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行尘世》 楔子 白云客栈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在寒石山中,有客栈,名曰:白云客栈。 此处上有料峭寒石,下无羊肠小道。能来这里的,都是回头客。 客栈旁边栽着一片竹子,寒竹。竹身碧绿滴艳,如玉石般光滑。竹叶脆嫩清香,教人嗅到沉醉不知归路。幽幽山林,令人难归,令仙难忘。 竹林下的泥,松、软,拿铲子轻轻一挖,便有了春风得意。下面有着一坛坛陈年佳酿,是掌柜的,用寒竹叶包的米酿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用寒竹酿的酒,自然埋在竹林下。 美酒,美景,再加上掌柜的偶尔唠上几句,这大概就是客人们不远万里常来的缘故。 关于掌柜的,无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只听闻有常客说,当年他爷爷还在的时候,掌柜的就那样。现在他都子孙满堂了,掌柜的还那样。仿佛有画家用神来之笔将他画在了纸上,定格在了最好的时候。画卷不曾更改,人也依旧。 不过这些哪有客人们吃酒的兴致高呢,每次去,总得招呼一声:“掌柜的,寒竹酿还有吧?” 坐在门槛上的掌柜的就会微微立起身子,挥挥手,乐呵呵道:“来了?小二,上酒。”一旁的小二便从乌木柜台上取出碗碟来摆好。 碗是土碗,但内壁有一层五色釉,很光滑。 酒坛半开,清澈的酒水似银河之水倾落土碗中,水石相激,声音清脆悦耳。 浓郁的酒香夹杂着寒竹的清新淡雅扑鼻而来,令人口舌生津。碗空,人醉,在现实与梦想间模糊不清的边界有了一个繁华盛世…… (本章完) 第一章 少年 少年在慕月坊已三年有余。无人知晓他的来历。当初他流落至此,钱老爷看他可怜,赏口饭吃。 少年是个固执的人,他说:“恩就是恩,做不得假。” 于是少年留下来帮钱家干活。逐渐发现少年虽看着瘦弱,力气出奇的大,干起农活来一个人顶几个人。钱老爷高兴坏了,一碗饭换几个人,值不值? 原想让他做家仆,可他说在这里只是过客,不长久,就当了长工。 长工与家仆一样,包吃包住,只是每月工钱少半吊。 起初少年在农田里干粗活,除草、锄地、插秧。一次,老爷为二少爷请的先生出了一副对子,叫他对上了,老爷就让他做二少爷的伴读。每月工钱比以前多一吊。 少年的日子过的很舒坦——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他不仅是钱家二少爷的伴读,地位不低,甚至钱老爷还赏他一块地,免租。 他就在地里种好些青菜,不卖,时不时分给其他人一些。心情好了,自己炒俩小菜吃。 伍伯是钱家的管家,跟着钱家辗转了大半辈子,这几年才算安顿下来了。如今他已两鬓斑白,饱经沧桑的脸上显现出刀刻般深的皱纹,再过几年,给他些养老钱,让他去寻个好地方安度晚年,算是钱家对他这些年的补偿。 一日,少年提出要辞退。伍伯说:“长小哥,这就走?”少年轻轻嗯了一声。 燕管家掐指算了算:“也是,日子快到了,你不得不去。” “你替我跟老爷说一声。” “那是自然。” 少年抱拳:“保重。” 伍伯弯腰打拱:“后会有期。” 天蒙蒙亮,浓雾未散,露水还在竹叶上打旋。掌柜的叫醒小二。 “掌柜的?”小二披上外袍,山上的清晨总是要冷一些。 “把门开了,今天要来一位客人。” “什么客人这么早啊,要想早上就到我们这儿,恐怕昨日夜里就得上山。”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提起门闩。他并没有质疑掌柜的,来过白云客栈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知道,掌柜的料事如神,他说过的,一定会发生。 门开了,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世界。雾气腾腾,白茫森森,小二瞪大眼睛依旧看不清外面的寒竹林。 “这……掌柜的,咱还开门?” 掌柜的笑道:“开啊,为什么不开?人家大老远过来,然后咱们给他吃闭门羹?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你知道,咱们坐贾,最重要的就是客人。” 话毕,掌柜的让小二把门槛揩干净。小二知道,这是露水打湿了门槛,掌柜的不好坐。 掌柜的到里屋拿出了他珍藏的二胡,用抹布仔仔细细地擦着并不存在的灰尘。拉着弓在弦上试了几个音,他走到门槛前坐下来。 翘着二郎腿,腰板挺得笔直,手开始缓缓摆动。弓毛与弦之间产生了共鸣,软硬相交,如同天造地设的道侣。时而低吟婉转,时而朗声高亢。 靡靡仙音,撩拨着万物的心。屋檐上的积水开始随着节奏滴落。清风拂过,寒竹开始跟着韵律摆动。就连浓雾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散,悦耳的音符,被雾带去了远方。 二胡曲调戛然而止,小二仍沉浸其中。 “来了?”掌柜的把二胡放在墙角靠着,就像平日里的他自己一样。 少年拍落麻衣上的尘土,上面还沾着露珠。这不拍不要紧,一拍露珠散开,把尘土润湿,一块在衣服上了。 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道:“酒?” “得嘞,小二上酒!” 此时小二如梦初醒,他揉揉眼:“掌柜的,酒要多少年的?” 少年道:“怎么,只问年份,不问问我要那种?” “你知道的,白云客栈不就只有寒竹酿这一种酒。这么多年,它的名声早已打出去,也算是‘白云一绝’了。”掌柜的回答道。 掌柜的还未吩咐小二,少年先开口道:“三十年。” 掌柜的笑道:“你倒是会占便宜,给他三十年的吧。” 小二把酒倒好,清香使他也不住咽咽口水:“客人,您可能不知道,咱家这寒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竹酿可醉人……”少年一连喝了三大碗:“好酒!” 不知道为什么,小二忽然觉得眼前的客人有点眼熟。 夕阳西下,赤橙色的余晖撒在竹林,形成斑驳的虚影。少年打着酒嗝:“小二……再来一坛……” 掌柜的见此,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日,少年酒醒时,日上三竿。 “好了,说说吧。”掌柜的拍了拍少年的肩。他声音低沉,充满沧桑的磁性。 “我此番来是请您出山的。”眼底清澈,少年抱拳道。 “诶,这就是抬举我了。我就一浑身沾满铜臭味的商人。” “李先生,世道乱了!”少年表情愈发严峻。 “长小哥,李某不是卧龙先生,你们不必三顾茅庐,请回吧。” “李先生,我没有说笑!” “李某也没有,请回吧,下次来还请你喝酒,寒竹酿。”掌柜的用余光瞥着小二。 只有小二迷迷糊糊,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这位客人不是第一次来么,为什么掌柜的要说他三顾茅庐。 “掌柜的……”小二心底疑惑。“小二,关门送客。” “是,这位客人,小店要关门了,您看?”小二眼巴巴望着门前的少年。 “慢。”少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李先生,寒竹可以给我一根么,我想回去试试自己能不能酿。” 掌柜的料想少年要自己酿酒,应该不准备再来白云客栈了,自己或许终于能清闲一段时间了。 他把挂在墙上的柴刀取下来,晃了晃,丢给少年:“请自便。小二,关门。” 此时正是三伏天,午后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少年接住柴刀,在手上颠了颠。他满脸汗珠滚落,滴在客栈门前的土地上。 阳光照的他眼睛微睁,面色苍白,看着马上要踏入客栈的掌柜的和越来越窄的门隙,他再次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先生,得罪了!”少年御风而起,直上云霄。 (本章完) 第二章 一剑 少年直上云霄,如云雀般向掌柜的冲去。 掌柜的风轻云淡,步伐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到了寒竹林。少年落地,伸手拿着柴刀便砍。 掌柜的步伐轻盈,毫不慌乱,左闪右避之下少年挥刀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轻盈盈,如斗虎之躯,似游龙之势。 少年久砍不中,心中急切,将柴刀飞出。子弹般的迅速,刀身闪着寒芒向掌柜的刺去。 掌柜的见了,不动,立在原地。 小二心里更急,忍不住喊到:“掌柜的,快躲开啊……”谁知他话音未落,掌柜的伸出二指,如同洞悉一切,快、准、狠! 刀,停住了。 掌柜的两指一松,柴刀落下,他用脚踢飞,少年重新接住。 此刻小二嘴巴仍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早知道掌柜的不是常人,可没想到掌柜的有如此实力! “长小哥,还来吗?”掌柜的笑道。 少年头微低,没有言语,提刀而上。掌柜的纵身一跃,到竹林之上,待他落下,脚尖立于竹叶。奇怪的是这么重的人落到竹叶上时,竹叶只是微微抖动,就好像是风吹的,而掌柜的完全没有重量一样。 少年眼睛微微一凝,吐出一口浊气,手臂青筋暴起,用力劈向竹子。寒竹虽然质地坚硬,也仗不住这般架势。 寒竹缓缓倒下,掌柜的顺着竹子下来。他捡起倒地的寒竹,将它劈成半米长的棍子。 少年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用力过猛。虽然砍到了寒竹,但寒竹传回的反震把他也弄伤了。 柴刀再次劈出,迎来令少年眼花缭乱的棍棒残影。 如玉石般幽翠碧绿的光滑寒竹棍,与刀势虎虎生风的柴刀相碰,竟发出金石碰撞之音。 寒竹棍不断被砍出裂痕,柴刀锋也有了不少缺口。 这场打斗,从一开始的条件上,掌柜的就处于劣势。甭管寒竹质地再怎么坚硬,但终究不是真正的金石,比不得柴刀。况且柴刀属金,寒竹属木。所谓五行相生相克,金恰好克制木。 不多时,寒竹棍已是面目全非,砍痕斑斑。掌柜的耍了个棍花,挑开柴刀,趁着空隙,他啐了口唾沫:“长小哥,还不动真格的?还是说,这么多年了,你真就这点本事?” 接连两个反问句,再加上掌柜的说话的语气,令少年脸色一沉。 (本章未完,请翻页) 麻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请李先生检验!” 检验什么,自然是这些年少年的修行成果。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柴刀还是那柄柴刀,只是人与刀仿佛融为一体,都更加凌厉了。如同黑暗中的毒蛇终于放弃了一切伪装,展示出最凶猛的一面。 掌柜的站在原地杵着寒竹棍,在他眼中,此刻少年浑身充斥着淡蓝色的光晕,连同柴刀上也有。 “好小子,这是后天之气要圆满了。”掌柜的心头一动,抄起寒竹棍。 这次充斥着淡蓝色的柴刀摧枯拉朽般将寒竹棍砍成几段。 掌柜的那棍子去挡时,柴刀像切豆腐一样,挡一次,掉一段。最后,掌柜的把手里和笔杆子差不多长的往地上丢去。 少年见状,依旧抱拳:“李先生。” “嗯,不错,后天之气快圆满了。”掌柜的笑道。 “那出山一事……” “你的人刀合一‘意’还不足,要好好磨合啊。” 掌柜的说完,伸手把头上别着的玉簪子取下,长发如泼墨一般落下。 这玉簪子浑体通透如羊脂,入手先是一阵清凉,而后温和如春,是不可多得的好玉。 一旁的小二看着掌柜的,眼里亮晶晶的。 “长小哥,你对李某有甚了解?”掌柜的忽然问道。 “呃,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但天下人都知道:寒石山白云客栈掌柜的是个奇人。” “哦,长小哥来过几次了?” “回先生,此番是第二次。” 掌柜的哦了一声:“外界可还有传言?” “有啊,掌柜的。”小二插嘴道。 掌柜的好奇:“你常年与我在山中,怎么知道?” “听上次那位说书的客人讲的。”小二回答道。 “哦,你倒是容易相信别人,说书人讲的话也信。”掌柜的哑然失笑。 掌柜的想起来了,上次在山林里转了五天五夜,然后误打误撞来到白云客栈的说书人。 嗯,很有趣。 “呃,李先生?”少年轻声道。 “瞧瞧我这伙计,老是这样。”掌柜的佯装生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小二吐了吐舌头,溜进客栈里,趴在门板上,露出半个脑袋向外看。 “长小哥,李某知道多年前外界有一则传闻,寒石山上有仙人,你可曾听闻?” “寒石山,有剑仙。”少年愣了一阵,思索道。 “李某,最擅长的,也是剑。”掌柜的撩了撩头发,把它们拨到耳后。 他随意把弄手里的玉簪子。 玉簪子在手,突然刺出。 其实那句话就是给少年的提醒,当簪子刺出时,少年早有准备。双腿向后飞速移动,在地上形成了一条土道子。 掌柜的士气不减,长簪直入,狠狠地刺过去。 簪子,在少年的脖颈前停住了。 少年浑身颤抖,喉结不断的移动,瞳孔紧缩,眼睛中尽是惶恐。 用手强撑着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能感受到,李先生虽是用簪子且是玉的,但威力不乏仙剑倾力一击。 李先生的“意”,已经到达了一个很高的层次,万物在他手中无二区别,皆是剑。 李先生的“意”就像他自己,平时温温和和,关键时候却凌厉至极。 那一剑,似乎要把少年的所有,连同神魂切个粉碎,丝毫不留,以绝后患。 末了,少年用袖口揩了揩额上的冷汗:“先生终归是先生,晚辈自知无能,请辞去。” “诶,长小哥,留几日,过几天有好戏看呢。”掌柜的笑道。 将少年安顿好之后,掌柜的从二楼下来。 此时店里面只有掌柜的与小二两人,憋了一天的小二当然憋不住了。 “掌柜的掌柜的,你真会武功啊。” “掌柜的,你是世外高人,你以前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啊?” “掌柜的,你好厉害!” …… 一连串的问题、夸赞,令掌柜的无从说起,他就以笑回应。 “掌柜的,你真的是剑仙吗?” “剑仙?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叫我了……” 掌柜的抬起头,似乎又听到了那年耕夫在田里赶牛时唱的号子: 寒石有剑仙,结发受长生。 不归世俗尘,自言一俗人。 (本章完) 第三章 闲敲棋子 刘之木最近右眼皮一直跳。按理说才过了年,运势应该不会差。 给妻子说了,妻子不当回事,只说:“你定是前些日子进山去被吓到了,最近就好好歇息,身体最精贵。” 刘之木听罢:“不是,夫人,那山中真有仙人啊。” 刘夫人拗他不过无奈道:“是是是,相公好生歇息吧。” 刘之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好像又看到那片浓雾。 拨开云雾,正是那片竹子。只可惜不知这是什么品种的竹子,刘之木心中暗自遗憾。 这时忽然心底有些怪异,细细感觉,【寒竹】俩字浮上心头。 嘶,怪哉。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能再来此处,是你的缘法。”忽然刘之木的耳旁出现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似乎远在天边,幽幽传来。但每一个吐词都清晰的落入他耳中。 刘之木往身旁一摸,哪里还有自家夫人的身影,自己分明就在一块大寒石上躺着。 他咕噜一下,站起身来,向四周拱手:“敢……敢问尊上是何人?” “客人,你前些日子才见过某的。” 客人? 什么人会这样称呼我? 况且我最近一直在家中静养根本没去任何……不对,寒石?寒石山! 刘之木继续拱手道:“敢问尊上是白云客栈掌柜的?” 那声音并未答复,刘之木心中又有感,【正是】。 刘之木顿时感到兴奋,自己这是祖宗保佑,能再遇见这仙人。 “敢问仙长,唤我来有何事?” 掌柜的闻言,笑笑:“仙长不敢当,你同以前一样称呼某就好。 至于唤你前来……不是某做的,应当是你自身的缘故。” “敢问掌柜的,是什么缘故?” “缘,妙不可言。” 话题结束,刘之木一时不知说什么,站在寒石上手足无措。 “也罢,某就送你一场造化。” 掌柜的说罢,周围忽然变得寂静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刘之木突然倒下床去,刘夫人见了心急切,推搡在地上抽搐的相公。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啊,相公……” 这一推搡,本来还在地上抽搐的刘之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动了。 刘夫人看到,面色被吓得惨白,直接双目上翻,倒在刘之木身上,昏死过去。 刘之木原本正处于一种混混沌沌的状态,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外界安静,内心宁静,内外连成一片。自然即我,我即自然。 刘夫人这一倒,刚好脑袋落在了他小腹上,虽然力度不大,但将他从那种状态撞出来了。 刘之木睁开眼,透露出怒色。瞧见自家夫人昏倒,‘坏了,定是我刚才闹出了些事故,让夫人担心。’ 刘之木从没入过定,掌柜的叫他入定,天生好动的他没坐多久就开始瞎动。之后掌柜的看不下去,教他默念“静心咒”才有所好转。 刘之木抱着夫人到了镇上的医馆。 医生很老了,雪白的胡须足足齐腰,头发花白但不杂乱,整整齐齐梳好用簪子别着。 把了脉,开了方子,叫刘之木带着刘夫人回家去了。 掌柜的神识一直跟着刘之木。 ‘心地善良,做事方为有趣,算是个妙人。不往我送他一场造化。’ 至于被刘夫人打断之事……天命不可违,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 掌柜的神识离了刘之木,传音道:“老先生请留步。” 医生正眯着眼看医书,忽听到有人在耳旁说话。‘难道是妖人?’ 掌柜的料到老先生在想什么:“白云客栈李某请甄老先生叙叙旧。 老先生若是腿脚不便,李某过些日子前来拜访?” 老先生眼中闪过精光,‘是李掌柜,他怎么来了,他做商人成瘾,现在可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 “正好是年关过后,老朽无事,明日便来白云客栈。”老先生十分清楚,李掌柜肯定是遇上难事了。这次就去助他一臂。 掌柜的闻言,笑道:“如此甚好,老先生知道我不宜出山。 明日老先生来时可带上《百毒经》,我们再一齐议事。 李某就不唠扰老先生了。” 掌柜的神识回归。 “小二,去看看那位客人。” 小二应了声,噔噔噔,踩着木台阶上楼。 小二敲门:“客人,客人?” 只听门内有了响声,小二的对掌柜的喊道:“掌柜的,有什么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叫他下来再说。”掌柜的声音很轻柔,但每个字都准确无误落入小二的耳朵。 少年下楼来,没穿昨天的麻衣。身上穿着灰蓝色布衣,显得成熟稳重几分。 “不错,这样看还算有精神一些。”掌柜的说道。 “李先生有何事?” “无他,出山一事李某无法答应你。不过可以给你一些小玩意儿。” 少年哦了一声,看向竹林深处。掌柜的坐在柜台里,看着账本。 少年忽然说道:“李先生,我来这里几次……客栈生意并不是很好……” “正所谓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像你昨天这么白喝我八坛三十年的寒竹酿,你是第一人。 在外面,寒竹酿贵的出奇,且有价无市。” 少年脸上有些发烫:“多谢先生赏赐。” “你的终究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你能来此处,是你的缘法。”小二学着李掌柜的语气摇头晃脑说道。 “跟了我这么久,你倒是学会说话了啊。”掌柜的开玩笑道。 “这不是你在教育我吗?”小二站在柜台前,擦着台面。 “行了,看来今天也是没有客人了,关门吧。” 夜里,少年在房间里盘腿而坐,浑身氤氲着淡蓝色的雾气。呼吸吐纳间,周围的空气变得清新。 寒石山中的鸟们又开始闹腾了。小二想起来当初他听到这些声音很怕,以为是山中吃人的妖怪。掌柜的安抚他,说,这是山中的一种鸟,名叫猫头鹰,和其他鸟不同,他们昼伏夜出。 山下酒光迷色,女人们带着孩子在河边看花灯,逛庙会。男人在酒楼里觥筹交错,诉说着快意纵马的江湖。 “今天元宵节啊……” “对啊。”掌柜的不知何时已经把手中的书卷放下,从柜台里掏出一个方正的灯笼。 “掌柜的,这是孔明灯!” “嗯,喜欢吗?”掌柜的问道,“今年过年没送你东西,这就当员工福利了。” “喜欢!” “喜欢就好,去放吧。”掌柜的又拿起书卷。 火光闪过,映红了小二的脸,微黄的孔明灯慢慢往上飘,飘向诗的远方。 小二看着烛光下掌柜的侧脸,他觉得,一直待在山上就挺好。 (本章完) 第四章 上山 甄穆德背着行囊,连夜上了寒石山。 掌柜的心底奇怪,‘这老先生这么积极,一把年纪了还不怕山路。也罢,让小二去接吧。’ 他不知道的是,甄穆德也不是一般人,一辈子行医积德使他虽已七旬而身体健康。再加上他是医生,自己会调理身体。如今比不上十七八的小伙,但还是能和五六十的人比一比的。 小二在山间走着,搓搓手,浑身发抖,只求快点找到甄穆德。 一直到半山腰,见到远处一位白胡子老头徐步而走,便知晓,找到人了。 整了整衣裳,毕竟自己是客栈的小二,代表的就是客栈,不能给掌柜的丢脸嘛。小二问道:“是甄穆德甄老先生吗?” “老朽正是,不知姑娘是?” 小二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位老先生看出来我是女子了,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给掌柜的说,掌柜的会不会不要我……’ 她决定,先稳住老先生。“老先生,是掌柜的叫我来为您带路的。” “哦,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烦呐,能不能不要叫我姑娘?!’ 虽然内心近乎崩溃,但她还是笑脸相迎:“老先生,那个……能不能不要称呼我为姑娘?” 人老成精的甄穆德看见她女扮男装,又提出这等要求,忍俊不禁:“姑娘说笑了,你是怕李掌柜知道你是女子后不要你了?那你不用担心。 李掌柜何等高人,岂会看不出你的伪装?他把你留在身边,自然就不会驱赶你。” 掌柜的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像她这种朝夕相处的人,不弄清楚跟脚断然不会启用。 “不过老朽还是听你的,不称呼你为姑娘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起初小二还没觉得,后来越走越快,耳旁都有风声了才发现,甄穆德的脚力居然完全能跟上。老人家面色如常,脚底生风。反观她,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双脚如同灌铅般重,难以提起。 尽管甄穆德答应她不再以姑娘称呼,但根据甄穆德所说的,小二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揉揉眼,前面二人的背影已经模糊不清。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熟悉的歌声传入耳中。 她看得很准确,这次就是掌柜的在唱歌。 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轻松,好像有用不完的劲,“掌柜的……还有老先生,你们等等我!” 少女,总是青春活泼的。 大约四更天时,一行人回到白云客栈。 “甄老先生可有来过?” “李掌柜这白云客栈在外面名声大噪,老朽也是多次听闻,但一直没能来,是为遗憾。 如今这心愿算是了解了。” 小二的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门。 掌柜的伸直手臂,“老先生请。” “李掌柜请。” 二人进入里屋,小二在大堂关门。 “老先生可要歇息?” “不用了,老朽虽年老,但不知何缘故精力异常充沛。” 掌柜的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修行之事告诉甄穆德:“李某自然是知晓一些事的,甄老先生可知修行?” 甄穆德皱着眉头:“修行,我看过一些医书里有养生之道,不知李掌柜说的是何物?” “养生之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修行,但只是小道。修行追求的是大道。” 出生医生世家的甄穆德从小就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长大,掌柜的一点,他就明白。 “老朽可是从未修行过啊。” “这不碍事,古有圣贤无心算有心,今有老先生无修行有境界。这是天赋和您平时行善积德的成果。 老先生如今也算是大半只脚踏入修行了,李某不能做其他的,让您真正踏进来还是可以的。 修行第一步,先要奠基大道。试想建房子没有地基那也白搭。所以这一步,至关重要。 以心识扣道基,会出现意象。其中有每个人今后要走的道途,老先生可得把握住了。” 掌柜的声音渐渐小了,轻轻关上里屋的门,甄穆德坐在原地紧闭双眸,已然入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