是精神可嘉,你就该好好学习,向他们看齐。”少年眯着眼看看这两个老头,说:“算了,看不齐,我要是老成这样,我宁愿找个地方等着死,出来给人舔麻烦。”是挺麻烦,仪昆仪吾回去扶着他们往前。 斗笠男失望地叹息,说:“这样走,天黑以前都到不了,再啃一餐的饼子咯。” 三百廿三 翻山过河见真面目 踏石踩水谑… 中午要再啃干粮,还没见到涣群门的人,涣群门的走狗都没见到,就有人精疲力尽,少年的师父等不及,风流男子都是性急人。他说落日前到不了山谷,他就不等了,以他的轻功,半日就到了。这活生生在小路上绕了十多天,现在还在荆棘丛里捉迷藏。少年也受够了,谁能想到这两个老东西已经被江湖淘汰,就该在太行山上等死,老而不死是为贼,贼人不死,正义之士都咬牙切齿。 他们几个一身轻松,能跑能飞,仪吾和仪昆在荆棘里扶着两个老人,才是步履维艰,不能进也不能退。 斗笠男说:“晚上到不了,我也不跟着了,在这伺候谁呢?这是武林高手?呸!”他把啃了一半的饼子仍在地上,林子中的松鼠大喜,今晚有粮吃啦。黑衣男让他少说两句,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他们杀了吧。这提醒了少年的师父,他对少年说:“这两个老废物,要是再拖我的后退,我要你一剑结果了他们,不然日后有我们的麻烦。” 徒弟想不到他这么很,说:“不必吧,要人命不应该,我们都是正人君子,杀人的事留给别人干吧。” 师父说:“壁虎断尾求生,他们这模样不必跟涣群门动手都活不成,留着一定会拖累我们,坏了大事。到时候听我命令,当断则断,送这两个老东西归西。”他捏紧拳头,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正义模样。少年少见到他认真的样子,点头称好,全听师父的。 两个老头貌似冥冥中有很强的求生欲望,他们挣扎着跳出荆棘,夕惕的女侠都为他们舒一口气。两个老头还作揖鞠躬说:“让各位就等,实在抱歉!真是对不住啦。” 少年的师父说:“你们这样何必跟来,能为江湖武林做什么贡献呢?要知道人废了命就不值钱。”他说话毫不客气,呛得他们没话说,只能作揖道歉。少年说:“尊老嘛,师父,以后你也会老的。” 他师父说:“我老了我也会自尊,这个时候就在树下摇蒲扇。”他要摇蒲扇,青楼只能改酒楼了,酒楼再改茶楼。少年说:“不用师父动手,徒儿来给师父摇。”他师父说:“你少献殷勤,你巴不得我死,你小子做梦到想着我的风行天上。”少年说:“我没有,我都没做梦。”是实话,他这几夜都没做梦,不过白日梦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老头喘口气,原地休息。荆棘丛已经要了他们半条命,留半条命给他们喘息。少年看到大家不走了,又坐下来,他问师父:“杀不杀?” 师父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没到真能连累我们丧命的时候。” 少年说:“真要等到害死我们才动手?亡羊补牢而已吧,依我看,现在就灭了这两个老骨头,一劳永逸!” 师父说:“不要急,该死的总会死,现在还不是时候。”少年都不知他师父是仁慈还是残忍,要杀不杀他都有点拿不定主意。他看看黑衣男,又看看斗笠男,这两个人也不知道要杀要刮,咧嘴走开。 宁愿饿着,黑衣男和斗笠男都不啃那饼子了,大夏天的,林子里没什么果子,这林子也该死,放一把火烧了才好。片刻,两个老头挺直腰身,山谷里前进。他们都不敢懈怠,少年的师父说要至日落前到达,而他们都不知道那地方还有多远。 往前再走一些,就不能这么拖沓了,靠近山谷就要迅捷,或者藏起来。因为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剑舍的眼睛盯着。也许一个没有,没人敢不要命跟着杀人狂魔嘛。靠近谷底,少年的师父要求大家飞一段,甩开存在或不存在的眼睛。这太为难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他们快虚脱了。 少年说:“师父,这次他们再跟不上,我是不是就得咔嚓他们了?” 他师父说:“不急,等我给的信号。”什么信号,放个屁吗? 两个老头深吸一口气,要搏一搏。他们说:“往哪里飞?”少年的师父说:“跟上我就行。”要跟上他,两个老头还得再深吸一口气。他们扭扭腰,表示准备好了。少年的师父嗖一声已经飞出他们的视线,黑衣男和斗笠男说:“该死,我们都跟不上。” 听到别人都这么说,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几乎放弃了,鬼都追不上。 少年搂着王聪和钟瑜玟,说:“各位,跟上我,不要掉队了。”哈,他带着两个人,轻功不会很快。两个老头又有信心了。他们再吸一口气,跟着少年跳飞。 年轻人身体好,带着两个人也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夕惕的弟子紧跟少年。仪琳仪珉尚觉得轻巧,仪昆仪吾就觉得有点吃力,黑衣男和斗笠男断后,慢悠悠跟着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两老头使尽全力跟着。他们像南归的雁群,飞过树林,掠过荆棘。 少年也跟不上师父,他落脚的时候,师父已经站在河边,听流水潺潺。少年说:“师父真是神功盖世,江湖上无人能及了。” 师父说:“少拍马屁,特别是在你师叔面前,要谦虚。” 少年说:“为什么在师叔面前就要谦虚,师父你怕他吗?” 师父说:“你少挑拨离间,我们不吃你这一套。”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是哪一套。 其余的人燕子般落地,少年的师父说:“没人掉队吧,我们继续往前。” 没人掉队,但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走不动了,他们想坐下喘口气,仪琳说稍息吧,走不动了。少年师父扫她一眼,说:“六壬神剑不是这么不济啊,就这几步路你还走不了?”仪琳气不喘脸不红,再走一个来回她都不冒汗。 仪珉问:“还有多远?这两个老人家走不动了。”两个老人舌头伸得比狗还长,要舔到地上去了。 少年的师父指着前面一堆乱石,说:“就这,两三百步。” 仪昆和仪吾扶着两个老人,睁大眼睛,看不出这是什么藏身之所,说:“大师姐,再飞就飞不动了。” 夕惕的掌门说:“先生,稍息吧,日头很毒,大伙受不了。”她不知道,武功很高的人身上永远是**的,她没看到仪琳和钟瑜玟一滴汗都没有,身上一粒灰尘都不沾。 王聪跟上去说:“前辈,往前走,你不知这山谷里的高人,前面那堆乱石就是他的宅院。” 夕惕的人将信将疑望着,那确实是河边的乱石而已。仪珉说:“住石头里?石头蛋?”她的想象力是够丰富,但没有少年的师叔丰富。 少年的师父带头往前迈步,越过小河,再迈步,眼前的乱石幻化成别致的小院,和上次少年在这待的不一样了,没有那么多将就的茅草,简直就是豪宅。 夕惕的弟子如进仙境,仪珉下巴掉下来,叫喊:“天啊,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聪掐她手臂,说:“小声点,这庭院的主人喜欢安静。”他们还没看到人,小院子比以前的更好了,想必吃的东西也不会紧促了吧。 听到少年的小师弟大喊:“师父!有人把你这当旅馆客栈啦,快来啊!”他师父没出来,小徒弟看到少年一行,露出个头又缩会门缝里。 少年的师父喊道:“师弟,师兄到访还不快快备酒迎接,你这小童徒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有其师必有其徒,两个都不懂事。 他们在庭院里站着,惊奇着,感叹着。谁能想到剑舍山下有这样的庭院呢?即使靠近了也看不到,满地的鹅卵石怎么会突然间变成鸟语花香的庭院,果然是当下最好的藏身之所啊! 小徒弟开门,搬来藤椅,还朝少年喊道:“师兄,快来帮忙,师父说请大家坐外面。”少年几步跨过去抱出一摞藤椅,夕惕的也来帮忙,女人勤快起来真拿她们没办法。 王聪和钟瑜玟也动手,在庭院里按了三张桌子,大家坐定,小徒弟给大家倒茶。少年的师父大喊:“谁要喝茶?!老子要喝酒!老子顶着大太阳远到而来,你们就拿这东西糊弄我?”他把泥陶茶杯扔在地上,还不碎,是好茶杯。 小徒弟过来捡杯子,作揖说:“师父在配药,稍后就来,师伯莫怪,我这就去备酒。我们这的酒还是上次王聪姑娘酿的,您得尝尝。” 少年在师父耳边说:“发霉的粮食酿的,不怎么地。”他师父拍桌子,说:“哼!浊酒一杯也要端上来,老子不吃他这一套。”这又是哪一套,他自己也没弄明白。 小徒弟把茶端走了,小碎步跑回去。少年的师父看到他的背影和脚步,说:“小娃子武功进步可以啊,比我徒弟强太多了,徒弟还是别人家的好。”他看着夕惕的弟子个个人有形有养,再看看自己的徒弟,站没站相坐没坐样,风流书生一个,成不了什么大事。 少年说:“师父教训的是,这小师弟习武勤劳,比我有天赋。” 三百廿四 浊酒敬送远来师伯 野味劝饮… 小师弟进去不久,少年的师叔抹脸擦手地走出来,他给师兄作揖,说:“师兄啊,又见面了,你真来啊。”他走到少年身边,说:“上次带两个女的,这次你带一桌女的,你这女人缘随你师母,不随你师父。” 少年说:“师叔快快备酒吧,我师父都发狂了,这些人是他带来的,我也是他带来的,我们都是跟着师父。” 他师父说:“少废话,你在这倒是很惬意,深山老林的,为兄在外面过的叫花子般的日子,来你这享几天福。”他只差没说出“快伺候我“三个字。 师叔不介意,看着人群,说:“在我这避避暑,今晚我们吃烤野鸡。”他这是投其所恶,烤野鸡是在坐的无不厌恶的。 斗笠男说:“烤野鸡就免了吧,老先生,我们吃点粗茶淡饭。” 少年的师父说:“笑话,我师弟这里有粗茶淡饭吗?没有!我师弟这只有好酒好菜,烤野鸡留着下次吃,这次先吃点别的。”树林里的野鸡们听到都欢呼。 少年的师叔说:“那好,就按师兄说的,但请几位姑娘搭把手,我这小徒弟厨艺一塌糊涂。”他叹息摇头。 王聪说:“我来吧,你们这我熟。” 师叔说:“啊,有王聪姑娘动手,我们今晚就有口福了。” 小徒弟端来两坛酒,说:“这是去年王姑娘在这酿的酒,师伯请尝尝。”他师伯给自己倒一杯,发霉粮食酿的酒,也是酒啊,他已经闻到酒味。斗笠男和黑衣男都凑上来,酒是浑一点,但有味。 少年师父喝道:“这是在人家家里做客,要矜持有礼!”两个人才坐下。他喝一口,说不赖啊,“这不是云雷刀神泡的那酒吧?” 小徒弟说:“不是,那酒都倒了,这是干净酒,师伯放心喝。” 夕惕的人听到刀神的名号,这人也来过这?在京畿不见他人影。仪珉问:“刀神的丹田就是在这修复的吗?先生真是神人也。” 少年的师叔看看这群女人,都提着剑,盯着夕惕掌门一眼,站起身朝他们作揖,说:“太行山夕惕剑派!失敬失敬!我十几年没有踏入江湖了,没能认出您来。” 夕惕的掌门也站起来作揖还礼说:“旧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要叨扰您的清修了,这些都是我的劣徒。”她指着一众弟子,夕惕的女侠都站起来朝少年的师叔作揖。 少年的师父对黑衣男和斗笠男说:“看看,这才是礼貌,懂理!你们三个跟野人一样。”斗笠男和黑衣男都硬着头皮不说话。少年说:“我是我是,师叔也知道我的德性了。” 少年的师叔说:“太行山人杰地灵,都是武林新秀,据说我师姐把六壬神剑传给了夕惕,她也和我一样避世隐居了,江湖武林就看你们的了。”他们不避世的时候武林也没有他们的份,“掌门您真是桃李芬芳啊,有这么多优秀的弟子。” 夕惕掌门说:“顽劣不堪,让先生见效了。这还有我们太行山若厉剑派的掌门和七星观的道长。”她分别介绍那两个老头。 少年的师叔看到这已经不像侠客,像是路上捡的落难老头,他勉强向他们作揖问好,欢迎他们到寒舍。 夕惕掌门说:“这次可能要多打扰了,我们此行就是要对付山上的剑舍至殊。”师叔还不知道外面的武林发生了什么,他很疑惑望着他师兄。 少年的师父说:“涣群门的已经拿到贞利剑,并已经解封,他们掌门要用明太刀和贞利剑回到六十年前,武林大难临头,这些豪侠都是来解救武林的。” 师叔说:“师兄什么时候也淌这些浑水了,师父教导我们不问江湖事啊。” 他师兄说:“我是跟着小子来凑热闹的,我才不管这些屁事。” 师叔问:“那明太刀呢?可不能让他们到得手啊。” 少年的师父说:“上午还在我手上,下午被我换酒喝了。” 师叔哈哈笑,这才是他师兄,说:“也好,别把招是非的东西带到这来,那东西不碰也罢。师兄应该没有心思夺剑吧。” 他师兄说:“没有,我们都不用佩剑。现在涣群门要用贞利剑吸走所有天下练武之人的真气,以驱动明太刀逆转时光的刀术。你这身真气,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比我见到酒肉还欢乐。” 师叔说:“师兄拿回风行天上的秘籍,武功精进很多,你这真气才是惊为天人。” 师父说:“我这不算什么,你没见到涣群拳的掌门,那两百岁的老怪物的真气才是猛。” 师叔说:“他要回到六十年前他也不年轻了啊,图什么呢?” 师父说:“图什么?鬼知道,我这羊皮纸就是从他们手上拿回来的。”他把秘籍拿出来给他师弟看看。 少年的师叔问:“你是怎么拿到的?” 师父说:“我用贞利剑换的。” 师叔惊瞪眼,说:“你还拿到过贞利剑?” 他说:“全靠这两个好事者。”他指了指黑衣男和斗笠男。 斗笠男说:“全是他授意,我们也不想动。” 少年的师叔说:“合着你刀剑都拿到了,真是高手啊。” 少年的师父说:“先后拿到,不是同时拿到,不足为奇。” 师叔很认真地问:“明太刀现在何处呢?” 少年的师父说:“给别人了,我们又不懂刀。”师叔听了点点头,他师兄还不是傻子,做事比他徒弟有规划。 钟瑜玟插话说:“如此武林将更加混乱了,鹿死谁手都未定,要死很多人啦。” 少年的师叔看着钟瑜玟神采奕奕,这是午后向晚时,一路奔波她不像王聪那么疲累。他说:“钟姑娘去过淮南了?” 钟瑜玟说:“去过了。” 师叔说:“好事啊,不然江湖动乱,那小子保不住你们。你们只能和那两位一样了。”他望向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这两个老人家确实不行了。 师叔又问他师兄:“那你呢?你也去过淮南了?” 斗笠男抢先回道:“是啊,我们就住在淮南!” 少年的师父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少多嘴!礼貌!” 少年的师叔说:“那我不觉得武林危机了,哈哈哈。” 他们在院里聊得欢乐,王聪和小师弟在厨房忙得烟熏火燎,仪玟叫仪昆和仪吾去帮手,不能吃白食。 三百廿五 妙计巧解馋虫酒瘾 威言严试… 有她们亲自动手,野鸡们被赦免。但也难免有一死,因为山上的陈观还在,他就是烤野鸡的好手,剑舍山上的野鸡都见识过他的厉害。此时他正在山上乘凉,等他休息好了,这些野鸡都得遭殃。 少年的师父念念叨叨,终于吃上一顿热乎饭菜,酒也不错,他羡慕师弟的生活,但也只是现在羡慕而已,等到他想女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深山无趣。 少年对这酒不满意,山上有更好的酒,山下的浊酒就只是水,他想念的还是山上的好酒。夜里他要上山去喝,可现在人多,他要走,必有人知道他是上山偷酒。这种时候能拉师父下水杀人放火都是情有可原。师父酒足饭饱,对别人家的酒没兴趣,特别是要上剑舍山,那是他最不情愿的。 少年把剑舍的酒说出了花,师父还是不为所动,他现在是正人君子了,和少年的师叔坐在庭院里瞎聊。 王聪和钟瑜玟等女子在庭院外的河里戏水,少年不可能去和若厉掌门或者星镜道长摇蒲扇吧,他去忽悠黑衣男和斗笠男,这两个都是人精,不上山去打草惊蛇,他师父要是知道了,他们两个在这庭院就待不下去了。 少年去找小师弟,小师弟忘恩负义,和王聪等在河里胡闹,对他的师兄不理不睬。只有少年的师叔知道他做不住,在庭院里蹿来蹿去,进进出出。他说:“山上有母老虎,你别去招惹,让你师父过几天安生日子,不然他要对你起杀心了。” 少年说:“我想上去看看,故地重游,毕竟剑舍山上还是有我不少故事的嘛。” 他师父说:“先别去,涣群门的可能就在山上。你要是把他们引来,要死也轮不到我动手。”他和他师弟在喝茶,山里的茶很淡,和白开水差不多。师叔说这是恬淡,不是喝茶,是修心。纯属无稽之谈,和白开水的人多了去,不见得有几个修了心。 等到半夜,少年知道没有希望了,躺下睡不着。他辗转翻身,酒瘾犯了,在山里就是这一点不太好,酒瘾和别的瘾犯了没办法,他起来到厨房去,找到以前王聪酿的酒,这就放、存久了,有点吃法。灌两瓢后,觉得清凉,但再喝一瓢,又变成水了,寡淡无味。他再在厨房里转两圈,真只有两缸水,是他小师弟从河里担来的。 少年对自己说:“穷到家了,一口酒都没有,全是水。”他环顾乱七八糟的厨房,心生一计。哗啦就把王聪酿的酒倒到水缸里,现在水也是酒酒也是水了,他心满意足回去躺下,睡到中午才起来。在师叔这里很凉快,把在路上缺的睡眠全不起来。 夕惕的弟子和小师弟都闻鸡起剑,在庭院里练剑,六壬神剑和离手剑到处飞。少年看到他们勤奋的样子,心里大骂:要在这表现,岂不是故意让我在师父面前难堪,他要是看到我懒散,非要扒我的皮。他哼一声走到里屋去,王聪和钟瑜玟在生火做饭,黑衣男和斗笠男在喝茶。 他说:“搞点酒啊,大早上喝什么茶?” 斗笠男说:“中午了大哥!什么早上,中午喝茶去火。”他好像很懂养生,但表情里全是无奈,给他闻到酒味,他就要开始发酒疯了。 少年的师叔走进来,说:“好小子,你昨晚一个人喝通宵啊,把那一缸酒全喝完了,你是水牛啊。” 少年不好意思的地笑了,问:“师叔早安,我师父呢?我正要去给他请安呢。” 他师叔说:“拉倒吧,你师父还没起床。” 少年高兴得跳起来,他跑到庭院外去,化剑在手,演练习武。小师弟说:“师兄怎么快到饭点了才想起练武?” 少年说:“闭嘴,师兄我什么时候练都不晚。” 快开饭了,少年的师父起来,看到少年和众人在庭院里练武,笑着点头说:“对嘛,要交这样的朋友才行。”他跟着他师弟走进去了。 少年也收了剑,说:“准备吃饭,你少在你师父和师伯面前装勤奋。”少年敲他小师弟一下,要他也收剑。 小师弟挠挠头,收了宝剑跟他师兄进厨房去帮忙。 王聪见到少年,说:“呀,我家公子真是海量啊,昨晚把这么一大缸的酒都喝完。” 少年笑着说:“为了解暑嘛,昨晚太热,这酒又太淡,不小心就喝多了。” 小师弟帮她们添柴,说:“师兄真是厉害,喝了这么一大缸酒,中午起来还能练剑,我好佩服。” 王聪说:“他那是练给你师伯看的,这小子小心机不少,但是没有大智慧。” 钟瑜玟往锅里倒水,说:“昨晚把酒喝完也是别有用心,你那傻子师父要中你的计。” 小师弟说:“哈,你想坑害我师伯,我要去告他。” 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说:“你听她瞎扯什么。你师伯那本事神仙也害不了他。” 小师弟说:“你想下白蛇泡酒,以前不见你来厨房,无事献殷勤,一定不安好心。” 少年说:“这厨房里没有酒了啊,我怎么给他下毒,你是说话不过脑子。” 小师弟说:“你快滚出厨房,鬼知道你要怎么使坏。” 少年跨出厨房,“正合我意!”他;撂下这句话就到里屋和黑衣男等人喝茶去了。 斗笠男说:“练武又炒菜,少侠很忙啊,认识你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是这种好人,比夕惕的人还勤奋。” 黑衣男说:“别演了,你师父不在这,你演的再好他也看不到。” 少年翘起二郎腿,真就不演,茶也不喝,就等开饭。 终于让他等到开饭,大家都坐定。少年的师父见桌上没有上酒,左右顾盼。王聪说:“不用找了,酒被你这争气的徒弟昨晚喝光了。”她笑了,这两师徒斗智斗勇要开始,比猴戏还精彩。 少年见自己奸计要得逞强装不笑,苦脸给师父作揖赔罪。师父饿了,也没发脾气。少年的师叔给他倒茶,瞄少年一眼,显然少年的拙劣伎俩也被师叔看穿了,只有师父不知。 师父就这么对付了一餐,饭后少年和小师弟到河边练武,勤奋之状前所未有。他的小师弟还替他把风,说:“师兄,再卖力一些,师伯走过来了。”少年握剑劈斩,练得一板一眼。 他师父到跟前说:“一塌糊涂,别练了,丢人显眼!” 少年收了剑,跟师父走,师父到树下站定,说:“要是几天没酒,这日子没发过啊。” 少年说:“我这就叫王聪蒸米给师父酿酒。” 他师父说:“酿个蛋,等她酿好酒,我们都三五天没喝了,现在要解今晚的燃眉之急,为师已经一天没喝酒了。都是你小子昨晚敢的好事!” 少年凑上前说:“师父,那请您批准我今晚上山一趟?” 他师父说:“你上山不用我批准,最好现在就上去。” 少年摇头说:“不行,必须得得到师父的许可,不然王聪和钟瑜玟不答应,拿回来的酒她们也不让喝。” 师父说:“让她给点钱你出去买不行吗?” 少年说:“要暴露身份,剑舍山下全是武林中人,只有山上安全,灯下黑嘛,况且剑舍山上的酒是这附近最好的,我敢保证!” 师父都不犹豫,说:“好,老子批准你上山!” 少年说:“还不够,你也得跟我一起上山,不然她们两个不信啊。” 师父看他徒弟一眼,说:“什么野鸡的蠢蛋!你是想拉老子和你一起下水,老子正人君子,能和你去干那些勾当?!” 少年无奈地说:“那没办法,今晚只能没酒喝了,不是徒儿不孝顺,是师父您不成全。您就怕上剑舍的山,太行山那么大的山你都不怕,专怕这**大的小山包。” 他师父拍大腿,“好,老子就跟你走一趟,剑舍的山能拦得住我吗?笑话!”他师父急于要证明自己英勇无敌,决定跟他徒弟上刀山下火海。 少年奸计得逞,转过脸笑了,他的小师弟正看到他得意的样子,朝他做个鬼脸。 三百廿六 师徒结伴上山行窃 同门反目囹… 入夜时,就是跳梁之小丑、偷鸡摸狗之辈出没的时刻。少年和他师父在晚饭前隐身上剑舍,顺着凉风,直奔剑舍酒窖。剑舍现在没有守备,是所有弟子最散漫的时候,少年以为在酒窖里能遇到不少弟子,但一路鬼影都不见一个。 地窖里有盏油灯摇晃,是哪路酒鬼直接住酒窖里了。少年的师父怀疑这小子兴奋过头带错路,地窖阴森潮湿,酒味都没有,别说酒了,反而有一股死耗子的腐臭味。他跟着进去,油灯下有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少年师父问:“你这是搞哪门子的把戏?这就是剑舍的好酒?病鬼一个!” 少年说:“这确实是剑舍的酒窖,以前酒都在这。”他很肯定剑舍还有酒,至殊到剑舍山上后,屠杀了好多人,变故太大,要费点功夫。少年往前靠,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是姜秋林,他已经昏迷不醒,右半身都不见了。 少年的师父说:“这是被贞利剑的剑气所伤,他们经还留着这么重伤的人,剑舍的人也有仁慈嘛。” 少年说:“生不如死了,这是剑舍的大管家,剑舍掌门新招的座下弟子,剑舍的出走后,应该是这傻子留守剑舍。”他知道姜秋林活不久了,这地窖阴暗潮湿,重伤加重病。少年化出金剑,说:“我帮他解脱吧。” 师父止住他,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知道剑舍现在什么样,也许是涣群门的留着他,先静观其变。”其若变还好,其不变就什么都看不到。 少年说:“活不久了,应该不是有意留他活命,是要折磨他。”地窖里的腐臭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少年的师父捂鼻说:“赶紧走,老子还没吃饭呢。”少年看到他身上的蛆虫在伤口处爬来爬去,右臂溃烂了。 他说:“这人以前和我们在岭南相识,武功太烂,本来隐居山林,现在跑出来,落得如此下场,武林真是残忍。” 他师父说:“武功差还敢出来混,你早晚也得此下场。” 少年说:“你别诅咒我嘛,我好歹也是你徒弟,他到这步田地是他自找的,我没有他这么可恶。”他们走出来,地窖里的味更浓了,这要是再放酒,少年也不敢喝。 出来后,师父质问他:“酒呢?见不到酒你就只能回地窖里了。” 少年说:“你要相信你的徒弟嘛。” 他师父说:“我恰好不相信我的徒弟,我的徒弟都是盗窃贼。”他最恨盗窃贼,但现在自己就是他的同伙,他却一点不厌恶自己。 少年说:“回北山庭院,那是我师叔以前住的地方,那里人最多,人多的地方一定有酒。”这是行走江湖最好的逻辑,有热闹的地方就什么都不缺。 他师父说:“那是你师叔被软禁的地方,过去瞧瞧。” 他们飞身到北山庭院,这里灯火辉煌,酒不仅有,而且还很多。剑舍的弟子和湘钦门的弟子不敢动酒,至殊要求夜里不能饮醉,如有违令者,就住酒窖里去吧。这些人坐在庭院里乘凉胡侃,可以听出剑舍苦至殊久矣。 少年说:“我们今晚就夺剑,这小妮子不是我们的对手。” 少年的师父说:“你只见这些无能之辈,不知道暗处里还有多少高手,不要鲁莽,要学学涣群门。他们把贞利剑放在剑舍,交到一个武功不怎样的人手里,还是个残忍令人讨厌的人,为剑舍所不容。贞利剑越容易取,武林人才来得越多越快。你看她在山上杀的那些就是和你一样心急的人。” 少年说:“那我们也不能白来一趟。” 师父说:“不白来,把酒搬走。” 少年说:“我说的不只是酒,来都来了,师父不介意我们就到处探探,看看剑舍现在什么情况,有些什么人在山上。” 师父说:“摸个底,可以。”他们转身飞身离开北山庭院,先到至殊的庭院,不见她的人影。他们又去掌门庭院,她果然在这,和陈观、陈怀寿研究御敌之道,她们知道已经被包围了,但没人敢上山来,围而不攻,这是在等什么?也探不到各门派的意图。至殊也知道师父到山下了,她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和师父师兄对着干。 陈观和陈怀寿不敢违背她,她在对敌上没有经验,只能守不敢主动出击。山上剑舍弟子要攻,他们不一定会动,要他们去打自己的师父,那更是万万不可能。他们手上能用的就只有湘钦门的几个人。几个对抗上千个,还是一些菜鸟。陈怀寿手上有多少走尸他都不肯透露,只说不敌山下的那些人。涣群门的不来消息,他们只顾在京畿寻欢。至殊有点不知所措,商量不出明确的对策。 少年对师父说:“这两个姓陈的都道貌岸然,是两个伪君子,墙头草。” 他师父说:“小喽啰,不足放在眼里,他们是恶鬼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少年说:“贞利剑在那。”剑在桌上,闪着蓝幽幽的光,“那是钟瑜玟从太行山取出来的,我答应要给她拿回去。” 师父说:“你就是这么讨女人欢心的?” 少年说:“这和讨别人欢心没有关系,是信用问题。” 师父说:“想不到我徒弟还知道信用二字,真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他们出了庭院,回去搬酒,北山庭院的人不知道自己不喝酒都会减少。少年和他师父每人抱两大坛翻飞下悬崖。到山谷下时,王聪和仪吾等人正在摆碗筷,“来得正巧。”他师父说。 黑衣男和斗笠男看到他们抱着久,赶紧过去接下,这是两个大功臣,不可怠慢。 王聪看到他们的酒说:“又偷了?” 少年说:“我没有,全是师父干的,我只是在一旁引路。” 少年的师父说:“特殊时候特殊办法,就算在我头上吧。” 钟瑜玟走过来看着满满的四坛酒说:“少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你徒弟会带你走上这一条路的。” 少年的师父说:“什么路都要走一走,你们跟着他这么久都没学会,我自然不会,我还会把他带会正路。”好像少年现在急需悬崖勒马,快要十恶不赦了。 斗笠男说:“有酒即欢,先把理想道义放在一旁。”他话多,难免有一两句中听的。 大家都入座,有酒桌上的氛围都不一样,大家畅谈不止。少年和师父把在山上摸到的底说出来,山上就丧家之犬陈观和不知深浅的墙头草陈怀寿,几个毛人在山上,这是要唱空城计啊。但涣群门的弟子都还在京畿,这是要玩什么。他们如此把双手都伸出来给大家看,竟没人敢轻易上山了,特别是在至殊复仇屠杀之后。 少年还说到酒窖里的姜秋林,已经是一条腿跨进阎王殿的人了,至殊对他的折磨比以前对王聪的折磨更甚,可见她为恶的手段又有进步。 三百廿七 将死未死重回故地 尊老护弱强… 姜秋林奄奄一息,病入膏肓,苍蝇闻讯而来,为他唱响最后的葬歌。他迷迷糊糊中意识到身边有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像是在京畿地牢听人家说的黑白无常,索命来了。 至殊手足无措,无暇顾及酒窖里的半死之人,她每天都派人下山去打探消息,自己在山上最重要的事就是等消息。 陈观和陈怀寿都知道他们不是山下那些饿狼的对手,双拳难敌四手,山下人太多。此计是涣群门的出谋,他们一定有所打算,不必着急,只用等山下的人上山。他守株待兔,安心在山上消暑。不知道涣群门的人是太过冷静还是忘了贞利剑在剑舍的事,他们不来信也不来人,连王府也不派一个人。至殊一天比一天慌,这些人要是真扑上来,她再能杀,也有疲累的时候,江湖人人恨不得扒她皮喝她血啃她骨头。也有一些人不是,有一些想先领教她一夜战三十个男人的高招,走遍天下的青楼都遇不到这样的高手。但他们也不急,性子比涣群门的还耐等,一个一个都不上山半步。各地的小门派小家族都正往剑舍这边赶,涣群门的奸计奏效了,又没有完全奏效,这些人散在剑舍山下,而不集聚在一起,像鱼游到饵边却不咬。鱼不急,渔夫也不急。 陈观知道姜秋林不仅要死,而且已经臭了,可能在咽气的那一刻,人也腐烂透了,不知是病死的、伤死的还是被蛆虫啃死的。他来到掌门庭院找至殊,说:“现在是用人之际,剑舍的狗都恨不得立起两条后退到山下去巡逻,不宜减员。” 至殊说:“多一个废物和少一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陈观说:“怎么废也是个人,比狗好,他脑子不错,能为你出主意。留着一条狗命总比养一条狗好。” 至殊说:“他出的都是馊主意,不要也罢。让他死在他自掘的坟墓,是对他最大的成全。”同门之谊算是两清了,那天在山上没连他一起剁了就算是仁慈。 陈观说:“此人还能用,不是他死的时候。” 至殊说:“随他什么时候死,也活不了多久了,日子他自己来定。”能定自己死的日子,这是天底下大部分人都不能做到的,陈观也该羡慕这废物。 陈观说:“不要一意孤行,我们现在可是孤立无援,涣群门的人是一定会出现,但他们不在乎我们的命,更不在乎我们身上的真气,也许他们要等我们死光了才出现。我们就不要自己作践自己了,我去把姜秋林搬出来。”他一位姜秋林会对他感恩戴德,站到他这一边。 至殊轻蔑地说:“去吧,山上没有郎中,他搬到哪都是死,除非你敢下山去找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我可以给你指条路,山下南边的小镇就有个郎中,以前我们剑舍都常去请他。” 陈观说:“你真是好心,那小镇就是断家枪的所在地,我去了还能回来吗?” 至殊说:“断家枪不是你的对手,要做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好人不能白做啊。”她邪魅的笑容让陈观背后发凉。 陈观说:“断家枪的本事都是藏起来,不像你们剑舍全都表露出来,不见得输我陈家。为了姜秋林下山就是断送涣群门的计划,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至殊说:“你也觉得他不值得你下山一趟,那就别救了,这人死定了,一定会死。”她嬉笑地说,语气飘浮。 陈观叹气一声,出了掌门庭院,到地窖去。 姜秋林身上都长满蛆虫,像个僵尸一样,但胸脯还能微微上下起伏,是活的,没死透。陈观跑去找陈怀寿,要湘钦门的人帮忙把这人搬出来,地窖里已经是一座活生生的坟墓。 陈怀寿说:“我们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救人,你是不是疯了,救了他我们就下不了山。” 陈观说:“只需将他搬出地窖,见见阳光,他会好转的。” 陈怀寿笑说:“陈大侠,你也是练武之人,对人的身体还不了解吗?伤成那样的人这么久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除非有涣群门的蓝色药丸,不然回天乏术。” 陈观说:“蓝色药丸,姜秋林不值得。” 陈怀寿说:“即使值得也没有,我们就是涣群门的走狗,他们不会把门派至宝交给我们。”陈怀寿拒绝帮忙,他湘钦门的人不是剑舍打杂的,剑舍的人死活和他们没关系。 陈观去找剑舍的弟子,这些弟子也巴不得他早死掉,没人愿意伸出援手,他们说大管家本来就不是剑舍的人,是时候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陈观自己回到地窖,拽这床单把姜秋林拖出地窖。到外面,阳光直狠狠晒在他的伤口上,那些蛆虫更得意,蠕动起来。陈观找来树枝,挑去他身上的蛆虫,又给他倒来一碗水。 姜秋林昏睡了好几天,第一次醒来就见到太阳,黑白无常都不见踪影,他扭头看到身边不是剑舍的地窖,是地窖的外面,知道自己没死成。“怎么还没死?”他喃喃说道。 陈观说:“天无绝人之路,剑舍要需要你,你师父师兄已经到山下了。” 姜秋林问:“那为何还不上山?” 陈观摇头,他也不知道,剑舍掌门和至临的武功远在他们几个之上,即使有贞利剑也不一定是对手,至殊对剑术的研究浮于表面,不能抵挡众多武林高手。但如果剑是在自己手上就不一样,他的武功在至临之上,能把贞利剑发挥出来。 他说:“剑舍没有郎中,我能做的就是这么多了。” 姜秋林说:“不,你还能把我带到药房去。”他知道剑舍早就没郎中,即使有,也没人愿意为他治病疗伤。他想起第一次来剑舍时重病在药房煎药的场景,那时候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死去。 陈观继续拖着床单,像拉着板车,把他带到药房,药房里也就没什么药了,早被剑舍的弟子偷光。没有纪律没有人管就是这样,剑舍的弟子也和一般侠客般禽兽。 姜秋林说:“至殊镇不住剑舍,剑舍亡矣。” 陈观说:“她已经全乱了,前几天还管得好好的,现在山下全是武林人士,大家对山上的贞利剑虎视眈眈。你师姐没有办法。” 姜秋林说:“我要写信请师父快快山上主事。” 陈观说:“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至殊找了好几天都没有他的消息,只是从小镇上归藏剑派的口中知道他和至临已经到剑舍了。” 姜秋林问:“涣群门的还没来吗?” 陈观说:“现在是比耐性,谁先忍不住谁就动手。” 姜秋林说:“还是请你把我带回北山庭院吧。”那是他的心血,理应死在那里。 陈观说:“地窖是你自己挖的,至殊就是要你自掘坟墓,以儆效尤,告诫山上的人躲是躲不掉的,只能服从她。” 姜秋林执意要回北山庭院,到那他就死而无怨了。这对于陈观来说是大工程,药房离北山庭院很远,有不能动姜秋林。他说少待,我去找两马车来。 姜秋林没有告诉他剑舍没有马,师父要锻炼大家的轻功,不允许山上有马。这像是为了锻炼酒量,不能喝水只能喝酒。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但一直喝酒的就会成酒鬼,酒鬼在山谷底,守着酒坛子过日子。五个男人守着四坛酒,撑不了多久。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已经被排除在外,酒没有他们的份。少年的师父说老年人喝酒对身体不好,让年轻人来承受酒精的伤害吧 三百廿八 无酒晚餐食之无味 无根功… 人多酒少,没两天就给人霍霍光了,几个男的在庭院里舔口舔嘴,开始度日如年。才度一天,少年的师父就受不了了,怂恿徒弟再上山去探一探山上的情况。山上能有什么情况呢?就是几个废物在山上,翻不了天。少年懂师父的意思,搓搓手等天黑。天不黑坏人就很难为恶,坏人不为恶就很难做坏人。 少年的师父等不及,晚饭却吃得很早。夕惕的女侠晚饭后还要去练剑,所以仪吾和王聪傍晚就开始生火做饭。少年的师父看到她们生火造饭,叹气摇头,这又是没酒的一餐。他怪黑衣男和斗笠男喝得多,不知道节约。斗笠男和黑衣男厚脸皮说早喝完早上山,喝酒不能婆婆妈妈,要大口满灌。 少年的师父无话反驳,这正是他所提倡的,所以他们才留不住钱。他找王聪说:“能不能开饭晚一点,我们还不饿啊。” 王聪说:“你们四个闲人是不会饿,夕惕的姐妹们都饿坏了,人家中午就开始练武。” 少年的师父说:“再练也赶不上我,这就是天赋和门派的区别,你不是练武之人,你不动得武者的悟性。” 王聪说:“你想说你是天才?” 少年是师父说:“对,我就是天才,我现在是武林最大的天才。” 王聪说:“是啊,大天才要去偷鸡摸狗了,做盗窃的天才。” 少年的师父嘴上说不过这女人,转身走了。王聪对仪吾说:“是不是武功越高人越怪?” 仪吾说:“目前看来是这样,你见过涣群门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他们都是怪物。”从这个不完全统计、不合理的样本来看,是这样了。她们把饭菜端出去,外面太阳才下山,是还早。 钟瑜玟在饭桌上要少年到剑舍去看看至殊的动向,这女人不会按兵不动,时间拖得越久,她越着急。女人最了解女人。少年说上次见过,那人古怪,已经杀了不少人,就是不杀姜秋林,剑舍大管家半死不活。 钟瑜玟说上山一趟,不能全是偷鸡摸狗,一点正是都不干。少年说拿酒那也是正事,没酒在这峡谷过不下去。 少年的师叔说:“带你师父干点正事,难得他在你身边,这样的高手能伴你左右,机会不多。” 少年能想到的也只有偷酒,少年看着闷闷不乐食而无味的师父,说:“师父到剑舍去有什么要做的事没?” 他师父说:“喝酒。” 少年说:“不去见见剑舍掌门吗?此人现在一定在剑舍山上。” 他师父说:“我们都变了,不是年轻的时候,我欠他的都已经还完了,那些秘籍不是白给他的,而他欠我的也不用还了。你师母都变了,何况我和他呢,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很多,改变一群人很多。”师父说的很认真,少年不好强求。 他说:“那回来你教我风行天上吧。”他还是说出来了,这是他见到师父后一直在想的事情,这世上唯一能困扰他的东西就只有风行天上。 他师叔听到这都噗呲笑出声,少年问:“师叔何故发笑。” 师叔说:“饭菜很可口,我喜欢,我欢笑。” 少年的师父说:“你的风行天上都练偏了,根源在你的真气不够,基础不牢实,再练下去就要走火入魔了,你要成魔还是成仙?” 少年说:“那应该怎么办?”总有解决的办法吧,这剑法是拿来给人练的,不是害人的东西。 师父说:“这我还不知道,我也还没练完。我没有经历过你的情况,我一直真气都很足,这是我的长处,是我最天才的地方。” 他师叔说:“要我说,要想练这风行天上,你得先花十年练好离手剑,练到黑衣男这个程度,在花十年时间练好本门基本功法,再着手练这么高深的武功,毕竟你不是我师兄这样的天才,更不是你师兄那样的天才。”武林不是遍地天才,不是什么人都能练。 少年的师父说:“可能是那样吧,我不知道,这是本门最上乘的武功,不是我们一时半刻能学会的。” 少年说:“我都练到第三成了,在师母的指点下快到第四成了。” 他师父笑说:“你师母都没练过一招半式,她怎么指点你?你练的每一成全是伪假的,没有深厚的真气做为基底,凭你的资质,不会这么快的,你不要再练了,再练下去你就完蛋了。” 少年说:“涣群门这么凶狠,我一个都打不过,我就想把武功练好。” 他师父说:“临阵磨枪,能有什么好结果,习武严在日常,练在日常。在这一方面你要想夕惕的学习请教,她们太行山上那个小姑娘根骨很好,在过十几年,她能超过你,她练的只是本门绝学中的一套,而你可以练到我门所有的功夫,你知道为什么吗?” 少年摇头,夕惕的听到这世外高手对小师妹的评判,心里乐呵呵,夕惕掌门暗自庆幸把她留在太行山,没有带来这危险之地。 少年的师父说:“那小姑娘练武跟要命一样,不舍昼夜,每一分每一刻都很认真,很专注,小小年纪对武学有如此热情,她才是以后真正的大侠,正在的武学巅峰。” 王聪问:“可是小师妹练的只是六壬神剑,不能和风行天上这样的武功相比啊。” 少年是师父说:“你不学武,你不知道,任何武功练到极致都没有区别,都是通向武学无上之界,那小女孩凭六壬神剑一定到达到那样的境界。而你家公子即使是练风行天上也只是走火入魔,他不能沉下心来专研。”他说着把风行天上的羊皮纸拿出来,递给少年的师叔,说:“涣群门掌门做梦都想要我们这秘籍,这是能止住他们门派延续的唯一武学,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给你师叔,以后你也不要惦记了。说实话我都保不住,涣群门的掌门是个非人的怪物,你师叔这里还算安全,交由他保管。” 师叔接过,说:“师兄不怕我转手就递给涣群门吗?” 少年的师父说:“那就是天意,就像我把明太刀交出去一样,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不要以为自己本领高强,什么都能管,就把整个武林都扛在肩上。剑舍那些青年就是这样,那晚上我们在剑舍地窖遇到的那个半死人就是这样,那陈观和至临也是这样,你们年轻人最容易把自己放在武林的中心,其实你们连武林的边缘都还没碰到。有机会你见识见识风行天上就知道你练的是什么东西。” 少年的师叔把风行天上的羊皮纸小心翼翼折好,放在胸口里。 少年的小师弟说:“师父,你这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师父听到敲他脑袋一下,说:“这是替你师伯保管,你师伯是我们门派的掌门,这东西是他的,你师父我也练不成,我真气不够。你好好努力,以后有机会练练这天下第一剑术。” 小师弟说:“师父先把离手还能教给我吧,我不想像师兄一样走火入魔。” 少年说:“我还没走火入魔,别瞎说。”他问师父:“师父你练到第几成了?” 他师父说:“其实你练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现这剑法没有成级之分,你现在还没入门,因此你会觉得这有一关一关的。” 小师弟问:“师伯,我们门派有人练完过这神功吗?” 少年的师父说:“不知道,以前我觉得没有,现在我认为有人练完过,而且不少,毕竟我们门派有一千多年了,这剑术也有一千年了,我们并没有比前辈们高明多少,我都能练到现在这个程度,先辈们一定练完过。” 小师弟又问:“当下有人练完了吗?” 少年的师父看少年,有看看少年的师叔,说:“有,即使练不完也差不多,毕竟有人比我还厉害,你师父知道的。” 小师弟问他师父:“还有什么人比师伯更厉害,师祖都没有师伯厉害,这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的师叔说:“你今天问的问题太多了,吃饭吧。” 三百廿九 两犬相吠互称枭雄 多眼所见是… 饭后天还没黑,还要等,有人等天亮,有人等天黑。姜秋林在山上的地窖里,每天都在等天亮,但他的天就是不亮,只有一盏油灯游曳,照亮他潮水般不断袭来的噩梦。无能的人才做噩梦,害怕被这个捅刀子害怕被那个噶腰子。转移到北山庭院后,他身上的蛆虫少了,身上没有那么臭,但腐烂病没有停止,身体并没有好转。在庭院里他知道那天有个人和他一样被削去肩膀,还亲眼见到一百多号人在他面前死去,受尽身体和心理的折磨才如愿死去,他和他比起来,算是幸运的了。 但也没有很幸运,他也难逃一死,他还没参与夜宴之事,没碰到至殊的身体,他还没想明白自己的罪名是什么。母老虎杀人可以不用罪名,杀就杀了,没有任何理由。这是杀了,故意没杀死,熬折磨死他。在北山庭院,他能听到师兄们醉卧夜夏的呼噜声,听到别人生命搏动的声音,对比起来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 陈观时不时回来看看他,不是关心他的病情是确认他死了没,当然这两者可能没有区别。陈观对剑舍北山庭院是散漫很不看好,兵临山下,他们还能饮酒作乐,匪夷所思。姜秋林告诉他,剑舍山上的人还有一点气节在,他们不是涣群门的爪牙,没有完全屈服于至殊,师父已经在剑舍山上的某一处,复辟是早晚的事。 陈观忘了整个剑舍山上涣群门的爪牙就他们三个,他和陈怀寿和至殊,其他的都是墙头草。现在武林都传言陈观和陈怀寿是墙头草,想必这墙头很大,栽得下许多草。 姜秋林在北山庭院,能见到窗外日落,晓得一天什么时候结束,也猜得出什么时候开始。至殊有时候也会到北山庭院来,她要来点点兵,看看有没有人背叛他逃到山下去。都没有,剑舍的弟子知道师父终究会上山,自己不必下去找。河水会向我们涌来,我们不必脱鞋挽起裤腿走过去。至殊到这,从不去看姜秋林,将死的废物不入她的眼。她一定暗暗发笑,自己手段的高明把剑舍山上这些人都镇住了,没人敢逾越一步。 她却发现自己的禁酒令已经下了很久,酒还会越来越少,这山上有鬼,有酒鬼!她三令五申不能在山上醉酒,可师弟没不买她的账,即使山上就她一个女的。会弄白蛇泡酒的人不在山上,大家都放心,自信自己不会乱性。要是至殊站在男人的角度照照镜子就知道没人会在她身上乱性。他们看到师姐全身都发软,身上没有一寸半寸能硬起来。 陈观说:“山上的日子已经够闷了,再不给他们喝酒,那才会真的出问题。总要找点事给这些无所事事的精壮汉子做,喝酒也算是一件能消磨时间和体力的活。 至殊说:“剑舍当年发生夜宴之祸时,陈大侠也在场吧。” 陈观说:“我是在场,但那件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是受害者,我也中了你们剑舍的毒。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多少人为这事付出了代价,院里还躺着一个要死的人。”他指姜秋林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受到至殊的报复,是她复仇的最后一个人。 至殊说:“这些都不是你该管的事,我和姜秋林的事是剑舍的事,和你无关,当好你的狗就行了。”大家都是涣群门的狗,没有必要相互狂吠。 陈观被怼得无话可说,丧家之犬是他的代名词,他不该在人家剑舍对剑舍的人指手画脚,姜秋林就是榜样。他转身离开,去找陈怀寿胡侃,他们两个人都是剑舍的客,剑舍的不速之客,两人在一起才有得聊。一条丧家之犬,一条流浪狗,在一起有叫不完的声音。 经陈观的提醒,至殊还是来到姜秋林恶臭的房间,这刺鼻的臭味有京畿地牢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姜秋林是习惯了,至殊需要捂着鼻子才能进去。地窖里的一盏油灯被陈观换成两盏,窗户大开,环境比地窖好很多了。这环境和气氛让至殊想到以前王聪在客房庭院的时候,也是卧床,还特谈离手剑剑谱和山巅为泽的秘籍,把她和至临骗的团团转,两个人的分歧就是从那间房子开始。 至殊瞬间觉得躺在床上的是诡计多端的王聪,她气不打一出来,大声说:“死透了吗?” 显然没有,姜秋林嗯嗯两声,辨别出是大师姐的声音,说:“让师姐失望了,我还活着。”他倔强的语气让至殊更气,她走到床边看看,眼光泛黄、呼吸紊乱,活不了多久了。她笑着说:“那敢情好啊,师父就到山下了,说不准哪天就上山来救你,那就是你复仇的日子,你可挺住了,我等着你来折磨我。” 姜秋林看着床头的至殊,但看不清,他眼神很模糊,只能通过声音来辨别来者,他说:“我没师姐那样的福气,师父太纵容你了,让你成了武林大害。” 至殊说:“师父要是纵容你,你铁定能成武林的大英雄,专门收拾我们这种武林败类。师父他老人家老了,像陈力士一样,过气了,你在京畿应该见到陈力士了,听说他死了两次,能死两次的人算是大英雄了,老糊涂成那样还能成大英雄,你羡慕吧。哈哈,师父以为你还活着呢,他真是比陈力士还糊涂。” 姜秋林说:“师父料事如神,岂是你一个小女娃能知的。” 至殊说:“他料事如神?那为何贞利剑到了京畿他都不知道?他是老糊涂,你是装聪明,都是不老实的体现。你要死了,以后剑舍山上就清静多了,没有你瞎折腾,师弟们的日子都好过多了,你伤成这样可有人来看望过你?没有吧!因为你和至临一样自以为是!”剑舍的弟子哪有不自以为是的,她也是其中之一。 看到姜秋林生不如死她就放心多了。走出他臭气熏天的房间,来到庭院呼吸新鲜的空气,夏夜的凉风吹来,买一个毛孔都像笛子一样被吹响,奏着欢快的乐曲。她在来到存酒的房间,妈的,酒又少了,她才强调不能喝酒没多久,完全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她叫嚣着冲进师弟们的房间,他们正在下棋,没有酒味,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破口大骂,要讲这群酒鬼逐出师门,让他们死在山下烂在山下。 师弟们冤枉,都站起来反对,否认今晚没喝酒,他们都一整天没喝酒了,也算是当了一天的好人,不能就这么把他们否定了。至殊不想听他们强词夺理,叫他们都到房间去看看,那酒又少了好几坛。师弟们说那只能说是有鬼,前几天杀的那么多人,就有不少好酒贪杯的,生前没喝过,死后来我们剑舍讨几杯酒喝,不过分。有的人说他们死在剑舍,尸体被砍成好几截,特别是那肩膀被削去者,找不全尸体,是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做孤魂野鬼在剑舍游荡,游荡之余,喝剑舍一点酒不足为奇。 越说越离谱,每一字能信,他们来到放酒的房间,看到酒确实少了,这就差不多坐实有鬼了。 争吵中,他们眼睁睁看到两坛酒飞起来,消失在空中。大家擦亮眼睛,问身边的人“看到没?”都不敢确定自己看到了。他们盯着看,又有两坛酒浮起来,然后消失了。 这是真的,大家都看到了,他们迟疑一会,突然大喊:“鬼啊!”冲出门,到庭院里大喊:“鬼啊!”竟没有人喊“捉鬼!”像遇到失火一样喊:“救火啊!”他们在庭院里跳起来喊鬼啊,大家都知道有鬼了,却没有什么办法。 三百卅 神偷无意装神弄鬼 师父得志神… 至殊确定这是酒鬼,酒鬼一般都没什么出息,收拾它们只要星镜道长那样的道行就行。那老道士根本就没有一点道行。 众人的叫喊声把陈观和陈怀寿都引来,狗喜热闹和拥挤,这正对他们的胃口。陈怀寿和族人不信鬼神之说,他们的往蹇来誉就是和死人打交道,没见过什么鬼。他们到房间里去看,鬼都没有,酒也又少了好几坛。 陈观听完这些心惊胆跳的人的陈述,说:“你们也没见到鬼啊,只是见到了酒,鬼长什么样你们还是不知道。就这么咋咋呼呼,弄不好是山下的人的把戏。” 至殊冷静下来,知道是怎么回事,说:“都回去休息吧,从今晚开始执勤巡逻。”有鬼了还执勤,是怕找不到人吗?这个时候就该躲到地窖去。 至殊说:“都回去吧,这不是鬼,是遭贼了,你们见识浅。”然后陈观也见识浅吗?她更瞧不起这陈大侠和与走尸为伍的陈怀寿都是废物,他们就该躺地窖去。至殊执意要他们巡逻执勤,特别要守好她,她手里有贞利剑。 至殊回屋,陈观和陈怀寿跟进去,她要大家去给酒鬼送死,眼下不是应该稳定军心吗?至殊不想和两个废物多言,但他们太啰嗦,她拍桌子说:“涣群门怎么会遇到你们这两个废物,这应该是他们一千年来遇到的对愚蠢的走狗吧。” 陈观说:“现在大意不得,贞利剑要是丢了,我们三个都活不成。” 至殊说:“你说到点子上了,这个废物还没废透,算是还有点用处,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就到我院门来执勤,守好我的大门,要不然贞利剑丢了,全是你们的责任。记住你们到剑舍来不是来做客,不是来度假的。” 陈怀寿点头,他觉得是该做点什么,他们在剑舍吃喝不少,一分钱没花,就冲这个,也该为剑舍做点事了。 陈观说:“那可是鬼啊,我一介凡人,能挡得住鬼?!” 至殊说:“天下第一剑士的公子就这点见识,这点胆识。那哪里是鬼,是风行天上,能隐身取物,当今世界会使风行天上的就只有两个人,在京畿你们都见过了,只有那灰衣少年和他的师父,那少年你们和他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个酒鬼,他对我们剑舍地理环境又熟悉,今晚的酒,就是他偷的。” 陈观拍脑袋,说:“呀,是有这么两个人,我怎么给忘了。这少年要是也到剑舍山上来了,这些人有可能要攻山了,快快给通告涣群拳的人。” 至殊轻蔑地说:“这不用你说,你这脑子,只有我师父和涣群门看得上,我看得出里面全是水。”她叫这两个废物当即铺纸研墨,这就写信给涣群门的人。 知道不是鬼,看大门陈观也不怕了,甚至还有点庆幸,那少年武功是高,但是没脑子,脑袋里也全是水,潜到剑舍来不知拿贞利剑,只图那点酒水。他为武林感到不值,为至殊还能嚣张跋扈感到讨厌。但他们给至殊守大门的命运是改不了了,他可是上一届甚至可以说是现在的武林盟主。 吓到剑舍弟子的酒鬼正如至殊说的,就是那灰衣少年,但也不是如陈观所想的,没有脑子。偷酒的还有少年的师父,这人不能说没脑子,只能说是个傻子,脑子是有一点,但是不多。 他们吸取黑衣男和斗笠男胡吃海喝的教训,这次到剑舍山上,他们要搞就搞大的。师徒两人到剑舍先自己喝个包,再来打包带走。他师父说:“这次是最后一次,我们要把他们的酒全部搬空!”这才是江洋大盗的虎狼想法,一滴都不给他们留。 少年说:“两双手,如何能搬得完?”他认为在谷底吃白食不干事的黑衣男和斗笠男就该帮帮手,他建议他和师父先把酒搬到山崖上,再由吃白食的上来搬下去,分工合作,一夜就把剑舍搬空,一劳永逸,让这个夏天更加精彩。 师父说他是强盗思维,武林高手偷也要有偷的风范,岂能搬来搬去。他们在喂饱自己时,两次取酒都被剑舍的人看到了,他们以为是鬼,尖叫着跑出去,少年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不以为怪,拿了酒就到悬崖边上去喝。 来前钟瑜玟交代,要少年去盯着剑舍母老虎的动向,他和师父喝完酒,就到至殊的庭院去,那里正热闹,至殊和陈观等人的谈话都让他们听到了。少年为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威胁而洋洋自得,值得为此干一杯,但手上没有酒,没有唯一庆贺的形式。 听完他们的鬼话,少年和师父回到北山庭院,闻着恶臭,来到姜秋林的房间,他没像在地窖里那么要死不死,而是死定了,但身上没蛆虫,看起来没有那么恶心了。他醒着,盯着天花板,在沉思,这个时候还不做梦,在枯死冥想,简直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少年的师父说:“此人最多只有半个月的活法,过不了这个夏天了。” 少年说:“师父您和太行山下的半仙一样,能预知别人的未来。”他也认为姜秋林死定了,但能活多久他自己不敢下结论。 少年的师父说:“这是必然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作为练武之人,身上一点点真气都没有了,这就是魂都丢了,还活得成个屁。” 少年见过断家枪的魂,见不到姜秋林的魂。他说:“师父是怎么看到别人的魂的,你看看我的魂怎么样?” 少年的师父说:“看到了,你的魂全是淫邪。”他说得极认真,他越认真,少年越想发笑。“你的魂是胆小的,不像为师。”他师父补充,贬低少年的魂魄。其实都是瞎说,他不是真半仙,能看到别人身上的魂,要是真如此,师父就是一个招魂大师,去给人家做点法事,银子哗哗的流到他兜里,不会这么一穷二白。招魂的事,星镜道长都不会,他师父何德何能。 他们出了姜秋林的房间,这恶臭的房间不值得留恋,只要知道涣群门的人还没出现,剑舍掌门也还没动手就行。敌情已经看清,就是不知道山下的断家枪和归藏派是什么打算,友军的情况他还不太了解。少年希望师父明天能和他跑一趟,到山下的镇上去打探一下,了解全局的情况才能做决定。 师父做事看心情,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他们回到剑舍放酒的房间,还有好几十坛酒,一次能搬四坛,这岂不是要搬到天亮?少年觉得自己不是做贼的料,要是这些酒是金银珠宝,那他也搬不回去,在湘钦地宫他见过了。 师父不嫌多,他说今晚就要将这里洗劫一空,少拿说要找地方吃点宵夜,不然体力不支。他师父说:“小儿行为,为师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风行天上。”他挽起两只袖子,叫少年站远一点,他蹲马步运气,浑身金光闪闪,像个金人雕像。 少年想看看他怎么变出三头六臂,把这里的酒搬空。师父让他失望了,许久没有脑袋从他肩膀上伸出来。 少年的师父身上散发金色光芒就像他使出风行天上时剑上的光芒一样,把房间照得通亮,少年不以为神技,靠门后站着,等师父施展神通。 他师父突然收了光芒,房间里变暗了,像个偷东西的盗贼被人发现,吹灭了自己的火把。 少年的师父两掌向前伸去,房间里的酒也像被吹灭的灯火一样突然不见了,消失了。少年大惊,喊道:“神了!” 师父朝他点点头,说:“这才是高手,你想的那些都是小偷小摸。”他们跳出房间,往山崖飞去。房间里已经空空入也,他师父暴真气时,陈观和陈怀寿都感受到了强烈的真气震动,纷纷出门往这边房间赶来。 三百卅一 神技真乃离奇鬼招 好酒不分… 陈观和陈怀寿来到房间里,此屋已经空空如也,鬼不见,酒也不见了。剑舍的弟子瞪大眼睛,这还说不是鬼?鬼都不信!他们在庭院里尖叫,鬼叫,把至殊请来。至殊叫他们收声,有鬼都给吓跑了。 片刻间能把就几十坛酒搬光,这说不是鬼,也难以自圆其说,她自己都没想清楚,叫这些人先守好剑舍山门,喝酒的人酒都看不住,长此以往就和姜秋林这一样的废物差不多。至殊要求今天就把山头巡查一遍,由陈观和陈怀寿带头。 巡查之事,大家心知肚明,界限在山头,再往下都就是死路,不是山下的武林人士弄死自己就是山上的至殊弄死自己。剑舍的弟子怀疑这是鬼怪,人巡逻是见不到鬼的,鬼在暗处,却能见到人。他们这一夜过的胆战心惊,只有太阳出来了,才能破除所有的虚假和鬼怪。 至殊也在北山庭院守了一夜,酒鬼没有再出现。酒鬼已经到山下,他们在山谷底下窃窃私语,好像即使身边没有别人,盗贼也好窃窃私语才好,才是符合他们身份。 少年跟在师父后面回到山谷底下,这是收获满满,对于强盗来说就是丰收了,夜半丰收,多半是不义之财。 师父来到谷底,他伸展两臂,运气在身上,说:“这才是风行天上的奥秘之处,想不到第一次使用竟是跟你去剑舍偷酒,要传出去,这武功又得掉价了、” 少年说:“师父英明神武,这神功在师父身上真是惊吓到我了,那就酒坛子不会被你一个人独吞了吧?”他从始至终都怀疑师父的人品,现在酒是稀缺之物,他独吞也不是不可能。 黑衣男和斗笠男在庭院等着他们,不是,是等着酒。他们也一天没喝酒了,就像一天没喝水一样干渴。少年见这两个吃白食的走来,他说:“今晚出师不利,酒被剑舍山上那些酒鬼糟踏完了。” 斗笠男说:“可惜,可是你们两个身上怎么还有酒味?”他像小狗一样嗅嗅鼻子,是真有酒味,不是幻觉,不是做梦,不是一厢情愿的以为。 黑衣男也上前闻一闻,说:“是好酒,两位真是有福气,我羡慕。我羡慕自己不会隐身,不然也和你们去喝个饱。”他们都不是傻子,少年的谎言在他们面前就是敞开的窗户,没有什么遮挡。 少年说:“你看看,我们身上没见酒啊,这是在剑舍熏的,我们两个熏饱了。”我是不理解,可能酒鬼们能理解,酒味能醉人,能给人满足感,即使是幻想,是脑补,但也应该有所现实依据,显然这没有,只是一面之词,强词夺理,枉顾事实的胡说八道。 斗笠男说:“涣群门都没有你们两个狡猾,有好东西要分享出来,不要吃独食。”少年想着并不是独食,是和师父两个人喝的,是双食,已经巧妙躲过道德的谴责,他们两个算是重情重义的人,当然只是在两个人的内部来说是这样的。这还不算是畜生,剑舍上那些才是畜生,姜秋林已经快死了,他们还在外面抓鬼,凡人抓什么鬼? 这是至殊的失职,她接管剑舍却没有给剑舍应该有的安宁,也没有给剑舍应该有的平静,她以来就杀了那么多人,山上没有一点冤魂是不可能的。少年和师父到山谷底,陈观和陈怀寿各带一队人马在山上来回巡逻,他们也知道鬼是遇不到了,鬼哪有这么容易遇到,他们不是便宜的。所以就心不在焉的在山上游荡,他们更像孤魂野鬼了,这么晚还在山上闲逛。 少年问师父:“你还是不是人,你是不是鬼?” 师父说:“两者都是,两者同时是。”哈,那难道是走尸不成,少年看着师父的眼神,说:“师父是不是去西南,知道湘钦门的秘术。” 师父说:“少长他人志气,这是我们祖传的风行天上的本事,你自己没练好,不能说为师使的是妖术“””这个词少年自己都没想到,师父肯定也觉得自己使的不像剑法,像是妖术,不过到一定程度,这两者没有区别,都是令人费解的东西。 师父再运气,说:“离老子远一点,这是风行天上的招数。”他嘴里长吐一口气,张开两掌,身上金光闪闪,像个小金。师父要是有这等点石成金的本事,就不会跟着自己来到这山谷地,他已经在淮南城享福了,那些妓院酒楼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因为师父已经富得不得了。 师父没有富,他的金身如昙花一现,没有停留多久,但他面前已经出现一坛坛的酒,这就是在剑舍北山庭院上的酒。 少年大惊,说:“这是如何做到的,我以为你只是喝完了。”他欲迂回拍师父的马屁,师父不吃他这一套,也不知道要吃那一套,说:“少啰嗦。快把酒搬进去。” 少年还没动,黑衣男和斗笠男已经搬了一个来回,他们的勤奋,蜜蜂见了也嫉妒。少年见了着急,他们这么表现自己,少年在师父面前也不能偷懒了,他也动起来。还是落了搬搬扛扛的盗贼俗套,武功再高,盗贼还是盗贼。 少年忙完后坐到庭院里师父的身边,问:“师父,这是如何做到的?风行天上只是能让自己消失,即使练好了,也不过让别的物体消失吧?这是如何做到失而复得呢?” 师父给自己倒杯酒,也给徒弟满上,说:“你武功根基不够,理解不了风行天上的奥秘,所以这羊皮纸在你身上就只能包饼吃。这是无上功法,你理解的消失只是表面功法。” 少年说:“怎么说能有多神。” 也不是神,就是一般的道理而已,但要理解和认识,非天才不可得,小人就一辈子都不要想了。师父说:“正如你让自己隐身,后来又能让自己虚化一样,我能让物体变小,变得无限小,接近于无,反正是人眼所不见的,至于是多小,要看我的真气。这些酒坛被我化成小小的尘埃,负载身上,到此地都在将其放大复原,就得到原来的酒坛了。” 少年听得有点扯,感觉师父是中了半仙的毒,有一句真话。他闻闻那酒,又是真酒,只能摇头说:“你说是就是。” 黑衣男和斗笠男得酒正欢,不管这是怎么来的,怎么来的都能给人一样的快乐,就值得一样的肯定。 至殊也在北山庭院守了一夜,酒鬼没有再出现。酒鬼已经到山下,他们在山谷底下窃窃私语,好像即使身边没有别人,盗贼也好窃窃私语才好,才是符合他们身份。 少年跟在师父后面回到山谷底下,这是收获满满,对于强盗来说就是丰收了,夜半丰收,多半是不义之财。 师父来到谷底,他伸展两臂,运气在身上,说:“这才是风行天上的奥秘之处,想不到第一次使用竟是跟你去剑舍偷酒,要传出去,这武功又得掉价了、” 少年说:“师父英明神武,这神功在师父身上真是惊吓到我了,那就酒坛子不会被你一个人独吞了吧?”他从始至终都怀疑师父的人品,现在酒是稀缺之物,他独吞也不是不可能。 黑衣男和斗笠男在庭院等着他们,不是,是等着酒。他们也一天没喝酒了,就像一天没喝水一样干渴。少年见这两个吃白食的走来,他说:“今晚出师不利,酒被剑舍山上那些酒鬼糟踏完了。” 斗笠男说:“可惜,可是你们两个身上怎么还有酒味?”他像小狗一样嗅嗅鼻子,是真有酒味,不是幻觉,不是做梦,不是一厢情愿的以为。 黑衣男也上前闻一闻,说:“是好酒,两位真是有福气,我羡慕。我羡慕自己不会隐身,不然也和你们去喝个饱。”他们都不是傻子,少年的谎言在他们面前就是敞开的窗户,没有什么遮挡。 少年说:“你看看,我们身上没见酒啊,这是在剑舍熏的,我们两个熏饱了。”我是不理解,可能酒鬼们能理解,酒味能醉人,能给人满足感,即使是幻想,是脑补,但也应该有所现实依据,显然这没有,只是一面之词,强词夺理,枉顾事实的胡说八道。 斗笠男说:“涣群门都没有你们两个狡猾,有好东西要分享出来,不要吃独食。”少年想着并不是独食,是和师父两个人喝的,是双食,已经巧妙躲过道德的谴责,他们两个算是重情重义的人,当然只是在两个人的内部来说是这样的。这还不算是畜生,剑舍上那些才是畜生,姜秋林已经快死了,他们还在外面抓鬼,凡人抓什么鬼? 这是至殊的失职,她接管剑舍却没有给剑舍应该有的安宁,也没有给剑舍应该有的平静,她以来就杀了那么多人,山上没有一点冤魂是不可能的。少年和师父到山谷底,陈观和陈怀寿各带一队人马在山上来回巡逻,他们也知道鬼是遇不到了,鬼哪有这么容易遇到,他们不是便宜的。所以就心不在焉的在山上游荡,他们更像孤魂野鬼了,这么晚还在山上闲逛。 少年问师父:“你还是不是人,你是不是鬼?” 师父说:“两者都是,两者同时是。”哈,那难道是走尸不成,少年看着师父的眼神,说:“师父是不是去西南,知道湘钦门的秘术。” 师父说:“少长他人志气,这是我们祖传的风行天上的本事,你自己没练好,不能说为师使的是妖术“””这个词少年自己都没想到,师父肯定也觉得自己使的不像剑法,像是妖术,不过到一定程度,这两者没有区别,都是令人费解的东西。 师父再运气,说:“离老子远一点,这是风行天上的招数。”他嘴里长吐一口气,张开两掌,身上金光闪闪,像个小金。师父要是有这等点石成金的本事,就不会跟着自己来到这山谷地,他已经在淮南城享福了,那些妓院酒楼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因为师父已经富得不得了。 师父没有富,他的金身如昙花一现,没有停留多久,但他面前已经出现一坛坛的酒,这就是在剑舍北山庭院上的酒。 少年大惊,说:“这是如何做到的,我以为你只是喝完了。”他欲迂回拍师父的马屁,师父不吃他这一套,也不知道要吃那一套,说:“少啰嗦。快把酒搬进去。” 少年还没动,黑衣男和斗笠男已经搬了一个来回,他们的勤奋,蜜蜂见了也嫉妒。少年见了着急,他们这么表现自己,少年在师父面前也不能偷懒了,他也动起来。还是落了搬搬扛扛的盗贼俗套,武功再高,盗贼还是盗贼。 少年忙完后坐到庭院里师父的身边,问:“师父,这是如何做到的?风行天上只是能让自己消失,即使练好了,也不过让别的物体消失吧?这是如何做到失而复得呢?” 师父给自己倒杯酒,也给徒弟满上,说:“你武功根基不够,理解不了风行天上的奥秘,所以这羊皮纸在你身上就只能包饼吃。这是无上功法,你理解的消失只是表面功法。” 少年说:“怎么说能有多神。” 也不是神,就是一般的道理而已,但要理解和认识,非天才不可得,小人就一辈子都不要想了。师父说:“正如你让自己隐身,后来又能让自己虚化一样,我能让物体变小,变得无限小,接近于无,反正是人眼所不见的,至于是多小,要看我的真气。这些酒坛被我化成小小的尘埃,负载身上,到此地都在将其放大复原,就得到原来的酒坛了。” 少年听得有点扯,感觉师父是中了半仙的毒,有一句真话。他闻闻那酒,又是真酒,只能摇头说:“你说是就是。” 黑衣男和斗笠男得酒正欢,不管这是怎么来的,怎么来的都能给人一样的快乐,就值得一样的肯定。 至殊也在北山庭院守了一夜,酒鬼没有再出现。酒鬼已经到山下,他们在山谷底下窃窃私语,好像即使身边没有别人,盗贼也好窃窃私语才好,才是符合他们身份。 少年跟在师父后面回到山谷底下,这是收获满满,对于强盗来说就是丰收了,夜半丰收,多半是不义之财。 师父来到谷底,他伸展两臂,运气在身上,说:“这才是风行天上的奥秘之处,想不到第一次使用竟是跟你去剑舍偷酒,要传出去,这武功又得掉价了、” 少年说:“师父英明神武,这神功在师父身上真是惊吓到我了,那就酒坛子不会被你一个人独吞了吧?”他从始至终都怀疑师父的人品,现在酒是稀缺之物,他独吞也不是不可能。 黑衣男和斗笠男在庭院等着他们,不是,是等着酒。他们也一天没喝酒了,就像一天没喝水一样干渴。少年见这两个吃白食的走来,他说:“今晚出师不利,酒被剑舍山上那些酒鬼糟踏完了。” 斗笠男说:“可惜,可是你们两个身上怎么还有酒味?”他像小狗一样嗅嗅鼻子,是真有酒味,不是幻觉,不是做梦,不是一厢情愿的以为。 黑衣男也上前闻一闻,说:“是好酒,两位真是有福气,我羡慕。我羡慕自己不会隐身,不然也和你们去喝个饱。”他们都不是傻子,少年的谎言在他们面前就是敞开的窗户,没有什么遮挡。 少年说:“你看看,我们身上没见酒啊,这是在剑舍熏的,我们两个熏饱了。”我是不理解,可能酒鬼们能理解,酒味能醉人,能给人满足感,即使是幻想,是脑补,但也应该有所现实依据,显然这没有,只是一面之词,强词夺理,枉顾事实的胡说八道。 斗笠男说:“涣群门都没有你们两个狡猾,有好东西要分享出来,不要吃独食。”少年想着并不是独食,是和师父两个人喝的,是双食,已经巧妙躲过道德的谴责,他们两个算是重情重义的人,当然只是在两个人的内部来说是这样的。这还不算是畜生,剑舍上那些才是畜生,姜秋林已经快死了,他们还在外面抓鬼,凡人抓什么鬼? 这是至殊的失职,她接管剑舍却没有给剑舍应该有的安宁,也没有给剑舍应该有的平静,她以来就杀了那么多人,山上没有一点冤魂是不可能的。少年和师父到山谷底,陈观和陈怀寿各带一队人马在山上来回巡逻,他们也知道鬼是遇不到了,鬼哪有这么容易遇到,他们不是便宜的。所以就心不在焉的在山上游荡,他们更像孤魂野鬼了,这么晚还在山上闲逛。 少年问师父:“你还是不是人,你是不是鬼?” 师父说:“两者都是,两者同时是。”哈,那难道是走尸不成,少年看着师父的眼神,说:“师父是不是去西南,知道湘钦门的秘术。” 师父说:“少长他人志气,这是我们祖传的风行天上的本事,你自己没练好,不能说为师使的是妖术“””这个词少年自己都没想到,师父肯定也觉得自己使的不像剑法,像是妖术,不过到一定程度,这两者没有区别,都是令人费解的东西。 师父再运气,说:“离老子远一点,这是风行天上的招数。”他嘴里长吐一口气,张开两掌,身上金光闪闪,像个小金。师父要是有这等点石成金的本事,就不会跟着自己来到这山谷地,他已经在淮南城享福了,那些妓院酒楼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因为师父已经富得不得了。 师父没有富,他的金身如昙花一现,没有停留多久,但他面前已经出现一坛坛的酒,这就是在剑舍北山庭院上的酒。 少年大惊,说:“这是如何做到的,我以为你只是喝完了。”他欲迂回拍师父的马屁,师父不吃他这一套,也不知道要吃那一套,说:“少啰嗦。快把酒搬进去。” 少年还没动,黑衣男和斗笠男已经搬了一个来回,他们的勤奋,蜜蜂见了也嫉妒。少年见了着急,他们这么表现自己,少年在师父面前也不能偷懒了,他也动起来。还是落了搬搬扛扛的盗贼俗套,武功再高,盗贼还是盗贼。 少年忙完后坐到庭院里师父的身边,问:“师父,这是如何做到的?风行天上只是能让自己消失,即使练好了,也不过让别的物体消失吧?这是如何做到失而复得呢?” 师父给自己倒杯酒,也给徒弟满上,说:“你武功根基不够,理解不了风行天上的奥秘,所以这羊皮纸在你身上就只能包饼吃。这是无上功法,你理解的消失只是表面功法。” 少年说:“怎么说能有多神。” 也不是神,就是一般的道理而已,但要理解和认识,非天才不可得,小人就一辈子都不要想了。师父说:“正如你让自己隐身,后来又能让自己虚化一样,我能让物体变小,变得无限小,接近于无,反正是人眼所不见的,至于是多小,要看我的真气。这些酒坛被我化成小小的尘埃,负载身上,到此地都在将其放大复原,就得到原来的酒坛了。” 少年听得有点扯,感觉师父是中了半仙的毒,有一句真话。他闻闻那酒,又是真酒,只能摇头说:“你说是就是。” 黑衣男和斗笠男得酒正欢,不管这是怎么来的,怎么来的都能给人一样的快乐,就值得一样的肯定。 三百卅二 风雨欲来天色将变 小镇喧闹陋… 剑舍山上没有酒了,湘钦的汉子和剑舍的汉子都住不下去,欲下山又不敢,暑热难消,希望剑舍掌门快快回来,打通去往山下小镇的路。小镇是快乐之地,现在这份快乐被归藏和断家枪的垄断了。剑舍山上的半仙们没有抓到鬼,也没有找回酒。他们在山上越传越邪门,甚至有人在房间里看到了别人的断肢,厉鬼的獠牙。至殊想不明白,即使是鬼,她也不怕,鬼在人面前不敢现身,证明它是怕人的,不该是人怕鬼,她手里的贞利剑更给她自信。但山上没有桃木剑,降不得厉鬼。厉鬼缠山的事传到姜秋林的耳朵里,他觉得是自己临终的征兆,是地府里的鬼差来找他,像他这种人只能下十八层地狱,因为地狱没有十九层。陈观来找他,说此事蹊跷,满屋子的酒坛片刻就不见了,门口还有那么多人坐在那乘凉。 姜秋林没能在分析分析局势,只能信为鬼神,这最不用动脑筋,接受是鬼就轻松了。陈观做不到,他不肯相信是鬼,又去找陈怀寿,一个最会和死人打交道的人也不信是鬼,他认为此人是好酒,到剑舍来不是打贞利剑的主意,而是去搬酒,他建议再去弄点酒来,将这酒鬼引出来。 剑舍没有酒正合至殊的意,要再往山上搬酒,她是不同意,这遗失的酒可能就是被人拿去做白蛇泡酒了,夏天白蛇出没,是制毒酒的季节。顺着这条思路下去,拿酒的必然是对剑舍很熟悉的人,又是会配制白蛇泡酒的人,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就只有剑舍的至临了。他已经和师父到剑舍山下,以他的能力摸上剑舍,不是什么问题;和师弟们里应外合,把窖酒的酒搬空也是有可能的。至殊顺着这条线,怀疑是至临捣的鬼,至临想用白蛇泡酒再来祸害剑舍。她想着就咬牙切齿,只恨上次屠杀的时候他不在山上。 真酒鬼在山崖底下享人福,一屋子的酒让他们不再克制,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不像云雷刀神一样拿来泡澡就行。少年的师叔看到这么多好酒,不是想到喝,而是和至殊想到一起,盛夏时节,不制作几坛白蛇泡酒,怎么对得起这夏天? 想到什么就干什么。他和徒弟到山里去捕蛇,少年和他师父就这那一溪河水,清凉又爽口,酒坛一天天变少。黑衣男和斗笠男也跟着喝,不能让他们师徒占尽便宜,这酒不花钱。不花钱的东西就是不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随便造。 师叔和小师弟捕蛇归来,说药变天了,山里的动物和草木都有点一惊一乍的,像是受到惊吓。少年说要下大雨吧,大雨不碍烦他们喝酒,欢迎下雨,下雨凉快。 少年的师父骂他没有见识,酒囊饭袋,不是天气要变,是剑舍山要变,要趁早去山下各个门派摸排一遍,知道大家的动向和准备,在变天之前有所应对。 学习师叔想到就要做到的行事风格,天黑后,少年和师父就要出山谷去,黑衣男和斗笠男要跟着。能出山谷是好事,外面的集市有很多热闹等着他们。少年和师父拒绝,不会隐身的都该留在山谷里。可是在山谷里和坐牢没什么两样,每天看着夕惕的女侠们操练,没有什么娱乐,这不是坐牢也是隐居了。少年的师叔劝这两人还是在山谷的好,外面精彩也是危险,年轻人要自尊自爱,他显然知道这两个人跟着出去是想去干什么。 男人扎推,不是杀人就是嫖人,王聪和钟瑜玟极力反对这两个人跟着去,他们在谷底吃白食也算是贡献,不助纣为虐就是最大的贡献,现在陈观和陈怀寿就是助纣为虐罪大恶极。黑衣男和斗笠男落寞,有好事都没让自己遇上,坏事是一定回来,自己也跑不了。 少年和他师父飞身如蝙蝠,顷刻间就出山谷,来到小镇。侠客们把小镇占满,还把自己打扮成商人的模样,一沾到酒,就全露陷,没有一个把持得住。 归藏的弟子在镇上寻欢,少年看了真是羡慕,他说:“这才是我们江湖中人该过的日子,偷偷摸摸算什么侠士。”他也想在这镇上待着,但师父不愿意,全是乌合之众,不知死之将至,浑浑噩噩,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他们找到王太冲,此人正在一间简陋却很兴隆的妓院,是妓院,不是青楼,青楼要高大繁华一些,这只是小小的有女人的地方,有小小女人的小地方。少年的师父让他现身去和王太冲聊聊,这人是个千里眼顺风耳,身边有不少消息。 少年在他面前呵呵呵笑着露出半个肩膀,王太冲看出来是灰衣少年,抽出一根凳子。少年把屁股落在上面,说:“王掌门也会来这种地方?不合符你一派之长的身份啊。” 王太冲笑着说:“我等我徒弟,我现在是废人一个,想玩也玩不起了,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武功好身体好,想喝什么酒喝什么酒,想玩什么人就玩什么人。我现在只有干等的份。”少年更羡慕归藏的弟子,他们的师父出钱给他们玩女人,还在这等他们。这才是师恩浩荡。 少年说:“王掌门真是舍得,你们归藏到这多久了?” 王太冲说:“十几天了,按兵不动,不敢上山,山上的母老虎手段残人。” 少年说:“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去探过了,只有陈观和陈怀寿在,不足为惧,要攻山也不是不行,只要大家联动,同时攻上去,夺了她的宝剑,她就嚣张不起来了。” 王太冲说:“说得轻巧,剑舍掌门也到山下了,他都不敢上去,其中必有诈,涣群门的把我们引来这里,一定有所准备。”他比以前更慎重了,武功被废了之后,他小心走得万年船。 少年说:“王掌门有京畿的消息吗?” 王太冲说:“有,但也没有用,涣群门的人还在京畿,没人在这,但这就更玄乎。夕惕的可是和少侠在一起?”王太冲的嗅觉还是很灵敏。 少年说:“太行山三个剑派都来了,但若厉剑派和七星剑派算是废了,那两个老头除了拖后腿,什么都做不好。”现在可以下这样的定论了,那两个剑派是帮不上什么忙,必要时候除之而后快。 王太冲说:“山上是什么情况?少侠有什么计划没有?” 少年说:“山上一团糟,至殊压不住剑舍的弟子,为首的姜秋林已经残了,活不了多久,陈观和湘钦门的是至殊的左膀右臂。” 王太冲说:“他们故意卖破绽给我们,大家不要聚集在一起。” 少年说:“现在太行山下都有哪些门派,你都能联系上吗?” 王太冲说:“很多,断家枪的在山的另一面,其余的都是小门派,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需要有人来引领。我还联系不上剑舍掌门和夕惕的,其余的都和我通信。” 少年说:“夕惕的只能通过我联系你了,她们在的地方极为隐秘,我会再来找你们。” 他也没什么重要消息,是高看他了,这人也是废物一个,废物和废物之间比较有脑子的一个而已。 少年隐身飞走,师父跟上,师父说:“这妓院生意真不错,比你师母在淮南的挣多了。” 少年说:“人家归藏的掌门出钱给弟子找乐子,师父,你也学学吧。” 他师父说:“你要我去学那个废物?!你太看不起为师了。” 三百卅三 游侠大派按兵不动 亲朋挚友… 废物大可不必学,放纵自己就是。少年和师父飞过剑舍山,看到他们还在山里行尸走肉般巡逻,他们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好像都被陈怀寿制成走尸了,只晓得往前迈步子,不知看两侧和头顶,即使他们抬头,也看不到少年和他隐身的师父。可能是怕一扭头就会看到鬼,他们亦步亦趋,排成一队一队在山上转悠。 少年俯身就能看到这群在山里醉起来,一个比一个醉得深,没有人愿意醒来。他对师父说:“这些人没酒喝都疯了,你看在山下那些人,着了魔一样。” 他师父说:“我看是憋坏了,缺点白蛇泡酒来醒醒脑,一个女人就把他们欺压成这样,剑舍的弟子还不如江湖流客,三十个流侠就能把这个母老虎压得死死的,剑舍几百号人都拿她没办法,活该在母老虎胯下偷生。” 少年说:“她有贞利剑在手,是天底下最狠也最能狠的女人,说实话我也害怕。” 师父说:“女人你都怕,你这辈子逃不出女人的手掌。”师父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他经历的女人太多,知道女人就是迷宫,进去就出不来了。 少年说:“师父你逃出去了吗?逃出去了伸手拉我一把。”少年拿师父开玩笑,他自己也是经历很多女人啦,只不过都是青楼的女人,逢场作戏,给银子就能出去出来,进进出出,不存在迷宫的事。 师父说:“快走,就你话多,跟女人待在一起久了,变成话痨了。”所以说女人有毒,会传染,这就是师父不敢靠近师母的原因。少年说:“天黑了,找不到路啊。”在天上需要路吗?无所不是路。 师父说:“往前飞,看到光亮就下身。”有光的地方就下人,有人就有的玩,也不是来玩,是办正事。虽然师徒两人并没有什么正事,除了玩都是正事。 他们翻过剑舍山头,看到黑暗中有灯火,俯身低飞,是一个小镇。 他们在镇上落脚,隐身走步,是少年的真气有所长进,不然真赶不上师父的步伐。师父让他不要盯着镇上衣着暴露的女人看,要找找断家枪的人,断家枪的辛枚将军是他的朋友,能和他沟通沟通。 少年没盯着揽客的女子看,这地方的人他看不上,他怎么可能看上小镇的妓女,他出入的都是大青楼,进出的都是大青楼里的女子。他说服自己这些胭脂俗粉没什么看法,都是被人玩烂了的,被那些流侠玩烂了的人。他在各个小酒肆里找断家枪的影子,断家枪的人好找,他们再怎么伪装身边总是带着一根长长的东西,或是扁担,或是鱼竿,或是扫把,反正是长长的无法藏起来的东西。 在酒肆没找到这些人,在面馆里找到了,少年在辛枚面前现出全身,拍拍辛枚的肩膀。辛枚扭头看到是少年,请他坐下,问:“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我们藏得还算隐秘吧。” 少年笑说:“是隐蔽,这镇上有一半的人都是武林中人,隐蔽得是个人都能发现。”也就是说涣群门的人和勤王府的人也发现了。 辛枚说:“那是别人,我们断家枪的人还是藏得很好的,你看看这身茶马队的打扮,今天白天在街上还有人问我要茶叶呢。” 少年说:“那也是个侠客,故意问你好伪装自己,这镇上走着的少有不是练武的,大家伙都是奔着贞利剑来。不过比归藏在的那个小镇繁华多了,你看还有人在街上揽客呢。”他的关注点离不开揽客的女子。 辛枚说:“你还去过那里了,他们怎么样?” 少年说:“就是王太冲指的路我才找到这里,他们也无所事事,还在观望中,王太冲说涣群门的人还在京畿。” 辛枚说:“那他的消息有些滞后了,我们刚收到的消息是,涣群门已经不在京畿的青楼了,今天早上走的,可能是喝多了。喝了一夜,翩三倒四。但不可能,他们的武功可以千杯不醉,喝一夜的酒怎么会醉?我们推断他们已经朝剑舍山出发了。” 少年说:“你们有什么打算,得趁早动手夺剑啊。”少年都替他们着急。他看着辛枚碗里的面,自己也饿了,叫店家来一碗。面这种东西他好久没吃了,他还想要点酒,用酒下面,还是用面下酒,用下面。 辛枚说:“我们顾杀人从昭义到京畿去截杀那剑舍的母老虎,结果都死在了剑舍山上,那至殊手里的贞利剑开锋了,不能大意。她的师父在山下都不敢轻易攻上去,我们更不能冒头。” 少年说:“王太冲的想法和你们一样,这样只能坐以待毙。我去过山上了,上面就只有陈观和陈怀寿,都是废物,两个废物不够你们打的。” 辛枚说:“你不上山夺剑吗?你不去我们更不敢,陈观武功不差,我不是他的对手。湘钦门的往蹇来誉不知道是什么实力,能被涣群门的人看上,想必也不差。” 少年的面端上来了,冒着热气,看着就能闻到小镇生活的气息,这些人是在这过惯了安逸的生活,不想做出改变。少年说:“再不上去,你那朋友姜秋林就活不成了,他被贞利剑削去右肩,要死啦。”说到别人要死,特别是一个废物要死,他竟然觉得有点兴奋,看来是死得好。 辛枚说:“想不到是他留守剑舍,剑舍的人都是畜生!” 少年说:“他活不了几天了,他被人放在地窖里,现在又到北山庭院去,山上没有郎中,即使有,现在也回天乏术了。”他埋头吃面,真是舒畅,他没想到身后隐身的师父也盯着他碗里的面。 辛枚说:“他不适合江湖,现在江湖这么乱,他这次能活下来,以后也很难。他不知道收敛,在剑舍树大招风,在京畿又瞎指挥,害死很多剑舍的弟子,他在剑舍是待不下去了。出来也没门派容得下他,他这种人的武功很微弱,不挂靠在门派里,他是在武林生存不下去的。” 少年呼呼吃面,说:“你说他是走投无路啦。” 辛枚说:“是,他投靠剑舍就是走得一步险棋,如今这步棋败了,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辛枚都不愿救,少年想这姜秋林也是可怜,唯一的朋友都断言他只有死。 少年把面吃完,放下筷子,想起同行的还有师父,此刻他一定恨死自己了,他赶紧叫小二再煮一碗打包带走,还要一壶酒,不,两壶!只有两壶才对得起师父了。 辛枚说:“你大晚上打包面干嘛?你要屯粮?” 少年说:“不是,我身边人多,你知道的,给她们带一点。”人多还只带一碗面,辛枚不知道是不是真人多了。 他问少年现在何处安身,怎么联络?养鸽子没?少年说:“不能告诉你,也联络不到我,密切关注山上的动向吧,山上有事我就上,夕惕的和我在一起,她们上我就上。”他藏得比剑舍掌门还深。 辛枚没再多问,看着他匆忙离去。 少年隐身消失,走远了才把面和酒交到师父手里,师父说:“好小子,我以为你把老子忘了。”师父也饿了,呼噜呼噜就吃起来。 少年说:“师父,要是涣群门的真的不在青楼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你能不能斗得过他们那几个人,现在你没有明太刀了。” 师父说:“不在青楼就在去青楼的路上,他们五个不是我的对手,但他家师父我就不是对手,一物降一物,你师父我不是天下第一。”师父也是第一次用酒下面,真不错,又辛又辣,很过瘾,要是早晓得这种吃法,得省很多去青楼的钱了。 三百卅四 结界降临难逃牢笼 师徒嫌隙… 回到山谷已经是午夜,少年佩服他师父这么晚还能找到师叔隐蔽的庭院,可能是那碗面给他的力量,面是好面,酒是好酒,人却是人精。面对少年的疑惑,他切一声,说:“你行走江湖也会迷路吗?为师留一点真气在他府里,走再远也能顺着真气的指引回来。”少年听得很玄乎,他把真气留在谷里,鬼都不信,他和师叔的关系很微妙,说不定师父就有通往这庭院的钥匙。 少年说:“师父真是高明。”在午夜装神弄鬼,装神是没有,弄鬼就很过分,鬼都不放过,这是有多饥渴,有多难耐。 少年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昨天晚上翻山越岭累了。黑衣男和斗笠男认为他们师徒两是精血消耗太多,在镇上一定玩了不少花样,他们羡慕嫉妒,引生出一点点的恨意。斗笠男来叫少年起床,他师叔在找他,师叔肯定也是记恨他和他师父,他师父是他师兄,不敢问罪,就只能收拾少年这小喽啰。少年抹眼起床,师叔还能要自己的命不成,昨晚就吃了一碗面,喝了一壶酒,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斗笠男问他是吃了什么面?喝了哪壶酒?这些都得交待出来,其中的细节不能有所隐藏。少年说我不是犯人,你这是审问啊。可能就是审问,斗笠男一改以前嬉笑的脸皮,很严肃地推少年走出房门。 师叔在大厅里等着,师父还没起来,夕惕的人和王聪等人都在。少年说:“什么事?剑都不练了,天要塌下来了吗?” 师叔说:“比天塌还难搞。你看看我这庭院时用真气布局,所以外面的人发现不了,但涣群门在这方面比我还高级,他们本领比我厉害很多。” 少年说:“他们发现我们了?那溜啊!”该不会有人留恋这个谷地吧,外面随便一个小镇都比这好生活。 师叔说:“比发现我们还严重,我怀疑他们用真气在外面布置了结界,封锁了整座剑舍山,所有的人都被锁在这里面,我们出不去了。” 少年说:“那又如何?他们找不到我们,拿我们没办法,该吃吃该喝喝,他们是冲着山下那些门派来的。天下的大小门派差不多聚齐了。他们分散在剑舍山下。” 师叔说:“他们要个个击破,我们是早晚的事,要早想对策,想你这样临阵磨枪的想法是不中用的。”废物是不中用,他不能将底牌放在他身上。 少年说:“叫我师父起来,这种事得他拿主意,去留都是跟着他。”师父才是他们的保护伞,师叔这里不一定靠得住,藏身所是死的,师父是活的,只有活人才能保护活人。 师叔说:“你师父是早鸟,天没亮就不见了。” 少年大喊:“他溜了!”他左右看黑衣男和斗笠男,“你们没盯好这人啊,他一定是发现情况不妙,溜了,我师父就是这样的人。”师父是不讲道义的人,这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斗笠男说:“没走,他不是那样的人,要走也一定会带上我们两个。”谁会带上两个吃白食的拖油瓶,少年进而想到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两个最大的拖油瓶,师父一定是想到这两个老头才溜的。 黑衣男说:“可说不一定,他们两个昨晚去找到好去处了。”他是一个贪玩的人,在太行山的时候就会溜下山,在山谷偷偷跑出去不是什么稀奇事。 夕惕掌门说:“先生是一代宗师,他不会不顾我们的生死,他虽顽劣,但肯跟我们到这里来,就不是闹着玩的。”是不是只有宗师才能理解宗师,少年的师叔也理解,他点点头说:“我师兄爱闹爱玩,但一定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剑舍山都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大家在里面都出不去,涣群门要来个瓮中捉鳖。”谁是鳖,简直是胡说八道。 “我们都是鳖了!”少年的师父闯进来,大会松了一口气,是鳖也无所谓,他没自己溜就行。 少年说:“师父起这么早是去打猎了吗?”他为自己猜测师父的龌龊想法感到愧疚,找个话题避开师父的眼神。 师父说:“不是打猎,是溜了。我的好徒弟,你真是为师肚子里的蛔虫,现在蛔虫和为师都饿了,快弄点东西来时,昨晚就只吃了一碗面。” 黑衣男和斗笠男不信他们昨晚就只吃了一碗面这么简单,即使是面也不简单。王聪说:“昨晚不是吃米饭吗?” 少年说:“我们在外面吃的面,真就只吃了面,快去弄点吃的,真饿了。” 夕惕的人最懂事,仪昆仪吾转身就去厨房弄吃的。 师父说:“我们都出不去了,好在明太刀不在我们身上,为师真是太聪明了,涣群门没料到,一定没料到。” 少年说:“如何出不去?”如何出不去不需要解释,要解释的是如何出去,但这时解释不出的。 师父说:“出不去就是出不去,怎么出去才是眼下最难。”师父说的云里雾里,大宗师夕惕掌门也理解不了了,只有师兄弟才能理解,少年的师叔说:“看来和那天我们在林中猜到的一样,他们不用把你们聚到一起,只要你们靠近剑舍山就可以了,他们手段的高明,我佩服。” 钟瑜玟问:“结界在哪里呢?没有看到什么样异样啊。” 少年的师父说:“还是你聪明,问到点子上了。你们在京畿都见过涣群门封住庭院的黑墙,那就是他们的结界。” 仪珉说:“可是外面还很亮,没有什么黑墙啊。”户外天朗气清,云淡风轻,是自由的天地。 少年的师父说:“都出来看看。”大家跟着他走到庭院外,抬头看天,开始大好天气的晴天,什么也没有。天不会塌的,师父大惊小怪,是憋坏了。 少年说:“在哪呢?” 师父说:“这次是涣群门的掌门出手了,这结界是透明的,一般人不会发现,只有你师叔,他也是玩结界的高手,这庭院就是一个结界,他们是同行。” 师叔说:“我进山捕蛇的时候发现空气中的真气布局,就有所怀疑。” 师父说:“我今天早上去看了一下,四下都是结界,剑舍山确实被包围了。我们没有明太刀,是破不开这结界的。” 少年说:“是你嘴馋。” 师父说:“要是还留着明太刀,今天破了结界,我们也不是涣群门掌门的对手,也是死路一条,还把明太刀送到他们手里,现在刀不在这结界里,涣群门的人想不到,他们暂时也找不到这来,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死路一条,和姜秋林一样了。 夕惕掌门说:“只有我们发现了这结界,得想办法尽快通知其他门派。”不能独善其身,他们还知道自己死之将至。 少年说:“我去告知王太冲,他有办法通知别的门派。”他是信息中枢,一定能联络到其他门派,除了剑舍掌门那个死有余辜的老头子。 少年的师父说:“不必了,我把结界现显出出来,所有人都能看见。”他飞身上空,消失在云端里。 少年说:“这次是真溜了吧,他飞那么快就是怕我追上他。”钟瑜玟说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少年的师父在云端运转真气,静观闪耀,像个太阳。突然光芒幻化成金剑,云端里万剑齐发,向四面八法飞去。 少年说:“这老小子要杀了我们,快跑!”他们师徒之间的不信任真是让人咋舌。没人动,少年只好化出巨大的金钟罩住他们,现在他的真气也有所长进,跟着师父看他使出几次风行天上,少年不断调整自己的练功方式,慢慢想正道靠近了。 三百卅五 迷墙高耸监牢筑就 神仙降临酒… 只少年一人惊呼,他看到周围的人嫌弃他的表情,把金钟收了,说:“你们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我成全你们嘛。”师父飞金剑如雨而下,穿过他们的身体,像穿过空气,是师父把金剑虚化了。 师叔说:“这才是风行天上,好功夫。” 黑衣男说:“这明显是离手剑,是什么风行天上。”做人好诚实,做诚实的人,但说谎和说错不是一回事,他是个诚实的坏人。 金剑飞向四周,看到像是烟花绽放,金色的光划破夏日燥热的空气,炎热的空气更不安分,搅动起来,形成风,吹拂山里的树叶吱吱作响,整个剑舍山上的树叶都在大合唱。金剑击到涣群门透明的结界,火花四溅,断裂成碎片。 少年说:“我以为这是要虚化穿过结界,他这只证明了墙的存在。”师父的这一招他也会,不算是什么高招,夕惕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像是第一次见到烟花的孩子。 金剑落下后,涣群门透明的结界就变成紫黑色,是有眼睛都能看到涣群门到来了。少年飞身上云端,看个究竟,剑舍已经被四面黑墙围住。没有出路,只有死路一条,姜秋林的那种死路。 少年的师父和他一起落地,黑墙已经够明显了,感觉天空都黯淡了很多,上午的光线变得像是日暮般阴翳。少年的师父说:“没人不知道涣群门的网要收了吧?且看山里的人有什么作为。” 少年说:“师父,你能不能透过这墙呢?” 师父说:“不难,我会虚化自己,但这些人就不能。”他指着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这些人才是他们的瓮中之鳖。 师叔说:“隐身也不一定出得去,这是结界,不是一般的墙。” 师父说:“只要是墙,我就能穿,但碰到结界一定会被发现,涣群拳的掌门一样会把我打死。所以还是跟你们待着吧。”这就好多了,少年知道师父不会溜了。 不会人弃就开饭,仪吾仪昆弄好饭菜,他们可以做回原来的饭桶。 山上的陈观和陈怀寿看到黑墙立起,和京畿庭院里的一样,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涣群门的人到了,而且是他们掌门,剑舍已经不是他们的自由之地。陈观跑到北山庭院把这消息告诉姜秋林,说他有救了,涣群门的蓝色药丸一定能治好他。 姜秋林费好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话:“人家为什么花那么大的代价救一个废人呢?”他把陈观问住了,涣群门不养闲人,更不会救废人,这次自己不表现好一点,他女儿陈圈圈在王府都危险。他说:“你是否错过了最佳攻山的时机,没救了,你死,很多人都要死。” 姜秋林不管别人怎么死,他是能死在床上,出来想走江湖的人,有几个能死在床上呢,他是所有死者当中最走运的人,再坚持一下,死了就好了。 陈观来到至殊的庭院,她不在,这么大的事她还有心思去抓鬼吗?他往掌门庭院走去,却在门口看到了无眉男和无耳男,这两个主动向他打招呼,“陈大侠,听说你们这段时间很忙啊,忙着抓鬼。” 陈观说:“两位不是应该在守墙吗?怎么有空管我们抓鬼的事?” 无耳男说:“墙是我师父立起来的,不用守,我师父想看看剑舍山上都是些什么懒鬼酒鬼。”陈观知道是他师父到山上了,按理是应该也是只能进去问候一下。 他进去,看到至殊在一边站着,这一老一少在京畿就很聊得来,此刻还在聊,聊的什么鬼话陈观听得没头没尾,站在门口等着。至殊算是把她的鬼话说话,陈观进去作揖鞠躬,问老神仙好。神仙怎么回老呢?但道家的理论是老到一定境界才能成为神仙。 涣群拳的掌门请陈观坐下,说:“你也认为这山里闹鬼吗?” 陈观说:“没有鬼,是人的把戏,但你们来到就好,有老神仙在,鬼也不敢出没了。”这马屁拍到鬼屁股上去了。涣群拳掌门呵呵笑,说:“还是读书人会说话。” 他问陈观:“依你之见,要先灭山下哪一个门派啊,还是先收拾剑舍的掌门?我们现在可是鸠占鹊巢,先把雀弄死,我们才能住的安稳。” 陈观说:“剑舍掌门不足为惧,他到剑舍山快十天了,都没攻上山,一定有很多顾虑,老神仙一到,十个剑舍掌门都不敢上山。他们现在藏在山里,不露头,剑舍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去找那几个人还是不容易,我认为山下的归藏派和断家枪更容易下手一些。”他是把火引向归藏和断家枪,因此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好人呢?坏人都认为自己是好人了。 涣群拳掌门说:“你是认为先对归藏和断家枪下手才是正道?”做坏事没有什么方式算是正道,作恶不分程度好坏。 陈观说:“在下认为,这些门派在老神仙的高墙里,长翅膀也飞不出去了,最紧要的是想找到明太刀,刀可破老神仙的高墙,我们得把羊群里的狼先揪出来。”他的智商一直满值,两百年的耳朵听了都点点头。 涣群拳掌门说:“说的对,说得好,这明太刀就在剑舍山上,是该把它夺到手。” 至殊没想到刀剑离自己这么近,成功来得这么快,有点让她不敢相信,她还没准备好持有刀剑呢。她作揖问:“明太刀现在哪里呢?这山里我也算是熟悉,没有见到过啊。” 涣群拳的掌门说:“在鬼的手里,你抓不到鬼,就见不到宝刀。” 至殊听不明白,她疑惑地望着陈观,陈观说:“明太刀在灰衣少年的师父手里,这从京畿我们就知道了,老神仙这么说,剑舍山上那些酒也是他搬走的,只要找到酒就能找到他,找到他就能找到明太刀。”他说得够明白,至殊紧锁眉头,还是听不清楚。 陈观说:“他是游侠,但身上不可能带着几十坛酒,这只能说明他在剑舍山上某个地方常住,他只要待着不动,我们就能把他找到,就能拿到明太刀。” 涣群拳的掌门说:“聪明!是天下第一剑士的亲儿子,不会假,不是抱养的。此人武功极高,当今只有我能敌得,我此行就是为他而来,有了他的真气,我的计划就可以成功一半。” 至殊问:“老神仙是如何知道他在我们剑舍山的?”叫他老神仙是奉承他,不是真的把他当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仙。 涣群拳的掌门说:“你们来信说剑舍闹鬼,我就知道这老小子在这,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太了解他了,能上剑舍偷酒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陈观说:“能让一屋子的酒瞬间消失的是什么本领呢?” 老神仙说:“那是他们的无上剑法风行天上,当今世上只有他能做到,我这黑墙还困不住他,眼下最急的事是要找到他。” 至殊说:“风行天上是厉害,但也不是老神仙你的对手。” 涣群拳的掌门说:“他手上要是拿的不是明太刀,而是贞利剑,我单独一个人和他对打,要取胜也不容易。他是最有可能破坏我计划的人,不能留。” 至殊说:“老神仙习武两百年,何惧他一个玩物丧志的主?” 涣群拳的掌门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他练一天就够你们这些人练一个月了。你们以前见到他徒弟使的风行天上不正宗,不晓得这剑法的奥妙,这剑法可以逆天改命。他还有个千年难得的天才徒弟,可惜被他自己玩死了,不然我们更棘手。” 至殊说:“那是活在大家的传说里的人,谁都没有见过,千年才有一个的天才,并不一定真的存在。” 三百卅六 误打误撞毁人结界 该死将死难友… 陈观认为天才是存在的,但鬼才一定不存在,他说:“此人要是为了贞利剑而来,早晚会上山来找我们。”守株待兔的手段他玩的熟。 涣群拳掌门说:“不是,他不会的,这小子对刀剑没有兴致,我们手里的贞利剑就是从他手里拿来的,他有风行天上足矣。”少年的师父自信有风行天上就够了,破铜烂铁让世人去癫狂。 至殊说:“他不上山,我就带人把剑舍翻过来,是只跳蚤我也能把它抓住。” 陈观说:“不,你抓不出,他会隐身,会虚化,他来过剑舍我们都不知道,谈什么抓住他呢?老神仙,你说你是看着他长大的,此人一定有什么弱点吧。” 涣群掌门说:“小伙子会动脑筋,不错。此人的缺点就是好酒贪杯,喜近女色,但现在这些弱点都用不上。他刚才已经出手了,他要是再出手破我结界我就能找到他。” 陈观说:“他如何动手了?我们都没见到。”他没见到天空中金光闪耀。 老神仙说:“我这结界是隐蔽透明的,他为了让山下的各门派知道我到这了,强行闯,真气扰了我的结界,结界苏醒,就是你们现在见到的这黑墙。他做到了,山下的人知道我们涣群门的人没有在京畿了。” 至殊说:“那怎么办?此人把酒搬完不会再来山上了,山下我们又不肯去,怎么才能抓住他?”她比涣群拳的人更想得到明太刀,现在就下去把刀拿上来,像下山拿个包袱一样利索才好。 涣群拳的掌门说:“要沉得住气,他们知道我来了,只会乱成一堆,我要去北山庭院看看,看看那里什么样了。” 至殊说:“老神仙来过我们北山?” 涣群拳的掌门站起来,说:“没有,去看看,前面带路吧。”至殊前面带路,两百岁老人步履矫健,身上一尘不染,这是陈观第一次见他出门,大热天的,汗都不冒一粒,真是高手。 他们来到北山庭院,剑舍的人全在这,涣群掌门说:“怎么主人住到客房来了,都回去吧,有我们在,山里不会有事。” 至殊要师弟们搬回去,把庭院腾空,这老先生可能喜欢这么别致的庭院。他在院里来回踱步,打量着院里的房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走到至殊面前说:“这庭院翻新过了?” 至殊说:“是的,是我们剑舍的大管家姜秋林翻新的,这是他的得意之作,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呢,是别有一番风味,到剑舍的客人都喜欢这里。” 涣群拳的掌门说:“狗屁!”他吐一口痰在地上,“原来住在这庭院的人呢?” 至殊说:“摔下山崖死了,老神仙也知道我这位叛徒师叔?” 涣群拳的掌门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确认说:“真的死了?” 至殊说:“死了。”陈观却补充说:“摔下山崖,找不到尸骨。” 老神仙又问:“改造这庭院的是什么人?” 至殊不让陈观插嘴,上前说:“是我师父新收的一个徒弟,武功不怎么样,现在被我废了,就躺在这院里,活不了几天了。” “带我去见见。”涣群掌门不等至殊说完,就要去见姜秋林,他脸上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愤怒,好像两者兼而有之。 至殊不敢都说,只能前面带路。他们来到姜秋林恶臭的房间,空气里都是死人的味道。走到床前,他还活着,眼睛圆溜溜的。 “就是你改造的北山庭院?”涣群拳掌门开口就问,“你知不知道它原来布局的用意?” 姜秋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陈观赶紧给他倒一杯水,他咕隆喝下,勉强能开口,说:“是我,先前的庭院废弃了,没注意它有什么用意。” “糊涂!乱搞!”涣群拳掌门显然是不高兴了,没有一点喜色,大怒,“无知小儿毁了绝世之作!” 陈观说:“我等愚钝,请老神仙明示。” 老神仙说:“原先住在北山的人是个高人,他把剑舍的北山庭院布置成一个完美的结界,只是没来得及启动,就被这半死的人毁了,那庭院可以把自己隐身,随意变化自己的形态,是最完美的藏身之所,外人是发现不了的。要是剑舍掌门躲在里面,我们简直拿他没办法,现在全没了。” 姜秋林知道自己没为剑舍立功,还毁了剑舍。 陈观说:“那可以确认剑舍掌门不是躲在这庭院了。”他从坏事中理解到了好事,脑子好用得自欺欺人。 涣群拳掌门说:“他在哪里都无所谓,这庭院留有以前住在这的人的线索,找到他就能找到持有明太刀的那老小子。” 至殊说:“可是我师叔已经死了。” 老神仙说:“他的武功不在你师父之下,怎么会死?再高的山崖都不够他跳,他一定是消失了,此人善用结界,躲起来没人找得到。”他只有长叹气,明太刀的线索就这样被这半死人毁了。 陈观说:“此人在剑舍已经十年没有练武了,如何会这等招数?” 涣群拳的掌门说:“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在剑舍!”他甩手而出,北山庭院被改,他几十年来第一次生气。 陈观在他走后,留在姜秋林的房间,说:“你也是做了大好事,他们找不到明太刀,武林就不会亡,只是他的蓝色药丸是不会给你了,你还有什么未竟之事,我替你完成。” 姜秋林说:“我想救剑舍。” 陈观看着窗外,说:“我也想啊,我还想救我们陈家呢,我能力有限。” 姜秋林说:“那就是涣群拳的掌门吗?两百岁看起来没有我想象中的鹤发童颜。” 陈观说:“那已经是他的事了,你那个师叔没死,武林还有一线希望,他就在剑舍。” 姜秋林说:“他跟剑舍有深仇大恨,不会出手救剑舍的,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没用就是死,这逻辑太可怕,世上没用的人太多了,他都该死吗? 陈观和他没什么说的了,也离开这恶臭之地。 他出来时,涣群门的人都搬到北山庭院了,邋遢男在院里乘凉,招呼陈观说:“喂!抓鬼大师!这山上有什么好玩的?你懂得那种。” 陈观说:“没有。” 邋遢男说:“师父不让我们下山,下山就是死,他说山下有个绝世高手,武功只他之下。” 陈观问:“你怕了吗?” 邋遢男说:“谁不怕呢?里面那位怕不怕死,你问过没?”陈观还没问过姜秋林怕不怕死,以他的性格,一定是怕死的。 陈观说:“习武之人,死算什么?” 邋遢男说:“天下第一剑派,一瓶酒都找不到。你们在山上是怎么过的?” 陈观说:“听从至殊的安排,抓鬼啊,就是那个酒鬼把剑舍的酒搬空了。”他出了北山庭院,来到客房庭院,陈怀寿也在那,还有无眉男无耳男等人,涣群门的人算是到齐了,那京畿岂不是只有勤王府,陈圈圈在王府一定是安全了。他想法是时候去信让她找机会出来了。 涣群拳的人虽然到了,至殊手里还是拿着贞利剑,母老虎的威严还是不减。她沉积在拿到明太刀的幻想之中,剑舍的弟子归位,回到自己的寝室,但没有酒,日子一样难捱,又没有事做,那只能练剑了,又没有人教。他们对未来没有幻想,日子过的不像至殊那样昂首挺胸。 同样难过的还有湘钦门的几个汉子,他们也是好久没在沾酒味了。 三百卅七 结伴下山作乐寻欢 相约返童习… 山上日子难过,山下的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有酒也喝不下去,有人玩也立不起来,湘钦门的人不知道自己羡慕的人现在已经不堪黑墙的压抑,要到山里当野人去了。王太冲看到小镇旁立起黑墙就慌了,涣群门的人已经到剑舍,大家拖拖拉拉还是耽误事,他想把队伍带到山里去,剑舍山还算大,躲进山,要死也不会那么快吧。 王太冲觉得这事都怨剑舍掌门,他不作为,躲在山里做缩头乌龟,这是他的地盘。那就大伙都进山去当乌龟吧。人家瓮中捉鳖,瓮筑得那么好,鳖要做好鳖。归藏的人不怕吃苦,他们是正经习武之人,不像某些人,离开优渥的生活就要死要活。王太冲自己都不怕苦,他现在可是一个残废,一个没有了真气和武功的残废。破罐子破摔更不破死,不怕死就不怕累。 归藏人不多,就两三百号人,其余的还在自己山头,王太冲好像知道归藏不会就此灭绝,所以不怕死,收拾东西就要带弟子们上山。他最后给断家枪的和其余门派的去信告知,希望他们也不要坐以待毙,人挪活,树挪死,动起来,人就会变滑,抓不住。 他们整装待发,小镇里的流侠们都错愕,他们这是要山上夺剑吗?他们想跟着,却被归藏的拒绝,人多目标就大,大伙要散开,涣群门没几个人,他们剑舍和湘钦在山上也没几个人,要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小鸡进山是有优势的,在院里才是等死。小鸡进山就是野鸡了,野鸡没人爱玩,更没人爱吃。被人嫌弃才得清闲,没人关注才活得更久。 就此离去,夏日炎炎进山,没人晓得前路如何,归藏的消失在小镇里。断家枪的也慌了,谁会成为涣群门的第一个目标,跑得慢的兔子就是第一个被狼抓的,他们也不能在小镇里待着了。要逃出去就必须要拿到贞利剑或者明太刀,明太刀不知去向,贞利剑在老怪物手里。辛枚提出想去找灰衣少年,夺剑没有他不行。其实有他也不行。 断家枪的也卸下伪装,把商贾的宽袍大袖脱掉,露出原来侠客武者的模样,他们走出小镇,也进山去。山里的野鸡多了,真正的野鸡就不安分,它们闻到烟火的味道,晓得自己要遭殃,扑闪翅膀要飞,要上天,要入地,但哪里都走不了。 就此归藏、剑舍、断家枪三家大门派都隐匿在山里,涣群门的人通过剑舍的耳目都知道了,剑舍掌门也知道了,山里会很热闹。 涣群门的人不会让笼子里的野鸡乱撞乱飞,他们动起来就没有他们的行踪了。邋遢男向他师父提出要带队下山,到镇上去搜寻这些不老实人的踪迹,最好能把一两个门派的真气吸了,一步一步蚕食他们。 涣群拳的掌门知道自己徒弟什么秉性,他下山不是为了吸别人的真气,是在山上憋得慌。师父拒绝他的提议,贞利剑不能出山,否则那男人现身就功亏一篑。邋遢男可以不带剑下山,只要能下山,他不穿裤子都可以。 涣群拳的掌门说:“他们已经不在镇上了,允许你到镇上走一遭,也是最后一遭,为师要收网了。” 邋遢男问:“师父要怎么收网?” 他师父说:“当然是把网缩小啦,他们会动,我也会动,我的网变小了,鱼自然会聚在一起,到时候什么刀剑都得露出来,打鱼小虾都逃不了。”他立结界的时候,早就想到这些人会不安分,不安分才好,他才有机会将其一网打尽。 邋遢男说:“高明啊,师父两百年的智慧,不是他们这些蝼蚁能敌的。”邋遢男能下山,嘴都笑歪,敷衍师父两句就跑出去了。 无眉男无耳男两兄弟已经在掌门庭院门口等着他了,能下山,这简直就是过年!他们往山下跑,在山门遇到湘钦门的人,这些人早就饥渴难耐,他们对剑舍山上最熟,请他们带路。这次下山可是要好好耍耍,不尽兴不回来。 他们大摇大摆走下山,他们去的就是断家枪原在的小镇,镇里还有一些犹豫不决的流侠在快活着,见到无眉男和无耳男,吓得裤子没提上来就跑,他们像鬼一样,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这些全赶跑,镇里只剩做生意和原来的猎户。有做生意的在就可以,这里虽不及京畿半点繁华,但有酒有肉有那种人,那种人还很热情,站在揽招生意。 这三点足够让邋遢男幸福死在这,他后悔没早下来,让断家枪的玩过了,他跺跺脚,走进去。很快就忘了别人玩过的梗,他沉浸在欢快中。 无耳男和无眉男没跟着进那种铺子,他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江湖武林闻之丧胆,怎么能进这种没品味的店呢?他们在酒肆里乘凉喝酒,两位不必他的师兄笨,未雨绸缪,叫店家把所有的酒都搬出来,他们一并卖了。大爷出手阔气,掌柜的这就把酒搬出来。 无耳男说:“师父让我们下来是不是有别的用意啊?像让我们在京畿胡闹一样,是做给别人看的。” 无眉男说:“这里有什么人看?师父要收网了,让我们疯最后一次,往后的日子忙着呢。” 无耳男说:“师父这是用心良苦啊。但我还是玩的不放心。” 无眉男说:“有什么不放心的,玩!你想想师父的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你我都得回到几岁的孩童时候,这一身修为都要贡献给贞利剑。” 无耳男说:“回到几岁也没什么不好,师父再教我们几十年的武功,这次我一定把武功练好,把所有的遗憾都弥补。” 无眉男说:“是啊,重新开始这一切,你的耳朵我的眉毛也就能回来了,我们要做健全的人。” 无耳男说:“等我把武功练好,我也像师父一样活几百年,见证一下时间的流逝,我要做时光河水里的岛屿,让它冲刷我,又无可奈何我。” 邋遢男从那种铺子里出来,一脸疲惫来到酒肆,问店家有什么吃的,店家说只有酒。空腹喝酒不好,他往前走,遇到无眉男和无耳男在憧憬未来的儿童时代。他说:“你们两吃饱了没事干,几十年后的事还早着呢,跟我玩开心了今天。” 无耳男问:“师兄这就尽兴了?你在京畿玩伤了吧,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邋遢男说:“饿了,想出来找点东西吃,补充补充。”他问掌柜的镇上有什么好吃的,掌柜的给他指一家面馆,这是镇上最出名的,每个人到这一定吃一碗。 邋遢男硬拉上无眉男和无耳男,到面馆坐下,来三碗面,他倒要看看这镇上最好的面是什么味道。镇上最好的人是不错,便宜实惠好玩,这面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无眉男和无耳男不饿,但也要吃,这是三师兄说的,无耳男说:“师兄,要回到六十年前,你可是十二岁了啊,正是少年好玩的时候,留着点到那时候玩吧。” 邋遢男说:“废话,这次我要从十二岁就开始玩,做天底下最风流快活的侠客。” 无眉男说:“最重要的是师兄的断臂又可以回来了,我们都可以做个健全的人。” 邋遢男说:“健全的风流侠客!”此刻需要喝两杯来庆祝和展望一下,他立即叫店家上酒,面馆哪里有酒,得到对面去沽。那就去沽来,大爷今天很有钱,师父出手很大方,给了一锭金子,这能买下他们整个小镇了。 三百卅八 百年老翁口出诳瑜 二位侠客做… 店家沽酒来,面也上了,称奇:“这年头是怪了,都喜欢用面下酒,花生米是怎么得罪你们了?客官,你这吃法是从哪里传来的?” 邋遢男呼哧吃口面说:“这是我独创的,你这面不错,能下酒。”他埋头吃面,两个师弟也试一下,以酒下面,哪里的下面? 店家说:“大爷,这可不是你独创的,前不久我就在这面馆里见到了,一个灰衣少年就是这么吃的,还打包了,看来是吃不够。”只有有钱,哪有吃不够的。 无眉男问:“那少年可是一个人?” 店家说:“不是,他来这和一个外号叫将军的人聊了很久才一个人离开,你们认识?这面下酒的吃饭你们是从一处学来的吧。”他好像发现了生财之道,面馆里再卖点酒,早日登上土豪的宝座。 无眉男说:“你可见到那少年身边有带刀的男子?” 店家说:“没有,这可没有见到。” 无耳男说:“你见到他往哪边走了?” 店家说:“当时是晚上,夜黑,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邋遢男说:“肯定去了妓馆,待我吃完面再去妓馆里问问。”这理由无懈可击,他吃饱喝足可要去瞟了,谁也拦不住。 无眉男说:“算了,回去告诉师父就行,这小子会隐身,他即使去了妓馆,也不会留在那。”实话,谁会常住青楼,除了那少年。 邋遢男吃干抹净,转身就钻进那种店去了,无耳男和无眉男等湘钦的汉子出来,吩咐他们把酒搬上山。他们是很愿意,即使累得腿软,搬酒上山他们还是榨出一点精神头来。无眉男说:“我喜欢这些汉子,身体好,话不多,能干活。” 无耳男说:“我也喜欢,比剑舍和陈家的人好,比京畿王府的人更是好太多啦,这些人没有心机,纯纯的武林人。”他们的心机都被陈怀寿夺去了。 他们不等邋遢男了,此人进了那种店,巴不得能住在里面,最好是从十二岁开始住,住个几百年。涣群拳重新让剑舍有了酒,有了生气,剑舍山上的人焕发第二春,现在要是有鬼,他们一定能抓得住。 无眉男第一时间把灰衣少年出现在镇上的消息告诉师父,涣群拳的掌门说这是意料之中,这小子掺和江湖事出不来了,他的师父都在了,他能不在吗?这种小老鼠才是需要防的,他师父是正人君子,不会干出不讲武德的事,那小子就难说了。 快去把那只母老虎叫来,还有陈观,他们不能闲着做梦,需要他们干点事了。 无眉男这就去找这几个人,只要说师父有请,至殊跑得飞快,真正去见她情郎也不至于这么急迫。 老神仙这次没好事找他们,他说:“山下形势有变,出现了一只很滑头的老鼠,贞利剑不能放在你身上了。” 至殊问:“为什么?” 老神仙说:“因为老鼠会偷了去,山上的酒坛子就是榜样。你的死对头,那灰衣少年已经在山上了,剑交给我吧。”他远远地伸手,至殊手中的宝剑就嗖一声飞到他手上去了。 至殊脸色大变,这样一来她在剑舍就没有用了,和姜秋林一样是个废物,早晚会被涣群拳的人抛弃。剑到了他手里,要想再回到至殊的手里就很难了。她默默不说话,背着手。 老神仙接着说:“陈大侠这几日就跟着至殊吧,免得她做出格的事,她师父可能要采取行动了。” 至殊问:“有我师父和师兄的消息了吗?”此刻她想回到师父身边会不会更好一点,在这活不久啊。 涣群拳的掌门说:“没有,但我会必他出来,这你不用担心,他们不能来问你的罪了,等我做完我的事,贞利剑和明太刀就是你们两位的。” 陈观说:“老神仙的计划是要回到六十年前吧,六十年前我们都不存在。” 涣群拳的掌门说:“是可以这么说,但只要你们持有贞利剑和明太刀,就可以免于时光逆转的影响。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独立于时间而存在。” 至殊说:“为什么要把刀剑给我们?我们不是什么高手,也不是好人。” 老神仙说:“因为到时候需要一人持剑,一人持刀,帮助我完成仪式,而我的徒弟们都要和我回到六十年前,只有两位能做了。” 陈观说:“湘钦门的汉子那么多,不是非得选我们两个吧。” 邋遢男的大师兄从黑暗中站到他师父身边,说:“两位懂剑法,懂剑法的人才能把贞利剑里存储的真气使出来,湘钦门那些粗人,做不来这精细的活。只要助我们完成此事,贞利剑和明太刀就是你们的了。” 陈观问:“你们怎么舍得?”他们花了几十年才得到的东西,对于别人来说就是一辈子的成果。 涣群拳的掌门说:“我们不是练剑的,也不是练刀的,拿来做什么?你们拿到刀剑,没有强大的真气支撑,也不能使出时光逆流的招数,六十年前的武林,还没有当今这样的真气。” 邋遢男的大师兄说:“两位是谁拿剑谁拿刀呢?现在就可以商量一下了。”他手指着门口,示意两个人可以出去了。 至殊和陈观还没从他们的话里醒过来,转身走出掌门庭院。 涣群拳的掌门对他大徒弟说:“还好你救场,我都编不下去了,几百年来最不会的就是说谎。” 他徒弟说:“这两个白日做梦,要骗就骗这种傻子。” 陈观和至殊回到至殊的庭院,才想起刀剑分配的事,干好了,刀剑就是他们的,现在得想想谁拿剑,谁拿刀。陈观学了一辈子的剑,出生剑术之家,当然想拿到剑。至殊一心想回到以前,只有明太刀才能办得到,两个人的目标并不冲突,很快就能达成协议。至殊现在又不想回到师父身边了,安分守己在上山待着,等师父和师兄上钩。 师父和师兄已经见到黑墙,知道涣群门的人已经上山,剑舍掌门气得跺脚,但也没有用,剑舍现在不是在他们剑舍弟子的手里,至殊至山上也说不上话。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就这么拱手让给涣群门了,他们一定不懂得珍惜,把山上弄得乱糟糟的。 他们看到黑墙时够失落了,行走黑墙缓缓移动,是在收网了,剑舍掌门更慌,山里的鸟都乱飞,野鸡乱叫,可惜他不能乱飞也不能乱叫,只能派出弟子去寻找其他门派,现在是抱团的时候了,不然都得死在这。这个时候剑舍掌门多么希望涣群拳也有一两个叛徒,像他们剑舍一样,可惜他们人太少,来不及有叛徒就被涣群拳的掌门盯着。他不禁想,剑舍落到这步田地是不是人太多了?什么人都有。 至临更气愤,两个好友陈观和陈怀寿都背叛自己,甘做涣群拳的走狗,他恨不得将这两个叛徒碎尸万段,但自己却只能躲在山里,师父不让自己出去,自己即使出去也做不了什么。 剑舍掌门不出涣群掌门所料,派出弟子去找归藏和断家枪,他自己猫着不敢冒头。他们在山里整日吃烤野鸡,野鸡真是倒霉,在剑舍山上就没安生日子过。随着王太冲和辛枚进山,烤野鸡更是无处躲藏,他们都是武林高手,野鸡们只有抱头痛哭的份,它们每天都要失去许多同伴。算了球吧,野鸡不是群居动物,他们也不识数,每天的野鸡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该死! 三百卅九 野鸡难逃英雄宝剑 劲草随风… 我想为野鸡们默哀,但想想它们也是罪有应得,跑到剑舍山上去,天下之大,野鸡就两只脚,别的地方就没有它们的立足之地吗?非得到那全是废物和小人的山上去,死了是活该,不死是悲哀。 至临在山上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带着师弟抓野鸡,他对剑舍山的熟悉比野鸡们更甚,我只能可怜这些误入歧途的野鸡,它们飞也飞不出那黑墙,逃也逃不出剑舍的宝剑。 至临为报师恩,可不饶它们,连蛋都不放过,辛枚和王太冲的弟子也和野鸡结下深仇大恨,抓得他们有苦不能言。剑舍掌门也没闲着,一把年纪了还在山上练武,即使知道自己再努力也不可能追得上涣群拳的一星半点,说白了就是没用了,再怎么练都是废物。但他还是练,好像是不练武,他就找不到事做了。不是好像,是确实。 黑墙会移动后,至临抓野鸡更勤,他师父练武也更勤了。这黑墙一直在动,每日向山顶移动百余丈,速度还越来越快。人越来越慌,野鸡也慌,野鸡越来越少,至临就更慌了。 至临要在野鸡们灭绝前把他们全部抓住,他师父要在涣群门把墙合起的时候把武功练好,两者都是虚妄违背常识的,他们却埋头苦干,不管外界的事实。 涣群拳的掌门在山上自在逍遥,他越自在,山上的人越不安乐,剑舍的弟子知道师父和师兄应该已经可能动起来了,他们在山门徘徊试探,想要下山去找师父。涣群门的人以及不管他们了,这些人在山上是浪费粮食,到山里去抓抓野鸡也好,剑舍山上吃白食的太多。他们离开前已经找不到道别的人,只有将死要死的姜秋林。 他们就到北山庭院去和这个原本不是剑舍的人道别。姜秋林想不到剑舍还有人喜欢他,谈不上喜欢,是不很讨厌。师兄们说:“大管家,我们要下山找师父去了,不能带上你,实在抱歉,你好自为之,后会有期。”人都快死了,后悔必定无期,此别就是永别。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愿说破。 姜秋林挣扎出声,微弱的声音说:“各位师兄一路走好…”要死的不是师兄,是这个大龄师弟。师兄们说:“师姐的贞利剑被涣群拳的掌门收回了,她在山上不会再为难你,撑住,我们去找师父来救你。”包含有希望的客套话最暖人心,姜秋林落泪点头。师兄们见不得猛男落泪,作揖转身就走。 姜秋林唉唉两声,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可能什么也没表达,就只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还活着,还能活多久。声音很微弱,活不了太久。好在每天给他送吃的的师兄还没走,这是以前在剑舍打杂的,跟在姜秋林混得个三代弟子,不用打杂了,可以习武,但现在又回到打杂的境地。他进来说:“师兄们都走了,外面的结界一直在往山顶收,很快就会到我们北山庭院来啦。” 姜秋林问:“他们要在我们这收网?” 他师兄说:“看样子是如此,我们北山庭院最高,最后都得聚到这里来。” 他问:“有没有师父的消息?” 他师兄说:“没有,他们下山去不一定能找到师父,还不如在山上等着,师父和大师兄早晚要上山来。”那时已经事阶下囚,没有什么意义了,那还是不来的好。 姜秋林说:“师父和大师兄一定也没办法了,你速速去追上师兄们,告诉他们,一定要找到那灰衣少年,他才能夺回贞利剑,他才能救武林。” 师兄问:“你卧床这么久了,怎么还知道外面的事?”人快死时是半人半鬼,有法术,这要全成鬼,也许还能救剑舍。 姜秋林说:“陈观告诉我的,涣群门在山下的镇上找到他和断家枪的人在一起过,快去!”他用尽力气命令师兄快行动。 师兄放下水盆,往门口跑。离开是伤心的,步履也缓慢,他在出山门没多久就追上下山的师兄们。他气喘呼呼,说:“大管家说了,要你们一定要找到那灰衣少年,他就在山上,他会隐身,能从涣群门手里把贞利剑偷来,他才是我们的救星。” 师兄们不耐烦地说:“大管家真是厉害,自己都危在旦夕,还想管着我们呢,我们都下山了,他的鞭子是有多长啊?那少年会隐身,涣群门都找不到,你觉得我们能找得到吗?就算找到了他能救我们剑舍?他和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剑舍两大高手觉尘和觉凡,我们中层的弟子都毁在他手里。大管家和他什么关系?你先回去问问大管家人家会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帮我们。” 师兄们扭头就走,看来是厌恶了姜秋林管得太宽,总是一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模样,剑舍的弟子凭什么要听他的呢?他到死可能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憨厚的师兄回到姜秋林身边,说:“师兄们说那少年会不会看着你的面子上救我们剑舍一次?你觉得呢?”他问得极为认真,是想得到姜秋林的回答。 姜秋林说:“罢了,我是将死之人,何必管那么多,是我自作多情。” 多情的人总是能聊到一起,憨厚的师兄走出去,陈观正好进来,两人相互点头致意。 陈观说:“我以为剑舍的人都走光了,你就要孤单一人,这人还算有情有义,没有离开你。” 姜秋林说:“他是这么一个人,下山去也活不成。你今天不用盯着我师姐了吗?” 陈观说:“你师姐跟陈怀寿在一块,还有邋遢男,她做不出什么事。” 和姜秋林聊聊天,是陈观每天例行,他在此一定闷得要死,有个人和他说话,说不定可以多活几天。现在山上的人也只求可以多活几天。 至殊和邋遢男在一起,在掌门庭院看无耳男和无眉男练拳,原来涣群门的人是练拳的,这是至殊第一次见,她还没见到过湘钦门的练武,陈怀寿有意隐藏自己的本领,一定想在特殊的时候出手,抢夺贞利剑和明太刀。至殊和他没什么聊的,以前他家的往骞来誉就是被知殊和她父亲设计夺到剑舍山上,两人算是仇人,现在为一主子,但并不代表就没有恨意。湘钦门长辈都因她们父女而死,他的弟弟陈怀闵也是。 他对至殊恨之入骨,但还不能表现出来。他还能嬉皮笑脸在邋遢男的面前大谈他的族人和邋遢男在山下小镇遇到的事,面下酒是一事,山下姑娘们招揽生意的方式是一事。 旁边的至殊只能听着,陈观不在这,她要走,邋遢男脑子不够用,会怀疑她有别的图谋,而他们的话语又很露骨,她听得面红耳赤。至殊觉得这陈怀寿是个衣冠禽兽,等着自己拿到明太刀就一刀要了他的狗命。不过等不到了,时光回到六十年前,陈怀寿也还没存在。但这恨意难消,至殊决定事成之后,要去西南走一趟,把往蹇来誉夺回来,顺便在陈怀寿小的时候就一刀结果了他。那要杀的小孩就太多了,姜秋林也该死,还有那灰衣少年,以及他的师父。几十年前这些人是在哪里生活?她总会找到的,找到这个存在了千年的剑派,再把他们的武功秘籍都夺回来,把剑舍建好,还要到太行山去把那些小蹄子都扼杀在孩童时代,不能让她们长大了作恶。她心里想着这些,就听不到陈怀寿和邋遢男的污言秽语。 三百卌 猛虎出山迂回落空 野鸡入林尸骨… 黑墙结界开始移动时,少年的师叔就察觉了,他比山里的野鸡还敏感警觉,他说:“这才是他的本意嘛,不然这结界就没有存在的意思。”他很佩服这个涣群门的老怪物,普天之下能把结界做成这样子,没有第二个人,他出门一趟,要去近距离看看这墙有什么特质。 师叔第一次出山谷,轻功如飞叶穿林,把少年和小师弟都看呆了,这哪里像是十几年没练的人,这老小子一定梦游练过不少。多少不紧要,师叔的轻功迅捷,只让人看到一团黑影闪过,傍晚蝙蝠飞过天空就是这样,有张网在他前面也得被他穿破,快会给他力量,力量让其锋利。 师叔一闪出山谷,少年去问师父:“师叔的轻功哪里学的?比风还快,比火还静。” 师父不屑地说:“雕虫小计,偷东西的人腿脚能不快嘛,不快当年就被问师父一剑刺死,他当年比这更快,离手剑都追不上。你要想学,我找黑衣男帮你,他对你使出离手剑,你只管飞,要不了多久你也和他一样快。” 少年说:“多谢师父抬爱,师父要杀我,就不要脏了黑衣男的手,只要师父一句话,徒儿就去死。” 师父说:“那快去死吧,少在这碍老子的眼,浪费老子的酒!”他说得认真严肃,酒不够这么多酒鬼放纵,让他赶紧死去做个好人。酒鬼,这山谷里有一个就够了。 少年识趣作揖出来,见到钟瑜玟,说:“我师父焦虑,怕走不出这结界,暴跳如雷。” 钟瑜玟说:“以他的武功,要出这结界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考虑到我们这么多人,勉强留在撒山谷,你还是多向他请教武功,免得哪天他对你又动了杀心,那你就真活不了了。” 少年说:“他已经对我动了杀心,他刚刚叫我快去死。” 钟瑜玟说:“你们两个的岁数加起来都有七八十了,脑子还没三岁小孩的大。快去跟你师叔学学怎么破解结界,学好结界才是懒人走江湖的留手好戏,你看看你师叔,过得多惬意。” 少年说:“你要我变成半仙?我可是正宗的剑客,我师父说那是小偷才用的雕虫小计。” 钟瑜玟说:“你们真是一个德性,现在等着师叔来给大家解围,你们就坐着好好当好你们的正宗剑客吧。” 师叔回到谷底,他察看了那黑墙,真气不变,但墙不断移动,墙体就变少,同等真气之下,墙会越来越坚硬,再这样下去,即使拿到贞利家也不一定能破开墙体。事不宜迟,迟了就等着收尸吧,最好尽快上山夺剑,不能再拖。 师父却不急,他说:“我们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涣群门以为明太刀就在山里,我这个时候不能出现,不然明太刀不在我们手上的事实就败露,我们没有宝刀在手,他们就要放心收拾我们了。” 逻辑清奇,很有道理,就是没有什么用。 夕惕掌门建议联络各门派,趁现在还有空间,上山和他们涣群门的拼个鱼死网破。少年的师父说只怕是鱼都死光网还没有破,女人不要总是打打杀杀。 钟瑜玟说:“可以联络各个门派,这个时候应该聚到一起商量,不要等网收紧了才见面。” 少年和黑衣男斗笠男自然担起上山的责任,他带着黑衣男和斗笠男来到归藏派以前待的小镇,他们太久没有出门,小镇的空气香甜,他们两个抽着鼻子吸,要把镇上的烟火气息全吸走。 他们来到酒铺,武林人士走后,酒铺就冷清了,店家看到两个外乡人都意外,屁颠跑来招待。少年要大吃大喝一餐再上山,上山就是烤野鸡伺候了,现在不能亏待自己。斗笠男问店家以前住镇上的人都上哪去了?往哪个方向走? 店家用诧异的眼神打量这三个人,说:“可能是闯鬼了,一夜之间全不见了,几位是他们的家人?” 斗笠男正正自己脑袋上的斗笠,说:“不是,我们不闯鬼,和他们没关系,就是找他们有事。” 店家说:“没事还是别找这帮人,不靠谱,到镇上没几天就打架闹事,没一个好东西。” 少年说:“是没好东西,还欠钱不还,我们找他们就是为这事。” 店家说:“那我也帮不到你,他们夜里消失的,鬼一样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觉,这帮人躲在深山,要找他们难了。“ 斗笠男说:“那我们也在这住下,晚上再走,顺着他们的足迹。” 黑衣男敲他的斗笠砰砰响,说:“人家是鬼你也是吗?这里没有你想的那种店,住多久也没有!”黑衣男有责任心,他要吃完喝完就走,趁大太阳上山去。 少年苦于自己没戴斗笠,要跟斗笠男进山,对于个人此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待上两壶酒就出发。山里没有路,行走困难,只能在树上飞来飞去,躲不到一点阴凉,时时接受烈日的拷问。他们不知道归藏的人和断家枪的人都飞不起,在树林里跋涉。他们在树上是看不到的。 在树林上飞了十几里,毛人都不见一个,少年落下,找棵大树乘凉喝酒,这可能是天意,天意不让他们找到其余的武林人士。 斗笠男说:“回去吧,他们可能已经都落入涣群门手里了,多么的活该啊。”酒要喝完了,他不想在山里当野人,回去活一天也是一天。 少年说:“没那么容易,涣群拳才几个人,他们要下山来抓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会布下结界。我相信苍天不负不有心人。”其实他也不信,他只想着在外面溜达几圈,剑舍山下有好几个镇呢,有的镇还有那种店,找人嘛,江湖也有不少风流人,到那里去找他们也是合情合理。 黑衣男察觉树林里的野鸡少了,听不到叫,知道附近一定有人来过,为了证明他的猜想,他蹑手蹑脚四处去看看,在不远处找到很多鸡毛。 少年佩服黑衣男的细心耐心,有这本事可以去当捕快吃官家饭。黑衣男说这和你要去青楼找色鬼是一个道理。斗笠男能理解,在野鸡毛中找色鬼,和在青楼中找色鬼是一样的,他要举一反三,在床上找色鬼,总不会错了吧。 这斗笠男午时就犯困,想到床了,但不能甘于安逸,要居安思危,立刻就出发。揉揉眼睛,顺着野鸡毛的方向走去,不能飞了,要在林中披荆斩棘,少年怀疑黑衣男能看到地上野鸡们的脚印。那野鸡们就太不幸了,少年希望能教教他们风行天上,学会隐身,天底下就再没有烤野鸡这道折磨人的菜品。那已经是鸡行天上,多少人要恨他。 黑衣男前面带路,野鸡们和他约好了一样的有默契,走几步就会发现地上的鸡毛。少年提醒他那可能不是野鸡毛,是别的鸟毛,管他什么鸟毛,还可能不是同一只的。不要被这些禽兽误导,他们应该走自己的路,而不是走野鸡走过的路。 黑衣男说行则将至,耐心跟着他。野鸡不负他的期望,找到了一堆炭火,是中午用过的,地上还有黑衣男野鸡朋友的尸骨,骨头被嚼碎又吐出来,可以看出是个牙口不太好的人。不,是他们当中有人牙口不太好,不会有人单独在剑舍山上行动的,如果他牙口不好的话那就更不会是一个人。 他们再往前,野鸡毛没有了,黑衣男还能带路,少年问:“你是真的能看到地上野鸡的脚印吗?” 黑衣男说:“不能,但我能看到这些断枝和新落下的树叶,一定有人群从这里经过。”好啊,野鸡朋友刚死,尸骨未寒,还有点烫,黑衣男就交上了新的朋友,神交!佩服! 三百卌一 山崖树下旧仇新友 夕阳落日… 走别人走过的路轻松不少,烤野鸡们用生命为少年和黑衣男一行开拓了一条小路,不用自己开路,步履轻快,一身真气武功让他们如履平地。没多久,就在一处山崖下找到了那些祸害野鸡的人,正是剑舍的人,呜呜泱泱,人还不少。 少年带头走近,剑舍的弟子对他的带来很惊讶,但又不敢开口问,跑去通报。灰色帐篷里钻出一个少年,灰头土脸,看真切了才知道是至临,可能正在烤野鸡。至临一眼认出少年他们三人,请他们钻帐篷。少年摇头,几个大男人钻一个帐篷成什么样子,找棵大叔最好。 剑舍的弟子不知这三人是敌是友,他们在京畿是救了剑舍,但历次到剑舍山上来都是与剑舍为敌,好像他们的关系要视在不在剑舍山来定。他们又跑去请师父,剑舍掌门也是从小小的帐篷里钻出来。啊,缩头乌龟是这样。 至临问少年怎么找到这么隐秘的地方,他们在剑舍山上十几天,没人能找到他们。斗笠男说不是没人找到你们,是没人来找,至殊派出的剑舍爪牙都是些饭桶,心不在焉的饭桶。少年说是野鸡出卖了你们,顺着烤野鸡的足迹,就能找到这里来,你所以为的高明,实际不如禽兽。 剑舍掌门也来到树下,见到少年作揖,欢迎他们来到剑舍。 斗笠男说:“不用欢迎我们,剑舍现在不是你做主,我们本不是来找你们的,我们是要找归藏,现在情况紧急,只有王太冲能联络大家。” 剑舍掌门说:“想不到几位也被困在山里,武林真的又中了涣群拳的奸计。”他是羡慕嫉妒别人的奸计比他的高明。 少年说:“承蒙你爱徒和你好友陈力士相助,涣群拳要在山上吸走大家的真气,你现在自废武功可能还能保一条狗命。”这也是冒险之举,他要自废武功,江湖上想杀他的人比山里的野鸡还多。 至临说:“特殊时候,大家就先放下成见,先解决眼前的困难吧。少侠,你家师父不是有明太刀吗?这黑衣男上次还拎着,明太刀能破此黑墙。” 黑衣男说:“早就换酒肉吃光喝尽,你不用惦记这宝刀了,想办法上山取剑吧,剑在你师妹手里,你师妹的弱点你最了解。” 斗笠男说:“这黑墙是涣群拳的掌门亲自布下的结界,一般人破不得,墙在不断往山上走,大家躲着也无济于事,赶紧联合起来上山夺剑。” 至临说:“我师妹的弱点倒是多,但涣群门的人在山上,我们如何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少年说:“所以要找人来商量一下,你们剑舍的人家都没了,还躲在这抓野鸡。”他们已经吃了很久的烤野鸡,野鸡苦他们也苦。 少年说:“山上人不多,我们人多,趁现在墙没收拢,我们或许可以来个声东击西,引来涣群拳的人,再从你师妹手里夺剑。” 剑舍的掌门说:“少侠去过山顶了?那我们可以联络我徒弟姜秋林,来个里应外合,再怎么难也还是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天根本就没有路,连绝人之路都没有。 少年说:“你那废材徒弟已经被至殊削去半边肩膀,活不了几天了,山上还有陈观和陈怀寿,至临和这两个有深交,或许能劝反他们。”有多深?至临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肯定没深到这个时候能劝反他们的,涣群拳现在是优势,墙头草不会逆风飘扬。 至临说:“从他拿到贞利剑起,就绝交了,我们剑舍多少弟子都是在他手里。这两个也是废物,劝返也没什么用,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其他门派,来个佯攻。” 斗笠男说:“所有门派都进山了,像鱼回到河里,不好找,只能找到王太冲才有办法联络到其他门派,这人耳目众多,手段独特。” 剑舍掌门也承认,归藏掌门武功虽废,心机不减,让至临和几个弟子跟着少年去寻找归藏,他带着众人留在山崖这里。老东西怕是走不动了,想偷懒。 至临领命挑选几个脚程快的师弟跟着,他们对剑舍山最熟悉,是几个活地图。他们邀请少年一行共同用餐,少年他们连连起身拒绝,说现在就要出发,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烤野鸡。剑舍掌门开始用餐,徒弟们给他带来的不仅有烤野鸡,还有靠野兔,一样比一样更难吃,他能吃得下,天底下所有的苦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少年和黑衣男看了咧嘴,说:“天啊,这老头就靠这度日,还不如死了算球。他可太有毅力。”生的毅力是有的,活得有骨气的毅力就没有了,宁肯苟且也不愿上山,他和陈力士比起来差远了。 少年一行在至临的带领下出发,剑舍的人在前面开路,又是在树林里穿行。少年问就不能飞起来吗?肯定不能,至临说飞上去容易暴露自己,而且看不到树立里的人。 少年跟着这群人可是苦,在树林里瞎摸索,他们对剑舍山的熟悉现在全没用处,都是瞎猫碰死耗子,死耗子轮不到他们碰。在山里转一下午,至临抓了不少野鸡,少年和黑衣男等人一无所获。斗笠男说:“剑舍的是来找晚饭的不是,来找人的,不能让他们带路了。夕阳西下,夜里找人更难,夜里野鸡都找不到,更别说两条腿的人。野鸡也是两条腿。 至临说不找野鸡晚上吃什么呢?要未雨绸缪,晚饭只能在白天找,傻子也只能在白天出来活动。傍晚,他们把野鸡烤了,少年和黑衣男坚决不吃,斗笠男认为有酒的话可以尝尝。剑舍的人哪里会有酒,他们饥渴十几天了。 少年掏出王聪为他们准备的饼子,扔进火堆里烤起来,烤饼的味道比烤野鸡的味道更像是人吃的,剑舍的人围上来,斗笠男说:“你们有烤野鸡吃,我们没有,我们就委屈一点,将就这点饼子了,你们去享用你们的烤野鸡。” 至临说:“我们已经吃了快一个月的烤野鸡了。”少年不是可怜他们,而是可怜烤野鸡,被人吃了一个月,以前陈观都不敢这么玩。 黑衣男这时还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瓶酒,至临惊喜大呼:“你们身上除了没有佩剑,什么都有吧?”他们认为见者有份。 少年夺过酒瓶,说:“上午在小镇上你藏了多少?” 黑衣男说:“就这一瓶,再没有了。”走得急,不然他还能再带几瓶。斗笠男说:“我怎么没想到?这山里没有酒了。”不是没有想到,是在路上都喝光了,叫花子有一分钱是等不到天亮的。 小瓶酒就着烤饼也能给他们几个一个愉快的夜晚,闻到酒味至临就觉得不虚此行了,找不找得到人是另说,只有喝一口酒,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不是野人。 在树林里呆一夜,涣群门的结界收拢很多,大家都慌,就只有得酒尝的这几个不慌,醒来时,才知道已经是上午,是被饿醒的。黑衣男把大伙叫醒,结界已经离他们很近了,要把拯救武林的责任担当起来,忘忽职守只会断送大家的性命。 少年起的最晚,他说:“这么盲目在山里转是不可能的,我们找到剑舍的这些人还不是烤野鸡帮的忙,要动动脑子,不要真当自己是野人。” 至临说;“有道理,归藏进山,不会沿着墙走,那样太明显了,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和习惯,就像他们剑舍的人喜欢吃烤野鸡一样。” 他的师弟们都反对,他们并不是爱吃烤野鸡,这是被绑架的喜欢。 三百卌二 巧立名目得尝酒面 暗示谴责猥… 喜不喜欢都要忍着,在师父面前装出很喜欢的样子,徒弟们日子比师父更难过。少年想不通,都是要死之人,王太冲和辛枚等人就能在镇上做最后的享受,剑舍的人临死了却要和苦行僧一样折磨自己,是在赎罪吗?剑招掌门自己罪孽深重,跟着他的弟子可是没机会做什么坏事就要死了。至临小恶不少,大恶没有犯过,也不给用这样的苦痛的日子来折磨自己吧。少年想是他们门派建立还不够长,对武林江湖的认识还不够深,满嘴仁义道德,最后这些条条框框锁住自己,要把自己憋死在丛林中。纵观千年门派,他们和涣群拳的人都不在意这些世俗,他们在来剑舍之前还在京畿狂欢,这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江湖态度。 现在他们也算狂欢了,是赎罪中的解脱,少年稍感安慰,自己也算是做了点好事,可以抵消一些自己以前干的缺德事了。但不能说明或者下定论说自己就是好人了。 黑衣男踢醒他,什么时候还想入非非,非非是谁他也不深究。斗笠男认为快乐的时候就应该想入非非,快乐加倍。 少年说:“别急,我已经想到找到王太冲的办法了,等墙再往前移一些。我们就动身。”还要等,他们能等,野鸡们可不能等,午饭还得靠野鸡牺牲自己。 少年说:“王太冲是个聪明人,不像你们,脑子都给了野鸡,野鸡脑袋。”为什么说是你们,而不说我们,少年以为自己不吃烤野鸡,已经脱离傻子的行列,晋升到聪明人的境界。 黑衣男问:“你有什么办法?” 少年说:“王太冲离开小镇后,不敢往山顶上去,又不会贴着墙走,他知道墙在收,一定会想办法往别的门派边上靠,又不敢靠近,因此他一定会带着人往山的另一面走,也就是和断家枪的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又不会离他们很远。” 至临说:“这只是你的猜测,不一定真。” 斗笠男和黑衣男都认为少年说的有理,他们不是觉得少年的逻辑严谨,推理有据,而是知道往山的另一面走,断家枪以前所在的小镇是个好地方,怎么都得去一趟。 最能打的三个人都认为应该去另一面,至临也没什么说的了。一行人动身就往剑舍另一面走。少年带路,他等不及剑舍的人在前面挥剑砍这砍那,一定用都没有,除了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他飞身上天,踮着树梢飞梭。 黑衣男和斗笠男有跟上,这么走快多了,能在正午前赶到断家枪所在的小镇,他们飞在树上,口水滴下来。野鸡们知道自己今天还能活,额手相庆,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 剑舍的弟子有点跟不少,尽全力才勉强追上他们的大师兄至临,至临也是拼了全力才勉强跟得上黑衣男。他把原因归结为这几天他们吃的是饼,还有酒喝,而剑舍的人吃的是烤野鸡,体力有所差异,野鸡们不得不背这个锅。 少年飞得极快,他想到师父说的让黑衣男使出离手剑,自己在剑锋前飞,把轻功练得比师叔还要好。他问斗笠男:“我师叔的轻功怎么连的你知不知道?你看昨天他今天一闪,影子一样快。” 斗笠男呵呵笑说:“他那不是轻功,你没事好好研究一下你那春宫图卷,那上面都有。那是结界的一种,你师叔可以在瞬间从一个地方转移到一个地方,只要在他的真气场形成的结界里。” 少年说:“真有这回事?是好技能,钟瑜玟还让我去好好学学他的本领,眼下来不及了。” 斗笠男说:“是真的有这回事,这些秘籍都写在你师母的肚兜里,你的卷轴里一定也有。你师叔以前在剑舍的北山庭院布过结界,但无意中被人毁了,不然他到剑舍山上就一眨眼的时间。他在他的小庭院里是瞬间移动,神出鬼没,比你们的风行天上一点都不逊色。是偷鸡摸狗的好技能。” 少年说:“我学这技能只要行走江湖,不是要偷鸡摸狗!” 斗笠男说:“你行走江湖就是偷鸡摸狗,不然你还以为你是在行侠仗义?” 他们两个一路聊一路飞,身后剑舍的弟子快喘不过气,都怪烤野鸡,野鸡会损人精血。他们翻过剑舍山,来到另一面,这一面树木没有那么茂盛,是背影面。他们并没有停下来在树林里奔走,而是直接飞到小镇上。 少年要带他们来这吃面下酒,店家还记得少年,第一个以面下酒的人,他迎上来说:“大爷今天还要喝酒吗?” 少年说:“喝,多来一点,我身后那几个人饿透了。” 至临和几个师弟稍后才能到,店家认出剑舍的人,说:“哎呀,是山上的大爷,请里面坐。”至临远近闻名,威名远播,面馆的人都认识他,请他上座,看茶。 斗笠男说:“不用献殷勤,剑舍就快要完蛋了,现在是剑舍做主。” 少年说:“店家上次和我坐你家吃面喝酒的人哪里去了?” 店家说:“那些人啊,是假的茶商,是武林高手呢,手上的扁担里都藏着长枪,前日已经离去,上山去了,说是要去为民除害,我不知道剑舍山下的民有什么害虫可除。” 至临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店家恭敬地说:“这可为难我了,他们夜里走的,出了这小镇,就不知去向了。” 不知道还啰嗦,少年让他快去煮面沽酒,少在这拍马屁。店家说:“大爷放心,已经差内人去沽酒去了,对面的酒全被一个断手的男子买光了,要到镇的另一头去沽,烦请耐心等待。” 黑衣男问:“断手的男人,是不是穿得很邋遢?” 店家说:“是是是,和他同行的是几个黑衣黑裤的男人。” 斗笠男说:“还有两个没耳朵没眉毛的怪异男子吧?” 店家点点说:“是是是,是有这么两个青年。” 少年笑说:“还青年,那两个人都六十好几了,那邋遢男七十多岁了。” 店家说:“大爷真会说笑,那邋遢人还去逛了那种店呢,几十岁的老者哪有这身体。” 至临说:“那是怪物,那三个人确实都已经念过花甲,只因武功极高,你看不出他们的身形变化,一点不露老相。请问这些人又上哪去了呢?是不是追拿枪的去了?” 店家说:“不是,这我就看得真了,邋遢男子逛出来,就直接飞回山上了,没有眉毛和耳朵的人把对面的酒买完就去山上了,不是一起走的,离了整整好一天呢、” 说他老,他还能记得这些,说他不老,他人鬼分。 酒和面都到了,店家说这是当下对时兴的吃法,几位得好好享受一下。少年说:“这是我师父的吃法,怎么又变成时兴了。” 店家说:“那邋遢男一等人都来这么吃了,是时兴。”少年知道他是老糊涂了,让他赶紧滚,一点忙都帮不上。 至临说:“你师父也在山里?” 少年说:“在,夕惕的人都和我们在一起。” 至临说:“他不是有明太刀吗?” 黑衣男说:“你是饿傻了还是老糊涂了,早说过早就换酒喝了。” 至临问为什么,斗笠男和黑衣男异口同声说:“因为没钱。”剑舍是大派,他又是大弟子,师父的宠儿,没尝过穷的滋味,无法理解一个人要把稀世珍宝拿去换酒肉。 剑舍的弟子好久没吃面了,哗哗吃起来,少年说:“喝点酒,我师父这吃法还真不错,快试试。” 至临尝尝,真不错,他们埋头吃面仰头喝酒,啊,这才是人的日子嘛,野人终于有解放。 黑衣男和斗笠男吃得香,黑衣男才是未雨绸缪的人,他让店家赶紧去镇的另一边沽酒来,他们要带走,一个人带两瓶酒就够路上喝了,能够保持他们不是野人的状态。 至临的师弟问吃完往哪里走?少年说往山腰走,可以猜测归藏和断家枪的人很接近了,找到一家就能找到两家。 至临说山腰没有小镇的,也没有酒铺,一定要考虑实际,不能以喝酒为本,武林的命数就掌握在他们手里,不能大意,不能儿戏。少年武功高,至临不敢冒犯,点到为止。斗笠男却说江湖亡了这些店家还是组煮面,镇上还是卖酒,这世界还是安好无损。 三百卌三 快步疾行迅比野人 潜行搜索柳… 少年还是向山腰飞去,折中是最保险的办法,酒没壮胆,给他们上山顶的勇气。在山腰上飞,野鸡们都看到了,晓得这些人的活动习惯,它们有意避开往山顶上去,山下去不了,山下有堵墙。少年疾行,他没有按照至临说的要在树林中学野人奔走,而是做飞鸟在树梢上踏步飞行。剑舍的弟子得两碗面,没有借口跟不上,奋起直追,不能在野鸡们面前失了剑舍的风范。 少年步伐轻快,掂一下树叶就能飞,走得轻巧,至临叫他慢一点,这是在找人,不是在逃跑。少年不理,径直往前,黑衣男和斗笠男跟上他,与他并排同行。黑衣男说:”好像有点不妥,这也太快了些。“ 少年说:“要想晚饭还回这里吃,就得快一点。”找人的事他没放在心上,不见得找到那些人他们就能为武林做些什么。他只想混日子,有师父在,他就只想混日子。 斗笠男说:”往前走就没有别的小镇了吗?“他也是个混子,生死看淡,犹如林中的野鸡。 少年说:“我们不能总是找小镇啊,身后这几个废物用心得很,着急得很。”是的,至临听到他们嘀咕也用力飞跟,上前来说已经好几里地了,怕错过归藏的人,还是下地走吧。 少年不想听他啰嗦,说可以让剑舍的下去走,我们要飞,侠客不飞算什么?野鸡都不如。少年想归藏的还是断家枪的,都离开小镇有一两天了,不会还在附近,几里路对习武的人来说就是一小会的事,大胆往前飞。 飞了十几里,少年才落脚到地上,找个地方歇歇脚。还没什么成果就要坐下来乘凉喝酒,一千年的剑派都不觉得时间紧要,时光太慢了,如有可能要用明太刀把时间赶往前,让难捱的日子快快过去,幸福的日子尽快来临。 一下地,剑舍的弟子就要去抓野鸡,不给自己和野鸡一个和平相处的机会,简直是不共戴天。少年叫住他们,不能在林中乱走,不然找不到那些人走过的痕迹,找人就像无头苍蝇乱撞。这是个一个非常不恰当的比喻,苍蝇不会找人,苍蝇没有拯救江湖武林义务和责任,它们巴不得这些可恶的坏分子全死光,或者一一死去,给它们围拢欢唱的平台,给它们产卵的巢穴。 剑舍的弟子想到的是今晚的晚餐,非烤野鸡不可。斗笠男说:“为什么不能抓一抓野兔呢?”野兔四条腿,徒手难抓。”这是野兔的命运,不是野鸡的借口。 休息完,黑衣男开始在附近寻找线索,那些人很多的队伍只要经过丛林,必然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只有黑衣男和野鸡能够发现,野鸡是不得不发现,黑衣男是主动去发现。他的鹰眼犀利无比,不多时就能在树林里找到残枝断叶,他顺着走几步,折断枝叶很均匀,他呼喊少年几个人速速来看。看他的伟大发现,看他脑袋不是水。 剑舍的人对他的发现很佩服,对他的脑子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如果涣群门的人脖子上也顶着这样的脑子,他们岂不是危矣。黑衣男问至临:“你对剑舍山熟悉,能不能看出他们这是要去哪里?这丛林通往哪里?” 至临摇头,这本没有路,就不知道这新开的路能通向哪里。斗笠男说剑舍的人不该带来,除了拖后腿一点用处都没有,还对剑舍山熟悉,啊呸!只知道这是他们的山头,其他的一概不知。可人为什么要对别人有用呢?对自己有用不就行了。对别人有用就跟野鸡差不多了,能被人吃,同时还被人嫌弃。 黑衣男带路,顺着他看到的小路走。他比谁都更像野人,能闻到别人脚印的味道,很冲吧。就这么走几里路,少年觉得这野人的路途不好走,提议要飞一会,黑衣男拒绝,飞就看不到这些断枝,找不到那些逃窜的人儿。只能再忍忍,继续在荆棘中跋涉。 剑舍的人就喜欢这么走,他们一路抓了不少野鸡,挂在腰间一串一串的,来回摆动。鸡毛飞了一路,要是涣群门的要跟上来,就省了他们的力,剑舍的也算做了大好事,为别人造福。 少年讨厌这些野鸡汉子,叫黑衣男加快脚步,不能让他们这么祸害这些野鸡。黑衣男迈开步子,说:“我们贴地飞行,照他们这样搞,我们没发现别人,涣群拳的人该发现我们啦。”说罢,黑衣俯身贴在荆棘叶子上飞行,像极那些叼了农家谷子心虚不敢高飞的野鸡。 少年和斗笠男也在腰高处飞行,剑舍的弟子们没见过这种不能不类大轻功,没来得及开口问,至临跟着飞了,他们勉强跟上。像蛇一样在荆棘草丛上扭来扭去,很别扭。像个妖媚的妓女,姿势实在可恶,但只有后面的人才看得到,黑衣男在前面全然不晓得自己有多妖娆。 这一飞,比两脚在地上爬快了很多,黑衣男如回到河里的鱼,游刃有余,见缝就钻。少年和黑衣男斗笠男来不及思考,只能相信他是对的,他不对也找不到错的地方。他们一群人就这样贴地飞行好几里,在几个大拐弯的地方至临想提出疑问,这样能找到人吗?他身后的师弟们这样飞倒是抓了不少野鸡,个个肥美,晚餐已经够了。他们还没飞够。 少年说:“好家伙,黑衣男太适合去当捕快了,这一招低空飞行,不论是追人还是逃命,都是上上只选。” 斗笠男说:“再快些,后面那几个傻子又在抓野鸡了。” 黑衣男使出真气,像烟花一样窜飞,少年和斗笠男也开足真气,尾随不舍。剑舍的人有点跟不上了迅捷又陌生的转弯让他们怀疑这是不是在剑舍上山。 是的,是在剑舍山上,因为瞬间来到了一座小亭子,亭子里坐着三五个大汉,亭子很熟悉,是剑舍的亭子,大汉却陌生,不知是附近的人,他们手里还拿着朴刀。是三流的侠客,看他们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不太行,都不用扒下他们的裤子验明正身。 看到窜来的人,他们吓一跳,拔刀跳起来咿咿呀呀大喊,像是戏台上出场的武角。 少年和黑衣男站起来,看到神色慌张的刀客,说:“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大爷的去路?” 刀客们看了看,去路是往山顶走,谁敢拦?他们认出是那灰衣少年,不久前才在京畿救了他们性命,都跪下来说:“不敢,少侠要上山,小弟恭送!” 这时至临率师弟们跟上,这些刀客看到是剑舍的人,更慌了,说:“遭,剑舍的人追来了,少侠快助我们杀敌!” 至临说:“且慢,我乃剑舍掌门座下大弟子,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我剑舍山上撒野?” 刀客说:“原来是至临少侠,我们以为是你师妹的人。现在剑舍山上全是撒野的人,这怪不到我们头上。” 三百卌四 家门口请陌生向导 剑舍山做丛… 剑舍山上除了剑舍的人不在撒野,所有的人都在撒野,野鸡也没有撒,它们唯恐避之而不及,剑舍的人也是。剑舍的弟子从山上下来后,四处寻找他们的掌门,但是他们没有黑衣男那样的野鸡朋友,野鸡和他们不共戴天。他们也就没有发现至临一干人的踪迹。 他们下山没两天就开始吃烤野鸡,和至临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自己的家里做了异乡人,在家门口流浪遭罪。这就是天下第一剑派的下场么?下场还没来,他们继续下山,但没有离开涣群门的眼睛。湘钦门的汉子走狗一直尾随其后,随时向山上的涣群门报告出走剑舍弟子的动向。 少年一行给亭子里的闲汉一个下马威,再掏出酒,刀客们围上来,有酒就是爹,他们誓死要跟随少年,少年一脚踢开。他娘的,就是嘴馋,少年和黑衣男不愿做他们的爹,叫他们快滚。不过他们不是没用的废物,斗笠男质问他们为何在此闲逛,刀客说他们是跟着归藏的人来此贵宝地,不过不敢靠近王太冲,只能远远跟着。那看来他们也是一路吃烤野鸡,没享受过什么好东西。 酒瓶到他们手里就回不来了,如果瓶口够大,他们还想把舌头伸进去把瓶底舔干净。斗笠男骂他们是没有用的酒鬼。 他们想做酒鬼,但不想做没有用的废物,他们志高奋勇要带少年一行去见王太冲,王太冲可不是吃烤野鸡的命,他一路货质充足,有吃有喝,和野鸡们进水不犯河水。 少年叫他们前面带路,不能光吃不干事。不用贴地飞行,对剑舍的弟子来说是好事,再飞他们只能趴在地上爬了,真气都给了野鸡。每个人腰间都是好几串野鸡,野鸡们看到了都得咬牙切齿。 少年一行往前走,在一个小小山洞口见到大汗淋漓的王太冲,他正啃大饼,为下一个行程做好体力准备。少年喊道:“王掌门,可算找到你。” 王太冲看到少年身边有黑衣男和斗笠男,他们身后还有剑舍的至临等人,他说:“几位少侠这是什么联盟,你们在哪里握手言和的,老朽羡慕。” 至临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涣群门的结界在缩小,家师让我来寻王掌门,联络山里的各派商议对策。” 王太冲说:“有什么对策,剑舍掌门到山里这么久都不敢上山动手,要我们去当先锋吗?整个武林都被你们剑舍的害惨了。”剑舍的弟子听到了,掌门的头比谁都缩得深。 少年说:“你们各大门派来个声东击西,引开涣群门主力,山上两个姓陈的交给我来对付,但前提示要把大家组织起来。” 王太冲说:“不敢组织起来啊,人一聚集,就正中涣群门的下怀。” 斗笠男说:“现在可以不用担心了,他们的结界在缩小,我们早晚都会聚集起来,晚不如早,现在就动手吧。” 王太冲请他们进山洞,山洞里真凉快,这老头子太会享受了,这也是多此一举,这里没有涣群门的眼线,各派彼此之间不用盯着。 王太冲说:“老朽是能联络各派,但剑舍掌门不出来,谁会为了他们的家事冲到前面去呢?军心不齐,要做事很难,我们归藏为江湖武林赴汤蹈火,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要让那老禽兽坐享渔翁之利,我能答应,这帮弟子和流侠都不愿意。” 至临说:“这不难,家师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各派肯出力,我们剑舍也不含糊。”他身后的师弟们都说不含糊。斗笠男说没有徒弟做得了师父的主,剑舍掌门的心机是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如的,他不表态,计划就很难实施。 王太冲问少年:“夕惕呢?还有太行山另外两个剑派。” 少年说:“夕惕的没问题,她们和我们在一起,如果要做缩头乌龟,在太行山就行了,跑来剑舍干嘛,她们对贞利剑也不像别人那么有执念。不过若厉剑派和七星观算是废了,一路都在拖我们的后退,他们还是不要上山的好。” 王太冲说:“敢到剑舍山来的都是不怕死的,不少人是想拿到贞利剑,但我归藏始终想的是武林的安危。”他已经是废人一个,还上山来躺这浑水,是真心想帮武林,是一个讲仁义的副盟主。 斗笠男说:“快联络断家枪的人,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商量。” 黑衣男说:“来不及了,再磨磨叽叽墙要把我们逼上山,当下就可以采取行动。” 王太冲说:“说的对,我们一直跟在断家枪的后面,就离他们五里地,加快脚程往前就可以联络他们。我们归藏就在这山洞里等着,不再动了,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人。” 至临说:“我师父也在山崖下不再往前,就等着我们找到王掌门你们。大家都不要再动了,决定好后就动手。”剑舍的现在迫不及待了,有人为他们清理门户再好不过。 王太冲说:“这只是你的一家之言,你师父老奸巨猾,江湖武林谁没领教过?见不到他的话我是不会信的,我归藏的弟子不给你们剑舍的人当垫背。” 王太冲坚持见不到剑舍掌门就不动手,他这个年纪也死得了,自己没有武功,对武林已经没有什么念想。至临只能派两个师弟回去请师父,他剩下的人跟着少年一起再往前。王太冲没武功,老骨头一把,不能跟少年一去见断家枪的人了,为表诚意也排除自己的大弟子,给少年带路。 至临对剑舍山熟悉,身在林中却不知应该去往何处,他的师弟也茫然无知,只能跟在斗笠男后面,斗笠男嘴不饶人,奚落他们在自己的山头还要别人带路。 归藏大弟子不像至临这么年轻浮躁,人很沉稳冷静,他带路就像黑衣男带路一样,没有丝毫犹豫,见路就走,步步飞快。还好不是低空贴地飞,至临和师弟还能跟得上。 七弯八拐,终于来到断家枪的所在。大门派就是好,物资充足,都不用吃烤野鸡,剑舍弟子带来的野鸡没有了用处。断家枪掌门邀请他们共进晚餐,这时候离晚餐时候还早,但他们也不能往前了,日暮就不能在林中穿行,野兽会把他们捞了去。这是懒惰的说辞,或者是无路可走的无奈,习武之人比禽兽还禽兽,怎么会怕野兽,野兽和野鸡一样都害怕他们。 少年欣然接受,他们有酒,有热菜。只是还不见辛枚,他问断家枪的掌门要人,这人武功不高,在林中最容易把他们的借口做实,野兽就喜欢这样的人。断家枪叫人去寻,这小子在岭南待惯了,在丛林中打猎的本事是只会抓野鸡和捕鼠的人所不知道的。 片刻辛枚回来,枪上挂着兔子狍子鹿子一大串,剑舍的弟子见了羡慕,想知道是怎么打到的,辛枚亮出长枪,说:“他们再野也不会武功,能耐没有我们大。” 少年说:“你在林中可还见到别的武林人士?我们现在需要集结大家,准备攻山夺剑。” 辛枚说:“就凭我们几个毛人?还是跟我打猎吧,活一天是一天。” 至临说:“我们武林主力佯攻,引开涣群拳主力,少年和他师父上山夺剑,夺得宝剑才能破开黑墙结界,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辛枚放下野味,说:“有这么简单吗?鄙人不认为,这是在你们剑舍,剑舍的事都不会简单。” 三百卌五 午夜迷途心事难猜 鸡鸣晨曦捷… 辛枚看不上剑舍的人,断家枪的掌门也看不上,武林败类,没有一个好东西,即使有好东西也表露不出来。金子在泥里尚能发光,在屎里却是不行。 至临说:“我师弟已经去请我师父,明日可在归藏的营地详谈,现在大家都不再往前走,是联合起来的最好时候。” 联合起来的最好时候是在剑舍拿到贞利剑的时候,剑舍无能,把贞利剑拱手让给涣群门。断家枪的掌门要求剑舍的掌门到了再说,断家枪的都是好汉,一样的亏不能吃两次。他又问少年,少年的师父会来吗? 少年笑说:“我师父不是武林中人,他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任何的江湖道义都束缚不了,他不会来的,但他一定会跟我一起上山去取剑。还有夕惕剑派,她们也和我们一样,这两点我可以保证。”少年也不是个正派人,但他救了武林好几次,不信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如果有好人的话,大家都愿意相信他,即使是剑舍弟子这样的坏人,只有坏人那也没办法。辛枚和他约定,如果攻山,就以烟花为信号,少年见烟花就直接上山夺剑。 到此,少年一行再没有别的去处了,吃完晚饭,和辛枚干几杯,就是离开的时候了。要连夜翻过剑舍山,到北山庭院的山崖下去,这行为有点让人不解。连夜赶路的不是要命的急就是盗贼,少年一行已经找到归藏和断家枪,任务已经完成,不是要命的急。 斗笠男认为这是好巧的事,在晚上吃完晚饭。夜黑风高回山谷,神不知鬼不觉,这对山谷是最安全的。这么晚了,野鸡也谁着了,鬼会去跟踪他们。 辞别辛枚,他们跳上树梢,轻步飞跃,虽然没有少年的师叔那样绝伦的轻功,但也足以让断家枪的傻眼。是只有这样的轻功的人才有可能上山夺得宝剑。刀客们称赞,像鸟一样会飞。 至临继续留在断家枪的营地,等师父的到来。剑舍的人在这不受待见,但也只能忍,不是为武林大义,也不是为门派存亡,只是为不再吃烤野鸡。野鸡虽好,不能贪只。至临和辛枚都说不上话,和断家枪的掌门更没有正眼可言。剑舍的人只能和刀客们扎堆,组成一个名副其实的混吃混喝队伍。 少年和黑衣男斗笠男翻身到北山山下,这小窝比他们在山里露宿好太多,简直就是人家仙境。仙境还有酒味,少年的师父睡不着,半夜还在院子里喝酒。黑衣男点破的他,“是估摸我们快回来了,要一个人把酒喝完。”怎么看都是这个道理,夏夜凉风吹,谁会睡不着呢?他不是一个有心事的人,他更像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这种人谁得最香。 少年把和各派商量的结果告诉师父,要师父和他上山夺剑。师父不拒绝,说:“这也算是计谋,但涣群门的人狡猾,不一定会想不到你这一招。我跟你上去,但不是去拼命,拿到拿不到也要脱身,落入他们手里,为师的真气就算完了。” 少年也不是上去拼命,能偷一定不抢,自保才能为武林保留希望。 天亮时,大家都知道少年一行联络到山里的各派,结界也正在缩小。夕惕的掌门最着急,要少年说说山里的情况,听到少年说大家都保存实力,在山里躲起来,她又觉得这个武林不值得夕惕的这么卖命。仪珉转身去问少年的师叔,这结界要是收到这里,会怎么样? 少年的师叔说:“不会怎么样,庭院和山里的石头草木一样,会完好无损,他和他的徒弟也会完好无损。”难怪他还有闲心去河里钓鱼,还说不钓鱼要吃野鸡吗?野鸡们听了直摇头,钓鱼的人都是没有坏心的,钓鱼佬值得野鸡们合鸣一曲,于是它们咕咕叫起来。仪珉才知道现在还太早,鸡还在打鸣。 她又问:“如果夕惕的姐妹也和他们一起躲在这庭院,是不是也能安然无恙?” 少年的师叔说:“不可能,我的结界只能保住两个人,当他们的结界降临这里的时候,你们身上的真气就会被发现。我的本事没有涣群拳掌门的大,保护不了你们,到时候只能请你们出去了,不然这庭院也保不住,我已经退隐,武林的事不关我的事。”他直接把仪珉的退堂鼓敲破,让她敲无可敲。 仪珉问:“王聪和钟瑜玟身上没有真气,不是习武之人,应该可以留在你这里吧?请你保护她们周全。” 少年的师叔说:“保不了,那两个丫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她们身上各有东西,涣群门的结界一定会察觉她们。有那小子在,她们也不会有什么事,要是真有什么事,谁都护不了谁,你们也一样。” 她去告诉师姐仪琳和少年,这里不能常住,主人在结界来临时会把他们都赶出去。仪琳说本来就是借宿,没想过要久留。少年却说师叔又要下逐客令,这人不耿直,连做人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他去告师父,他师弟要把大家都赶出去了。 他师父说:“我知道啊,他再留我们就是死路一条,涣群门的结界一定会找到我们,他的真气不够,只能支撑两个人在这院子里。” 少年说:“他都不愿选择你和他,他变质了,十几年前就变了。” 他师父说:“没变啊,他十几年前就这样。要是我,我也不敢留你们,我也会选择保住自己的徒弟。” 少年说:“这么说紧急时候师父会救我而不救师叔咯?要是我和师叔同时掉进河里,师父会先救我是吗?” 他师父说:“都不救,我要睁大眼睛看着你们死。我说的我徒弟是你师兄,至于你,自生自灭吧。” 少年说:“我师兄已经死了,你可以把我当做他,我是你唯一的徒弟了。” 他师父说:“家里没有镜子你就去河里照照自己的样子。” 少年去找师叔,请他帮忙保护王聪和钟瑜玟,这两个弱女子经不起涣群门的折腾,山上的邋遢男还是个色魔,要是见到这两位,他可就软不下来了。 师叔说:“我不能答应你,但这两位也不像你说那么弱。他们一个真气雄厚,可以接下一个重击;一个身穿紫霞宝衫,涣群门的人除非能一招拧下她的脑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你的真气太散,和那些几十岁的老怪物打起来,你一招都接不下,他们的功底是很扎实的,真气密度极高。” 少年说:“不到必要我不会和他们动手。” 他师叔说:“由不得你,现在是人家掌握主动,出招了由不得你不接。” 少年说:“师叔你教我用结界吧,我也学学偷懒的本事。”结界也是本事之一,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师叔呵斥道:“我不会偷懒的本事,找你师父教你去。”结界也是本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骗子把戏。 少年说:“总之你教我嘛,总有一天会用的上,技多不压身。”行走江湖就得这样,什么都会一点,最好什么都会。姜秋林那种就是什么都不会,不,他会捕熟烤熟。也就这一项技能能为江湖流传了,还得在那样的情况下才有用武之地。如今在剑舍山巨大的牢笼里,只有能抓野鸡能烤野鸡的人才能留名。野鸡两条腿,和四条腿的老鼠天差地别。 少年的师叔说:“学杂难精,你这治武的性格,什么都只学半桶,难成什么大事。我也不是舍不得教你,这在我们门派就不是什么秘术,你师娘给你的卷轴里全都有,你好好参研就能学会。”师叔是告诫劝勉,希望他不要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少年问:“要参研多久?” 他师叔说:“我参研了二十多年,涣群拳的掌门参研了一百多年。”这其中的奥妙不比哪一门武功浅薄,值得用一生去领悟。 三百卌六 少年岂料捷径歧途 陈观最忌快… 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哪有那那么多的二十多和一百多年来研究一门技艺,少年只要转身回去混日子,简单的事不做为何要去挑难的呢?这一点夕惕的就想不通,她们顶着烈日都要练剑,明知乌龟练得再好也跑不过兔子,依然不肯放弃。少年去问小师弟,如何武林将要灭亡了,还练武功还有什么意义? 小师弟反问他为什么问斩的人要吃最后一餐。 少年不知怎么回答,他也是喜欢吃的人,但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也许我们重复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最后一次,又不知最后一次什么时候来,因此这些事的意义就很偶然,但一定不在于成败的结果,也不在于重复的单调过程。 少年问小师弟会不会学结界之术。他说他要踏踏实实学武功。那也是武功的一种啊,不是学它就不踏实了。小师弟说人生有限,学好一样就行,若能像涣群拳的掌门那样活两百岁,那就学什么都没问题。重复做的事的意义应该是在这里,就是能活多久的问题。 少年想自己也不一定能活久,结界之术来不及学了,那就趁早做点来得及的事,去喝两杯,不然被师父喝光了。 师父确实在喝酒,他好像一天到晚都在喝酒,他的武功是从哪里来的?少年问师父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武功的办法。师父笑呵呵说:“这样的问题你从小问倒大,有答案吗?” 少年说:“我以为师父已经找到答案了。” 师父说:“我又没有问这个问题,我怎么会去找答案呢?”他的回答真妙绝,没病的人就不会寻医问药。 旁边的斗笠男说:“有的,你师父手上有不少邪术,你学了几个月就能有长足的进步,保你成为一个武术狂魔。” 他师父说:“邪术我不会教我徒弟的,那些都是害人的,折人阳寿,有悖人伦和武德。”师父要讲人伦和武德,少年和斗笠男都不太信,他就是不愿意教。 少年说:“我不怕折寿,只要能把武功练好。” 师父说:“有这样的决心,早就和夕惕的人在一起练武了,苦练几年什么都有了。” 少年说:“那是你们这些天才,我一介凡人,练几年也没什么长进。” 师父说:“那就练几十年,这个武林不是只有武学奇才才能学武,不是所有的人都要走捷径。邪术的代价太大了,我不会再教人。” 少年说:“我愿意付出代价。” 师父说:“把你阉了也愿意吗?” 少年傻眼,这代价不是金银财宝,只要剥夺自己活着的意义。 斗笠男说:“快快挥刀自宫吧,区区一两寸,你还在犹豫什么?” 少年说:“少扯,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师父说:“有,那就是去抓四十九个童男童女来,为师保证你能成功。”少年没细思师父的话是有漏洞的,四十九是单数,童男童女是双数,只能是四十八个或者五十个。 少年说:“我岂不是比涣群门的人还恶?” 黑衣男说:“涣群门的人还没你恶。” 那就是无招了,但无招也不可能去练武,少年不喝酒了,起身到河边看师叔垂钓,那些鱼游来游去,怎么也游不出这河,这河去不知流到哪里去了。 涣群门的在山上也和少年一样闲,武功好像早已经练够了,不见他们演练一招半式。闲而没酒,对侠客来说这样的日子最难捱,他们还有肉,不然就和山下的人差不过,要靠烤野鸡度日。涣群拳的人闲了几十年,这段日子他们怎么都能挨过,陈观和陈怀寿就度日如年,担心山下的人攻上来,又害怕他们不攻上来。 陈观还想做点好事,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去求邋遢男,求他给一粒蓝色药丸救姜秋林的狗命。他可能是太无聊了,在剑舍山上找的不到人说话解闷,只能去解救这个已经躺在鬼门关里的人。 邋遢男没事干,愿意和陈观走一遭,来到姜秋林恶臭的房间,说这房里没死人鬼都不信,浓烈的尸臭味扑鼻而来,然邋遢男邋遢惯了,这气味不能驱逐他不能令他退缩半步。看到只有一半身体的姜秋林时,他快要吐了,这是什么畸形人?陈观说是为贞利剑所伤,肩膀被削掉,重伤很久,山上没有郎中救治。 邋遢男问:“这是剑舍的管家?他能找到酒吗?剑舍这么大不会没有酒吧?” 陈观说:“没有了,你们来之前就被人偷光了。” 邋遢男说:“那这个管家不称职啊,武功也不再怎么样,我救我来干嘛呢?” 这陈观就为难,要一个怪物去救一个废物,他还提出行动的意义。陈观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邋遢男笑说:“八级浮屠我都不救。”他掏出蓝色药丸在手里把玩,“我这药丸不是来得容易,六十多年师父才练得几粒,又在京畿失了几粒,现在每一粒都弥足珍贵。”此时要是有一坛酒和他交换,他一定换了。 陈观说:“此人有才思,日后对贵派有用。” 邋遢男问:“有什么用?他把北山庭院改造的巧思?你知道他毁了一个被人精心布置十几年的结界吗?他是有巧思,北山庭院现在就挺好看的,但只有一点点,这一点点不值得我这一粒丸子。”他看着姜秋林瞪着眼睛看他,似乎在哀求,“这种人还活着干嘛呢?早死了对大家都好。” 可他就是这么倔强地活着,半死不活,让人气愤。邋遢男转身走出去,北山庭院被他搞得不伦不类,这是什么巧思,陈观也是一个废物,和剑舍有点关系的都是废物。 陈观对姜秋林说:“你也听到了,他们不愿意救你。” 姜秋林喘息说:“有我师父师兄的消息没有?” 陈观说:“没有,对于你来说没有是好事,他们也救不了你,上山就是自投罗网。” 姜秋林问:“结界还有多大?” 陈观说:“结界开始上山了。” 姜秋林说:“我死定了。”这是早就该有的觉悟,知死而能生。 陈观说:“你担心他们,他们未必担心你。剑舍掌门失踪这么久,都不肯露面,他已经把你留在剑舍,就知道他的用意了。” 姜秋林说:“是我自己要留下来。” 陈观继续问:“你不留下来又能去哪里呢?” 姜秋林不回答,扭头埋在枕头里,眼里流下来。陈观叹一口气就出去了,在将死之人面前叹气是令人痛苦的事。他为姜秋林叹息也为自己叹息,耳边想起姜秋林的“我死定了”,这何尝又不是他和陈怀寿至殊的命运,但他们都还不察觉,兴高的还在为涣群门的人奔走,在厨房奔走。 他在北山庭院门口遇到无耳男和无眉男,问:“两位前辈,救救姜秋林吧,他真要死了。”无耳男说:“少一张嘴吃饭不好吗?我们不救废物。” 陈观说:“涣群拳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无眉男怕拍他的肩膀说:“难得你这么有心,但我们不缺人,特别是残废。”他指了指自己和无耳男。 陈观说:“此人能把剑舍打理得井井有条。” 无眉男说:“那又如何?我又不是剑舍掌门,我们做完事就走了,这山是好是坏关我们什么事?” 陈观说:“现在山上就需要此人啊。”显然不需要,他现在是半死,山上不也是好好的。 无眉男说:“你最好说话前过过脑子,勤王府的人就在结界外面,可能令千金也会在,你可不要有什么事,不然我三师兄可是个色魔啊,他在山里看到墙缝都能坚挺,可是憋坏了。” 陈观不知道结界外面的事,宁信其有,他对无眉男和无耳男作揖告辞,姜秋林的事他是不能再管了,要死没有人是无辜的。 他出了北山庭院,到山崖边上站着,看着山崖下云雾缭绕,不知道当年那个从这跳下去的前辈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不是死,也和姜秋林一样废了,过不了多久又死了。死亡也是一种重复,一个人重复另一个人的死亡,重合在一个点上,而他的死,一定也会重复姜秋林的死,无数人相继死去,和时间一样长,找不到头,也拎不到尾。 他在悬崖边上感慨,至殊却走过来,“你也要跳崖吗?!”她手里没有贞利剑,剑舍的弟子都走光了,自己是山上最弱势的人。 陈观说:“姜秋林要死了。” 至殊说:“啊?我以为他早就死了,这么舍不得死啊,熬着可不好受。” 陈观说:“我们也要死了,勤王府的人已经在结界外。你知道吗?” 至殊说:“我知道王府的人到山下了,但不知道我们要死了,你要死了贞利剑就是我的了。” 这个梦做得好长,陈观不敢肯定自己是非醒了,但至殊一定还是昏睡的,他说:“我们都拿走刀剑,陈怀寿还在忙什么呢?他比你我傻?” 三百卌七 高墙围挡君子小人 轻言取信豪… 结界最后要收拢于北山庭院,悬崖边上也不能有人逗留,湘钦门的人到这里筑一道墙,以防有人舍身取义从这跳下去,有的人跳下去还不死,失踪了,要是个个都这样,涣群门和勤王府不是白忙一场。所以这堵高墙的意义重大,不同于北山庭院那些虚假的高墙。湘钦门的人怀着崇高的敬意来筑这高墙。高墙是高,但也只有高了,其余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陈观觉得这高墙拦住了他的死路,黑白无常两个鬼差不能从深渊里上来带走他,死不成了,姜秋林应该也死不成了,这墙拦住了死,留下了生。这深不见底的深渊是通往地府,地府的门都被堵住了,这世上就再没死人。要死这世上再没有死人,活人不断地生,活人不断地老,这世界得多恐怖。那就是多出无数个涣群拳掌门这样的怪物,得有无数把贞利剑和明太刀才能够他们折腾,当然也得有无数个陈观和姜秋林陪他们折腾。这是不太可能存在的,天底下的废物不会一模一样,所以这高墙的意义就显得虚妄,没有那么真实。 陈观问陈怀寿:“湘钦门的汉子在沅水不打鱼是做泥水工?” 陈怀寿说:“我们也不打鱼,我们有武光宝藏,吃喝不愁。” 他又问:“那你们还给涣群门的献殷勤,我认为事成后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们在西南过的多惬意啊。坐拥武光宝藏的财务和典籍,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门派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怀寿说:“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时间问题,涣群门争取的都是时间的问题,你们陈家争取的不也是时间的问题?剑舍稳盟主之位,以后也少不了你们陈家的,你陈观早晚也是盟主,你不是也等不及,要和涣群门合作尽早拿到贞利剑,你我都是彼此彼此,谁也不要说谁,大家都不是正人君子。”不是君子就不要用君子居高临下的道德胜利者的口吻去质问别人,墙头草聊天应该有墙头草的方式,那样的方式很多嘛,可以参考青楼街上骂街的老鸨。 陈观是假君子真小人,不是纯纯的君子,陈怀寿不是,他是纯纯的小人,两个人注定无法用这种方式交流,一个是真老鸨,一个是真瞟客,他们不是合作关系,是相互盘剥的关系。这高墙也是为防陈观这样道貌岸然的人跳下去,假君子有时候迫于面子也会做出正君子的事来。 涣群门的人没想过要防小人还是君子,甚至是会飞的野鸡,他们掌门只是觉得一线悬崖挂在那,总是会吸引人去做傻事,想不通的人有一点勇气就可能会纵身一跃。唯一能够克制悬崖的就只有围墙,这是他两百年生活的经验。但是围墙在另一面又加高了悬崖,更高的悬崖更危险。他没走出过这围墙,所以不知道围墙外的不安。 湘钦门的人干活不含糊,悬崖自己还没发觉,高墙就已经筑好了。 山下的人就没有这么麻利,剑舍掌门知道王太冲和断家枪掌门都要见到自己才肯动手时,结界已经跨过小镇,渐渐往山上移动,上了山就很快了。但他还在是没有就此离开那个黑灰的山崖,直到至临派出第二个师弟来请他,至临认为这事能成?不,他认为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剑舍掌门跟着徒弟去往王太冲所在的山洞,剑舍的人是不受待见,包括他们的掌门,都没得进到山洞里去乘凉,而是让在树下等候,王太冲出洞,说:“老先生真是深居简出,我们到贵派这么久,都不见你放一个屁。”他是还没放屁,天天吃烤野鸡,放什么屁? 剑舍掌门说:“如王掌门所知,我也不在山上,现在这山头是别人的了,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涣群拳的阶下囚了。”他来到这就看得明白了,山里不是他做主。 王太冲说:“怎么说这还是你们剑舍的地盘,你到山里这么久都没有动作,各大派也都观望着,江湖武林要行动,也得那么剑舍的带头,不然谁都不能保证你不会坐享渔翁之利,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别人坦白他也坦白,别人说鬼话他也说鬼话,王太冲真是一个神人。 剑舍掌门说:“义不容辞,老朽一定冲在最前面。” 王太冲说:“有你这句话,还要希望你说到做到,我们准备好就要攻山。”王太冲是不可能冲在前面的,别人怎么死他都是最后一个。 这就往前走去,断家枪的也在等剑舍掌门的准话,说两句好话就不用吃烤野鸡,剑舍掌门都觉得这生活太容易了些,同时也该反省自己也是大派,为什么出门每次都少不了烤野鸡,人家出门就备齐物质。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事无巨细的姜秋林,有他在,肯定就什么都有了。 断家枪的没有归藏的这么刻薄,他们掌门还是出来迎接剑舍掌门,还客气说老掌门肯出山就能成功一半。剩下的还有很多半呢,剑舍什么时候出过能打的,他们占在人多,有别人愿意死在自己前面,对他客气点没什么。 至临见到师父肯出来,心里的石头落下。上前去给师父详说佯攻的计划,他们只是虚招,实招还得看那少年和他师父,所以有一大半的主动是在别人手里。剑舍掌门强装欢喜,说事一定成。成是能成,但是贞利剑就不是落在他们剑舍手里了。 至临向师父再介绍辛枚,这就是计划的关键,那少年在这边只和辛枚来往,攻山时需要他和少年联络,所以此人最不能先死。 辛枚表示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果没有剑舍的人,他们断家枪的人就要冲在最前面,而他将会冲在断家枪弟子的前面。送死都要争先恐后,这才习武之人的义气豪情,送死也要趁早。 断家枪掌门请剑舍的留在来吃晚饭,今天是动不了手了,剑舍的人个个面黄肌瘦,就让断家枪最后再做一件好事,请他们吃一顿好的吧。 三百卌八 钓叟清汤总有所获 登徒浪子空… 少年在谷底,好像都忘了烟花信号的事,他跟着师叔去钓鱼,钓鱼不失为一种消遣乐趣,埋头看水比抬头看天更有趣。他们两个都不是钓鱼高手,半天钓不上来一条,中午有一条光顾,还是一条没头没脑的小鱼。不够野鸡一口,少年建议师叔放回河里,小鱼也会长大的。师叔说小鱼碰到他就没有长大的机会了。极少成多比等小鱼长成大鱼来得快。 得益于没有鱼上钩,水面平静,少年从水里看到天空的倒影,白云悠悠,这些奇形怪状的云朵也在垂钓地上的人吧,少年不是上钩的人。师叔说:“钓鱼最重要的是耐心和来者不拒,不管是鱼是虾,都是鱼获。”道理说得乍听起来很对,但他面前的水桶也只有一条小指大的鱼,他的话也值得信任。 少年说:“师叔布个结界引这些鱼儿进来,我一杆子捅死它们。”到不到鱼就会气急败坏,这时候就不是消遣的娱乐了。 师叔说:“小点声,鱼都给你吓跑了。”鱼不上钩还不如跑了,眼不见心不烦。 师叔说:“不要急,总有鱼会饿的受不了,明知是钩也要咬。”大道理在钓鱼的实际上没有用武之地,还是一招离手剑下去所有的鱼都浮上来。少年运气,要出招了。 师叔用竹竿压住他的肩膀,说:“太性急了,就该多来钓鱼。” 少年说:“太气人,都不知道是我钓鱼还是鱼钓我。” 师叔说:“你不会是为了吃鱼才来钓鱼的吧?”这是天下少有。 少年说:“当然不是。” 师叔说:“那就没有必要跟尽杀绝,且等着。”碧水云天,这么好的环境,只想着吃鱼就是俗气。 可是少年就是俗气,他中午了,他就想着吃,能有鱼也不错。他去看看师叔的桶,鱼并没有比刚才长大一些,他说:“手工吧,这些鱼不识抬举。” 师叔却抬杆,钓上来一条板凳大小的鱼,他说:“看,有人比你还饿,这不就是有啦。”鱼尾巴拍打着木桶啪啪响。“中午吃鱼!”师叔也是为吃而下饵。 少年回到自己的位置,换条蚯蚓也放线下去。钩饵沉下去,少年就领悟了钓鱼的精髓,这不是就是放风筝吗?他的鱼线真好连着水里一朵白云的倒影,全靠他这根线,云才没被水流冲走。 这个时候师叔又笑嘻嘻抬杆了,又是一条大鱼,水桶已经装不下了,他冲院里大喊:“收鱼啦!”王聪就小跑出来,“可以做个汤。”她挪步到她家公子面前,虾都没有一条,她摇摇头,“还不如去山里抓野鸡。” 少年说:“你懂什么,我这是放风筝,我钓的是云,你好好看看,我没那么俗,钓鱼为了吃鱼。”清高之言把师叔都逗笑了。 王聪说:“很好,公子高雅了,希望你坚持下去,把拿一朵云钓上来。” 少年说:“这就修身养性,你不懂。” 王聪说:“我是不懂,但我还没听说过哪只猴子能把水里的月亮捞上来过。”扎心的话,猴子们没在剑舍山,不然可以出来作证。 少年不回话,安静地钓鱼才是一个垂钓者应该有的风范,可是师叔在一边已经快要笑抽筋,他边笑又边抬杆,又钓上来一条。凸显少年一无所获的尴尬,他保持镇静,这些不知好歹的鱼啊,是少年欠了多少债。 王聪把鱼都拿走了,两个人都是没有收获的人,坐在一起,少年心里要平衡一些。 听到王聪走进院子,夕惕的女子都围拢过去,惊叫“好大的鱼啊!”王聪才是劳苦功高的渔夫。 仪珉问:“是你家公子钓的吗?好大啊,还是活着呢,你们看。”大鱼不奇怪,活鱼也不奇怪,在这深山里见到活着的大鱼才奇怪。 王聪说:“是他师叔钓的,他还没这能耐。” 仪吾又问:“哪一条是公子钓的?”三条大鱼,不会都咬了一个饵吧,在同一个地方上三次当? 王聪说:“全是他师叔钓的,他一条没有。”还有人在同一条河钓不到鱼呢,这不稀奇。但这对话就伤人心了,钓鱼佬最怕的就是空军的尴尬。 少年也不抱希望了,钩直饵咸,没鱼喜欢。少年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有意境的钓鱼佬都是这样,有鱼没鱼另说,派头要做足了。 再等半个时辰,少年还是没钓到鱼,小师弟来请他们回去吃饭,少年气不过,一招离手剑甩下去,细密的宝剑刺向水底,比剑还要细小的鱼苗浮出水面。师叔笑说:“看来还没长大,去吃饭回来就长大了。” 小师弟说:“已经被师兄弄死了,死鱼还怎么长大?” 师叔说:“对啊,是这个道理。不过你师兄的离手剑不成熟,鱼没死光,饭后再来。”小师弟提着师父的鱼走在前面,少年扔了鱼竿跟上。 一进院子,夕惕的又围上来,小师弟说:“全是我师父钓的。”让少年无地自容,钓点鱼也不能呈英雄吧。 碗筷已经摆好,就等两个钓鱼佬来开饭。少年的师父对他说:“不习武改钓鱼了?这也是条出路。” 少年说:“这条路不适合我,钓了一天,什么都没钓到。”不过不影响桌上有鱼吃。 师父说:“知道就好,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什么都能学的。” 师叔也附和:“钓鱼也需要天赋,一般人玩不来。” 一唱一和少年不敢言语,埋头吃饭最好。有鱼就吃鱼,有酒就喝酒。 饭后,少年的师父还去钓鱼,少年不敢去了,河边都不敢靠近,那些鱼商量好了跟他过不去,故意给他难堪。陪师父喝点小酒最好,但师父不要,师父喝酒不用人陪。酒是有限的,师父的酒量是无限的,多个人就多一张喝酒的嘴。 少年只能端坐,和黑衣男斗笠男一起在旁观赏夕惕的女人们练剑,练剑和舞剑是两个概念,舞剑好看,饭后得观就是赏心悦目;练剑就是不停重复那几个动作,看多了心烦。 师叔垂钓是带着任务去的,钟瑜玟做的鱼大家都很喜欢,师叔今晚不能走少年的老路。他也想好了,身边没人,万一没鱼上钩,他就用真气弄它们,毫不含糊。 闲人和废人现在一个样,少年和黑衣男斗笠男还有太行山的两个老头,没什么两样了,都是一样的无所事事,别人是不能,他们是不愿。 师叔一个人钓鱼,会想到少年钓云的想法,他盯着水面看,午后没有云,天空一无所有,看来下午是钓不到鱼了,天上没有东西,水里也必然没有东西,鱼都让少年那一剑吓跑了。 他正期待有冒险者,就看到水里有烟火绽放,还以为是水里的花,这里的水太清,没有水草。水里更不会有火花,是天上的火光。 他大喊:“攻山啦!烟花!” 院子里的人听到立即抬头望天,但见粒粒火星往下坠落,想枯萎的花朵。夕惕的人冲出院门,是时候大干一场啦。 少年的师父喝到:“急什么?!都给我回来!” 仪琳回头看,那人还端坐在院里喝酒,她又看看师父,她师父转身回院子。 少年的师父说:“是别人攻山,你们凑什么热闹?” 仪珉说:“上山佯攻为你们师徒俩人创造机会啊。” 少年的师父说:“既然是佯攻,你还怕打输了?山上那些人已经够了,你们女流之辈嘛,留下吧。” 少年也说:“现在结界还没到这,师叔不会赶你们走的。” 三百卌九 好叛徒竟不堪一击 宫人宠又重… 夕惕的不是来度假,每天苦练就是为了上山杀敌。夕惕掌门执意要带头上山,大小各派都出动,夕惕的人不甘落入人后,也不甘被人后入,为江湖朋友耻笑,现在就要出发。 少年的师父要她们保存实力,不必着急,真正有一战的时候在动手不迟。 这时候少年的师叔进来,说:“都得走了,一打起来结界就会快速缩小,你们得尽快拿到贞利剑才行。” 谁都不能当缩头乌龟了,大家都得上,太行山的两个老东西也紧跟着夕惕的人,同生共死嘛。能和这群美女同生共死这两个老头求之不得,反正也是该死的年纪了。 时间紧迫,少年和他师父也不强留,人一心想死就留不住了。少年的师父说:“随你们吧。”他放下酒杯,“我们几个随后再去。”他看着黑衣男和斗笠男。 这两个也振奋精神,准备随时出发,吃了鱼就是不一样,能上天入地下水。 少年的小师弟进来,说:“师伯和师兄此去还会回来吗?” 少年说:“不知道,我希望还能再回来。”他走向王聪和钟瑜玟,“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山上了。” 小师弟说:“且慢,师父说请两位姐姐留在院里,不急山上。” 少年的师父说:“他愿意收留最好,她们上去也是添乱。” 王聪和钟瑜玟都说好,就在此等公子。 少年的师父想了想,让黑衣男和斗笠男跟上夕惕的,去助力各派,夺剑的事人越少越好。 黑衣男和斗笠男踏步就走,杀敌和送死都一样的紧急。 少年和他师父也一眨眼就消失了。留王聪和钟瑜玟在原地,热闹的院子突然变得空荡荡,野鸡也不叫一声,此时是午后,野鸡当然不会叫了。钟瑜玟说:“回屋吧,我们也帮不上。” 少年和他师父隐身飞跃,直奔北山庭院,上山崖才看到那一堵高墙。歪歪扭扭的高墙只能拦住从里面往外面跳的人,拦不住外面往里面飞的人。少年两人在北山庭院落地,看不大一个人,是真打起来了。 少年说:“走,去他们掌门庭院。” 他师父听到掌门庭院,腰背一震,说:“好,涣群拳的掌门。” 他们再飞身离去。 北山庭院其实还有人,有个半人,姜秋林,他还没死透,他听到人有嘀咕,却听不清说什么。但从照顾他的师兄口中得知已经开战了,有很多人得比他先死。 先死的也是剑舍的人,他们掌门承诺剑舍的冲在前面,首当其冲者就是送死。剑舍掌门确实是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剑舍上千弟子身后是断家枪的人,然后才是归藏和其他门派,夕惕的姑娘们在最后追着,她们本可以更快,但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太拖后腿了。斗笠男说:“那小子不在,不然该杀了这两个废物。” 剑舍掌门带着泱泱队伍呼声震天,冲到山门前。 山门下立着几个人,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剑舍的弟子就最熟悉,这就是他们的母老虎至殊。他们看到叛徒就来气,拔剑如流,刺向至殊。 她旁边的陈观挥剑替她挡住,至临看到这人就冒火,上前和他对招,几十个来回不分胜负。 剑舍的掌门等不及这些后辈玩过家家,他使出一招酒食有庆,十几个分身围攻至殊和陈观,这两个不是对手,不到一个回合就被缴剑。为防他们作恶,剑舍掌门不心慈手软,在众人面前更要大义灭亲,他一剑刺穿至殊的肩膀,再一剑捅烂陈观的腹部丹田。叫弟子们把这两个武林败类绑起来。 陈观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想不到输得这么快,他在自己腹部点两下,封住穴位。至临一脚踢飞他,踩着他的脑袋说:“怎么样?陈盟主,你现在在我脚下,我们剑舍百十条命要向你讨回来。” 陈观说:“我知道,我死一百次也不够,但你们来晚了,谁都不是涣群门的对手。” 至临说:“那也要杀了你这个畜生!” 剑舍掌门拉开至临,“不必多费口舌,以后再审判这两个叛徒。”他扫一眼至殊,她手上没有贞利剑,“逆徒,早晚废了你。”他低估。 山门下不只这两个走狗,还有陈怀寿和他的族人,但这些人都不经打,武功几乎等于没有。在掌门动手时剑舍的弟子拥上去把他撕碎了,湘钦的汉子还没见识到夕惕的刚柔并济就呜呼了。只留一个陈怀寿站在山门石柱上。 至临抬头看到这墙头草,说:“你下来受死还是我上去将你碎尸万断?” 陈怀寿说:“你们剑舍的就是太自信了,就这么看不上我?”他轻蔑一笑。 至临提剑飞上去,陈怀寿转身飞走,往山里去。至临追上去,被两团黑影拦住去路,他挥剑劈斩突刺,剑却被他们轻易折断,两人同出脚,把至临踢飞回山门。 至临感到自己和地方的差距之大,不闭关练个十年不是对手。他师父扶他起来,他嘴角流血,伤得不重。至临夺过师弟的宝剑,说:“不是涣群拳。” 两团黑影到山门下,是一男一女,男的穿得厚厚实实,像个病痨鬼,女的虎背熊腰烈焰红唇,像个过气的头牌。 江湖上没这号人物,至临说:“又是涣群拳找来的走狗。” 这两人眼睛都不眨一下,默默运气,朝至临隔空同时出拳,动作一致得堪比戏院里的耍杂。真气冲出来,剑舍掌门化出几个分身挡在至临面前,救了他徒弟一条狗命。 王太冲和断家枪的掌门拱上前,夕惕的精锐也来了。见多识广的王太冲都说不认识这两个人,但一定是敌人。 废话,夕惕的仪琳和仪珉化出凤凰朝这两人去,四人在山门下缠斗,一男三女,是一台好戏。夕惕的六壬神剑是让人惊叹,仪珉的剑术如游龙般飞窜,两名年轻女子的武功让剑舍掌门好羡慕,他回头看看蹲在地上的至殊,只能长叹气。 年轻人还是有年轻的弱点,仪琳和仪珉在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对方面前很快暴露出真气和实战的不足,被人抓住空挡一拳一脚踢飞。仪昆义吾扶她们起来,夕惕的掌门拔剑要为徒弟出头,被黑衣男和斗笠男赶到拦住。 斗笠男说:“你别动手,你武功还没你徒弟高,去了更给夕惕的丢脸。” 夕惕掌门点头收剑,现在还没见到涣群门的人,是不该出头,剑舍的人这么多,轮不到她们几个。 断家枪掌门说:“老师姐莫急,硬骨头还在后面。”这两个人看起来已经也已经够硬,至临的宝剑都被折断了。 剑舍掌门朝他们大喊:“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们剑舍不杀无名鬼。” 斗笠男说:“别喊了,那是两个走尸,几年前就死了。” 王太冲说:“死人?这就是湘钦门的往蹇来誉,今天算是见识见识。” 断家枪掌门说:“几年前也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两个人,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斗笠男说:“几年前你们也不知道我,这夫妇俩我熟,练的事秘术宫人宠,是那灰衣少年师父的属下,本来武功就很厉害,做成走尸就更不得了。” 仪珉问:“厉害还死那么早?” 斗笠男说:“被你的好姐姐钟瑜玟暗算的,她以前武功也差,都不是省油的等。” 夕惕的掌门说:“先生和他们相识,这又是一对叛徒了。该如何处置?” 黑衣男跳出来说:“只有我们哥俩能处置。”他半蹲运气,斗笠男也化出金剑在手。“大家往后退!”他大喊。 剑舍掌门示意大家往后挪一挪,不要被死人弄死就更不值得。 三百圩 活人死人拼尽全力 用冰用火焚化… 怕死和不怕死的都往后退,黑衣男和斗笠男跨步往前,要和这死活人一较高下。黑衣男先使出一招离手剑,赤红的火剑刺向宫人宠夫妇。这只是小试牛刀,试探对方的实力。 火剑被宫人宠男的一脚踢开,人是瘦精,动作很灵敏。 黑衣男化出无数细小的火剑,如雨点般打向宫人宠。剑带火,在烈日下更显威力无穷。但他的火剑还是被宫人宠化出的金钟挡住了。 江湖侠客都哑然,树林里的野鸡呼呼跑。仪琳说:“气化金钟,他们怎么也会这一招?” 斗笠男说:“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他们夫妇学得更好!”他提前上前与这两人搏斗。斗笠男持剑,别人是赤手空拳,两人一前一后。斗笠男的冰剑也占不到便宜,黑衣男也化剑在手,上前拼杀。双双出招拆招,打得不可开交。 斗笠男说:“失算了,这两人武功比以前更好。” 黑衣男说:“他们很默契,我要卖了你。”他后退几步,留斗笠男一人和宫人宠对招。 黑衣男在一边运气,天空中开始慢慢出现赤红的晚霞,正往剑舍山移动。 斗笠男不敌,一直躲闪后退。他催黑衣男快一点,中午的鱼白吃了。 火红的云盖顶,黑衣男蓄招完成,大呼:“闪开!”。 斗笠男像跳进水里一样一跃,闪得比风还快。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赤云幻化成细密的宝剑,遮天蔽日。继而又如暴雨侵袭,朝宫人宠夫妇头上落去。 他们又是老一招,化出金钟。金钟够硬,闪闪发光。但不是真金子,还是有弱点。黑衣男的离手剑洒下,碰到金钟就变成火,密密麻麻,熊熊燃烧,金钟被烧毁。宫人宠夫妇飞跳出来,身上都带着火星。 黑衣男的剑雨还在下,这两人无处躲藏,他们索性不跑了,身材高大的女人悬躺在空中,为男的遮挡剑雨,男的蓄势运气。他们身上都着了火。 那男的出招,无处拳头从他身上发出。向四面八方爆发,黑衣男和斗笠男都跳开,化出火墙为自己遮挡。但他们没考虑到别人,回头时几十个站在队伍前面的剑舍弟子已经倒地。 剑舍掌门叫大家再后退,他们又呜呜泱泱挪几步。 宫人宠夫妇齐出招,紫色的圆球从他们手中飞出,环绕在黑衣男和斗笠男身边。圆球由圆变成尖刺,刺破了黑衣男的火墙。两人一跳开,圆球飞向天上的赤云,铺展成紫色的薄毯,包住赤云,剑雨停了。 斗笠男对黑衣男说:“你这不行啊,徒有其表。”他化出冰剑,上前与宫人宠夫妇对打,但人家只出一人和他拼招,斗笠男面对精瘦的怪物,连出几招,都被他避开,显然是在等机会出招。斗笠男不给他机会,快速出连招。 黑衣男说:“一个一个来吧。”他化出金剑上去劈那男人。二对一,他们这才找到空隙,宫人宠的男人可能是纵欲过度,移速没有那么快了。 斗笠男和黑衣男趁胜追击,出手又出剑,两人撩开他的脏手,同时把剑刺进他的胸膛。 众人喜笑,“赢了。”仪珉还大喊。 然而剑舍掌门说:“不对,这两人已经是死人,身体不知疼痛也不会受伤。” 果然,宫人宠精瘦男子伸手抓住他们的手,他夫人就使出那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不是你们想的那一招。是比较普通又很讨厌的两掌。 她的粗大的两掌正要击中黑衣男和斗笠男的脑门,斗笠男化出冰墙挡住。冰墙也脆,被击穿。 黑衣男和斗笠男避不过,只能弓着背扭开脑袋去挨这一掌。 他们的背上都挨那粗略女人的一掌,口吐鲜血,喷在精瘦男人的脸上,他面不改色,还是紧紧抓着他们的手。 然后这两人也不能白挨这一拳。斗笠男在挨拳的同时运气出招,把真气从手上传到精瘦男子身上,时间紧迫,只传到他手臂上。他大喊:“啊!”大家都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但黑衣男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晓得他的意思。他化剑在另一只手,朝那男人的手臂劈去。 大家才看到那男人的手冻成冰了,动弹不得,只能保持抓人的姿势。 黑衣男此招要得手,属于是弃车保帅嘛,但宫人宠恩爱无比,那女的翻身为男的挡了一剑,剑劈在她腰上,拉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却不见血流出来。 斗笠男和黑衣男挣脱对付冻僵的手,两个后空翻跳开。 斗笠男说:“娘的,你是酒喝多了吧,这都失手?!” 黑衣男说:“我们没人家默契。”他们往后退几步,来到夕惕派面前,“这就是不死不灭的往蹇来誉,姑娘们,小心点。” 夕惕的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人,那人腰上的伤口可以看出身体里的内脏,血红的,肠子在里面迷路了,七拐八弯的。仪吾问星镜道长:“道长,抓鬼啊!” 星镜道长摊开说:“这不是鬼啊,女侠!” 那两人在蓄招了,他们身边又开始出现紫色的圆球,比方才更大。谁不喜欢大的呢?男人女人都一样。 斗笠男对仪琳说:“给点水!” 仪琳以为他要喝酒,把水袋递给他,怎料他哗啦全倒在地上。他迈开步子,重重踏在地上,地上的水弹飞上来,水珠悬浮其他的腰间。 斗笠男手指宫人宠夫妇,水滴飞去,越飞越大,到宫人宠跟前已经是比人高,像个大气泡两人包在里面。 斗笠男大喊:“别再失手啦!” 黑衣男一个扫堂腿,地上冒出无处细密的火剑,刺向宫人宠夫妇。仪珉问这剑又是哪来的,云不是已经被包住了吗? 她师父说:“这是掉到地上的剑气新凝聚而成,这位先生对真气的运用出人意料。” 但没出鬼的意料。宫人宠夫妇一震身躯,气泡里的黑球变成碎末,一粒一粒浮在空中,继而又迅速膨胀变大,把斗笠男的气泡都撑破。他们向上一飞,多开了黑衣男的飞剑。 “哎呀,又失手啦。”仪珉大叫。 黑衣男并不觉得难为情,他还在运气。地上的火剑越来越多,像是刚才的剑雨都从泥里冒出来。宫人宠夫妇一直往上飞,大有直插云霄的架势。插云霄?太邪恶了,这些江湖侠客。 云霄被他们家的紫色真气包住,剑雨落不下来。 斗笠男催他快点,黑衣男闭目运气,地上蒸汽升腾,云雾缭绕,是红色的云雾。 黑衣男大喝一声“呔!”大家以为是孙大圣上身,这云雾就是筋斗云,但没听过大圣有这么骚的筋斗云,粉色的。 云霞上升,越来越厚,颜色越来越深,变成深红。 至临看到云朵飞过耳边,说:“追不上了。” 宫人宠夫妇已经飞得很高,他们要是从高处出招,地上的人可就惨了。 剑舍掌门说:“未必,你们看天上的云下来啦。” 宫人宠的紫色薄毯包不住黑衣男的云雾,云从毯子里渗下来,压向不断飞高的宫人宠夫妇。 至临说:“是上下联动,他们无处可逃了。” 斗笠男说:“他们没想逃,他们要使出绝招啦!”宫人宠本事拥抱着冲上去,现在又开始缓缓坠落,要被黑衣男的上下两层云夹击了。 至临说:“小心他们会化出金钟,这云雾对付不了他们。” 剑舍掌门说:“这不是雾,是剑,是苍蝇腿般大小的宝剑。”他老人家眼睛真好,这都能看到。 赤云夹住他们时,这两个走尸抱得紧紧的,连同身边的紫色圆球一样融为一体,也成圆球了。黑衣男的云雾也随之变化,成两片薄薄的赤红铁片,铁匠铺里补锅的时候可以经常看到。 烧红的铁片把紫球夹住,慢慢落下。黑衣男超斗笠男喊道:“看你的啦!” 斗笠男不是光说不练,他化两把宝剑在手上,飞冲上天,朝紫球刺去。紫球开始膨胀,撑破赤红的铁片。斗笠男急转剑锋,向远处飞去。 黑衣男又失败了,他朝紫球使出离手剑,一把巨大的金剑从他背上飞出去,插进紫球里。那宫人宠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一剑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但也能破了他们的球吧。 球把剑吸进去,在空中转两圈,化成三个球。黑衣男说:“糟糕,他们这是不要命了。把身体都凝成真气。”人家是已经没命了。 斗笠男已经飞远,像是要溜了,足够远时,他又飞回来,这时候他也不是人了,变成一个圆球,白色的,晃的人眼睛疼。 白球飞速在紫球身边绕两圈,紫球缓缓落下。黑衣男大喊:“后退!”但已经没路退了,再退就是下山。人群一动不动,大伙都等着他们哥俩杀出一条血路来。 黑球落下,在地上转,众人的体内的真气动荡,不受个人气息控制,黑衣男大喊:“打坐运气,稳住气息!”大家都席地而坐,运气压息。 白球也落下了,并没有变出斗笠男,而是闪电般飞向三个紫球,只见电光火石间有剑锋闪烁,剑划过空气的痕迹在三个黑球间缠绕,像鸟巢凌乱的草。 王太冲没有真气,不受这紫球影响,他看到这一幕,大叫:“好快的剑招,不见出招的人,只见剑锋的轨迹。” 电光平息,斗笠男现身,还抬手整理一下自己的斗笠。王太冲赞叹,“妙绝,竟然斗笠都没掉!” 他不是凭空自信,三个黑球被他的剑划破,宫人宠夫妇现身,大家体内的真气又平静下来。 宫人宠夫妇还没站稳,黑衣男化出火墙夹住他们,烈火把他们本来就已经烧得差不多的衣裳个精光,赤条条的两具丑陋的身体现在大家面前。 夕惕的女子们都转身避开。 黑衣男又运气,火墙上生长出很多长剑,刺穿宫人宠夫妇,他们挣不脱这烈火,活活被烧死。不是,死死被烧成灰。 有惊无险,黑衣男和斗笠男虽然都受了点伤,还是把难缠的走尸解决了。 三百圩一 按兵不动吹风品茗 拢网坚决以… 过山门,还没见到换群门的人,再往前就是剑舍的屋子了,各种亭台楼阁,空不见人,野鸡也不见,早被那几招吓跑了。 换群拳的人不容易上当,或者是他们觉得这些人还不值得他们亲自出手,派出的都是狗腿子,死不足惜。至临审问至殊,贞利剑怎么不在你手上? 至殊说贞利剑在我手上轮不到我来守山门,涣群拳的掌门已经把剑收回了,你们上山有来无回。 至临扇她一巴掌,牙都给打掉,“山都给人占了,你还得意,我死前不会让你活。” 至殊邪魅地笑,说:“以你的武功,不够接人家一招,守山门只是几个小喽啰,已经够你们受了。” 至临说:“你看看我们身后,这么多人够不够你受?这比三十个多太多了。”至临将了她的军,得意地笑。 至殊瞪他一眼,默默往前走,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们继续往前走,但黑衣男和斗笠男慢慢落后了,只能跟着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仪琳问是不是伤得太重? 斗笠男摆摆手,说:“伤不要紧,真气快耗尽了。” 夕惕掌门说:“那我们休息一会儿,等下再跟上他们。” 两大猛将都坐下,前面的人也放慢脚步,王太冲也命令归藏的原地休息。 断家枪的人也停下了,前路无人,没必要赶。辛枚走回来,问斗笠男还能不能战斗。斗笠男说不能就不跟你们往前了。 剑舍也停下了,是时候和人质好好聊聊。 剑舍掌门来到陈观面前,问他姜秋林死了没,他说没有,但也活不久,谁都救不了。谁也没想救,现在自救都困难。 陈观说:“他本可以不用死的,但他把原来北山庭院的一个结界破坏了,换群拳掌门对他怀恨在心,不肯出手相救。” 剑舍掌门说:“什么结界?” 陈观说:“换群门的说那是以前住在北山的人布置的结界,花了十几年,是当世最好的避难所,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没注意过,看不出来。” 剑舍掌门说:“我也看不出来,不知道那人有这能耐,他除了白蛇泡酒还有别的看家本领啊。” 陈观说:“涣群拳的掌门说那人一定没死,就像我们跳下那山崖一样,我也试过了,轻功好一点的人就能轻易飞过。” 至临说:“可是当时他要救三个人,不可能顾得了自己,应该是死了。” 陈观说:“那你知道那灰衣少年住在哪里吗?和你们一样在山里瞎转?” 至临说:“你个叛徒,休想套我的话。” 陈观说:“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套得出来吗?接受现实吧,你那被你们逼死的师叔没死,这种事夕惕的人最清楚,她们跟那少年一路来。” 至临犹豫一会,跑去问夕惕掌门,“你们这几天都住在哪里?” 他的问题引起夕惕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抬头来看他,仪珉说:“关你什么事?又没吃你们剑舍的大米,给老娘滚!” 他脸皮厚,又说:“剑舍山上隐蔽的地方没有我不知道的,我很好奇几位能在哪里栖身。” 仪珉拔剑,说:“小子,想试试我的宝剑是否锋利吗?” 至临知道现在的自己不一定是她的对手,灰头土脸回到师父身边。 他走后,斗笠男说:“这群人不相信我们。” 黑衣男说:“下次别那么卖命,这些人不值得,他们都想着贞利剑,不只是想出这结界,他们远没有我们单纯。” 斗笠男说:“武林人士就是复杂,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 黑衣男说:“这得看那师徒两人的本事了,我们尽力做好我们的事。尽人事,听天命。” 少年和他师父本事还没使出来,斗笠男和黑衣男大战宫人宠惊天动力的剑招让少年和他师父都看到了,晓得山下战况激烈,但还没把涣群门的人引开。 这些人都还在剑舍的掌门庭院里喝茶,少年和他师父就隐身在庭院的桂花树上盯着。贞利剑在涣群拳掌门的腰间挂着。 陈怀寿慌张跑进来说:“那两个走尸也不行了,毁了。” 邋遢男说:“知道了,我们都闻到了,一股焦臭味。” 少年抽抽鼻子,空气中是有一股淡淡的焦油味,这就是尸油。有人旗开得胜,是好兆头。 涣群门的人很墨迹,还在悠然喝茶,陈怀寿说:“武林大军已经上山了,过山门啦!” 涣群拳的掌门说:“过山门好啊,我还怕他们不上山,天助我也!” 他站起来,运气在手腕上,朝天一击,黑色的真气冲上云霄。山下的结界立刻鬼在后面追似的迅速缩小。 少年见此,眉头紧锁,他担心师叔会在结界来临时把王聪和钟瑜玟赶出庭院,两个弱女子在山里是活不下去的。 他师父看出他的心思,点点头,少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结界的移动让休息的人都跳起来,不是他们要山上,是结界要逼着他们山上。剑舍掌门又带头往前。夕惕的和黑衣男几个断后。 越往剑舍山大家越害怕,看不到涣群门的人,他们担心声东击西不奏效,引不开涣群门的弟子。骑虎难下,来都来了,难道回去吗?也没路可以走了。 陈观对至临说:“收网了,你们还往里钻。结界外面全是勤王府的人,你们动手晚了。” 至临说:“是晚了,没有你动手的早。早动手的都是奴才!” 呜呜泱泱的人终于来到“剑舍”两个字的牌匾下,大门紧闭,涣群拳的人是装傻还是真聪明,这都不出来应敌。 三百圩二 两师徒临危义救美 三怪物怒毁摧… 两千多人的大军已经到门口,速度之快出乎涣群门的意料,他们掌门又加快了结界缩小的速度,鱼都聚拢了,那就快快收网吧。再有一天,网就能收拢了。一天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很长就有是有十二个时辰,很短就只有十二个时辰。 但只到门口还不够,得到北山庭院去才行,进了网,还要钻进竹笼。优秀的渔夫都是轻巧劳作,不会沾两手腥味。只有北山庭院才能容纳这么多人,别看剑舍很大,庭院都很小气,只有北山是独峰,天然牢笼。这就是涣群门选择剑舍的原因,如果以前的北山庭院没被毁,那更是绝妙。美中不足也是当下只好的选择了。 涣群拳的掌门终于动了,他离开嘎吱作响的椅子,缓缓站起来,说:“走,都到北山去,引他们去北山,想办法拖住他们,明天下午结界就收合了。” 邋遢男得令,跳飞出掌门庭院,来到剑舍门口,一脚踹开大门,看到剑舍掌门带着看不到尾的队伍堵住门口。邋遢男说:“呀,真来啊!”他关门飞出庭院,朝北山庭院飞去。 王太冲大喊:“先干掉这个,他是个残废。”归藏的人追去,再会跑的人也追不上会飞的残废,他们还在剑舍的小道山玩玩绕绕时,邋遢男已经到北山庭院打开大门等着他们。 涣群门其余的人也动了,无眉男无耳男也冲飞出掌门庭院,在众人的瞩目下飞向北山,紧随其后的是败类陈怀寿,不见他的走尸。 剑舍掌门说:“这是要跑还是要打?” 断家枪的掌门说:“追上去再说。” 无耳男的大师兄二师兄都飞出来,这掌门庭院像是闹鬼了一样,没人想待,他们窜飞得比焰火还快。最后离开的是涣群拳的掌门,他腰间挂着贞利剑,蓝幽幽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是结界要缩小啦!快走!”剑舍掌门做此判断。 “还是没能引开涣群拳的主力,只能硬抢了,拼死一搏,上!”夕惕掌门当机立断,夕惕的几个女侠飞向涣群拳掌门。老怪物没理她们,径直向前飞去,夕惕的追不上。都说女追男容易,这话现在就不适用。 剑舍掌门看到女流之辈都上前了,自己也不甘示弱,令剑舍的人都追上去,能飞的飞,能跑的跑,蜂拥向北山进发。 涣群拳掌门飞得悠然,衣带飘飘。仪琳一个健步,化出白色的凤凰。有翅膀的总比没翅膀的飞得快,凤凰直直击中涣群拳掌门,他却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他回过头来悬在空中,说:“小小女娃,胆子不小,武功也不赖,是个可塑之才。” 仪琳和仪珉运气出招,合力化出巨大的白色凤凰,这么重的剑气,不会还没什么用吧。凤凰直飞,涣群拳掌门一拳打散它,笑说:“很有志气的剑招,武林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的女侠。见到几位,甚幸!” 仪珉说:“老怪物,贞利剑交出,省得姑奶奶我欺负老人。” 涣群拳掌门说:“我还是先欺负弱小吧。”他捏紧拳头,往前冲拳。真气凝成山一样大的黑色拳头袭去。 夕惕的几个姑娘见状运气,但来不及,黑拳到眼前,突然不见了。剑舍的酒就是这么消失的,真是见鬼。 “快走!”仪琳大叫一声,她们赶紧一闪,追上归藏派的去,往北山庭院走。 仪玟飞闪同时还问:“不打了吗?我看他也不怎么样。” 涣群拳掌门扭身追上去,却被一堵火墙挡住去路,他笑了笑,悬停在空中,说:“离手剑,领教过了。” 少年和他师父现出身,“真警觉,没能引开你的那些弟子。”少年的师父说,“我想拿回贞利剑。” 涣群拳掌门说:“可以,等我办完事就给你。” 少年的师父说:“等你完事我都不存在了。”他化出金剑在手,少年也跟着运转真气。 “就剩这么一个徒弟了,你还想带他来送死。”涣群拳掌门都替他可惜。 少年的师父说:“是他带我来送死,徒弟总是比师父心狠,这你应该是知道的。”他拿着剑在空中划两圈,一堵墙出现在涣群拳掌门身后,立在火墙后面。 涣群拳掌门看了看,说:“呀,好熟悉的墙,这不是刚才庭院里的墙吗?风行天上,一百多年没人有这个实力和我过招了,我也活动活动筋骨。”他扭扭脖子又扭扭腰。 少年的师父对他说:“趁机夺剑,不要硬上。”不够硬不敢上啊,少年隐身消失,在暗处观察师父和老怪物。 涣群拳掌门说:“那我也不藏着了。”他俯身冲回剑舍掌门庭院,顿时地动山摇,野鸡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处乱飞乱窜。 少年看到北山庭院摇晃几下,抖落屋檐上的落叶尘土,整个宅院就缓缓漂浮起来。细看,是涣群拳掌门在底下托举着,他年迈的身体举着巨大的庭院,像一只蚂蚁搬动一个桃子。 他一用力,正坐宅院向少年的师父砸来,轻巧得像扔块石头。 少年知道躲不过,显出身来,虚化自己,打算让庭院穿过身体。 他师父胸有成竹,运气在手上,剑指飞来的庭院,庭院不断变小,像个漏气的气球,最后在他的指尖消失了。“不用紧张,看好剑。”他嘱咐大惊小怪的徒弟。 涣群拳掌门飞到他跟前,说:“忘了,你会让一个东西变小,妖术!”他笑得嘴像被撕开的麻袋。他伸平两臂,环背运气,向前出拳。 少年的师父跳开,空中无数的黑拳从四面八法锤来,他虚化自己,任凭黑拳像狼群围绕。少年这个时候隐身慢慢靠近老怪物,伺机。 涣群拳掌门收腕再用力出拳,一个黑色的圆球从掌心飞向少年的师父。这东西看起来和山上的结界一样,肯定是个能困住人的东西。 少年的师父化剑在手,拦腰一扫,震散那些黑拳。他化出金钟罩住自己,来临的黑球越来越大,碰到金钟时就像鱼儿吞钩一样把金钟含住,含得紧紧的。 少年想师父遭殃,这老怪物又使出结界这一招。他现身持剑使出风行天上,剑指黑球,剑尖光芒四射,还伴随着银铃般的声响,他的金剑刺破不断膨胀的黑球,里面的金钟空空如也。少年感到背后有风,凉飕飕,他回头一看。他师父出现在涣群拳掌门的背后,敏捷地使出离手剑,一排排细密的宝剑刺向涣群老怪物。 老怪物咿呀一声,跳开,动作不像个老人,像一道狡猾的闪电。少年看到师父没被困住,又隐身消失,找机会靠近老怪物。 老怪物伸出五指,地上树林簌簌作响,树叶飘动。树叶树枝都飞上来,聚到老怪物面前。少年的师父知道这是重击,他提前运气,准备将自己虚化。故伎重演怕是不得逞,涣群拳掌门似乎料到他会虚化身体躲过一击。 老怪物一边凝聚树叶,一边运气在拳头,青筋暴凸,像个肌肉男,他重重在空中一击,真气弥漫,像黏答答的雾气。少年真气紊乱,一下子现出身来。是这空气中的真气有问题,他朝师父大喊:“小心!虚化不了啦。” 他师父也察觉不对劲,化出金钟罩住自己,少年也跟着照做。 地上的树叶飞卷上来,密密麻麻,组成一个圆球,随后,老怪物朝圆球一击,树叶树枝都碎成粉末,在空中漂浮。 少年的师父大喊:“小心,这是拳意,碰不得!” 老怪物半蹲,出拳,狂风大作,两道龙卷风从天而降,吸住少年和他师父的金钟。这是会吸,少年有点挡不住,他心生一计,保持金钟定力,使出一招风行天上,接住龙卷风的吸力,一剑刺向龙卷风的暴风眼。 他使出全力,剑尖光芒四射,透过龙卷风,像个临风的灯笼在闪烁。他穿过龙卷风的眼心,剑击散了作恶的狂风。他师父见了也要效仿,涣拳拳的掌门却飞去一拳打在他的金钟上,金钟碎裂。细碎的树叶和树枝穿过他的身体,可谓千疮百孔了。 龙卷风停了,少年的师父坠落,他的破衣烂衫渗出鲜红的血。少年急飞到地上接住他,这人身上都是血珠,每一个毛孔都被老怪物的拳意击穿。他没想到师父这么不经打,真是高估了他,或者是老怪物太厉害了。 他正要抱着师父隐身逃窜,老怪物又运气出招,少年脚下的山石晃动,是掌门庭院这个小山头在动,少年踏步飞出,却被无数黑拳击退。 脚下的山头悬浮,不断上升。 老怪物在空中得意地笑,说:“如来佛祖搞定孙猴子就是这样,我这就把你们埋了。” 山头悬空,开始倾斜翻倒,少年顾不得师父的尸体,他现在已经没有呼吸了。少年放下师父,自己隐身消失,飞出倒扣的山头。 师父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被小山头盖住了。少年大惊,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三百圩三 师父卖关装死偷袭 徒弟悔心复… 少年又觉得自己有点不仁义了,是自己把师父卷到这里边来,他本在淮南守着师母过着眼饱腹饿的悠然日子。少年隐身回头,要去山体下找师父,但这无异议和以前到勒疏去找师兄一样,那里是一片狼藉,草木都被破会,倒盖的山体下师父还会有全尸吗?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俯身冲下去。 他不知自己有多菜,涣群拳掌门击空,真气波在空气中荡漾,把他振出来。少年翻身倒地,地上的泥土很软,是新翻的,有一股芳香。他正要辨析其中滋味,涣群拳的掌门提剑飞来。 “好少年,你师父的真气没有了,你得来补。”他挥剑朝少年劈斩,这人两百年来一定没练过几天剑法,拙劣僵硬。少年化剑在手与他搏打,老怪物竟拿着贞利剑也沾不到便宜,两人势均力敌,老怪物靠着神一般的真气和少年对招;少年一会使出离手剑一会又是六壬神剑,变化多端。 老怪物说:“练剑的都这么贱吗?敢不敢使一整套剑法来老朽瞧瞧。” 少年说:“别急,两百年都等了,这一时半会儿你还等不了吗?”少年双手持剑,左右开弓。他突然明白过来,这老头子专于一术,巧用多种剑术可以出其不意。他一股脑先扔出无数离手剑,老怪物随手一挥,啥都不见了。 他又化出金钟罩住老怪物,把老怪物整懵了,他说:“小伙子,你慌了神了吗?年轻人要冷静呀。” 少年不回答他,他从金钟底下使出离手剑,带火的宝剑从钟口进去,他该没法躲了。 老怪物顶着金钟飞上天,少年追上去,使出风行天上,剑尖闪耀,流星飞火。两人直冲云霄,像一个窜天猴追逐着一个窜天猴。 少年以为得逞,但这人飞得实在太快,剑都够不着他。此时两人已经在云端了,可俯视剑舍山上狼藉一片,只有北山庭院还像点样子。 突然一朵乌云压顶,吞天吐地,少年想这云上还有云?他不管了,先搞定这老怪我再说。他收剑隐身,紧随金钟直上。 他们靠近拿一朵黑云,少年才看清那是土石,不是云,准确辨认是掌门庭院的那座小山。那岂不是能给师父收尸了?他掉头飞下,在山截面上没看到师父的身影,真是被压扁成泥了吗?那他可太不值得了。 少年飞躲,这山塌下来得把他也埋了。他飞到山外,再往上,越过山头,看到那从天而降的山头上,站立这他穿着血色衣服的师父。他快步飞奔过去,来到师父面前说:“想不到你没死啊,我就该想到我都没死你怎么可能死了。” 他师父说:“废话,我不装死怎么弄到这半截山头?快和我一起运气,使泰山压顶,压死这老头。” 少年运气在下半身,使劲。他说:“我看到你全身都被击穿了,比马蜂窝的孔还多。” 他师父说:“这就是风行天上,他的真气封住我们的穴道,不能使出全部真气,无法虚化,但我还是可以利用体内的真气,把内脏都变小,小到比他那些附在碎叶碎枝上的拳意还小。他那一招也奈何不了我。” 少年说:“师父厉害呀,我都准备下去给你收尸了。” 师父说:“哦?你还想破开我的肚子看看风行天上的羊皮纸在不在里面吧?”他们师徒二人使出全力,用真气加重山体,山体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老怪物轻功再好一时间也逃不出。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人家也发现这山不对头,正是自己举起来的掌门庭院的山头。他先一拳击碎追来的离手剑,又伸开双臂争破金钟。这些都是小儿科,困不住他。他才撑破金钟,没想到又有一个金钟罩住自己,这个比较大一些,伸开两手都碰不到边。 涣群拳掌门喃喃说道:“小伙子有点机灵,一层套一套。”他运气,腰板一直,金钟就破了,还有一层。老头笑了,他这握紧拳头,向前擂打,几个金钟套娃一样都碎了。可是山已经触顶,他走不了了,还不断下坠,速度不断加快。 他一拳冲击,把山体打出一个巨大的洞,看到天上白云飘飘,他知道是少年的师父没死。一掌伸向那洞口,大喊:“你不喜欢葬在这里啊。” 少年的师父使出离手剑,无数剑丛飞进洞口,他说:“快用火墙堵住洞口!” 少年也不解其意,只能照做。他化出两堵厚厚的火墙堵住洞口。山不断下坠,要成功了。先弄死他再下去找贞利剑,再去剑舍山下的小镇吃碗面条。少年都可以闻到面条下酒的味道了。 但他师父却大喊:“快走!”他看看周围,什么也没有啊,但还是听师父的,徒弟听师父的话不会错。他踏步飞升,往天上飞去。低头看到山头全是岩浆,岩浆正泉水般从那洞口冒出来。他的火墙真是不堪一击,不过火墙挡不住岩浆也是正常,水哪里拦得住冰呢? 少年的师父也被迫离开那山头,移脚飞升。没有他们两人真气的作用,山体自由落下,速度放慢了一些。 涣群拳掌门在底面大喊一声“喝!”化身为巨大的拳击穿山体,山体分裂成四个巨大的石块滚落到原来山的截面上去,摇摇晃晃摞在那里,岩浆在石上流淌,很快冷却就能固定这几块巨石了,不用担心它们滚下山毁了那卖面的小镇。 老怪物收了真气,显出真身,说:“好险啊,能把我逼到这一步的人,一百年来你们是第一个。”这是两个人,怎么也是第一个和第二个吧。 少年说:“哪来的岩浆?障眼法!”他朝石头甩一剑去,金剑插在岩浆行,吱吱冒烟,是真的。 涣群拳掌门说:“小子,这岩浆你忘了?就是武光宝藏地宫下的赤河啊,你还在那抢了我徒弟的明太刀。” 少年想起湘钦地宫底下那条滚烫的赤河岩浆,那涣群老哥就是死在那岸上。 少年说:“湘钦离这里几百里,不可能!” 老怪物说:“但是就可能。” 他师父说:“小心了,这老怪物能从别处隔空取物。” 少年说:“怎么办?” 师父说:“下去!到地上上,天上没有遮挡,我们弄不过他。” 三百圩四 来来回回你争我夺 进进出出… 师徒二人飞到面目全非的山头脚下的岩浆不赤红了,但还很烫,不能下脚,他们悬空飘动,像鬼一样在石缝里钻来钻去。那老人家也不甘寂寞,来到山前,说:“怎么样?要躲还是要投降?” 少年说:“可不可以都不要,我们不要贞利剑了,放我们俩出结界吧。” 涣群拳掌门说:“把真气留下,送你们二位下山。” 少年问:“怎么送?八抬大轿吗?没有真气走路都困难。” 那老头和他们在山里玩起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少年和他师父身手矫健,身体又瘦小,在新形成的山石间躲躲藏藏。谁也不熟悉地形,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却找不到人。这偶然重塑的山头变成一个迷宫了。 少年问师父:“这是不是他的结界之一?要困我们两个在里面。” 师父说:“是个屁,这是将掩埋我的山体变小,再从天上砸下来的成果,是结界也是老子的结界。” 徒弟问:“那是师父你的结界吗?” 师父说:“是个屁!你少啰嗦。”他们藏在石头缝里,学孙大圣只露出个脑袋,没有牧童来给他们送桃子。只有一个老妖怪在外面,提着把剑要他们两个人的小命。 师父说:“你去和他搏一搏,我从旁偷袭。” 少年说:“为什么是我?我更擅长偷袭,你更适合正面对敌。” 师父说:“你刚才和他比剑,我看出你是一个剑术大家,快去。”他们的嘀咕都被涣群拳的掌门听了去,这山头漏风,不隔音。 老妖怪说:“两位谁来都可以,我想你们了。”他在妖言惑众,迷惑人心。 少年的师父侧身推少年一把,少年一个踉跄扑出石缝,被涣群拳掌门看到。少年骂道:“没有这么坑土地的师父啊。” 他师父说:“现在有了。”说完他师父就隐身了。 少年化双剑在手,突脸到涣群拳掌门面前突刺横斩,使出浑身近身剑术。老怪物也不轻敌,拿贞利剑和他对拼,几十个来回都不分胜负。 涣群拳掌门觉得剑太难用,把剑插在腰间,说:“为这破铁片你们还争来抢去,等我办完事,就拿去铁铺熔了,打把剪刀。” 少年说:“这本来就是女人的剑,你一个大男人拿着不相称。” 涣群拳掌门撸起袖子,说:“还是拳头好用,拳打天下。” 少年往后退两步,他不用剑少年就不是他对手了。少年想隐身溜走,但被涣群老怪物一拳打来,他交叉两剑护在胸口,金剑受不住一击,碎裂了。少年向后退几步,靠在石头上。老妖怪又来一拳,少年不挡了,虚化自己。 老怪物的拳头穿过他的身体,打在石头上,没有料想中把石头击碎,而是插进石头里,像是筷子插进豆腐里。他还没来得及拔出来,石头上刺出几个石笋,插进老妖怪的胸口,他往后一跳。刺得不深,小伤。 少年看到那些石笋从自己虚化的身体穿过去,心里扑通扑通跳,这要是自己没虚化,就死透了。师父出的这是什么招,阴损! 涣群拳掌门在胸口上点两下,封住伤口上的血液流动。 少年以为是个机会,隐身上前,刺出一剑,却被老妖怪两指夹住,顺着宝剑打一拳,擂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被弹飞出去。师父还不出现,真是够狠心的。 少年钻进石缝,这老头没这么贱,应该不会爬进去追他吧。少年四肢并用,爬了几丈远。回头一看,涣群群的老头跟着爬进石缝,也是匍匐前行。少年加快速度,往前爬啊爬,说:“总不至于吧,你是一代宗师,跟我爬这种石洞,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老妖怪说:“江湖道义的束缚,你还看不明白,太年轻了。”他的腰身没有少年那么灵活,总是抓不住,够不着他的脚。 少年知道自己的优势,他只管爬,钻出石缝,立即站起来朝石缝里使出一招离手剑,细密的金剑飞进去,无异于往人家被窝里放一窝蜜蜂。 涣群拳掌门见状不爬了,停下来出拳,黑色的拳头硬接下离手剑。他学青蛙趴在地上往前一跳,要跳出石缝。但他忘了少年师父的风行天上,他一跳里地面,石缝四面八方都刺出石剑,这次不是石笋了,是锋利的石剑。 老妖怪被刺得像个刺猬一样,卡在石缝里,少年见状笑了,说:“我早叫你不要爬了,一把老骨头。” 涣群拳掌门嘴里冒血,看来是完蛋了。少年伸手去够他腰间的贞利剑,但太深了,够不着,要是他也会老怪物那一招隔空取物就好了。 少年的师父现身,说:“不要试了,不要靠近他。” 少年说:“师父高明,这老怪物动不了了。” 他师父说:“他是在运气蓄势,那里面太逼仄,他施展不开拳脚,离不能动还很远。” 那老怪物说:“有见识,这种程度的伤确实不能奈我何,不愧是和我们并列的前年门派。”石缝里又开始冒充岩浆,把石剑都融化了,石缝里全是流动的岩浆,老怪物顺着被冲出去。 少年说:“乘胜追击!”他翻过巨石,朝那老怪物使出风行天上,剑尖闪耀,直直刺在那老头的脑门上。可是剑刺进去却很硬,少年一看,是一块大石头。他大喊:“师父!老妖怪溜了。” 师父瞬间来到他身边,说:“早就溜了,从石缝里出来的就只是一块石头,他身上没有真气了,你没发觉而已。” 少年环顾四周,不见那老怪物,说:“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师父说:“算是吧,但小心了,他还在附近。” 少年说:“没有啊,我感觉不到他的真气了。” 师父说:“他的杀气还在,他把自己的真气收起来了。”寂静无风,师父化出金钟罩住他们两个,“准备好虚化避招!” 师父和老怪物真是默契,才说完,涣群拳掌门悬立空中,手里的拳头变成两个黑色的大西瓜,灯笼那么大。他朝少年就是几拳,打的金钟震动,但金钟还是承受住了。 “他受伤了,真气没那么强劲了。”少年说,“趁他病要他命!”他化剑在手,要飞出金钟,师父拉住他说:“别动,他的拳意还没来。” 突然,无数麻雀叽叽喳喳叫起来,“小心。”师父说。 周围没麻雀,声音却越来越近,顺着声音来处,看到一只巨大的白色拳头,像是雾气凝成,缓缓飞来。不是缓缓,是很快,它只是太大了,所以看不出速度。拳头比山头还大。 师父带着少年跳起来要躲开,他们背后又出现一只,左右也有。躲不过了,他们虚化身体,躲在金钟里,等着拳头穿过身体。 金钟被擂两下就碎了,拳头不是打过就消失,而是掉头又来,想飞梭一样来回穿过一块布匹。 少年的师父说:“快走,他这是用拳意布置结界,要把我们钉在空中。” 他们往前飞,飞几丈就感觉身上有绳子在拉扯,飞不远,换个方向也是。 师父说:“糟了,结界已经开始了。”六只白色拳头还像绣花针一样重复穿过他们单薄的身体这块布。 十几个来回,少年和他师父都被无形的线缝定在空中。 涣群拳掌门缓缓移到他们身边,说:“两位,这不就乖了嘛,我也不要你们的命。”他抽出贞利剑,“我只要你们身上的真气。”他把剑刺向少年的肩膀,就是受伤的肩膀。少年的真气就开始源源不断往剑里送。 三百圩五 反客为主奔赴北山 向死而生… 少年与贞利剑拔河拉扯,但人力有限,器物神力难穷,他的本事不足以与贞利剑相持不下,真气如洪水泄山,拦不住。他望着师父,又看着涣群拳的掌门,这两个都是怪物。 他师父看到金色的真气涌动,运气出招。少年的真气顺着真气爬得更快了,少年说:“师父,你要叛变啊?”这个时候确实是倒戈的好时机。 他师父不说话,只管运气。少年的金色真气蛇一样爬过贞利剑,顺着涣群拳掌门的手爬上去。到他手臂时,真气变成锋利的金剑,刺向涣群老怪物。 真气化成的实体宝剑让老怪物迅不及防,剑刺到他胸口,旧伤未愈,又添新口。他从少年的肩膀拔出贞利宝剑,向后一跳,在自己胸口上点两下。 少年的师父挪动身体,击中涣群怪物的金剑持续扎深,不断刺向老妖怪的体内。 老怪物翻山落地,天上的结界也解开了,少年和他师父得以挣脱,朝涣群掌门飞去。 老怪物哼两声,把贞利剑别在腰间,握紧拳头,大喝一声呔,模仿孙大圣的嚎叫,把金剑逼出体外。一把剑进去,他却逼出十几把,真是实惠。 涣群掌门说:“真剑术,风行天上,我一定不能留个你们。” 少年的师父说:“不巧,那张羊皮纸不在我身上。”他摊开两手。少年也跟着摊手,表示他们也没有,请他不要打自己的主意。 少年的师父有运气,他不满足于伤这老怪物,他想要拿到他身上的贞利剑。他踏地运气,变换步伐,像个跳大神的骗子。少年期待他的大招,这架势不得弄个天崩地裂都对不起师父的腾挪转移。 他师父化剑在手,喝声大唱,跳起来朝涣群拳掌门一次。他消失了,少年也被隐身,他们悬空看着茫然的涣群拳掌门,老头子不知道这是哪一出,剑没碰到他,也没剑气剑意流露。 少年说:“卡住了,没使出来。” 他师父说:“别着急,这不是失手。”转瞬间,涣群拳掌门脚下的山头抖擞一下,两把石剑从他脚上穿过,速度之快,他老人家只得啊啊嚎叫。 “他动不得了,弄他!”少年大喊,他的双脚都被钉住,这老怪物是不能再活了。 不料他忍住剧痛,两拳击断脚上的石剑,轻轻跳飞起来。 少年的师父点点头,山头上生长出无数石剑,都有二十几丈高,山头像个刺猬。山体像一朵烟花一样突然炸开,石剑像四面八方刺去。 少年见了大惊,师父还藏着这样的招式,如果没有涣群拳掌门,当今武林谁能逼他出这个神技呢? 花里花哨没鸟用,那些石剑没有一把刺中涣群拳掌门,他在空中翻几下,像在林中翻飞的鸟,轻巧敏捷。 少年喊道:“再来一次,这老头运气好!”能躲过乱剑的多为走运,一般人早就被串起来摇摇晃晃。 少年他师父嗖一下,剑指那老头。那些石剑唰一声全收回山里,一把都不见。涣群掌门不敢落地了,他哈哈说:“好,好,好,好一个风行天上。”他也展臂运气,瞬间他身上真气溢出,真气由黑变白,他的黑袍变成白袍,头发也跟着白了。 一个蹁跹少年出现在少年和他师父面前,这白衣少年和灰衣少年年纪相仿,就是头发白一些而已,精神头很好,一改先前受伤病恹恹的模样。 少年的师父说:“这就是涣群拳,真能让青春永驻啊。” 涣群拳掌门挥手,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少年大喊:“师父小心,又是龙卷风。” 然后并不是,那白衣少年于风中使出一拳,白色的拳意凝成巨大的拳头,向少年和他是否砸来。 少年的师父化出金钟,罩住他们两个。少年说:“师父,我们是隐身的,快虚化!” 他师父说:“这是拳意,能够凝固时间的拳意,虚化个屁,别让拳头碰到你,否则你就会灰飞烟灭。” 那少年不认为他师父的金钟能当得住,他也化金钟罩住师父的钟。他师父笑了,说:“掩耳盗铃!”他师父云气吐纳。山头又抖擞一下,化成一把巨大的石剑飞出来,直击那巨大的拳头。 少年的师父说:“快溜!” 他们隐身飞逃,少年说:“不夺剑了吗?” 他师父说:“先逃命吧。” 少年回头,看到师父的石剑已经被击碎,那拳头还追上来。少年问:“他怎么能看到我们?” 师父说:“我们的隐身和虚化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变小,实体变小和视觉形状变小,小到一定程度别人就看不见了。但这老怪物现在是真气的化身,我们身上有真气,他能察觉到一丝真气。” 少年说:“那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他师父说:“这一拳不会要了我们的命,但会把我们禁锢在一段时间里,在他的时间里他就能吸走我们的真气。” 少年:“那就是完了,你不用说那么多。” 他师父飞得极快,少年跟不上,少年伸手抓住师父的衣襟,师父带他飞跑。 少年说:“投降吧师父。” 他师父说:“没志气,还没完,快往北山飞。” 少年说:“你要引着白拳头去北山?那些人会死的,他们受不住这一拳。” 他师父说:“傻子,他一拳干掉大家,那他还能拿到整个武林的真气吗?” 少年跃身跟上师父,“师父真高明,直接拿整个武林的人当人质,反客为主。” 师父说:“少拍马屁,快飞。” 他们飞到北山前,此时的北山已经被紫色的结界包围,想必武林人士都在里面了。少年的师父拉着他悬停在结界脚下,看着白色拳头飞来,他们不避闪,拳头果然在快要触碰他们时消散了。 ”快溜!“师父拉着他一闪,来到北山的山崖边上,站在湘钦门修的歪歪斜斜的高墙上。 师父说:“不能运转真气,从这跳下去。不然那怪物会发现我们。” 少年说:“我宁愿他发现我们,跳下去就没全尸了。” 师父说:“听我的,死不了。”师父先跳一步,少年只能跟着。 不用轻功跳下悬崖真是刺激,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在水里被人拉扯,少年感觉是陷在淤泥里,出不来了。他大喊:“师父!我们完啦!” 他师父充耳不闻,任由身体坠落,风从耳边呼呼吹过。 好像过了很久,他们看到底下的乱石,一块一块,摔在石头上是绝无生生还的余地。少年说:“师父!我不想死,我能用真气吗?” 他师父说:“不行,你现在用真气,钟瑜玟她们就要暴露了。” 少年说:“你这是故意谋杀我!”说完他摔在石头上,石头陷下去,继而又弹起来,像是个球。少年发现石头有问题,假石头,他娘的,害他都要哭出来了。 他师父从石头上弹起来后在空中翻几个身,转几次体,燕子一样轻身落在地上。少年弹两次,终于也落地了。他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石头?” 他师父说:“我不知道这下面有假石头。” 少年说:“那你是真心想害死我。” 他师父说:“瞎说,为师要你死就自己动手。我虽不知道这里有这些假石头,但我敢肯定你师叔不会让我们俩死在这。” 少年说:“师叔怎么能知道我们跳崖?” 师父说:“他的庭院,他的结界能感知任何靠近它的生物,一只苍蝇也不能幸免。” 少年问:“你如何知道他能救我们?” 师父说:“他带伤都能带你们几个从北山上跳下来,他就有这个本事救我们两个。” 少年感叹师叔真是世外高人。 三百圩六 师徒暂归得救喘息 武林再陷… 下地走两步,山谷里阴风凉爽,没有了那种逞强斗狠的紧张,来到师叔的庭院门口,他和钟瑜玟等人已经守在门口等着了。 “没有拿到贞利剑?”钟瑜玟看着两个人手中空空。 少年的师父说:“能保住小命都算不错啦,那涣群门的老怪物武功超乎我们的想象。” 少年说:“师父的武功已经超出我的想象,没想到那老怪物神乎其神,奈何不了他。” 少年的师父说:“人家根本就没有上你的当,那帮人就没有把涣群门的主力引开,想偷都没有机会。” 少年的师叔说:“啊,原来你们是想偷啊,我告诉你们,这种想法要不得,宁愿去抢,也不要偷。” 少年的师父说:“就是抢啊,没抢成,人家武功盖世,我们怎么可能抢得到?” 王聪问:“夕惕的人呢?” 少年说:“北山庭院有立起他们的黑墙结界,想必是都被关在里面了。他们没有人是涣群拳人的对手,学艺不精,遇到高手都是被绝对碾压。好好的计划,竟然没起作用,白忙一场。” 少年的师父说:“也不是白忙,和百年老怪交上手,知道涣群拳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们也把他打伤了。” 少年说:“他要也把我们打伤了,我肩膀都脱臼了。” 少年的师父说:“那也是值得的。” 少年说:“你卖我好几次,当然是值得的了。” 他师父说:“我不卖你我怎么偷袭?你看我偷袭得多好,伤他好几次。” 少年说:“那有什么用?他还不是生龙活虎的,还成了个好少年。” 他师父说:“少啰嗦,我已经把他最强的形态逼出来了,再想办法努努力,有机会打败他。我伤他那几剑已经足够乱他心神,把他真气都全面唤醒。” 少年说:“那又如何?他还是他。” 少年的师叔说:“他确实还是他,但是结界一定停了,不再往前移动。” 王聪说:“那山上的人就安全了,暂时不会有事吧。” 少年的师父说:“不一定,北山庭院已经有结界了,涣群拳掌门很可能要先吸他们的真气,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要尽快上山去。” 少年说:“我伤还没好呢,让师叔和你上去吧。” 少年的师叔说:“你们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凭什么上山。” 少年说:“师叔武功在我之上,上去更有用武之力。” 少年的师叔说:“我是擅长结界,不擅长近战。我也不问江湖事。” 少年说:“那刚才那些假石头是什么?” 少年的师叔说:“那些是蘑菇,也是结界的一种。” 回来就好,至少没挂在山上,先休息一会,晚上再上山。少年总称自己受伤,师父掏出一粒蓝色药丸,说这是涣群门的珍宝,赏你一粒就不要再哼了。少年接过一口吞下,说:“这能起死回生,我倒要试试。” 果然是神奇药丸,他感觉真气涌动,浑身舒畅,肩膀也不痛了。他师父也吞了一粒,好东西不能让这小子全占了。 结界已经停在山腰,距离北山庭院还有好几里路,但各大门派被困在另一个结界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少年和他师父还没拿到贞利剑。各大门派都失败了,别人也就没机会了。王太冲连连叹气,他看大北山庭院院墙上的结界,以为是山脚下的结界收拢了,那少年和他师父不在结界内,那就是见了阎王了。 庭院里的人庆幸自己还活着,也悲叹自己活不久了,这一切本是情理之中,每个人都还抱有夺剑称霸的幻想,于是才来到这是非之地。剑舍山向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当时他们追着涣群弟子往北山跑,到庭院门口看到邋遢男敞开大门,此人是个残废,要收拾就先收拾他,剑舍掌门带人冲进去,后面的人也喊杀喊打,一个追着一个跑进去。发现不对时,身后已经是涣群门的无耳男和无眉男,两大高手撰紧拳头,把那些跑在后面的贪生怕死之徒砸得脑浆崩裂。 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见了被人的脑袋被轰砸,眼珠暴出来,他们也迈开腿,奋力往前。但人老就不该逞强,他们身后的人纷纷倒下,眼看就要轮到他们俩。他们的脑浆没有别人那么多,可能就一口痰那么点,溅不湿地上的几粒灰尘。 两个老头四肢并用,边爬边跑,鞋都走歪了。夕惕的仪昆和仪吾退回来帮助他们,拖着他们往前飞,两个老人家如得救命稻草,死抓不放。 但身后的流侠们就苦了,无耳男和无眉男一拳一个,跑得慢的就先见阎王一步,个个都拼命跑。夕惕的这就不落后了,她们几个人要跑起来,归藏和断家枪的人腿都没她们长,比她们长的没有她们换步快,比她们换步快的没有她们会钻缝,比她们会钻缝的没有她们会飞。反正就是没有这几个女的溜得及时。 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推搡,只能迈步进北山庭院。这庭院是姜秋林改造得很好,像块良苦用心的抹布,能吸住很多水。两千个人塞进去,竟然还显得很宽裕。他们很多人第一次到这庭院来,惊叹设计的巧妙。但也没巧妙到死在这里也值得的地步。 无耳男和无眉男像两匹狼,追着一群狼,抓到落单的就将其撕毁。有的人已经在哭嚎,这两个禽兽越追越兴奋,杀的人越来越多,一拳都能杀两个人了。杀人也是孰能生巧的事,多杀几个就熟练。 把羊群都赶进圈后,无眉男和无耳男把北山庭院的门关了,耸耸肩,说:“欢迎各位来到剑舍,我们两兄弟代表剑舍欢迎你们。” 剑舍的掌门站出来拔剑上前,说:“还轮不到你们来做剑舍的主。”他挥剑左右劈两下,被人轻松侧身避过。无耳男伸拳碰一下他的宝剑,当啷一下,剑断了。 无耳男说:“啊哈,忘了你才是剑舍的掌门,现场才想到要上山,让我们等得好辛苦,你们剑舍山上要什么没什么,日子比坐监牢都难受,现在轮到各位武林人士都来体验一下啦。” 无耳男才说完,庭院高墙上就落下三个涣群拳弟子,分别是无耳男的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三师兄邋遢男是他们的诱饵,成功把大家引进庭院。无眉男一步跳到院墙上,他们四个人刚好在庭院的四个院墙角弯处。 他们四个甩臂运气,霎时间就筑起四道紫色的围墙,这结界大家都熟悉,在京畿见过,深受其害,也明白这只有贞利剑或者明太刀才能破开。都不用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先找地方坐下吧。 无耳男说:“各位,这里的条件不比京畿王府,这里可能连老鼠都没有,这得归功于剑舍的大管家,此人真是把剑舍搭理得紧紧有条,酒都没有一滴。也就是说,你们在这要想烤老鼠吃都不太现实啦。” 王太冲哼哼两声,悄声说:“我们干粮还不少,能撑到这些人饿死,他们不会让我们死的,他们想拿到我们身上的真气。” 他的弟子嘀咕说:“师父,您老人家身上已经没有真气了。” 王太冲才想到自己岂不是纯纯的废物,那真离死不远了。剑舍掌门看出他的心思,说:“王掌门不必担心,他们掌门还没来,两个千年门派掌门的对决,不打个几天几夜不会善罢甘休的,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那也是把宝压在别人身上,自己没有一点胜算。 三百圩七 辛枚果断送人上路 废物终得饮… 北山庭院人山人海,两千个人把这的空气都挤得稀薄,呼吸都有点不畅快。王太冲是唯一没有真气护体的人,呼吸更难受,他感觉到所有的空气都被人吸走了,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院子里开始被演绎。 夜幕降临,人看起来少了一些,是有人躲到长廊和樑柱上面去了,甚至有人趴在房梁上,房顶上也有那些自视甚高的人。王太冲觉得这些人还都能蹦跶,在他面前炫耀一招半式,简直是罪不可赦。他来到至临面前,这里是北山庭院,是剑舍的地盘,他们应该有秘密通道吧。 至临摇头晃脑,像个傻子,就差嘴角流点口水。他说:“没有什么通道,北山原本就是一个囚牢。” 王太冲说:“这不是你们那位博学多识的师叔的院子吗?” 至临说:“是的,我师父就是用那北山庭院来软禁他,名为庭院,实为牢笼。我们现在就身在这监牢里。” 王太冲感叹这剑舍套路太深,连自己人都坑,现在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他问这庭院已经改建过了,弄不好留了别的通道。于是他和至临来到姜秋林恶臭的房间。 这半人还没死透,在昏暗的灯光下形容枯槁,眼窝深陷,至临已经认不出他的模样。 至临对王太冲说:“这就是改建北山庭院的人,还有一口气在。” 王太冲问迷迷糊糊的姜秋林,“北山庭院还有没有别的出口?我们现在被困贵宝地,出不去了。” 至临给姜秋林喂一口水,他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开口说话都很艰难。但还是努力地开口了。“这里是建来做客房的,以前剑舍的客人做出出格的事,最后还全部逃走,我怎么还会留别的出口呢?” 至临问:“你有什么遗愿没有,师兄帮你完成。” 姜秋林干咳两声,说:“有,但师兄也是自身难保了,不是吗?你们来太晚了,我早去信叫你们回来取剑。当时山上就只有陈观和陈怀寿,两个人都不是师兄师父的对手,现在涣群拳的人都来了,山下还全是勤王府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你们能出这结界也出不了王府的重兵包围。” 至临问:“和你留在山上的弟子呢?怎么就只剩一个了?” 姜秋林说:“涣群门的人来后,他们都下山找你们去了,没有找到吗?没有找到才好,不然剑舍这要绝种了。” 王太冲给他号号脉,知道活不了了,伤口流脓溃烂,人的气息微弱。他很好奇为什么这的人涣群门还留着,这可是比他还没用的废物。他说:“你是不是还掌握剑舍其他庭院的秘密,涣群拳还留着你。” 姜秋林笑不出来,但他的问题实在让人发笑,他咧嘴说:“他们是不屑杀我,也不想救我,让我自生自灭。” 王太冲说:“你师姐也没杀你?” 他说:“她杀,这就是她杀我的方式,这母老虎心智走火入魔,成为武林祸害,一定不能留了,她天真的以为涣群门会把贞利剑和明太刀交到她手里。” 至临又抛出一个令人发笑的问题,“陈观说经常来探望你,他没有给你一个痛快吗?”显然没有啊,不然他现在已经烂透了。 姜秋林说:“他是伪君子,你不知道吗?他最想看到我这样,半死不活才如他的心意。当年我助掌门取的贞利剑,他们陈家对我怀恨在心,表面和我们剑舍保持交好,背地里全干见不得人的事。” 王太冲觉得他们都是半斤八两,没人做过见的人的事过,陈家和剑舍是大哥不要说二哥,都一样恶心,比这房里的腐臭一样恶心。王太冲身心都受不了,走了出来。 至临还守在姜秋林身边,他想起这还有一个姜秋林的老友,他一定想见见。 至临叫人去请断家枪的辛枚将军。 辛枚也认不出枯瘦的姜秋林,在确认那床上躺着的就是姜秋林后,他愕然无言。心想这剑舍果然是畜生的集聚地,好好的人进来能给折磨成这样,天底下再没有第二家了吧。他也问姜秋林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没有。 姜秋林反问他:“那你呢?你有没有?”辛枚才想到自己也是阶下囚徒,他的遗愿谁来完成,他也完成不了别人的遗愿。记忆是遗愿的聚集地,也是遗愿的监牢,进来就出不去了。 辛枚思考片刻,说:“也许我们都不该来这些地方,岭南可能才适合我们。” 姜秋林又问:“你后悔了吗?是后悔还是害怕。”辛枚想这问题都是他的答案,他已经不用回答,人临时后悔和害怕是情理之中, 辛枚说:“我给你一个痛快吧,是我带你来的,应该我送你上路。”他握紧长枪,咽一下口水。 姜秋林点点头,闭上眼睛。他是早就做好死的准备,但一直都是准备着,这不争气的身体近来倔强起来,坚强得很。 辛枚提枪在空中旋两圈,直手突刺,一枪刺中姜秋林的心窝,他终于如愿得死了。临死前那一刻,他想到在那天在门口被至殊最后杀掉的那个人,他也是受了很多苦最后得解脱;又想到王聪,也是被至殊折磨的人,他一路从昭义城跟到剑舍,就这样走上一条奇怪的路。他想到他在江湖一路走来,所有的事都在一瞬间又重新再经历了一次。 辛枚拔出银枪,姜秋林的心跳就彻底停了。辛枚看着陌生的面孔,想到自己现在是回不去岭南,想到在昭义的夫人,顿时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至临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这是他最好的结局。”他拉着木然的辛枚出来,被紫黑色的围墙切成方块的夜空繁星点点,院里还有高声喧哗的人。他们走过去,是师父和王太冲在争论,无谓的争论,现在也没有什么用了。 至临说:“师父都没来看过姜秋林一眼。”剑舍的人情味不仅寡淡,而且清冷。辛枚听了不为所动,他好像早就能猜到这的结局,更加坚信剑舍山上不会有好事发生。 至临过去跟师父说:“师父,姜秋林死了。” 他师父啊呀一声,说:“我都忘了他院子是他改的。” 至临说:“他就死在这院子里。”他指了指姜秋林房间的方向。 他师父说:“死了也好,人都有一死。” 至临说:“可他临时前一直想见师父一面。” 他师父说:“死都死了,为师很忙,算了吧。” 至临又强调一遍:“姜秋林方才死了。”他师父好像听不到,又转过身和王太冲争论盟主作为的事。 照顾姜秋林的师弟过来问至临,他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至临说:“放火烧了吧,这天气过明天就要臭了。”他师弟得令就去准备了。 至临和辛枚来到至殊和陈观面前,这两个现在是他们的阶下囚,囚中之囚。至临说:“姜秋林死了。” 至殊笑说:“他早就该死了,撑到现在就是受罪。” 陈观说:“也不是他想撑,他是求死无能。” 辛枚说:“两位现在是高兴了,但你们也和我们一样。”不是和他们一样高兴,是和他一样要完蛋。 陈观说:“我没有幸灾乐祸,我以为他撑到剑舍掌门到此,就能救他一命,没想到还是没有,造化弄人。” 至殊说:“我师父不会救这种废物,她死了是应该。” 至临甩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鼻子都给打歪。至临斜眼看至临一眼,这是怨恨,但至临不在乎,这种人武林都恨她,她也恨所有人。 三百圩八 师徒饭后再上刀山 管家夜黑已… 天已经全黑了,山上山下都一样,时间是公平的,没有给人多一个时辰,对于死人和活人都一视同仁,绝对公平的局外人。 少年和他师父在师叔的谷底庭院用过晚餐,月亮没有出来,繁星万点。这样的夜晚不发生点什么都让人觉得有点辜负夜晚。少年和他师父吃了涣群门的蓝色药丸,又喝了一点剑舍的好酒,精气神好得不得了,有造反的干劲,虽然累了一天,但还是觉得像是早上刚吃完早饭的样子,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这样的状态不是找个武林高手大战一场就是要找一个或者几个青楼技师切磋是不能削减的,于是耐不住的两个人抹抹嘴,趁着夜色就上山去了。 北山庭院一股焦油味,是尸油的味道。少年才翻过山崖的高墙,就辨识出是焚尸的味道,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涣群门的结界把庭院围得死死,难道有人在外面烤野鸡吗? 他们隐身顺着这尸油味道走,不见有人,也不见有火光。这是被人吃光了吗?饿狼吃熟食,在剑舍山上发生也不足为奇。他们再往前走,看到无耳男在一推灰旁。 “他们又杀人了,这些畜生!”少年说,“今天应该是死了不少人。” 他师父说:“死多少人才这么一堆灰?动动脑子。” 少年说:“我们偷袭这傻子,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少一个好一个。” 他师父说:“你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不要打草惊蛇,里面的人是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 少年说:“那怎么办?还去找那老怪物?” 他师父说:“别想了,我们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他现在的形态是最强盛的,我们要避其锋芒,击其弱点,方能取胜。”他看着无耳男,在星空下守着灰堆,这一定也是个有情义的人,不然不会在死人骨灰前站这么久。 其实他们只是不知道,无耳男睡着了,今天的活让他受累了,给姜秋林烧尸更是折磨他的身心。一个残缺的半人放在柴垛上,点一把火,先烤熟再烧焦,这是他们武林人的手段,比涣群人吸人真气要高明的多。无耳男今天杀了很多人,那些应声脑浆迸裂的人都没有姜秋林躺在柴垛上给他的触动大。那些人死了就死了,确定死透了,姜秋林这样的人,活着艰难,死的时候也不容易,弄不好他还没死透,在火堆中还有一口气在,呻吟两声才肯撒手,这想想都让人不舒服。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已经不是在剑舍山上,而是在京畿城里或者昭义城里,反正就是很繁华的地方,青楼酒楼合在一起,为了他的到来而合并经营,他举杯敬这些姑娘们,这些为了很多男人的快乐而痛苦的女人们。她们端酒杯一饮而下,随之就倒地身亡,身上立即散发出被烧焦的尸油的味道,还有骨节在火里噼啪作响的声音。其实那是他磨牙的声响。 少年问他师父:“他的弱点在哪里?我们还要把北山庭院削断再倒扣不?” 他师父说:“为师不是没有那个本事,只是那样的话你的那些美女朋友就得葬身此地啦。” 少年说:“涣群拳掌门现在年轻力壮,还有什么弱点呢?哦,我知道了,年轻人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好色。” 他师父说:“年轻人就只有你最好色,不要把你作为年轻人的范本,你这个结论经不住考验。” 少年说:“师父要考验我是否好色?” 他师父说:“那关我屁事。从你小时候我就说你不是好人,要不是你师兄护着你,我早把你埋死在河里了。”现在要弄他已经来不及,恶果已经长大,快要成熟啦。 师父这就带他去找涣群掌门的弱点,灿烂星光下,他师父隐身飘忽,少年紧随其后,不知道师父还有什么高招。经过白天一战,他是希望师父能再出奇招。 师父引他来到庭院的墙跟,抬头看看紫黑色的结界,现在全是黑色的了,里面的人是活还是活得不如死。少年的师父说:“这结界是由涣群门的弟子完成的,他们那邋遢男现在已经废了,是个残废,他就是这个结界的弱点。 少年恍然大悟,这才是紧要的,破开庭院的结界就该从他们最弱者开始。他和师父在庭院绕一圈,找到邋遢男的所在。师父问他会不会天造草昧,少年说当然不会,你都没有教过我。 师父说我也没教过你风行天上啊,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全都会了。偷袭人最好的招式就是天造草昧,配合风行天上,简直就是天下一绝。如何绝,他师父这就开始展现。 少年的师父先悄悄靠近邋遢男,他正望着满天星斗发呆。少年的师父在他面前现身,他还没注意到,少年的师父伸出五指在他眼睛前方晃一晃。 邋遢男给吓得跳起来,大喝:“什么人!”而少年的师父已经一剑刺穿他的胸膛,扭转宝剑,捣烂他的心窝。 心窝啊,邋遢男表情狰狞痛苦,说不出话,嘴里包着一大口血,他高举断臂使劲拍打少年师父的脑袋,像寺庙里的和尚在敲木鱼,邦邦响。少年的师父笑了,像个受虐狂,他抽出宝剑,金剑伤已经涂满邋遢男的鲜血,他嘴里的血包不住,一口啊的吐出来。少年的师父要再出剑时,邋遢男的二师兄飞来,一拳弹开少年的师父,在邋遢男胸口点两下。不会这样还有救吧,心都给插烂了。 少年的师父跳开,说:“快出招!”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招,少年先甩一招离手剑,细密的宝剑刺向邋遢男而不是他师兄,邋遢男惊慌地睁大眼睛。 他师兄则是随手一挥,那些小小的火剑就不见了,他说:“大小狐狸,你们总算上山啦。”他扶着邋遢男坐下,这时庭院墙上的结界慢慢消散了,复见北山庭院的别致。 庭院里的人看到结局消散都欢呼起来,剑舍掌门第一个注意到了邋遢男等人,他指高墙大喊:“快看!我们得救了。”现在说这个话还为时尚早,结界外还有结界,即使在破结界,还有勤王府的人。 黑衣男和斗笠男见到少年和他师父,踏步飞到墙上去。斗笠男对邋遢男说:“哈哈,现在是四打二,你们还有一个是废人。”墙头草们就该好好学学他们,见风使舵,时时刻刻知道要把宝压在谁身上。 这时候邋遢男的大师兄和两个师弟也飞来,无耳男应该是刚从梦中惊醒,他的惊魂伏定,睡眼朦胧。少年知道要动手时自己就对付这个,这个柿子最软。 无耳男说:“不巧,现在是四打四,你们有四个是废物。”话虽难听,但是不假。他们几个在涣群门面前是有点废物。 夕惕的女侠也飞去助阵,把院墙都站满了,而其他门派的还在观望,好像见不到贞利剑他们不想动手。剑舍掌门对至临说:“没有看到贞利剑啊。” 至临说:“我能感觉到外面还有结界,庭院的这个是这几个人弄出来的。” 剑舍掌门才知道并没有脱离困境,剑舍还是在别人的手中。 少年对仪琳等人说:“快下去,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无眉男说:“这灰衣小子说的对,这么好的姿势,不是对,是姿色,留着给我师兄享用。”他指的是就要死了的邋遢男,他骑坐在围墙上,耷拉着脑袋,像个喝大了的人。 仪珉说:“我们夕惕武功低微,但也不是怕死之徒,今天愿意和涣群门的来一个鱼死网破。” 邋遢男的二师兄二话不说,两招就要成全她们,女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不好玩了,他师弟一定不会喜欢的,他看了看邋遢男,弓背运气,直冲两拳,黑色的真气凝成斗大的拳头飞来。 黑衣男大喊小心,他和少年同时化出火墙立在她们面前抵挡,但都是瓦砾一样,不堪一击,黑拳如入无人之境,直直打在墙上,把夕惕的女人都炸开。她们咿咿吖吖散落在庭院里,争先恐后吐鲜血。 三百圩九 妙计献冰火两重天 拙招引星光再… 女人强出头,男人都在围观。剑舍的弟子看到那一拳暗自庆幸自己家掌门伟大伟岸,决策恰当,不然现在躺在地上吐血的就是他们。 此黑拳一出,无耳男得意叫嚣,当今武林没有高手,全是泛泛之辈,古往今来就只有这个年代最无能。 没人反驳应声,他说的是在理,当今武林所学所练都是前几辈人创下的武学,都是炒冷饭,没有高招也没有精进。涣群门研究武学千年,早以把现在的武学看透,把武林看低。 少年看着七零八落的夕惕姑娘们,心疼地飞在来,一个一个在胸口上敲几下,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封血,能减缓血液回流,但也是从几百年前传下来的,不见得有精进和改变。出头的女人格外可爱,邋遢男的二师兄手下留情,没把他们打死。此人不见得懂怜香惜玉,只是觉得夕惕的真气可惜,都送上山了,不能辜负太行山的一番心意。 少年扶她们靠墙坐着,说:“现在不是出头的时候,外面的结界还没破,贞利剑也还在他们手里。留着力气保命吧。” 仪琳说:“你们失手了吗?” 少年说:“涣群门的人不上当,是我们上他们的当了,他们就希望我们尽快上山。他们掌门神功盖世,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 仪珉说:“你和你师父也不是一般人啊,再想想办法。” 少年说:“你们好生休息,现在邋遢男受伤,这里的结界是立不起来了,涣群门掌门已经被我师父打伤,外面的结界没有再动,大家暂且可以安心。” 女人是很难安心的,她们比剑舍还忧心。少年问今天死了什么人,庭院外有人在烧尸体。 仪琳告诉他是剑舍的大管家姜秋林,他死在结界里,不拖出去火化就要臭了。 少年感叹他终于是死了,他的是真值得他自己和大家庆祝一下,他活着太让人揪心。死了是他的解脱也是大家的解脱。仪琳说是辛枚送他上路的,他在这院里就这么一个朋友。 少年说是的,跟剑舍的人混一起能交到一个朋友就不错了,这朋友关键时刻还能一枪捅死他,万幸也。 跟女人闲聊话就多,永远说不完。少年的师父趁胜追击,现在不是泡妞的时候。他令黑衣男和斗笠男先把这群人围起来,来一套冰火两重天。 黑衣男就近使出离手剑,无数细密的火剑照亮北山庭院,朝涣群门的弟子飞去。火对于夏日来说是危险的,无耳男立正出招,惕两脚又耍两拳,两只黑色拳头把飞来的火箭都击碎,火星四溅,噼里啪啦。 黑衣男收招,这对他们老说确实是小儿科,玩玩闹闹还可以,要杀人是不可能。火剑熄灭处,微风渐起,凉意袭人。地上的火星就被吹飘上来,像萤火虫一样,慢慢靠近涣群门的弟子们。 无耳男又使出刚才跳大神一样的拳招,把要已经细碎的火星点再击碎。而谁又能够把水再击碎,把风再撕烂呢? 无耳男的黑拳触到火星时,发现其中有诈,他的手臂像是被泥拖住了一样,动作越来越缓慢费力,使出七分劲只有三分打到火星上。火星没灭,而是包围了他。他收去真气,黑色的拳头复原为自己的肉拳,伸开五指感受一下,是冰。收真气后再想提起来已经困难,因为他面前没有空气,腹腔空空,这样下去就要窒息了。 这是冰,已经是冰,以火为心的冰,不觉得冷,却把人凝固了,他使不上劲。 少年看到这是斗笠男的真气,他和黑衣男的衔接无缝无痕。离手剑只是虚恍之招,控制住他才是斗笠男的实招。 少年的师父把握时机,飞身跃起,使出风行天上,金剑在手,剑芒闪耀,金光熠熠。 无眉男也跳起来,来到无耳男面前,企图挡住少年师父的金剑。他拳头黑化,左右冲拳,打在空中,拳意四射。 少年也不能闲着,他们化剑在手,飞上去和无眉男对招,打得如漆似胶,不可分离。邋遢男看了都怀疑他师父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少年突闪避让,六壬神剑的招式和风行天上隐身虚化,把无眉男气得想跺脚。算了,他不跺脚,他一跺脚就更像有龙阳之好了。他得忍着,使出仅有且不多的男子气概。男人的气概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这是反比。涣群拳掌门恢复年轻之身,他的气概才又回来了,不然两百年足够把多少气概消磨,即使有女人的气概也给消磨殆尽。先不说女人,女人的事留着床上再说。 少年牵制住无眉男,他师父的风行天上已经刺进斗笠男的冰,冰块出现裂痕,庭院里的人才知道那是冰把无耳男困住了。早知道那人动不了,他们就该群起而攻之,把冰和人都敲碎。 “好啊,绝妙的一招!”剑舍掌门大叫,他们现在都是优秀的看客,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欢呼鼓劲。 少年的师父宝剑长驱直入,看要刺伤无耳男时,无耳男的大师兄二师兄都动手了,他们各出一拳击碎斗笠男的冰块。斗笠男被震得飞远,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自己不是涣群人的对手,但现在目的已经达成。 无耳男从冰块中挣脱出来,飞步跳开,躲掉风行天上的剑招。少年的师父扑空了,他随即隐身消失。 无耳男落地时,竟站不稳,跌落院墙,摔倒在地。无眉男闪避及时,躲过少年的一剑,扑到院里,把无耳男扶起来,跳步回到院墙上。庭院里两千号人可能趁机要了无耳男的小命。但是想多了,受伤的狼掉进羊群里,羊也不会杀了他。羊在健全也是羊,狼再残缺也还是狼,这是自然不可违背的法则。 无耳男是得救,但嘴里冒出鲜血,算是还了夕惕众女子的。 邋遢男说:“傻子,中计了。这冰会侵蚀穴道,损害真气,”他没死,作为旁观者,把战局看得很明白。 少年的师父说:“不懂点脑子怎么能弄你们几位,这冰已经和他融在一起,你们强行破冰,冰受伤他也不能完好。”他还猜到无耳男下一步的动作。 无耳男颤颤巍巍从胸口逃出一粒蓝色药丸,正要服用,被少年的师父一个轻功,隐身取走了。 “好东西不能给他补,他已经废了。”少年的师父说罢把药丸吞了。少年怀疑他这样会不会补得太过了。他今天已经吃了两粒,这里没有给他败火的场地。 无耳男自认倒霉,他身上的药丸没有了,只能盘腿疗伤。 此战已经击伤邋遢男和无耳男,庭院里的侠客们却还想隔岸观火,少年的师父看了,指着剑舍和归藏的人说:“罢了,我不想为这样一群废物拼命,不值得。” 黑衣男大喊:“大伙一起上啊!” 而少年的师父却不想动了,这群人看客行为让人心寒。他收了真气,坐到夕惕姑娘们旁边。 三百圆 涣群神拳横扫千军 风行天上出奇… 且多做怪,且多作死,武林这一套已经烂透。少年的师父完全放弃,收了真气,整理衣裳,坐在夕惕仪琳身边,长叹一声,“这些人猪狗不如,死绝了才好。” 仪琳说:“怕死之徒古有之也,不足为怪。”古已有之也不是从古就累积到现在,满院子都是这些看客。 少年的师父想起自己初年理想就是要把武林霍霍光,留他们一个门派。看来当初的想法是对的,符合武林历史发展规律。现在这些不讲武德没有仁义的人应该退出武林,把机会留给年轻人。算了,年轻人更甚,留给那些女人吧,她们才是武学的未来。他看看他的徒弟,年轻人杠不起武林的大旗,他徒弟什么旗都杠不起来,只能扛起女人的腿。他说:“没有一个行的,你们是武林的希望,我救你们出去算了,这些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他现在是赏识这些只会三招两式的女人,她们靠墙坐也别旁边那些男人高大伟岸,是更值得救助的人。不会无差别施善的人还不是纯粹的好人,少年的师父知道自己不够善,也不够恶,所以他还要再恶一些。 剑舍掌门带队扑上去时,他招手示意,要黑衣男和斗笠男都到他身边来。他又朝少年鼓眼,让他也罢手。 他们三人都到师父身边来,庭院里都是汗臭味,谁想跟这帮臭男人挤在一起,趁早完蛋吧。少年问师父:“怎么?我们要转舵了吗?” 他师父说:“也没这么严重,但这群人不值得我们这么帮他们,现在我们还死不了,他们是活不成。”师父不是活菩萨,别人的死活在他眼里跟几只死得硬绑的蚂蚁一样,不能感动别人和自己。 剑舍掌门带着他们冲上去,邋遢男的二师兄和无眉男上前一步,跳下院墙,要做乌合之众的对手,他们几个就够,两个涣群人就够武林喝一壶,还喝不完。他们俩运气在手,捏紧拳头,左右出拳,几招后,剑舍掌门和至临周旋不过,往后退怯。 剑舍的弟子也要退,但他们没有师父和大师兄跑得快,跑得巧,只能把自己的性命留给他们做垫背。 涣群黑拳拳意四射,如火星跳发,击中剑舍弟子,他们咦咦呃呃,叫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两几声后就倒成一片,一点气都没有了。是死透了,透得彻底。他们掌门是师兄头也不回,只管逃命,现在是做鸟兽散的时候了。 剑舍的弟子才体会到姜秋林的感受,被遗弃的死亡和死亡被遗弃,是两种不同的遭遇,也是剑舍弟子只能择其一的下场归宿。 无眉男把他师兄弟受伤的气都撒在拳头上,打得这些看客抱头鼠窜,一拳下去就有几个人躺下。他的二师兄要仁慈得多,他深知这些人多真气对他们的用处,对师父的重要性。他柔拳出击,只是打伤这些本想坐享其成的侠客。 少年和他师父看着庭院来的人纷纷倒下,不再有人涌上去了,知道自己的斤两后就不再拿自己去和称坨较劲。他们只想逃命,但庭院太小,无处可躲。不是死即是伤,他们宁伤不死,这也是当代武林人士的气节,能苟活绝不就义。他们都跑向无眉男的二师兄那里,去接受伤残的裁决,奋力逃离无眉男的残杀。少年说:“师父,杀完他们就到我们了。” 他师父说:“屁!没脑子!他们死不绝,他们死绝了涣群门找谁要真气去。我倒希望他们都死绝,让武林重开头,为世间再造一个侠义豪情的江湖。”江湖水很浑,好多鱼都活不下去,漂在水面上,被其他鱼蚕食殆尽。 少年说:“没有士气了,这些人不是对手。” 他师父说:“你去了也不是对手,对面什么武功你要有概念,你的三脚猫功夫不行,乖乖呆在为师身边。”他也知道不能动,打打嘴炮还行,但是打多的嘴里要长泡生疮,要流脓! 少年说:“趁乱走吧。”这么待着看他们打,不是君子所为。” 师父再次跟他强调,他们不是君子,可以为所欲为,他耸耸肩说:“溜!” 黑衣男和斗笠男起身迈步,溜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夕惕掌门说:“孩子们,跟着先生走,能保命。”少年的师父也不敢保证能保命,但是一定可以比在这活得长。 庭院的大门是邋遢男的大师兄守着,容易溜别人早就溜了,别人不溜剑舍的人也溜。少年的师父奋力出招,誓要打开一条通道。他使出一招风行天上,这招少年熟,飞身刺剑,剑星光芒闪耀,直至指涣群大师兄的脑门。凡用剑者都知道直取脑门多半是失手,人的脖子太灵活,闪抖一下都能躲掉。 风行天上的剑招划过涣群大师兄的耳边,刮起一阵微凉的耳边风,把他耳后的汗毛吹立起来。 少年的师父失手后隐身消失,少年捶手,多好的剑招被师父用错了,错过刺杀的好机会,第一招不能取胜,第二三招就难分伯仲。涣群大师兄武功是所有弟子中最成就最高的,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在掌门身边的时间最长,修习的日子最久。 少年不知道他师父的第一招还没使完,年少大多无知。他师父金剑的光芒没有随他消失,而是在涣群大师兄脑后闪耀四射,光芒越来越强烈。光芒扩大成光柱,在涣群大师兄身后旋转,看着令人眩晕,少年抬手挡住自己眉梢,还是看不清光芒背后有什么玄机。 也没什么玄机,少年的师父是真招实打,不像王太冲那样的人使诈。光柱穿过涣群大师兄的身体,少年才知道那不是光,那是剑。风行天上的剑尖光芒不是装饰的摆设,而是能够夺人性命的真气之剑。 光柱大如水桶,穿过涣群大师兄的胸堂,这等创伤应该没人能救了吧,华佗再世也只能哎呀摇头。他的内脏器官悉数被击毁,应该是也没给华佗再世的机会,中招的人当场过命,走得一点痛苦都没有。 光柱把庭院大门也击倒,围墙顺势坍塌。这是姜秋林的杰作,他已经灰飞烟灭,这墙也不能留在阳间作恶。 骑跨在院墙上的邋遢男目睹大师兄被刺的所有过程细节,他咬牙切齿,但墙垮掉的时候他也跟着摔下去。涣群门的人第一次体会到无力和无能的无助。 无眉男和二师兄看到院墙倒下,大师兄还直挺挺被光剑插在地上,想倒也倒不下来,而始作俑者少年带着夕惕的姑娘们跑出去了。 紧急情况下四处逃生的人就显得碍手碍脚,二师兄一拳击在地上,庭院凹陷下去,庭院垮塌,两千个人包括死人都掉下去,庭院四周拢起,像一只碗装着这群动手不看时候都武林高手。 少年一行迅步急飞,片刻就离开北山,听到轰隆一声,他们都知道那些看客还要在剑舍北山做客,看客们难得来一趟,舍不得。 少年跟着师父,师父已经现身,他说闯大祸了,不知道那老头不经捅。试问什么经捅的人能受得了水桶大小的宝剑捅穿胸堂?他是谦虚还是失策。 少年说:“师父神功盖世,那人没想到师父的风行天上已经如火纯青。”如火纯青是个模糊的好词,不用指出师父练到第几成了,反正就是练的好。 师父对他的拍马屁行为无动于衷,自己的本事自己最清楚。 斗笠男也说:“我以为失手了,都准备自刎了,没想到一剑就结果了他们第一猛将。” 少年的师父说:“他低估了我那一招,以为我的剑招和这孽徒的一样烂。我这是出奇制胜,高手就怕掉以轻心,一招一式剑就能要命,他可能太久没有跟人实战,心太傲慢了。” 打得好还能说得头头是道,少年从心底佩服师父。师父带头,他们绕一圈还是回到师叔的谷底。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没动手就已经累趴下,气喘得像伏天的老狗。回到谷底,已经是深夜,月亮终于出来,星星都不见了。 三百圆一 有酒助眠夏夜好梦 无计可施人… 深夜以后和以前都是不完整的夜晚,不够受伤的人休息,对于心理受伤和生理受伤的人都不够,少年觉得距离休息好还差一坛酒。谷底还有酒,少年一行回来就要喝酒,要吃鱼。夜里的鱼不够鲜,鱼的事就先放一旁,酒是唾手可得的,夜里就做简单的事。 王聪和钟瑜珉把酒拿出来,看到少年和他师父都神采奕奕,丝毫无损,夕惕的女侠们都狼狈不已,血都吐了好几碗,酒是补不回来的。王聪质问少年怎么连几个女人都顾不好。 少年说:“贞利剑都拿不到,山上的事很棘手,不是我能搞定的,没有师父在,我们这次是回不来了。” 仪琳说:“也不怪公子,是我们出头早了,谁知道其他门派都想坐享渔翁之利,我们上了他们在一旁观望。” 夕惕掌门说:“是我太冲动了,给这帮出生当前锋,不值当。” 钟瑜玟说:“其他门派也跑出来了吗?” 斗笠男说:“他们想得美,能进能退的就只有我们,涣群门的人在北山庭院设了结界,把他们全都困在里面,我们此战又重创涣群拳,可喜可贺。”可以干一杯,为阶段性的胜利。 少年的师父说:“可以喝一杯,确实算是阶段性胜利,剩下的涣群拳弟子没有那么厉害了,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巧用配合,一定能一一打败这几个老畜生。” 钟瑜玟问:“就没有见到涣群拳掌门吗?” 少年说:“他被我师父打伤,应该在疗伤,幸好他不在,不然今晚就回不来了。”回来了还走不走,这是一个问题,只有师父才能决定,少年不好问。 他师父说:“老怪物估计在忙别的,今天没有见到贞利剑,不然我们一鼓作气把他的宝剑夺了,让他们灰溜溜下山去。”少年都听出来这是喝大了在女人面前说大话,没人会当真。 大家都喝点酒就回去休息,少年的师叔和小师弟早就睡着了,隐居的人很少熬夜,生活规律。酒能助眠,少年也睡得好。 山上的人就睡不着了,眼看就要能跑出去,却被一招天塌地陷,现场砸出个深坑。剑舍的弟子都怀疑这是姜秋林的杰作之一,北山庭院底下是可能是空的,不然这一拳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几十岁的人没有把握就不会出这一拳,涣群拳的二师兄也不是等闲之辈,现在的北山庭院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全部一起上都敌不过他。大师兄身死北山,二师兄顺理成章就是涣群拳掌门之下最能打的人了。 他们几个把大师兄从剑上摘下来,小心翼翼像摘一个成熟的果子。又把邋遢男扶走,把无耳男也架走,这两个是拖后腿的伤员。二师兄留守北山庭院,在他的看管下,底下的人没人敢吭声。涣群拳的人这次是真生气了,他动动手指头就会死人。 死的最多的就是剑舍的弟子,开始是冲到最前面,后来调头跑不掉的也是他们。至临清点一下,只剩五百来号人,其他门派都有所折损,坑里两千多个人,有八百是尸体。 苍蝇连夜来迎接这些新鲜的尸体,饶得人心里发抖,这些苍蝇是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死人,他们害怕它们就此长住,直到把他们送走。 王太冲走出人群,好像是要在大家面前表现自己没有武功也不是一个废物一样,他向涣群拳二师兄提出要把尸体搬出深坑,不然明天太阳暴晒,臭气冲天,活人和死人都遭罪,希望再来一次火化。 上一次动手烧尸体的无耳男现在已经动不了,二师兄好像不太像做个这晦气的事,他犹豫一会儿,说:“死有余辜,火化就太便宜他们了。你们要是受不了,就把尸体搬到边上来。” 王太冲退一步觉得这事也好,只要死人不和我待在一块,他们在哪里都可以。 各家门派把自己家的尸体搬上到坑边,坑很深,背个死人爬上来都够呛,经过一夜搬运,他们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要跑出去谈何容易? 王太冲坐在地上和剑舍掌门又争论起来,他们剑舍顺风的时候冲得厉害,逆风的时候就是观望。剑舍掌门说归藏不肯动手,他们剑舍死的人最多,牺牲最大,最有功劳。大家都还没逃出去,谈何功劳? 辛枚将军也席地而坐,地上全是碎石瓦砾,要自己清理出一块平地安身,行走江湖能有这样的经历真是不错。 断家枪的人会出主意,他们掌门找到王太冲和剑舍掌门指指被绑在一起的陈观和至殊,这是涣群拳的爪牙,现在是他们的人质,是谈判的资本,不能坐以待毙。 说干就干,剑舍掌门叫人把那两坨肉拖过来。至殊幸灾乐祸,武林是完蛋了,她们剑舍也死定,谁都救不了,她的眼神比拿到贞利剑的时候还亮。至临上去就抽她一巴掌,轻蔑得意的眼神才布满血丝,不得不说这掌法高超,力度掌握得很好。 陈观说:“山下的结界没有再往上收了,你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这么多人还轮不到他一个叛徒来教,怎么做心里有数的人整个坑都是,除了死人其他的都有自己的想法。 至临说:“能出去就不会拉你们两个出来了,上面这位武功极高,没人能挡得住。” 陈观承认涣群门个个是高手,论武功,现在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但要智取,一千个人的智慧不会比不上他一个人的脑筋。但智慧不是简单的加法,王太冲就觉得与这些人共谋就是拉低自己的智慧。 王太冲和断家枪掌门,还有剑舍掌门带着两个人质爬上坑边去找涣群二师兄谈判。二师兄惊叹他们的智慧,问他们有什么条件。 王太冲也不过分,说要换牢房,这深坑不是人待的地方,明天太阳升起,晒一天能会中暑死人,晒几天可能人都不剩了,全是干尸。断家枪掌门附议,他们的要求合情合理,保留更多的活人对涣群门是好事,这简直就是双赢,不用人质都应该谈得拢。 事情就败在有人质,涣群二师兄哈哈大笑,说:“这两位大侠对我们有什么用呢?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人,你们这是在侮辱我吗?”没人有这个意思,是他自己想多。 王太冲说:“这两个是你们的爪牙,为你们出了力。” 涣群二师兄说:“你也知道他们出过力了,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现在这两个对我们没有用,你们全杀了吧,刚好人带到坑边上来,免得搬尸体上来。” 至殊说:“二师兄不要上他们的当,这王太冲诡计多端。” 二师兄笑得更欢乐,他说:“好的,多谢你的提醒。我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你们两个对他们没有用处的时候会不会杀了你们。你们要换地方我本来能答应,举手之劳,但我不喜欢这两个墙头草,所以不能给你们换,得委屈几位在坑里待着。” 断家枪掌门说:“我们杀了这两位你们也不在乎吗?” 二师兄说:“我在乎你们什么时候杀,这样的人我们涣群门会留在身边?连自己的恩师和父亲都能背叛的人,为何能对我们死心塌地?这样的忠心一眼假,杀了不碍我的眼。” 三百圆二 临行还能苦中作乐 对敌要做仁慈… 断家枪的掌门抡枪朝陈观打去,涣群拳二师兄看都不看一眼,陈观手被绑,只能运气挨他一棍子。长枪砸在他脑袋上,头破血流,迷糊了他的眼睛。 断家枪掌门再抡枪朝至殊打去,这女人聪明,她弓腰埋头就跑,躲过一枪,还大喊:“小贼,等我拿到贞利剑第一件事就是灭你们断家枪满门,一条狗都不给你留。” 断家枪的听不过,追上去一脚踢飞,至殊连滚带爬到涣群拳二师兄跟前,说:“救我一命,以后的六十年前我能帮你做一件事。只要你提出来,我一定能完成。” 涣群二师兄呵呵笑,说:“你怎么还活在梦里?贞利剑明太刀再怎么不值钱也是兵器之绝,怎么会怎么能交到你们手里?这天下之大我师父就找不到放剑的地方吗?你们两个的脑子啊,这样的人我拿来做什么。” 至殊说:“你家掌门已经答应我,事成之后要把贞利剑给我,这是约好了的。” 涣群二师兄说:“我师父和别人约好的事太多了,两百多年来他就没几件事达成的,看清现实吧,你们两个是涣群拳最不相信的人,怎么会把剑和刀都交给你们。现在你们已经是两个废物,废物要有废物的自觉。”但是至殊没有,她坚信贞利剑一定会到她手上。 剑舍掌门走过去拎着她的头发,拖着她往回走,说:“逆徒!墙头草还能代替墙吗?你醒醒吧!看看多少师弟为你而死。”他揪提至殊的头发,让她好好看看夜光下那些层层叠叠的尸体。 至殊嘀咕:“贞利剑真的是我的,是属于我的。”她眼神迷离,似有癫狂之状。 剑舍掌门给她一巴掌,她就醒了。剑舍掌门大呼:“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你闯的祸还是要负责。”秉公的好师父,不能再惯着这母老虎,自己能收拾就不给别人收拾。 至殊沉默,鼻子里呼呼喘息,活着的人的生命力,死去的人已经堆成山。 至临上前拽着她的胳膊,拖到一旁,说:“师父再不保你,你就要落入这些人手中!”他指了指义辛枚为首的武林侠客们,“这里有一千多个禽兽,你承受得了吗?”其中包括剑舍的五百多个,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做禽兽的前锋,他们不会辜负我的相信。做禽兽比做侠客容易得多,但很多人都要虚妄的面子,宁愿做侠客而不做禽兽。 至殊看到眼睛发绿的人群,她害怕了,不是装的害怕,是真的忌惮。她四肢着地爬到至临身后。她的师兄也是禽兽一个,救不了她。 涣群拳二师兄是个直白人,他还告诉陈观,他女儿已经被王府从京畿带到剑舍山下,他没听错,不是京畿从王府把人带到这山下。他不能洗清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没有,只能做被人嫌弃的狗,现在还不被人收留的狗。 断家枪掌门一枪割断陈观手腕上的绳子,现在他也跑不了了,无处可跑。 他们回到坑底,明天可能要被晒成鱼干,今晚是很多人最后的夜晚,要珍惜,好好休息。 第二天天亮得很早,太阳早早爬上天空,可能是涣群二师兄助力,万里无云,高悬的太阳让人睁不开眼,只能俯身看看这破败的北山庭院,已经没有庭院的样子,还有一点庭院的痕迹,青砖碎瓦还在,硌着昨夜未眠的人。剑舍掌门看清他们是在深坑里,坑边上的尸体堆积如山,老鼠在山面攀爬。 涣群门二师兄坐在一棵歪斜的树下,处在阴影中。他眼望着山下远处的结界。从他的眼睛剑舍掌门看不到他在看什么。 王太冲是个能人,也可能是姜秋林附体,他用残砖碎瓦砌了两堵矮墙,自己在墙角靠坐着,他身体藏在阴影中,免于太阳的暴晒。手里还拿着薄饼和水袋。他有吃有喝,不怕坐监牢。归藏的弟子正在给自己砌长墙,在中午来临之前要给自己砌一堵遮挡太阳的矮墙。 剑舍掌门反观自己的弟子,个个没精打采塌坐在地上,嘴干唇裂。他问至临,还有多少干粮,至临说没有干粮一说,他们手上还有几十只烤野鸡,烤得干扁,没有水就没人吃得下。这要看他们选择渴死还是饿死了。 断家枪的更是智慧大侠,他们用长墙和外袍搭起帐篷,在底下乘凉。这些鸟人真是有办法给自己筑窝。剑舍掌门捉急,这样下去他们剑舍的弟子要撑不下,他想到姜秋林,这小子办法多,要是他还在,搭的窝比断家枪的还好。他叫至临快想想办法,至临没比他聪明多少,也无招,至临在烈日下盘腿而坐,运气避暑。这也是好招,但不是长久之计。 这时候无眉男提着一个篮子来到他二师兄身边,说:“师父不能再等了,今日就要动手。”二师兄只是点点头。 他们在树下开始饮酒吃肉,把坑底下的人馋得咽口水。陈观向他们提出抗议,坐牢也不是坐饿牢,把大家饿死了对涣群门也没好处。 无眉男告诉他,人是很难饿死的,人饿透了就会陷入昏迷,可以昏睡好几天。 陈观说那就没有真气给他们了,半条命的人还有什么真气。 无眉男说不必到那时候,今天就要让大家解脱。 在坑底乘凉的人听到这就慌了,今天就要吸走他们的真气,今天就是死期。那还搭个屁的棚子砌个鸟的长墙。 剑舍掌门呼吁大家和这两个人拼个鱼死网破,没人响应。辛枚说昨晚那么好的机会不动手,死到临头作什么死。 他们在坑底议论,走投无路,悔不当初,悔昨晚自己跑得不够快,不然可以跟那灰衣少年一起溜了。太行山到手脚快,现在不知道在哪享清福。 清福算不上,但谷底小院很清凉,少年的师叔昨天在旁无他人的时候,用某种不讲武德的方式钓上来很多鱼,他们今天就吃鱼,鲜嫩可口,还有美酒少年相伴,夕惕的日子过得是武林中最好的。 仪琳问下一步该怎么半,少年说下一步不能再吃鱼了,得换换口味,建议去山里打猎。小师弟反对,打猎向来都是他的活,他不想增加自己的负担。 王聪说是整个武林下一步该怎么走,那些人在山上肯定又死了不少,不要等人死绝了再上去。 少年的师父说也可以等他们死光了再去,没有看客他发挥得更好。 少年的师叔说:“不能让涣群门的人得逞,吃完饭你们就上去,不能猫在这当乌龟。”当乌龟不好吗?好不好只有乌龟自己知道。 这一次不能带拖油瓶,若里掌门和星镜道长不能跟着去,但也不能闲着,那就去河边钓鱼,不然就去厨房烧火,他们选择钓鱼,现在还有得选。 少年和他师父带着夕惕一众女子,飞上悬崖,此时正是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少年的师父带路,没有往北山庭院去,他说那里现在草木颓败,太晒了,剑舍最凉快的地方是他们的酒窖,冬暖夏凉。他们躲进去,仪珉说要是被人发现这就是现成的土牢。 少年的师父说那也是值得坐的土牢,出去没酒没水,自己找罪受。他命少年去掌门庭院打探涣群拳的掌门在干嘛,这次一定要拿到贞利剑。 少年得令隐身飞出去,外面太阳真的晒,他顺着屋檐飞,左拐右拐到掌门庭院,不见一人。老妖怪和伤员都不在,少年在剑舍山上四处寻找,各个庭院都没有踪影。 三百圆三 好男儿又再上刀山 英雄汉全数碰… 他们像凭空消失一样,也学会风行天上了吗?少年只好往北山庭院去看看,那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不是少年离开时的模样,残垣断壁,尸体如山。靠近了,苍蝇们如雷的声音把少年吓一跳,它们要在此疯狂繁殖,铺天盖地占领剑舍。涣群拳那几个毛人也不能奈它们如何。 少年隐身站在尸体边上,看到尸体围拢一个大坑,北山庭院现在也就这个大坑值得看一看,姜秋林改建的庭院已经随他而去。这庭院唯一留下的一棵树,斜斜插在地上,亭亭如盖,给涣群门的弟子们遮阴。 那树下就是涣群掌门和他的几个弟子,无耳男和邋遢男的伤经过一夜的疗养,已经好了很多,两人脸上都是神采,不像是受过伤的人。肯定是得到了他们蓝色药丸的功效,不然这两个老头不可能恢复这么快。 他们涣群门的五个人都在,还有一个陈怀寿,六个人把树下伸出的阴影都站满。坑里的人晒得不行,王太冲还在叫嚣,要和涣群掌门来一场友谊赛。友谊不存在,他好像怕死了,要大声掩盖内心的恐惧,变成了破口大骂,没有一句顺耳的话。 少年回去告诉师父,涣群拳的人都集结在北山庭院的大坑上,是要有大动作了。少年的师父提议在他们摸过去看看,趁机夺回贞利剑,夕惕的姑娘们就在地窖里等候,她们的伤还没好透,只做不时之需,也就是给别人收尸。 夕惕的要强,不愿意闲着,那就离北山庭院远一点,免得没人给她们收尸。少年的师父最不喜欢强求女人,她们不愿意留在洞里,那就出去吹吹风,好知道外面的日光有多硬。我说的是地窖的土洞,不是别的什么洞。 少年和师父隐身飞到北山庭院,夕惕的姑娘和黑衣男斗笠男在湘钦门砌的歪墙后面默默观察这远处的动向。北山庭院现在就剩这点墙还完好。 陈怀寿自觉劳苦功高,比姜秋林还能干。能干的人谁不喜欢?涣群门的人喜欢,醉春楼的人更喜欢。他和无眉男并排站在涣群二师兄的身后。俯瞰坑底千人豪侠大军在烈日下苦不堪言。他的成就感就更高了,至临熬了一夜,和蚊子大战几百回合,现在的样子像条丧家之犬。 少年的师父看到涣群拳掌门手里拿着蓝幽幽的贞利剑,现在是唯一的机会了。他说:“设法引开他身边的人,我来取剑。” 少年说:“还声东击西?那一招人家不吃。”师父的路数并不怎么高明,但他也比不上师父。少年默默顺着坑边飞过去,他看着那给恶人阴凉的树就来气,简直就是助纣为虐,罪大恶极。 他翻身出现在深坑的另一边,使出一招离手剑,一比赤红色的宝剑朝涣群门飞去。无耳男弓步上前,一拳击碎宝剑、火星四射,溅飞在树上,把树点燃了。如此一来他们就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恶人都是怕光的,当然也怕热。因此,我们一定要相信光。 无耳男咬牙切齿,飞身越过那深坑,这次底下的人不当看客了。断家枪的弟子朝空中的无耳男投掷标枪,百十把长枪飞刺。他也闪躲不急,是能秀出黑色拳头霹雳拍啦地打,抡拳打下那些反叛的长枪。 他腾出双手时,少年已经到他跟前以手中金剑试练他的伤。剑舍的人也一飞冲天,围拢无耳男,他感到有点意外,这些人吃了豹子胆,敢和他对招。他转身就要锤死这些人,但归藏的也来了,他的背后总是有一些人想偷袭。 坑底下没有多少人,坑天上都是武林侠客,场面壮观。 无眉男飞身去帮忙,无耳男难敌那少年和这么多乌合。但他还没到战场,就被黑衣男和斗笠男拦住去路,三个人都是别人难得匹敌的高手。无眉男说:“要使那一招先火后冰困住我吗?” 斗笠男说:“不,我们先冰后火!”他化一把冰剑在手,上前与无眉男大战几十个回合,无眉男轻松和他对招,还盯着一旁的黑衣男,此人腹黑多谋,一定会偷袭他的。 黑衣男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看斗笠男不能取胜,自己当即使出离手剑。大喊一声:“我来也!” 无数细密的宝剑飞向无眉男,黑衣男身在剑丛中,剑丛如游龙蟒蛇,在无眉男身边飞来飞去,找不到破绽。 斗笠男说:“搞什么?偷袭啊!” 黑衣男才想起现在不是当好人的时候,但当坏人也来不及了,他带领剑丛和无眉男对招,他的剑比斗笠男的多几百倍,比斗笠男难对付。无眉男只好先退一步,让好人去逞强,他在一边蓄势等待机会,他只想偷袭。 但无眉男也不是孤身一人,涣群拳的二师兄见状飞过来防着斗笠男,斗笠男哪里是他的对手,别打得连连后退。他的冰剑断了又再次凝聚真气,如此反复好几次,都没能把对方打退半步。 夕惕的女侠们觉得是她们出手的时候了,她们呀呀飞到深坑上空,加入到斗笠男与二师兄的战斗中。 无耳男好不容易突破众人的包围,来到无眉男身边,背靠着背,真是恩爱的师兄弟。剑舍掌门带领大家冲上去,和这两个人打成一团。少年有这些人相助,总能出其不备给无耳男一剑,偷袭的本来快盖过天造草昧了。无耳男身上被少年的离手剑扎了好几处,无眉男还完好。 他们的二师兄也看不下去了,蜜蜂虽小,但非常之多,二师兄大喝一声,两拳击退夕惕的包围,几个女人散开,他飞到人群中来。 剑舍掌门和断家枪掌门站在前面,与涣群们的过招,少年在暗中偷袭。此时就没有小团体的比试,都是无差别的混战。个个都使出身上最高明的武功,剑舍掌门分出十几个分身,都是能干的假人;断家枪掌门元神化成骑兵,横冲直撞;夕惕掌门使出的是六壬神剑,她们一帮女子使出的剑招都差别不大。陈观也来参战,他的咎无利几次都没有困住涣群拳的任何一个人。有一种重在参与的感觉。 他们在深坑上空打得尘土飞扬乌烟瘴气,坑底的流客都纷纷加入,这个时候武林空前团结,没有人想当看客了,也没有人当得成。 只有至殊还在底下装疯卖傻,剑舍的弟子都不管她。 混战中,两边都讨不得好,但剑舍的弟子时不时会掉一两个下来,那是牺牲者,是英雄。是临时的英雄。 少年没参加过这种群架,施展不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招什么时候收手,只能藏在人群中使出离手剑偷袭别人。 黑衣男和斗笠男依然是主力,剑舍掌门和断家枪掌门是辅助,夕惕的姑娘们是气氛组,她们娇弱的声音鼓动大伙去展现汉子的一面。灰衣少年和辛枚是混子,在人群中忽隐忽现,暗剑暗枪伤人。 陈观和至临最积极,限于武功不够好,只能帮着剑舍掌门做一些防守。 王太冲太菜,在两个弟子的陪伴下爬到坑边上来,仰头观看难得的大战,这战事关乎武林存亡,他们归藏的人都不含糊,时不时也有几个人掉下来,死得透透的。透是形容词,不是动词。 涣群拳的三个人武功极高,但也无法突破各大门派肮脏的阵法,被围困其中,凭借深厚的功力与这些虾兵蟹将纠缠,一点点削弱他们的力量。他们先打破剑舍的万剑阵法,又破归藏的星剑大阵。现在深陷断家枪的不知名阵法中,很多元神化成骑兵在他们身边奔来跑去。 三百圆四 混战大战难分伯仲 活人死人… 武林大混战,座山观虎者除了王太冲还有少年的师父,他看到那斜插的大树下只有陈怀寿和邋遢男陪着涣群门的掌门,这个老变态躬身端坐,一尘不染。是时候趁机夺剑,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他隐身飞过去,人家早就防着他。 邋遢男靠前站,护住师父,有人会隐身,不能大意,不知道他会从哪一个方向攻击。 少年的师父在隐身中使出一招风行天上,不见人,只见光芒四射,划过空中。邋遢男飞跳,他单手不成招,挡不住这无上剑招,能躲先躲。 邋遢男的师父甩开袖子,往前伸手,挡开他的剑招。轻巧且悠然,他往前靠一步,一拳击在空中,少年的师父就现身了,空气中都是涣群掌门的真气,密密麻麻,呛人的很。 少年的师父咳两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附近?闻到我的味了吗?”他偷剑不成,硬抢得靠本事,他虽相信自己的本事,但对方太厉害。 涣群拳掌门说:“你比谁都惦记我身上的宝剑。”少年的师父冤枉,他是这里最不惦记贞利剑的人,剑法高超到一定程度就不需要兵刃,万物皆可为剑。 少年的师父虚化自己,飞身过去,要近身靠近宝剑才有取得宝剑的机会。他一近身,陈怀寿就往后退,他武功最烂,别人一碰可能就完蛋了。 少年的师父穿过涣群掌门,两个千年门派的掌门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是接触也不是接触,少年的师父碰到别人,别人却碰不到他,单方面的负距离接触。他离开涣群掌门的身体,使出风行天上剑招,一剑刺中邋遢男。 邋遢男和他师父都以为这人是冲这涣群掌门来,意识到是诈的时候,金剑已经插进邋遢男的身体,他往后退,少年的师父不饶人,不断用力。直到涣群拳掌门出手打断他,少年的师父翻身化出火墙,挡住这两百岁的少年。 火墙不顶用,涣群拳掌门一拳敲碎,黑拳膨胀,砸向少年的师父,他虚化自己的身体。和涣群掌门插肩过身时,他伸手要抓人家的宝剑。偷不成而抢,抢不到则又偷。 宝剑是抓住了,但涣群掌门也早有准备,在他实体化的时候一拳擂在他胸口,两百多岁的老拳,一般人受不了,他不是一般人,被击飞后立正运气,吐出一口臭气,伤不到他什么。 涣群拳掌门说:“你还是只会声东击西这一招,换点新玩法吧。” 少年的师父说:“现在乱成一团,你的贞利剑还能吸走大家的真气吗?” 涣群拳掌门说:“不会一直乱,我的徒弟们都不是等闲之辈。”他在邋遢男胸口上点两下,掏出蓝色药丸给他服下。意思是这个也不是等闲之辈吗?他不闲,他在京畿的时候忙的要死,每天都忙得气喘吁吁。 少年的师父不等别人回过身,就又使出一招离手剑。涣群掌门推开邋遢男,一个空翻躲过飞剑,他落地后挽起袖子,说:“那就让我们两好好打一场,刚好我们的徒弟都不在。”想和不讲武德的人打一场,是自己太看得起对方。 少年的师父化出金钟罩住自己,半蹲运气,提功上剑,等待老怪物的高招。 老怪物也没准备出什么高招,他两坨黑拳擂碎金钟,近身和少年的师父搏杀。金剑对黑拳,一顿好打,从天上打到地下,从地下打到天上,涣群拳掌门一碰到地上就飞上去,他要悬空对招,他知道风行天上会不讲武德地把地上的石头都变成宝剑,刺向他古董般珍贵的身体。 少年的师父凭一把金剑,能和他在剑舍山上打来打去。掌门庭院和客房庭院都被他们的真气拳意所误伤,打得粉碎,剑舍这里全被他们毁了。剑舍的山都被少年师父的剑拦腰劈断好几座,那些庭院都被涣群掌门的拳头砸得粉碎。 两个神一样的高手,毁山毁林,就是伤不到彼此分毫,在结界内来来去去的打。少年的师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这人还维持着结界,他要是收了结界,放开手打,少年的师父早就输了。 他们打他们的,北山上的人打自己的,一边是一对一,一边是千对三。他们就这样打到太阳落山,在晚霞下哼哼哈嘿,山里的鸟兽都被吓死了,或者已经撞结界自杀了,在它们的世界里,这就是世界末日了,趁早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死法。 北山上的深坑里,尸体越来越多,千数的人已经只剩六百不到,各大阵法都摆不出来了,只能是乱战。大家对死都麻木了,没有人害怕,他们的拳头也麻木了,打在剑上枪上和人身上都一样的感觉,杀伐和防守都混在一起。 这么拖下去,这些武林人士都得死光,那对涣群门和对整个武林都没有好处。可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呢?这是一个关于时间的话题,在情况紧急的当下不可以拿出来探讨。 在远处的陈怀寿这时候终于动了,他在邋遢男身边运气,像做巫术一样手舞足蹈。夕惕的仪吾先注意到此人,她大喊:“小心,湘钦门的人动手啦。”大家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随其来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现在不提富贵的事了,先看看生死。 忽而狂风不做,四下微风不惊,大家都晓得是有人要放大招了,但空山不见人。少年先化出金钟罩住自己和夕惕的人,小心为上,能溜则溜,这是他的原则。 瞬间,一只巨大的黑拳从天而降,比北山上的深坑还大,此拳集散围攻涣群门人的江湖侠客,也锤死了不少人。 少年凭借金钟得以生还,待大家都散落在深坑里,看清了那出拳之人,乃是涣群门的大弟子,昨天被少年的师父一剑刺死的人。 这是湘钦门的往蹇来誉,此人现在是走尸,不知疼痛,武功比活着的时候还厉害。少年晓得不知对手,对仪琳说:“趁机走吧,我们打不过了。” 没等他们走,那人已经到跟前,陈怀寿知道灰衣少年等人是最能打的,解决他们,其他的就听话了。斗笠男和黑衣男说:“我们拖住他,快走,去找你师父!” 少年一带夕惕的溜,归藏和剑舍的也跟着溜了,上次的经验告诉他们,再不溜就没机会了。 于是变成涣群大师兄带着二师兄和无眉男无耳男追着这一大群人跑,剑舍掌门紧随仪珉之后,他深怕自己落单。落单的是黑衣男和斗笠男,两人也是边打边退,不敢恋战。 逃命的步伐是急促的,很快剑舍掌门就带着剑舍的人跑到少年前面去了,他不知道少年要逃往何处,又折返。 少年说:“别乱,乱了就得有人死。”他率众人奔向师父,师父和涣群掌门正在结界脚下对招,打得恩爱无比,不可开胶。少年化一堵火墙隔开两个恋战的人。 少年朝师父大喊:“走了师父,他们有更厉害的。” 少年的师父看到天边飞来的正是涣群门的大师兄,他说:“他娘的,成走尸了,不削掉他脑袋真是留后患。” 他跳开一步,收了剑招。涣群掌门也松开拳头。 逃命的人都站到少年师父的后面,两千个人现在就只剩几百人了,还算上至殊和陈观两个身份迷糊的人。 涣群拳的弟子也站到他们师父身后,无耳男现在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好像他们已经打了胜仗。 少年说:“拿不到剑也算了,先跑吧。” 他师父说:“今天想走是难了,这老怪物武功远在我之上,他是护着这结界,不然为师早就见阎王了。”师父都走不了,少年更没有办法,他想叹气,但害怕被夕惕的人听到,只能倒吸一口气。 涣群拳掌门说:“风行天上是好功夫,但你和这帮废物在一起,掺和江湖事,我不能放过你们了。” 少年的师父说:“你当如何呢?当今武林的主力都在这,我们是死也不会交出真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后悔自己代表武林说出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话,这本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的想法是想办法让身后这些人都去送死,自己和徒弟几个人溜会师弟的谷底去。日子还是有办法过的,那些酒还没喝完,想必那两个老头已经弄到不少鱼才是。 三百圆五 混战再败丢剑弃枪 逃跑未遂… 活人爱唠叨,死人不说话,走尸大师兄上前就打,少年也化剑在手上去拼博。十几个回合后,少年被拳意划伤,身上有多处伤口。黑衣男和斗笠男前去助阵,三个人打一个鬼,场面让人发笑和揪心。 少年的师父还得盯着老怪物,不敢乱动。老怪物说:“你徒弟不行,他马上就要投降了。” 少年的师父说:“他只是还太年轻,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一定有他这样的成就,你只是活得太长。” 老怪物说:“我不想动手了,你们投降吧,不然你们会死更多人。” 少年的师父不认为,死的也是别人,他隐身消失,朝走尸飞去。走尸本领高强,打得他们三个翻倒在地,完全不是对手。少年的师父从高空使出风行天上,乱剑刺打,把走尸逼到地面。 涣群拳掌门知道在地面他的风行天上就不得了,捏紧拳头去护自己的徒弟。 少年带领黑衣男和斗笠男去帮他师父,剑舍掌门带领各派和涣群的二师兄等人又打起来。场面极度混乱,在地上打不比在天上周旋,空间小,不好施展。 少年一行不是老怪物师徒的对手,他和他师父只能靠隐身和虚化躲掉攻击,黑衣男和斗笠男无招只能挨打,离手剑烧不着他们,冰剑冻不住他们,难行难做。 另一边的至临陈观也不是无耳男无眉男的对手,百十个回合后,大家都受伤吐血,拳伤人都是内伤,剑伤人多是外伤。陈观至临很快就支撑不下去,气息被打散打岔,使不上劲。剑舍掌门和断家枪掌门勉强支撑,老人真气雄厚,耐打。 少年不耐打,几次被击飞后就站不起来了,他的金剑几乎是碰到老怪物的拳头就断,他师父的风行天上都被躲掉。涣群人很聪明,他们悬空不下地,风行天上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近身搏斗。近身是涣群拳的优势,他们的拳头很硬,比鬼头还硬,金剑冰剑火剑都被他们击断。 少年躺下后,黑衣男和斗笠男也顶不住了,走尸三两拳把他们撂倒在地。少年的师父一人打一人一鬼,自知不是对手,要保存实力,他也卖个破绽受人一拳,扑倒在地。这时候少年看到陈观至临等人都躺在地上揉胸口了,夕惕的早就靠墙吐血,剑舍掌门和断家枪掌门还能撑几个回合。 大家都放弃抵抗后,剑舍掌门和断家枪掌门也不做无谓的牺牲,把兵刃扔在地上,说:“这就是天意吧,我们已经尽力啦。” 无耳男说:“早这么做不就省事了吗?得少死多少人啊。” 两千多口人现在就剩几百了,剩下的不是精英就是奸诈狡猾的人,傻呆呆的人都死光了,这就是大浪淘沙吧,把那些坏种全部淘汰。 无耳男说:“我师父不杀你们,只要你们身上的真气,不必紧张,我们不是恶魔。” 王太冲走靠前,说:“你们已经是千年门派,武功和我们不是一个境界的,为何还要干净杀绝?!武林不是你们栽的果树,你们要是想吸我们的真气,归藏今天就自尽。”归藏的弟子们又拿起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老怪物说:“有骨气,威胁我们。”他伸手运气,所有人的兵刃都飞到他手上,被他一震,全碎了。这就是涣群拳的隔空取物,有这本领得偷多少钱玩多少那种人啊。少年看了都赞叹,感觉自己入错门了,小时候应该加入涣群拳门下才是,都是千年门派,武功不会差,生存的技能就大不一样。 大家现在求死不能,不能成就大义,想想还是死在北山的人好,还是姜秋林好,死了还能得火化,不受苍蝇的叮扰。 没受伤的至殊走到人前,质问涣群掌门,“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老怪物说:“只怕不能了,我得手后你就不复存在了,六十年前你爹都还没出生,你又怎么会存在呢。” 陈观也开口,“你们是诓骗我们。” 老怪物说:“我们找不到别人了啊,只有你们两个野心家才会上当。”他很坦诚,少年的稚气在他脸上摆着,让他说不出谎。 陈观说:“我早知道你们不是好人,贞利剑怎么会轻易交给我。” 无耳男说:“我们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贞利剑已经给过你,是你不争气,做不成事。” 至临说:“怎么会想到别人会让你们去摘树上的果子,脑子坏掉了吧。” 陈观说:“是我毁了整个武林,这次武林死了大半的人,我是罪魁。”现在忏悔认罪最是时候,武林人士对他再恨,也没人能站起来伤他分毫,洗清自己的良好时机。 少年的师父趁别人在嘴上想当君子的时候,他牢记自己小人的身份,他悄悄使眼色,示意少年和黑衣男斗笠男找机会溜走。 等到他们哔哔赖赖完了,涣群掌门抽出贞利剑走向那群武林人士,说:“各位,八十年后再做一条好汉吧。”他把剑刺进一个归藏弟子的肩膀,真气就流进蓝幽幽的贞利剑。真实有效,涣群掌门点点头。这个归藏的剑客的真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吸光,人瘫软在地上。“死不了。”涣群掌门下定论。 他又走到断家枪辛枚的身边,“吃官家饭的真气会不一样吧,我个人觉得你是岭南第一侠客。” 辛枚说:“你知道我?” 他说:“知道,我还知道你苦苦寻找的杀兄仇人就在眼前。” 辛枚说:“会你?” 涣群掌门一剑刺进辛枚的肩膀,辛枚抖动一下,像是那种攀到顶峰的人那一刻的状态一样。老怪物扭头说:“不是我,那人你认识。”他看向少年一行躺着的地方,那地方已经没人了。 老怪物大喊:“傻子啊!人全跑了。” 涣群弟子门看着彼此,大喊:“跑啦!” 大家才知道那灰衣少年和他师父几个人溜了,夕惕的姑娘也茫然,这些人刚才还躺着呢。 少年和他师父会隐身,人家躺下来的那一刻就在准备这一招,大家都在关注贞利剑吸人真气的时候,他们师徒二人已经带上黑衣男和斗笠男隐身了。 涣群老怪物断定他们没走远,都是受伤的人,他从辛枚的肩膀里抽出贞利剑,一拳朝天击打,真气扩散,空气震动。辛枚又高潮的抖动了一下,真气被吸去不少。他晓得等这老怪物忙完自己还得再抖动两次。 此招有效,少年和他们师父从空中仰身倒下,摔在地上。涣群拳掌门说:“几位不辞而别,不太礼貌啊。” 少年的师父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我从来不讲礼貌,你这样偷袭我也不讲武德啊。” 老怪物说:“我也从来不讲武德。几位的真气比整个武林加起来还多,先不急,你们的真气会和大家都不一样,我一个一个来。” 少年的师父说:“吸干我们你也发动不了明太刀,好多人都被你们杀了。” 老怪物说:“哈哈,这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活过来的,像我那大徒弟。”他指着走尸大师兄。 三百圆六 刀神缺招救场来迟 少年就义身… 死人们还要再死一次才算完成他们的一生。少年的师父说:“作孽啊,那些人多臭了。”臭了又如何,还没烂透就行,要的是他们的真气不是他们的身体。鬼气,少年的师父吐出一口长气,说:“我死一次就够了,给我个了断吧。”他急着死,少年不信,他师父不比王太冲不聪明。 涣群掌门回到辛枚身边,把剑插回原来的伤口,剑法之精准让人发指,辛枚又颤抖了一下。他的真气顺着贞利剑爬上去,在剑柄处消失,辛枚面色痛苦,大家看了都害怕,不知道第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涣群掌门看着真气不断流到贞利剑,说:“反抗是没用的,让我早完事你们早解脱。”脱离苦海的观世音菩萨就是这么劝解信徒的,拔出来就好了。辛枚快要虚脱,已经打了一整天,再受次折磨,这里没有几个人顶得住。 涣群拳掌门得意时,辛枚的真气爬过剑柄,凝成利剑飞刺,穿过涣群掌门的肩膀。涣群掌门手一抖,松开贞利剑。辛枚后仰倒下。 少年的师父一个箭步飞过去伸手就要拔出辛枚身上的宝剑。涣群掌门伸出左手,张开五指,贞利剑嗖一声飞到他手上。辛枚倒地抖两下,吐一口白沫。 少年的师父扑了空,跳步站好,说:“好一招隔空取物,这也没完。”他化剑在手,与老怪物拼两招,老怪物右肩受伤,左手拿着剑,胡抡两下,往后退。 老怪物说:“你就这几招,要防你并不难。”他把贞利剑别在腰间,在右肩点两下。开始运气要来对付少年的师父。少年挣扎站起来,要去帮手,但浑身酸痛,提不起真气,只能作罢,看师父多福。 涣群掌门腾出手,少年的师父就不是对手,别人单手他也难抵挡,但也不至于吃亏。他们两在拼杀,其余人只能做看客,大家都动不了,手上也没有兵刃了。 少年的师父单剑对单手,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步步后退,把涣群掌门引到断剑断枪堆旁。他们都是悬空交战,涣群掌门一心想制服这个跳蚤,他总是在别人很爽的时候咬人一口,不把他打趴下就不能安身。 少年的师父退后,跳离涣群拳掌门,他凝聚的真气炸开,地上的断剑废枪都熔成金剑,刺向老怪物。老怪物能挡则挡不能挡的他就侧身避开。 剑多拳硬,旗鼓相当,那些金剑被击碎,散落在地。碎铁又化成剑,不断被击毁又复成剑,剑群和涣群拳掌门斗争。少年的师父已经隐身不见,这是最让人忌惮的,他会偷袭。 涣群掌门被剑群缠得不能脱身,环顾不及,衣服被划破几处。 走尸涣群大师兄跳来,挡在涣群掌门面前,任由那些剑扎在他身上。涣群掌门摆脱剑群,运气出拳,把少年的师父从空中震出来,隐身偷袭和偷盗的想法破裂。 少年的师父落地,看着像刺猬一样的走尸,说:“死人这么好,快把你剩下的几个弟子也杀了。” 涣群掌门说:“杀了你也一样能做成走尸,我相信你和你徒弟比他好。”这算不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化拳击来,少年的师父虚化身体,穿过他的拳头,他奔向走尸。 涣群掌门不让他靠近走尸,大喊:“护你们大师兄!” 无眉男和无耳男齐飞出拳,要打在少年师父的身上,少年勉强使出一招离手剑去挡。无耳男说:“强弩之末,不值得我动手。”他在空中翻滚,避过少年的离手剑。 少年的师父现在是一打四,无眉男和无耳男把走尸身上的剑拔出来,走尸又能动了,身上百孔,但不影响他出拳擂打。大家见了都庆幸自己现在是坐在地上,不是站在走尸面前。让人赞叹的是湘钦门的秘术往骞来誉,他们要称霸江湖也不是不可能。试想今天这两个千年门派打得两败具伤,湘钦门再把他们做成走尸,最少能称霸武林两百年。 少年的师父不是涣群门师徒的对手,但他能虚化和隐身,也能和这些怪物周旋,在他们之间穿梭,他是想趁机夺剑,但人家防守得很好。没有机会伸手,伸手必被抓。 百十个来回,天快黑了,等不及的星星已经出现。再拖下去人少的一边必吃亏,涣群门个个真气深厚,耗得起。少年的师父一直是高强度高密度和他们对招,大有三英战吕布的意思,吕布能打,但三英精力和士气比他更高,长时间打下去他只有败走的份。 少年尝试运气,但胸口疼,他帮不了师父,大喊:“师父,你且自己走吧,不要管我们啦。” 他师父说:“你想变成走尸吗?”他和涣群门的就这么打到第二天天明。想必都筋疲力尽了,是别人早就放弃了,是少年的师父,还在苦苦撑着。 天黑天亮对涣群门都没有影响,因为少年的师父会隐身,怎么他们都不太能看到这滑头;天亮后少年的师父就失去优势了,因为隐身和虚化没有那么流畅,他的真气大减。 涣群掌门说:“天亮了,完够了,我这就要你的真气。”他拿出贞利剑,缓步靠近少年的师父。 涣群门的人鬼弟子们从擅侧围拢上来,少年的师父朝少年摇摇头,表示自己顶不住了。他被涣群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巨大黑拳夹击,化出金钟罩住自己,金钟没撑一刻就碎了。他被无耳男和无眉男扭着手臂剪押在身后。 少年的师父对朝他说:“逆徒,你先溜吧,为师是到此为止了。”他眼神里露出一点慈爱,少年为这一点慈爱决定不溜了。他强行运气,要使出风行天上,但真气不够,自己咳两声,把气都岔了。 他师父说:“不必强求,留着真气,快跑吧,不要为为师报仇,就当是你为敬一报仇了。” 涣群掌门不听他们师徒啰嗦,他一剑刺进少年师父的肩膀,金色的真气就涌出来。涣群掌门说:“好深厚的真气,我练一百年才有这样的修为。” 少年的师父眼神开始迷离,少年知道等一下他就要像辛枚一样口吐白沫了。师父岂不是很不体面,他这么好面子的人。少年再次尝试运气,黑衣男制止他,说:“免了吧,听你师父的,留一口气隐身走吧。”可是他现在岔气了,隐身的真气都聚不起来。 这时候结界摇晃,惊得涣群大师兄二师兄运气在拳上,这还能有什么人?涣群掌门对少年的师父说:“好啊,看来你师弟现身了,我想领教领教他的结界之术。” 少年的师父说:“呵呵,他已经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世事,这不是他,他的真气不是这样。”他面露微笑,他感觉到了这真气。 结界摇晃震动,涣群掌门举起血流不止的右臂运输真气给结界,结界又稳定下来。他说:“瞧,果然不是你师弟,这真气也就这样。” 只有一旁的邋遢男明白,他对这真气熟悉,他说:“师父,这是明太刀,在京畿我们遇到的就是这股真气。” 无耳男也感觉到这真气,他深吸一口气,闷在丹田,准备御敌。但这人还不出现,难道他会隐身吗? 不会,此人持明太刀从天而降,直指涣群掌门,涣群掌门还在吸少年师父的真气,朝邋遢你那的二师兄使个眼色,二师兄踢步飞上去应敌。 太阳很刺眼,大家都看不清天上这人是什么,直到仪琳说:“是云雷刀神!”大家才焕然,能把明太刀使得这么好的人就只有云雷刀神。 刀神手上的刀和涣群二师兄能打个平手,当走尸也飞身上去打他的时候,他就只能逃窜到地上来。大家看清是那个云雷刀神,手上的明太刀如假包换。 涣群掌门说:“来得好,免得我到处去找找不到。” 云雷刀神跑到少年身边,说:“快助我。” 少年说:“我提不起真气。” 刀神说:“替我挡住这些怪物一会,一招就好。” 少年没有真气,但再不做点什么师父就要口吐白沫身体颤抖了。他朝走尸大师兄和二师兄跑去,云雷大神就地运气,左右划拉几下。 少年挡住走尸和二师兄的去路,被他们一人赏一拳,把他的肋骨打断从背上穿出来。 仪林和仪珉异口同声尖叫:“天啊!” 少年弹落至临身边,至临爬过去摸摸他的脉搏,朝大家摇摇头。这小子已经死透,等着变成走尸吧,湘钦门离成大事又近另一步。 夕惕的姑娘们都泪如雨下,哑然失声。 少年的师父摇摇脑袋,说:“干得好,死得好,死得其所。” 黑衣男和斗笠男见状也奔扑过去,要为云雷刀神挡住涣群的人,他们最懂少年师父的心,他说这么一句他们就知道该自己去死得其所。 他们也没有真气,两个人的脑袋被涣群大师兄和二师兄一拳击碎,脑浆四溅。下手太重,这两个做不成走尸了。 其余的人不敢去赴死了,现在他们又暴露了贪生怕死的本性,剑舍掌门还下意识往人群中爬几步,即使他离走尸和二师兄还很远,轮不到他死。 至临说:“不要送死!”剑舍的弟子都不动,现在死和等一会被吸走真气好像都没什么区别,何况湘钦门的陈怀寿不会放弃把这些人变成走尸的机会。 三百圆七 兵不厌诈师父得胜 以刀做剑刀… 涣群拳的弟子快要扑倒云雷刀神的瞬间,他挥刀斩破空气,霎时间空气中流光溢彩,、迷了所有人的眼,涣群拳的二师兄二师兄怎么走都到不了刀神身边,几丈远他们就是跨不过去,真是鬼见鬼,鬼发愁。 待流光散尽,大家还没搞清楚自己是在那个地方,少年的师父已经出招了。他悬在空中化剑在手朝涣群拳掌门刺去光芒闪耀,涣群掌门还以为是刀神的招数还没收尽。 无耳男和无眉男还站在邋遢男身边,涣群掌门刚把剑从辛枚将军的身上收回,还是隔空取物的那一招。 少年和黑衣男斗笠男都还躺在地上揉胸口,娇喘嘘嘘。 是时光倒流了,回到少年的师父使出风行天上的时候。夕惕的姑娘看到少年没死,哇的一声全哭了,女侠们的刚强在这一刻都化为女子应有的柔情。少年拍拍自己的胸口,没死。 他师父这招离手剑不再是声东击西,他朝涣群掌门的右肩刺去,这是他的旧伤。一击即中,涣群掌门才反应过来。他的肩膀再一次被刺穿,这一剑是风行天上,把他的肩胛骨全部击碎,他的右臂算是废了。 涣群弟子赶紧去扶稳他们的师父,老人机只有左拳了,邋遢男捶胸顿足,大喊:“哎呀!” 少年的师父算是得手,他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多谋才能取胜,你白活了两百岁啊。” 无耳男说:“想不到明太刀送货上门,今日就把所有的事完结了。”他翻身朝云雷刀神飞来,刀神躲到少年师父背后,说:“我来对付走尸。” 少年的师父化金剑在手,上步对打,又凝聚出那些碎片宝剑,无耳男不是对手。无眉男和二师兄前来助阵,少年的师父面对他们胸有成竹,这些人的武功他已经都见识过了。 走尸大师兄飞步上去,云雷刀神提刀迎敌。刀神对走尸,明太刀和黑拳平分秋色。 少年的师父面对六个拳头,不紧不慢地挥剑,引他们到地面上来。这几个人求胜心切,跟到地上来,少年的师父运气用力,把地上的石块泥土都化成剑,无数剑锋从地上冒出来,刺得涣群弟子措手不及,站都站不稳。 涣群掌门在一边指点,“不要在地上!”他们都飞起来。 少年的师父不断刺剑,二师兄好像找到破绽了,他朝无耳男点头。在少年的师父刺剑来时,他伸拳为掌,双掌在胸口夹住少年的师父的金剑。 无耳男趁机冲双拳,打在少年的师父的胸口,但这剑客诡计多端,他已经虚化身体,两拳打空。 少年的师父邪魅一笑,他松口手中金剑,金剑瞬间变得硕大无比,涣群二师兄的两手夹不住,剑穿过他的胸口,直直把他劈成两半,现场血肉模糊。 涣群掌门大喊:“不可大意啊,风行天上能将实物变大化小,你们忘了剑舍酒坛子了吗?”显然二师兄已经忘了,所以死得惨,湘钦门像把他制成走尸都不可能了,他的头颅也被划成两半。有诗云:一个大西瓜,分成两半边,你一半,我一半。 无耳男和无眉男被吓得不轻,悬飞在空,一板一眼和少年的师父打,不敢进也不敢退。 云雷刀神和走尸大战,他刀法精准,但走尸更厉害,不知疲倦。好在他这几天休息好,没消耗,能和他大战几百回合。 现在大家都看着这场人鬼大战,明太刀没被走尸击碎,也没把黑拳斩掉。云雷刀神见少年的师父都赢了,自己也要胜一场才能鼓舞士气。 他发现涣群拳的人对刀法有些了解,对剑法却是一窍不通。他单手持刀,以刀做剑,突刺突突刺。把走尸都搞不明白了,这是什么刀法。 走尸不跟他玩花招,抡拳就砸。刀神扭头就走,佯败,走尸脑子锈透了,还追去。 云雷刀神使出一招天造草昧,绕后一刀斩下走尸的脑袋,走尸往前挥拳两下,倒地再次身亡。 少年大叫:“好啊,赢了。” 涣群掌门懊恼,说:“不讲武德,一个刀客竟然用剑招偷袭别人。” 少年说:“偷袭鬼,兵不厌诈!” 涣群掌门大喊:“撤!” 无眉男和无耳男耗子一般蹿到他们师父身后,他们往上一跳,就消失在云端里了。 少年朝师父走去,说:“我刚才死了?” 黑衣男和斗笠男都说:“我们也是。” 夕惕的跑过来看看少年,这是活的,仪珉在他手臂上拧一下,还有弹性,不是走尸。 少年问:“明太刀不是换酒肉了吗?怎么会在刀神手里?” 斗笠男说:“就是跟刀神换的酒肉。” 少年的师父笑说:“这就是谋略,你好好学着点。明太刀只有在云雷刀神手上才能发挥次等功效,才能让你们几个死而复生。放在别人手上,早就被涣群拳的人夺去了。” 仪琳问:“先生怎么知道刀神会来剑舍救我们?” 少年的师父说:“我并不知道,他怎么来的我也不晓得,我刚才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 少年转而问刀神:“你怎么会在这?”这问题大家都感兴趣,剑舍的归藏的断家枪的等等都围上来听听他怎么说。 刀神的回答让人不满意,他说:“我就知道你们在这,我受人之托要护你周全嘛。”他拍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说:“刚才是你叫我去送死啊,这算不算食言?” 刀神说:“我有把握能让时光倒流,但那也是我的极限了,下一次我可就不一定能救你了。” 仪琳说:“原来刀神一直和先生有联系。” 他说:“没有,我拿到明太刀后就没跟着你们了,我有我的事要做。” 少年的师父说:“我不可能和这种人有联系。” 涣群掌门走后,结界慢慢消退,也不见他们所说的勤王府的人。 云雷刀神说王府的爪牙都被剑舍的人和我杀光了,一群好吃懒做的士兵,不堪一击。 至临问剑舍的弟子还有人在山下? 刀神说是以前和姜秋林留守山上的弟子,后来下山找剑舍掌门,一直没找到,今天早上碰到刀神,大家一起杀了这些废物。刀神又用明太刀划破结界,进来救了大家。 三百圆八 武林审判仁慈大义 刀神远走… 剑舍的人重新占领剑舍,剑舍山上已经是废墟一片,没有一个完好的山头,剑舍弟子也死了一半多。天下第一剑派受此重创,难再抬头了。 退敌后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如何处置陈观和至殊,一个是如何防备必将卷土重来的涣群拳。这一个问题比较好解决,大家都在,就把这两个千古罪人拉出去接受大家的审判。 陈观志高奋勇以后给武林当牛做马,戴罪立功,眼下武林损兵折将,正是佣人之际,像他这样的高手多一个好一个。他陈情恳切,好像真的和涣群门的不共戴天,深仇大恨不可信,但武林确实需要人。 剑舍掌门认为年轻人都会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很大。同为年轻人的至殊是不是也值得原谅呢?显然不可,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尸骨未寒。剑舍掌门的话不得人心,陈观和至临,十恶不赦,其罪当诛,剑舍掌门有失于管教之责,对至殊有,对陈观也有,他是现如今这两个人的长辈,说话难免有失公允,请他下去,他不能参与审判。 王太冲站出来说:“其罪是当诛,但什么时候诛是一个问题,怎么诛也是一个问题。”这就把事情往前退一步,这两个人是得死,但死法有待商榷。 断家枪的掌门认为陈观是个用剑高手,这几天在剑舍看他为武林出主意,是有为武林效力的心,不防可以试试,现在涣群门也不要他们两个了,可以留下为武林尽一份力,到时候再商量他们该怎么死。 他的话和剑舍掌门的差不多,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有点不一样了,显得在理,公平。 陈观剑法高超,能为武林出力,至殊呢?这母老虎三两招在涣群门面前屁都不是。她对武林要没有实用价值了,是不是该死了。 大家都知道她还有用,没人敢开口说出来。她可是在床上一人能敌三十个男人的人,对各位侠客都是有用的。但不是大用,所以死不足惜。大家处死她的呼声很高,谁不赞成弄死她就是对她怀有私情,为了证明自己的正义清白,所有人都要弄死这个。 这个时候夕惕掌门站出来说:“各位都喊杀喊打,我们夕惕的都赞成,但各位身为男子,可称为身为女子的侠客想过,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武林是不是有责任呢?深究下去各位都有责任吧,那三十个畜生就只是武林的败类吗?不,他们是武林的主力。想想这几年来,武林道德沦丧,欺凌弱小,这难道和在场的都没有关系吗?我斗胆说一句,这女子从娇弱态变成现在的杀人狂魔,都是被武林的各位逼的。处死她又有何用,谁敢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另一个至殊出现?只要武林还是颓败下去,到处都是畜生小人,各派都有****,就还会有剑舍夜宴之灾。” 她的话代表了太行山,也代表了当今真正的天下第一剑派,更是所有武林女眷的声音。大家都默然,没有人喊杀了。至殊还趴在地上装疯卖傻,大家都看出这是装的,是怕死。 还得少年的师父站出来打破沉默,他从天下女子的角度出发,分析当今武林需要女性的参与,一帮男的最后都干不成事,这几战就能证明。他建议这小姑娘不该杀,应该养起来,像一座碑一样立起来,给江湖武林警示。 至临和陈观都附和,是该这么干,当今武林侠客聚首,开口闭口都是谈论青楼艳遇,各派山下都是青楼林立,耗损武学,有碍武林的进步。 武林该整顿整顿,有没有涣群门出现都该清理一遍。 辛枚醒来,涣群怪物已经不见,结界也消散了,他现在和王太冲一样没有武功真气,是个废人。废人的脑子总是比那些五大三粗的人好用,他现在就显露出来了。他站起来走到人群中间,在至殊的面前,说:“这种女人不管以前她有多好,现在已经变成大奸大恶,留在武林就是祸害。试问剑舍还要收留这个人吗?” 剑舍掌门思考片刻,说:“她再就在剑舍就不合适了,剑舍已经有包庇之嫌,眼下我们剑舍也是自身难保,经不起她折腾了,诸位看看周身,剑舍已经无一片完整的砖瓦,祖宗基业已经被她败光。我作为她的师父,今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就除出剑舍,从此她不再是剑舍的人。”他撇得清,剑舍确实不需要至殊这样的人了。 听到师父要和她断绝关系,她不装傻了,爬起来走到至临身边,求大师兄给师父说说好话。 至临一巴掌扇飞,说:“偷贞利剑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树敌无数,要没有剑舍的庇护,恐怕活不过三天,或者三天都得在别人的胯下度过。 武林是恶心,侠客们更是流口水,淫是男人的本性,这些人是男人中的男人。 剑舍不要了,她才真的慌,仿佛脱光了衣服站在狼群中间那么危险,她眼神不再恶毒狡黠,而是恐惧。 夕惕掌门走过去,牵着她走到仪琳身边,对大家说:“剑舍不再袒护她,她在武林也活不下去了,那和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各位的残忍只是以怜悯的方式表现出来而已。老生认为,此人内心邪恶,不适合在江湖,但江湖也不应该驱逐她,因为她本是江湖中人,我们的武林应该保有这个程度的包容性。” 辛枚问:“那前辈要收她入夕惕吗?” 夕惕掌门说:“非也,我们夕惕的姑娘都太单纯,不适合她。我认为她应该为她以前犯下的错付出代价,我想就让她到七星观去吃斋念道,为死去的亡灵祈福,下半辈子在青灯下度过才是。刚好七星观复建,还没有这样的人。” 如此比死好一点,至殊跪地哭喊:“我愿一辈子吃斋念经,为师父和诸位祈福。” 王太冲和断家枪的掌门也认为这样处置恰当,这人身在江湖又不出江湖,总能给人警示,告诫后来人。 至殊和陈观算是捡回一条命。陈观要留下和剑舍的人重建剑舍,剑舍掌门派至临和两个得力弟子护送至殊前往太行山,因为夕惕的并不急着回去。她们此行要解决涣群门的问题,不然回去太行山也不得安宁。 归藏和断家枪也不打算回自己的山头,他们商议要如何找个地方布置准备,以御强敌。要对付强敌,明太刀少不了,能使明太刀的云雷刀神少不了,但此人经常在战后掉链子,他并不想和大家待在这些所谓的山头,高飞的鸟,没有只停留在一座山的。 刀神说他要回到他来的地方,少年问他从何处来,他说和你一样。这回答像一个问句,把少年问懵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他问师父:“我从哪里来?” 少年的师父说:“你从你娘的肚子里来,你和他是同胞兄弟,你信不信?”少年肯定不信,刀神说他要离开中原武林,回到漠北,那才是他出走江湖的开始。 少年才明白,他也是从漠北开始走入江湖的,是因为王聪和几个土匪打起来才步入这浑浊的江湖。 大家劝刀神留下,武林不能没有他。可他却干净利落毫不犹豫地说:“我可以没有武林。”他称回漠北还有很重要的事,不想在这山啊林啊的耽搁了,男儿志在四方,他的志就是不在武林。这理念和少年的师父一样,他开始喜欢这刀神了,刀拿给他不算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