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真君逼我飞升》 1 失误失误 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无量天尊就会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曾经在渡劫的时候说喜欢自己。 无量天尊虽然住在神界,但认真算起来,他并不属于神界。 说起来,三千大世界,他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他只在有人渡劫的时候出现,哐哐一顿天雷,不管死活,打完收工。 他的工作枯燥而乏味,除了修仙的人,还有那修行的妖,渡劫的仙,被贬的神,大成的魔。 他就是修行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渡劫真君,道行浅的神仙对他的印象只有天雷阵阵中,那略微不耐烦的脸,而这张不苟言笑的脸,逐渐成为众神君、妖王、魔王的心理阴影。 活得久的神仙都知道,他就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劫,拦路的虎。 也许是为了下次渡劫时能让他通融通融,也许是怕他哪天不小心,又把自己劈得灰飞烟灭。 总之,无量天尊被请到神界,住了下来。 他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交友,住得偏僻不说,还布满了雷电,自然是没人敢去招惹他。 无量天尊没有岁月的概念,也不会觉得无聊,漫长的时光里,除了出去布布天劫,就是在自己的神殿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波澜不惊的重复一年又一年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修了500年的女仙渡劫飞升,渡劫真君竟然失手多劈了一道天雷。 那不耐烦的脸,顿时皱起了眉。 麻烦! 这个女仙天资卓越,修成散仙500年,这500年间,皆行善积德,拯救苍生,斩妖除魔,战功赫赫,除了早期偶有抢劫调戏良家妇男的情况,可以说得上是功德圆满,平稳渡劫后,应该即刻位列仙班的。 奈何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嘴突然一张,说出一句: “哇,无量天尊你还是这么帅。” 渡劫真君从没见过这么色胆包天的女仙,他刹那间呆在了当场,他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愤怒,还是开心。 他皱着眉,不得不仔细瞧了瞧这个女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波光潋滟,摄人心魄,清澈得仿佛可以透过这双眸子看到她的灵魂。 渡劫真君感觉自己被击中了,又觉得这双眼睛似乎有点熟悉。 正在这时,那女仙不知死活的又开口说话了,只见她两眼发光,像看宝贝一样看着他,说道: “无量天尊,你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真的好高冷,孤僻,孤独,强大,我好喜欢。” 见自己没反应,这个女仙竟然胆大包天的对自己伸出手,仿佛在邀请他。 渡劫天尊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只听那女仙接着说道: “跟我在一起吧,这句话,我500年前就想对你说。” “你一个人一定很冷,很孤单,很寂寞,看起来也没什么朋友,我猜你日子肯定不好过,但是我保证,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每天都会很开心···” 女仙微微笑着,眼神开始肆无忌惮的在渡劫真君神体上来回扫视,尤其是那蓬勃的胸口和下腹。 “放肆!” 渡劫天尊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挥手,一道天雷,直接削了女仙500年修为,把她由一个准仙打入了凡间。 回到神殿,渡劫真君的手都还在抖。 他简直气疯了。 竟然敢可怜他? 他是谁? 这世界,凡修行道上的,谁不惧他三分。 这个疯女人,竟然敢可怜他? 谁说他孤独? 谁说他寂寞? 谁说他日子不好过了? 还敢用那种眼神看他! 简直是奇耻大辱。 渡劫真君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本能的想找人说两句。 半晌,才想起,自己的神殿威压太甚,除了帝君级真神,根本没有活物进得来,自然是不可能跟人交流。 可恶。 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还无法反驳,渡劫真君烦躁的在九重天上释放了九九八十一道神雷,吓得诸天大世界十天没人敢出门。 十天后,在万界轮的提醒下,渡劫真君才想起来,自己把那个女仙打到凡间去了。 按理说,那女仙即使调戏了自己,也罪不至此,她功德圆满,正常飞升,应该已经位列仙班,只是那天帝一时间也没查点人数,又或者,查了也不敢来问他要人。 他冷哼一声。 这诸天世界,谁敢来问他要人,管他功德圆不圆满,劈死了就是劈死了,没渡劫成功就是她自己的问题。 谁让她猥亵自己在先? 但是渡劫真君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公平公正。 不结交朋友,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处于正义的考量。 他是万万不可能通融谁,当然,也不可能诬陷了谁。 思索良久。 他决定,下凡捞人,早点把这女仙度化上来。 另一方面,也好好算算她猥亵自己的账。 于是,神界的渡劫真君,化作修行者,前往人界。 借由那女仙渡劫时残存的法力为引,他在会稽山脉位置发现了她的行踪。 眉头一皱,这地方,他熟! 百年一个妖王,千年一个魔头,每隔几十年,就会有修道之人渡劫。 但是,他清清楚楚,这里没有一个人,妖,或者魔,渡劫成功。 这里,可以说是万界飞升修炼的地狱级难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里曾经是诸天神魔的古战场,这里的每一块砂石,每一颗草木,都聚集了陨落神魔残存的神力。 偏偏那在那充沛的神力中,又掺杂了难以察觉的魔气。 灵气充沛,神念尚存,这里幻化修炼的妖魔甚多,而蕴含在神力之中的魔气,又导致这里的灵气不纯,使得在此处修炼极易走火入魔。 最后修得道不成道,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想那女仙是凭战绩降妖伏魔功德圆满,得以飞升,战力自然不俗,难道是急于求成,才跑到这里来斩妖除魔! 她,难道急着想见自己? 渡劫真君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有史以来,他第一次期待跟某人见面,这非同寻常的情感,直接导致他神殿的桃花在春分时节开了满院。 渡劫真君看了两眼桃花,直接化作掌门大弟子无度,下凡守株待兔,等那女仙自投罗网。 2 大师兄 会稽山脉过于凶险,虽灵气充裕,但千百年来,修行者早已察觉,这不是个吉利的地方,因此,选择在此地开宗立派的,只有不怕死的神剑派一门。 由于此地妖魔甚为盛行,其他修行者,每隔十年,会汇集此处,开展轰轰烈烈的妖魔鬼怪大清缴活动,争取多刷点功德,早日飞升。 渡劫真君对神剑派,其实很熟。 神剑派历代掌门,都只收两位嫡传弟子,一人修无情道,另一人,则修合欢道。 而无情道,可以说,是初代掌门在他的点化下,自己悟出来的,借着他的神意,竟传了千年。 那女仙功力刚猛,行事粗狂不羁,定会拜在无情道门下,成为自己的师妹。 修仙路漫漫,即使天生神武,也需要同门靠山,在面对妖魔鬼怪时,也能多一分活路。 他想着,既然自己毁了她飞升的机会,这次下凡,自然要护她周全。 时至初春,直到桃花开满,飘落一地。 那女仙才传来消息,素净白衣沾满鲜血,竟是被师叔背回了山门。 渡劫真君这时才知道,他下凡这几日,这女仙一连在后山斩杀了十多个妖王,直到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上,才被路过的师叔带了回来。 渡劫真君来到她的床边,看师叔一脸焦急,忙忙碌碌的给她喂仙丹,度真气。 他不由得走进了些,想把那人看个真切。 只一眼,他立刻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来那女仙,竟然那么小的一只,受了伤,猫似的团在一起,只有那潇洒的眉,依旧锋利的挺翘着,连同微微翘起的鼻尖,一同述说她的骄傲。 渡劫真君不免有点好奇。 这女仙,怕不是个疯子,刚刚经历天劫,被自己削了大半修为,不想着找个门派好生休养一番。 竟只顾着在血海里斩杀妖魔。 那架势,怕不是得砍出个战神来。 正思索间,那女仙突然睁开了眼睛,半个身子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就要起床往外冲。 但腿上好像受了伤,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 渡劫真君赶紧过去把人扶起。 谁曾想还碰到胳膊,那女仙竟硬挺挺的翻回了床,同时瞪着警惕的大眼睛瞪着他,厉声喝道: “你是谁?想干什么?信不信我砍了你?” 渡劫真君惊讶极了,自己下凡,容貌只是稍作变化,这女仙竟然对自己态度大变,嫌弃质疑的样子,简直视自己如洪水猛兽。 他心里不由得憋了一口气,心想,明明是她对自己出言不逊,调戏自己,现在搞得自己像什么登徒子一样,实在可笑。 他冷哼一声,把手生生收了回来,冷冷说道: “我是神剑派大师兄,你可以叫我无度。” 这时,他师叔正好进来,看到渡劫真君,愣了一下,而后又想起,好像是自己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收的弟子。 这一愣神的功夫,让渡劫真君有几分紧张,这神剑派师叔真书子,虽是个女子,修的合欢道,但功力深厚,远超他所想,怕是离度天劫飞升也不远了。 他立刻加重法力,继续干扰她的记忆。 而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仙,在看到真书子的一瞬间,直接惊呆了,眼泪唰的一下从她那倔强的眼里冲了出来。 真书子也吃了一惊,这小姑娘,单挑十头妖兽,受了一身伤,也没见她露出过这种崩溃的眼神。 她伸出纤纤玉臂,将这小姑娘往自己的胸口搂,一边慢慢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小姑娘,你哭什么呀!” 这个修行了500年,渡劫失败,外加表白失败的小姑娘感受到对方的软玉温香,温柔缱眷后,更是止不住的泪如雨下。 她粉面桃花皆是泪,看着美艳迷人的真书子,暗暗心惊,这种女人不可能会被拒绝,不像自己。她委屈不已的吼道: “苍天不公啊,你怎么这么好看,教教我,我也想变漂亮。” 啊? 真书子吃了一惊,几十年来,想要拜入她门下的人很多,但这种拜师理由,她倒是第一次听。 但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对自己说这种话,还真是让她不知道怎么拒绝。 “倒也不是不行,你资质不凡,我也正好没收徒弟,我之前早就想好了,我的弟子,一个叫无色,一个叫无味,你先来,你先挑一个。” 渡劫真君之间那女仙撇着小嘴,自暴自弃的说道:“那我叫无色好了!” 真书子看出了端倪,问道:“你到底是喜欢这个名字,还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女仙毕竟遭受到人生最为重要的打击,在漂亮得恍若神仙妃子一样的真书子面前,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我就是无色,无色就是我,我长得不好看,呜呜呜。” 想起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她更是绷不住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我喜欢一个神仙,喜欢了500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他,我刚表白,就被他拒绝,一道天雷把我修为废了大半,我好难受啊。” 真书子认真的听她述说,突然说道: “那你应该叫无颜。” 女仙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渡劫真君独自听着无颜的控诉,仿佛又经历了一次表白。 他看着对方,不禁想到,这个人竟然喜欢自己500年,她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他在脑海里搜索无颜的脸,却茫然的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喜欢他什么?” 他握紧了拳头,突然开口,把两个女人吓了一跳。 狗屁大师兄废话真多! 无颜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却在目光接触的刹那瞪大了眼睛。 这个大师兄跟渡劫真君好像! 同样冷淡锋利的眉眼,同样高傲的鼻骨,连同那脖颈出露出的白中透粉的肌肤都一模一样。 她没忍住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 心想,渡劫真君不可能在这里! 且料,渡劫真君本人正握着拳头等她一个答案。 他寒潭一般的目光直直刺入她的眼,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击穿。 渡劫真君,他从来没被人渴望过! 这么多年,恐惧他,害怕他,算计他的人,层出不穷。 但是从未有一个人,像无颜一样渴望过自己。 3 手到擒来 表白那天,他虽然愤怒,但更多的,是震惊! 难道,这世上,竟还有人渴望自己? 而且还渴望了500年。 从未有过的期待袭来。 他期待的等着无颜的回答。 然而无颜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握着真书子的手,眨巴着闪闪发光的大眼睛,询问道: “师傅,快教教我怎么变漂亮,有没有办法改头换面啊,我想换成您那样的。” 渡劫真君听了心头一震,他觉得无颜即使在女仙里,也能算得上是漂亮,而且,他又不是那种耽于皮相之人。 竟然连容貌都想换掉? 他忍不住又看了无颜两眼,更加确定她确实是好看的。 只是,她的好看,是属于那种灵巧而朝气蓬勃的好看,在大气美艳的真书子面前,自然显得没那么耀眼。 但是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山川日月,各有风光,有人喜爱太阳的热辣,有人钟情月亮的柔光。 只是无颜自己好看颇为烦恼,她皱着眉头,思索着,自己要是像师傅那么漂亮,就算被拒绝,起码不会挨雷劈。 她其实有点后悔,那天不应该急着表白的。 自己500年间,一直行善积德,按理说,应该会顺利飞升。 要是她没有表白,飞升之后,还能多见见渡劫真君,好歹还有发展的可能。 哪像现在,连个面都见不到。 她不免有些惆怅。 500年,她等得太久,她也害怕,自己撑不过天劫,万一没飞升,万一被劈得灰飞烟灭,且不是,连表白心意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等得太久,早已无法控制自己。 见她出神,真书子微微一笑,伸出手,安抚道: “那你可是来对地方了,你师傅我,修的就是合欢道,别管仙神妖魔,只要你喜欢,那就是手到擒来。” 真书子胸有成竹,无颜瞬间燃起了斗志。 “真的吗?那太好了。” 当即就跪下给真书子磕了头,正式拜了师。 “师傅在上,受徒弟一拜。” 说完,两个人如同失散多年的挚友一般,紧紧的握着对方的手,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只留下渡劫真君头皮发麻! 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直到这一刻,都没太明白,事情怎么会是这种走向。 他即将见证这两个女人商量如何攻略自己。 他感到愤怒,那是作为神,被亵渎的愤怒。 同时,他也好奇,合欢道,到底要如何将他手到擒来的。 神剑派镇守会稽山脉几百年,但门派一直算不上兴盛,掌门真明子几十年来没有现身,消声灭迹,外界一直传言他已经走火入魔。 神剑派掌门走火入魔实在是太正常了。 修行者都知道这地方邪乎,不吉利,历代掌门,一般是入了魔被雷劈,还有一半,是没来得及入魔被雷劈,也偶尔有战死在会稽山脉深处的。 因此,这几十年,都是真书子代为掌管掌门的事物。 要不是渡劫真君下凡硬加了个大师兄的位置,那神剑派现在,就是合欢道的天下。 无颜没法,只得认下这个大师兄。 现在正值神剑派人才凋零,除了他们师兄妹,就只有百十人的外门弟子,负责门派的日常事务。 毕竟不是亲师妹,隔着一个真书子,他只有每月初一十五师门上香的日子才能匆匆见无颜一面。 偏偏他做神君习惯了,架子端得比真书子还高,没法热乎的凑上去问无颜的近况。 时间一转两个月就过去了。 他不由得暗暗急了起来。 这期间抽空出去给天界劈了88个雷,给魔界劈了108个雷,给妖界劈了888个雷,但是总觉得渡劫的现场缺了什么? 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神剑派表面负责会稽山脉妖兽的清理,实际上暗地里最主要的任务是驻守魔界通往人界的大门。 这倒是挺方便他出差的。 只是出差多了,回来发现无颜也没有找过他,不免又觉得有几分寂寞。 他此前没有寂寞过,并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情。 他只是觉得有几分不爽,连带着在后山剿灭妖兽的时候,都直接放出神雷。 饶是这样,无颜也从没来找过他。 他压抑住心中隐隐升腾起的愤怒,直接冲到了真书子的书房。 那里,真书子正在给无颜传授合欢道的大机密。 一进门,映入他眼帘的就是无颜双颊微红,眼眸低垂,嘴角含笑,一对青翠的眉毛微蹙着,似乎有点惊讶,又有点害羞。 渡劫真君一下子有点懵住了,心里的烦闷一下子烟消云散,倒是对合欢道的心法愈加好奇。 真书子看到他又是一愣,在脑海里思索,感觉这个人又熟悉又陌生。 见她的模样,渡劫真君终于明白,无颜为什么一次都不来找自己了。 原来真书子又把自己给忘了! 她与其他人不同,功力已到修行者极限,随时都有可能渡劫,实力已经接近一个真神,干扰记忆的法术,对她效果几乎减半。 “师叔,师妹,别来无恙。” 他主动开口提醒。 真书子恍然大悟到: “哦,是无度啊,你来有什么事吗?” 渡劫真君面无表情: “师叔,师妹已经拜入你门下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后山的妖兽都是我在处理,门中的事物你也不管,连结界都是我一个人在修补。” 他的愤怒显而易见: “师叔,师傅他老人家不在,这么多年,这些事都是您在负责,我虽然是无字辈大师兄,但实力有限。” 他看了一眼无颜,说道: “师妹虽然初来乍到,但她本来就修行多年,功力想必不差,还请师叔让无颜多多助我协理门内事物。” 真书子扶额,感觉无度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她头回收徒弟,又恰好脾气相投,两人这两个月光聊天,喝茶,互诉衷肠,表面上是师徒,实际上已经成了知根知底的好友。 两人一顿相见恨晚,竟连正事都忘了。 “哇,无度,还好有你在,你都不知道,之前师兄不在,我有多忙,那帮修士三天两头来我们这找麻烦,还有那什么狗屁钦天监也不闲着,都想占了这块风水宝地。” 她隐约记得这些年吃了很多亏,过得很艰难,但是明明就在昨天的事情,今天想说出来,却发现竟然记不清了。 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慨难怪师兄以前老说自己蠢。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 她也不纠结,回头就对无颜说: “也是,不能光有理论,光听我说你是学不会的,以后没事多跟着你大师兄,多历练历练,成长得更快。” 无颜点点头,看向渡劫真君,又在瞬间收回目光。 她皱眉,这大师兄跟渡劫真君也太像了。 但是她真爱的只有渡劫真君,这个斤斤计较的大师兄跟她高高在上的渡劫真君绝对没有半毛钱关系。 渡劫真君将她的不自然尽收眼底,心里不禁为自己多了一丝骄傲。 原来即使碰见跟自己长得像的人,她也不会动心。 他骄傲的同时,也有些疑惑,不明白她的喜欢从何而生,也恐惧这份喜欢,不知何时,又会毫无缘由的消失。 4 春日梦华 真书子终于想起自己还有许多的正事要做,一连许多天没有露面。 渡劫真君难掩兴奋,带着无颜在门派里转悠。 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熟于心,一棵一棵指给无颜看。 “这是玉兰,先开花,后发芽,你看它树冠五丈,花朵熠熠生辉,连夜晚都在散发清香,已然快要成精了。” 他劈死过的花草精怪没有一亿,也有百万,对每一种类,都如数家珍,摸着粗糙的树干,给无颜指认。 无颜却红着脸,局促的抬头看这颗高大的白玉兰。 500年来,她从未注意过花草,甚至是人,她也未曾留意过。 她的心里只有渡劫真君一人,其他东西,便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由着无度的指引,她才第一次,认真的看这颗古老的白玉兰。 但看了没有两秒,她的目光又黏到渡劫真君的手指上去了。 他的手指很长,粗细均匀,像是白玉雕琢的一般,微微泛着乳白的光,很少有男人有这么漂亮的手。 而且还是长在一个相当高大的男人身上。 这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她再仔细去看,发现那手指每个骨节出,竟微微透出三分殷红。 几分嫉妒顿时涌上心头。 这不是师傅说的,合欢道,上乘修士具有的特征? 一个男人竟然这么蛊惑人心? 她有些烦躁,忍不住想确认,大师兄的皮肤是不是也像传说中的那么娇弱,轻轻一吻,一个吮吸,就能留下好几天都不会消散的印记。 真是可恶! “无颜,你在想什么?” 渡劫真君难得好心给人介绍,哪想得到对方竟公然走神,难倒自己说话这么无聊? 他不经意间又皱起了眉毛,强大的威亚把无颜脑袋里荤腥的想法一扫而空。 眼看着对方像小鸟一样瑟缩一团。 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带着无颜去认识门内的其他弟子。 却不知道那一瞬间的威压,给无颜心里,带来了极大的恐惧。 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起了一层冷汗,那一瞬间她感觉死亡的气息从她头顶略过。 回过神来,不经感慨,还好师兄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两人来到外门弟子的住处,跟几个管事的弟子见过面后,无颜显得有些兴奋。 渡劫真君见她欢快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见几个师兄弟而已,你在开心什么?” 明明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没发现她有什么波澜,难道外门弟子,比自己更有吸引力? 无颜整个人却是放松了不少,几个月下来,神剑派让她很有归属感,几个弟子对自己也很尊重,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家的感觉。 以至于看大师兄的眼神都柔软了不少。 只听她解释道: “我跟大师兄不一样,大师兄一开始修行就拜在掌门门下,可以说幸运无比,我一开始,不过是普通强盗家里普通的小女孩,后来因为天生就能吸收灵气,被一个妖人当做祭品养着,那大概就算是我入门的师傅。” 她眼睛亮亮的,说起这种暗淡的往事,既没有悲伤,也没有逃避,仿佛对过往的遭遇没有什么愤恨。 渡劫真君只见她淡淡了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那妖人靠吸人气血为生,犯下诸多杀孽,又一次被仇家重伤,竟然叫我去寻人给他吃,我哪里会这些。” “但还是被他操控,骗了几个男人给他进补。” 她说着,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间,转而更加明亮了起来。 “还好后来,他渡劫不过,被天雷劈死了,我就知道,他这种魔鬼,不会有好下场的,苍天有眼啊。” 渡劫真君皱着眉,心疼的看着无颜。 他劈死的人很多,实在想不起她说的是哪一个。 无颜却陷入记忆中,那时她还是个小孩,跟着那个妖人为非作歹,她没好意思跟大师兄说,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是渡劫真君跟她说: “再这样下去,下次劈的就是你!” 她才不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只可惜,500年过去,她跟他之间,还是天上地下的距离。 “好好修炼,一定会走上正道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渡劫真君安慰道。 他伸出手,摸了摸无颜的头发。 无颜愣了一下: “别摸我头。” 她弯下腰,一低头,渡劫真君就摸不到了,手尴尬的留在空中,还残存着无颜头发光滑的触感。 情之所至,他也不知自己的手为什么要去摸无颜的头发。 但是作为大师兄,而且只是想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无颜的反应着实让他有些痛心。 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自己难道是那种色欲很重的人吗? 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 被质疑了? 他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 无颜忍不住解释: “摸了头会长不高的,我上次15岁就进入化神期,修炼太快,还没长高,谁知道化神之后就不长高了,好不容易再来一次,我这次一定要长得比师傅还高。” 她谨慎的瞥了一眼大师兄,总感觉大师兄虽然看上去和蔼,但背地里一定是一个很恐怖的人。 渡劫真君一听,眉头又舒展开了,但是看着到自己肩膀的无颜,又想想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真书子。 “我觉得你这样子就挺好的!” 他打趣道。 无颜却非常认真,放下了护住脑袋的胳膊,嚷嚷道: “我不要,我一定要比师傅还高。” 她欲言又止。 渡劫真君看她坚韧的样子,突然想到,她之前就误以为自己嫌她不好看,现在,难道是觉得自己喜欢个高的? 为什么她这么在意外表? 他不禁有个疑问,假如自己长得丑些,矮些,她是不是就不喜欢自己了? 这样的想法不禁让他有两分沮丧,同时又庆幸还好自己生得不错。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想这些,但思绪就是控制不住的胡乱游走。 两人相处的多些,无颜也渐渐的开朗了起来,但鉴于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渡劫真君并没有带她去后山斩杀妖兽。 他很清楚,他随手多打的一个天雷,要不是无颜法力深厚,体质特殊,直接灰飞烟灭都有可能。 要是那样,他还得去鬼界把她捞回来,想想就麻烦,还好她实力不错,倒是给自己省了几分功夫。 渡劫真君却不知,无颜不跟着去后山斩杀妖兽,也不下山去为百姓消灾祈福,整天窝在山门。 纯粹是因为害怕自己把功德又攒满了。 她刚开始因为被拒绝难受,过了几天,清醒下来,却害怕再次见到渡劫真君。 明明以前很期待的人,突然之间,她觉得尴尬了起来。 仔细回想,总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了,至少应该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样的。 起码,也应该在人间先练练手。 她觉得,自己应该先把合欢道好好修炼,修炼到大乘阶段,直到渡劫真君一见到她就拔不动腿,甚至连天雷都忘掉是最好的。 她一边想,一边痴痴的笑。 5 矛盾 出门回来的真书子看到她这副样子,微笑着眯了眼睛,调笑到: “唷,又做春梦,你不努力,梦想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快用镜子好好照照自己,认清现实,努力奋斗,改变自己,别整天做梦,神仙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我们合欢道,最要紧的,就是实力。” 她把无颜带到一面大镜子前,扯着她的衣服说道: “你这衣服也太随便了,这怎么能给人留下印象呢?” 她抓起无颜的领口,扯了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不禁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肉,你脸上明明挺多的啊?” “师父~” 无颜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揪住了自己的衣领。 真书子放下衣领,又去撩她的裙子,看着她两条算不上细,也算不得粗的小短腿,干脆盖上了。 无颜快要哭出来了,她修炼了500多年,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但像她师傅这么豪爽的女修,她真没见过,这要是个男的,她都能决一死战了。 但是想一想渡劫真君,她克制住自己动手的冲动,死死的握住了拳头。 她混到神剑派,就是想跟真书子学点真功夫的。 之前四方游历的时候,就听说过真书子的大名。 都说她善于蛊惑人心,平生未尝败绩,即使面对千年道行的狐狸精,也照样不落下风。 一时间,与修无情道的师兄,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合欢道,就像最锋利的剑,没有她捅不穿的心脏。 无情道,就像最坚实的盾,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总有修行者私下调侃。 不知那合欢道的魅惑,能否攻破无情道的防线。 无颜一不小心又走神了。 真书子却上头了,喃喃道: “不可能,放心,人不可能没个长处,大部分人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光,没有发掘自己最棒的一面。” 她说着,两手自然的扶着无颜的肩膀。 突然,她灵光一闪,把肩膀处的衣衫撕掉,这才发现无颜的两个肩膀生得极好,骨肉匀称,肩头圆润,连带着胳膊和腋窝都十分漂亮。 她眼神一亮,满意的说道: “合欢道最重要的就是个人特色,你的衣着,风格,行走的姿势,连同说话的语调,都要与众不同,独具一格。” 无颜被拒绝后,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自然没什么信心。 这500年,她只顾修炼,全然没有考虑过某一天,还需要讨人欢喜。 本以为飞升是最难的。 现在她才知道,比渡天劫更难的,是度人心。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渡劫真君爱上自己。 但是,她愿意为之付出任何努力。 “我试试吧!” 她低语。 真书子见她踌躇不安,安慰道: “合欢合欢,太过于完美反而适得其反,我派中人,在特色之外,还得有个明显的缺陷,这样才能拉进距离感,给别人一种,没那么高不可攀的感觉,令人跃跃欲试,然后欲罢不能。” 无颜显然听不太明白,她看着几乎完美的师父,问道: “可是师父,不应该完美的最好吗?而且我觉得您非常完美,并没有什么完美的缺陷啊?” 真书子爽朗笑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师父当年说我,风骨绝佳,智商感人,合欢道必将由我发扬光大。而且很少有人是完美的,完美只是一个相对的说法,对于特定的人来说,有缺陷的你,反而是他独一无二的完美,懂了吗?” 无颜皱眉,觉得还是完美的最好,就像渡劫真君,就是她心中完美的化身。 渡劫真君在这时走了进来,看见无颜秀气的眉微蹙,又露着两个光洁如玉的肩膀,他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血脉喷张。 他眼神黯淡一下,立刻转过身,禀报到: “师叔,玄门宗主带着众修士来了,师父不在,他们吵着要见你。” 说完,他微微侧过头,瞥见无颜背对自己整理衣物,真书子将她护在身后,他只瞧见一只红透的耳朵。 一种异样的情愫在他心中涌出。 真书子神情严肃,絮絮叨叨的骂: “这比崽子,又来,妈的,说了多少回,不参加不参加,三番两次逼我,不给他们点苦头吃,他们是不会把我们神剑派放在眼里。” 说完,她回头对无颜说: “换身衣服,我给你准备了几身新的,还有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害羞,一个肩膀而已,你脸红什么?” 她挺起傲人的胸膛,对无颜说道: “你应该骄傲,这是属于你的美,是你与生俱来的荣耀,别人看到是他们命好,听我的,没什么好害羞的,我们合欢道就是要自信。” 她一把把无颜拉到身前,两手从腋下穿过,将无颜抱了起来,整个人展示在渡劫真君面前,笑着问道: “怎么样,我们无颜这种装扮,是不是更诱人?” 无颜直接懵掉了,低着头不敢看师兄,忍不住微微发抖。 渡劫真君眸色紧了紧,喉结滚动,语调依旧: “师叔,事情紧急。” 真书子不耐烦的放下无颜,叹了口气: “你们无情道就是无聊,好啦知道了,你先出去等着,我给你师妹收拾收拾。” 渡劫真君一刻不敢多待,立刻转身,瞬移到后山,一招轰碎了一座小山,但还是觉得心里烦躁异常。 无颜低头垂眸的样子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他闭上眼睛,恨不得抱住她的人是自己,然后用自己的手掌摸一摸那圆润可爱的肩头,再由着那柔嫩的胸侧,顺着肋骨掐住那掩藏在衣裙下的腰部。 他猛然睁开眼,眼神越发显得可怕。 深吸一口气,这个小东西是喜欢自己的。 这个想法让他稍微宽慰了些。 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小东西喜欢了自己500年。 眼里的欲望消散,逐渐恢复清明。 他可以等。 他想着。 先把欠她的仙位还给她,护她飞升,等她飞升后,只要自己开口,天帝没理由不给自己面子。 到时候就可以长长久久的跟她在一起了。 真好! 他想着,他要名正言顺。 6 抢地盘 真书子师兄真玄子几十年没有露面,神剑派这块地,早就被各路修士看上了。 会稽山脉虽说不是什么修行的好地方,但确确实实是个打怪升级,刷经验,掉落宝贝,出神器的宝地。 话说神剑派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初代掌门在此偶得得神剑,靠着这把神武,威震天下,从而开山立派。 历来,神剑派传人,都会在历练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神剑。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谁也不想白白送给别人。 尤其是现在,名义上的掌门真玄子似乎已经销声匿迹,而他那师妹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合欢道修行者。 大殿上,众修士紧紧盯着门口,等待传言中那魅惑众生的合欢道真书子出现。 玄门宗主朱赫立把玩着自己的胡子,神情紧绷,他这次出门,可是做足了打算。 他虽贵为众玄门之首,奈何困在大乘期十年有余。 尝试了许多方法都无法使修为更为精进。 而合欢道,听着就令人心猿意马,他眯着眼睛,想看看真书子到底是何模样。 要真如传闻中那么摄人心魄,他倒是可以留她一条性命,跟自己双修,做炉鼎之用。 渡劫真君一脚踏入殿内,就注意到朱赫立头顶阴云滚滚,显然即将渡劫。 他看了一眼无颜,有点担忧。 他可不想在这里显露真身。 “这神剑派大师兄,怎么也没剑,不会是不行了吧,我看神剑派气数已尽,机缘尽毁。” 一身着朱红的修士对着渡劫真君一顿诋毁。 渡劫真君淡淡瞧了一眼,在万界轮里狠狠记上了一笔,这小子要是有飞升的机会,他定要好好招待。 “放你娘的屁,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我神剑门放肆!” 真书子气势汹汹,连同胸前起伏的曲线都显得大气磅礴,她长身玉立,身材极为高挑,在场的修士,本就没几个比她高的,又都坐着,气势上更是矮了一截。 朱赫立的眼皮跳了一下。 美,是极美。 这真书子,果真名不虚传,是触目惊心的美。 但现在,他根本无暇欣赏品鉴真书子的美貌。 因为这个女人,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竟直接与整个玄门对抗。 这实力,怕是比她师兄也不差。 朱赫立不由得冒了冷汗。 真书子拽着无颜,落座主位,将身体微微倾斜,对着众人妖媚一笑: “各位远道而来,不为降妖除魔,对我神剑派如此关注,真是感激不尽!” 无颜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着师傅对线这么多修士,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她自脱离那人渣修行者,就四处斩妖除魔,积攒功德,很少跟大门派的修士接触,不免显得有几分局促。 更何况还被迫穿着师傅给她定制的露肩新衣,她当真是难受得要死,眼光不自觉就飘到师兄那里。 突如其来的一个对视,无颜触电般收回视线。 大师兄竟然也在看自己? 她不由得怀疑,这衣服当真是有效果的,于是稍稍自信了一些,将腰杆挺直。 渡劫真君面无表情,心底却烧了起来。 他觉得口渴。 “书子道长,这会稽山脉,实属修行重地,承接着妖魔人三界入口,神剑派在此驻扎千年,实在是令人佩服。” 真书子嫣然一笑: “朱宗主,您这话说的,斩妖除魔,乃修行者分内之事,而且这会稽山脉,本是修者弃地,我派祖师开山门之时,世间修者可是没有半分意见的。” 朱赫立微微一笑: “过去是过去,进来妖魔两界颇为动荡,镇魔结界也隐隐有奔溃之势,而神剑派掌门真玄子下落不明,这让玄门如何安心呐!” 真书子冷笑: “朱宗主,您这是,怀疑我?” 朱赫立颔首: “书子软玉温香,美艳迷人,朱某实在是可惜,如此美人,竟在此山野浪费时光,岂不遗憾,不如将这破败荒芜之地,交与我派打理,我定会为书子,令寻一门满意的去处。” 他言语间,充满挑衅,赤裸的目光在真书子身上流转。 场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有几个粗野的修士立刻站了起来,指着无颜嚷到: “这小道长可以分给我,我们兄弟定会好好照顾,保准满意。” “哈哈哈,看你那猴急的样。” 大殿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百十位修士将大殿挤得满满当当。 众人脸上都透出兴奋的光芒,握紧了拳头。 他们不但要占下神剑派的地盘,把神剑派库里的神兵夺走,还要把这两个绝色佳人掠走,当作炉鼎,好生戏耍玩弄一番。 渡劫真君皱眉,他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手,急急一挥,啪啪两声,几个巴掌隔空抽在那两人脸上,众人只听得几声响。 待细看时,才发现那两个放荡的修士脸上映出了血红的巴掌印,嘴角流血,已经被打得昏死过去。 “放肆,你们,想死吗?” 渡劫真君危险的眯着眼,踏出一步,将无颜挡在身后。 愤怒让他微微发抖,要不是下凡的躯体只能承受他十分之一的神力,这两人,刚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他很清楚,这不应该,他不该过多参与凡界之事。 但这人出言不逊,竟敢侮辱无颜,该死! “无度,回来,你师叔我还活着呢!” 真书子制止了渡劫真君更多的动作。 转头温言软语的对着朱赫立说道: “谢宗主关心,老实说,师兄这么多年不在,全然不顾人家一个人有多累,有时候我也想,要是有人能帮帮我就好了。” 她直勾勾的盯着朱赫立,娇嗔到: “要是宗主肯嫁到我们神剑派,做我的夫婿,帮我守这山门,倒也不是可。” 她含情脉脉,真如思春的女子一般,看得众修士心神荡漾,连无颜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师傅,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她不由得想,师傅难道是真的想跟那什么宗主双修? 但是师傅修的是合欢道,那个宗主实力很强,师傅不是可能没有这个想法。 朱赫立目光呆滞两秒,立刻浑身是汗,发狠一般盯着真书子,愤怒的吼道: “你偷袭我?” 真书子无辜一笑,大喊: “立春,剑来。” 一把通体碧绿的神剑,立刻从大门出飞了过来,期间带起的疾风,将殿内修士吹得东倒西歪。 笔直得朝着朱赫立飞了过去。 朱赫立咳出一口血,立刻施展结界,竭力抵抗剑气。 真书子得意的笑道: “哎呀宗主,你这道心不稳啊,碰到书子都把持不住,这要是碰到妖界魔界的妖女,那还了得,切莫被吸干了法力,堕入畜生道啊,哈哈哈。” 7 运气不太好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朱赫立眼见不敌,只道自己小看了真书子,遭她暗算偷袭,着了她的道,只得认栽,虽然心里不服,却强撑出几分笑意,装出和蔼可亲的模样,说道: “道长功力果然深厚,朱某甘拜下风,还请书子不要计较,收了这神武。” 真书子笑眯眯的看了他两眼,知道他心里不服,但后山的结界确实需要这些人帮忙修补,便也不再为难他,挥手收回立春。 “立春,为二十四节气之首,代表万物从冰封的冬季,开始进入风和日丽,万物生长的时节。” 她缓步行走,向殿内众人解释她神剑的能力: “立春一到,万物生,我这把神武,与我所修合欢道最为相得益彰,因此,立春一出,各位立即陷入心神荡漾的状态,身心放松,全然察觉不到危险。” 殿内众人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去看那把通体碧绿的神剑,只是随意的一瞥,功力低微者,立刻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全然忘记身在何处。 朱赫立擦掉嘴角血迹,拍拍手,赞叹到: “神剑派果然名不虚传,道长这把立春,即使与真玄子的冬至想比,也是不差。” 他目光贪婪的盯着那把剑,直到真书子把神武收了起来。 “宗主谬赞了,大家也知道,我神剑派位居要塞,常有神武出世,大家如有兴趣,明日可随我前去后山,修补封魔大阵,说不定,就碰上机缘了。” 她说得颇为诱人,仿佛后山界中,摆放着无数把无主的神武,像蘑菇一样,等着有缘人去捡。 一场较量下来,玄门众人吃了瘪,各有各的主意,神剑派弟子不多,房产倒是不少,毕竟是上千年的门派,积淀深厚,倒是把这群人都安顿了下来。 忙碌了一天的渡劫真君被真书子邀请去她那吃饭。 可见众玄门这次,给了真书子不小的压力,渡劫真君当了神剑派两个月的大师兄,从来没有被邀请一起进餐过。 等他到的时候,无颜和真书子已经在等他了。 看着无颜师徒两人愁眉苦脸,他却有几分兴奋,毕竟去了后山,无颜积攒功德的速度会快得多。 他刚刚坐下,还没开始吃,真书子就忍不住开口了: “哎我说无度啊,你不是自小就跟着师兄修炼,怎么到现在都没把神剑啊,让别人看了笑话。” 渡劫真君施法布阵从来不用兵器,下凡时,也没有考虑到神剑派弟子非得有剑这种设定,一时之间有点语塞: “师叔,弟子可能,运气不是太好。” 无颜来了神剑派,颇受这个大师兄照顾,见他这样自嘲,忍不住安慰: “怎么会呢,大师兄,我看你运气好的很,毕竟你从小就入了神剑派,多少人求而不得啊。” 她确实羡慕这个出身正派的大师兄,不像她,独自胡乱修行了500年,才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地方。 在她那不堪回首的岁月中,都是靠着那位真君的身姿才撑了下去,面对长得有5分相似的大师兄,她不免有几分好感。 真书子吃着吃着,一拍桌子,吼道: “妈的,狗屁师兄,三十年没现身了,再不出现,我就当他死了,自己做掌门了,一天天的,不是跟妖魔打架,就是跟玄门斗争,他妈的,烦死了,都没时间做发型了。” 她伸手摸了摸无颜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不免有几分惆怅。 “我现在年纪大了,我需要保养,我不能再这样劳累下去了。” 她扔下筷子,左看右看。 无颜肯定不行,才来了两个月,虽说以前练过,那都是混杂得不得了的野功夫,起码还得带她一年,才能把她原来的功法理顺了。 至于合欢道的功法,更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学到点精髓。 她有点无奈。 说真的,无颜确实是她喜欢的弟子,踏实,听话,肯努力。 但是似乎缺乏一丢丢合欢道的天分,多少显得呆了一些。 连起码的人情往来都不太会,更别说拿捏人心了。 她深深的望着无颜,完全无法想象像这样的呆头鹅会爱上一个神仙好几百年。 她甚至怀疑,无颜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或许,她连正常的感情都没有体会过,所以才会在合欢道的修炼上,毫无进展。 无颜察觉到真书子的眼神,问道: “师傅,你干嘛这样看我?” 真书子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掌门师兄不在,万一我有点什么事,你们可怎么办!” 渡劫真君胸有成竹: “师叔你不会有事的。” 真书子莞尔一笑: “哦?你怎么知道?难道无情道还教人算命?” 渡劫真君喝下一口茶,慢悠悠说道: “那倒没有,弟子自己学的。” 真书子哈哈一笑,感觉无度多少还是有点靠谱。 她隐约觉得自己离渡天劫不远,师兄一直不回来,神剑派需要一个靠谱的传人。 也许,应该再找一个弟子? 她忽然间想到。 无度接管神剑派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他修的毕竟是无情道,而她的合欢道,显然很难由无颜继承衣钵。 虽然她不后悔收无颜这个徒弟,但毕竟,她也要对得起她师傅。 她打定主意,下次一定要收一个有天赋的。 “师傅,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我们合欢道发扬光大的。” 无颜一边夹菜,一边夸下海口,逗得真书子笑出了眼泪。 无颜皱眉: “师傅,你正经点,我认真的,我其实挺厉害的,学什么都学挺好的,我有信心。” 真书子不住点头: “徒儿说得对,我们合欢道就是要这么自信,吃菜吃菜。” 她给无颜夹了几筷子她爱吃的,满眼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真倔啊! 她想着。 渡劫真君自己吃饱了没事做,顺势也给无颜夹了两筷子肉。 “来,师妹,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无颜低头望着碗里满满的菜,视线模糊了。 有生以来,她破天荒的觉得自己好幸福。 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那个妖人,每到晚上,就会让她割破手腕,要她一碗血下酒。 多少年来,她都是害怕夜晚的。 但是这个夜晚,她觉得很甜蜜,一口一口把碗里的幸福都吃到了肚子里。 大脑放空,看着漫天的星星,她喃喃说道: “也许明天大师兄就能碰到神剑了,到时候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夜色如墨,她特别希望有师傅有师兄的日子,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她甚至,开始感谢渡劫真君拒绝了自己,才让她有机会体验人间的幸福。 8 飞升后还会记得我吗 相处得越久,渡劫真君越难以相信,无颜当初向他告白时,能说出那样的话! 那天她的眼神大胆炙热又充满欲望。 而现在,却像个小鹌鹑一样缩住一团,显得胆小又怯弱。 他不清楚,女修是不是都这样,人前温文尔雅,纯净如雪,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才会显露出最本能、真实、热辣的一面。 他低头看无颜纯净而专注的眼神,总忍不住觉得,她那可爱的眼睛里,少了些许色彩。 她为什么不用饱含渴望的眼神看自己? 她有没有思念自己? 还是神剑派日子太好,她已经把自己忘掉了? 渡劫真君忍不住猜疑,进而感到被忽视的愤怒。 “无颜,你调理了这么久,修为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其实想问: “无颜,你有没有想我?” 无颜十分信任自己的大师兄,在她眼里,大师兄既强大威严,又十分关心自己。 “师傅给我喂了好多归元丹,算起来,我应该好了七八分了,最近又修习了合欢道的功法,若单论修为,应该不比之前差。” “哦?” 渡劫真君半睁着眸子,问道: “那你且不是很快就要飞升了?” 无颜突然停住脚步,习惯走在后面的渡劫真君跟得太紧,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是惯性让他直接贴上了无颜的后背。 无颜感觉自己被温暖柔软的东西环抱住,她抬起头,正对上渡劫真君湿漉漉的眼神。 她突然觉得大师兄有点奇怪。 紧接着,背后那柔软温暖的身躯变得坚硬滚烫。 她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正准备拉开距离,却被大师兄强有力的胳膊揽入怀中。 “别动,有妖气!” 渡劫真君按下涌动的血液,吞了一口唾沫。 无颜小小的一只,实在太好抱了,圈在他怀里正正好。 进来妖魔两界动作频频,正好玄门也来闹事,今天真书子就带着玄门众人去查看结界,修补法阵。 而他们,则被当作排头兵,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当然,真书子私底下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十年才开一次后山,你们一定要抢在最前头,要是有什么宝贝都是我们神剑派的。” 两人齐刷刷点头。 渡劫真君乐得跟无颜单独相处,他孤独寂寞了上万年,第一次碰到有人说爱自己,不免时时回想,辗转反侧,夜夜咀嚼,总想让无颜再跟他说一遍。 无颜被他禁锢在怀里,热度不断从后背传来,虽说知道师兄是在保护自己,还是觉得有几分难受。 但是她又不敢表现得太抗拒,毕竟师兄这么正直高尚,让她说出脑海里那些龌龊的想法,她定会当场羞愧而死。 “大师兄,我不要紧的,我对付妖怪很有经验。” 她强装镇定,减弱呼吸,尽量避免被师兄的男性气息影响。 但是合欢派的功法,就是会主动吸取附近的纯正阳气,尤其是大师兄这种纯净到几乎没有杂质的。 一阵暖阳的气息涌入胸腔,她皱了眉头,微微挣扎了一下。 渡劫真君幡然醒悟,立刻画了个护身法咒,一个透明的结界将两人罩了起来。 他是抱得心满意足,掩饰到: “这里的妖怪,都是被护山结界镇压的妖怪,比外面那些,凶残得多,师妹你莫要轻敌,不知有多少玄门弟子,倚仗法力高强,最后都葬身在这山谷之中。” 他说的话,句句属实。 无颜自然是信,不觉离他更近些。 渡劫真君更是快活,干脆给无颜讲起了会稽山脉的来历: “很久之前,神魔妖各自为界,互不干扰,但不知是哪一年,妖魔两界突然大肆侵入人间,神界不得不出手干预,救万民于水火。” “最后决战之地,就是这会稽山脉,那一仗,惨烈至极,无数神灵陨落,妖魔横尸遍野,神界本打算一举将所有妖魔消灭,但没想到,妖魔垂死挣扎,竟然将魔界血海,妖界炎狱与人界连接在一起。” “众神若是想消灭妖魔,那血海和炎狱必将立刻从会稽山涌入人间,人界将顷刻不复存在。诸天神魔战了几百个黄昏,最后才将人界的缺口堵住。” “人界在此后混战千年,无数人类修士斩妖除魔,才渐渐恢复了生机,也因此获得了飞升神界的机会,但会稽山脉这缺口一旦打开,人界必将再临大难。” 无颜听得十分认真,这是真书子都未曾给她讲过的故事。 她一下子忘却了刚才的尴尬,感叹道: “那我们神剑派确实很重要啊。” 渡劫真君微笑着,伸出大手,想揉揉她的脑袋。 但无颜这次敏捷多了,眼见着他抬手,立刻就歪了头。 渡劫真君瞬间记起她说过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那原本伸出去的手直直的拐了个弯,反背到身后,微风袭来,他舒适的微眯双眸,衣袂飘飘,高大俊朗的身躯越发显得仙风道骨。 看着远处巍峨的山峰,他真想永远跟无颜这样两人同行,无话不谈。 “无颜,你要是飞升了,会记得我吗?” 他动情的问道。 无颜有些激动: “我当然会记得师兄。” 他微笑: “那就好。” 无颜没想到师兄对自己感情竟然这么深,都已经担心自己飞升后会忘记他。 她怎么会忘记他? 她吞吞吐吐的说道: “师兄,你应该知道飞升是靠机缘的吧,我之前虽然只修了500年就飞升了,但是并没有成功,我觉得那是因为我降妖伏魔的时候,不是诚心要行善,而是为了积攒功德,故意做的。” “我本来以为上天可怜我,让我能早点见到渡劫真君,但是后来我明白了,那是上苍对我道心的考验,只有真正一心向道,才能修成正道。” 渡劫真君皱起了眉头,恨不得说纯属放屁。 无颜抱住自己,浅笑着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继续絮叨: “我不会那么快就飞升的,这次,我要潜心悟道。” 渡劫真君眉头皱起了褶子。 无颜突然回头,对他说道: “师兄法力高强,自小修的正道,定会比我先飞升,还请师兄到时候不要忘了我。” 渡劫真君: “那是自然,我肯定不会忘记你。” 两人相伴,向着封印的中心走去。 一只血红的眼睛突然睁开,风带着秘密吹过树林,像是欢呼一般,发出一阵沙沙声,雀鸟振翅从林中飞出,乌压压的在天空盘旋。 法阵中心,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 “来了,她终于来了,我的宝贝。” 9 十年磨一剑 会稽山脉由五座主峰组成,中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青山环抱间,白云如瀑布般流淌,登高远眺,令人心旷人怡,如入仙境。 渡劫真君和无颜早早来到这里,四处寻找,也没发现神武的踪迹。 神剑派山门位于第三主峰,真书子带领众玄门跟两人汇合后,登上犹如远古巨兽五爪一般的高山,俯瞰云雾下的湖泊,向众人介绍: “穿过这片云,就是结界,下面连通着妖魔两界的中心,大家最好注意点,修补法阵之时,千万不要触碰到湖水。” 乌泱泱的玄门,不乏年轻气盛的修士,看着美艳诱人的真书子,心思颇多,接嘴道: “触碰到了怎么样?” 真书子淡淡一笑,不知是不是修习合欢道的副作用,即使在她不催动术法时,仍有很多男修士,频频挑衅,企图引起她的兴趣, 她本是一派之主,却总有些连名字都没有的男修质疑疑她。 她不免有些烦躁: “立春,剑来。” 她一声黑衣,飞升傲立山谷,手持神剑,以身为刃,迅速穿过云层,厚重的云层,缭绕的雾气,从她掠过的地方碎裂开来。 那终日笼罩在漫天云雾里的血红湖泊暴露在众人眼前,冲天的魔气在湖里沸腾着,不断的冒出气泡,升腾的魔气冲出水面时,泡沫碎裂开,竟然会炸出一团火焰。 真书子凌空高悬在这沸腾的血池之上,眼神淡漠,却又带着怜悯,平静的说道: “你说呢?” 那血池本是魔界本源,无数魔物皆诞生于此,里面更是沸腾汹涌着许多还未成型的魔物。 只一眼,那找茬的弟子已被吓尿了裤子。 真书子从头到尾没看过那人一眼,她满怀深情的环顾围绕血池的五座山峰,长裙在疾风下猎猎作响: “会稽山脉的每一座主峰,分别设有金木水火土共五个法阵,五行相生相克,共生共灭,共同组成护山结界。” “这血池连通魔界中心,血池底下更是翻滚着妖界的炎狱,我辈修士,上受神意,下承众生,自当以满腔热血,保天下太平。” 所有修行者,都在那一刻,感受到极强的信念。 是啊,每一个修行者,最初的梦想,都是拯救苍生。 他们有些人知道自己飞升无望,有些为自己修为停滞而惆怅,也有些人,踏上修行路,只是为了多活几日。 但所有人都明白,自己作为修行者的使命,就是拯救天下苍生。 每一颗跳动的心脏,都在此刻变得火热。 在真书子及神剑派弟子的指引下,各自飞向所属灵根的山峰,上一次加强过的护山结界在魔气的侵蚀下,已经变得晦暗无光,在即将熄灭前,又由新来的修士注入自己灵力,重新焕发出神光。 无数灵力涌入法阵的时候,是结界最动荡,危险的时刻。 真书子执剑,悬浮在血池上空,若有一只魔物敢露头直视人间,她将一剑斩杀。 无颜因为灵根复杂,无法为任何法阵注入灵力,她静静站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师傅,满眼的崇拜。 渡劫真君则因为自身极强的金系灵力,不得不带领众人修补主峰的法阵。 这对他来说很辛苦。 他既想快点把法阵修补完好去跟无颜待着,又担心金系灵力充得太快,导致结界崩坏。 再三考虑这群修士的实力,他只得慢慢吞吞注入灵力,同时忍不住看向血池中央悬浮的真书子和她身边的无颜。 真书子这么大的功德,他有点担心,担心真书子在法阵修补好的那一刻就要飞升。 到时候他肯定会显出无量天尊的真身,他不知道,要怎么跟无颜解释,无量天尊出现的时候,他就会消失。 好在他没有担忧太久,五个法阵,在所有人专注谨慎的努力下,很快就要修补完成。 “真书子,你个臭婊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变故,在突然间发生。 朱赫立突然由第二主峰离开,手持长剑,冲向压制魔物的真书子。 原本即将完成的法阵,也由于木系灵力的缺失近乎崩溃。 “你疯了?” 真书子难以置信,玄天宗宗主朱赫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他可是玄门嫡传13代宗主。 别人可能不懂护山结界的重要性,但是身为玄门宗主的他不可能不懂。 朱赫立剑光一闪,阴险笑道: “没错,我就是疯了,我大乘迟迟不破,渡劫近在眼前,修为却停滞不前,我坚守了几百年的道,积德行善这么多年,为天下苍生付出了所有。” 他瞪着肿胀的双目,嘶吼到: “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 “是衰老,恐惧,和死亡吗?” “连你这种女人,都有天道庇护,得以践踏我的尊严。” “我不服,天道算个屁,我命由我,你们都将被我拖入地狱。” 朱赫立发了疯一般,拼命催动法力,无数寒光冲着真书子攻去。 真书子皱了皱眉毛,只看了一眼,立刻汇聚全身灵力,重新注入木灵法阵。 “师傅,小心。” 无颜完全没想到,师傅竟然会选择修补法阵。 她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呼吸。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师傅,你不能死。” 她飞身上前,结出一道屏障,挡在真书子面前。 她学的功夫很杂,无门无派,多数是她在实战中悟出来的,多以实用为主,因此结成的屏障不大,堪堪能将朱赫立的剑光阻挡。 但她之前着实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完全没想到那剑光竟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而且富于变化,竟像是活物一般,在触碰到屏障前,跳跃了一下,竟有一大半,闪避了屏障,直直穿过了真书子的身体。 一阵血雾爆开,真书子闷哼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木灵法阵。 她已经完成了一半多了。 她释怀一笑: “师兄,我可没给你丢脸。” 她闭上眼睛,更是不惜催动本源木灵,竭力注入,拼命赶上其它法阵完成的速度。 无颜看出了她的想法,吓得大哭: “不,师傅,不~” 她凄厉的嘶吼着,内心催发了无数愤怒和憎恨。 她阴沉的盯着朱赫立,她绝不允许这种道门败类破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啊~” 她痛苦的一声长啸,霎时间,周遭的温度急速降低,明明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会稽山脉却像是打了霜,所有草木裹上一层冰霜,就连沸腾的血池都停止了喷涌。 一把神剑,从血池底部受到感召,破开无数禁制,急速攀升,竟直接飞入无颜手中。 那一刻,整个山谷充满的既不是魔气,也不是玄门修士的灵气,而是来自无颜的肃杀之气。 她一剑挥过,霜花从神剑上飘落,整个天地瞬间安静下来,连时光,都变得缓慢下来。 10 实力 作为一个飞升过的修士,无颜的实力却算不上很强,她自认飞升的原因是她修的功德够多,其实更多是天意。 而且这500年来,她出游四方,无门无派,硬是学成一个杂家,还差点飞升,靠的,是她够谨慎。 她总是习惯留一手。 打不赢的怪就不打,不好积攒的功德就不做,施法布阵时,灵力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她一个人,总是防备着,怕自己气力枯竭时,再次跌入深渊。 那时的她,没有归处,唯一的希望,就是正义的渡劫真君。 为此,她一直都很惜命,期盼在自己渡劫时,聆听他的审判。 她想,自己一定做得不够好,所以才没有成功飞升。 她握紧手中剑,决定豁出性命,全力以赴,为了她的师傅,也为了她的神君。 随着真书子竭力撑起木灵法阵,护山结界即将完成,一个闪耀着无数法阵的季节像彩虹一样从天空缓缓降落,势要将整个血池笼罩其中。 朱赫立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得意的笑着: “何必呢,为苍生付出自己的生命?不得不说,你们这些人真是天真得可笑。” 说罢举起手中剑,袭向无力防守的真书子,以力破千钧之势劈下。 这一剑,倾注了他此生的修行以及背弃天道的决心。 “去死吧!” 他爆喝一声,扭曲的笑容倒映在血池,在即将挥剑的那刻,一阵寒意陡然而至。 刚刚还在沸腾的血池突然结出了一层冰霜,一股无尽的肃杀之气充斥在天地间,恍如有型,在他身上重击一拳。 他虽神智清晰,却发觉自己四肢百骸慵懒无比,连同体内灵气流走都变得缓慢异常,隐隐有结霜之势。 他第一反应。 这是什么法术? 下一秒,无颜结着一层霜花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将真书子挡在身后,白衣一动,一剑挥出。 十数道剑气冲朱赫立袭来,竟跟他刚才的剑法一模一样。 可恶,竟然敢学他? 朱赫立左手旋转剑身,抵挡飞剑,右手背在身后结出一个护身法阵,将自己笼罩在结界之中,抵挡飞剑变形后的第二波攻势。 无颜微眯双眸,当即悔悟,这剑法原来要这样防守。 她因为吝啬惯了,竟误了师尊,不免心头悔恨。 一个人战斗尚可留有余地,但若有同伴,则必当全力相搏,不死不休。 她下定决心,坚定不移的站在朱赫立真书子之间。 这一次,除非她死,否则休想伤她师傅分毫。 朱赫立气急,刚刚还是黄毛丫头的无名之辈,瞬间神武在手。 这天道何其不公? 眼看着法阵即将完成,他决定放手一搏,使出全身修为,跟无颜缠斗。 论实力,朱赫立强出无颜一大截。 奈何他身居高位,需要他亲自出手处理的妖魔着实不多,剑谱烂熟于心,招式也够熟练,但招式的使用不够完美,打斗起来漏洞频现。 而无颜,是靠一个一个妖物的尸体堆叠,一只一只怪物的残魂累积,搏杀百年,由一个妖道手中的祭品,入了玄门,一点点偷学,模仿,自己成长起来的怪才。 她战斗经验丰富,打起来十分难缠,即使朱赫有大乘劫修为,远胜巅峰时期的无颜,却依然在她手里讨不到半分好处。 没有破绽,不跟朱赫立硬拼,不断的迂回拉扯,躲避他刚猛的进攻。 朱赫立不由得急躁起来,化出第二分身,手持两把长剑,分别对真书子和无颜发起攻击。 他愤恨笑道: “学,我让你学,我玄天宗秘术,我看你怎么学。” 他已是气急败坏,压抑不住自己的内心愤怒。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杀了真书子,这是魔君给他的条件。 无颜虽早已疲惫至极,但多年的战斗,让她很多招式,都熟练到根本不用动脑子,才在朱赫立的猛攻下撑了这么久。 这一招,她确实学不了,她没有朱赫立那般深厚的功法,而且,也来不及了。 她持剑伫立,任由血池的腥风吹起她的长发。 淡然一笑,她左手持剑做盾,右手背到身后。 朱赫立只道她又要学自己的护身阵法保命,不以为意,他真正的目标是真书子。 但却也颇为恼怒,看着无颜在短时间学习了自己大量招式,犹如眼睁睁看一个小偷从自己宝库里搬东西。 自己明明是在身后画的阵法,她竟也学得会? 平静的血池倒映无颜迅速画阵的手指。 她剑法没学过,符咒一般,阵法却是一流。 灵巧的手指藏在身后,五指转动间,五中灵力流转其中,一个集大成的护身法阵完成。 朱赫立的分身一剑刺向真书子,却被一个五彩的屏障拦住,那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结界,即使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劈开,甚至连一丝裂纹都没有留下。 而此刻,他的另一个分身,一剑刺穿了无颜的肩膀。 他本是照着真书子刺去,即使是分身,动作也是一致,只是真书子身高过于傲人,无颜因矮得福,只是划破了肩膀。 “无颜。” 护山结界修补完成,真书子立刻回神,将无颜搂在胸前。 “你怎么这么傻,你是我唯一的传人,我死了还有你,你死了我们合欢道怎么办?” 她忍着伤痛,抱住无颜,看着自己单纯至极的徒弟白衣浸血,止不住的心痛。 “师傅保护天下,我保护师傅,师傅无悔,无颜也无悔。” 无颜疲惫至极,却满心怀喜,真诚的付出,收获真正的幸福。 她看着师傅满眼的疼爱,微笑着,将师傅的脸想象成渡劫真君的模样。 这便是道吧,神君,这一次我做的对吗? 她在心里默默发问。 “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朱赫立眼见大阵完成,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毕竟去往第二主峰的木灵修士,早就被他斩杀殆尽。 入魔,他没有回头路。 修完法阵的修士大多灵力枯竭,身体虚脱,出来看到这种情况,不由得全都懵住了。 尤其是渡劫真君。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无颜的肩膀。 他死死的皱眉,心脏抽紧。 要知道,无颜的肩膀最美了。 “谁伤的我师妹?” 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地狱发出一般,本来精疲力尽的修士更是吓得一哆嗦。 朱赫立痴痴的笑着,大声嚷道: “劳资干的,你能怎么样?” “我不但伤了你师妹,我还要杀了她,再杀了你师叔,把你们神剑派的人都杀光。” 众人惊讶的发现,朱赫立的瞳孔渐渐染上一抹疯狂的红,犹如那血池一般。 一人惊呼: “宗主入魔了?” 霎时间,平静的血海开始沸腾,无数魔气冲天而起,撞在那结界上,被压制住反弹回来,竟悉数流入朱赫立身体。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漆黑,像被高温炙烤一般,斑驳碎裂开来。 这种架势让所有人明白,朱赫立并不是在此刻入的魔。 魔以血池供养,朱赫立独享血池奔涌向人界的部分,依然趋近化魔,他犹记得魔君的嘱咐,抓住无颜师徒,转身跳进血池之中,消失在众人眼前,只留下一串翻腾的气泡。 ------题外话------ 感谢小伙伴的投票。 11 有凡人跟我表白。 化境皆虚渡劫! 朱赫立从人间堕入魔界,免得了修士飞升的劫难,却躲不了化魔的天劫。 那血池连通人魔两界,渡劫真君二话不说,紧跟着跳入血池,消失在众修士眼前。 时值惊蛰,阵雨连连,密密麻麻的雨点子从灰蒙蒙的天空扑簌簌落下,隐隐的雷声在云层深处炸裂。 劫后余生的修士,在这一刻,无不动容,不少人互相倚靠着,擦掉滴落在脸上的雨滴。 渡劫真君那一跳,让所有人以为,神剑派,就要消失了。 他们本是各家各派精英,之前虽有吞并神剑派的心思,但在玄门共同的命运前,不免悲从中来。 而且,比起朱赫立入魔,神剑派灭门,更令众人心痛的是: 所有修为高的木灵修士都被朱赫立屠杀了。 正道修士的所作所为,竟然比魔物更加丧心病狂,令人痛心疾首。 要知木灵修士多半与世无争,修行之初,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增加一点寿元而已。 而且木灵修士作为各门各派的硬核战略资源,平时更多是帮本门弟子疗愈,炼丹,极少参与外界斗争。 朱赫立为了能成功击杀真书子,竟选择将木灵修士屠戮殆尽,逼真书子竭力修复木灵法阵,从而没有力量与他对抗。 而他作为正宗玄门嫡传的身份,更是令全天下修士,陷入莫大的恐慌。 所有人更加清楚,魔,是封不住的。 护山大阵,能将血海炎狱通往人间的通道封闭,却无法将凡人思想里的恶念消除。 谁都无法保证自己,能经受住魔道的考验。 那沸腾不断的血海,正如人们内心攒动欲望,不死不休。 血海上方翻涌的魔气便使常人可入魔,更别说那精纯到凝结成流体的血海。 魔,可以经由血海直通人间。 而修士若直接跳入血海,则瞬间魔气遍涌全身,毁伤灵元,修为低的,更是直接魂飞魄散,化作一道青烟,在血海形成一道气泡,翻腾着来到血海表面,燃烧掉最后的残念。 当然,渡劫真君自然是不怕的,他行踪遍布三千界,布过的劫阵比血池里加起来的魔物都多。 毕竟只是一个连接通道,效果不会像真的跳进血池一样。 神奇的空间链接,让他在会稽山跳进血池的瞬间,就从魔界的血池里跳了出来。 他四处张望,寻找无颜的身影。 想着无颜已经受了伤,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刻用神识把魔界全部勘察一遍。 一想到这,他马上反问自己。 有何不可呢? 他掏出万界轮,正欲发动,万界轮却突然暴动,一共九个神环依次展开,迅速转动着,一道道闪电在松开的缝隙里闪耀,发出滋滋的声音。 渡劫真君皱眉,爆了粗口: “艹,谁他妈要渡劫,想死啊。” 要是他提前发现万界轮的变化,还能有办法拖延,但眼下时间根本来不及。 他在一阵神光中显露出渡劫真君真身,急冲冲赶往应劫之人所在地。 依旧是面无表情,依旧是微抿着嘴唇,依旧是冰冷且不耐烦的眼神。 他高高在上,驾驭者风雨雷电,汇聚了万顷雷霆,由一头沉闷的乌云咆哮着,出现在朱赫立的头顶。 渡劫的前奏是一条条贯彻魔界苍穹的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向无关人员发出警告。 化境皆虚渡劫,渡劫的过程总是缓慢而痛苦的,犹如妇人生产一般,生死不定。 依然入魔的朱赫立呆呆的抬头,看着悬在他头顶不断闪烁的雷电,发出不甘的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劫云?我不是入魔了吗?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渡劫真君微微皱眉。 朱赫立残杀同门,迫害玄门,堕入魔道,虽免去飞升之劫,但他吸收魔气过多,已然迎来化魔天劫。 照例,承化魔劫难三雷。 渡劫真君今天很忙,他没空听朱赫立控诉,毕竟这种事情经历太多,他早没兴趣听人抱怨。 他垂目搜寻到无颜的身影时,嘴角难以察觉的微笑了一下。 他终于想起来,最近几百年,他布劫云的时候,这个身影经常出现。 只是那时,他没有细看。 他在云端,看不真切那小小的人影。 无颜此刻也在看他。 她大大的眼里,盛满了虔诚的喜欢。 她的神君再次拯救了自己,她想这次,自己果然没有做错。 她激动万分,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忍不住再次表白,大声呼喊: “神君,我喜欢你。” 乌压压的劫云下,狂风肆虐,她的眼泪被疾风吹走,只留下一脸灿烂的笑容。 她知道渡劫真君听不见,也看不见自己。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即使只看到劫云,也会忍不住朝劫云大声呼喊告白。 日子久了,渡劫真君坐下劫云渐渐生出神识,跟他吐槽好像有个凡间女子喜欢自己。 结果被渡劫真君一脚踹飞,还附送一句: “关我鸟事?” 只是这一次,渡劫真君看得清除,也听得明白。 那张无上尊崇的脸,竟略微透出几分羞涩。 他轻轻嗯了一声,不敢再看无颜毫不掩饰的热辣眼神。 心中却是无限舒爽。 对,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要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抓紧时间,动动手指,瞬间巨型天劫法阵形成。 方圆十里的魔物不由得眼皮都跳了一下。 这么大的渡劫阵法? 魔界已经几百年没出现过了。 所有魔物不由得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一些争强好胜的,甚至开始呲牙。 然而朱赫立却嘚瑟不起来,在看见光的那一秒,他就知道,他完了。 原本该接连劈下的三道劫雷,竟缩成一道炸裂在他的头顶。 连挣扎都没有,他直接爆体而亡,化作数滴汇聚魔气的血红液滴,归入血海。 打完收工。 渡劫真君得驾驶劫云回去换大师兄的身份登场,但还是放心不下无颜,于是小小的捏了个口诀。 一道细细的闪电突然直冲着无颜奔来。 无颜吃了一惊,完全没搞明白状况,以为自己被渡劫真君误劈到了。 她之前就时常因为近距离观看渡劫,被残余雷电伤到,但从没有被单独一道雷电击中过。 她有点搞不清状况,摸了摸自己,发现除了身体麻痹了一下,一点都没有受伤。 她却不知道,在她纤弱的后脖颈,一道醒目的闪电形符咒,牢牢的刻进了肌肤。 回神殿的路上,劫云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呐,你听见没,真有凡人跟我表白。” 渡劫真君微微一笑: “跟谁?” 劫云一翻白眼,确定坚定而且肯定的说道: “我啊。” 12 略懂 该死的天雷。 魔君看着朱赫立爆体而亡的方向,收紧了瞳孔,仿佛回忆起自己渡天劫的情景。 他有着一双极为招摇的桃花眼,眼睛圆而润,眼尾微微上挑,十分迷人。 但那高挺的鼻子,轮廓清晰却收得锐利的下颏,连同那总是略带笑意的薄唇,处处透漏着危险。 他像一个精致的琉璃盏,盛满了毒酒,用最绚烂的外表把人迷醉,喝下后,却从内脏开始腐烂,最后彻底毁坏神志。 “倒酒!” 他斜躺在塌,长发如墨,衣衫松松垮垮的罩着,从脖颈到腹部大片粉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薄薄的一层肌肉形状优美,随着呼吸,散发出浓烈的诱惑。 魔君对这副凡人肉体极为满意,虽比不上他的天生魔体,但在人界,那绝对是一等一的绝世美男。 真不愧是个养尊处优的闲散王爷! 在寻回魔体之前,勉强够用。 “看什么,还不快倒酒?” 他侧过身,微微皱眉。 身旁的媚魔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流连在那肉体上的目光,哆哆嗦嗦的给他倒酒。 哼~ 魔君冷哼一声,倒也不恼怒,难得他今天心情好,不然这媚魔刚刚就已经化为灰烬了。 他晃了晃手中酒杯,料定真书子和那个什么无颜应该快接近了。 微微一笑,他昂起头,饮尽杯中酒。 这酒名为春情,是媚魔专门用来勾引凡间男子的兴奋剂。 魔君喝完把酒杯一扔,对着身旁四个媚魔说道: “还等什么,一起上啊。” 几个媚魔咽了咽唾沫,对这凡间男子躯体虽然早就垂涎欲滴,饥渴难耐。 但想起这具身体里那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魔君,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下不去手。 “快点,不然宰了你们。” 魔君抓起两个媚魔的手往自己胸口放,示意她们大胆一点摸索,又让另外两个抚摸自己的大腿。 一切安排妥当,他眼底蕴藏着滔天的恨意,拿起匕首,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割了一刀,然后任由鲜血流淌。 都怪那该死的渡劫真君。 他愤恨的回忆起自己上一次天魔劫没过,躯体被封印,只留得一缕残魂在魔界苟延残喘,要不是有神秘人帮助,恐怕早就湮灭在六界之中。 要他说,这渡劫真君就该死,害他这么惨,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知道,像他一样,想杀了渡劫真君的人一定很多。 不然神秘人就不会帮自己。 还在近期告诉自己,有一个叫无颜的女修,可以帮助自己,打破当年封印他天魔体的结界,让他重回巅峰。 好啊,一切都太好了。 他阴恻恻的笑着,终于可以报仇了。 接下来,只要取得那个女修的信任,让她帮自己破阵。 “啊~” “想死啊,他妈的,轻点。” 没想到自己竟突然叫了一声,他愤怒不已,臭骂身边的媚魔。 媚魔很无辜,明明是这凡人躯体在春情的作用下变得更敏感了,她发誓她绝对没使劲。 魔君也意识到了,他感觉自己呼吸急促,体温不断升高,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 他眼尾微微发红,竭力咬住嘴唇,让自己不那么丢脸。 却不知道自己忍耐的样子让几只媚魔都红了眼睛,本来小心谨慎的手渐渐失控,放肆的在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游走。 魔君不敢再开口,只能祈求那狗屁女修能来得快一点。 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成了自己剧本里,被媚魔挟持,惨遭蹂躏,等待正义女修拯救的无辜男子。 这种想法让他变得更加兴奋,喉结上下起伏,胸口粉了一大片。 而无颜正搀扶着真书子,寻找离开魔界的方法。 真书子为了修补法阵耗尽灵力,又受了重伤,从血池经过时,魔气遍入全身,使她几乎成了一个废人。 好在魔界够大,魔物本不喜聚集,行走了半天,倒也没魔物找她们麻烦。 她们哪里知道,这附近都是魔君的地盘,这里除了魔君,自然是没有别的魔物。 真书子从没来过魔界,即使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仍然忍不住四处张望,跟无颜打趣: “你师伯倒是来过魔界,他说魔界的天都是红的,到处都是互相搏杀啃食的魔物,我怎么一个都没见到。” 真书子的兴奋和淡定让无颜有些着急。 她说不上来,但直觉告诉她,人陷入危险肯定是紧张的。 如果真书子不紧张,还有空欣赏魔界的风景,那就说明。 真书子可能已经放弃希望了。 “师傅,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我来过魔界,我知道怎么出去。” 真书子吃了一惊: “你来过魔界,你来魔界做什么?” 无颜脸一红: “看渡劫真君布劫。” 真书子忍不住哈哈笑道: “你可真是痴情,为师佩服。” 无颜寻见一个平整的石头,将真书子放下后,开始画阵。 真书子看得明白,那是斗转星移之术,只是无颜的阵法,比自己师兄的小了许多。 无颜是有些小气在身上。 真书子一阵唏嘘,猜无颜前面几百年一定过得很艰难。 无颜布下阵法后,在法阵中心滴入一滴鲜血,便念起了咒语。 一阵金光闪烁过,无颜睁眼,猛然发现自己和师傅竟然还在魔界。 她急出一身冷汗,紧紧的皱着眉头。 真书子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怎么了?” 无颜:“我之前就是这样做的,不知道这次怎么不行了。” 她看着真书子毫无血色的脸,不由得急躁,一连又画了好几个不同的法阵。 真书子感觉有点疲惫,她一手托腮,安慰道: “徒儿你真是什么都会。” 无颜心急如焚,又怕不跟师傅说话,师傅一会直接就睡过去了。 她一边画阵一边掉泪: “略懂一点,我小时候跟过一个妖道,他什么都会。” 怎么还是不行? 无颜干脆割开手掌,将鲜血引入好几个法阵。 真书子看到一道浅浅的疤痕贯穿无颜整个手掌,愣了一下,想起无颜曾说,那个妖道每天喝她一碗血,不由得有些揪心。 无颜毫不在意手掌的伤口,她似乎早已习惯,只是看到几个阵法都不管用,逐渐崩溃了,抱着真书子哭到: “师傅,以前明明能行的,师傅,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要救你。” 真书子有些动容,修行多年,她已不甚在意生死,但看着无颜难过的样子,忍不住想帮帮她。 略微思索,她问道: “是不是血不行,你我都从血池穿过,身上多少沾了些魔气。” 无颜眼泪立刻止住,深吸一口气,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闻到了其他人的味道。 有救了! 13 救救我 那凡人的气息,离他们很近。 无颜给真书子施了个隐身咒,立刻前往寻找。 时间紧迫,她来到一座小竹屋,确认那凡人就在里面。 一脚将房门踹开,充满野兽气息的春情纵欲画面立刻暴露在她眼前,到处都是雪白雪白的胳膊和大腿,以奇怪的姿势互相缠绕叠合。 无颜着实被这雪白的画面闪瞎了眼,她立即抬手遮住了眼。 可那啧啧不绝的吮吸声一个劲的往她耳朵里钻。 “救我,来者何人,快救本王,本王重重有赏。” 无颜再不来,魔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赶紧大声呼救。 凡人的躯体果然脆弱,根本抵挡不住媚魔的药效。 无颜不敢直视的样子,让魔君不免有点得意,这点花样算什么? 他纵横魔界多年,什么招式没尝试过,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再加上这副绝世的躯体,他确信无颜要不了多久就会拜倒在他脚下,跪着给他舔鞋。 他幻想着,变得双眼迷离,春情带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任由两只媚魔在他烧得发烫的脸上舔舐。 无颜微微皱眉,这凡间男子,明显是中了媚毒。 她倒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没见过这种四五个人的大世面,只是略一迟疑,便立刻举剑一挥,四五道月光一般的弧光闪着寒意,顷刻间斩落了四个媚魔的头。 脱离控制,少年的四肢恢复了自由,立刻挣脱,将那仍旧在自己胸口摩挲的两只手掌抓起来,扔到地上,然后又将自己的两条长腿,从另外两具媚魔尸体怀中拔了出来。 “多谢女仙。” 他药效未褪,见无颜神色冰冷,心中升起无限挑逗心思,准备跟她攀谈一番,趁机亲近亲近。 “仙子身旁的空气都要香甜几分。” “嗯。” 无颜一心救人,根本无暇听他说了什么,直接抓住他的胳膊,起身飞向真书子。 魔君久未开荤,刚又被媚魔摩挲了好一番,现下正被药得难受,见她无动于衷,更觉惊讶难堪。 在他计划里,无颜看到衣衫不整的自己,在房间内春情的作用下,杀了四个媚魔后,应该会迫不及待的与自己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别的不说,就算无颜定力身后,这副躯体那结实的肌肉她总得趁机摸两把吧,一想到自己戏都演到这份上,无颜接都不接。 魔君心里整一个郁闷。 在被无颜放到地上后,他干脆假装自己受伤的胳膊不能动,任由那边衣衫彻底滑落,将整条肌肉匀称的胳膊,连同漂亮锁骨下结实的胸肌,肚脐周围薄薄腹肌,全部展露出来。 用一双水波荡漾的桃花眼盯着无颜。 无颜一眼瞥过他胸口,眼睛停在胳膊上不动了。 魔君嘴角一弯,笑眯了眼,得意得不行,心想不愧是自己手下在人界挑了小半年的躯体,这女修明显上道了,他伸出胳膊: “喜欢可以摸摸,我天天练,很结实的。” 无颜点点头,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觉得这样很方便,便取了他胳膊上流淌出的两滴鲜血,洒到法阵中心,一阵金光闪过。 三人在虚空中传送了一阵,回到了神剑派。 无颜把真书子放在床上,拿出真书子炼制的归元丹喂她服下,期间走来走去,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一个人在滔滔不绝。 “原来道长是神剑派的啊,在下祁安王周域,今日多谢道长救我于水火,该死的魔界妖女,竟然把主意打到本王身上,真是无法无天。” 无言不为所动。 魔君接着说: “敢问道长称谓,我看道长这山门有点破旧啊,我封地正好在此,不如我让人来修缮修缮,以表谢意,实话说,这地方,真配不上道长的仙姿神貌。” 无颜在床上给真书子传输灵力。 魔君哑了两秒,又开口道: “其实本王还担负钦天监监理之责,总玄门无用得很,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本王被挟持,还得是神剑派的出手救我。” “要我说,那狗屁玄天宗就是个垃圾,另外两大门派也算不上什么东西,还得是你们神剑派厉害。” 此时,真书子原本紧闭的眼微微动了一下。 魔君见无颜依旧旁若无人一般给真书子运功调息,不免开始紧张,偷偷攥紧了拳头。 这个女道士,怕不是个木头,他妈的,竟然不理睬自己半分。 有病,绝对有病。 不过碰到他,有病也得给她治好了。 想要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自己付出一切,甚至不惜献出生命,为自己做任何事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魔君坚信这一点。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心想暂且忍忍,等无颜到手,他非得好好蹂躏践踏一番,以泄今日之愤。 “要不,我向皇兄提议,让你们来做玄门宗主吧。” 他全身紧绷,已然愤恨至极,却说得真挚诚恳,一双含情眼死死盯着无颜。 “你说什么?” 真书子突然睁开眼。 回到人界,她身为木灵修士,本来就具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在魔界苦于没有灵力可以纳入,而自身灵力又已经枯竭,因此无法运功疗伤。 回到人界,她的奇经八脉自动链接,身体本源开始源源不断的吸收周围的灵力。 而且无颜时刻不停的给她疗伤,她一下子好了三分。 迷迷糊糊中,就听到有人在夸神剑派,还要让神剑派做玄门宗主。 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她直接从虚空中醒来,就看到自己床前坐着一个神貌俊朗,眉目张扬,生得十分风骚的少年。 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似乎有点眼熟? 她在脑海里略微思索,脱口而出: “祁安王周域?” 魔君微微一笑,送了一口气: “道长好,正是在下。” 真书子: “上次见你还是十年前,你那时候多大来着?” 魔君:“九岁。” 真书子哈哈笑道: “哎,没错,一转眼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魔君无辜的笑笑,夸赞到: “神仙无岁月,您还是一样美。” 他松开紧握的手掌,心想还好朱赫立没用,没把真书子打死,不然就无颜这个样子,想拜在她名下几乎不可能。 但要是真书子的话,他倒还有几分把握。 他抿着嘴偷偷的看着无颜笑,心想: 师姐,可要好好照顾我这个师弟啊! 14 你没事吧 “师父,你别跟他胡说了,他在魔界中了毒,还没治,现在脑子都是糊涂的。” 真书子醒来,无颜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空看看这个从魔界带回来的凡人。 想起自己虽然借了他两滴血,但到底又做了一件好事,又攒了一点功德。 这500年,无颜救过很多人,做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好事,每完成一件事,她的心里就会踏实两分,感觉里渡劫真君又近了一点。 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刷功德机器,她从不在乎被救的人,对她是什么想法。 她不会浪费一秒,她刷完一个功德,转头立刻继续刷下一个功德。 至于像今天这个被媚魔下了药,满嘴胡话的凡人,并没有引起她多大反应。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你没事吧,没事你就走吧!” “啊?” 魔君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 美男计对她不奏效,玄门宗主她也不在意吗? 看着那平静得如同深海一般的眸子,他感受到一种极致的冷漠。 无颜似乎没有感情,没有欲望,自然,也没有弱点。 魔君痛恨没有欲望的人类,没有欲望,让他怎么操纵人心。 他一下子慌了,他已经蛰伏了几千年了,势必要拿回天魔之躯,今天不管是谁,也别想让他离开神剑派。 他转过头不敢再看无颜,心脏快速的跳动,以他身为魔君多年的经验来看,无颜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他把目光投向了真书子,想着反正自己这副皮囊年轻,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卖卖萌,撒撒娇怎么了? “道长,我中毒了?快救救我。” 真书子吃惊到: “你去了魔界?玄天宗的人怎么搞的,没人保护你吗?不应该啊,王宫不是有守护阵吗?” 接着又转头问无颜: “他中了什么毒,你在魔界就是用他的血做的阵引?” 无颜面不改色: “我从四个媚魔手里把他救出来的,应该是促人情欲之类的毒。” 真书子又吃了一惊: “四个?一个媚魔足以让凡间男子丧命,他被四个媚魔抓了,到现在还活着?” 说完,她看周域凌乱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红痕,从白皙的脖颈一路蔓延到胸口,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这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凡间男子! 魔君被她俩看得无限烦躁,恨不得两手掐死她们,但杀人容易,破阵难。 那该死的封印阵法,他尝试了千百回,从未撼动分毫。 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继续卖惨,假装自己呼吸不过来了,嚷到: “道长,快救救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道长,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真书子叹了一口气。 周域因病第一次来神剑派的时候,她就想收他为弟子。 奈何他身份特殊,纵使天分极高,也难挡红尘诱惑,况且身居高位之人,大多瞧不上合欢的功法,说出去都怕人耻笑,就算王公贵族习惯拜个师父强身健体,也断然不会拜在她门下。 高贵如皇子,怎么可能去学习如何讨人欢心。 因此,治好了他的病,便也没有再提。 “死不了,你九岁撞邪,五脏六腑俱趋近腐败,我不是照样把你救活了,你看你现在不也身强体壮,潇洒肆意,还被媚魔看上了。” 真书子虽然只恢复了三成体力,但微笑起来,无限姿容依旧美轮美奂。 魔君没想到这躯体与神剑派还这么有渊源,趁机讨要: “道长救我,我愿拜道长为师,谢道长救命之恩。” 眼见无颜已经想叫自己滚蛋,当今之际,最重要的自然是在神剑派光明正大的留下来。 正所谓日久生情。 无颜就是个瞎子,时间长了,他也能闪瞎她的狗眼。 这世界就没有不为他神魂颠倒的女人。 然而无颜此刻十分紧张,她拜入神剑派不出三月,跟师父感情正是融洽的好时候,这种幸福与安逸,她是不希望别人来分享的。 她紧张的看着真书子,不知道自己师傅是何打算。 真书子假意思索,其实内心早有定数。 皇家修仙,就没几个修得好的。 如今师兄不在,她暂时充当掌门之责。 依神剑派规矩,历代掌门只收两名弟子,一人学无情道,一人学合欢道,而定下掌门继承人之后,会由师叔,将另一门功法悉数传授给掌门候选人。 如今,神剑派只有无度和无颜师兄妹二人。 要是无度愿意做掌门,她再传他合欢道就是,如果无颜愿意,愿意也没办法,她又没学无情道。 她有点头疼,要是自己再收一个弟子,是以掌门的身份收,还是以神剑派师叔的身份收。 但不管怎么收,她都不会选一个帝王家的人,作为自己的弟子。 她思索的这一会,无颜急得都要冒汗了,把周域看了又看,手里的剑捏了又捏,邪恶的想法在脑袋里转圈圈。 要是师傅收了这个徒弟,她断言他活不到二十岁。 “哎,我合欢道收不了你们帝王家的血脉,太尊贵不适宜我们功法的修行,你若真想拜师,不如去玄天宗,青台山,未微观。” 魔君急了: “不,他们这些废物,只会说大话,一点用没有,道长,我真不介意凡夫俗子的看法,修行就是修行,哪有什么高低贵贱,我愿拜在道长门下。” 真书子给他递过一粒丹药,喂他服下,见他言辞恳切,也颇为动容。 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罢了罢了,你要是诚心,可先在我神剑派做三年外门弟子,三年期满你若仍旧想拜我为师,我一定收你。” 魔君大喜: “谢师尊!” 真书子没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不禁感慨难怪被四个媚魔看上,这一身风流骨,勾魂夺魄。 无颜冷漠的看了看周域,又看了看真书子,没有做声。 这时,气冲冲的渡劫真君终于姗姗来迟,他步伐极大,推开门,两三步就迈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将几人都笼罩在阴影下。 “师叔,你收弟子,也不跟我知会一声。” 渡劫真君不怀好意的一瞥,让魔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巨大的恐惧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他回眼一看,噩梦再现,一阵头晕目眩,晕了过去。 内心仍惊惧不已,这人,怎么跟渡劫真君那么像? 15 我老婆生了 话说渡劫真君显露真神天相后,需要放下神辉才能化作普通人。 他急急忙忙赶回去,却发现久未有客的渡劫真君神殿门口,站了一个访客? 这可真是少有。 他这神殿,八百年没人上门了。 毕竟帝君级真神都很忙,而其他人又扛不住他的雷电阵法。 “无量天尊,你这地板好烫脚啊。” 听见抱怨,渡劫真君看向那嬉皮笑脸的来者,可不就是九重天上的帝君。 就算是帝君,要让他记住,那也得有几分本事。 比如面前这个,有事没事就自己下凡渡劫玩耍,还得他一顿瞎忙活。 帝君作为后天飞升之神,渡劫后,可享三千年大道。 三千年后大道凋落,需再度天劫,可另享三千年大道。 此为一轮回。 眼前这位帝君,已经经历了两次轮回,被渡劫真君来来回回劈了三回。 只见他伫立在渡劫真君神殿门口,身上落满了白玉兰硕大的花瓣,脚上缠绕闪烁着无数藤蔓一样蕴藏着雷霆之力的紫光,正笑吟吟的看着渡劫真君。 “烫脚你来干什么?” 渡劫真君见他笑意不减,在自己的阵法里从容不迫,明显感觉受到了嘲讽。 他在天界,又没什么朋友,看到帝君,也没什么好脸色。 准确的说,他在哪里都没什么朋友,看到谁都是一副送葬脸。 帝君却是不慌不急,好像挺乐意看渡劫真君这张冷脸,甜蜜蜜笑道: “我老婆要生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渡劫真君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总觉得帝君的脸今天格外欠扁,他握紧了拳头: “你老婆生了关我什么事?” 帝君满脸春风: “不管你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我老婆生了。” 渡劫真君胳膊上青筋都要憋出来了,他最讨厌废话,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废话,他又不是只会布劫云,劈神雷,他也是会打架的,但是考虑到无颜还在魔界等自己,他忍住愤怒: “行吧,我知道了,你走吧。” 帝君满脸疑惑: “你不去看看?” 渡劫真君: “又不是我老婆生了,我看什么,你赶紧走。” 帝君张开双手,抬脚间,挣断脚底那紫色的闪电的束缚,冲到渡劫真君面前,抱住渡劫真君,笑道: “啊哈,太好了,你不去的话,我女儿就没有劫难了。” 渡劫真君死死的皱了眉,一把将帝君推开,冷言到: “你那凡人妻子生的不过是个凡人,自然不用渡劫。” “什么?” 帝君仿佛很吃惊,对自己这次下凡的成果似乎不太满意。 但是渡劫真君耐心已经用完了。 他自顾自打开门,大殿内遍布劫云,浓稠得如同黑夜一般,里面的雷霆之力犹如神龙一般在劫云里穿行,飓风从门口刮过,将那雪白的玉兰吹落一地。 “你妻子没有仙缘,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没有,下辈子也没有。” 渡劫真君半步踏入神殿,末了补上一句: “你那小孩寿元不过百年,在天界不过百日,你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哦,那我跟我老婆说一声,下下辈子还找她生孩子,我先回去了,无量天尊多多保重,有空来给我小孩过百日啊。” 帝君却也不恼怒,末了还淡淡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里,藏着些许恨意。 渡劫真君却颇为愤懑,这些神仙,有事没事跑到下界搞个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偏偏他自己孤苦伶仃,简直恨不得把人界成亲的神仙都劈死。 奈何这又算不得多大的罪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些仙人劣迹斑斑,留恋人间。 不过,倒也是亏得他从不徇私,化境渡劫,神雷淬体,他不出手,人永远是人,大罗金仙也无可奈何,倒也省得这仙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神仙亲眷。 毕竟,日子久了,他看惯了爱恨情仇,自己却从没得到,看别人温存就觉得讨厌,越发觉得天道在针对自己。 但是,无颜出现了。 作为渡劫真君,他已经习惯被讨厌,被排挤,被算计。 孤独和寂寞仿佛是他大写的命运。 他永远只能看花开,听花落,却没有一朵,是为他开,为他落。 别人都有,凭什么他没有? 他化作神剑派大师兄,准备去魔界接他的例外。 想起无颜在魔界真挚的神情,他不免有些心跳加速。 但等他回到魔界的时候,刚好看见无颜和真书子,以及另外一个碍眼的男子从阵法里传送走。 都怪那该死的帝君。 光是看着无颜身边有别的男人,他瞬间感到一阵怒火失控般在胸腹流窜,烧得他想立刻冲过去把那人撕个稀碎。 但是无颜不可能喜欢别人。 不可能。 无颜肯定是天道给自己的礼物。 她相信无颜,只是在做好事,顺便救了那凡间男子而已。 理智让他恢复几分清明。 他瞬间知道了,无颜这是在攒功德,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于是,渡劫真君一个人在魔界踌躇了一会,又意得志满的回了神剑派。 路上,顺便还把周域查了个底朝天。 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家废物,生的有两分姿色罢了。 他伸手接住这个吃完丹药就收不住要晕倒的废物,转手递给了身后理事的外门弟子,吩咐到: “让他去柴房。” 无颜看到师兄安然无恙,心里有几分喜悦,一路混战,她正担心大师兄出事。 真书子倒是先开口: “哟,无度,说话有几分掌门的味道了,可以啊,师兄再不回来,这神剑派你直接当家吧,也别总是劳烦我了。” 真书子本是木灵修士,本身不喜权势,如今受了重伤,多少萌生退意。 她真的,只想好好修炼,好好保养自己。 无颜不知道这些,只以为师傅生大师兄的气,她也不希望师傅另收徒弟,于是顺着师兄的话说道: “师傅,大师兄说得对啊,我觉得神剑派有大师兄就行了,不需要再收弟子。” 说完又补了一句: “外门弟子也不需要,我觉得大家做的挺好的,再多一个皇亲国戚,反而打扰众弟子安心修行。” 无颜难得多说几句,渡劫真君和真书子都饶有兴趣的听她说话。 无颜感受到两人的目光,仿佛受到了鼓励,又接着说道: “况且,况且师傅教我的我都还没太会。” 她声音越说越小,真书子和渡劫真君却是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真书子笑道: “你们都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想着要再收徒,你们不出去看看别的山门,也不知道我们神剑派有多破,现在脚底下这屋子,还是周域九岁治病的谢礼。” “我只是,想改善一下神剑派的生活而已。” “天下哪个宗门不是香火鼎盛,就我们神剑派最穷,掌门师兄也不管,就知道捉妖,那么多外门弟子,都靠我卖丹药养着。” ··· 真书子觉得自己年纪是真大了,记忆总是模模糊糊,她说不太清楚,却着实想借着周域,振兴一下神剑派。 16 不做人 “我们神剑派很穷吗?” 习惯风餐露宿的无颜发出了疑问。 在她眼里,半夜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夜空而是屋顶,就已经是非常富足的状态了。 更何况身上还盖着八斤的大棉被。 那可是足足八斤实打实的棉花啊。 她一直以为师门富得流油。 真书子和渡劫真君都诧异了。 但是大概猜到,这500年,无颜估计光顾着跟在渡劫真君屁股后面跑,顺便积攒功德,等待飞升。 无颜从不讲究吃穿,像极了苦修,苦身,苦行,一辈子没吃过糖。 作为一个颇具天赋的修行者,更是早早达到了无需饮食,只靠一口仙气存在,只要灵根不毁,更是察觉不到世间五苦。 她不需要吃饭,睡觉也少,累极了便会找个树杈子睡觉,醒来时怀里还能搂着一只猎豹。 她存在于这个世间,游历世间,神魂却仿佛在神游太虚,很难注意到身边事物的变化。 春夏秋冬轮回,喜怒哀乐交替,与她,仿佛都不存在。 即使雨滴和风雪一起砸在她身上,她也毫无知觉,静静等待风和日丽,雨后天晴自然晾干。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渡劫真君身上。 但是渡劫失败,让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开始在意身边的人事物。 “你出去转一圈就知道了,我们神剑派只能卖卖丹药,卖卖神器,纯粹的出售资源,辛苦不说,还得看运气,你们俩想想,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们也不会炼丹,神器也找不到,外门弟子吃不上饭直接走人,你们俩还能干吗?” 无颜认真的听着,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人走光了,她自己守着就行了,又不是一定要吃饭。 要是房子坏了的话,住后山的山洞里也不是不行。 但看着自己的师傅,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种话,想办法安慰道: “师傅,炼丹我也可以学。”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真书子天生顶级木灵修士,当年不知多少玄门上赶着要收她为徒。 奈何神剑派掌门哄骗她,去别的门派,只会有练不完的丹药,治不完的伤,学了他的合欢道,随便都能找个大靠山,保她一生安逸。 真书子回想起来,只怪自己当时太年轻,天底下哪有什么容易的路走。 她合欢功法倒是学了一等一,钟情她的修士也排了一箩筐。 但是师父葬身魔界,师兄下落不明,好好的安逸人生,全部变成泡影,不得不没日没夜炼丹,除妖,打怪,还得跟玄门周旋,才能保下神剑派的山门。 她轻轻叹一口气,她真的不想努力了,她好想过那种闲得没事只能种种花,喂喂鸟,晒晒太阳的闲散日子。 “你合欢功法才学了五分之一不到,你怎么学炼丹?” 她难得说了句重话。 无颜憋得脸通红,半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平生从未发现什么功法像合欢派这么难学。 而且,这功法甚为奇怪,学得好不好她根本不了解,因为等级判断全是靠别人的反应。 她这辈子没觉得修炼难过,除了这该死的合欢功法。 她不说话,渡劫真君却开口了: “师叔说的不无道理,就算是神仙也要受凡间香火,增加自己的法力,我们神剑派不但没有几个的信徒,连朝廷给的俸禄都很少,日子确实过得比较艰难。” 他其实也觉得神剑派太破了,那粗布麻衣,硌得他脖子上的肌肤微微发红不说,还有一股他不太喜欢的气味。 而且无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飞升,他自然想让生活条件好一点。 “啊,大师兄,你也觉得吗?” 无颜有些沮丧,连大师兄都这么说,她更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看来,在人间就得有个人间的样子,多几分烟火气,这样体会才能更深刻。 三人商定好,要借着那周域,起码把房子修修,把钦天监的俸禄调多一点,最好能打开知名度,让世间商贾,碰到麻烦,多来请神剑派的人帮忙,顺便收点谢礼。 无颜听得两人越聊越兴奋,尴尬的笑着,甚至有些后悔带周域上来了。 心想,早知道就把他随便找个地方丢下好了。 而周域,吃完丹药,解了毒,在柴房醒来,立刻从脏乱破旧,到处积攒着经年污垢的地上跳了起来。 “我草,这什么地方,何人想要谋害本王。” 此时,已是傍晚,旁边就有光着膀子的外门弟子无语在劈柴,准备烧火做饭。 “你醒啦,没人想害你,我们神剑派是正经门派,是大师兄派人把你送过来的。” 魔君皱眉: “大师兄?” 咦?那神秘人没说神剑派有个大师兄啊。 他回忆起那个酷似渡劫真君的男人,不免咬牙切齿。 好家伙,欺负了他那么多年,他找不到本人,先教训教训替身出出气也行。 要怪就怪那家伙倒霉,长得像谁不好,非要像他仇人,这不是明摆着找抽? 他暗地里做了计划,一定要狠狠整整这个倒霉师兄。 咕噜~ 腹中一阵饥饿传来,他感觉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冷汗瞬间冒出。 凡人的身体就是差劲,想他还是个天魔的时候,打架十天十夜也没觉得饿。 虽然嫌弃这外门弟子穿得破破烂烂,也不知道手艺如何。 他仍旧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做出一副天真无邪少年郎的神态,问道: “你这有什么吃的,都给我端上来。” 无语多少有些无语,这小子虽说穿得不赖,但大师兄既然吩咐扔到柴房,那就算不得什么客人。 他一把把虚弱的魔君推开,不耐烦的说道: “要食物去问厨房,而且现在不是饭点,你去了也是没有。” 神剑派的口粮都是按人头算的,平日里极少会有剩余。 魔君背地里啐了一口,转过头春风依旧,道了谢,便向厨房走去。 他饿极了,着实有些不耐烦,看神剑派的弟子,就像看到一个个行走的小点心。 忍,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克制的吞了一口口水。 打开四处漏风的厨房门,说道: “我是祁安王,我饿了,把你们好吃的都给我端上来。” 做饭的正是真书子一辈的真绝子,天生神力,膀大腰圆,火灵修士,脾气极为暴躁,听这放肆的话就一水瓢挥了过来,嚷到: “哪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敢这么跟你师叔说话,错过饭点你还有理了是吧!” 本来就头晕的魔君受了这一击,头更晕了,一双桃花眼变得迷离起来: “我,我好饿。” 真绝子一下子被这绝世的美貌冲击到,感觉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是大了点,转身去厨房翻了半天,递出一个满头,说道: “不要怪师叔下手重,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天没个规矩,就这个馒头,还是你无颜师姐没吃,才留下来的,不然哪有你的份。” 魔君大口大口的吞噬这冷硬的馒头,听到无颜两字,眼神又凶狠了两分。 哼,等他不做人了,一定要让无颜加倍奉还。 17: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魔君啃完馒头,得知晚饭还是馒头,当时就坐不住了。 急冲冲跑到真书子客房,大喊着: “师尊,师尊啊,这些年,你们都是怎么过的啊,都怪我,你救了我两次,我竟然都没为我们神剑派做点什么,是我不对,我这就回去,启奏皇兄,重修神剑派,增加俸禄。” 这破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了了,就算他能忍,他的身体不能忍,他当魔君几千年,从来都只吃最美最香的人,住最大最豪华的宫殿,连仆人,都必须是一等一的机灵。 虽然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卧薪尝胆,给予渡劫真君致命一击,为此不惜付出一切。 但是这不包括吃苦受穷。 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魔君,不可一世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高贵,那是无数神灵祭奠出来的权威。 听他这话,真书子自然乐意,周域如此主动,也省得她去旁敲侧击。 她点了点头,越发觉得周域像个大冤种,空得一身美丽皮囊,内里傻得冒泡。 魔君正想回王府吃两个活人,离开魔界不过半日,他就压抑不住心中吃人的欲望,馒头喂得饱凡人躯体,缺填不了他残酷的欲望。 真是有点等不及了,他不经意间伸出舌头舔舐了一圈,问道: “师尊啊,我是一刻也等不及了,那个阵法挺好的,可以把我送回去吗,我想快点叫人来修缮我们神剑派,表达我对师门无限的感激之情。” 这要求算不得过分,但真书子有点尴尬,斗转星移这种千里转移术,一般来说,都是土灵修士的绝招,她是纯得不能再纯的木灵修士,压根没学过。 但作为一派代理掌门,需要维护本派的脸面,她正襟危坐,咳嗽一声,说道: “哦,这种小事,你找你无颜师姐好了。” “哦,她在哪呢?” “跟你大师兄一起拜别还未离去的玄门修士,在无情台,山门最高的地方。” 为什么没事要去那么高的地方? 魔君爬了900多层台阶终于忍不住咒骂: 等老子恢复天魔真身就把这该死的神剑派铲平,妈的,没事修这么高的祭坛干什么? 山门不休,休什么祭坛? 爬到1200的时候,魔君大汗淋漓,感觉刚刚吃下的馒头也化作汗水流出去了,身体逐渐变得虚浮。 他实在爬不动了,干脆懒洋洋的仰躺在台阶上,看晚霞烧红了夜空,早春的风很凉,很安静,他眺望着远处的山脉,瞬间失神。 他好像从未如此认真的领略过人界的风采,此等波澜壮阔又静谧的美景,魔界是看不见的。 他一下子感觉天地前所未有的广博,瞬间沦陷在美景之中。 这无情台修这么高,其实就是为了将毅力不足,能力不够的人,阻拦掉。 表面上看起来是无尽的阶梯,实际上是开山祖师布下的阵法,只有功力深厚,或者意志坚定的人,才能登上无情台,学习无情功法。 修行者,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初阶领悟天地造化,达到御气阶段,便可直接破阵,飞过这无尽阶梯。 修补会稽山护山大阵的修士,早就跨过这个阶段,见真书子师徒平安无事,他们登临无情台,准备各归山门。 今年这场变故,让众玄门痛心疾首,各自损失已成气候的木灵修士不说,朱赫立的背叛着实让众人心惊。 一番平定后,却又纷纷惦记起玄门宗主的宝座。 说来可笑,他们与朱赫立同来时,本想将神剑派的宝藏瓜分了。 未曾想真书子还活得好好的,朱赫立却先堕魔了。 本来稳定的以玄天宗为首的玄门,在朱赫立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后,都开始蠢蠢欲动,早就对神剑派这块难啃的硬骨头没了兴趣。 他们现在的目的,是玄天宗。 甚至已经有人在偷偷押宝,到底是未微观,还是青台山,能拿下宗主之位。 因此,虽然各派中都有弟子受伤,但都急着回去与各家掌门商议大事。 他们聚集在无情台,主要因为此地灵气充裕,在运转功法时,大受增益,灵力消耗最为节省。 那些本门有土灵修士的,也能多待几个人回去。 而剩下的弟子,听说无颜使用斗转星移之术,从魔界传回了人界,不由得大为震惊。 就是在场的土灵修士,也表示从未听说过这种阵法。 因此,秉持着友好交流的态度(主要是无颜嫌玄门修士太能吃)。 无颜待着众玄门修士登上了无情台,准备在这里给他们全部送回老家。 青台山的弟子,身穿青色道袍,为首的是一位摇着竹扇的青年,他风度翩翩,行了个礼,对无颜说道: “青台山凌云,请教了。” 言必,身后走出十数位青台山弟子。 青台山大弟子凌云以扇为笔,在偌大的无情台上刻画阵法,他身姿潇洒,动作行云流水,笔力深厚,胸有成竹,显然颇有心得。 众目睽睽之下,他刻画阵法的手丝毫没有停顿,显然将法阵记得滚瓜烂熟,半刻钟后,一个蕴藏着雄浑法力的阵法形成。 围观修士惊叹不已: “不愧是青台山大弟子,世人的转移阵法这么快就画出来了。” “你们看他行踪步伐犹如闲庭信步,实际每一步都是刻画好方位,与手中笔扇相配合,没有半点差错,这才能如此迅速。” “不愧是青台山最有潜力的弟子,听说,是孙老仙的关门弟子呢。” 凌云听惯了这些夸赞,他师从孙长老,刻苦异常,又天资聪颖,早已远超同辈修士: “无颜道长,请。” 无颜略微有些疑惑,不知一个转移阵法,这个青台山的为什么要画这么久。 难道不会在施法途中被人打断,然后被妖魔杀死吗? 但是她不习惯与人交流,因此也不开口。 她默不作声,伸出手指,凌空快速几笔画出一个小小法阵。 有人憋不住露出一声嗤笑: “就这么大点阵法,能转移个蛋?” 然而,那阵法借由纯粹土灵灌注而成,在空中缓缓下落,接触到大地的一刻,陡然发出耀眼金光。 凌云瞬间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连同在场的其他青台山弟子,一同被送回了老家。 无颜面不改色: “下一位。” 看着场上瞬间少了三分之一的人,她不由得有点开心,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心想明天绝子师叔应该就不那么发愁了。 而留在现场的修士全部被震慑住了。 他们完全没法相信,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能在眨眼间刻画好一个将数十人传送走的法阵。 更可怕的是,他们完全无法得知,青台山的人,到底是被送回了青台山,还是送到了什么可怕的地方。 这时,魔君狂喜着冲了出来,大喊着: “师姐,师姐,我来我来,我要回祁王府。” 18 :不自量力 师姐? 竟然喊无颜师姐,还喊得那么亲热? 真是个不入流的浪荡子。 渡劫真君半睁着眸子瞥了周域一眼,冷冷说道: “我来。” 这小子看无颜的眼神不正! 装模作样,挤眉弄眼,故意卖弄。 真是分外碍眼。 渡劫真君迈动长腿,两三步走到周域跟前,他身量极为高大,气势惊人,饶是周域不矮,仍旧低了他半个头,相较之下,气势弱了许多。 “我不,我就要师姐送我!” 魔君一口回绝,虽然感受到大师兄浓浓的敌意,但身为魔君的他嚣张惯了,何时曾畏惧过? 哪怕眼下不过是凡人之躯,也依旧挺直胸膛,抬头迎上大师兄审视的目光。 不过是神剑派不知名的大师兄而已,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嚣张。 无形的战争吹响了号角,两个人互不相让,互相对视。 沉默,无止境的沉默,在场的人突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让他们几乎站立不住。 风平浪静,无情台气压极低,昏暗的天空即将彻底陷入黑暗,在无尽的黑暗中,有几道闪电在云层中翻腾。 渡劫真君气极,这周域,不过是个小小的祁安王,在自己的注视下,竟然还敢抬头直视。 他隐隐释放真神威压,劫云远在天边,却照样能压得这一群修士噤若寒蝉。 这小子,难不成对无颜有意思? 两人瞬间确认对方心思。 不自量力! 凡人也敢跟我争! 渡劫真君冷哼一声,寸步不让。 魔君却不跟他纠缠,满眼挑衅收敛,转瞬踮起脚,越过渡劫真君,笑嘻嘻对无颜喊道: “师姐,你帮帮我嘛,我回去给你带好吃的。” 无颜也突如其来感到一阵胸闷,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大师兄有时候真的让人觉得挺可怕的。 周域这一嗓子,把她从一种入定的状态拉了出来。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又不是非要大师兄允许,而且多大点事,有什么好计较的,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把所有人都送走。 “地址!” “无颜?” 渡劫真君有些错愕,低沉的喊了一声。 无颜惊出一声冷汗,无意识开始解释: “大师兄,我可以的,这很容易。” 魔君立刻笑嘻嘻说出了地址。 渡劫真君冷哼一声,猛的甩了一下衣袖,径直走到无情台边缘,任由晚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只背过身,沉默等待。 很快,魔君消失在无情台,回到自己王府,立刻吃了两个迎上来的王妃。 他舔了舔唇上殷红的鲜血,感叹着还是人好吃。 酒足饭饱后,一双桃花眼收紧微眯着,思考回去怎么先把大师兄搞死,思索后觉得,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吃掉,必须一口一口啃食吞下他的血肉,才能发泄今天被威胁的屈辱。 无情台上,无颜送走了所有人,发现大师兄还静静站在无情台边上,任由夜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四处飞舞。 大师兄很高很高,像渡劫真君那么高,头发也很长很长,披散在白色的道袍上,随风飞舞,四处张扬,格外撩人。 无颜也觉得,这素净的服装是有些配不上大师兄。 那暗沉的料子,衬不出大师兄莹润肌肤的辉光,在一头茂盛到发亮的秀发面前,更是显得有气无力。 无颜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自己远比不上大师兄的美貌,更别说渡劫真君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 殊不知渡劫真君表面上转过身不再插手,实际上早已神魂脱壳,居高临下的查看无颜施法。 他能确认,无颜给周域施法的样子,与跟其他人施法,没有半分区别。 这个不自量力的凡人,不过是在做梦。 总有凡间男子爱上女神仙,这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女神仙怎么可能会爱上凡人呢? 天界又不是没有秀美的男仙,无颜这么好,哪里轮的到这个凡人,不过是转眼的枯骨而已。 “为什么叹气?” 他转过身,上前一步,刚好将无颜笼罩在怀里。 离得太近了。 无颜发觉大师兄眼睛有点问题,而且对距离的把控也很离谱,经常发生一个转身就不小心把自己搂在怀里的事情。 她举起手,稍微推了推大师兄,低声道: “也没什么,只是奇怪,大师兄为什么不修合欢道!” 渡劫真君见她害羞,不自觉的想要捉弄。 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坏笑,悄无声息捉住无颜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紧接着一个深呼吸。 无颜歪过头,脸红炸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风浪很大的海面上颠簸了一下,偏偏这风浪虽大,颠簸得虽然厉害,但是大师兄温热的手始终紧紧的抓着自己。 让她觉得虽然有点晕,但是又不会害怕,知道有人一直在托着自己。 大师兄虽然看起来瘦,但宽大衣袍下骨骼高大匀称,肌肉紧实健美,肌肤光洁无暇,短短的接触,把无颜吓成了惊弓之鸟。 根本来不及品鉴体会,立刻挣扎着弹开了。 渡劫真君也不阻拦。 他心情愉悦,解释道: “男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有人爱自然有人爱,没人爱,也没什么要紧,合欢,不学也罢。” 无颜本就有点生气,她只想摸渡劫真君,不想摸别人。 再听大师兄那轻狂的语气,更是来气: “大师兄,你是不是瞧不起合欢道?” 她认真的盯着渡劫真君,眼圈泛红,气愤道: “大师兄你说得轻巧,你生来优渥,你知道什么叫没人喜欢吗?你有的是人爱你,自然无所谓爱与不爱。”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很多人,生下来就没有得到过爱,也不知道怎么去获得爱,你选择做你自己,这是不错。” “但是你怎么可以看不起,看不起为了获得爱努力改变自己的人呢?难道我们这种天生没人爱的,想凭自己的努力获得喜爱,在大师兄眼里,是一件很低贱的事情吗?” 无颜很少说这么多话,她着实有点被大师兄伤到了,尤其是他那风轻云淡的神情。 她转过身,偷偷擦掉眼泪: “大师兄你根本不懂,我们合欢道很好,非常好,非常特别的好,比任何功法任何门派都要好。” 她直接御剑起飞,犹如一颗流星,急速离开。 心中莫名涌起的委屈让她一时间难以招架,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搂个豹子睡一觉。 渡劫真君有些懊恼。 不明白无颜为何突然这么生气。 明明今天晚上的月色也好,风也好。 他不好意思追过去,突然又变成一个人,只得看着夜空发呆。 19: 后继无人 无颜很少跟人计较,但是一旦计较起来,就非常认真。 她是一个认死理,又特别爱钻牛角尖的人。 大师兄不解释,她就认定大师兄瞧不起合欢道,因此第二天见面的时候,也没给他好脸色。 渡劫真君难受得要命,自从来到神剑派,当上大师兄,无颜对自己那叫一个信服,那叫一个亲密无间,突然之间的仇视,让他五脏六腑像是被泼了毒药,扭曲抽搐着被腐蚀,那叫一个疼。 但是渡劫真君是绝对不会道歉的。 他出世就是真神,别说凡人,就是三千大世界的神仙妖魔全加起来,也没一个人能让他道歉。 即使心中千般难受,他仍旧板着一张脸,坐得笔直。 无颜哼哼两声,干脆扭过头,看也不看他。 时间一晃过去数日,春海棠娇滴滴的开满山门,连和煦的春风里,都带着几缕花香,沁人心脾。 真书子乃木灵修士,天性喜爱花草树木,便邀着无颜,在山门赏花。 这次护山结界修补,她伤到了根基,休息这些天,功力很快恢复五成有余,在五成之后,却突然停顿下来,几乎无法治愈。 那日在魔界血池里,魔气已顺着她的灵根遍布全身,重新纳入木系灵气后,那盘踞的魔气便跟灵气发生激烈的冲突,若强行冲破魔气阻碍,灵脉尽碎不说,性命也可能不保。 亏得她是个木系天才,吸收灵气后将魔气逼藏胸腹深处,保持魔气与灵力之间微妙的平衡,这才能行动自如的使用法术,但若消耗过多,灵力稍弱,势必会被魔气侵蚀身体,最后彻底堕入魔道。 但可惜的是,即便是她,也只能修复好一半的灵脉。 这一切意味着,她基本没法再继续修炼,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没人能在半人半魔的天平上永远保持平衡,若神剑派后继有人,她大可自废武功,散了这一身修为,闲散老去也好,有机缘重修灵脉也好。 总比有朝一日堕入魔道强。 她领着无颜,在海棠花树下站了许久,任由纷飞的花瓣,铺满了她的裙摆。 无颜能察觉到师父的异常,自从魔界回来,师父便不如之前那般爱笑,此刻更是严肃的看着自己。 她勇敢的抬起头,看着温柔又强大的真书子,等着聆听她的教诲。 然而真书子只是温柔的浅笑着喊她过去,说要给她换个发型。 凭空变出一个红柳雕花凳,便让无颜坐下,然后散开她的头发,仔细的给无颜梳头,一边轻轻的问道: “怎么最近,不找你大师兄了?” 无颜没想到师父会提起大师兄,一时间想起那天的场景,红了耳朵,但心中仍旧气愤,对真书子控诉: “师父,大师兄瞧不起我们合欢道。” 真书子吃了一惊,手上动作一顿,扯得无颜头皮发疼。 “师父,扎太紧了。” 真书子瞬间回神,并没有放松力道,反而继续收紧,在无颜面前幻化出一面镜子,俯身在她耳旁说道: “你平时妆发太随意了,偏偏五官生得凌厉,与散漫的发型不搭,你就应当梳这种高高的发髻,把前面的碎发都扎起来,更衬你的神气。” 无颜一瞧,果然自己大半头发都被真书子高高的梳在头顶,挽成一个双环凌虚髻,又在后面留了两缕长发,顺着纤细的脖颈,垂在胸前。 这发型与无颜略微上扬的眉眼极为相称,一扫她半世漂泊的孤苦气息,显得神采飞扬,仿佛生来就在云端执剑一般。 无颜没有什么品位,只觉得自己看起来好像精神了不少,与之前风餐露宿的自己大相径庭,不由得失了神。 真书子收敛笑意,略带感伤的在她耳边接着说道: “无度真这么说?” 无颜回响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真书子难得一见的皱了眉头。 无度看起来彬彬有礼,进退得当,不像会说出这种话。 但无颜心思单纯,她不得不信。 她叹了口气,又埋怨起大师兄留下的烂摊子,好好的山门说丢下就丢下不说,还收个表里不一的弟子。 按照神剑派的规矩,对合欢道有曲解的弟子,是不收的。 按照开山祖师的意思,无情道与合欢道,本是同源之道,只可惜大多数人都难以参悟,因此分成两道功法。 但神剑派的掌门,还是要求两种功法都会。 她本来想着无度天生销魂骨,一双冷眼勾魂夺魄,几分清冷叫人欲罢不能,更何况天生大骨量,肩背开阔宽厚,双腿笔直,修长有力,极具男性诱惑,是修炼合欢功法的上乘人选。 没想到他内心根本看不起合欢道,而这样的人,显然是领悟不到合欢功法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 再看无颜,虽然努力,但是也太过板正。 明明一直是一个人在修行,按说人间黑暗苦难应该见识过不少,偏偏还是一副少年心性,刚正不阿到让她惊讶的程度。 似乎这几百年的风霜,都未曾浸染过她的内心,而且同样穿过魔界血海,却不受魔气半分干扰。 这份定力,超乎寻常,但对于合欢道来说,只怕是适得其反。 合欢合的是心意,不是信念。 她犹豫再三,决定在晚饭的时候再给无度一次机会。 本来这几日渡劫真君就非常难熬,甚至在外出布劫云的时候,甚至冒出干脆把无颜那段记忆抹掉的想法。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真书子喊去吃饭,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 刚吃没几口,其实也没几口可吃。 真书子就问道: “无度,你师妹说,你对我们合欢道有意见?” 渡劫真君眼皮猛的一跳,比听天帝的话还认真,仔细的思量了一般,回到: “师叔,师妹误会我了,我只是觉得,爱不是一件可以强求的事,更应当顺其自然,做好自己,更为要紧。” 他说的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甚至微微昂着头,目光垂到无颜脸上时,微微吃了一惊。 他感觉无颜今天有些漂亮过头了。 头上的发髻精致秀美,慵懒的挽着两个环,他内心突然升起一种冲动。 他想把自己的手从那个稍大的环里伸进去,再把她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扯乱,然后被无颜愤怒的大眼睛狠狠的瞪两眼。 他思索着,十指难耐的交叠,紧紧的握在一起。 无颜被他看得发毛,果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渡劫真君无意识露出一个极为短暂的笑容,心情瞬间好了大半。 真书子忧心忡忡,无度这话,看似公允,实际等于什么都没说,她没时间跟他们慢慢扯,直接了当的问道: “无度,你也知道,神剑派掌门,需要无情道合欢道双修,你若不喜合欢道,那这掌门,你变当不得。” 她本意欲敲打无度,奈何渡劫真君根本不用考虑,他当然不可能给个凡界门派做掌门。 待无颜飞升,他便会即刻返回神界。 “师叔,我知道,恕弟子无能。” 20 :家风不正 无颜从未像今天一样厌恶大师兄,明明师父从魔界回来,功力还未彻底恢复,他还非要跟师父作对。 尤其是说话时轻佻的语气,仿佛对神剑派一点感情都没有。 想起他平日里对自己假模假样的关怀,对外门弟子虚伪造作的礼貌,她更是觉得恶心。 愤怒让她难以平静,她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大拇指使劲的在食指指关节处来回捻动。 她微微低着头,收敛起愤怒的目光,但戾气止不住的从她眼角余光往外冒。 不知道珍惜! 神剑派这么好的山门,他竟然不想守护。 师父这么好的人,他竟然忍心伤害。 “够了,无情道有什么了不起,修无情道,把人性也修没了吗?” 她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头上的凌虚髻微微颤抖,一张嘴把真书子和渡劫真君都惊呆了。 但是她觉得还不够,一股闷气郁结于心,她胸腔剧烈起伏,深吸两口气,她张开双臂,俯下身,将渡劫真君包围起来。 渡劫真君被困在椅背和无颜的胳膊之间,他抬眼便坠入无颜锐利的眼眸,她死死的盯着自己,对自己释放威压。 渡劫真君感觉,他好像,被一只豹子威胁了!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新奇。 渡劫真君饶有兴趣的看无颜居高临下的鄙视眼神。 兴奋让他的眸色暗了两分。 他侧目瞧了瞧那困住自己的两只胳膊,明明那么纤细,却如此大胆。 他想,他可以轻易折断这两只胳膊,但是,他更希望这两只胳膊能缠绕在自己脖子上。 无颜冷漠至极的看着自己的大师兄,嗤笑着发出一直以来的疑问: “就因为无情道把人性都修没了,所以,你师傅才会置神剑派于不顾吧,说到底,你们无情道的,哪里有半分比得上我们合欢道,不过是神剑派的叛徒罢了。” “无颜,住口,不许侮辱掌门师兄。” 真书子扶额,不断的按摩着自己的头部,她觉得头更疼了,记忆也像丢失了一块。 无颜的话,着实戳到了她的痛处。 真玄子师兄,表面上跟无度一样,看起来和大家关系都很好,但是她感觉,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就像他一声招呼不打,突然消失,把整个神剑派甩手给自己一样。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允许无颜这样子说话。 神剑派本来人丁就不兴旺,两个弟子要是再不合,那她怕是要无颜面见师父了。 而且真玄子也修行合欢道,从没说过无度那样伤人的话,在消失前,一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师兄。 她苦苦支撑着神剑派,也是想着有一天,能再亲手把山门交还给师兄。 “师父,大师兄他太过分了。” 无颜的理智没有被唤回,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的她,现在只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王八蛋师兄。 以前给他面子,只是尊敬他是师兄。 如今他侮辱合欢道不说,还跟师父这么说话,她实在是不能忍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打不过大师兄。 毕竟那日,她借着那把神剑,与朱赫立都能打成平手。 那把全身发蓝,总是带着一身霜花的神剑,被她取名霜降。 今天,她第一次喊出它的名字: “霜降。” 她唤出神剑,挥手间,周围迅速结出冰晶,周围事物,犹如打上了一层霜花。 “慢着。” 真书子发现自己声音都变慢了,来不及阻止。 只看见无颜欺身上前,一手将霜降抵在大师兄脖子上,一把拽住渡劫真君的衣领。 低声威胁到: “快,给我师父道歉,给我们合欢道道歉。” 渡劫真君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他难掩眼底的兴奋,嘴角止不住的扬起。 感觉自己对无颜的认知,终于清晰了。 原来,这才是那个独自厮杀500年,偷偷追随自己四处游荡,还能在路上降妖除魔,顺便把功德攒满,本来应该成功飞升的女修。 他看着无颜锋利的眼里坦坦荡荡的威胁与不容置疑。 终于将这副面容,与那天表白时狂热的人重合了。 自信,强大,果断。 这才是那个敢在飞升之日向他求爱的女修。 他笑了,冷淡的眼底升起一股温柔与宠溺,然而这温柔只是一闪而过,转眼就换做令人恐惧的疯狂。 无颜看着这罕见的笑容,瞬间失神。 渡劫真君刹那间伸手捉住无颜执剑的手腕,一拧,难以忍受的疼痛让无颜松开了手,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放开,她的手腕将会被折断。 神剑脱手,渡劫真君轻哼一声,一手接住神剑,他瞬间起身,无颜被他一手拉扯着,不得不跟随着转了一圈。 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右手被他高高反拧在脑后。 一柄闪着蓝光的剑已挥向自己的脖颈。 她忍不住侧过头,用左手去抓大师兄执剑的手,却发现无法撼动那强劲的胳膊分毫。 那神剑认了无颜,发现自己架在她脖子上时,蓝光熄灭了。 死亡的恐惧让无颜忍不住挣扎,她习惯用右手结阵。 渡劫真君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故意将她反扣的右手拉得更高,而且直接扣住了她的脉门。 无颜右手被扣住半分不能动弹,左手又得死死扯住渡劫真君执剑逼近喉咙的胳膊,分身乏术的她,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她数次从死亡的边缘逃脱,都是靠的一手斗转星移,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但是大师兄似乎早有预谋,对她了如指掌,彻底断了她的生路,她一时之间想不出对策,便知道,自己输了。 这要是别的对手,她此刻已经死掉了。 无颜从没想过大师兄实力竟然如此变态,虽然被控制住,却仍旧疑惑的抬头,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然而大师兄太高,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难以言喻的微笑。 紧接着听到咽口水的声音。 她忽然感觉大师兄此刻像极了野兽,难道是想吃了自己? 渡劫真君此刻背对着真书子,无颜又被他反扣在胸前,无人能看见他的表情,他便放纵起来,肆意的打量无颜。 他看着那精致的凌虚髻,因为打斗,果然已经散乱,些许碎发散落出来,虚无的低垂着,游离在他的心口摇荡。 渡劫真君被她看得心猿意马,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宠溺的说道: “师妹,我承认,刚才跟师叔说话的声音,是大了一点,但你身为师妹,怎么能对我动剑呢?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神剑派,定会被人指点,家风不正。” “而且,在我面前用剑,多少有点羞辱我了,师妹,你大师兄虽然运气不太好,还没寻到神剑,但好歹是神剑派大师兄,拼剑法,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题外话------ 谢谢小可爱的推荐。 21:我可以 “够了。” 真书子本来想好好吃顿饭,聊聊天,培养培养感情,侧面打探一下,无度能不能做下一任掌门。 没想到这俩师兄们,平时一个比一个老实,动起手来,半分余地不留,搞得场面这么难堪。 “放手,你们还没闹够吗?” 她情绪激动,咳出一口鲜血。 渡劫真君感觉自己有点闹大了,立刻松开了无颜。 他看无颜冷冰冰的面孔,不由得皱眉,总觉得不能都怪自己,谁能想到无颜这么冲动呢? 他那是情不自禁,师兄教训师妹,那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无颜的记仇也是让他有几分畏惧,这要是不解开,她不得恨自己一辈子。 他松开无颜,和颜悦色的给真书子添了点新茶,劝解到: “师叔,你评评理,师妹是不是太过分了,哪有对自己师兄舞刀弄剑的,而且,我真的没有看不起合欢道,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各有各的道,各凭本事飞升。” “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修行合欢道,并没有看不起合欢道的意思,总的来说,我觉得是师妹太敏感了,师叔,你觉得呢?” 真书子也觉得无颜太过冲动了,无度虽然拒绝了自己,但怎么说也不能对自己人动手。 加上平日无颜对合欢道的领悟颇多差错,她琢磨着无度的话,一回想,立刻发觉,是无颜自己在拧巴。 她强稳呼吸,问无颜: “无颜,你认真回答我,你是不是觉得合欢道,就是专门讨人欢心的功法。” 无颜默不作声。 真书子气得头晕,又问: “你的悟性真是差得离谱,以后做事不要这么冲动。” 真书子血气翻涌,感觉有些疲乏。 渡劫真君却紧追不舍,提议到: “师叔,弟子虽不想做掌门,但是对神剑派,是有深厚感情的,无颜师妹虽然合欢道悟性不高,但我看她剑法天赋倒是极高,不如,让师妹做下一任掌门。” 真书子扶腮叹气: “可是,我没法教她无情道,师父只传了我合欢道。” 渡劫真君眼睛一亮: “师叔,我可以。” 无颜吃惊的看着渡劫真君,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渡劫真君却乐得不行,事情终于被他掰回正道了。 无颜学个劳什子的合欢,就她那榆木脑袋,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学会。 他倒是可以慢慢教她。 只是,不能在凡间,她学得实在太慢,要是修合欢,飞升无望。 无颜就应该学无情道,赶紧出去降妖除魔,早日飞升,省得他在人间装模做样,怪辛苦。 而且他来教无情道,绝对比神剑派开山祖师还教得好。 世人只知他是渡劫真君,擅长布阵。 无人知晓,他剑法远胜阵法。 “大师兄?” 无颜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大师兄,感觉更加看不透眼前人的想法,明明前一秒跟自己打斗丝毫不留情。 此刻,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渡劫真君冲她微微一笑: “合欢并不卑贱,无情也非绝情。” 真书子看着无度,觉得无度这话,几乎已经参悟了神剑派的双修大道。 他不是不适合学合欢,他是不想做掌门。 她微微叹口气: “也行。” 饭毕,真书子交代无颜跟无度好好聊聊,告诉她师门感情宝贵,自己是师父,但终究年岁长他们许多,而他们的日子还长,日后相伴的时间只会更久,有了矛盾要尽力解决,而不是自己闷着,最后闹得师门反目。 无颜便红着脸,听了教诲。 自到了神剑派,她一直把真书子当做最重要的人。 而如今听了教诲,才知道大师兄也是很重要的人。 她觉得师父说得有道理,她应该多问问大师兄的,而不是直接就打了起来。 最主要的是,她完全没发现大师兄竟然这么强,要是早点知道,她肯定选择跟他讲道理。 渡劫真君与无颜一路相伴,行走到海棠花树下。 神剑派生活穷苦,晚上没有灯火,今夜无月,无星辰。 天很黑。 渡劫真君自然的牵起无颜的手,然后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前后半米的位置。 这珠子本来可以将整个山门照亮,但渡劫真君想离无颜近一点,于是略施法术,缩小了亮度。 无颜晚上也是能看见的,虽然视力差些,但也不至于需要人领着。 但是大师兄笃定的牵着自己,仿佛在为自己保驾护航,想起自己还以下犯上,对师兄拔剑相向。 她便不好意思抽出手,只感觉师兄手掌温厚暖热,而且手指修长有力,自己手掌被握在里面,竟然连个指头都漏不出来。 经此一役,她感觉,大师兄绝对是深藏不露的内敛型高人。 难怪之前会突然感觉大师兄非常恐怖。 但好在,大师兄的感情也是内敛的,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但实际上还是很在乎神剑派的。 她感觉自己一下子原谅了他。 “对不起。” 她声若蚊蝇。 渡劫真君发现自己总忍不住想逗弄她,便将夜明珠悬浮在海棠树枝上,转身紧紧的盯着无颜,问道: “你说什么?” 无颜提高了音量: “对不起。” 渡劫真君捂住心口,假装难受: “哎呀,师妹,我今日不慎被歹人伤到了心肺,耳朵也不好使了,你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他躬下身,故意将耳朵往无颜那边凑。 无颜立刻上当,踮起脚尖,喊道: “大师兄,对不起。” 渡劫真君却在半道又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微微发怒的无颜,无奈的笑道: “啊,你在说什么,再上来一点,我还是听不清呢。” 无颜气急败坏,抱住胳膊,别过头: “你听到了对吧,你肯定听到了。” 渡劫真君见她果然生气,坏坏的笑了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掰了过来,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只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对你不好的事情,更不会看不起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好吗?” 无颜一愣,她从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信任被保护的感觉,眼里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渡劫真君擦掉她脸上的泪,她这个样子,真的让他很想吻她。 一片海棠掉落在无颜的脸上,正好紧贴着无颜嘴角。 渡劫真君替她摘掉花瓣,鬼使神差的,从那比花瓣柔软的唇上略过。 一道闪电在脑海炸裂开,他几乎把持不住。 无颜却突然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呢喃道: “大师兄,你真好。” 渡劫真君轻轻的拍打着无颜瘦削的薄背,心里想着,我还能更好。 22 :偷天换日 渡劫真君送无颜回去后,在简陋的屋子里把今日的事又回味了几遍。 他仰躺在床,思来想去,发现无颜特别在意自己的看法。 他得意的笑着,想来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样貌,跟真身有五分相似,无颜说到底,是在意自己的看法。 因此,哪怕只是轻微的质疑,都能让她愤怒到失去理智。 神剑派寒酸,床也小得可怜,平均两米的长度,他要是头舒服的靠着枕头,脚就会露在外面。 脚要是想全部盖起来,人就得斜着睡,真就一个顾头不顾脚。 他此刻没有睡意,便枕着一只胳膊,一条长腿盘在膝盖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无颜拔剑逼自己道歉的样子。 真是英姿勃发,气势傲人,他咧开嘴笑了笑,心痒痒的,手指捻动着,回忆摩挲在无颜腮边的触觉。 本来隔着个真书子,找她不方便,以至于近三个月,无颜都没怎么攒功德。 这一闹倒好,他亲自教无颜练剑,练完剑就下山,随便砍两个魔头,飞升轻而易举。 想到这,他突然激动起来。 要是真书子赶紧飞升仙界,那神剑派不是只有他和无颜两个人了? 无颜这么维护真书子,还不是因为天天跟真书子在一起,要是真书子飞升了,无颜不得觉得自己是最好的? 他一下伸直双腿,从床上起身,准备去查探一下真书子的情况。 他记得刚到神剑派的时候,真书子就隐约有飞升的迹象,说起来,还修补了会稽山封魔大阵,按理说早就功德圆满了。 怎么最近看她,神色反而暗淡了不少。 他给自己施了个隐身咒,来到真书子的住处,见房间内灵气波动厉害,甚至隐隐有魔气流动的迹象。 果然有问题。 他进了屋,发现真书子已经昏迷过去,面前吐了一大滩血。 他赶紧过去将人扶起,用神力探查一番,顿时吃了一惊。 真书子的仙位,被人偷走了。 已经有人顶替了她的身份飞升仙界了,所以,她无论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再突破之前的境界,也永远无法再次飞升。 本该受神雷洗脉的躯体留在人界,没有得到应有的淬炼,又因命格早已飞升,无法构建新的灵脉,只会滞留在人界逐渐凋零。 加之她过血海时,本身灵气已经枯竭,无法抵御魔气侵蚀,导致大量魔气深入周身灵脉。 而本该飞升的她现在周身灵脉已经封闭,残存的灵脉纳入的灵气,堪堪能够与体内魔气相抵御。 渡劫真君红着眼,给气息紊乱毫无意识的真书子输入神力。 渡劫真君这才明了,难怪真书子急着要定下一任掌门。 原来她已经到了随时可能死亡的地步。 他细细回响这几日渡劫仙界的修士,竟敢在他眼皮子地下做出这种事情,他一定会把人查出来,打得他灰飞烟灭。 一个人界修士,历经9劫,才能飞升仙界。 这其中的艰难险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 而那些借用别人仙位的人,只是靠着背后的势力,便可轻松夺走他人成百上千年的苦修。 此为天道不容。 他渡劫真君,最不齿这种废物。 真是可恶。 若非他是真神下凡,真书子只怕是悄无声息的失去,在仙界,哪怕是人界,也掀不起半点浪花。 难怪最近看仙界那帮子仙人,越来越不顺眼,不少脓包一样的,他真是不知道怎么飞升的。 原来如此。 冒用仙位,非大神不能为。 渡劫真君打定主意,将紧盯最近飞升这一批小仙,看他们与哪位大神走得紧密,到时候顺藤摸瓜,大罗金仙也给他打下去。 他难以克制内心的愤怒,压制好真书子体内的魔气,一时也想不到好方法。 他知道真书子是一个合格的仙人,如果飞升的是她,她日后成为一名出色的上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有些事,别人能做,他不能做。 就算遗憾,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动手帮真书子恢复灵脉。 人各有命,这是天道。 安顿好真书子,他来到那棵海棠花树下,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无颜,他叹了口气。 他一个真神,被那花团锦簇的盛景所惑,没忍住,对着一地的海棠花许愿,希望无颜到时候,不要太过伤心。 一个轻柔的龙卷风卷了过来,无数海棠花绕着他周身不断旋转,升腾起三米多高,在顶端斜了力,洒了他一身的花瓣雨。 渡劫真君笑了笑,觉得这花不错,打算在自己神殿也种上几颗。 那里,春常在,花不败。 夜里,本来睡得很死的无语被人吵醒。 “师父,有人来了。” 他立刻用萤火虫传音给自己师父真绝子。 一颗萤火虫扇动着翅膀往真绝子的地方飞了过去。 真绝子为守护神剑派不富裕的口粮,平日里都睡在厨房。 一只萤火虫打着双闪,急速飞行,撞到她的鼻子,才停了下来。 真绝子立刻睁开眼,大骂: “谁他妈想偷东西。” 她拿起两把菜刀就走了出去,正好看到从柴房里出来的无语。 无语依旧无语。 因为一个比夜里的萤火虫还闪耀一百倍的男人正浑身发着恶俗的金光,牛逼闪闪的站在他们面前。 魔君穿了一身金丝刺绣的衣服还觉得不过瘾,又戴上了一个纯金打造的头冠,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绿宝石。 身后跟着一对侍卫,后面还有五六百人的军队,人手一个火把,把整个神剑派照得像是燃烧起来。 无语被那金光刺到眯着眼。 真绝子看着这么多人,也皱了眉。 这他妈得吃多少,就算她御气上阶也撑不住啊。 魔君看到这两人,一下子想起自己不是来神剑派炫耀的,他是来夺取无颜信任,然后给自己卖命夺回天魔体的。 虽然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修士现在惊诧的样子让他很得意,但是他还是要照顾一下两人的好感度。 毕竟以后说不定有用到这两人的时候。 说做就做,他立刻收敛起所有的嚣张,将一双迷人桃花眼笑成月牙,挥一挥带着七八个宝石戒指的手,和善的冲他们打招呼: “师叔好,师兄好,咋们神剑派太破了,我从家里带了点人过来修一修。” “嗨嗨嗨。” 他笑得人畜无害,一反常态,离得近的侍卫长不由得眼皮跳了一下。 23:拆 神剑派上次修缮还是十年前,接着周域的谢礼,将藏宝阁和真书子的屋子稍微修缮了一些。 神剑派位于会稽山五大主峰的第三主峰最高地,建筑多半是石料打的地基,加上后山伐来的千年古木,因为山顶风大,都只修了两层。 魔君作为外门弟子,只能住在外门弟子公共的房间内,本来是四人共用一间,一共二十多间,由两座并排的双层小楼组成。 管事的弟子,还有身份特殊一点的,多半住在自己修炼地附近。 除了住房,还有一个简陋的食堂,下雨的时候,只能尽量挑不漏雨的地方吃饭。 有一回魔君去得晚,没注意坐到了漏雨的位置,那房顶的雨滴淅淅沥沥的,刚好落到他的汤碗里,他喝了半天,发觉味道越来越淡,碗里还越来越多,这才注意到,当天就叫着祁王府的人把食堂拆了。 外门弟子,真书子也会教导,只是不像对无颜那么用心,只在每日日出之时,在演武堂给来的弟子上大课。 无颜每次都来听,她总觉得师父在上大课的时候,讲得更加通俗易懂。 魔君在魔界逍遥惯了,不到日上三竿,根本起不来。 但想着来了好几天也没碰着无颜,便强撑着往演武堂走。 他一路打着呵欠到达的时候,才发现连演武堂外面院子都坐满了弟子,挤得满满当当,他别说去里面,就是在外面院子里,也找不到能下脚的地方。 说起来,倒不是演武堂太小,只是真书子总是习惯把演武堂里面的弟子,挨个点名提问。 这压力实在太大,因此胆怯的,多半都是带了凳子坐在外面院子听。 等魔君晃晃悠悠来的时候,早挤不进去了。 魔君恶狠狠的吩咐侍卫:“拆。” 他带来的都是祁王府的亲信,训练有素,自己在神剑派三门外安营扎寨,连食物都是自己准备,倒是没给真绝子添过什么麻烦。 会稽山远离城镇,周围到处是建造房屋的石头和木材,因此建造的速度很快。 真绝子看着崭新透亮的食堂,对周域态度好了不少,看在他那张俊脸的份上,经常偷偷给他留些吃食。 魔君对此颇为得意,他相信要不了多久,他的好人品就会传到无颜的耳朵里。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有钱有势又长得帅还心肠好的王爷。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他相信,等他声名远播之后,无颜这只蝴蝶,就会自动往他身边飞。 但事实是残酷的,无颜很少与其他人说话,真书子最近特别关注她的进度,时常提点她合欢道的修炼不说,还会督促她,赶紧跟大师兄学习无情道功法。 因此无颜每日听完真书子的大课,都会跟随大师兄前往无情台练剑。 这件事,还是真绝子无意间跟魔君透露的。 那时他美美的吃着真绝子给他留的乳鸽,笑嘻嘻问道: “怎么最近都看不到无颜师姐?” 真绝子给他碗里填了一点汤,用那长柄大勺假作长剑,挥舞了两下,说道: “你刚来,不知道吧,下一任掌门定了,就是你无颜师姐。” 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似乎对无颜很是信赖: “她现在跟着无度在无情台学剑呢,听说学得老快了。” 魔君: “无度是谁?” 真绝子: “你们无字辈大师兄啊,话说书子还没给你取名啊,你准备叫什么?” “无法无天。” 魔君回了一句,鸽子汤也不喝了,立刻就往绝情台跑。 一听到大师兄的名字,他莫名其妙就升腾起一股怒意。 一想到这十来天,无颜天天跟他一起练剑,在那没人的无情台,每天眉来眼去,他就浑身难受。 一刻都不能忍,他必须马上就看看,那两个人到底是在练剑,还是在浓情蜜意的恋爱。 魔君一边在台阶上疯狂奔跑,一边痛骂自己真傻,就知道的等。 别人说不定都搂在一起了。 这个念头一出,他脑海里就浮现出无颜大着肚子,卧在无度怀里,亲昵的叫他抚摸胎动。 而他只能远远的站在院子里,喊半天理都没人理,更别说让无颜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打开禁制,拿回天魔体了。 虽然他意志坚定,但周域毕竟是肉体凡胎,跑了两三百级台阶,已经到了极限,他累得扑到在台阶上,气喘吁吁的大喊: “来人,给我把这该死的台阶拆了。” 回答他的只有对面山谷的回音: “拆了。” “拆了。” 哼! 他冷哼一声,心想,就算无颜跟那个该死的大师兄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他也会把无颜撬过来。 勾引良家少妇什么的,他又不是不会。 无度,你死期到了。 他阴沉沉的爬完最后一阶,打算不管她俩生米情况,天黑就把无度干掉。 但是刚一冒头,四五道闪着寒意的剑气就冲他扫了过来。 他立即低头。 无颜发现是自己门中弟子,立刻收了剑,问道: “你是哪位弟子,跑到无情台做什么?” 魔君惊愕不已,这无颜是什么人,竟然连自己这么漂亮的脸都能忘? 啊?这? 也太无情了吧! 渡劫真君远远扫了一眼,见他受挫的样子,内心暗自得意。 这小子,不论是什么来头,都输定了。 无颜爱的,是他,而且只能是他。 魔君咬咬牙,这点挫折算什么,他立刻露出伤心的模样,用少年特有的无辜嗓音,故作伤心的说道: “师姐,我是周域啊,你从魔界带回来的那个,想起来没。” 他惯会用这招,山门一共二十多个女修,个个对他宠爱有加。 没有人不喜欢一个漂亮礼貌的少年。 除了无颜,她回想了一下,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周域被四个媚魔缠绕的身躯。 她摇了摇头,不想记住这种隐晦的画面,微微转身,收起手中霜降,问道: “哦,你来做什么?” 魔君按下心中怒火,心想这女人也太他妈不识抬举了,劳资都辛辛苦苦爬了几千级台阶,你特么就给我说这? 他沉默了一下,立刻爽朗的笑道: “哦,我不是想拜师吗,顺便把咋们山门修一修,师姐,这无情台这么破旧,要不要拆了重新修一个?” 这无情台台阶真他妈多,什么破地儿,赶紧拆了得了。 “不可,这是专门修炼无情道的地方,你们不用管。” 渡劫真君开口说道: “而且,这里每一块石头,都雕刻着符咒,阵法,你们凡人,根本无法修复,就是那台阶,也是布满了初代掌门的刻纹,特意将无能者,剔除在外。” 他意有所指: “你们凡人不懂,这无情台虽然看起来老旧,但用处,大着呢!” 24:有志气 魔君竭力维持着表面纯真的笑容,实际上,指甲都已经扎破了手掌。 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哦,难怪呢,我说怎么这么高。” 心想,这会让你过过嘴瘾,晚上就把你皮扒了吃掉。 无颜看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汗湿的额发贴在漂亮的额头,不免有几分怜惜,讲解到: “这台阶不高,等你到御气阶段,就能很轻易的上来了。” 渡劫真君冷冷说道: “师妹,你不会以为御气阶段很简单吧,他有没有灵根都一定,谈何御气?” 无颜一听,愣了一下,她确实一直都觉得修行非常简单,简单到就像鱼儿会游泳,花会绽放,毛毛虫会变成蝴蝶一样理所当然。 她到目前为止,唯一学不好的,就只有合欢道。 大师兄这么一说,倒是让她心里难受了一下,再看周域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不自觉的联想到怎么努力也没什么进展的自己。 她安慰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难可能很难,但是不尝试,一点机会都没有。” 魔君大喜,他感觉无颜跟无度的关系也就那样。 主要是这个狗屁大师兄说话太难听。 他立刻感觉自己有把握了,看渡劫真君的眼神不免又嚣张起来: “师姐说得有道理,我会努力的。” 渡劫真君气得够呛,不悦道: “行吧,我看你学得挺快的,今天就先到这里。” 本来平时都是一起离去,他自然而然的走到无颜旁边。 但魔君听他们要走,立刻装某做样的捶打着自己的大腿,跟无颜抱怨: “师姐,你们都能飞的吗?能不能带带我,我爬上来好累,而且,我也好想体会一下御剑的感觉,我觉得,这样也能让我早点进入御气阶段。” 无颜看了看周域,她帮过无数凡人,像周域这样干净纯粹惹人喜爱的少年确实不少,一张朝气蓬勃的笑脸确实让人很难拒绝。 “好吧,你上来,抓紧我。” 她想着,就当积德行善了。 魔君得意的看了渡劫真君一眼,差点没给渡劫真君气冒烟。 之前他还用这招带过无颜,没想到无颜这么快就带别人了,早知道他就不教她了,真是岂有此理。 无颜喊来霜降,魔君跳上去,装君子,跟无颜离得远远的。 无颜回头,示意他离近一点。 魔君老练的红了脸,低着头,无颜只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魔君小声说道: “那个,师姐,男女授受不亲,我这样就行。” 无颜皱着眉,心想自己飞慢点好了。 但是刚一起飞,魔君立刻大叫起来,紧紧的搂住无颜的腰。 渡劫真君立刻出现在她俩头顶,他不用御剑,直接御气,伸手抓住周域衣领,将他提溜了起来,低头对无颜说道: “还是我来吧!” 无颜正好觉得有点尴尬,便点了点头,冲着真书子的地方飞去。 渡劫真君带着周域急速在天山狂飞了四五圈,才把他扔在了地上,末了问道: “怎么样,好玩吗?还想学吗?” 魔君心想,劳资天魔体还在的时候,那一双翅膀,飞起来不比你这个臭道士强多了,在劳资面前装什么,一会就弄死你。 碍于在场弟子众多,他晃悠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道: “就这,我以后能飞得更快,更高,比你强多了。” 众人大惊。 从来没人敢这样跟大师兄说话,面面相觑,交换眼神,都不知道周域是不是吃错药了。 渡劫真君弯起嘴角,嘲讽道: “有志气,我等你。” 渡劫真君走后,肉体凡胎的魔君当场就吐了。 把一旁的真绝子心疼坏了。 她上好的鸽子汤啊。 真书子那日被无颜无度气得够呛,直接导致气息大乱,运功调息时,只记得自己昏了过去,醒来发觉体内魔气已安安稳稳待在胸腹,不觉感谢老天保佑。 她自觉时日无多,对等待师兄已经不报太大希望,只想着能快点把无颜培养起来。 就算无颜稍微呆板一点,但是她够刻苦,她想着,有无度的帮忙,无颜掌管神剑派,应该没太大问题。 只是无颜学起无情道,进步神速,半月不到,已经学了四成,而她合欢道才马马虎虎学了三成。 因此,她干脆每天晚上,都把无颜叫过去,一顿耳提面命,给她传授心得。 无颜有心结,她知道。 真书子用充满母性的眼光温柔的注视着无颜。 神剑派历代还从未出现过女掌门。自己虽然处理着门中大大小小的事物,但并不会无情道的功法,因此顶多,算个代理掌门。而无颜,将会成为神剑派真正的女掌门。 她看着无颜,犹如看着神剑派的未来。 “无颜,你是不是觉得,为了获取别人的喜欢,改变自己,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心结若不解开,必将酿成大错,她试图引导无颜打开心扉。 无颜略微迟疑,犹豫到: “师父,我之前,确实这样想过,如果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改变自己,就算得到了爱,但还是把真正的自己弄丢了。” 她垂头丧气的说道: “我总不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把自己丢掉,而且如果我忘记自己是谁,那得到爱的那个人,也将不再是我。” 她很纠结,她在合欢三阶已经困了两月有余,半点进展没有。 她左右摇摆,既不想过分改变自己,也无法放下心中的爱恋。 她被自己心中的爱欲折磨,伤得很深,她感觉自己会在得到渡劫真君的爱之前,就会因为这份爱,而把现在的自己杀掉。 她有些犹豫,爱,难道就是要把自己整个人燃烧一遍,然后从灰烬里走出一个更好的自己,代替现在爱得卑微的自己,去拥抱自己的爱人? 她现在这个不起眼的自己,这个即将在浓浓爱欲下牺牲,作为新生自己养分的自己,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而且说到底,真正爱渡劫真君的人,是现在的自己。 如果将来更好的自己跟渡劫真君在一起了,又跟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有些难受。 她内心隐藏着卑微的期待,她希望渡劫真君,能爱上现在的自己,爱上这个最纯粹,也是最爱他的自己。 但是,她心里清楚,这不可能。 渡劫真君拒绝她了。 难道,只有杀死自己,才能得到他的爱? ------题外话------ 感谢系统送的月票! 真不错啊家人们,太人性化了。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么么哒,加更一章。 25: 限制 真书子看无颜纠结的样子,不免有些着急,但是这份焦虑,还必须藏在心里,她知道无颜平时话不多,心里想了十分,说出来的可能一分都不到。 她只能凭借对无颜的了解,结合自己的经验,给她还原个五六分。 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无颜,美丽的眼里透露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她伸出手,捏了捏无颜的脸,笑道: “你怎么追求个人还要计较这么多?” “一会是你,一会不是你的,怎么,你被未来的自己夺舍了?” “自己种树自己乘凉还不乐意?” 无颜: “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书子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说道: “为师知道,为师在逗你呢。” 她捏完脸,又拍了拍无颜的肩膀,她注视着无颜的脸,认真观察,半晌,才缓缓说道: “听无度说,你无情功法学了四成了,倒也不必这么冲忙,你师父还好着呢,这些天辛苦了,你看看,又瘦了,明天让你绝子师叔做点好的给你补补。” 几句话把无颜五脏六腑暖得透透的,无颜摆摆手: “师父,我没事,我好着呢。” 她开心的笑着,感觉师父像极了记忆模糊的母亲,她看着真书子,甚至,想扑到真书子怀里亲昵的撒娇。 她仿佛是第一次这样想,不免有些害羞,怕真书子看穿,心虚的抬头,正好看见真书子慈爱的眼神。 真书子觉得无颜可爱极了,她天生性格外向,也不害羞,一把把无颜搂进怀里。 无颜一下子坠入了温馨的港湾,直到不能呼吸才恋恋不舍的探出头来。 “师父。” 她憨憨的喊。 “嗯!” 真书子轻轻的回应。 真书子生来高挑,比寻常男子都高,即使是身高傲人的渡劫真君,也只是比她高了半个头。 她抱着无颜到也十分轻松,她修行了一辈子,虽然学的合欢道,倒是没碰上合眼缘的道侣,一直孤身一人。 直到碰见了无颜,那张倔强的脸说不上来哪里打动了她,让她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呵护。 无颜跟自己,差别真大。 她有时候,羡慕无颜的勇气。 她搂着无颜,捡起先前的话题,接着说道: “合欢道最要紧的,是开心,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开心,你都开心了,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你想想,这天大地大的,没有那个人让你喜欢,你会不会觉得有点无聊,虽然说,你也不用想着改变自己,但是也没有那份爱意充实人生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为了渡劫真君付出了太多,而他什么都没做,就获得了你的爱,你是不是心里觉得这样不公平。” “但是你想想,渡劫真君什么也没做你就爱上了他,还不是因为爱上他这件事本身,就让你收获了很多,所以,你在计较什么呢?” “你不是已经得到爱与欢乐了么,你会觉得不公平,还是因为你太贪心了。” “折磨你的不是爱,是欲望。” 她捧起无颜的脸,深情的说道: “你要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开不开心,快不快乐,都取决于你自己,我们合欢,说到底,不论怎么做,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无颜瞪大了眼睛,瞬间明亮了不少,先前的抑郁一扫而空。 她回想起跟渡劫真君表白之前,这份爱,给她带来的,确实全是喜悦。 但是哪有人只有爱没有欲望?爱欲就像光影,不可能只有阳光没有阴影,爱上后若无法拥有,痛苦便如影随形。 但是看着真书子希冀的眼神,她装出一副很懂点点头,说道: “师父,我懂了,最重要的是开心。” 真书子微笑着点点头,感觉自己一番苦心终于有了点作用。 但无颜实在无法想象,如果不能跟渡劫真君在一起,世上还有什么开心的事。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大晚上把渡劫真君喊起来练剑。 无情台上,渡劫真君盯着无颜,发现她动作呆滞,神情麻木,表面刻苦训练,实际上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无颜,认真。” “你在想什么,谨记心法,无情功法凶猛,最忌分心引来反噬。” 难道是无情五阶对她来说太难了? 渡劫真君躲过霜降,那蓝色神剑受了他的神力,剑身顿时暴涨,由一把纤纤柔弱的细剑,瞬间宽度增加两倍,长了二尺。 饶是这巨剑一般的霜降,握在渡劫真君手里,那也正是堪堪够用。 他单手轻易的拎起霜降,行云流水般挽起剑花,劈,砍,刺,格挡,挥舞间,蓝光大盛,那铺天盖地的剑意,让无颜不由得后退几步。 渡劫真君微微一笑,略微有点兴奋,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舞剑,一时间,感觉天地虽大,但傲立其中的肆意潇洒的,不过自己一人。 他在刹那间,感悟到一个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执剑回首,看见无颜,犹如开天辟地一般,想起这天地间,自己早就不是一个人。 她爱我。 他想着,四肢百骸仿佛聚集了无限柔情,像晚风微微抚摸山岗,像明月静静照亮海洋。 他迎着月光,用这汇聚起来的无限柔情,低头凝视无颜,伸手贴在她腮边摩挲,温柔的说道: “跟我双修吧,无颜,你被合欢三阶限制,无情剑意无法超过四阶。” 无颜瞪大了眼睛,皱眉,低头,使劲推了他一把。 渡劫真君纹丝不动,倒是无颜自己吃了力往后倒去。 渡劫真君长臂一挥,将无颜揽入怀中,低头就要去吻她。 无边星河,溶溶月色,无颜躲避不及,心脏狂跳着,闭上了眼睛。 “好你个大师兄,真不要脸,师姐你别听他的。” 魔君一声犹如烟花炸裂,无颜登时清醒过来,羞愤不已,赶忙从渡劫真君怀里跳了下来。 渡劫真君咬牙切齿,一双拳头嘎嘎作响,恨不得捏碎周域的脑袋。 “你来干什么?” 他强忍怒意,危险的眯着眼睛。 魔君冷哼一声,他来干什么? 他大半夜不睡觉,怕到这高得要死的无情台干什么? 当然是要他狗命。 好个人某狗样大师兄,白天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却把他抓到天上好一顿戏耍,弄得他七荤八素吐了一地。 晚上,他本想趁着月黑风高,去他狗窝要他狗命,谁想狗窝里竟然没狗。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杀人也不是非要挑个日子,但是去无颜那里发现无颜竟然也不在。 啊? 夜不归宿。 这还得了? 怕不是这禽兽,要趁着教无颜功夫的时候,再给无颜传授点别的心法吧! 呵呵,这一套,他都玩了几千年了。 ------题外话------ 感谢大佬的投票 26: 卑鄙 “我来干什么,无情台写你名字了?我为什么不能来。” 魔君一步步走向二人,一脸鄙夷的盯着渡劫真君,手里握着一把弯刀在背后打着旋。 无颜尴尬得要死。 她本来就不善言辞,也无法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为什么不拒绝大师兄,为什么不一巴掌打他脸上。 她也不明白,大师兄明明知道自己是喜欢渡劫真君,知道自己心里只有渡劫真君,为什么还要诱惑自己? 她这辈子没认识几个人,这种局面更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脑袋里一团乱麻,只呆呆的看着周域越来越近,心脏怦怦直跳,感觉自己犯罪被人抓了现行,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她眼神飘忽不定,情急之下直接御剑逃跑了。 魔君大吃一惊,好端端的怎么就起飞了,只得对着那道疾驰而去的蓝色身影狂喊: “师姐,双修找我,大师兄就是个臭道士,他懂个屁,找我,我技术好。” 喊完,他无视渡劫真君想杀人的眼神,得意的舔一舔嘴角,将渡劫真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挑衅道: “怎么,大师兄你有意见,大师兄在这穷乡僻壤,还修个劳什子的无情道,想必,连元阳,都还未破吧,你懂怎么让对方开心吗?还双修,你会吗?” 他嘚瑟着,摇头晃脑的走向渡劫真君,一直走到他脸上,直到两人鼻尖快要撞上,才停下脚步,向前探着身子,挑高眉毛,恶狠狠说道: “师姐,是我的,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弄死你。” 说完他转身潇洒离去,哂笑道: “屁也不会,就叫别人双修,真够不要脸的。”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住脚步,侧脸回头瞥了渡劫真君一眼,讥笑道: “大师兄要是想开开荤,见识见识,我府里倒是有几个上好的舞姬,要不改日,送你两个。” 他摇摇晃晃的走下阶梯。 今天既然已经被师姐看到,为避免嫌疑,就不能杀他,暂且让他多活几日。 不过这狗屁大师兄可真卑鄙啊。 他愤恨的想着,要不是他来得巧,无颜说不定就跟他好上了,那自己的宏图大业不就泡汤了。 哎! 他叹口气,小小人间女修,没见过世面,哪里懂什么男欢女爱,就大师兄这样的二愣子都能迷惑到,这要是到了自己手里,指不定怎么求饶。 想着无颜那张冷脸,他突然笑了一下,不得不说,无颜还挺合他口味,就是胆子小点,不过小点也好,胆子小老实,花样他可以慢慢教! 他想着,自己得加把劲了。 首先,就不能老待在这个破神剑派,修缮山门什么都没捞到,还天天看他们师兄妹眉来眼去。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无颜带到外面去。 在这里,全门派都敬仰大师兄,在外面,大师兄不过是个臭道士,而自己,是有钱多金帅气的祁安王。 在别人的地盘打架,吃亏。 他笑眯眯的盘算着,突然腿一软,从台阶上摔倒,往下滚了两圈才停下。 妈的,狗屁无情台,劳资迟早拆了它! 他大骂着,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下台阶的腿抑制不住的抖动。 凡人身躯到底羸弱,这几天多跑了几趟,好像到了极限了。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下走。 渡劫真君虚浮空中,冷冽的看着周域摇晃的身影。 刚才周域逼近威胁他的时候,周身气息里,隐隐有魔气萦绕,这对普通修士,或者一般神仙来说,难以察觉,但他是一个真神,见过的神魔妖怪无数,对魔气妖气的熟悉,远非常人能比。 夺舍的手段骗不了他的眼睛,能把魔气藏得这么好,大抵也得是一位魔君。 渡劫真君嘴角微微上翘。 有意思。 真有意思。 魔界的人,跑到神剑派干什么? 不可能是看上无颜,来跟自己争风吃醋的吧! 他吹着夜风,半睁着眸子,沉默的思索着。 破晓,他放眼远眺,一半墨色一半血色,黑夜与光明在天空尽头交汇。 他握紧拳头,不管什么原因,无颜都只能属于他。 越来越多的异常和疑问让他隐隐有几分不安。 他抬头望苍穹,也许,是时候回神殿看看了。 无颜一连躲了好几日,她平日里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通常就是躲避。 怪打不赢就直接跑路,事情处理不了就直接躺平,她深信,时间会抚平一切。 还好那日后,大师兄没有来找自己。 她松了口气,起码不用面对那张神似渡劫真君的脸了。 她是真的,会把持不住。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不纯洁,觉得自己愧对渡劫真君,她敢发誓,在大师兄之前,她从未对任何男子动过色心。 就比如说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 “师姐,早,以后我就在你们隔壁,照顾你和师尊的起居。” “哦~” 无颜从不觉得自己需要照顾,但是她也不习惯管别人。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觉得跟自己关系不大。 但是关系怎么可能不大。 魔君早早就在真书子居所附近又修了一套二层小楼,然后借口说无颜的房子是危房,快塌了,把无颜的住所拆了重建。 顺理成章的,无颜就搬到那崭新的二层小楼。 魔君深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把无颜安排在二楼,自己就住在一楼。 这样安排,只要无颜哪日回来得晚了,他立马可以发现,早早出去破解大师兄的阴谋诡计。 对无颜来说,换个住所,不是大事。 反正她哪里都能住。 魔君趁热打铁,又给无颜定制了几身衣服。 无颜觉得,也不是大事,反正好像大家都有。 只是自己的稍微合身一点,稍微多吃一点,腰部就会绷紧。 魔君看着无颜皱起的眉头,暗地里偷笑,感慨自己功力不减当年,目测得真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趁着大师兄不知道死哪去了。 当然,魔君觉得他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他说是照顾起居,最后直接跑到真书子和无颜的饭桌上,把大师兄的位置给取代了。 他唇红齿白,笑意盈盈,给两人讲故事,讲皇宫里的女人,是怎么穿衣打扮,怎么讨他父皇欢心,东宫和西宫互相扯头花,最后满门抄斩,反倒是他宫女身份生下来的哥哥当上了皇帝,把真书子逗得哈哈大笑,最后扬言要给真书子和无颜带几套上好冰蚕丝做的袍子。 小屋,华服,玉钗,无颜觉得他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便渐渐有点不好意思,看到他也不再是一张冷脸。 她不习惯别人对她太好,好得太特别,这让她心里生出了一份亏欠,便拒绝接受周域的东西。 但那时,魔君便会可怜巴巴的看着无颜,一张脸委屈不已,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困惑的问道: “师姐,你是不是嫌弃我?” “师姐,我知道我很普通,但是我会努力修炼的。” “师姐,你教教我,我也想像你们那样行侠仗义。” 看着那么一张纯真而执着的脸,无颜忍不住想起了最初的自己,最后无奈接受了周域,并且忍不住思考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题外话------ 师姐,你御剑带我,大师兄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师姐,大师兄好可怕,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师姐! 27 : 登堂入室 渡劫真君在仙界转了一圈,清点了一下最近飞升的仙籍,都没有什么疑问,魔界也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动静。 可是,真书子仙籍被盗,魔君潜伏人间,这么多反常的事情,要说仙界一点问题没有,根本不可能! 明明知道有问题,却查不出问题,这就说明,问题不是一般的大。 他想着得早点让无颜飞升,自己因为她,牵扯了太多精力,难保不会有人趁着这种时候做些手脚。 只是他没有料到,自己在天庭巡查这么一遭,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只见海棠已经全部飘落,长出了树叶,取而代之的,是到处红艳艳的月季,张牙舞爪的开放着,吃牙咧嘴的吐着香气。 周域的到来,让整个神剑派从内到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他太过自信,未曾留意。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确实。 毕竟神剑派除了他的居所,都被周域全部修缮了一遍。 渡劫真君出了门,前去寻找无颜,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神剑派弟子指指点点的目光以及一些闲言碎语: “我听说大师兄找无颜师姐双修,真是看不出来啊。” “啊,是吗,大师兄不是修的无情道吗,他也会想要双修吗?” “啧啧,都是男人,别看外表装得多正经,背地里都一个样。” 渡劫真君一个眼刀扫过去,几个外门弟子立刻噤若寒蝉。 大师兄真可怕。 大师兄表里不一,还听不得半句坏话。 几人几个眼神来回,已经确认好大师兄是一个表面老实,实际上小肚鸡肠的伪君子。 渡劫真君清楚,这肯定是那个周域干的好事。 他承认自己那天稍微有些失控,有时候面对无颜,总是记不起自己大师兄的身份,光想着无颜喜欢自己。 而且他就是渡劫真君本人,面对无颜,难免不会放纵,在别人眼里,倒显得不合时宜起来。 渡劫真君无所谓别人怎么想,但他在乎无颜怎么想。 他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干脆直接告诉无颜,自己就是她苦苦追寻500年的渡劫真君本人? 不行? 绝对不行。 他是高高在上的渡劫真君,是铁面无私的无量天尊,他不能让无颜知道,自己竟然下来度化她。 大师兄必须是一个永远不为人知的人物。 他打定主意,来到无颜居所,发现不但无颜不在,房子也没剩下。 估计是被周域这个拆迁狂魔给拆了。 略微一打听,他来到真书子这里,看着对面新建的二层小楼,他握紧了拳头。 “无颜住二楼,周域住一楼,照顾起居?” 他咬牙切齿的念着,一股暴戾猛然在心中激荡。 他忍住直接毁灭掉周域肉身的冲动,走进真书子居多,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更是让他紧皱眉头。 屋内,真书子正在给无颜装扮,照着周域的说法,画了皇宫里常见的远山眉,眉心腮边还细细的贴上了花钿。 无颜穿着周域送的一套青绿襦裙,梳了个飞仙髻,上面插了两只金丝扭制的蝴蝶,随着无颜的动作,那缀着蓝宝石和绿宝石的蝴蝶翅膀跟着微微颤动,灵气十足,活物一般,仿佛要从她头上飞走一般。 无颜这么一打扮,到真像个幽藏深宫的贵妃。 真书子最后给她樱花一般的嘴唇刷上一抹嫣红,妆成,无颜清淡的脸立刻明艳起来,一下子由不惹凡尘的仙子跌入人间,几分颜色在她脸上,平添些许烟火气。 渡劫真君喉结一动,看这其乐融融的场景,一股无名火迅速蹿升: “哟,师叔,师妹,挺开心的啊。” 他黑着一张脸走进去,桀骜的站在周域旁边,冷冷问道: “我竟然不知,外门弟子,什么时候也能坐在这里了,师叔?” 他看也不看周域,只扭过头不悦的望着真书子。 沉默。 一股无形的威亚让真书子和无颜喘不过气,虽然外面晴空万里,但自己头上仿佛已经是阴云滚滚。 “那个,周域不是普通的外门弟子,他现在负责照顾我和无颜的起居。” 真书子忍不住开口解释,她总觉得无度多少有点奇怪,尤其是这种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她当然控制不住自己,渡劫真君悄然间施展了吐真诀,他不允许,无颜对自己有秘密。 但无颜定力明显比真书子强,真书子说完,无颜依旧没有开口。 “还不快滚出去。” 渡劫真君居高临下望了周域一眼,修士在他面前不过如同蝼蚁,凡人他更是不屑一顾,要不是周域背后可能藏着秘密,眼下,他可能已经将他彻底抹杀。 魔君却嬉皮笑脸的看着他,也许是受到吐真诀的影响,他觉得不吐不快,反问道: “大师兄你能好好说话吗?我们神剑派到底是谁当家啊,师尊都没让我滚出去,你凭什么让我滚出去?” 他装某做样的躲到真书子身后,探出个脑袋,挑衅道: “我是拜在师尊名下,又不是拜在你名下,我不听你的,师尊不叫我出去,我才不出去,是吧,师姐,凭什么都听大师兄的。” 他冲着无颜挤眉弄眼。 无颜显然也觉得大师兄有些过分,解释道: “大师兄,你有什么事直说就行,周域他在这里教我们装扮呢。” 渡劫真君低沉的应了一声: “哦~是吗?师妹急着学习装扮,是要扮给谁看?” 真书子一头黑线,感觉两兄妹又要吵起来了,她赶紧对周域说: “周域啊,你先出去一下,看看你绝子师叔,饭做得怎么样了。” 魔君才不想走呢,他就想让大家看看,大师兄冷峻的外表下,到底是一颗多么丑陋的心。 他冲着真书子撒娇: “师尊,等会嘛,师姐这样的装扮出乎意料的美,我还没看够。” 还没看够? 好不好看是让你看的? 渡劫真君忍无可忍,手指轻轻一动,一道清风诀刮过,周域直接被风卷到门外,顺便还把门关上了。 无颜有些诧异,周域虽然有些赖皮,但说到底是个好孩子,她觉得大师兄的行为,多少有些过分,于是皱了眉头,瞪着渡劫真君。 看着无颜眼里明晃晃的诧异和愤怒,渡劫真君更是来气。 凡人就是凡人,懂个屁,还跟他来劲了,跟这种人天天混在一起,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28 :不差 “大师兄,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吗?” 无颜老早就觉得大师兄这个人,虽然实力深不可测,但行为乖张,做起事来,也甚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本来今天开开心心的学习妆造,大师兄一来,全给搅和了。 她握紧拳头,感觉大师兄总是这样,令人难堪,之前对师父也是,现在对周域也是。 她冷冷的看着他,感觉自己一点也看不明白。 好端端的说要跟自己双修,说完消失这么久不见踪影,回来也不解释就知道发火。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些天因为他的话有多苦恼? 他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要不是周域在,她都不知道这些天,要怎么面对同门的非议。 “师妹这是怪我?” 渡劫真君不想解释,他觉得愤怒,自己为无颜跑到神剑派待了好几个月,费心费力,而她,就为了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质问他? 这是什么道理。 他低垂眼眸,怒视无颜,无形中加强吐真诀的影响。 感觉憋闷得难受,真书子忍不住劝导: “好了,你们俩,又要吵起来,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话,敞开说不行吗?都是亲师兄妹,为什么总是要吵架,我跟我师兄当年可不像你们这样。” 真书子最近经常想起自己师兄,也许是大限将至吧,她苦笑着,看向无度。 说实话,她一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师兄当年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徒弟,功力深不可测,城府深不可测,行事更是捉摸不透。 明明拒绝做下一任掌门,却肯教无颜无情功法。 明明修的是无情道,竟然邀请无颜双修。 既然能接受双修,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学习合欢道,自己做掌门呢?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不是看不起合欢道,他是看不上神剑派。 可是不管怎么说,贸然邀请别人双修,都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无颜那样子,肯定是心里委屈,她虽然不说,但是真书子看得出来。 周域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她才是神剑派掌门,今天,必须为无颜讨个公道: “无度,有人谣传,你邀请无颜双修,有这回事吗?” 她目光炯炯有神,盯着渡劫真君,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妙的表情变化。 可惜,除了无颜登时就红了脸,低着头,默不作声。 渡劫真君却是波澜不惊,冷冷的回答: “没错,是我说的,只是师妹并没有回答我。” 渡劫真君肩背笔直,目光柔柔的落在无颜身上。 无颜立刻感觉肩膀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一时间沉重得头都抬不起来,她艰难的摇了摇头,说道: “大师兄,这不可能,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渡劫真君,我是不会跟你双修的。” 渡劫真君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故意叹口气,转头看着真书子,解释道: “师叔,你知道为什么神剑派,一名弟子只修一种功法,只有掌门,才修习两种功法么?” 真书子从没学过无情道,听他这么一问,也来了兴趣: “你说。” 渡劫真君: “在教无颜的过程中,我发现,她的剑意,受到心境很大的影响,无情道讲究超凡无我,合欢道讲究一切随心,这两者互相矛盾。” “假如其中一种功法修炼圆满,再学习另一门功法,虽有疑问,但不至于停滞,无颜由于合欢心法困于第三重境界,根本做不到无我,她的剑意,将止步四重。” “也正因如此,我才想与她双修,帮她突破限制。” 他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大义凛然,一副深思熟虑只为无颜好的样子,让真书子也陷入纠结。 无情功法,果真无情,倒不像弟子们私底下说得那么污秽。 无颜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红,她疑惑的看着大师兄。 本来以为大师兄是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原来大师兄还是那个不懂把控距离的大师兄,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有点不太确定,抬眼看向真书子,跟她求助。 真书子纠结的思考半晌,慢吞吞说道: “合欢进阶,倒也不是只有双修这一种法子。” 渡劫真君察觉她要说什么,立刻抢过话来: “师叔,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双修的话,我比较有把握,而且进步也比较快。” “当然,无颜不愿意的话,我还是多带她下山走走,出去历练历练,也是一样。” 真书子点点头: “没错,护山结界已封,短期内,不会有什么事,你们到确实可以出去历练一番。” 渡劫真君早有准备,浅笑道: “无颜来了这么久,都没有下山看看,不如今日,就跟我一起出去巡查吧。” 所谓巡查,便是神剑派弟子,将会稽山山脉所囊括的城镇,山村,巡视一遍,避免有妖魔为祸世人。 玄门各派,都有自己负责巡查的范围。 神剑派因为地址偏远,方圆千里,只这一个门派,因此巡查的范围相当广大。 一般来说,被庇佑的山民都会向所在玄门答以谢礼,因此范围越大,所得谢礼,也越是丰厚,但神剑派地处荒凉,属于打起仗来都没人抢的地盘,因此也没什么油水。 更多的,是带回一些身受重伤,行将死亡的村民回来救治,这些人慢慢的,便成了外门弟子,负责神剑派的日常事物,偶尔有几个觉醒灵根的,便成了真正的修士。 无颜忍着一颗千回百转的心,一步一步跟在大师兄后面,在众多弟子的目光中,下了山。 由于神剑派受了祁安王周域的鼎力相助,神剑派的衣食住行有了极大改观,虽然周域一毛钱都没有给渡劫真君,但渡劫真君也浑水摸鱼脱下了神剑派粗麻制成的道袍,换上了自己神界的衣物。 无颜看着那静默的黑色像夜空一样从大师兄宽厚的肩背流淌下来,在腰部收紧,夸张的肩宽导致线条收得极为猛烈。 那衣裳也说不清是什么料子,却流光溢彩,极为顺畅,一丝褶皱也没有,似乎比自己身上的上品桑蚕丝制成的料子还要好。 无颜跟在大师兄身后,觉得大师兄的背影跟渡劫真君也非常像,一样修长的大腿,结实的臀部,肌肉发达到恐怖的肩背,还有那一头长发,从背后看,简直像极了。 她不说话,静静的看着背影发呆。 渡劫真君却猛的停住,转了过来。 只是无颜早就学聪明了,跟他拉开了距离,没有撞到他怀里。 渡劫真君有一点失望,伸手把无颜头上的蝴蝶簪子拔了下来,随手扔到草丛里,说道: “凡界物品,太俗,不宜沾染,你戴这个更好。”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古朴的桃木簪子,给无颜戴上。 “辟邪。” 他强调一遍,不让无颜捡扔掉的簪子,牵起无颜就走。 “这是神雷劈过的千年桃木,带上它,不但有上品木灵功效滋养,而且低等邪祟无法近身。” 他不敢说这是天帝上一次躲在蟠桃园渡劫的时候他劈的,这次专门找来,做成发簪,就是为了让她戴在身上,必要时刻,还能作为疗愈圣品使用。 他模糊的给无颜表述,只是想说明,他的这一只簪子虽然相貌平平,但是不比周域的差。 ------题外话------ 受宠若惊了家人们,有生之年啊,感谢大家收藏投票投资打赏,谢谢舞舞妖姬。 29:她要浪漫,她不要命 无颜回头看了一眼,之间那两只镶嵌着宝石的蝴蝶簪子就那么了无生气的躺在了草丛里,顿时光彩,不由得有点心疼。 但大师兄一惯是不讲道理的,她寻摸着记好位置,趁大师兄不注意再捡回来。 这么美丽精致的物件,丢了岂不可惜,而且,她很是珍惜别人对她一点一滴的好,没吃过糖的孩子,长大后,收到的每个礼物都想着等价奉还,好像这样便能不欠什么。 出了山门,两人迅速将会稽山脚下都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妖魔的踪影,这里当然没有妖魔的踪迹,毕竟最大的魔头正在城里最大的天香楼里,给他的属下开大会,要求他们制造点事端,吸引一下玄门的注意,最好是搞点大动静,让他能从那鸟不拉屎的神剑派下山给自己增加点油水。 久未吃人的魔君感觉自己的皮肤都没有以前鲜亮了,不禁叫老妈子又送进来几个水灵灵的姑娘。最近讨无颜欢心真是费了他不少力气,他特意挑了两个跟无颜长得像的,张大嘴,露出两颗尖牙,对着如花似玉般少女的脖颈咬了下去。 甘甜的鲜香立刻充裕口腔,连空气都变得甜美起来,他在这一刻感到满足,一把推开死尸,舔舔嘴角残留的血液,他幻想着,有一天,一口咬在无颜的脖颈上。 不止,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费了他这么大劲,还被那个狗屁大师兄欺负,搞得他根本压抑不住躁动的魔气,不得不出来释放一下。 师姐,我为你付出的,真是太多了。 你以后,一定得好好报答我。 他微微仰起头,嗅闻着空气中残存的芬芳,血色在他那危险迷人的桃花眼里蔓延。 他低下头,低声吩咐近卫: “回去告诉我皇兄,玄门宗主必须让神剑派当,不然我就死给他看。” “还有,钦天监上任监理不幸因公牺牲,这钦天监监理,以后就由我负责了。” 他打着饱嗝,兴奋的望着神剑派的位置。 而无颜本人正行走在乡村的小路上,她讨厌人多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小时候被那妖道留下了阴影,比起人类,她更喜欢跟小动物待在一起,甚至是植物也行,反正她也不爱说话。 但渡劫真君有意带她去见见世面,不与人交流,怎么可能学好合欢心法,两人拉扯着,来到一个小镇。 小镇名为五里镇,该因此处距离县城刚好五里,彼时正赶上集会,男女老少,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 渡劫真君身材极为高大,比众人高了一头,行走在人群中,也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可谓人上人,因此并没有察觉到无颜的异常。 无颜身材一般,略微娇小,行走在人群中,犹如一滴水滴到海里,混淆到一起,几乎完全消失。 渡劫真君只管牵着她往前走,根本没注意到无颜前进得有多困难。 被渡劫真君挤开的人群迅速的合拢,各种各样的气味让无颜吃不消,到集市尽头时,她终于忍不住,挣开渡劫真君的大手,冲着人少的地方奔了过去。 她发现这里有许多穿着粗布麻衣的村里人在售卖自家的瓜果蔬菜,柴火鸡蛋,鲜鱼活虾,这里人虽然稍微少点,但依旧站了两圈。 突然,她发现那群村人摊贩尽头,熙熙攘攘的地方,竟然空出一大块,一个风姿错约的女子悠闲的坐在那里,与周围忙碌的村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那女子虽然穿着与普通村民别无二致的衣物,但肌肤洁白细腻到没有丝毫瑕疵,一张俏丽瓜子脸,媚眼如深潭秋水,令人沉沦。 不同于寻常村人或蹲起买菜或弯腰讲价,她坐在高高的石凳上,撩人的脚藏在裙摆里轻轻晃悠,一下一下踢着裙摆,发现无颜正看着自己,她莞尔一笑,伸手将脸上散落的头发丝,撩到耳后。 无颜皱着眉头,这怕不是个妖精,她走了过去,低头一看。 发现这女子卖的既不是瓜果也不是鱼虾,她卖的竟然是几朵雪白的山茶花。 这时已经接近五月,山茶也开得不好,又到了下午,卖相更差,自然是没几个人来看。 无颜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发现半点妖气,倒是那山茶香得异常。 她开口问道: “你这花怎么卖?” 那女子盈盈一笑: “我这花,只卖给有缘人,50两一朵。” 无颜一听50两,暗自心惊,只道是自己跟这花有缘无分,当即就要走。 那女子却拉住她的手,幽幽说道: “相聚是缘,相逢是命,何不与我多聊几句,而且,我也没说不能讲价。” 无颜颇有些烦躁,但现下集市人太多,她在这里躲个清净,也不想走,又想起大师兄交代要多与人交流,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人聊天: “我不买,我就问问,你这花这么贵,能卖得出去吗?” “你觉得贵,是你不懂,但我懂,它就值这个价,这花就像女人,有些人啊,买不起就骂人家贵,但花本身是没有错的,对花来说,重要的是找到认可它价值的人,而不是一味的降价,哪怕枯萎,也是高贵的凋零。” 无颜听得一头雾水: “再好看也不能50两啊,你这山茶花到处都有。” 女子:“错,到处都有的是山茶花,而不是我的山茶花,我的山茶花就在此处,就这几朵。” 无颜愣了一下,不明白山茶花在她手里怎么突然就身价倍增,变成50两一朵了。 那女子眼波流转,四处张望了一番,突然凑到无颜耳边,轻声对她说: “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你觉得你很爱他,但是我告诉你,你爱他,不一定是你的选择,因为有时候,你没得选择。” “你说什么?” 无颜心脏砰砰直跳,感觉这个女子并不简单,她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她虽然不信,但是也想听听。 两人在那聊天,远处茶楼上,渡劫真君和天帝坐在窗前,一边品茶,一边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天帝化作一个普通村民的样子,颇为苦恼,无奈的对渡劫真君说道: “别人种菜,她非要种花,她说她不要命,她要浪漫。” 渡劫真君瞥了一眼,问道: “是上次那个吗?” 天帝瞪了他一眼: “一直都是这一个啊,难道我还有第二个,上次生孩子叫你来你也不来,孩子养死了,我老婆也疯了,她说她不喜欢神界,她要种地。” 他喝完一杯茶,啪的一声,狠狠拍在桌上: “种地就种地,非要种花,今年没有余粮了,我看这辈子又得玩完。” 渡劫真君瞥了天帝一眼: “你就这样陪她在人界玩?” 天帝没好气的笑了一下: “那你呢,你跑到神剑派,又是陪谁玩?” 渡劫真君早就想问天帝要人,他趁机说道: “你那神殿都人满为患了,我不能下来招个侍女?” 天帝一番白眼: “你招你的呗,谁管得了你。” 渡劫真君微微一笑: “那好,你老婆那花,我买了,你们再多活两年吧。” 达成协议,渡劫真君瞬移到无颜旁边,对那女子说道: “50两是吧,来两朵。” 无颜瞪大了眼睛,那可是足足一百两,虽然她对钱没有概念,但是也知道那是很多很多钱。 用真绝子的话说,够神剑派花三个月了。 那女子巧笑着收了钱,把两朵焉了吧唧的白山茶递给无颜,还抛了一个媚眼,道: “我就说有缘人会买。” 渡劫真君把两朵山茶花插到无颜发髻里,顿时,那失活的山茶在桃木簪的木灵滋养下,立刻娇艳起来,舒展了花瓣,嫩黄的花蕊吐露甜蜜的花香。 无颜很震惊。 更让她震惊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走了过来,牵起女子的手,轻言细语道: “老婆,她们怎么都离你这么远。” 女子一甩长发,魅惑的笑道: “没关系,被排挤,是我的命运啦!” ------题外话------ 人麻了,第一次见两位数的推荐票,发财了今天,感谢大佬的推荐票,恐怖如斯,我一周的推荐票,一天就给我满上了。 不说了,周五加更,麻烦各位点点收藏,投资一波,比心。 30 : 你难道不想飞升了吗 两人相伴回了神剑派,无颜听了那女子的一番话,陷入了沉思,忘了把蝴蝶簪子捡回来。 渡劫真君却憋着一股气,直接将无颜送回了新修的住所,然后在一楼客厅守株待兔。 他一手捏着茶杯,在手里来回旋转,看着杯子里冒出的热气发呆。 这周域,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趁自己不在,跑来跟无颜一起住,真是厚颜无耻。 年轻人总是太鲁莽,太冲动。 他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等着周域。 而那只兔子,在外面吃了个酒饱饭足,两个歌姬,三个舞姬,填饱了他的肚子,也缓解了他的狂躁。 他完全没想到屋子里会有人等着自己,打发走侍卫,一路哼着歌,推开门,就看见渡劫真君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仿佛等了自己很久。 笑容从他脸上潮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克制的杀意。 他不由自主瞥了一眼二楼,猜测无颜在不在楼上。 “你不该来这。” 渡劫真君自斟自饮,给自己续了一杯,看也不看周域,指尖微动,一道银色闪电刹那间幻化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揪住周域的脖子,将他拎到空中,然后重重的摔到地上。 魔君皱了眉头,没想到这个大师兄有两把刷子,这速度,自己巅峰时期也不一定能避开。 “杀人了,师姐,大师兄疯了,大师兄想杀我。” 他故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这狗屁大师兄不是好人啊。 他要让无颜看看,大师兄的真面目。 渡劫真君微微一笑,一脚踩在了周域背上,千斤力道,让周域不得不老老实实趴在地上。 “她听不见,我施了静音咒。” 渡劫真君早就料到他这一招,故意败坏自己名声,在无颜面前装无辜,破坏自己在无颜心中的形象,可谓是用心良苦。 “大师兄你这就不像话了,你要做什么,难道你真的想杀了我?” 周域倔强的抬起头,盯着渡劫真君,抬起浓烈的眉毛,挑衅道: “你不会因为自己年老色衰,怕师姐看不上你,想着干掉我吧?” “哈哈哈,我早就说你不行,师姐跟我在一起才能知道什么叫快乐。” 他一边激怒渡劫真君,一边估量对方的实力,想着自己动起手来,这具身体很可能会承受不住那么多的魔气,如此一来,他很难保证不让真书子察觉到自己的身份。 “闭嘴。” 渡劫真君面无表情的俯视周域,无视他的挑衅,默默的看着他,将脚慢慢从周域的背上,抬起,往他的脸上踩去。 周域表情抽搐,眼见那道阴影就要笼罩在自己脸上,眼睛危险的收缩,他没激怒对方,倒是被对方惹急了,一点暗红色在他瞳孔里显现,若有若无的魔气在周身蔓延。 “大师兄,你太过分了。” “你在做什么?” 无颜突然出现,看着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她完全无法相信,大师兄竟然会欺负周域,竟然踩别人的脸,愤怒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黑暗的记忆在她的心中浮现。 “师姐,师姐救我,大师兄疯了。” 魔君喜笑颜开,干脆咬破嘴角,吐了点血出来。 渡劫真君抬起的脚悬在空中,停顿了一秒,依旧狠狠的踩了下去。 “大师兄。” 无颜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 渡劫真君阴沉着脸,就地画了数个阵法,一脚将周域踹了出去,紧接着走到门口,看着趴在地上的周域,低沉的说道: “你不配出现在这里,我施了法术,从今以后,你都进不来,不要再来打扰无颜修行。” 他砰的一声关上门。 魔君摔了两遭,感觉这脆弱的肉身哪里都痛,痛得他感觉需要马上喝点血才能好。 欺人太甚。 他伸出手,想推开门,却发现那屋子凭空从他眼前消失了。 幻术? 这是人界修行者会的东西? 魔君一下子懵了,虽然那屋子明明就在真书子对面,但是他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也找不到门,更别说看到一块转头,一片瓦。 魔君咬牙切齿,这大师兄看样子来头不小,他以后得收敛一点了。 忍,必须忍,他恶狠狠的盯着原本应该是房子的地方,感觉这辈子没这么委屈过。 都怪那该死的渡劫真君。 他深吸几口气,发现肋骨疼得要死,好在侍卫跑了过来,看他这样吃了一惊,连忙搀扶着去看军医去了。 魔君靠在侍卫身上,捂着胸口,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神剑派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渡劫真君关上门,回头,无颜就冲了上来,本来已经准备睡觉的她,只穿了一身简单的交领道袍,一头长发披散着,狠狠瞪了渡劫真君一眼。 她不明白,她完全不明白,大师兄这个人,做事怎么如此乖张,就算周域只是个凡人,就算他没有灵根,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如此侮辱人。 渡劫真君山一样挡住大门,他感受到无颜的厌恶,突然感觉自己非常难受: “你要去做什么?” 无颜左拉又扯,却不能撼动分毫,更觉得大师兄蛮不讲理,她退开两步,怒道: “大师兄,你总是这样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周域只是个普通人,你怎么老是欺负他,你不能因为他说了实话,就记恨他,你这样是在作孽。” 渡劫真君感觉自己有些难以呼吸,那退后的小小两步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但是不可能,自己绝对不会受伤,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像无颜这样的小孩又能懂什么? 他的眼神略带悲伤,伸出手,示意无颜靠他近一点。 无颜防备的看了一眼那伸出来的大手。 渡劫真君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将手放在无颜头顶,探查她的灵力,然后愤怒的吼道: “你合欢三阶迟迟不能突破,周域身份复杂,对你的修行有害无益,我让他远离你,是为你好。” 无颜无奈的笑了,面对大师兄,她有种无力感: “对大师兄来说,修行是最重要的吧!” “什么感情,感受,都是排在后面,甚至不需要考虑的东西吧!” 渡劫真君心底涌起一阵愤怒,他低声问道: “师妹,你难道,不想飞升了么?” 无颜一愣,她确实好久,都没追随过渡劫真君的步伐了。 自从到了神剑派,遇到了师父,遇到了大师兄,还有神剑派百十来人,她飞升的心思,确实没有以前那么迫切了。 “不,大师兄,你不懂,只有找到真正的道,才能飞升。” 无颜扭过头,避开渡劫真君的眼睛,她觉得,自己以前的做法肯定是错误的。 像大师兄这样,只顾修行,丝毫不顾别人感受,更是错误的。 她突然转过头,郑重的说道: “大师兄,你可能很强,但是你要知道,每一个人,每一个动物,就连花草树木,都是需要尊重的,你修行得再好,你这样欺凌弱小,是寻不到真正的道的。” 她其实想说,大师兄你这样会遭天谴的。 但是她没敢。 渡劫真君被她气笑了。 不知她飞升失败后,怎么多了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说他会遭天谴,谁来,他自己吗? 他摇摇头,笑道: “你对天道似乎有很大的误会。” 31 : 分歧 无颜静默的看了大师兄一会,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动他。 她不善长与人争执,也不屑与人争执,懂的人不必解释,不懂的人解释了也不听,大家各行其道,她不强求大师兄一定要理解自己。 她不管别人怎么想,她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大师兄,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我们各做各的。” 说完,她施展斗转星移阵法,直接绕开拦门虎,出了这小楼。 渡劫真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暗自后悔没有给无颜房门来几个圈禁咒,谁曾想她竟然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出来了。 可恶。 渡劫真君将茶杯摔得粉碎。 明明差点就让那周域显出原形,现在,反而搞得误会更深了。 他看着无颜离去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但无颜说话实在伤人,他忍住去找无颜的冲动,干脆回了自己破破烂烂的住所。 本来他这居所在神剑派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周域大肆修缮后,他这就成了垫底的了,要是神剑派来个新人,绝对猜不到这里竟然是赫赫有名大师兄的住处。 无颜惦记着周域,刚才他想必是受伤了,她释放灵力四处探查,发现周域正在看医生,她几下来到他身边。 周域本来在咒骂渡劫真君,一会说要把大师兄拿小火烤了慢炖,一会说这活干不下去了,他要回魔界,去他妈的天魔体,大不了重新修。 无颜来的时候,他骂得满面红光,侍卫长左左咳嗽两声,他才缓过神来,一看无颜来了,好不震惊。 没想到师姐平时看起来冷淡得要死,即使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混了个脸熟,今天不过是被踩了两脚,踢了两回,她竟然亲自跑来看自己。 他一下子感觉这两脚没白挨,本来坐在床上,立刻躺了下去,还把本来豁开的领口又扯了扯,露出大片光洁细腻的肌肤,那是青年独有的体态,纤薄的肌肉顺着骨架覆盖生长,没有夸张的体量,形状却甚是优美。 无颜看到他胸口的一点淡粉,立刻收回目光,落在他脸上,却见那招蜂引蝶的桃花眼有气无力的半睁着,长长的睫毛像蝴蝶收起了翅膀,收敛起平日所有光彩。 魔君像个受宠若惊的小孩,半撑着身体,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只有两颗尖尖的的虎牙锋利如旧。 “师姐,你怎么来了。” 周域不到二十的年纪,骨骼还未发育完全,紧窄的下颏线条利落,在脖子上投下一片阴影,白净的脸上却带了一丢丢婴儿肥,散乱的刘海盖住了眼睛,这一笑,倒有五分像个女孩。 无颜不免觉得,周域也好看得有些过分。 “你怎么样了?”她不再看他,只低垂着眸子关切的问。 周域一下子撇起嘴,像个无奈的大男孩,牵着无颜的手,就往自己的腹部按。 一边委屈巴巴的说道: “我肋骨下面可疼了,大师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他总是针对我。” 无颜猝不及防,指尖触碰到那结实的一排腹肌,立刻烫得缩了回来。 “可能是因为我,大师兄觉得你影响我修行了,但是这不怪你,你放心,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魔君一边心里暗爽,没想到师姐这么纯情,腹肌都不敢摸,还在那假装镇定。 顿时感觉一点也不痛了,转而低垂眼睫,故意不看无颜,用少年独有的嗓音,颤抖着说: “师姐我知道,他就是气我打搅他好事,他想骗你双修。” 无颜皱了眉,她觉得大师兄应该不是那种人,他只是有点急于求成,想让自己快点进步。 魔君抬眼死死盯着无颜,毫不掩饰的说道: “师姐,我也可以跟你双修,我绝对比大师兄好,我不会影响你修行,我还能帮助你修行。” 无颜有点尴尬,感觉双修这茬是过不去了,她伸出手,揉了揉周域蓬松的头发,安抚道: “你好好养伤,大师兄不是这种人,我也不用你们操心,我虽然救了你一命,但这对我们修行者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你自然犯不着,要为我做些什么,你且做好你自己,也不要去惹大师兄。” 周域的头发很多,很顺,很蓬松,他人也很乖,一动不动,任由无颜揉搓,像极了一个浑身散发出热气的大狗。 无颜一时间有点想念自己那只野豹子。 从来没有被摸过头的魔君愣在了当场,他突然间感到极度的放松,这是作为一个魔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魔的世界,就是你死我活,就是恃强凌弱。 他没有体会过这种强势的温柔安抚,一下子呆住了,傻乎乎的点头: “师姐我知道了。” 无颜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就好,以后要乖一点,大师兄就不会欺负你了。” “嗯。” 魔君接着点头,看着无颜收回了手,心里有些失落,盼望她能再多摸一会。 这天后,无颜不再像大师兄请教剑法,她知道自己合欢三阶过不去,请教了也没用。 其实合欢三阶过不去,除开她心境的缘由,也因为她这几百年,学的功夫太多,太杂,她也不挑,碰到什么就学什么,反正天资聪慧,多学几门功夫,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她虽博学,却无一专长,以至于后来深受其苦。 比起跟大师兄一起练剑,她更喜欢独自一人在无情台,练剑,吹风,打坐,看风起云涌,看花开花落。 只是每次回头,总能看到周域喘着粗气,刚刚爬上几千个台阶,上来陪她。 “师姐,我什么时候才能飞啊。” 无颜: “你没有灵根,靠自己,应该是飞不起来的。” 魔君有些泄气,这些天爬台阶,他感觉自己大腿都更粗壮了,每天都酸痛得要死。 无颜: “你虽然没有灵根,但你要是能学会御兽,抓个飞禽什么的,也能算作会飞了。” 魔君暗地里想,飞禽? 自己长着翅膀的时候,可不就是飞禽? 什么御兽派,这么恶心,看他不屠他整个山门。 “师姐,没有灵根,就没法修炼么。” 无颜: “没有灵根没法吸收天地灵气,但是也可以修行,飞升之道,不光是灵修,你也可以选择丹药飞升或者功德飞升,总之,只要你积德行善,为人正直,总会有机缘降临的。” 她笑着安慰周域,回想起当年照亮自己的那束光。 后来,为了方便没有灵力的周域上下无情台,无颜终究没抵抗住,在周域的软磨硬泡下,悄悄在山脚下做了个传送阵法。 这一切,渡劫真君都看在眼里,他快气疯了,但想了又想,也觉得自己半点错没有,他过不了心里那关,只等着无颜来找自己。 奈何无颜根本不住那小楼,直接搬到大宿舍,跟外门弟子住在了一起,美其名曰: “一视同仁。” 那二层小楼,就这样空了下来。 32 : 求助 无颜难得开心了几日。 与大师兄无时无刻厚重的压迫感不同,她跟周域一起,总觉得轻松惬意。 周域身居高位,见多识广,给她讲奇闻异事,珍馐美酒,向她描绘端国的壮丽风景,广袤土地,还有艰难的开国史。 无颜新奇不已,感觉自己好像白活了五百多年,这人间的烟火,她竟未曾留意。 她渐渐萌生一个想法,想要把这人间,仔细体会一番。 这段时间,她忘却了烦恼,忘却了修炼,忘却了自己一直苦于无法突破合欢三阶。 不曾想,在一阵开怀大笑中,心境升华,突然领悟突破了。 感受着周身汹涌澎湃起来的灵力,她激动的拥抱了一下周域,兴奋说道: “我突破合欢三阶了,谢谢你,周域。” 她一扫往日的阴郁,整个人充满活力,嘴角眼角盛满了喜悦,像朝阳一般,照亮周域的眼睛。 魔君被她单纯的喜悦感染,不明所以的,也兴奋起来,大声喊道: “太好了,师姐,我就说我能助你修行,你看,我一点不骗你。”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手拉着手,互相凝视,分享这一刻的欢欣。 “早上好啊,师妹。” 渡劫真君突然出现,他声音低沉,师妹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高大的身躯投下一大片阴影,将二人笼罩住。 熟悉的压迫感袭来。 无颜忍不住皱了眉头。 大师兄平时,都不这样喊自己。 魔君更是不客气,直接质问: “你来干什么?” 想起大师兄那句“你不该来这。” 他满肚子火,故意嘲讽: “你不该来这,师姐跟我一起,修炼得更快。” 渡劫真君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转而盯着无颜,说道: “青台山,向我们求助,他们的大弟子凌云,失踪了。” 无颜: “凌云?是谁” 渡劫真君知道她记不住,提醒到: “上次来帮忙修补结界,跟你比拼传送法阵的修士。” 一个青色的身影在无颜脑海显现,她突然想起那个画阵法慢得像乌龟爬一样的修士,她早就觉得他阵法画这么慢肯定会出事,但修士出事是日常,而且神剑派跟青台山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跑到这里找她们帮忙? 她觉得有点奇怪。 魔君却诧异到: “青台山,凌云?不会吧,是不是搞错了,他那么强。” 渡劫真君突然转头看他。 魔君惊觉自己可能露馅,立马强调: “不是,谁会对青台山嫡传大弟子动手啊,那不是找死吗,而且他师父,是人称半仙的孙老仙,据说实力堪比真仙,但当初拒绝飞升,留在人间,就是为了守护自家山门,玄门谁不知道,就是妖魔,谁吃饱了撑的去动他。” 说完,心虚的看向无颜,发现无颜在认真倾听,丝毫没有怀疑自己,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他是让自己那帮小弟搞点动静,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会稽山,但没想到这么快,胆子还这么大,他直觉这不是他的人干的,至于是谁干的,他也很好奇。 “你懂得真多。” 渡劫真君望着他,意有所指。 魔君挺起胸膛,他堂堂正正做魔,自己做什么事,从来不遮掩,不是他做的事,他也不允许别人把屎盆子扣他头上。 “大师兄,你要知道,我现在,是钦天监监理,对玄门有所了解,是基本的功课。” 无颜没想到周域竟然还有官职,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平日里他放荡不羁,整日待在自己身边,念叨得最多的,不是美食,就是美酒,还真是没见过他认真的样子。 “无颜,你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出发,玄门最近不太平,除了青台山,未微观也请求我们帮忙寻找门下弟子张逸凡。” 无颜不太理解,神剑派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派,这些名派怎么向自己求助,她疑惑道: “大师兄,青台山和未微观,都是玄门大派,怎么倒向我们求助。” 渡劫真君压下心里的愤怒,无颜这些日子,天天跟周域混在一起,山门发生了什么大事她都不知道。 他甚至觉得,就算他死了,消失了,她都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你不知道吗?神剑派,已经是玄门宗主了,任何玄门的事情,都可以向我们求助。” 他愠怒的说着,看无颜无知的脸越发的愤怒,心里默默的想着: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转身离去: “明日卯时,我在门口等你。” “大师兄,我······” 她看着大师兄急冲冲离去的背影,本来想说自己突破了合欢三阶,终究是没说出口。 当日,她去了真书子那,将自己突破的事情告诉了真书子。 真书子自然开心,还吩咐她出去多与人交流,不分男女老少,都要多沟通,在各人千姿百态的人生经历中,感悟自己的道。 无颜细细的记下了。 她许久不来真书子这里,一来就舍不得走,像个小孩一样,赖在真书子腿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真书子斜躺在塌,一手撑起半边身子,一手抚摸无颜的后背。 这让无颜觉得非常舒适,她猫一样弓起背来,逗得真书子哈哈大笑。 半晌,真书子便觉得有点累了,半睁着眸子,听无颜转述周域讲的故事。 自从魔气入体,极力压制后,她便一直在寻找医治的方法,可惜尝试了许多方法,似乎都对自己无效。 炼制的丹药,也丝毫不能疗愈自己受损的灵脉。 她暗地里有些灰心丧气,经常在日落时分看向山门,期盼那里,能出现自己师兄的身影。 可惜,古人,不归,而她,即将仙逝。 她时常感慨,人生,或许就是如此,充满了遗憾。 她搂着无颜,听她叙述,为她的进步开心,也祝福她,能得到圆满,不要像自己一样,充满遗憾。 看着无颜单纯的脸,她忍不住想逗她,轻声说道: “无颜,你知道合欢最深奥的心法是什么吗?” 无颜见她如此神秘,不由得降低了声音,轻轻问道: “是什么?” 真书子俏皮说道: “是挑男人。” 无颜惊讶到: “啊?” 真书子脸色绯红,贴在她耳边说道: “世界上只有四种男人,一是,心硬那玩意也硬,二是,心硬那玩意软,三是,心软那啥硬,四是,心软那啥也软。” 几句话听得无颜的脸烧了起来: “师父,那要怎么选?” 真书子故作嗔怒: “你这样沉迷男人,怎么管得好神剑派,为师好失望哇。” 无颜涨红了脸,急忙解释: “师父,师父你别生气,我没有,我只是听听功法,我没有沉迷男人。” “呵呵呵呵~逗你玩的。” “师父~” 无颜有些无语,感觉师父跟大师兄学坏了。 ------题外话------ 感谢灌水爱情的投票,连续三天,应该不是机器人啊,感谢大佬。 33 : 未微观 本来玄门宗主,一直都是由玄天宗担任,朱赫立堕魔后,玄天宗名声一落千丈,受到百家弹劾,自然不能继续担任这一要务。 当时,玄门百家齐聚玄天宗,因为朱赫立,各家损失了门下木灵弟子若干,这份血债,势必要找玄天宗要个说法,顺带着,商讨玄门宗主易位之事。 当然,整个过程,神剑派地处偏远,没人理会,自然都没有参与。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半路上,皇家御用玄门万成宫突然杀出来,还带来了皇帝的手谕,要尊神剑派为玄门宗主。 修行者与皇家历来井水不犯河水,玄门宗主,多是由玄门自主推选,再由钦天监盖章,除了供银多些,与其他门派,并无太大区别。 这次皇帝竟然破天荒的管起玄门中的事情来了,诸位修士虽然不爽,但恰巧几大门派争执不下,谁也不服谁,倒是给神剑派捡了一个大便宜。 事情发生半月后,消息才传到神剑派,神剑派弟子,都是附近山村村民,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之间都有些迷茫。 如此一来,这些钱,都攒在了真书子手里。 真书子看着这些钱,回想自己初入神剑派的时候,本想学会合欢道,然后寻找一个可靠的男修,从此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 没想到忙了大半辈子,可靠的男修没找到,钱倒是搞到不少,如此一来,神剑派的日子,又能好过些。 人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活着的时候没钱花,第二痛苦的,就是人快死了,特么的突然发财了。 她不禁有些伤感,天下人都以为她这玄门宗主之位来得容易,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她用命换来的。 由于钦天监也同时宣布周域为新任监理,有一些好事之徒,在蛛丝马迹中,得出一个结论。 神剑派掌门真书子靠着合欢媚术,迷倒了祁安王,让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送上宗主宝座。 真书子对这些流言蜚语不屑一顾,她在世间的传闻很多,周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还有一种说法,也悄然流传,都说真书子手下新收的弟子无颜,比真书子更加风流,惹得祁安王茶饭不思,辗转反侧,直接拜入了神剑派,就是为了能天天见到她。 这传言有板有眼,将诸多细节,刻画得比当事人还清楚,显然背后编排之人掌握了不少信息。 无颜皱着眉头,在未微观山脚下的停云客栈,听好事之徒评说: “啧啧,你们想想,修合欢道的能是什么好人,当然是专门魅惑男人的。” 一帮人叽叽喳喳的笑着,互相交换猥琐的眼神,言语间,仿佛都已经见识过合欢的媚态。 无颜极力抑制愤怒,这都是些凡人,她不想理会,反正闲言碎语如过眼云烟,转头既散。 渡劫真君瞧见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那两朵洁白的山茶花,依旧清艳的在她发间吐露芬芳。 由上品灵木簪在,这两朵茶花能开几百年。 渡劫真君难得心情好,低声问道: “他们惹你不开心了?” 无颜涨红着脸,摇了摇头。 人一多,就容易做坏事,外面暮色收敛,夜色铺开,那几人聊得畅快,喝得微微多了几分,便仗着人多势众,踉踉跄跄的扑到无颜桌上,抬头瞪起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无颜,突然间露出一口焦褐色的烂牙,招呼道: “快来快来,这女娃娃也是个道士呢,你们快过来瞧瞧。” 有人起头,剩下的也不客气,接二连三的跑到无颜桌旁,蛤蟆似的挤在一起,将无颜上上下下看了几遍。 “我看她好得很,要我说,真书子虽然妙,但到底年纪大了,还得是小姑娘对我胃口。” 只见那人伸出肥胖的手指,就要去摸无颜放在桌上的手,眼睛巴巴的看着,口水都要流了出来,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人形,笑嘻嘻问道: “小姑娘,你怎么生得这么勾人,学的是什么道,拜在那个山人门下啊?” 无颜在那小肥手触碰到皮肤前,把手收了回来,不悦的瞪了一眼。 那人却不害怕,转头跟众兄弟伙起哄到: “哈哈,生气了,你们瞧瞧。” 面对无颜的怒火,他既不恐惧,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变本加厉,凑近无颜,自以为诱惑的说道: “我乃玄天宗门下烈火堂弟子,我看你根骨不错,似有仙缘,你要是愿意做我炉鼎,我可以收你为徒,传你仙法。” 渡劫真君冷哼一声: “你也配提仙法?” 他勾起嘴角,一手捏着茶杯,眼睛盯着茶杯上袅娜升腾的热气,突然间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出门外。 “大哥,你怎么样。”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踹我们大哥,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人。” “呱,呱。” 凸出的眼睛突然瞪得提溜圆,伸出的手突然变成了四根手指,仔细看,上面还有一层透明的薄膜,骂人的话语也瞬间变成了呱呱声。 几人顿时发现自己变成了蛤蟆,吓得不轻,急忙弹跳出门,发现原本被踹出去的大哥,四脚朝天,露着白肚皮,显然是一只翻了车的超大蛤蟆。 几只蛤蟆凑在一起,终于把大蛤蟆翻了回来,急忙一跳一跳的顺着水渠跑开了。 无颜只听得一阵呱鸣,大师兄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温柔的问道: “你怎么不出手?” 无颜心里舒畅了不少,但大师兄这手法,她听都没听过,活生生的人竟然变成了蛤蟆,这太匪夷所思了。 “师父让我多听别人说话。” 她默默的回答,在大师兄身边,她总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收缩在一起。 渡劫真君给她杯里添了点热茶,笑道: “这算不得人,没必要听。” 无颜抬头看大师兄,总觉得大师兄有些怪异,他好像没有感情,总是冷冰冰的,没有几分人味。 “哦。” 她敷衍着,想着这几人不知能不能再变回人。 沉默,压抑的氛围,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周域,要是周域在,肯定会给她讲很多有趣的事情,会带着她去集市上吃东西,会带着她去街边看烟火。 但是大师兄不会,大师兄只会带着她早点找回那几个失踪的修士,早点完成任务,努力修行,早日飞升。 要不是她吵着御剑太累,要下来喝口水,他能带着她直接飞到未微观去。 本来是青台山先来请求帮助的,但由于未微观主与真书子交好,真书子木灵天才,未微观善炼丹制药,当年要不是神剑派掌门勾搭,她本该拜在未微观门下。 也因未微观地处西南,离神剑派稍微近一点,且张逸凡是最晚失踪的一个,因此,渡劫真君也认为,先来未微观比较明智。 34 :损失惨重 未微观背靠西南十万大山,山中奇珍异宝无数,门派中人,多悬壶济世,于山中寻来草木灵植,炼制丹药,因此,门派里,以木系修士为众,少数火系,水系灵根,偶尔有水木双灵根修士。 半年前修补结界时,朱赫立屠尽所有到场的木灵修士,直接导致未微观损失惨重,不然也不至于在玄门宗主争夺时,只能卖惨,却没有多少话语权。 好在人界的帝王将相,王侯世家,经常上未微观求取丹药,因此虽然实力大减,日子,却比神剑派富足太多。 未微观不光炼丹,因为大山尽头连接妖界的缘故,在采药时,经常碰见妖物,多数是智力低下的小妖,被带回门派当做宠物养着。 久而久之,未微观的御兽术法,也成了玄门一绝,不过这天时地利,确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魔君来到未微观山脚下,看见一只只白鹤,竟然排成一排,等待将上山之人,托运上去,不免咬牙切齿,发誓要将这该死的未微观屠得鸡犬不剩。 他本来准备跟无颜一起出发,慢慢前往未微观,沿途游山玩水,向她展示自己雄厚的财力和见识。 奈何大师兄那臭道士,竟然直接带着无颜御剑飞行,饶是他跑死了几匹快马,也追赶不上。 不得已,他遣返其余士兵,只带了被他的侍卫长左左,连夜奔袭,才在第二天早上赶到。 未微观高耸入云,山下皆是悬崖峭壁,除了白鹤同行,凡人,根本没有能上去的法子。 魔君借着钦天监监理的身份,自然是骑上了白鹤,直上云霄。 他在云雾中急速飞升,但觉心中十分不爽,自己以前也是带翅膀的,这白鹤,怎么能在这里干这种粗活? 他忍不住在白鹤耳边骂道: “你这畜生,怎么沦落到给人类做奴隶了?” “想是千年前,你们妖界被天帝那老儿荡平,妖皇陨落,你们这些妖子妖孙,都成了下三滥的奴婢了。” “真是可怜啊,哎,你他妈晃什么,劳资要掉下去了,艹。” 无颜和渡劫真君,则是在头一天晚上进的山,他们不需要白鹤,自己御剑,却也见识了未微观的豪爽。 白天由白鹤引路,夜晚则有灵虫提灯。 一个个灯笼大小的萤火虫振着翅膀,在两人身旁围了一圈,护送上山后,再分成两列,给他们带路。 无颜不由得感慨: “大师兄,他们看起来,并不需要我们帮助。” 渡劫真君挺胸抬头,与接引的道士打完招呼,俯身调笑到: “是不是后悔拜错了师父?” 无颜脸红: “才没有,大师兄你不要乱说。” 渡劫真君: “你独自修行那五百年,怎么也没想着挑个好点的门派?” 那样的话,他也不用在神剑派吃馒头了。 无颜微微皱眉,那五百年,那五百年,那五百年她都没消化掉那妖道给她造成的阴影,要不是有渡劫真君,她根本撑不到现在。 “我那时候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时候得追着去看人渡劫。” 她看人渡劫,最喜欢看别人被劈得灰飞烟灭,特别是大奸大恶之徒,每次见证恶人被天雷诛杀,她都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好希望,那个妖道能死在自己手上。 当然,渡劫真君是最好的。 渡劫真君也愣了半晌,转身认真的看着无颜,问道: “你说你喜欢渡劫真君,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无颜眼神坚定,回道: “渡劫真君,他是真神,他是我的救赎,是我的信仰,我相信,他就是光,他就是太阳。” 渡劫真君感觉自己没那么好,他忍不住问道: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你还会爱他吗?” 无颜哼了一声,笃定说道: “不会的,我知道他,他就是光。” 渡劫真君微微叹气: “你喜欢就好。” 他伸手想摸摸无颜绸缎一样光滑的头发,但无颜对他比之前警惕多了,早早用大眼睛盯着他的手掌,他尴尬一笑,伸手弹了一下水灵灵的山茶花: “开得真好。” 无颜也觉得这两朵山茶越开越美,看大师兄,也觉得他有时候也挺好的,难得打趣道: “那是,花了大师兄一百两呢。” 当夜太晚,未微观观主还在炼丹不能来接见,便由弟子领着他两歇息下了。 于是,第二天,两人在未微观后花园看灵植时,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个黄色身影从天而降,嘴里还喊着什么: “畜生,我艹,吃了你,敢甩劳资。” 这声音和声音,让无颜想起周域,立马飞身去接。 渡劫真君却先她一步,凌空飞起,抓住周域的腰带,单手提着他,缓缓降落在地上。 周域一落地,看见无颜,就奔了过去,清秀的眉毛皱在一起,鼻头通红,眼睛水汪汪的,别提有多委屈。 “师姐,这畜生不听话,差点摔死我,呜呜,还好有你。” 渡劫真君不由鄙夷的看他一眼,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做得出这种表情。 奈何无颜就是很吃他这套,关切的问他有没有事。 旁边的白鹤在空中旋转两圈,鸣叫着,拉了两坨屎,宣示自己的不满。 魔君抬头骂天,眯着眸子,暗自叫嚣改天折断它的脖子。 渡劫真君对周域厚脸皮的行为非常不齿,偏偏周域的行为又算不得多大错,只能眼睁睁看着无颜嘘寒问暖。 这时,未微观掌门决明子扛着锄头,走了过来,对几人说道: “各位,多有得罪,如今木灵修士稀少,玄门伤者不治,都只能送到我这未微观,因此我派众人忙碌异常,若有怠慢,请多见谅。” 渡劫真君不想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张逸凡是怎么失踪的,时间,地点,跟他一起的还有什么人吗?” 决明子伸手指了指附近的小亭子, “各位,请随我来。” 他望着渡劫真君,问道: “书子说她收了个弟子,是你?” 渡劫真君略微皱眉: “不是。” 无颜有点尴尬,举手示意: “真人,是我,无颜。” 周域跟着后面举手: “还有我,周域。” 说完又补了一句: “还差两年半,师父就正式收我为徒,到时候会给我另外取名,嘿嘿。” 决明子呵呵一笑,看了无颜两眼,这女娃子,木灵不纯,似乎还有金、水、土、木? 嗯? 竟然是全灵根? 他不免有些惊讶。 再看无颜本人,寻常女子娇媚起来,本身就有四五分,稍有天赋着,不修行也能达到七八分。 合欢功法据他所知,求的就是极致的魅惑,一般修行者,最差也有九分。 而这无颜,冰冷异常,不苟言笑,似乎比寻常女子还少两分。 书子竟然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也是有趣。 ------题外话------ 喜欢周五,周五双更,上架后周五三更,大家一起开心。 谢谢投票的家人们,谢谢你们。 35 : 天地为炉 未微观以丹药为主,虽然背靠十万大山,众多灵植都可以去山中搜寻,但山中毕竟危险,极品灵植更是会有大妖守护,功力一般的弟子,根本入不得山。 因此未微观内也种植许多灵植,观内弟子入门时,便会分得一块地,用来种植日后炼丹所需灵植,直到根基稳固,才会跟着师兄师姐,一起进山采药。 与神剑派弟子居住在一起不同,未微观弟子皆是分开居住,只在最中央,设立一座庞大的炼丹房,门下弟子炼丹,皆在这炼丹房内完成。 未微观开山祖师,据说是太上真人,门内时常有弟子飞升,即使不飞升,寿命也远超凡人,因此门下弟子格外众多。 那些道行浅,辈分低的,分得的土地便远离炼丹房,为了照料灵植,炼制丹药,不得不整日奔劳。 决明子作为掌门,他的灵植园,却只有两亩,围绕着炼丹房,种的也并不是奇珍异宝,反而是炼丹常用的药材。 以至于那些来回奔波的弟子,炼丹时,突然发现自己缺了一味药材,再度折回去拿已然会错过时辰,便会厚着脸皮在掌门的灵植园拔。 决明子每一颗灵植都有名有号,记得非常清楚,每日还会盘点,但他并不惩罚,见到此种情景,只会捋一捋斑白的胡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问弟子有没有看见自己那颗灵植,是不是那灵植成了精,自己长脚跑掉了。 粗心大意的弟子红着脸,改天就会在原地再补上一颗,只是那方子,却是再不敢忘。 半年前那次修补结界,玄门损失的厉害,他们灵植消耗也巨大,每日炼丹房都是灯火通明,不舍昼夜。 只是有些丹药,不但需要上品灵植,精纯法力,甚至还讲究机缘,即使是他,也不能保证每次都练成,因此熬着夜,看守了三天三夜,也还是没能练成,不免有些难受。 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 他看着无颜三人,想起真书子,那本是他最欣赏的后生,奈何没抢到手,搞得现下自己这里有些断代。 上次支援修补结界的人一个没回来,本就让他痛彻心扉,眼下自己一手带大的单木灵根的张逸凡也突然失踪,更是让他难以忍受。 要知道,一个上品木灵根有多难得,有张逸凡在,他灵植园都葱郁些,而且最近还觉察到,张逸凡可能还有隐藏的水灵根,这对未微观来说,简直是绝配。 本来安安稳稳的日子,不知怎的就变成一地萧瑟,他带领众人在亭子内落座后,上了灵泉水泡的荷花茶给几人。 未微观虽弟子众多,但各司其职,都极为分散,服侍在他身边的,也不过一位,看着这几个青葱少年,他感受到片刻的温馨。 “远道而来,快尝尝我观内独有的荷花茶,这荷花只在灵泉里开,制作颇为复杂,要在荷花将开未开前,将茶叶放入花内,将花合拢,第二日再换另外一朵,如此反复数十次,方可得此花茶。” 无颜没什么见识,跟着抿了一小口,喝不出什么差别,默不作声。 倒是周域大呼小叫,直呼妙哉妙哉,一脸浮夸笑容,品评道: “真人这荷花茶,甚为精妙,入喉清香甘甜,沁人心脾,一口下去,五脏六腑熨帖至极,直感通体舒泰,一股热气上涌,微微发汗,四肢百骸像是被洗涤过一般,清爽不已。” 人生难得知己。 决明子呵呵笑着,捋了捋胡子,可惜这周域没个灵根,即使入了未微观,也只能一辈子在灵植园内忙活,他既贵为皇族,又身居钦天监监理之位,又听闻他一心想要拜在书子名下,便只是笑笑,没有多言。 渡劫真君颇有些着急,看周域那讨好的笑容,他更是上火,明明自己带着无颜御剑飞行,就是为了甩开周域,谁曾想他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他微眯双眸,看周域,总觉得他那貌似天真的笑容不简单。 “真人,如今玄门恐有巨变,事不宜迟,不知门下张逸凡道长,是如何失踪的。” 决明子收起笑意,细声说道: “不瞒你们说,玄门恐有巨变,我派炼丹,讲究的就是一个材料,火候,时机。” “你们可能无法想象,在一些古老的记载里,修士本身,就可以是炼丹的材料。” “天地为炉,修士乃集齐天地灵气精华,本身就蕴藏着极大的能量,如果有高人能将其汇聚转化,炼制丹药,能直接半步登天,迈入渡劫境界。” 无颜听这叙述,想起小时候的模糊记忆,不免愤慨: “真人是觉得有妖道,竟然想以活人为祭,炼制丹药,提升自己修为?” 她目露凶光,愤恨到: “他犯下此等杀孽,残害修士,就不怕渡劫时,被劈得灰飞烟灭吗?” 她的言辞颇为激烈,声音也比平时大许多,胸腔微微起伏,渡劫真君察觉到一丝异样,探究的看了一眼。 决明子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离谱,玄门,至少有五百年,没有听说过这种事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失踪的弟子,灵气杂乱,毫无根法,也许只是妖魔两界,在肆意报复。” 魔君抬眼看了一下这个和蔼的老头,与先前夸赞荷花茶时的乖巧不同,此刻他满眼鄙夷。 天下谁不知道他身为魔君,从来手段利落,想杀的人,当场就杀了,哪里会搞什么失踪的把戏。 不过,自己天魔体被封,千年前渡劫失败,实力大不如前,魔界最尊崇的,永远都是天魔,他作为上任天魔,虽然统领魔界,但背地里,有心怀异心者,想趁他不在,为祸人间,也不一定。 决明子说起张逸凡失踪的事情。 张逸凡,父母不祥,九岁觉醒木系灵根,由决明子带回未微观抚养,一直负责照料决明子的灵植园。 近几个月,由于玄门受伤弟子太多,灵植消耗太大,灵植园几近光秃,因此时常深入十万大山,寻找灵植补充。 未微观弟子,进山采集灵植,十天半月是常事,因此一开始,并无人在意。 直到跟着张逸凡一同长大的灵宠蚂蚱蹦跶回来求救,决明子这才意识到,张逸凡也如同其他人一样,失踪了。 36 : 搜山 喝过茶,众人商议,去寻找张逸凡失踪的事发地,查看现场遗留的痕迹,判断到底是妖道祸世,还是妖魔作怪。 渡劫真君瞥了周域一眼,提出因为时间紧迫,要御剑前往。 魔君当即就死皮懒脸缠着无颜御剑带上自己,无颜皱着眉头不说话,她不擅长拒绝,尤其是现在跟周域混得熟了,更是对付不了他那张妖冶帅气的脸,更别说魔君越装越熟练,每每用那单纯漂亮的桃花眼恳切的盯着她,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她其实有点犹豫,十万大山与妖界相邻,里面的危险程度不言而喻,她太习惯一个人,上次在会稽山没有守护好真书子,已经让她难受了好一阵子。 她打心里害怕,担心自己保护不好周域。 犹豫间,她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大师兄。 渡劫真君故意提出御剑,就是为了把周域落下,现在正擒着一缕笑意欣赏周域的窘迫,感受到无颜的目光,他立刻收起嘴角,冷峻说道: “你去有什么用,给妖物送点心?” 他心情极好,感受周域愤恨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射。 无颜觉得大师兄说话也太直接了,怕周域伤心,安慰道: “你肉体凡胎,碰见什么,一时疏忽也顾不上你,你还是留在未微观里吧,省得我们找完张逸凡,回头还得找你。” 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被人嫌弃的一天,魔君强压怒火,心里骂道“臭女人,看自己没用就不肯带自己”。 但苦于凡人身份,一时间真找不到理由说服,他烦躁不已,觉得大师兄随时可能把师姐偷偷吃掉,他是真不放心大师兄这种人某狗样的男人,只得委屈巴巴说道: “师姐,那你们小心一点,早点回来。” 说完还不放心,凑到无颜耳边,轻声叮嘱: “师姐,大师兄人面兽心,我是男人,我比你懂,你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保护好自己。” 无颜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说什么呢,大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保护好你自己吧。” 她莞尔一笑,凡人哪里能懂修士心里的想法,周域是男人,但大师兄,应该已经算不得男人了。 她不是傻子,一开始也怀疑过,大师兄对她有那种想法,但后面渐渐确认,大师兄真的只是为了提升修为罢了。 一行人出发,周域百无聊赖的绕着决明子的灵植园转圈。 大概转了四圈,他的侍卫长左左找了过来,他心烦气躁,不禁骂道: “怎么搞这么久,你是废物吗?” 左左与他差不多年纪,身形瘦削,脸型狭窄,头发高高扎了个马尾,明明是英姿少年,却总是沉闷着一张脸,显示出与年纪不符的沉稳,他低声道: “迷路了。” 原来那白鹤,送人的目的地,并不是炼丹炉,而是未微观正门,在正门由弟子登记后,还得请示,得到允许后才能进入未微观内。 周域是坐到半路,直接被白鹤丢下来的,自然不知。 他憋了一肚子气,通通撒到左左身上,骂了好一阵废物,叫嚣着在这么没用下次就把他丢血海里,变成一个真正的魔再来侍奉自己。 左左最笨,不会辩解,只能握紧拳头,低着头听着。 毕竟周域是他的救命恩人,又给了他前途和荣誉,不管周域变成什么样的人,他都要遵照誓言,永世效忠于他。 魔君骂累了,干脆躺下,伸出两条大长腿,让左左给他捶。 虽然稍微舒畅了一点,但到底心里惦记着无颜,捶不多时,便拍掉左左的手,又嫌他力气大了,起身进了决明子的炼丹炉。 无颜和渡劫真君,跟着决明子,从未微观山头流星一般,直冲着十万大山深处飞了过去。 几人附近,还有一只绿色蚱蜢,振动着翅膀,给几人带路。 无颜看那蚱蜢,大约有成年公牛的大小,头部两条黄色的触须迎风飘动,胸腔由一层闪烁着金属光着的骨骼覆盖保护,强壮的后足像是俩柄收起来的镰刀,这模样,着实算不得可爱。 她不禁好奇,张逸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养这种灵宠,她以为灵宠,至少要是那种有着柔软皮毛,摸起来非常顺滑,而且软乎乎的,可以抱在怀里,也可以当枕头那种,就比如说她的野豹子。 她想着豹子,却在脑海里浮现出了周域的脸,不得不说,周域也挺好摸的。 “到了,就是这里。” 决明子先停下,他们已经到了大山深处,妖界近在咫尺,这里灵气充裕,灵植种类丰富,且长势良好,更有一些,在采摘时,就已经成了精,会从采摘的灵植筐内,用根须攀爬着,悄悄溜走。 张逸凡失踪的地方,是一片莹草园,一条小河由妖界流出,将这片莹草园分成两块。 莹草是炼丹常用的辅材,它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灵植,模样跟苜宿草差不多,只是花苞非常高,由根部直接破土而出一条光溜溜的枝干,支撑着顶端一个硕大的花苞。 莹草没什么特别的功效,最大的作用是将其它灵植的药性综合,在炼丹界里,算是个和事佬,因此用量也非常大。 起作用的是花蕊,但莹草只在夜晚开放,每一根花蕊,都会发出暖黄色的光,由管状的花瓣罩着,像一大片夜灯。 那绿色蚱蜢抱着莹草开始咀嚼花苞,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几人在张逸凡失踪的地点查看了一番一无所获。 无颜不禁有些头疼: “这里一点灵力波动的残余都没有,附近莹草非常规整,也没有被踩踏的痕迹,张逸凡失踪时,可能根本就没有反抗。” 渡劫真君点点头,问决明子: “不知张道长是何种境界?” 决明子微微叹气: “他三年前已是大乘修士,如今,应该是大乘巅峰。” 几人又皱了眉头,大乘巅峰,这在玄门,不说是绝对的高手,起码不会随便被人秒杀,无论是修士还是妖魔,很难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直接带走。 难道是认识的人? 渡劫真君心里打下一个问号,但是又觉得不对,若是一人失踪,有可能是熟人作案,但这次,失踪的玄门修士,多达二十余人,不可能这二十人,都被某一个熟人抓走。 没有办法,几人查探了一阵,在莹草微微绽放发光时,回了未微观。 37 : 无颜失踪了 毫无头绪,一筹莫展的几人,回来后,各自歇息去了。 说是歇息,其实一个也睡不着,修士失踪,时间短的,找回来尚有半条命,时间一长,怕是连骨头都找不回来。 无颜捧着张逸凡的遗宠蚂蚱在手里把玩,灵宠就是灵宠,能变大也能变小,而且也不怕人,在无颜的手里爬来爬去。 盔甲一般的身躯,闪耀着蓝绿色的光泽,摸起来坚硬冰冷,别有一番风味。 无颜休息的时候,喜欢把头发放下来,真书子不在,她也梳不来复杂的发髻,只胡乱将所有头发盘在头顶,用大师兄送的桃木簪子簪起来。 白天戴在头上的两朵白山茶,此刻被她取下来放在桌上,也许是夜晚灯光不够明亮的缘故,看起来焉了吧唧,完全没有在她头上的神采。 无颜玩着蚂蚱出神,不知怎的,又想起小时候,每天喝自己一碗血的妖道,她总觉得这些失踪的修士,也许,正被人用刀割了口子,真滴答滴答的淌着血,求助无门,只麻木的听着血流下的声音。 渡劫真君不需要睡觉,他与决明子的住所离得近,便起身前往,发现决明子亦未寝,不在居所,反而继续在炼丹炉忙碌。 “天下竟然有这等事?我活了千余年,竟不知,丹药还能回炉,这天元回神丹,竟然成了?” 决明子看着眼前金光四溢的炼丹炉,大为震惊。 这是何等机缘? 他沉住气,想要找到天元回神丹炼制的要点,假装生气的问道: “湫湫,你守着这炼丹房,今日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湫湫是炼丹炉值日的弟子,负责打扫炼丹房的卫生,因为最近灵植供应不上,炼丹房也没什么人来,据他所知,今天一直在这转悠的,就只有周域和他的侍卫。 他如实答道: “师父,今天只有钦天监监理和他侍卫在这炼丹炉,但是弟子保证,他们绝对没有在这里捣乱。” 他左思右想,那周域好像踹了炼丹炉几脚,但师父的炉子,踹两脚,应该问题不大,没必要汇报。 渡劫真君恰好过来,问道: “真人,什么情况?” 决明子深藏不露,淡然一笑: “哦,没事,拷问弟子,看看他们是不是在偷懒。” 渡劫真君并不关心别人家事,也不多问,直截了当的讨论起失踪修士的共同点。 未微观人缘好,消息灵通,很快他就发现,失踪的修士,曾经都去讨伐过玄天宗,大多数,在回门的路上就失踪了。 难道,还是和玄天宗有关? 渡劫真君细细思索,想着还得去一趟玄天宗。 要不是担心无颜肉体凡胎吃不消,他绝对立刻就带着无颜启程前往。 夜里,他思索着玄天宗与天庭的种种关系,终于等到天亮,立刻去无颜的居所找她。 他轻轻的敲门,没回应。 他勾起嘴角,轻叹无颜这是累着了,御剑飞行,毕竟对灵力消耗很大。 他温柔的喊了一声: “无颜,起来了,跟我去玄天宗走一趟。” ······ 还是没有动静。 他突然就急了,大喊一声: “无颜,我进来了。” 他大掌一挥,推开房门,却看见一朵枯萎的山茶花,突兀的掉在地上。 “无颜~” 他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恐惧像千万只蚂蚁,顺着地面,爬上他的脚,慢慢的,将他的全身包裹起来,顺着他的呼吸,往他的心里涌去。 他便一下子没了呼吸,失了心跳,血液在瞬间凝固,他颤抖着捡起那朵山茶花,在鼻尖嗅闻了一下,愤怒的发出低吼: “无颜!等我!” 声音之大,立刻传遍了未微观,连同山脚下排队求药的凡人,都吃了一惊,那载人的白鹤,更是惊得张开翅膀,在天上乱做了一团。 无颜也失踪了? 决明子手里的锄头掉在了地上,对面的修士仿佛变了个人,冷峻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表示对他的怀疑,高大的身躯,更是肆无忌惮的释放着无形的威压。 “找,立刻去找。” 他喘不过气,一滴冷汗从额头流出,这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不顾一切的派出了未微观所有弟子,哪怕掘地三尺,也得把神剑派那个无颜找出来。 “跟我去魔界!” 渡劫真君懒得废话,冷冷的发表指令。 “无颜不在这里,她的房间,有魔气。” 魔? 自己这未微观,怎么可能有魔? 决明子有点疑惑,但面对沉默得如同乌云一般的渡劫真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万年来,渡劫真君经历过很多算计,神仙妖魔,为了逃避天劫,能做的出什么事,一次次刷新他的见识。 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所有修行者,哪怕再光明正大的修士,都有与妖魔勾结的可能。 他带着决明子,就是想让他主动招供,别给他耍花样。 然而在魔界转了一圈,决明子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把血海翻腾个遍,把魔界大大小小的魔物挨个敲头盘问了一遍,也没人知道那个叫无颜的小姑娘是什么人。 “没听说过,不太出名。” 这是他们唯一能得到的答案。 渡劫真君几近疯狂,他难以抑制体内汹涌澎湃的恐惧,不知何时,无颜在他心底已变得如此重要。 他感觉自己快被焦虑撕碎了。 无法压抑内心的狂躁,一片片黑云在魔界的上空聚集,高高的耸立天空,底部漆黑,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缓慢而沉重的漂浮着。 黑云压城城欲摧。 决明子快绷不住了,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天,不敢看地,不敢看渡劫真君。 他活了千百年,从来没有今天这万分恐惧的折磨,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身旁的人,已经让他感到入骨的恐惧。 他不敢去想身旁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敢动,心念都不敢动。 “没事的,无颜道长一定没事,她福大命大,福泽深远,肯定没事。” 他安慰渡劫真君,更是安慰自己。 渡劫真君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上次给无颜刻了一个护身神咒,一般人物,根本伤不到她。 他如梦初醒,暗骂自己竟然紧张成这样,又下定决心,还得给无颜增加一个追踪咒。 “嗯。” 他轻轻嗯了一声。 旁边的决明子冷汗已然浸透衣衫,此时,才稍微能喘上一口气。 突然,万界轮神环浮动,显然又是有人要渡劫。 渡劫真君紧锁眉头,他现在没空。 眼见着一道道神光从万界轮浮出的神环中炸裂,决明子彻底僵在了当场,他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看不要看,但却不受控制的抬眼,看渡劫真君逐渐显露出的真身。 渡劫真君默然的盯着万界轮,看见地点时,陡然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妖界与人界交接地,那片莹草园附近。 无颜难道在那里? 万界轮的光环突然消失,神环一个接一个合上,决明子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出,看渡劫真君又变了回来。 “走。” 渡劫真君带着决明子直接撕开虚空,事情蹊跷。 万界轮,从没出过这种错误。 他在心里默念: “无颜,我来了,撑住。” 38 : 逆流而上 却说无颜本在自己房内休息,捧着蚂蚱在手里玩耍,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应道: “门没锁,进来吧。” 周域便笑嘻嘻的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烦躁了一下午,在炼丹房里把炼丹炉挨个踹了几脚,还是不解气,最后跑到决明子的灵植园拔灵植玩耍,看得左左一头黑线。 左左总觉得,祁安王自从去了一趟魔界,回来变了许多,以前虽说也吃喝玩乐,杀人解闷,但好歹不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踢炉子扯苗子这种事,他五岁起就不做了。 魔君心里却是愤恨至极,在魔界,没本事,简直就是该死,哪怕被人活吃了都是应该的。 他现在虽然不弱,但是作为凡人,受到嫌弃,只能待在未微观,又引发了他内心深处的焦虑。 而且无颜回来了也不找自己说说话,这让他更感到惶恐,难以忍受,感觉随时都会被抛弃,被当做垃圾扔掉。 只恨自己当初光看这周域生得好看,跟自己也有几分相似,要早知道无颜对美色抵抗力这么强,他就找一个天资好的了。 憋屈,真是太憋屈了。 他可不能忍,打听到无颜的住处,立刻跑了过来,说什么也得在无颜面前多刷刷脸,他就不信她永远不会心动。 “师姐~” 他天真无邪的喊着,眸子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冷了下来。 黑色的阵法印记像蛇一样在地面蜿蜒扭曲着刻画完成,无颜脚下立刻变成一片虚空,她毫无察觉,看着周域有点凶恶的脸出神,下一秒,却直接跌落这片虚空。 魔君大喊: “师姐小心。” 他知道无颜躲不过,这是帝君级的法阵,就是自己,也得提前发现才能躲过,眼前阵法已经完成,谁来都迟了。 但是他顾不得这么多,顾不得考虑自己一个凡人,怎么能快速移动,顾不得无颜会不会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魔气。 他只知道,他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未知的虚空中。 在法阵消失的一刹那,他跳了进去,抓住了无颜的手。 一枚黑色的毒针,从虚空中射出,对着无颜打了过去,魔君心念一动,默默转身,悄无声息的替无颜挡下这一击。 竟然是破魂毒针,这毒对他无用,但凡人修士中了这毒,一时半会,便如同废人一般,聚不起半点灵力。 魔君暗道,玄门中人,甚是歹毒,先是突如其来的阵法,紧接着就是致命毒针,每个三条命,哪里从这局里逃得脱,难怪那么多人都被抓了,还怀疑什么妖魔,原来最危险的就是他们修士自己。 两人在虚空中快速坠落,无颜很快稳住了身形,要不是周域在那大喊大叫,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世界上竟然有悄无声息的传送阵法,她竟然一点法阵波动都没有察觉到。 一直以自己阵法精妙为傲的无颜,登时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不过是夜郎自大。 “霜降~” 她唤来神剑,牵着周域,站了上去。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脚下那片发光的草地,让她觉得很熟悉,好像是白天到过的地方,那灵宠蚱蜢也涨大了身形,张开薄膜翅膀,飞在她身边,突然急速降落,冲着那片莹草地飞了过去。 无颜立刻跟了过去。 “哎,慢点~” 一个加速差点把周域甩了下去。 “抓紧我。” 无颜嘱咐到,继续跟紧蚱蜢。 魔君站在无颜身后,却是犯了难。 让他抓紧点,让他抓哪儿呀? 他比无颜高一个头,从后面看无颜小小一只,肩膀那么窄,感觉根本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再往下,那纤纤细腰,更是不堪一握。 他喉咙动了动,感觉有点上头,别过了眼睛,再看无限白皙的脖颈,心想也不能抓这吧? 无颜见他没动静,直接伸出一只胳膊,示意他挽住。 夜里,莹草开始绽放,一个个像百合一样低垂着头,里面黄色的花蕊发出温暖的光。 那蚱蜢扑了下来,却只是停在莹草上吃花,坚硬的上下颚切玻璃一般,将硕大的花朵咬碎了吃下去。 无颜皱了眉,有点无奈,收了剑,站在河边发呆。 魔君却是有些兴奋,今天晚上月亮只是一个小小的银勾,星星也不多,太暗了,他扯了两朵莹草,提灯笼一样提到无颜面前,笑着说道: “师姐,这花会发光哎,我找到两个并蒂的,你看看,是不是更亮了。” 他伸出花苞照亮无颜清冷的脸,迷醉的看无颜思索的模样。 真好看,他觉得无颜淡淡的眉眼认真起来真好看。 还没看够,无颜却一把拿过一根莹草,往水面上一照,霎时间,一张惨白的人脸被照亮,只见那人躺在河里,整个人随着水流上下起伏,眼球吐出,嘴唇大张,河水在他的嘴里来回冲刷着,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正顺着水流,往出流淌。 “啊!这是什么,怎么会有死人?” 魔君吃了一惊。 无颜: “一会跟紧我。” 她有点紧张,再看那河水,竟然红得像血液一般,映照着月光,甚是吓人。 这里,离未微观,御剑的话,大约需要两个时辰,她在考虑,要不要回去叫人。 “有人吗?救救我。” 另一个“尸体”顺着水流飘了下来,那蚱蜢听见声音,立刻飞了过来,悬停在那人上方。 无颜又是一惊,拿灯一照,见这人着装同未微观弟子一样,那蚱蜢有焦急的绕着他盘旋,不禁问道: “张逸凡?” “是我。” 张逸凡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救了,他苍白的脸瞬间激动起来,大声喊道: “快,里面还有很多人,都被困在里面了。” 无颜御剑略过水面,把张逸凡捞了起来,发现他整个人都被透明的丝线捆了起来,像个蚕茧一样,难怪在河里一动不动。 更令人恐惧的,是他四肢腕部,都被割开了,血液不停的涌出,将周围的一切渲染得更加妖冶。 这熟悉的场景,无颜登时愤怒了,她愤怒的时候,反而更加冷静,一剑划开束缚住张逸凡的丝线,一边问道: “失踪的修士,你都见过吗,他们在哪?” 张逸凡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小楼一般大小的人面鬼蜘蛛突然出现,数万只复眼映照出无数的莹草花,像强力聚光灯一般,打量着无颜,身上的茸毛颤抖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尊者放心,绝对问题,肯定是单木灵根,不会搞错的。” 它仿佛在隔空跟什么人对话,说完还瞥了张逸凡一眼,啐了一口,似乎颇为恼怒。 它抬起头,对着月亮,张开翅膀,一下子冲了上去。 魔君瞪大了眼睛: “啊,有翅膀的蜘蛛,师姐你快看。” 那蜘蛛硕大的身形挡住月亮,转动庞大的腹部,对准无颜,喷出一团蛛丝。 无颜御剑避开,飞升直冲上天,举起霜降,对准蜘蛛,几道剑光闪过,蜘蛛瞬间裂开,破成两半,那腹中的蛛丝原液,爆浆一般,倾天而泄。 张逸凡艰难的站了起来,掏出兜里的回神丹吃下,恢复了一两分体力。 他看着无颜,焦急的说道: “顺着这条河,里面有个湖,湖中心有个岛,上面盘踞了一个紫藤花妖,它抓了好多修士,在里面摆了一个不知有什么作用的法阵。” “凌云道长,还有北宫道长他们都在里面,阵法已经启动,我突然被丢了出来。” 他焦急的说着,眼前沉稳的女修似乎很值得信赖,他一股脑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我明白了。” 无颜抚摸着蓝色的剑身,嘱咐到: “你先回去,叫我大师兄,还有你们掌门,带上你们的人一起来,我先进去拖延一下时间。” 她瞥了一眼周域,说道: “你也回去。” 然而周域死皮赖脸的不走,正好张逸凡也失了力,只能由他那蚱蜢灵宠驮着飞回未微观。 无颜不再多说,事不宜迟,她戴上周域,提着莹草花苞,顺着这条血红的小河,御剑逆流而上。 39 : 霜降的神力 顺着河道,果然在源头看见一个巨大的湖泊,在猩红的月亮下,显得格外静谧。 白银盘里一青螺,巨大的湖泊,像一个圆盘,中间,说是一座小岛,但远远望去,整个岛屿全部被茂密的紫藤花覆盖住了。 一串串紫藤熙熙攘攘挤在一起,谁也不跟谁客气,空气中透着一阵奇异的香气。 无颜御剑,冲那紫藤花岛驶去,像一颗流星,瞬间淹没在紫色的海洋。 紫色,是蓝色与红色混合之后的颜色,她的美艳来自于热烈的红,她的妖冶来着冷静的蓝,矛盾且和谐的立在那,远远的,散发着理智的魅惑。 越接近这片花海,越感到恐惧,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将会淹没在这无尽的花海,为她的美丽殉葬。 无颜冷冷的皱着眉,背后的魔君也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他们在小岛边缘落了地,这才发现,这小岛并不是由大地构成,紫藤花也并非扎根在土壤里,构成小岛基石的,竟然是一具具骷颅,最大的一个,深埋在湖泊深处,不知是何年陨落的大妖,就这么活生生的化作白骨,依旧挺立在这湖泊之中。 而那紫藤花,便深深的缠绕在这巨大的骨架上,无数的枝干在后续的时日里,继续捕捉到更多的妖兽,或者,修行者,将灵力吸干后,化作白骨,被那藤蔓缠绕不得离去,渐渐汇聚成了这么一座小岛。 无颜行走在无数的枯骨上,虽然她脚步很轻,但仍然不时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花开,万妖祭。 魔君看着这地狱般鬼魅的场景,见那紫藤盛放与白骨丛中,花开娇艳,不免觉得恶心。 “师姐,没见有人啊。” 他紧紧的拽着无颜的袖子,左顾右盼,估计这紫藤花妖的实力,应该不亚于一个妖王,以无颜的实力,应该不用他出手。 话音未落,十几只马车大小的蜘蛛由一根蛛丝系着,从头顶的紫藤花茎上倒垂而下,对着两人就是一顿输出。 十几个带着麻痹药效的蛛网,冲四面八方,对着二人铺天盖地的网了下来。 无颜面不改色,心念动,剑光起,无情剑意,势不可挡,瞬间斩灭所有知网。 动作之快,十几只蜘蛛几百万复眼,竟没有一只看清,回过神来,只急忙转过身体,顺着蛛丝,向顶上的紫藤花逃去。 无颜瞬间起身,拔剑,三连斩。 数道蓝色剑光闪过,十几只蜘蛛,尽数被斩为两半。 鉴于上一次的斩法,让那蜘蛛死得太过恶心,这次,她专门斩在了蜘蛛胸腹相接的狭小位置,让那充满原液的腹部,不至于爆裂,不然十几只蜘蛛原液,得把他们浇透。 “哇,师姐好厉害。” 魔君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盯着无颜,薄唇惊呼,笑意盈盈,搞得无颜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不算什么,你学你也会。” 她说着,站在魔君身前,试图替他抗住未知的危险。 魔君见她认真的模样,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那点小身板,竟然还想着保护别人,人类真是可笑,一点点夸奖都可以让他们失去理智。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嘴角,乖乖的跟在无颜身后继续向前。 他们顺着一根巨大的骨头,就形貌来看,应该是锁骨,岁月让它斑驳破碎,但那峥嵘的气势,依稀可窥往日的霸气。 走过巨大的锁骨,他们来到一片空地,这里,紫藤并没有掩盖整片天空,反而空缺着,让血月的红光从天空倾泻而下,照亮这一片空间。 无颜猜测,脚下,应该是某个大妖的头盖骨,东西两个方位还有两根柱子小楼一样伸出,互相对峙,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巨大的角。 “师姐,好大的茧,1,2,3,4,一共有四个。” 魔君故意提醒,话音刚落,几个悬挂在紫藤树下的人性茧蛹,听到了人声,瞬间扭动了起来。 “诸位,神剑派无颜,来迟了。” 无颜立刻起身,执剑将茧一个个破开。 她看见了青台山凌云,还有一个穿着玄天宗服装的男修,和另外两个没见过的女修。 几个人从茧里出来,都铁青着脸,十分虚弱。 无颜一探查,发现他们都中了毒。 难怪毫无反抗之力,这妖怪,竟如此毒辣。 还好真书子一贯秉持穷家富路原则,出门时,给了她不少归元丹,她便拿出四颗,依次喂了下去。 “咳咳,无颜道长,还好有你。” 凌云首先回过神,感激的看着无颜。 无颜对着他略微笑笑,充当安慰: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她说道。 眼下她得带着周域,凌云要是能恢复过来,也还有另外三人需要处置。 御剑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立刻聚精会神,开始刻画斗转星移法阵。 阵法三两下画好,一阵金光闪过,几人却还留在原地。 无颜疑惑的抬头看了一圈,发现原本高悬在头顶的月亮,不知何时换做了一轮明镜,洁白的光幕从天而降,将周围的一切显露出来。 一个高挑的女子,着一身紫藤花衣,傲然站立在阴影处,冷冷笑道: “雕虫小技,怎逃得过镇天镜,在我镜中,一切术法,皆为虚无,呵呵哈。” 无颜目光凛冽,立刻拔剑横扫,一道磅礴剑意扫去,那花妖不得不起身躲避。 无颜冷笑: “你也不过如此。” 花妖冷哼一声,微微闪过身,一个半人半蜘蛛的妖怪从她身后迈动八条腿,走了出来,挺立的男身更是长了足足六条胳膊,分别拿着刀剑棍棒,冲着无颜劈砍过来。 “师姐小心呐,这秘法毒蜘蛛,乃是人类修士与妖界蜘蛛结合共生共练出来的,你别看他八条腿六只胳膊,但配合极为得当,极少失手,更不会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 “师姐,你需要快刀斩乱麻,最好能将它一击毙命。” “不用你说。” 无颜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嘱咐凌云: “帮我照顾好周域。” 凌云点点头,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将全身灵脉打通。 而另外三人,也逐渐恢复了神志,睁开眼睛,便看到无颜与那人形蜘蛛颤抖在一起,刀光剑影,火花四溅。 不,不是火化,他们眨眨眼睛,仔细一看,发现每次无颜与那妖兽对拼,便会有片片霜花自剑身落下。 而那蜘蛛,原本仗着手多脚多,身形变幻莫测,攻击凌厉迅猛,令人目接不暇,却在对拼数次后,渐渐放缓了速度,动作也变得僵硬了许多。 无颜靠着她灵动的身法,像一只雨燕,游刃有余的在蜘蛛的攻击下穿梭,飞舞的秀发遮住了清秀的面庞,看着蜘蛛逐渐慢下来的动作,嘴角微微流露出些许笑意。 看着片片霜花,魔君突然领悟,难道这就是霜降的神力。 40 : 桃木簪 每每与霜降相接触,那人形蜘蛛的动作便会慢上几分,几招下来,他连移动,都变得迟缓起来,八条腿忙碌的躲闪,反而把自己绊倒了,手里的兵器丢了一地。 无颜很是喜欢这把神剑,她看着蓝色剑身,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抬手落下,将那人头斩断,可怜那六只胳膊摸了半天,也摸不回咕噜咕噜滚动的脑袋,最后从高台边缘滚落,跌进了湖里,发出“扑通”一声。 “师姐好厉害。” 魔君喜笑颜开,拍着手,给无颜加油。 凌云已然恢复三分力气,站了起来,看着冷若冰霜的无颜,忍不住夸赞: “无颜道长,没想到,你剑法竟然也如此玄妙,神剑派的神剑,果然名不虚传。” 另外三人也睁开了眼睛,穿着玄天宗服装的人是玄天宗弟子,朱赫令,朱赫立的亲弟弟,他虚弱的站起来,瞪着无颜,一声不发。 手持弓箭的女修,穿一声黑衣,只在腰上系了一条金腰带,高高扎起的马尾,显得干练又精神,她是洛影城的弟子,不常见日光,脸色因此极为苍白。 另外一位女修,则穿着一身白衣,眉目如画,怀里抱着一把琵琶,正盯着无颜看得出神。 他们之前便听凌云说起神剑派无颜阵法了得,今日一看,发现她剑法更是玄妙,尤其是那淡定自若的神情,游刃有余的身法,无一不彰显出深厚的实力。 他们,本是大乘期修士,在修行者里,算得上是极具天赋的弟子,但属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无颜道长,虽然相貌并不娇媚,但那隐藏在蓝色衣袍的下一身傲骨,斩妖时淡漠的神情,更显孤勇无敌。 对付这人面鬼蜘蛛,她似乎并不费力。 见大家都醒了过来,凌云干脆给大家介绍了起来: “无颜,这是北宫凉音,洛影城的弟子,善用弓箭。” “这是关素笙,万音谷的弟子。” “我自己来,玄天宗,朱赫令。” 无颜发现这人与朱赫立有几分相似,猜测应该是他的血亲。 “各位道友好,此地危险,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这是当然。” 魔君插不上嘴,他闻着风里的花香,总觉得比之前浓郁了许多。 “不好。” 他感觉一阵头晕,伸手去够无颜的衣袖。 那紫藤花妖轻声笑着,摇着一把骨扇,加重紫藤花毒的弥漫,她依靠在庞大的枝干上,悠然说道: “呵呵呵,你们不会以为,这么轻易就能离开吧,我平时最讨厌打打杀杀,太粗鲁,不如下毒,让你们死得好看一些。” 无颜皱眉,伸手揽住周域,奈何周域太重,她承托不住,扶着周域慢慢倒在了地上。 “周域。” 她有些着急,声音颤抖了几分。 “师姐别怕,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困。” 魔君暗自懊恼,忘了凡人肉身脆弱,没防住这妖毒,但见无颜这么担心自己,不免又有两分得意。 无颜轻轻把周域放下,她不由自主的想起真书子满身鲜血的样子,她拿着霜降,抬眼,一股戾气从她眼中射出,看得花妖心惊不已。 “趁毒性没发作,大家一起上。” 凌云感受到刚刚运转了两个周天的灵气,突然停滞,不免有些恐慌,这妖怪如此恶毒,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无颜冷冷说道:“不用,张逸凡已经去叫人了,你们静默调息,别让毒素扩散,我拖延一下时间。” 中了妖毒,如果继续强行运转灵力,只会让毒素扩散更快。 镇天镜下无法使用法术,无颜伸出食指中指,贴在冰凉的剑身上,轻轻拂过: “拼不过就玩阴的,胆子就这么大?死掉的时候,会不会很害怕?” 她面无表情的威胁花妖,花妖果然生气,收起笑脸,竖起了眉毛。 无颜将灵力迅猛注入霜降,使剑身暴涨两倍,她浅浅一笑,双手持剑,猛的冲向花妖,挥剑劈砍,花妖瞬间移动到她身后,甩出一道长鞭。 无颜没有回头,凭经验,举剑格挡,那清脆的藤蔓被霜降击中,立刻萎缩僵硬。 花妖知她剑法强悍,直接飞身上天,在空中将数万朵紫藤瀑布般洒落,企图将无颜淹没在花毒之中。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 无颜念诵金光护体神咒,全身覆盖一层金色的光芒,冲破漫天香阵,手中巨剑,直冲着花妖奔去。 她发了狠,势必要将这花妖斩杀。 “真是逼死个人。” 那花妖突然显出原形,化作一条巨大的藤蔓,她化出一只胳膊,从最粗的藤蔓里抽出一条发着金光的绳索。 这绳索,无颜没有见过,但周域知道,他倒在地上,拼尽全力才能睁开一只眼睛,对付魂魄的毒对他无效,但这具身体毕竟是凡胎,这紫藤花毒,他第一个熬不住。 要不是实在不放心无颜,他也不至于拼死睁开一只眼,在看到捆仙绳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发出最后的呼喊: “师姐,小心,那是捆仙绳。” 无颜一惊,妖,怎么会有捆仙绳?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金色的绳索收到指令,立刻化作一道金光,将无颜双手缠住,吊在了空中。 紫藤花妖擦擦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天色,血月已满,时辰已到,还好没有错过。 “你死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呢?” 花妖飞到无颜面前,挑衅的看着她,伸手化出一串紫藤,扔到无颜的脸上化作紫色的烟雾直接浸入无颜的心肺。 纵使无颜散修多年,抗性极高,在这纯粹的妖毒面前,也败下阵来,逐渐合上了眼睛。 紫藤花妖咯咯笑着: “这样才乖嘛。” 地面重新涌出了几只蜘蛛,将凌云几人按照方位重新悬挂了起来。 紫藤花妖收回镇天镜,基础一颗红色的珠子,满月之下,极为妖冶,只见那红色珠子一归位,一道道精纯的灵气,从几人身上吸出,逐渐汇聚到那珠子之上。 几人的灵气几乎已经被吸干,天空上方竟然汇聚出了渡劫时期才会有的劫云,无颜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艰难的睁开眼,一时有些迷茫,渡劫真君,难道又要来救她了? 死,她不怕,她怕的,是再也见不到渡劫真君,散修五百年,死亡像风一般,时常略过她的头顶,她不顾一切迎风前行,为的,是心中所爱。 看着几人纯粹的金,水,土,火四种灵气飘然而出,无颜悄睁大了眼睛,立刻明白这是某种禁术。 愤怒在她内心翻滚,这妖怪,杀害了这么多修士,就为了一己私心。 她不允许,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不对,金木水火土,难怪张逸凡被丢了出来,这法阵需要的,肯定是单一灵根的修士,不过,她又不是单木灵根,这法阵,可破! 她淡淡的笑了,想起大师兄跟她说: “这是神雷劈过的千年桃木,有上品木灵功效。” 难怪那两朵白山茶经久不败,原来是这桃木簪啊。 她微微摇头,将那发簪抖落,瞬间,疾风起,吹落一地紫藤,她的秀发像一面旗帜,在空中翻腾不息。 41 : 谁把谁包围 发簪掉落的瞬间,法阵内灵气大乱,原本被那红色珠子吸收的灵力,突然失了章法,在法阵中心来回乱窜,呼啸着,左冲右突,找不到归处。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我的法阵怎么不运行了?” 紫藤花妖惊骇欲裂,却无力回天,她颤抖着,无法面对破阵的事实。 她盯着无颜,恶狠狠问道: “你怎么也不是纯木灵根,不可能啊,真人不可能会错。” 无颜被捆仙绳吊着,露出两只纤细却有力道的胳膊,她披散着一头长发,整个人随风飘摇,晃悠着,倒显得有几分鬼魅。 她抬起头,眼里有几分不顾一切的疯狂,她甜甜一笑,仿佛沐浴在满天神佛的注视中一般,出神的念叨: “我做我该做的,这是你应得的,杀害人类修士,残害满岛的生灵,你就应该,为他们陪葬。” 困在蜘蛛茧里的几人,逐渐清醒过来,没了镇天镜的压制,开始拼命冲破束缚。 大势已去。 那花妖急红了眼,失了端庄泰然之势,一下子露出狠毒的神情,拿着一把骨扇,冲向了无颜: “放肆,人类修士不过如同蝼蚁,我杀几个怎么了,坏我真人好事,我先杀了你。” 花妖一时恼怒,想着都是些将死之人,说话也不怎么收敛,她是奉了真人之命在此地尝试,此次就算失败,只要有真人在,她下次重来就是。 看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就让她打心底里难受。 “我死了,你也活不久,多行不义必自毙,渡劫真君,一定会劈了你。” 无颜笑眯眯看着花妖冲过来,她被捆仙绳锁住灵气,无法动弹,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这花妖,只会比她死的更惨。 “师姐,别放弃啊。” 周域的躯体早就无法支撑了,魔君即使潜藏在他身体里,也不起丝毫作用,但看着无颜慷慨赴死的模样,他急得要死。 她倒是舍生取义了,他的天魔体怎么办,辛辛苦苦装了两个月,还被狗日的大师兄欺负那么多回,不是全都泡汤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使用魔力强行支撑周域的身体,飞身跳起三米多高,将那束缚在无颜身上的捆仙绳扯开,而后重重跌落地面。 他在空中对无颜眨了眨眼睛: “师姐,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他感受到肉身摔到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他知道自己骨折了,但好就好在,捆仙绳捆的是灵力,因此对凡人不起作用。 这具身体,承受他的魔力,哪怕只是片刻,也能让五脏六腑受损严重,更是无法承受他的魔魂。 他可能,得回魔界一趟了。 闭眼前,他是笑着的: 师姐,你最好有情有义,把我带回去,不然,我一定饶不了你。 “周域。” 无颜怒目圆睁。 那骨扇接触到她的咽喉,被一道突然窜出的银色闪电击中,登时化为粉末。 速度之快,那花妖几乎没有察觉,只惊愕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怒吼: “我扇子呢?” 无颜乘风而起,她看着周域四仰八叉的仰躺在地,一头柔顺的头发就那样铺在了地上。 心痛,非常心痛。 “去死吧。” 无颜当空挥出一击无情半月斩,月光一样的剑气凌厉扫过,生生砍断花妖一只胳膊。 数百朵紫藤从缺口处断落,花妖捂住伤口,掏出一颗丹药服下,那断掉的胳膊,瞬间又长了出来,脆生生的指尖覆盖一层淡紫色的紫藤花瓣,弹指间,她再次掏出镇天镜,挥动捆仙绳,企图再次凭借这两样法宝,压制无颜。 无颜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同样的亏,她不会吃两次。 凝神举剑,闭眼念诵咒语,睁眼,微笑,她瞬间化作两人,各持一把霜降,将花妖包围在中间。 早在对战朱赫立的时候,她就馋这一招,当时没有学会,不代表她永远学不会。 那花妖登时慌了,分身术?这得是渡劫期的修士了,真人明明说要大乘期的修士就行。 她皱眉,渡劫期的修士可不好对付。 看来,不动真格是不行了。 她甩出一道长鞭,对着脚下狠抽,大呵: “都给我起来。” 瞬间,整座小岛开始晃动,无数骨架从地底爬出,挥舞着杀死他们的武器,浪潮一般,涌向无颜。 而他们,原本是小岛的基石,这一散,整座小岛都开始垮塌,脚下除了湖水,再无可立足之地。 情况紧急,无颜赶紧让分身挥剑将几人从蛛丝茧中剖开,他们破魂毒针的毒解得差不多,生死关头,都御气从小岛四散逃开。 只有周域依旧昏迷不醒,招人的桃花眼安安静静的闭上,随着小岛分崩离析,开始不断的向下坠落。 无颜自己急速御剑追赶,她心里焦急,这次,她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受伤。 “周域。” 一个人,她可以死,两个人,她想都活着。 她伸出手,去够周域。 周域的脸越来越清晰,他们里水面也越来越近,她看见水里有无数骷颅向她袭来。 而这,并不是身后那群骷髅的倒影。 她确确实实,被那花妖控制的骷颅精怪包围了。 伸手稳稳将周域抓回剑上,无颜立刻施展御剑贴着水面疾驰。 她并不急着升高,偏偏紧紧贴着水面,冲到边缘,转身折角直冲上天。 骷髅并没有她这身法,转换不及,天上骨架与水里的骨架撞到一起,激起滔天巨浪,强烈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无颜回头得意一笑,却发现那红色的珠子,依然在空中静静悬浮,周身焕发出一层静谧祥和的白光。 无颜直觉,那法阵可能并没有被破坏。 果然,那白光瞬间炸裂,无尽的能量涌向四周,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无颜,将她裹挟着,向珠子的方向拉扯。 无颜拼命的拉住周域,他们飞这么高,湖里面,又全是骷髅精怪,周域要是掉下去,指定没命。 而原本已经逃开的四人,也被着一股力量裹挟着卷了回来。 紫藤花妖站在巨大的山羊头上,微笑着看那红色的珠子继续吸取几人的灵力,不由得笑眯了眼: “我就说,真人怎么会看错,这次,一定能成。” ------题外话------ 交代一下修士境界吧。 因为作者比较懒,所以就分御气,大乘,渡劫三个境界。 御气=小学,时间最长,最容易,级别最多,毕竟要学六年。 大乘=初中,初中已经很能打了。 渡劫=高中,压迫感来了。 42 : 风 渡劫真君刚到,就看见无颜扯着周域被一颗珠子吸了过去。 他定睛一看,周围还有四个修士,排开周域这个垃圾不算,围绕珠子的,一共有五个人。 “五灵聚仙阵,怎么会,现在竟然还有人用这种邪恶的阵法。” 决明子义愤填膺,他活得久,见得多,千年前玄门的浩劫,还历历在目。 他说完,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渡劫真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身边这个神剑派的弟子,让他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浸入骨髓的恐惧。 决明子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渡劫真君把他在魔界看到的记忆抹除了,他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恐怖的印象,确实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这不是五灵聚仙阵,无颜不是单木灵根。” 渡劫真君飞升上前,却猛然间发现,无颜的灵气,似乎跟他见过的都不一样。 他一直以为她是全灵根,但那珠子此刻从无颜身上吸取的,并不是纯粹的木系灵力。 那是一种颜色淡到接近虚无的白,是一种无法被归类的灵气,从无颜身体内被抽出后,逐渐变成木灵纯粹的绿色。 渡劫真君微微惊愕,难道是先天元气? 事情可以慢慢查,垃圾该丢就丢。 他一把将周域从无颜手中扯出,丢给决明子。 决明子愁眉苦脸,还没来得及说话,渡劫真君又把另外四人向他扔了过来。 “咻咻~” 决明子用手指在嘴里吹响了口哨,立刻,几只白鹤扬脖尖啸着回应了他。 百十位未微观弟子骑着白鹤,手持莹草灯,如群星一般,冲湖泊飞来。 花妖见自己好事又被打扰,气急败坏骂道: “他妈的,没完没了。” 渡劫真君一手揽过无颜,一手去捉那珠子,那珠子却在瞬间爆炸,无数金光散落,灵气四处乱飞,在一阵流窜后,竟悉数打入周域身上。 渡劫真君如坠冰窖。 这五灵聚仙阵,原本是不入流的修士,为了突破修为,以精纯单灵根修士为器,集天地万灵精华,强行突破灵脉大限。 但因为过于血腥,首先屠戮数万生灵,其次又要求五个境界修为都不低的五类单灵根修士,被玄门讨伐封禁,早就被写入十大禁术。 但今天这法阵,更是超越原本的目的,在法阵基础上,加上了位列仙籍之人的功德。 那散落的金光,乃是真书子积攒一身的功德,难怪他查不到问题,原来顶替之人,根本就没飞升。 那灵气脱离之后直奔周域,让渡劫真君意识到,那列阵之人,何其贪婪。 突破自身修为还觉不够,竟妄想借无数生灵之力为自己打开灵脉,更是急不可耐的盗取他人功德,企图一步登天,直接飞升。 这种无耻之极的企图,饶是他布劫数万年,依旧从未见过。 抱着无颜,他阴冷的目光巡视,没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表情,周域身上明显的魔气说明,他不是这一切的主谋。 那到底,又是谁呢? “你是为谁卖命,妖怪,没必要开启五灵聚仙阵。” 他低垂着眸子,耐着性子问道。 紫藤花妖不疾不徐的回到: “我家真人,是你们这些狗修士配问的?敢坏我好事,跟你们没完。” “真人?哪位真人?” 渡劫真君抬眼,波涛尽在暗色的眸子里翻涌。 他的无颜昏迷不醒,相处这么久,从未见她如此狼狈。 抬起胳膊,再看她纤细嫩白皮肤上,竟然有几道丑陋的红痕。 渡劫真君深吸一口气,愤怒让他的血液瞬间沸腾。 他一手拦住无颜,一手结阵,微风从他的指尖留过,快速的,向那花妖袭去。 “你不说,我可以自己去问。” 起初,只是一点点轻微的风,谁也没有注意,决明子离得近,甚至还想问他要去问什么。 但很快,无颜的头发飞了起来,紧接着,决明子的衣袍也不住翻飞。 往这边飞行的白鹤突然停止不前,在原地盘旋着,发出鸣叫。 未微观弟子手里的莹草花灯,被吹得东倒西歪,不少直接从弟子手中滑落,被风席卷着,刮向了妖界。 决明子逐渐瞪大眼睛,他看见湖水从湖面上,被风吹了起来,扬到了天上。 渡劫真君转过身,将无颜搂在胸前,低声问道: “还不走?” 决明子心里一惊,立刻带着伤员和弟子,逆着风,转身离开。 所有人,都没有回头,但那突然尖利起来的呼啸,犹如最可怖的野兽,嘶吼着,仿佛要将天地撕碎。 这是,弱化版的风劫。 渡劫真君抱着无颜,轻轻吻在她的额头。 昏过去的无颜真美,真乖,他狠狠的吻着,发泄内心的躁怒。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无颜失踪的那一刻,他有多恐慌,多害怕,诸天万界,他独行万年,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 他紧紧的抱着无颜,几乎将她的肋骨勒断。 无颜在昏迷中难受的哼了一声。 渡劫真君如梦初醒,稍微放开了一些。 肉体凡胎,如何能承受他滚烫的欲望,他不得不压抑收敛,将一切暴怒,化作狂风,在这片湖泊肆虐。 风劫,不同于雷劫说劈谁就劈谁,它的伤害范围更大,威力更强,而且更难于控制。 一般来说,他轻易不会动用风劫,如果动用了,那荡平一个世界,也只在顷刻之间。 这里没人渡劫,只有他在自己的欲望中煎熬。 一个小小的风劫,席卷整个湖水,将那藏在其中的骨架骷髅,尽数撕碎,洒落。 不够,还不够,渡劫真君仍觉难受,风一点一点的撕扯紫藤花妖,将无数花朵撕扯成了碎片,肆意抛洒。 渡劫真君忍不住再次抱紧无颜,不让她听风里,有无数妖怪在哭泣,在求饶。 他将湖水狠狠抛向天空,疾驰的呼啸带走热量,将那湖水冻成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冰坨子,这无数的冰坨子,夹杂在风里,狠狠的砸在紫藤花上,砸碎了骨头架子,砸裂了地面,将那嫣红的紫藤花,砸成了烂泥。 直到整个世界再也看不出半点紫色,渡劫真君终于平静了下来,旭日初升,望着清澈见底的湖水,他不由得感慨: “好干净。” 只是,以湖为中心,周围百里,再无半只妖怪的踪影。 而那清澈的湖底,依稀能看到,有什么东西,裂开了,露出一点点微光。 ------题外话------ 家人们好啊,又到周五了,时间过得真快,祝大家周末愉快。 说好的加更,请尽情食用。 43 : 疗伤 风平浪静,渡劫真君抱着无颜,看着平静的湖面发呆。 他好想,这样带着无颜,直接回自己的神殿。 她那么喜欢自己,一定不会拒绝。 他俯身贴着无颜的脸颊,亲昵的摩挲,一丝笑意在他眼角蔓延。 在遇到无颜之前,他不曾觉得寂寞,但遇到无颜之后,他时常觉得自己一个人太孤独,那空无一人的神殿,也显得太冷清。 还好无颜喜欢自己! 他庆幸的想着。 他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大手却忍不住在无颜后背摩挲。 无颜的背很薄,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覆盖住纤细的骨骼,渡劫真君隔着布料描绘无颜蝴蝶骨的形状,而后顺着脊柱游走转下。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不受控制的想要探索更多。 但是无颜拧着眉毛,睁开了眼睛。 在五灵聚仙阵中,她失去了意识,迷蒙中感觉自己受到攻击,强烈的不安让她睁开了眼睛: “大师兄?” 她疑惑的看着大师兄朦胧的眼眸,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 “别动,你受伤了,我在替你疗伤。” 渡劫真君二话不说,直接将精纯的灵力由贴着无颜后背的手掌传递到无颜体内。 要是无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渡劫真君虽然脸色毫无变化,但是耳朵却已经红透了。 不过无颜没空发现大师兄的窘迫,她现在被渡劫真君面对面抱在怀里,脸贴得太近,还有一只火热的手在她背后游走。 她的后背一直很敏感,受不了渡劫真君的抚摸,挣扎了两下,却毫无作用。 “大师兄,我没事,你放我下来。” 渡劫真君太高,她平时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眸,更是被浓密的睫毛遮掩掉大半情绪,她看不真切,到也不害怕。 可如今被抱着,她看到那寒潭一样的眼眸,眉骨微微凸出,鼻梁高挺笔直,气势峥嵘傲人,不免心惊。 而且两只脚踩不到地,更是让她觉得心里不踏实。 渡劫真君本就在掩饰,立刻微微蹲下,将无颜放了下来。 虽然他早就发现无颜抗性惊人,即使面对他的吐真咒法,也能硬抗,但也没想到无颜能这么快恢复过来,这五灵聚仙阵,吸收修士神魂,一般人,一时半刻根本醒不过来。 “我的簪子。” 无颜指着湖里飘出来的桃木簪,略带歉意的看了渡劫真君一眼。 渡劫真君伸手,那桃木簪便立刻飞回他手里: “喏,下次注意点,别弄丢了。” 无颜接过簪子,背过身,挽起头发,将簪子插了进去,晃了晃脑袋,发髻稳稳当当,这才又转了回来,道歉到: “对不起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发现那紫藤花妖的阵法,似乎需要五个单灵根的修士才能组成,但是我不是单木灵根。” “他们肯定是弄错了,误以为这簪子散发的木灵,是我散发的,我把这簪子弄掉,她那阵法当时就破了。” 无颜颇为得意,给渡劫真君讲起自己的发现,说完又皱起了眉头,自己明明不是单木灵根,但那阵法,后面为何又再次启动了。 “你没事就好。” 渡劫真君看着无颜,一时有些难受,本想着照顾她送的簪子,反而害她陷入这血阵,因果难循。 他飞身起,将湖面飘上来的一节紫藤取在手中,使劲一搓,里面金色的捆仙绳便漏了出来。 有些账,他记下,一定会讨回来。 “回去再说。” 他带着无颜,往未微观飞去。 中途路过莹草园时,在无颜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摘了一大捧莹草。 无颜捧着莹草,又想起了周域,急忙问道: “大师兄,周域呢,他怎么样了?” 渡劫真君一下子皱了眉头: “没死,决明子带他们先回去了。” 无颜感到大师兄的不悦,低低的“哦”了一声。 她总觉得,大师兄对凡人有很大的歧视。 只有渡劫真君知道周域走了多大的狗屎运,那五灵聚仙阵,也不知道是为何人设立,但目标肯定是毫无灵力修为的凡人。 虽然法阵到最后由于无颜的缘故,还是失败了,但那时所有的灵气,以及真书子散落的功德,都打入了周域的身体,即使他之前是个废物,现在,也许有了修炼的可能。 他暗自觉得好笑,那周域明明是魔物,天天缠着无颜,就算有了灵脉,难道还真的会修炼?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 “无颜,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吗?” 无颜觉得很奇怪,以大师兄的修为,自己是全灵根这种事情,应该不需要问,凭他的能力,完全能看得出来,但她还是耐心回答: “我是全灵根,玄门传说中,最难修炼的一种。” 她自嘲的笑笑,实际上,她倒从没觉得修炼难过。 “你的全灵根,是哪一种全法?” 渡劫真君再问,无颜一下子犯了难。 她题目都听不懂。 “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我都有,对应的术法,也都能修行。” 她竭力解释。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是全灵根,或者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全灵根?” “大师兄你在说什么,我的灵根有什么问题吗?” 渡劫真君回过头,看着无颜,认真说道: “真正的全灵根,难修炼的原因在于,他每一次发动心念,都必须思考,是用木灵,还是用火灵,运转灵气本就复杂,心思冗杂更填负担,所以才会难于修炼。” 无颜有些惊讶,说道: “我每次发动,并没有思考过要用何种灵气,直接催动即可。” 渡劫真君难得一笑: “你先发动功法,灵力再自行运转变化,逢水变土,逢金化火,是这样吗?” 无颜一愣,她没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如果每次运转功法,都要考虑五行相生相克,那确实挺难,战斗瞬息而发,一时半会的犹豫便会成为刀下亡魂,深思熟虑,有时候反而不如破壶沉舟。 这,难道是单灵根修士,在玄门为贵的原因? 她看着渡劫真君,陷入了沉思。 渡劫真君心里已然有数,他只要再多做观察,便可得出结论,便不再跟无颜解释。 两个人回了未微观,等候多时的决明子带着张逸凡上来感谢。 无颜看着这么一大群人,有点尴尬,倒是渡劫真君镇定自若,什么: “玄门理当同舟共济。” “铲除妖魔,匡扶正义,神剑派作为玄门宗主,承天意而为。” ······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歇下了,只是凌云几人,受了重伤,服下决明子炼制的丹药,仍在昏迷中。 无颜跑去看周域,发现他整个人烧得通红,双眼紧闭,呼吸急促,不停出汗,人倒是没死。 她本想照顾一下,奈何渡劫真君非说要给她疗伤,要带她去运功,她只得将一捧莹草花放在周域床头,留周域一个人躺在屋里哼哼唧唧。 魔君一时半会回不了周域肉身,正在魔界大吃大喝,他不爽的盯着一众部下,骂道: “谁他妈来找无颜了?” 44 : 垃圾丢掉就好 无颜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灵力稍微损失了一丁点,在未微观待了两天,渡劫真君就吵着要回神剑派。 无颜想带上周域,遭到了渡劫真君的反对。 这两天周域依然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要不是他身份特殊,决明子也不会哗啦哗啦往他嘴里灌丹药。 渡劫真君表示,神剑派只有真书子会炼丹,库存也不多,哪里填的起周域这个无底洞,就让他留在这里,反正他还有贴身侍卫照顾。 无颜看周域一个人躺在床上可怜巴巴的,不免心里难受,不肯走,又拖了几天。 未微观弟子,不是种灵植,就是挖灵植,然后反复炼丹,女弟子十分稀少,因此,她注意到一同在此养伤的北宫凉音和关素笙。 与战斗时的亢奋不同,日常状态下的无颜,总是显得有几分拘谨。 她之前没有拜门派,一直是个散修。 她一人吃饭,一人修炼,一人捉妖,一人睡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如今看人家两个出双入对,心里莫名感觉不是滋味。 她想起真书子嘱咐自己多听别人说话,于是在人家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自己躲在旁边偷偷的听。 北宫凉音依旧是洛影城弟子黑金交织的打扮,关素笙却换上了未微观普通弟子的衣服,眼见无颜坐在自己身旁,两个人都激动起来,忍不住交头接耳: 北宫凉音:“她过来了,在你后面。” 关素笙:“我知道,你动作不要这么明显,她会发现的。” 无颜红着脸,感觉有点尴尬,大家都是玄门中人,听力超乎寻常,况且她俩讲悄悄话只是做了个动作,声音一点没小。 她屏住了呼吸。 另外两人也屏住了呼吸。 还是关素笙首先转过身,笑着跟无颜打招呼: “无颜道长,这么巧,你也来吃饭,你大师兄呢,怎么没一起来?” 无颜心跳得飞快,她还从未跟年纪相仿的女修说过话: “我大师兄,喜欢睡懒觉,应该还没起床吧。” 她略微有点害羞,坐得笔直。 “你大师兄竟然会睡懒觉,他看起来好严肃,好凶,我都以为是你师尊呢。” 北宫凉音突然来了兴趣,凑了过来。 无颜一下子被她俩包围了,三人互相看着,眼里都是欣赏与探究。 这种氛围让无颜立刻选择出卖大师兄,愤愤说道: “没错,他就是很凶,我师父才没这么凶,我师父可好了。” 关素笙:“我听说你是拜在真书子道长名下,那你学的是合欢功法吗?” 无颜脸一下子红了。 关素笙顿时觉得自己问的不是个好问题,皱了眉头。 北宫凉音无知无觉,脱口而出: “不是吧,我看你都是用剑,应该是无情功法。” 无颜脸更红了: “我都学了一点。” 北宫凉音: “无颜道长这么强的吗,你练了多久啊,我看那花妖,要不是仗着法宝,根本不是你对手。” 她转头又问关素笙: “你说,妖怪,为什么会有镇天镜啊?” 关素笙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要不是无颜道长赶来,我们怕是已经成了阵中亡魂。” 无颜: “叫我名字就好,玄门理当互助,而且我也被抓过去了,要不是大师兄及时赶来,我们都凶多吉少。” 关素笙和北宫凉音突然降低声音,把头凑了过去,神秘兮兮问道: “听说,那小岛被你师兄铲平了,是真的吗?” “我还听说,妖界都动荡了,最近在交界处,根本看不到半个妖怪的影子。” 这些,都是未微观进山采药的弟子带回来的消息。 但是那天,微风起的时候,数百位未微观弟子,被决明子带着赶回未微观,独留渡劫真君一人对付紫藤花妖,大家心里,多少觉得怪异。 等到风平浪静再回去看的时候,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那存在了上千年的小岛,说消失就消失,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不禁,让人对渡劫真君这位大师兄,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恐惧。 尤其是无颜不肯立刻返回神剑派,烦躁的渡劫真君总是阴沉着一张脸,更是让人觉得恐怖。 “你大师兄真的好强!” 两人异口同声。 无颜撇撇嘴,大师兄强是强,但是为人真的是不怎么样。 周域救了自己,自己想要照顾他,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他偏偏说,凡人生死有命,照不照顾,没什么分别。 说什么,周域迟早是要死的,不是现在死,就是五十年后死,让自己少跟凡人产生瓜葛,省得人死的时候难受。 还说什么,垃圾就该丢掉,就算一直守着,垃圾也永远是垃圾。 “我大师兄修的无情道,功力确实深不可测,但我觉得,比修为更重要的,是人性,跟大师兄顷刻平复小岛相比,我觉得周域虽身为凡人,却亦无反顾,冲上来帮我,鼓励我,他这份勇气,更难能可贵。” 无颜回想那一刻的周域,觉得他浑身都度了一层柔光,即使自己即将跌落深渊,仍对她充满信心,还赞扬她,鼓励她,让她不要放弃。 这是何等的孤勇? 即使是她,也自愧不如。 功力可以修炼,但勇气,是一种天赋。 她坚定的相信,周域的勇气,比大师兄的实力,宝贵多了。 北宫凉音和关素笙,看着无颜出神的样子,虽然他们当时都被困在茧里,但仍然想象出了周域勇往直前的样子。 北宫凉音捧着脸,突然问道: “他这么勇敢,是不是因为他喜欢你?” 无颜一愣,她从没想过,这份勇敢是因她而起,她想起周域刚从魔界被带出来的时候,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她一直只当是他中了毒,因此也没怎么在意。 但北宫凉音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她。 她皱了眉,突然觉得这份勇敢有点沉重。 “谁喜欢谁?” 渡劫真君突然出现在几人身后,微眯着眼睛,俯视窃窃私语的三人。 无颜瞬间打了个冷战: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北宫凉音和关素笙像是做错了事,一下子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跟他打招呼: “无度道长好。” 渡劫真君嘴角轻扬,眼神却冰冷异常: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既然你们这么投缘,有空去神剑派坐坐。” “不了不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关素笙带着北宫凉音,跟无颜挥挥手,快速离开了。 渡劫真君嘴角也垮了下来,不耐烦道: “走,跟我回去,现在就走。” 这一次,无颜没拗过他,当天中午就被带走了。 45 : 来跟我们单挑 无颜回了神剑派,仍旧惦记着周域,好在未微观御兽也是一绝,张逸凡时常派蚂蚱传递周域的消息。 大概是半月后的一个傍晚,周域醒了过来,一睁眼没看到无颜在身边照顾自己,顿时感觉自己这么多苦都白吃了,他气愤不已,不停盘问左左无颜是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有没有照顾自己。 他怅然若失,魂不守舍,揪住左左的衣领,一双桃花眼瞪得变了形,显出几分狰狞。 倒是决明子听说他醒了,立刻赶了过来,和蔼的问他要不要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魔君登时大骂: “滚,立刻,马上。” 决明子吃了一惊,虽然他脾气极好,也仍旧是皱了眉头。 魔君别过头不理他,两行眼泪稀里哗啦倒进了枕头里,浸湿了一片。 决明子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给了左左一个询问的眼神。 左左摇摇头,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莹草,又指了指周域。 决明子活了千年,什么没见过,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安慰道: “缘分不可强求啊。” 说罢,便走了出去,临行,又嘱咐道: “红尘多苦痛,唯我乐逍遥。” 魔君扔出一个枕头: “滚你妈的。” 决明子无奈,年轻人就是气盛,他单身一千多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天广地阔,何处无道友,何必执念一人。 年轻人呐,就是容易想不开。 他摇摇头,笑着走了。 魔君跌落时,把腿给摔断了,凡人身体极为脆弱,跟个甘蔗似的,一折就断了,他这会难受得要死,感觉全身哪哪都疼。 当然,心更疼。 他难受的捂住胸口,感觉胸腔里那块红色的肉一抽一抽的疼。 那疼痛伴着呼吸,随着心跳,从胸腔扩散,一直疼到他脑子里。 “这里为什么会痛啊?” “左左?” 左左离床远远的,任由周域在那里大喊大叫,他伺候周域二十多天,结果人刚醒就对着他一顿狂喷。 是人都有脾气,他靠在墙上,赌气回到: “我不知道,我又不喜欢谁,我的心很好,一点也不痛。” 虽然这么说,但他仍旧紧紧盯着周域,这二十多天,他差点以为这个男人活不过来了,没想到刚睁开眼,依旧这么惹人讨厌。 魔君没想到人类的心脏竟然会痛,而且痛起来竟然还这么痛,鬼知道他被上任天帝封印掉天魔体的时候,都没这么痛。 他捂着胸口,开始冒冷汗,感觉心脏每一次收缩,血液里面,都掺了碎玻璃渣滓,沿着血管,一路划开。 他痛得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炙烤,每一口呼吸,喷出来的气体里都带着火花。 魔君从来不知道做人竟然这么痛。 早知道多在魔界待几天好了,但听他几个部下描述,那天来找无颜的,分明就是大师兄。 他简直不敢想,大师兄这种禽兽,会趁他不在,对无颜做出什么事。 于是急冲冲的回了周域的肉身。 好在这躯体被未微观的丹药滋补得极好,连断掉的骨骼都愈合了,只是长得还不够结实,还得休养一阵。 熬了一会终于不那么痛,他立刻坐了起来,眯起眼睛,示意左左过来一点。 左左刚走过去,立刻吃了魔君一个大耳刮子,他捂住脸,惶恐的跪在地上: “王爷,息怒。” 魔君努着嘴,恨恨的看着他,凶到: “连你也看不起我了是吧?” “你是不是以为我非那个女人不可,被她骗得团团转,就差把心掏给她,结果人家一点没领情,回头就把我忘了。” 他用力的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是不是?” 左左吓得一哆嗦,抬眼看这个男人深藏在迷人双眼里的阴郁与残暴,他低头,最近这几个月,确实忘记周域是那个杀人取乐的祁安王了。 “王爷,息怒,臣不敢。” 魔君感觉气血上涌,顿时觉得头晕,又躺了下去,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他才不是什么愚蠢的人类,不可能为个女人付出性命,他只是,在逢场作戏,假意获取她的信任罢了。 他才没有动心,即使被抛下,也不会难受。 失败,只是因为失败才难受,绝对是。 看来是做得不够啊! 他睁开眼睛,默默对自己的心脏大吼: “不许再痛了,你这个废物,被抛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任由浑身痛得发抖,他冷静思考,必须快点赶回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无颜的心抢过来。 可恶,他一定,要让她爱上自己,让她也尝尝,百爪挠心的痛。 他阴郁的笑着,看得左左心惊肉跳,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天色渐晚,世界遁入黑暗,床头的莹草花灯开始微微发光,那一大簇,大概有十几朵,团聚在一起,甚为可观。 “这是什么?” 他伸手拿了过来,立刻想起无颜御剑带着自己逆流而上,前往大战紫藤花妖时,那照亮夜空的,正是这莹草花灯。 “这是无颜拿来的?” 他眼睛顿时明亮了几分,歪着头问左左。 左左点点头。 魔君兴奋得握紧拳头,呐喊了一声: “好,很好。” 他顿时觉得心也不那么痛了,自信的笑容立刻回到脸上。 他就知道,师姐心里肯定有他,没人能无视他的魅力。 肯定是该死的大师兄把师姐带走的! 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嗷呜一声跳了起来,带着左左准备下山。 左左有些迟疑: “要不要跟观主说一声。” 魔君鄙夷: “说个屁。” 左左不敢多言,心想这二十天,不知吃掉了人家多少仙丹,那账单,都寄到陛下那里去了,要走了,也不跟人打声招呼。 他其实挺喜欢未微观的,这些天跟未微观的弟子,都处出感情来了,甚至觉得,等周域哪天不发疯了,他也想到未微观里,来种个灵植,炼个丹。 即使骑上了白鹤,他也忍不住回头望了几眼。 这里,是他人生中,难得的平静时光。 而周域,依旧一脸兴奋,这下,他没空问问白鹤,为什么要给人类做奴隶,只一心想着,早点赶回去。 无颜也在时刻等待周域的消息,因此,在无情台练剑的时候,也显得三心二意起来。 练完剑,人也总是不知不觉的走到山门入口的位置。 这一天,她竟远远看到三两个人影,远远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周域?” 她急忙飞了过去。 结果,是两个不认识的人,各拎了一把大砍刀,对着无颜一通指点: “你们神剑派大师姐呢,叫她出来单挑。” ------题外话------ 十万字撒花,麻烦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举一下手手。 46: 假冒神剑派 无颜见来人不是周域,本就有点烦躁,再看这两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修士,更觉得不顺眼,冷冷说道: “神剑派没有大师姐,只有大师兄,你们找错了。” 那两个修士不依不饶,冲着无颜狂喷唾沫星子: “怎么可能,她有神剑派信物,绝对是你们神剑派的。” “我说,你们不要刚当上玄门宗主,就到处欺负人,当我们斩服派,是吃素的吗?” 另外一个修士直接横起大刀,就要跟无颜打架,对另一人说道: “师兄,别跟她客气,定是那小道惹了事不敢出来,派人糊弄我们。” “别跟她费嘴皮子,我们直接打到她服,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无颜扶额,皱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这两位修士不过将将踏入御气一阶,她懒得喊霜降,直接一人一脚踢到了山门外。 她想,一定是认错人了,先让他们冷静冷静。 第二天中午,门口又出现了三个道士,这次倒是比较正规,一人手里拿着浮尘,一人手里拿着招魂幡,一人手里拿着罗盘。 打眼一看,比昨天的略强些,都御气三阶了。 无颜仔细一瞧,这三人身后,还跟着昨天那两个斩服派的弟子。 无颜: “各位道友,所为何事?” 手持浮尘者: “别整这些虚的,叫你们大师姐出来,把我们师父打死了,我今天就要她偿命。” “偿命,偿命!” 另外两人悲痛欲绝的呼喊着,三人立刻摆好了阵势。 无颜皱眉,一人一脚,把人踢飞,关上大门,冷冷说道: “你们搞错了,神剑派没有大师姐。” 她有点无语,谁是神剑派大师姐? 她怎么不知道。 她躺在真书子腿上,问道,大师兄是男的,自己是女的,那自己能不能算做是大师姐? 真书子捋着她额头边上散落的碎发,笑道,玄门师兄弟还分什么男女,有了大师兄,就没有大师姐,只有二师姐。 她定了心,觉得这些人一定是搞错了,统统需要冷静。 第三日,周域还是没来。 这次,她带着无语和真绝子,一起守着山门。 果然,昨天的队伍又壮大了不少。 她看着为首的关素笙和北宫凉音,不禁有点疑惑,问道: “你们也是来找神剑派大师姐的吗?” 北宫凉音和关素笙对视一眼,摇摇头: “我们是来找你的。” “上次你救了我们,这次特地来登门拜谢。” 说完举了举手里提着的礼物。 无颜终于展开了笑脸,竟然有人来看她: “快进来吧。” 她邀请二人进入,然后一拳一个打飞了十几人,拍拍手,关上门,喜笑颜开的带着二人去见真书子。 未微观一行,真书子对她多加赞赏,问询了决明子的近况,又问她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修道之人,足迹遍布五湖四海,门派弱小的,也没几个师兄弟可以倚仗,要是在外面遇到了困难,可谓是九死一生。 神剑派向来没什么底子,真书子下山历练时,不是兜里没钱,就是受伤了没丹药,人也不认识几个,那叫一个求助无门。 只有出门在外的人,才知道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想当年她站在闹市区,满街食物香气沁入肺腑,饿了三天的她口水直流,奈何一分钱也掏不出来,要不是记着神剑派的门规,不得杀人,不得盗窃,不得抢劫,饿急眼的她差点跟人打起来。 还好她及时学会了辟谷,这才没走上邪路。 无颜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她觉得师父交代的肯定有她的道理,也期盼自己能交几个朋友。 带着关素笙和北宫凉音,她不自觉的骄傲起来,老远就大喊: “师父,万音谷关素笙和洛影城北宫凉音来拜访我们。” 真书子一挑眉毛,这两个门派,虽然不像玄天宗,青台山,未微观一般实力雄厚,但也源远流长,算得上玄门中流砥柱: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她呵呵的笑着,看这两个小姑娘也都面善,黑衣女修冷酷孤傲,应该是洛影城的弟子,白衣女修文雅中透着一股书卷气,应该是万音谷的弟子。 她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亲切招呼: “来看我们无颜啊。” “我们神剑派弟子少,出门在外的,要是无颜有困难,你们多照顾她点。” 两人忙不迭点头,眼神飘忽躲闪,不敢直视真书子: “书子道长好,都是无颜照顾我们,我们还得多谢她。” 两人端起茶杯,忍不住抬眼看向真书子。 果然是传说中极致美艳妖娆的合欢道最强修士,即使身为女子,也控制不住自己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斜靠在椅子上,但那妖娆的线条勾勒出的轮廓,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陷进去。 总感觉,那博大的胸怀里,缺少一个躺在里面等待安抚的人。 两人虽是各自门派中,天赋,实力,容貌中的佼佼者,如今互相对视,心中都不免生出几分自卑。 但仍强装镇定,特别是关素笙,坐姿极为端正,喝茶时,不断在脑海里回想这茶,如何喝起来文雅,摆放时,又要用尾指垫一下,避免噪音太大。 北宫凉音偷摸瞥关素笙两眼,也有模有样跟着做。 倒是无颜毫不掩饰,直接两手托腮,望着真书子,赞叹道: “师父今天也好美,师父,我什么时候能这么美?” 真书子愣了一下,这几人的表现,多少有些不正常,她的功法,似乎有些失控,就像一朵花,开到荼蘼,虽美艳之极,却早已失去掌控自身的力量。 而她的灵脉,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逐渐凋落,以至于功法失控,灵力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流失。 她收起功法,微微一笑,冲无颜眨眨眼,笑道: “好好学习吧你。” 几人一同笑了起来。 关素笙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对了,无颜,我们这次来,是想提醒你们,外面可能有人在假冒你们神剑派。” 无颜,真书子一同皱起眉头。 北宫凉音: “已经不止一次,听到神剑派大师姐抢夺其他门派财物,杀死人家弟子的事情了。” 无颜一拍桌子: “我就说怎么天天有人来找茬,哪个不要命的,敢假冒我们神剑派?” 47 : 喂,老头,你这门派不错啊! 神剑派脚下,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穿了一声绿衣裳,梳了个漂亮的垂桂髻,呸的一声,吐掉嘴里嚼的甘蔗,望着巍峨的会稽山,说道: “喂,老头,你这门派不错啊,这山,看起来就很有灵气,这次捡到宝了。” 被她称为老头的男子,其实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他个子不高,身体极为瘦削,看着女孩泼皮无耐的样子,摇摇头,教训道: “说了多少次,叫我哥哥,掌门,师父都可以,不要叫我喂!也不要叫我老头!” 那女孩走路蹦蹦跳跳,丝毫不理老头的抱怨,目光被一只翩然飞舞的蓝色凤尾蝶吸引住,上下扑腾着,要捉那蝴蝶。 “这蝴蝶好漂亮,老头,快帮我捉它!” 那老头正是神剑派失踪几十年的掌门真玄子,近乡情更怯,望着这熟悉的会稽山,不知道师妹和众弟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一时间晃了神,没留意那小女孩为了抓蝴蝶,突然凌空而起,跟着蝴蝶飞了起来。 以她御气三阶的能力,飞行本不算困难。 但她是被真玄子唤灵千年强行引渡过来,之前是一个鬼火机车女主播,热衷于暗黑亚比二次元,穿的不是原宿哥特,就是jk萝莉,某天因为榜一大哥刷火箭过于兴奋,油门踩得太狠,骑得太猛,直接起飞,再睁开眼,就穿越过来,在漫天紫藤花雨中,跟“老头”大眼瞪小眼。 真玄子也是百思不得解,同样的人,同样的灵魂,为什么一千年后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再也不甜甜的喊自己哥哥,而是叫自己老头。 想起自己苦寻千年,上穷碧落下黄泉,受过那么多的苦楚,到最后,这世上记得那件事的,竟只有自己一人,不免有些凄苦。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这诸天神佛欠他们家的,就算弑神逆天,他也要一一讨回,他永远无法忘记,母亲,是怎么惨死在自己面前的。 他记得那时,他还很小,后来,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他一遍遍回忆那个场景,他在梦魇里长大,又在梦魇中复生,把对母亲的爱,化作一柄锋利的匕首,将仇人的样貌,一刀刀刻在自己的骨头上。 他逼着自己不要忘,不要忘,哪怕历经千年,也没有忘掉那杀死自己母亲,封印自己妹妹的仇人。 “啊~” 女孩对灵气的操纵极为生疏,刚抓住蝴蝶,发现自己已经离地三米,立刻大叫一声,双手张开想要保持平衡,到手的蝴蝶也趁机飞了出去。 真玄子因为走神没来得及护住,她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本来以为会很疼,结果一点也没觉得痛。 她有点兴奋,觉得自己穿越到这里来,绝对是要干一番大事。 别的不说,起码要有成千上万的手下供自己驱使,毕竟哪个修仙的主角,手底下小弟少了的。 她爬起来,看见地上还有两只蓝绿色的蝴蝶,微微颤动翅膀,在阳光下闪耀出迷人的光芒。 “这是什么?” 她扑过去把蝴蝶捂住,慢慢打开手掌,发现竟然是两只宝石发簪,不由得哈哈大笑: “哎,老头,你不是说你们神剑派很穷吗?怎么地里有宝石蝴蝶啊,哈哈,你该不会是故意考验我的吧。” 本着先到先得原则,她立刻认自己为这两只簪子的主人,捡起来麻溜的戴在头上,围着真玄子转了一圈,俏皮问道: “怎么样,好不好看?” 真玄子极力忍耐克制,隐忍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 “无忧,你再胡闹,别怪我揍你。” “略略略~” 无忧扯着两边脸颊,对着真玄子吐出舌头。 要不是真玄子看起来营养不良,长得也不怎么俊俏,而且总是一副死人脸,她本来还准备多回味几本师尊文学。 但是真玄子长这个样子,那可就是极为安全的师尊了,绝对没有一个弟子对他有非分之想。 被称作无忧的女孩仰着头,冲他拨弄了一下头上蝴蝶发簪的翅膀,紧接着就是一个略带邪气的笑容。 真玄子眉头紧皱,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找寻了千年,费尽艰辛找回来的妹妹,竟然对他有过这种想法。 他要是会读心术,估计得气得吐血。 两人继续往神剑派走,而那里,无颜一干人等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了关素笙和北宫凉音的说法,这天,无颜没有将所有人拒之门外,而是把他们一一请了进来,让无语一一记录下他们的说法: 首先是战服派的二人,他们来的最早,挨打得最多,偏偏又最为执着,硬是留到了现在,两个人被皱得鼻青脸肿,声音也不如之前大,捂着脸,絮絮叨叨的说,他们镇派之宝-妖鸡,被自称神剑派大师姐的人放走了,现在他们也不想要什么道歉,只想让神剑派赔偿他们的损失。 要知道,那大公鸡,可是用灵气稻田里的稻草喂养出来的,不但战斗力极强,而且可以驱邪。 紧接着,是浮尘罗盘招魂幡三人组,他们表示自己的师父,虽然长得贼头数目,有点像黄鼠狼,但绝不是被他们杀死的借口,神剑派说什么也得给他们一个公道。 ······ 才听了两个,无颜就已经感到疲惫不堪,听一群人说话,简直比打一群妖怪还要累人。 她翻了个白眼,心想大师兄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听着眼前另外五人叽哩哇啦的控诉,她走神的想着,大师兄要是再不回来,她就悄悄溜出去看看周域。 “这不是挺豪华的吗?看起来一点也不穷啊。” 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嘴里叼了一根草,双手在脑后交叉,抬腿迈进了神剑派的门。 正是无忧。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身灰袍的真玄子。 慷慨激昂控诉的人群突然呆住了。 无颜也看向刚刚走进来的女孩,只见她肌肤白皙,身量小巧,活像一个瓷娃娃。 那瓷娃娃“啐”的一声,吐掉草根,修仙界没有泡泡糖,可把她难受坏了。 无颜看她看见这么大一群人,不但没有惊慌害羞,反而异常兴奋的回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哎,老头,这人还不算多啊,这不是挺多的嘛?” 她坏笑着指向真玄子: “我看这山门也挺阔错的,你果然是在考验我!” 安静的人群突然暴动,无数人指着她,冲无颜狂喊: “无颜道长,是她,就是她,就是这个女的。” “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一看就不像好人。” “竟然还敢跑到神剑派来,简直不要脸。” 无忧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小嘴一撅: “你他妈说谁不要脸。” “我,无忧,神剑派首席大弟子,在座的,都得称呼我一声大师姐,哼。” “看什么看,都愣着干什么,今天的我,你们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们高攀不起。” “还不赶快趁我还没有练成绝世武功,先跟我搞好关系,就算我以后黑化了,也能留你们一条活路。” ------题外话------ 新鲜的小师妹上线啦,快来打个招呼吧! 48 : 掌门 无颜有些惊诧,这女娃子看起来乖巧可人,没想到说话这么老练泼辣,她简直无法将那人说出的话和那张可爱的脸对应起来。 “你为什么要冒充神剑派大师姐?” 她沉住气,总觉得一个小女孩做不出杀人放火的事情。 然而对方歪着头,不屑的说道: “接受吧,凡人,我,就是你们的大师姐,虽然你们中的大多数可能修炼了很多年,但是这没有办法,谁让我是主角呢。” “在我的光环面前,你们注定都是炮灰,有不服的,都跟我走着瞧。” “无忧,闭嘴。” 真玄子握紧拳头,一道符咒飞出,只见无忧依旧在滔滔不绝,但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掌门师兄?” “你回来了?” “我没看错吧?” 真书子被这边的吵闹吸引过来,猛然发现,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师兄,真玄子。 掌门? 无颜再次震惊,扭头看向那个枯瘦的男人,那一身灰袍陈旧得几乎要灰化,下摆处破了好几个洞,已经成了流苏壮,深黑色里还夹杂着几块深棕色的印记,看起来,似乎几十年没有洗过。 无颜震惊,无颜身边的无语也同样震惊,手里记事的笔停了下来,专心致志的盯着那男人看。 似乎只是个很普通的庄稼汉子,各子不高,气势也不骇人,跟大师兄那种仙姿道骨的人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进山晚,凡人寿命有限,真玄子已经失踪好几十年,神剑派见过他的人不多,无语默不作声,静静看向真书子。 要不是真书子三天两头的念叨师兄,神剑派的人,可能早就忘记了有这么个人存在。 然而,一道红色的身影迅速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 “啊啊啊~真的是掌门师兄。” 无颜一看,真绝子师叔竟然也来了,还激动的拉住了真书子的手,两个人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师妹~” 真玄子上前,一手一个,拉住两人的手,更咽道: “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回屋说,我去弄上几个好菜,这么多年不回来,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真绝子喜极而泣,抹掉脸上的泪水。 听到那个死字,真书子和真玄子脸色皆是一变,但团聚难得,两人各自收了心思,忍住热泪,低低说了声: “好的,辛苦师妹了。” 真书子冲着无颜挥手: “还不快过来,拜见你师伯。” 真玄子把封了言的无忧拉了过来,介绍到: “这是无忧,我早应该想到,你可能也收徒了,只是这孩子骄纵,非说自己是大师姐······” 一群人看完戏,想起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吵闹着: “哎,你们不能就这样走了,事情还没解决呢!” 真书子回头: “无语,你处理一下。” 无语是真的有些无语,几十年不现身的掌门,谁不想去看看啊,偏偏自己摊上了事,只得在这里听人控诉那位“大师姐”的光荣事迹。 他暗自后悔,早知道离无颜远一点了,起码不用被抓壮丁。 真玄子走一路,也看了一路,神剑派,跟他记忆中那个穷酸破落的神剑派,可谓是天差地别,唯一眼熟的,就只有自己的住处——那里是渡劫真君下凡居住的地方。 他指着那与周围富丽堂皇的屋子格格不入的居所说道: “师妹,你把整个神剑派都翻新了,唯独留了我这间,是怕我回来,找不到地方吗?” “我不在这些年,神剑派被你打理得很不错啊,到处花红柳绿的,听说,还当上了玄门宗主。” 他淡淡几句话,却让无颜和真书子脸僵住了,两人把这屋子看了又看,心想,这不是大师兄居住的地方吗? 鉴于真玄子还在触景生情,两人满腹狐疑,却都默不作声。 无忧见自己说话别人根本没反应,不停的敲击真玄子的后背,示意他解开咒语。 真玄子是真有点生气,无忧这个样子,实在配不上他的一番苦心,他狠了心要教训她,愣是不给解。 一直持续到真绝子做好饭,兄妹三人坐在一起,几番叙旧后,又各自小酢几杯,真书子接着酒意,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 “狗屁师兄,你倒是一走了之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那该死的护山大阵,该死,真该死,谁他妈把魔界和妖界捅了个篓子,搞得我们世世代代驻守在这里,哪也出不去,我都要烦死了。” 真绝子喝的双颊绯红,听真书子这么说,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就是,妈的,每次补阵,来那么多人,都得我做饭,他们吃饱抹完嘴就走了,我们得收拾半天,伙食费都不给结。” 真玄子心中难受,伸手捂住了大半张脸,呢喃道: “是师兄对不起你们,我真玄子,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 说完,举杯,一仰脖,又灌下去一杯。 真书子真绝子看得眼睛都直了,真玄子酒量向来不好,他虽是男子,但身高普通,竟是师兄妹三人中,最矮的那一个。 真书子高大美艳,真绝子丰盈壮硕,独他一人枯瘦如柴,看起来,像是捡来的一般。 但真书子真绝子都知道,师兄,是真男人。 她们看着师兄难受的样子,也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两人心疼的看着又沧桑了几分的真玄子,问道: “你这些年,又是去找害死你家人的妖道了?” 真玄子喝得浑身通红,本来混沌的双眼,却在此刻异常明亮,他重重点头。 真书子又问: “找到了吗?” 真玄子摇摇头,半晌,又释怀笑道: “但是我找到我妹妹了,她被人封印在妖界的湖里,被镇天镜镇压着,由一个紫藤花妖看管,我被人暗算,丢到那湖里,恰好发现了湖底的秘密。” “只可惜那镇天镜镇压,我没法施展,直到有一天,一阵狂风掀翻了笑道,打烂了镇天镜,我才破除了封印,带着我妹妹逃了出来。” 真绝子指了指门外生闷气不进来吃饭,由无颜看管着的无忧,问道: “就是她?” 真玄子点点头,虽然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确认,那魂魄和身体,真真切切都是他千年前的妹妹。 真书子有点好奇: “你妹妹,我没看错的话,是御气三阶,她是怎么越过这千年的时光的?” 真玄子眼睑收缩了一下,妹妹自小,天赋就比他好,六岁御气,八岁已达三阶,这可能就是那妖道觊觎的原因。 但修士御气阶段若不能突破,至多能活不过五百年,自己妹妹当年,不过御气三阶,自然不可能一直活到现在。 他痛饮一杯,说道: “可能是那阵法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目光柔和的望着气鼓鼓的妹妹,发现她蹲在地上像极了一直青蛙,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不管是怎么回事,她都是他妹妹,是他魂牵梦绕,失而复得的亲情。 49: 原来是团宠 无颜斜靠在门口,看着眼前蹲在地上生闷气的小女娃,因为被屋内的掌门看了一眼,气得直接用双手捂着脸,转过身不让里面的人看。 两只蓝绿宝石制成的发簪在她头上栩栩如生,微微的颤动着翅膀。 无颜觉得有两分眼熟,再看一眼,突然想到,这不正是周域给她的蝴蝶簪子,也不知是哪里惹到了大师兄,被他扔掉了。 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小师妹捡到了。 她看了看屋里真字辈三人组,久别重逢的喜悦令他们每个人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即使站在门口,无颜感受到那份热烈的手足之情,她忍不住幻想,也许,几十上百年后,她也能和大师兄,还有这个小师妹,像师父他们一样,把酒言欢。 “小师妹?” 她颇为好奇的俯下身仔细的瞧她。 天天跟大师兄一起,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小人国的子民,这小师妹比自己还要矮上半头,瞬间让她有种做家长的自豪感。 无忧跟真玄子赌气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刚从那个深湖底突破禁制重获自由时,她因为不会控制灵力,一下子飞了几里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被封印了上千年,只本能的觉得自己又急又饿,饥寒交迫,她又不是真书子,能立地成佛学会辟谷。 在真玄子赶来时,她已经把斩服派的神鸡吃了个一干二净,面对真玄子的指控,她轻飘飘的说道: “都是它先勾引我的!” 她虽然爱吃肯德基,但是面对一地鸡毛,也着实有些慌乱,这世界太不靠谱,她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选择生啃了一只鸡,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肯定是鸡做的不对。 至于她,不过是犯了每个人类都会犯的错误罢了。 吃完鸡她稍微好了一点,但经久的封印压制,让她的灵气在自由后开始疯狂奔涌。 她还是机车主播的时候就喜欢直播飙车,穿上从某宝上买来的几百块cos服,一晚上,在一声声谢谢中,能赚个好几万。 她倒也不是多喜欢直播,她只是喜欢骗人,一边在那里感谢榜一大哥,一边在心里骂哪里来的傻子真有钱。 别的妹妹直播总会搞点擦边,她的直播经常表演压弯,最极限的时刻,她青春稚嫩的脸颊贴着水泥地擦过,第二天,那精致的脸上就贴上了卡通创可贴。 别的妹妹直播看得别人脸红心跳,她的直播看得人心惊肉跳,半年封了八个号,每次复出总能登顶排行榜。 没办法,别人直播是为了生活,她直播是为了玩命。 谁让她那不着调的父母忙着挣钱不管她。 她直播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看看,钱到底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难赚? 然后她发现根本不难,父母就是纯粹的不在乎她,这把她气坏了,什么难度都敢在直播间上,跟她打pk的主播都只能祈求自己的命够硬。 她也没想到,自己玩得太high,玩得太过,竟然一下子连时空都穿越了。 但反正父母也不在乎自己,她心里难受了两秒,就觉得他们活该失去她这么好的女儿。 让他们后悔去吧。 她可是要在修仙界继续呼风唤雨。 只是灵气远没有机车好控制,她一时还搞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很自然的就起飞了,而当她想起自己正在飞的时候,就会马上失去控制掉下来。 还好每次都摔不痛,而且也不会受伤,她偷偷的捂嘴笑,心想自己的金手指竟然是锁血挂,这他妈不是无敌了吗? 她对那老头取的名字很不爽,多次要求把名字改成无敌,奈何修仙界师父为大,即使再宠她,那老头也没答应她改名字。 她就不情不愿的做了无忧,刚听说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师姐好像叫无颜,正一脸傻白甜的看着自己。 她实在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蔑视的笑容。 这他妈什么npc名字? 因为被真玄子锁住了声音,她干脆懒得说话,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这个师姐,猜想她在自己的人生里,到底有什么作用。 无颜被那大到夸张的眼睛看了两秒,发现她脸颊圆圆,下巴小巧,像极了一只仓鼠,顿时觉得非常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无忧的头,悄悄说道: “禁言咒是不是很难受,我帮你解了,你叫我一声师姐怎么样?” 无忧瞪大了眼睛,疯狂点头,看无颜的眼神立刻温柔了许多,甚至带上了商业微笑。 无颜感觉师妹都快憋坏了,立刻聚精会神研究真玄子咒语的灵力脉络,真玄子是土木双灵根,他的咒语也由这两种灵力刻画而成。 无颜并不遵循常规的破解之法,而是直接用对应灵力,将这咒语溶解,化作一阵青烟,升腾在空气中。 解除咒语,无忧兴奋极了,熟练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给无颜比了个心,用甜甜的夹子音说道: “谢谢师姐,师姐你真好。” 无颜血糖含量瞬间爆表,她有点上头,甚至想把霜降掏出来给无忧秀一把,好让她再展现一遍刚才的表演。 此刻的无忧,呵呵,师姐也太好搞定了。 “什么时候当上师姐了?” 渡劫真君山一般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无颜无忧循着声音都抬起了头。 渡劫真君从没见过无颜这么开心的样子,问道: “怎么,师叔收新弟子了?” 无颜:“大师兄,是你师父收新弟子了,这是小师妹,无忧。” 然而,无忧看渡劫真君看呆了,在脑海里的书架上疯狂翻阅仙尊文学,听到大师兄三个字,又立刻切换成师兄文学。 她擦了擦口水,抬头痴痴的看着大师兄,笑眯眯的喊道:“大师兄。” 那老头早跟她说有这么个美艳至极的大师兄,她也不至于不愿意叫他一声师父。 她眯着眼睛,愉快的畅想着,看来自己是拿了团宠剧本,只是这里人有点少,再多来几个师兄就好了。 “我师父收新弟子了?” 渡劫真君脸色一沉,抬脚踏入房门。 里面,真字辈三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的横做一团。 一阵冷风袭来,无忧不禁打了个寒战,无颜立刻把她搂进怀里,趁机捏她的肉胳膊。 只有渡劫真君皱着眉头,盯着屋里的真玄子,而真玄子也缓缓睁开假寐的眼睛,定睛看向来人。 50 : 切磋而已 那日斩杀了紫藤花妖,渡劫真君拿着手里的捆仙绳发呆,在神剑派看着日益虚弱的真书子,心里愤懑渐渐难以忍耐,即使无颜还惦记着周域,他也必须去天界跑一趟了。 人界修士有诸多门派,而那些大门派后人,飞升后也多半会拜入先人的仙门。 太上真人,就是未微观三千年前飞升的弟子,未微观善炼丹,他在人界便已达千岁高龄,飞升后,更是拜为太上真人,主去除疾病,长命百岁,在凡间,香火极为旺盛。 这是太上真人给凡人留的影响,而在渡劫真君眼里,对炼丹飞升之人,甚为不齿,且不说千年修行需耗费多少灵植堆叠,光是那炼丹炉里投入的生灵,怕也不下百万。 他修行千年,那丹炉也成了神器,可炼化的事物更是超出人妖两界,而如今,他已达三千年大限,随时有可能再渡天劫,渡劫真君怀疑,那五灵聚仙阵,便是他提前做的演练。 要照着太上真人的路子,迟早有一天,他会把神仙妖魔,连着五湖四海,都投到他那炼丹炉里。 而且无颜在未微观失踪,对曾经的未微观观主来说,用自己凡间的弟子炼丹,就如同凡人在自己家院子里拔个萝卜炖肉。 但当他拿着紫藤花包裹的捆仙绳找上门时,太上真人佝偻着身子,连连摇头,表示他这些天一直在给天帝连补心丸,从来没有出过门。 渡劫真君将那紫藤扔在桌上,厉声问道: “是吗?我可曾听闻,你这里,曾有个紫藤仙侍,不知现在何处?” 太上真人面不改色,随手将紫藤抛入炼丹炉火中,那天地离火瞬间烧尽紫藤,连灰烬都在火焰中化作虚无。 渡劫真君皱了眉,妖,只要本体还在,便不会死。 太上真人搓搓手,谨慎说道: “我这何曾有过仙侍,天尊又不是不知道,天界女仙稀少,人家那里肯来我这烟雾缭绕之地,倒是之前有个小妖,胆大包天,来我这盗取捆仙绳,多亏天尊带回,只是我要此物也没多大用途,不如就此送与天尊。” 渡劫真君盯了他半晌,结果那火中取出的捆仙绳,只是那依附在上面的紫藤,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人,可要看好自家的东西,莫给我添乱啊。” 他嘱咐道。 “一定一定。” 一滴冷汗从太上真人脸颊流下,他伸手擦了擦,笑道: “天尊见谅,我这火大,太热了。” 渡劫真君不再多言,神仙怎么会怕热? 他起身离开,突然问道: “天帝要补心丸做什么?” 太上真人苦笑: “谁知道呢,许是天帝夫人,又遭劫难了。” 渡劫真君想起那个卖白山茶的女子,觉得比无颜差远了,真不知那天帝喜欢她什么。 他急急回了神剑派,刚到就看到无颜盯着个女孩在笑。 无颜不笑的时候有点冷,笑起来,却非常明媚,像极了他神殿的桃花,他是真想把她种到自己的院子里。 只是没想到,那失踪多年的真玄子竟然回来了,还给他收了个师妹。 他不免有点烦躁,这真玄子收徒根本没经过他同意,突然回来也不跟他报备,万一露馅,让无颜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怎么得了。 他踏入大门,想着赶紧改变真玄子的记忆,但是当他出手的那一刻,眼睑收缩了一下,神力涌动,立刻将真玄子擒到自己面前,盯着那死灰的脸,阴沉着问道: “你到底是谁?” 他的法术对这人不起作用,没法改变他的记忆,因为这个人,根本不是个活人,这只是一具被炼制成傀儡的尸体。 他单手将真玄子高高举起,冷冷的呵道: “说,你到底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屋里屋外四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无颜难以置信,大师兄竟然对自己的师父也如此无礼,简直不配待在神剑派,她持剑逼近,大喊: “大师兄,你太无礼了,快把掌门放下。” 这一声,把醉眼朦胧的真书子真绝子都吵醒了,两人不约而同大喊: “无度,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要欺师灭祖吗?” 无忧本来还在脑子里看师兄文学,当她发现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陪伴自己,保护自己,照顾自己的老头,被这个高大的男人掐着脖子举在空中。 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她突然间爆发,不自觉的大喊: “放开我哥,你这个恶魔。” 她起身飞了过去,扑上渡劫真君后背,对着他的肩膀就来了一口。 牙龈酸痛的感觉袭来,她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想着,完了,外挂过期了,自己竟然会觉得痛。 渡劫真君是神体,她这一击气势虽足,但杀伤力为零,甚至差点崩掉两个牙。 真玄子灵魂脱离肉身,以众人看不见的形式,出现在渡劫真君面前,看着无忧终于肯叫自己一声哥哥,他鼻子抽动了两下,却没有眼泪可擦。 “不错,我是死人,但我确实是真玄子,而你这位神君,潜伏在我神剑派,又有何目的?” 竟然真是真玄子? 渡劫真君闭眼观察魂魄,在对方的记忆中巡查。 儿时与妹妹一起被人掳走时,亲眼看到母亲为保护兄妹二人被一剑杀死,而后,天天看着一个妖人,折磨自己妹妹,时常将一些妖魂打入妹妹身体,精神之悲痛,连渡劫真君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紧接着,被妖人丢弃,与妹妹失散,被神剑派上任掌门捡到神剑派,开始正式的修行,后面,断断续续的记忆里,是真书子闯入了他的生活,两人一同修炼。 时过境迁,真绝子也出现在他的世界,他慢慢开悟,由御气,大乘,逐渐走到渡劫时期,成为神剑派最新一辈的掌门。 此时,距离他小时候目睹母亲被杀,妹妹被折磨虐待,已经过去千余年。 但岁月似乎没有消散他的仇恨,他反而在不遗余力的调查当初杀死他母亲的妖道。 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他突然受到了袭击,那是人类根本无法匹敌的神力。 紧接着,他被投入那片紫藤花岛,渐渐沉入湖底,即将不见天日之时,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竭力将未死透的躯体,炼制成了傀儡。 渡劫真君明了了一切,用神力与他灵魂沟通: “正是我,救了你们兄妹,否则,那镇天镜,能压得你们,永远翻不了身。” “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目的,我来,只是为了度她飞升。”他指了指无颜。 “真玄子,我敬你是个男人,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 ------题外话------ 又到周五了,加更,祝大家,五一愉快! 51: 真的只是切磋啦 “作为交换,你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渡劫真君看着真玄子,千年时光,磨灭不了的仇恨,而那记忆中的妖道,总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即使真玄子不用他帮忙,他也会自己查下去。 真玄子怒视渡劫真君,又看了看正死死勒住渡劫真君脖子的无忧。 她使的力气极大,面目狰狞的嘶吼着: “放开我哥,你给我松手。” 那凶狠的模样,与平日里泼皮耍赖的样子,差异极大。 真玄子那已经死去的心脏猛的疼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即使在漫长的岁月里,妹妹已经彻底丢失了对他的记忆,但那潜藏在血脉里的本能,强力的向他证明,无忧,的确是他的妹妹。 他沉默着,思索着,这不公的世界,望着渡劫真君,他缓缓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这些神仙,素来视凡人生死如草芥,我们对于你们来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子民还是家畜,是信徒还是祭品?” “我母亲死了,杀死她的人却飞升了,呵呵,帮我,你怎么帮我,你能把我母亲还给我,让我妹妹记起我,让我这千年颠沛流离的始作俑者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作为神,你到底能做什么?” 渡劫真君微微皱眉: “我能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愚弄天道者,必将受到天道的制裁。” 真玄子无法压制心中的愤怒,怒吼道: “太慢了,你太慢了,我没法等待天道,我要亲手杀了他,血债血偿,我这千年的苦楚,他必须偿还。” “那你有想过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渡劫真君有些急躁,除了无忧,无颜也不断用霜降劈砍自己,真绝子也冲上来掰自己的胳膊,就剩真书子喝得太多,没法起身,只是不住的劝导。 他施展真神威压: “你想弑神,代价,你付得起吗?” “你若成功,你一人堕入地狱,你若失败···” 他环顾身边焦急的几人,缓慢而低沉的说道: “荡平一个小小的神剑派,对神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神罚降临,到时候,别说神剑派的弟子,就连这会稽山,千年万年,连一颗草,一棵树,都长不出来,你要想清楚,这代价,你当真付得起?” 真玄子不住发抖,恐惧和愤怒同时充斥他的灵魂,他整个魂魄发出刺耳的叫声,痛苦让他的魂体不稳,渐渐流淌出黑色的鬼气,身体里吸纳的怨灵开始嚎哭。 没人能在渡劫真君的威压下保持自我,片刻,真玄子魂体归位,沉默着,极轻微的点了点头。 渡劫真君将自己拜在真玄子座下,是他的首席大弟子,神剑派大师兄一事告知后。 他回到自己身体里,操控起已经被炼制成傀儡的肉身。 “呵,无度,为师不在的日子里,你精进不少啊!” “都快要超过为师了,但你行事不够沉稳,心性还需历练啊。” 众人只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便惊愕的看见,渡劫真君突然被真玄子一掌击中胸口,顿时飞了出去,嘴里还浸出了一丝鲜血。 而真玄子,一身灰色长袍,傲然悬浮半空,单手结印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大弟子。” 渡劫真君擦了擦嘴角故意吐出的血迹,面无表情的说道: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他几千年不沾因果,不下凡尘,如今叫一个人类修士为师,心中不免不快,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无颜,他嘴里喊着师父,眼睛却盯着无颜。 无颜正高举霜降,准备发起第二波攻击,看着眼前气氛突然融洽的二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高举的剑悬在了半空。 而当她看到大师兄擦掉嘴角溢出鲜血的时候,脑袋里突然轰的一下,炸裂了。 她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戾气,她眉头紧皱,觉得大师兄这么美、这么高傲、又这么不讲理的人,就应该被打到吐血,然后凄凄惨惨的,看着自己? 发现大师兄竟然也恰好看着自己,她脸唰一下红透了,她想移开目光,但大师兄带血的红唇实在太诱人,她挪不开,甚至生出一种在那唇上狠狠咬一口的冲动。 一定会很痛吧? 她怔怔的想。 但是大师兄应该不怕痛,大师兄又臭又硬,一定得狠狠的咬才行! 这是什么眼神? 渡劫真君发现,他今天竟然读不懂无颜在想什么。 只觉得那眼神又凶狠又暧昧,看得自己心跳加速。 “无忧,快叫师兄。” 真玄子见大家都呆住了,本来温馨惬意的氛围,因为自己,突然就变成这样,忍不住有些伤感。 他是死了,但是大家,还得好好活下去。 他看了看无颜,不知这位神君为何要助她飞升。 大概是什么关系户吧! 他想着,天庭真的是糟糕透了! 无忧并没有听话,乖乖的叫大师兄,开玩笑,她什么听话过。 她瞪大了眼睛,双手叉腰,对着真玄子吼道: “你有没有搞错,他刚才还掐你脖子,你现在让我叫他师兄?” 渡劫真君趁机暗地里改了真书子和真绝子的记忆,两人走过来,揉着无忧的脑袋,笑道: “无忧,我们神剑派就是这样,师父跟弟子切磋,弟子互相切磋,这是很寻常的事情,久了你就知道了?” 无忧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啊?这是切磋,我感觉他想杀了你!” 她瞥了一眼渡劫真君,顿时觉得这个阴郁高大沉默的男人,简直像一个变态杀人狂,根本亲近不起来。 她喊不出口,转头问一旁出神的无颜: “师姐,师姐!” 见无颜在发愣,她加大了音量: “我们神剑派,平时都这样切磋?” 她感觉这师姐木讷的像个npc,却天然的选择相信这个npc,因为凭她做直播的经验,能敏锐感受到无颜对她的善意和喜爱。 无颜晃了晃脑袋,心不在焉: “也许吧,我来的也不久,不是很清楚。” 真玄子: “无忧,你又不听话,师父不叫,师兄也不认吗?” “好吧好吧,大师兄。” 无忧皱着眉头,飞快的喊了一声。 真玄子呵呵一笑: “那叫声哥哥。” 无忧: “臭老头你在想屁吃!” 一句话让真玄子本就惨白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 见人都到齐了,真绝子招呼大家一起喝酒吃菜,她是纯火灵根,有她在地方,菜永远不会凉。 一家人一起和和美美的又吃了几筷子,真玄子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无忧,你的禁言咒,谁给你解的。” “师姐啊,怎么了?” 她磕着瓜子,完全不理解真玄子惊讶的神情,她想着师姐那么轻松,这禁言咒应该很好解。 当然不知道被另一个人解开了咒语,对一个修行了千年的真玄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52 : 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酒足饭饱,准备各自歇息时,出现了新的问题。 首先是真玄子那破旧的居所,已经被渡劫真君占用了,偌大一个神剑派,真玄子竟然没有地方去,只得先跟着无颜一行人,带着无忧去众弟子居所,打算把她安顿好后,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待着。 反正对现在的他来说,肉身不过是一具傀儡,也不必好生照料。 但他没想到,他那娇生惯养的妹妹,看到那住着上百号弟子的房屋,嘴巴顿时就扁成了小鸭子,她之前做地球人,虽然爹不亲娘不爱,但也没缺过钱,受过苦。 “师姐,师叔对面的房子是做什么的,我们不能住那里么?” 刚在真书子门口的时候,她就瞅了那栋屋子好几眼,比起大宿舍,还是独栋别墅舒服,她天生不喜欢太多人,人太多她会觉得空气都不新鲜。 她这声“师姐”,倒是让无颜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周域,听张逸凡的蚂蚱报信,他已经离开了未微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说起来,那栋屋子,还是周域给她修的,只是后面闹得不愉快,她才搬了出去,现在倒是空着没人住。 看着软萌可爱的无忧,她有点犹豫,不像自己,无忧还是个孩子,看起来也没吃过苦,神剑派现在也有条件,而且人太多,住处嘈杂,确实会影响到修炼效果。 “也不是不能住,只是我住这边,你要是在这住,找我会方便点。” 无忧立刻就是一个喜笑颜开的大动作,感觉这个门派,除了大师兄不靠谱,其他事情,可谓是心想事成: “师姐,只要有心,哪里都不远。” 她给了无颜一个wink,立刻风风火火的带着人折返回去。 真玄子抬头望天,也觉得自己妹妹多少有点骄纵过头了,这样吃不得苦,以后可怎么修炼? 但是来到那崭新的居所,望着上下两层结实的小楼,他突然觉得,让妹妹一个人在这里住,也太危险了,他不放心: “无忧刚来,对山中事物都不熟悉,我暂且也住在这里,方便照顾她。”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充满魔君秘密计划的小楼,就这么面目全非的住进了兄妹二人,跟之前的设想一样,真玄子住一楼,无忧住二楼。 这下,真玄子觉得妹妹的安全终于得到了充足的保障。 无忧拉着无颜,兴奋的在二楼参观,虽说只是一栋小楼,但二楼也是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是客厅,还有一个小小的衣帽间。 无忧拉开衣帽间的门,看到里面各式衣物,顿时开心的跳了起来。 她做地球人的时候就喜欢奇装异服,家里顶天立地的衣架经常承受不起服装的重量,即使是钢管到最后也不堪重负的弯掉了。 真玄子毕竟是个男人,又不善言辞,更是注意不到女人还需要漂亮衣服才能保持开心。 她兴奋的望着这里的衣物,不但看起来流光溢彩,摸起来柔顺至极,而且连首饰和鞋子,都搭配齐全,虽然种类风格有点单一,但也着实让她开心不已。 “哇,师姐,这么多衣服,这里以前是谁住的。” 无颜摸了摸鼻子,她有点尴尬,她在这里住了几天,从来没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间屋子: “我!” 无忧略微惊讶: “啊,师姐,这些衣服都是你的?” 她看无颜身上朴素的神剑派弟子蓝色剑袍,头上朴素的木簪,再看看这些华丽清新的服装,感觉跟师姐一点也不搭。 无颜感觉到这份质疑,咳嗽了两声,说道: “也不算我的,都没人穿过。” 无忧穿越到这里半个月,早就受够了身上绿色的原始皮肤,要不是修仙界有除尘决,她觉得这身衣服都该臭了。 其实她不知道,她这身衣服何止穿了十几天,这身绿衣陪了她一千多年,在地球,都能算古董了。 她不客气的把这一切都收入囊中,立刻挑选起来,哪怕马上要睡觉,也得来一身最华丽的睡袍。 无颜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抱着无忧嬉闹了一阵,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路上开心不已的跟人打招呼: “掌门回来了,还带了小师妹回来。” 她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既然掌门回来了,而且还有小师妹,这样一来,就算大师兄不想接替掌门,那也还有掌门亲传的小师妹可以做掌门。 她神清气爽,如释重负,想着自己终于不用跟着大师兄学那什么该死的无情道了。 她本来只是想学好合欢道,早日飞升,然后去找渡劫真君,让他接受自己,爱上自己,离不开自己。 她在夜里暗自偷笑,觉得单学合欢道,应该会容易很多。 “师姐,你在笑什么?” 迎面走来的无语有些气愤,他们倒是热闹了,那一群闹事的,全都交给他处理,没把他烦个半死,恨不得原地去世。 而师姐竟然还在这里笑,真是太过分了。 “哦,没什么,掌门回来了,还带回了小师妹。” 无语翻了个白眼: “所以那个女魔头真的是我们小师妹?” 无颜: “怎么能这么说师妹?” 无语不想说话,心想你自己去翻翻账本,看看赔了多少钱,就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冤枉她。 两人话不投机,各自回屋。 无颜却是兴奋得睡不着,大师兄吐血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辗转反侧,越回味越觉得浑身燥热,大师兄那张脸,也逐渐重合到渡劫真君脸上。 真像啊! 无颜不由得感慨,感觉大师兄比之前更像渡劫真君了。 一丝诡异的笑容爬上她的嘴角。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思考渡劫真君这么强的神仙,到底会不会受伤,受伤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 想来想去,她不免替渡劫真君担心起来。 他总是一个人,要是受伤了,也未免太危险了! 她越想越觉得紧张,恨不得立刻攀上九重天,看一看神殿上那位孤独的神,到底有没有被人趁虚而入。 而此刻才姗姗来迟的魔君,望着空无一人的山门,心里又凉了半截。 他还满心期待的以为,师姐会在这里等他。 原来自始至终,只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鼻子一酸,他立刻仰头,将那湿润的泪珠盛在眼里,倒映出满天星辰。 男人,不能流泪,这是他在左左鄙视的眼神中领悟出来的。 53 : 回去 魔君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来到神剑派,都是黎明。 长夜未尽,破晓未至,整个世界都陷入沉睡,只有他自己,不得不面对这无边的孤独。 好想去质问那个无情的女人,她怎么能这么狠心,自己为她命都豁出去了,她竟然不为所动。 他快速的在山门里穿梭,左左比他稍矮一点,不得不加快脚步,紧跟他的步伐。 魔君气势汹汹,恨不得立刻冲到她面前,逼着无颜赶紧想个办法爱上自己。 “殿下,你伤未痊愈,不要走这么快!” 魔君充耳不闻,两天长腿强劲有力的摆动,根本不管那骨头是否已经长好。 哼,他心里愤懑,骨头长好了有什么用,骨头长好了,无颜就能爱上自己了? 无颜不能爱上自己,要这骨头干嘛? 他在暗夜里急性,皱着眉头,与他平时爽朗的形象不同,显出几分阴郁的味道。 他甚至在思考,无颜是不是对这一类型的男人没兴趣? 也许,他需要换一具躯体? 那现在这腿费了就费了吧,也无所谓了。 他气势汹汹的杀到无颜门口,伸出手掌就要狂拍门板,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那手掌竟然悬在半空,轻轻的叩了叩: “师姐~” 他轻轻的喊了一声,像小猫撒娇一般。 离得近了,他心中突然就生出一种惶恐,他担心师姐真的对他毫无感情,她那样冷淡,那样漠然,他是真的会害怕,面对这样的结果。 “周域?” 门很快就开了,无颜的声音听起来有三分开心,只穿了一件白色亚麻的长衫,就来给他开门。 周域眼里热了一下,嘴角弯了起来。 还好,师姐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他发现自己竟然很想靠在无颜身上。 在师姐身边,似乎让人很安心。 无颜这些日子,一直在门口,本来是想迎接周域的,只是被无忧搅局,一时没顾得上。 “张逸凡说你离开未微观了,我想着你应该快到了,这几日在山门都没等到你。” 魔君一听,眼里的星辰立刻亮起来了,原来师姐是在乎自己的,他不由自主贴近无颜,但心里还是堵得难受: “师姐,你回来,为什么不带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未微观,人家好想你。” 他低着头,弯下腰,两只手搭在无颜胳膊上,那么大个人就想扑到她怀里。 无颜伸手制止,捧住了他的脑袋,伸手在那蓬松的秀发上一顿揉搓。 “师姐~” 魔君委屈巴巴的喊着: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也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什么非常想要一个拥抱,但是无颜拒绝了自己,他只能乖乖的任由她揉搓自己的脑袋。 “怎么会丢下你呢,你这么勇敢,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呢!” “周域,一会跟我去个地方。” 无颜觉得周域很乖,很可爱,他单纯,真挚,勇敢,善良,她挺欣赏这样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得跟他说清楚,她不能耽误他。 夏至未至的天气,清早还是有点凉,她转身批了件沙质长衫,关上门,准备跟周域好好聊聊。 魔君看着无颜,心里的怒火都烟消云散,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愁绪涌上心头。 师姐好像挺喜欢他,挺在乎他,但她好像只喜欢摸自己的脑袋,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一般来说,媚魔更喜欢摸他弟弟的脑袋。 而且无颜一脸严肃,跟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有些心慌,甚至有点抗拒: “师姐,我有点累,想先歇会。” 无颜带着他往绝情台那边走去,示意左左留在原地。 “很快,要不了多久。” 魔君心里更慌了,他习惯性看向左左,左左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感情这种事,不是成就是分,他一个侍卫都懂的道理,他觉得殿下一定能明白。 魔君对绝情台的憎恶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修道就修道,为什么要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他跟在无颜身后,看那小小的身影发憷,仿佛这身体里,蕴藏了能判他死刑的力量。 可是明明,那么纤细,脆弱。 他悄悄露出虎牙,感觉自己一口就能咬断无颜的脖子。 五月的破晓来得很快,当他们登上无情台,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魔君也能更清楚的看到无颜脸上坚决的表情。 她逆着光,微风吹起她腮边的发丝,带出一缕清香,拂过他的五脏六腑。 他见她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动,叹息一般说道: “周域,回去吧,玄门危险,回去做你的祁安王,修行不适合你。”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愤怒和不甘心一起涌了上来,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比划着,恨不得捏断无颜的喉咙,但眼里却先一步滑落,他一怔,赶紧擦掉。 即使他做人类不久,也了解到,流泪的男人,是被人不齿的对象。 他不想,让师姐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他怕师姐嫌弃自己。 他张开嘴,声音有些更咽: “为什么,师姐,为什么这么说,再过两年,师父就会收我为徒了,为什么要赶我走?” 他本想愤怒的质问,是不是神剑派重修完了,玄门宗主也当上了,然后不需要他了,就要对他卸磨杀驴,无耻的人类,太无耻了。 但是他浑身颤抖,说出去的话也像是在求情,半点质问都没敢提。 无颜没想到他反应竟然这么大,她不是第一次拒绝凡人的追求,他们有的愤怒,有的嘲讽,有的绝望,但是哭成周域这样的,她还真的没见过。 那眼泪滚落,仿佛溅到她的心脏,烫得她哆嗦了一下。 “不是,周域,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她不由自主的走向了周域,想要安抚一下那受伤的心灵。 魔君看着无颜走过来,更觉得委屈,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奔走了好几天的腿也明显的痛了起来。 他干脆跌坐在石凳上,捂住脸,挡住那止不住的眼泪。 他一边哭,一边觉得这下要更被嫌弃了,但是他不知道,这眼泪要怎么收回去,其他男人到底是怎么忍住不哭的,他止不住心里难受,也止不住奔涌的泪水,干脆低头捂住脸,不让无颜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无颜走过去,周域坐下来,她正好可以不费力的抚摸他的脑袋,看他抽噎得难受,她虚虚的将周域的脑袋搂进怀里,解释道: “你现在觉得难受,是因为你还在这里,只要你回去待上一年半载,在你的王府里,你会娶妻生子,时间一长,你的夫人和孩子会一起陪伴你,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把这一切都忘掉,当你老了,回忆起神剑派,也不过是年轻时的一个小插曲。” 她温柔的注视着周域哭得通红的眼角,安慰道: “你还小,你会将一时的冲动,误以为是感情,但是我活了几百年,我不能耽误你,周域,谢谢你救了我。” 她擦掉他眼角涌出的泪水: “但是,你应该回归自己的生活了,玄门太危险,在这里,我也不能一直保护你。” “你没有灵根,在玄门,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对你来说,最好的结局,还是回去做你的祁安王。” 无颜冷静至极,爱有多折磨人,她比谁都清楚。 54 : 好消息,不是大师兄 魔君到底是魔君,只一会的功夫,眼泪虽然还在流,但心已经平静了下来,听着无颜的劝解,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微笑。 真是自己的好师姐啊,替自己考虑得真多。 他要真是周域,估计会被她说动,然后回自己的王府,花天酒地个四五十年,一辈子就过去了。 但他是魔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魔君。 无颜这样劝他,只会让他觉得,她心里有别人。 他微微皱眉,打断无颜,问道: “是大师兄么?” 无颜疑惑: “什么?” 魔君冷笑一声,开始喋喋不休: “师姐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我喜欢师姐是我自己的事,师姐凭什么阻止我?” “我没有灵根,修不了道又怎么了,我年轻,俊秀,身强体壮,师姐要是看得上,我自愿将一生献给师姐,我知道,对师姐来说,我的寿命太短暂。” 他突然贴在无颜耳边,说道: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能让我陪着师姐,就算我死后,师姐把我忘了,也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师姐应该明白,男欢女爱,不一定要天长地久,师姐不接受我,并不是我的原因,除非师姐心里有人了。” 他一改暧昧神态,坐得笔直,认真的看着无颜,问道: “那个人,是大师兄吗?” 他静静的等待无颜的答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马上就去把大师兄杀了。 无颜被他的胡言乱语气笑了,她并不喜欢跟别人述说自己的感情,但是周域说的真的很可笑,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大师兄? 那个无礼,狂傲,咄咄逼人的大师兄? “怎么可能,我拒绝你不是因为别人,我拒绝你,是因为你的感情本来就是错的,周域,你不清楚你自己,真正的感情不是你这样。” 无颜疑惑的看着周域,发现他比想象中倔强多了。 魔君眼角鼻头还红着,眼神却冰冷了,他突然笑起来,迷人的桃花眼微眯着,小虎牙和酒窝也漏了出来: “那真正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师姐你教教我?” 他眼角带泪,却笑得一脸纯真的蛊惑无颜。 无颜觉得周域出乎意料的难缠,她皱着眉头解释: “真爱一个人,在不在一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一直在你心里,无时无刻,都陪伴着你,指引着你,为你抵御这世上的一切风霜,让你变得更强大!” 魔君皱着眉头,他不理解,不在一起的,算什么感情? 但是看无颜认真的模样,他忍不住笑着问道: “师姐说得这么认真,难道师姐心里有这么一个人?” 他故作轻松,心脏怦怦直跳,看着无颜,等待一个答案。 无颜纠结了两秒,渡劫真君不同于普通神仙,他连个庙宇都没有,除了渡劫,也不负责其他事物,凡间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说出来周域也不知道,她摇摇头: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明白,你和我,是不可能的,就够了。” 不说就是没有,魔君邪笑着,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无颜,颇为赖皮的说道: “师姐未免太自信了吧,我虽然喜欢师姐,但修道一事,并非全是因为师姐。” “人间多苦痛,仙缘亦难寻,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半缘修道半缘君,师姐要断了我的情缘,还想要断了我的仙缘不成?” 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无颜,无颜皱了眉头,周域远心性坚决非寻常凡人可比,她不再强逼他下山。 但对她来说,被人喜欢,着实是一种负担,望着周域一脸的无所谓,她有些烦躁,转过身,冷冷说道: “修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最好能早日看清。” 魔君发现师姐语气里的恼怒,原来她生气了? 他勾起嘴角,不免有些得意: “师姐,不会因为我的喜爱,而觉得难为情吧。” “师姐,实不相瞒,我在王府里,有四位王妃,喜爱的舞姬,更是数不胜数。” “师姐大可不必因为我的喜爱而感到为难。” 他一双桃花眼睁得溜圆: “周某的喜爱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周某对师姐,也只是普通的喜欢,还请师姐,不要再赶周某走人。” 一番话,说的无颜颜面扫地,仿佛是她把周域对她的欢喜看得太重,对这份感情如临大敌,是她的不对,还要赶别人走,实在是罪无可赦。 无颜深吸一口气,她向来最笨,讲道理不是她的长项,今天说了那么多,都是她深思熟虑好久才想出来的话语。 本想着说服周域,没想到自己被说的一点脸都没有了。 她尴尬得要死,一直把周域当小孩,以为他什么都不懂,真是想太多。 人家是王爷,十五六岁就能娶亲,什么人间烟火没尝过,之所以对她有几分喜欢,可能也是看个新鲜。 她顿时觉得周域是个坏小孩,虽然看起来挺纯情,但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一个把感情看得很重的人。 望着那一对招人的桃花眼,她不由得想起初见时,他被四个媚魔扒光了衣服,缠绵在床榻上的样子。 那艳丽的红晕,荡漾在他眼角嘴角,由着胸膛,蔓延到小腹,连带着眼睛,都泛滥着一汪春水。 她不免觉得愤怒,连带他的感情在她眼里也变得低贱了起来: “不自量力~” 凡人修仙,谈何容易,她留下这句话,御剑飞走。 只留下魔君,望着那一轮初生的太阳,收敛起所有笑意。 眼泪早已经被风吹干,他微眯双眼,愤怒在他的胸膛燃烧,他气得要死,狗屁师姐,竟然拒绝他的爱,还看不起他。 等他拿回天魔体,一定要把她泡在血海里,把她的修为都散掉,让她也变成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废物,垃圾。 然而这样的想法并不能让他心里好受点,他在魔界叱咤风云几千年,都是媚魔主动贴上来找他。 他本以为,女人是很好搞定的东西。 没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却受尽了无颜的白眼。 他一定要她好看,把今日的屈辱全部加倍讨还。 有一天,他一定要让无颜哭着求自己爱上她。 “啊啊啊!” 他忘记自己肉体凡胎,猛地拍在石凳上,钻心的疼痛立刻传来,他惨叫着,举起手,发现自己的手掌擦破了大片血肉,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无名指和小指无法动弹,指骨好像已经断了。 “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他忍不住跳将起来,发狠的吼叫着,宣泄满腔的怨愤。 ------题外话------ 饼饼还在看吗,笑不出来了吧! 55 : 坏消息,是渡劫真君 魔君就这样留了下来,虽然无颜有点躲着他,但好在他脸皮厚,也没觉得尴尬,反正神剑派上上下下都挺喜欢他的,他倒也过得自在。 只是最近总是碰不到无颜,他向无语打听: “怎么最近都看不到师姐啊,她去哪了?” 无语冷哼一声,笑道: “你不知道吗,掌门带了个小师妹回来,师姐估计在她那。” 小师妹啊! 他琢磨着,玄门中女弟子不多,这有了小师妹,也难怪见不到她,两个女孩子,肯定喜欢黏在一起。 他又一打听,才知道小师妹和掌门都住在他给无颜修的房子里,可恶的是,那地方被大师兄下了禁制,他根本走不进去。 一来二去,他只得在真书子院子里兜兜转转,期待着能与无颜来个不期而遇。 这样过了几天,无颜没碰上,真书子到是碰见了好几回。 见周域和左左又在自己院子里转圈,真书子不免觉得好笑,年轻人悠闲的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竟然在院子里也能浪费一天天的光阴。 “你们在我这里转悠啥呢?” 她看着朝气蓬勃的两个少年,周域风流倜傥,左左清冷瘦削,都是一表人才。 “师尊,我跟师姐有点误会,我感觉她最近躲着我,我到处都找不着她。” 真书子略微有些惊讶,无颜怎么遇到感情上的事情,总是习惯躲避,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她拉着周域,示意左左也进了屋。 左左做惯了侍卫,一进屋,自觉的干起了端茶倒水的活。 不想真书子把他按在凳子上,温柔说道: “我来。” 她生得美艳,远观时,只觉得摄人心魄,离得近了,左左才发觉,她竟隐约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点。 男性的自尊心一下子有些受伤,他悄悄的瞧周域,发现周域比真书子明显要高一丢丢。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自己才17,还小,好好长长,未来一定能比真书子高。 真书子给二人都倒上水,耐心的听周域描述,无颜如何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把他带到绝情台上,吹了一夜冷风,还想把自己赶出神剑派的事情。 周域喝了口水,郁闷道: “师尊你说说,师姐是不是过分了,我刚救了她,她竟然这样对我,难道爱一个人有罪吗?” 真书子听了哈哈大笑,更觉得无颜是个妙人,只是有点拧巴,合欢派在她手里,怕是很难发扬光大了。 一点爱意都承受不了,将来,又如何做一个人人敬仰的天神? 回头她得好好跟无颜说说。 “师尊,我总觉得,师姐心里有人了,你知道是谁不?” 周域又喝了一杯,心里感觉比这茶叶要苦多了。 真书子微微笑了一下,无颜做事不够果断,拖泥带水,怕伤人,反而更伤人。 不如让她来做个恶人,替她斩断这孽缘。 她单手托腮,笑意盈盈的看着周域,说道: “哎呀,我们无颜的意中人,可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仙呢!” 看着周域的脸立马沉了下去,她看似玩味,眼里却带了一丝狠意: “就是那传说中,渡劫时才会出现的渡劫真君呐!” 她捂住嘴,笑道: “你要是好好修炼,等你渡劫时,就能看到了。” 她跳动眉毛,看周域的脸已经黑成了碳,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反应似乎大了点,她忍不住劝慰: “哎,虽然说你胜算不大,但是也不必灰心,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 眼看着周域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冲,她喊道: “她喜欢渡劫真君五百年,你赢不了的,趁早换个人喜欢吧!” 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看着周域瞬间消失的背影,她转过头,问呆滞在座位上的左左: “哎,神剑派没有人带着手下修炼的,绝子跟我抱怨好多回了,你再不加入我们神剑派,她打算不准备你的饭食了。” “啊?是吗?” 左左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人惦记。 他自小就是暗卫,所有人只在意周域,他们这些侍卫仆人,都是随时可以死掉的微不足惜的角色。 而且周域生得又那么玉树临风,除了性情残暴,喜好杀人,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 他从小就觉得周域是太阳,他们都是些小萤火虫,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人重视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磕磕巴巴的问道: “我,我可以,拜入神剑派吗?” 真书子笑眯眯的看着他点头: “当然可以啊,我们神剑派不挑。” 神剑派自然是不挑弟子根骨,毕竟附近山下的村民,连残疾人都可以拜入神剑派。 表面上说是外门弟子,实际上就是在神剑派充人头,顺便打杂。 开心的左左,很快就被派到无语身边,成了一位新手弟子,跟着他学劈柴。 看着身材瘦削却肌肉坚实的左左,无语觉得很满意,近来神剑派的人口大大增加,他一个人劈柴都要劈不过来了。 更别说还得兼顾着神剑派的账本,实在是分身乏术。 “你来得正好。” 他递给左左一柄斧头,指着旁边山一样的圆木堆,说道: “今天先把这些劈完,师叔对柴火要求很高,劈漂亮点,每根木柴都要劈成一尺长的方型,劈得不好就拿小刀修一修······” 左左直呼上了大当。 而魔君,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一个人跑去爬山去了。 一壶烈酒,一盏莹草花灯,他在会稽山第二高峰——停云峰,看脚下翻滚的血海。 只要跳进这血海,他便可立刻回到魔界。 他扬脖喝下半壶烈酒,歪头瞥一眼身旁的莹草花灯。 “渡劫真君~” 他咬牙切齿的喊着,仰头将烈酒悉数灌下。 几千年前,他想吞并人间,联合妖界,大战诸天神佛,将血海与人界打通,没料到那上任天帝竟以身为祭,活活封印了他的天魔体,只留得魂魄回归了魔界。 他努力千年,想要再修天魔体,但是魔界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好修炼了,他渡劫不过,又被那渡劫真君劈得只剩魔魂。 上任天帝早已消散,他的仇家只剩下了渡劫真君一人。 他将酒壶摔得粉碎,将那发着暖光的莹草花灯搂在怀里,低头浅嗅,那温暖温馨的味道依旧。 他抬头,长长的睫毛遮不住眼里汹涌的波涛: “师姐,你必须是我的,这一次,我一定要赢。” 56 : 飙车 无颜做事,习惯逃避,习惯拖延,习惯转移注意力。 她一向如此,反正事情只要能拖能逃,那就说明不重要,让时间来摆平一起吧。 不管周域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她躲他个二十年,保准他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时不时会想起那几滴滚烫的眼泪,正好北宫凉音和关素笙没走,小师妹又新来,几人窝在那小楼给师妹改衣服,玩得不亦乐乎。 那些衣服本来是魔君按照无颜的身材缝制的,无忧年岁还小,比无颜矮上半头,身形也更加小巧纤瘦,几人聚在一起,把裙摆裁断,方量缩小,这才合身。 无忧既兴奋又激动,她家在南方,商业气息浓厚,一大家子人,整天净想着发财,不说她妈,就她80高龄的奶奶,都坚持每天出门捡垃圾,以至于在她记忆中,从来没有超过三个人陪在她身边。 现代生活节奏未免太快了,还是修仙界好啊。 她乐不思蜀,不断的试穿几人改好的衣服,不时提点意见: “裙摆太长了,走路不方便。” “领子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了。” “袖子可以再大一点,华丽。” 三人中,以关素笙的手最巧,那一双弹琵琶的手,如今在这里穿针引线不说,还得按照无忧的要求修改,大半日下来也有点累了。 她皱着眉头,对无忧说: “不能再改了,再改就四不像了,你们瞧瞧,膝盖都要露出来了。” 北宫凉音和无颜回头一瞧,无忧莲藕一样脆生生的小腿果然露在外面,她现下没太发育,连脚踝都像小孩一样没有明显的骨骼。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无忧这身改得有点过于短了,穿出去得让人笑话。 无忧皱着眉头,誓死捍卫这件长度仅到膝盖的裙子。 天知道,她们三一个个都是大乘期以上,既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保持体温。 可她才御气三阶,身体素质跟个凡人没多大区别,现在都五月了,天气热得更狗一样,裙子到膝盖怎么了,她还想要到大腿那种呢! “无忧,这件不行,别人看到还以为你穿小孩的衣服。” 无颜倒是穿过这种衣服,她那妖道师傅被劈死了之后,她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管,也不知道做什么,衣服也不换,跟个野人似的活过一段日子。 师姐发话了,无忧有点紧张,硬的不行来软的,她撒娇到: “师姐,太热了,我就在神剑派穿,不穿出去。” 她人生得可爱,说话还带着点奶气,搞得三个几百岁的女人母爱爆棚,扑上去揉她脑袋,弹了弹她头上栩栩如生的蝴蝶簪子,就此放过这茬。 又过几日,北宫凉音和关素笙告辞后,无忧觉得无聊起来,说到底,修仙世界还是落后了些,这里没有程序员,也不能玩游戏,除了修仙的人,活脱脱就是个农业社会。 她躺在红柳编织的塌上,百无聊赖,感觉手痒得要死。 “师姐,我好想飙车啊。” 无颜:“飙车?什么飙车?” 无忧挥挥手,npc的脑容量是有限的,她换了种简单的说法: “师姐,你不是会御剑吗?你御剑的话,最快的时候,可以有多快?” 无颜认真的想了想,她最快的时候,曾在空中超过一只红隼: “大概比红隼快一点吧。” 无忧翻过身,捧着脸,盯着无颜,眼里满是兴奋: “红隼啊,红隼有多快啊。” 无颜绞尽脑汁,她平时说话不多,很多东西只在脑子里,要描述出来,几乎要将脑子掏空,这次干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要不我带你去抓试试。” “好啊好啊!” 话不多说,两人立刻御剑飞行,离开神剑派,直冲会稽山。 无忧先是站在无颜身后紧紧的抱住她,跟在她后面,感受山峰快速向自己袭来。 “啊啊啊~” 熟悉的快感袭来,肾上腺素涌上大脑皮层,呼吸和心率迅速达到极限,无忧兴奋得大叫。 她感觉师姐最快的御剑速度,比她的川崎还要更快一点。 但是御剑不同于机车,在群山中,飞行,是可以360°立体全方位改变运行轨迹的。 随着无颜几个上下俯冲,无忧感受大地和天空轮流向自己迎面袭来,她感到有点眩晕。 “够了,师姐,够了。” 人生中第一次,有一种要晕车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得让那些战斗机驾驶员来修仙界御剑飞行,可能会学得更快,她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了负荷了。 无颜其实也到了极限,即使带着周域,她也没飞这么快,一般来说,御剑飞行,只是为了赶路,并不会用这种极限的速度。 她渐渐放缓,回头得意的看着无忧: “怎么样,是不是比红隼快一点?” 无忧眼睛都没睁开,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 “师姐真牛,师姐真棒,师姐,我们再来一次吧!” 她睁开眼,眼里满是兴奋,无颜吃了一惊,师妹好像正如无语所说,看着乖巧,实则疯狂。 但是望着那张软糯的小脸,她没法拒绝: “行,但是这次飞不了这么快了,有点累了。” “好的师姐,没问题师姐。” 无颜张开双手,无忧干脆站到无颜前面,从驾驶的位置看风景,比从后面看又要好上很多。 无颜飞得平稳,速度不算很快,无忧蹲在剑上,伸手去抓旁边流过的云层,感受一丝丝凉意从指间滑过,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顿时感觉天高地阔,她一人畅游其中。 她站起身,一脚踏出剑外,身体却与霜降,保持着同样的飞行速度。 她回过头,期待的问道: “师姐,我什么时候能学会御剑啊,我御气总是不稳,时不时就会掉下去。” 无颜本来微笑的脸,看到她悬在剑外的身体,立刻慌了,伸手就要拉她: “你快过来。” “啊?师姐你说什么?” “啊啊啊?我怎么在天上?” 她脸色瞬间变白,一个人从空中跌了下去,偏偏由于会稽山脉山多且高,无颜飞得也高,她这一落,怕是要摔得粉身碎骨。 无颜立刻喊道: “无忧,御气守心,凝气成形,化气为引,护尔全身。” ------题外话------ 提前加更 57 : 机械蝴蝶 无忧眉头紧皱,心中默念,心念一动,整个人立刻改变急速下坠的趋势,从无颜眼前快速略过,直插云霄而去。 无颜伸手抓空,立即御剑上追,但无忧的身形出乎意料的快,她眼睁睁看着人影越变越小。 不得已,她凝神结阵,直接斗转星移过去,却发现无忧又已经改变了方向,正在向东边飞去。 “无忧,你找个目标,稳住心神,收起灵气,减缓速度。” 无忧听见师姐在大喊,不免有些慌乱,她努力的感知周围快速略过的物体。 眼见着要撞上一座山峰,她急速右转,拔高,堪堪躲过,再回过神,自己已经出现在一片巨大红色湖泊的上方。 这是什么? 她仔细的盯着脚下沸腾的红色液体,浓稠得像血液一般,不时升腾出黑色气泡,在表面炸开,窜出一阵火苗。 令人没想到的是,由于注意力转移,她的速度也慢慢降低了下来。 一阵风吹起她的裙摆,她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嫌热,没有穿长裤,而且裙子也被剪到了膝盖,两条腿感受到不断有风吹过来。 糟糕,没穿安全裤! 她一急,伸手去按住自己飞扬的裙摆,整个人慌乱起来,泄了气,便立即往血海里坠落。 “无忧~” 无颜目眦欲裂,噩梦般的场景重新上演,她飞速下降去抓无忧的手,却总是差了一截。 该死,她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无忧飞得快,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太弱了。 在无忧即将掉落血海的前一刹那,一只巨大的蝴蝶突然出现,它庞大的身躯略过沸腾的海水,将无忧托了起来。 “师姐~” 无忧趴在巨大蝴蝶的背上,吓得腿都软了。 这蝴蝶不是那种带着鳞片和茸毛的普通蝴蝶,它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整个身体都是由金丝扭制而成,连同触须都是金丝扭成的一条,在顶端嵌上一个明亮的珍珠充作眼睛,前面两个翅膀是金制的框架,上面镶嵌着两颗巨大的蓝宝石,后面两个拖尾则镶嵌着两个大绿宝石,后面坠着一串小绿宝石拖尾。 纯金打造的身体软软的,无忧不知道修仙界还有这种妖怪,急的比飙车被抓要扣她驾照还紧张: “师姐,这是什么妖怪。” 那机械制作的蝴蝶妖怪费劲的煽动镶着宝石的翅膀,带着她稳稳上升。 无颜冲过来,立刻把无忧拽到霜降上。 这蝶妖来历不清,她也从没见过这么怪异的蝴蝶,就是妖怪名录上,也没有这种蝶妖的记载。 她搂着无忧,紧盯着那巨大的金属蝶妖,不知它是敌是友,又为何会带无忧离开血海。 两个人盯着那奇异的蝶妖,眼见着它身形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只簪子的模样,飞到无忧头上,停下了。 无颜惊讶不已: “你的簪子,竟然成了器灵了。” 无忧立即拔下头上的蝴蝶簪子,刚才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这下一看,那模样,果然跟那蝴蝶妖一模一样,只是小了数百倍。 无忧一扫阴霾,嘻嘻哈哈的笑着,感慨自己果然不愧是女主,遇到危机,连个发簪都能成精,修仙界,真可谓到处都是机缘啊。 她打定主意,以后还得多捡点宝贝。 她突然间就理解自己奶奶,自己家明明不缺钱,为什么一把年纪还喜欢捡垃圾? 原来投资收到回报的成就感是远超钱带来的快乐。 那种兴奋,让大脑体验到极致的癫狂,从而越发沉沦。 她兴高采烈,无颜却忧心忡忡,无忧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这还仅仅是她在御气阶段能达到的速度,这太诡异了,她觉得有必要好好跟掌门说一说。 而且今天,还差点让她掉到血海里去了,虽然有惊无险,但隐患失踪存在。 她想起来就心发颤,太可怕了,会稽山这地方太危险,真就不是个玩耍的好地方,下次她一定要带无忧去别的地方练习。 这会稽山,以后禁止飞行。 她一言不发,愣是生出几分肃杀的气息,无忧之前闯祸,真玄子唠叨半天,各种威胁恐吓,她嘻嘻哈哈,不以为意。 但这无颜师姐不说话,阴沉沉的,倒是比叽哩哇啦的真玄子还吓人。 她扯住无颜的袖子,撒娇: “师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无颜摇摇头: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里太危险了。” 无忧眨巴眨巴小鹿一般的大眼睛: “哪里危险,一点都不危险啊,你看那里还有人躺着睡觉呢!” 两人御剑飞行在天,无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下方好像有个人影躺着。 而那个人,正是喝光了一壶酒,在大石头上睡了一夜的魔君。 他醉眼朦胧,半睡半醒,看见无颜御剑飞来,脸上都是关切的神色,不由得咧开嘴,笑了,呢喃着: “师姐,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走?” 他酒意未消,嘿嘿傻笑着,得意的昂起下巴: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喜欢我。” 无颜皱着眉头,借酒消愁的人她见得多了,但是喝醉了不显得邋遢的男人很少,尤其是像周域这种,放肆的舒展四肢,斜躺在大石头上,微醺烧红的脸颊,秋水横波的双眸,平地生出几分风流。 他喝醉了,也不发疯,也不胡闹,嘴里的哼哼唧唧,只听得几声师姐,看她的目光赤裸又纯真,那失而复得的欢欣模样,仿佛在说: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 无忧看到周域像个醉佛一样躺在那里,只觉得说不清的好看,少年意气风发,肆意风流,五官紧窄,下颌流畅,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更是魅惑迷人。 她咽了口口水,感觉周域像极了某个大明星,而且那潇洒的气质,比明星更耀眼,更锐利。 她暗暗点头,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不错,她不介意跟他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但是她只是跟他玩玩,不会娶他,因为他嘴唇太薄,真玄子跟她说过,嘴唇薄的男人薄情··· “师姐,这是哪个师兄?” 她蹲在魔君身边,仔细看那精致的五官。 完美,简直就是完美,他眉毛浓密,睫毛纤长,皮肤白皙,脸颊及脖颈都因为喝酒泛起了微红。 反正是个小女孩,就算摸两把,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吧! 无忧嘿嘿笑着,伸手戳了戳魔君的脸颊。 这个师兄,比自己那个狗屁大师兄好玩多了。 她有点兴奋,这种级别的大帅哥,她做地球人的时候,只能在二次元见到,她内心再一次欢呼,修仙界真是太棒了。 “他叫周域,是外门弟子,算不得你师兄。” 无颜冷冷的说着,她本来躲着周域,就是不想见他,谁知偏偏又碰上了,看他即使喝醉了也透漏出的得意,她不由得更是生气。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将人放着不管,她将周域搬上霜降,带着无忧回了山门。 一路上,无忧都在检查周域的身体,兴奋的在他胳膊大腿上捏来捏去,还把手伸进领口探索,替他数一数腹肌到底有没有八块。 魔君喝多了,闭着眼睛,也极为配合,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没想到师姐是这种人。 58 : 用你表哥的吧 本来周域身边总是有左左跟着,哪怕喝醉了,也会有他跟着看守护送,把他带回山门安置,而不是在山上吹一夜冷风。 但是左左忙于劈柴,奋战一夜,才勉强把无语那一堆圆木劈好。 他坐在柴火堆上,掏出靴子里的小刀,尽量按照真绝子的要求,把木块削平整。 虽然已经浑身酸痛,他却仍觉得有几分亢奋,想着自己也是神剑派弟子了,便总想着再多做点什么。 直到无颜带着周域回来,他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还是个侍卫,忙上去结果周域。 周域仍旧醉着,迷迷糊糊的就往他身上搂,甜腻的呼喊: “师姐,我渴~” 左左皱了眉,将头微微侧过,抗起人就走。 原来周域被无忧探索了一路,人没醒,身体醒了,某个地方夸张到一看就让人觉得丢脸。 左左想着他也没醒,赶紧把他扔到池子里泡澡,他蹲下,嫌弃的看着周域,虽然他也知道周域打小就不是什么好人,别说是寻花问柳,就是杀人取乐,也是常有的事。 此前,他一直都不介意,反正周域又不杀他,还待他不薄,他觉得他的殿下挺好的。 但是今天,看到他竟然在神剑派两个女修面前显露出那种东西,无论周域是不是有意的,他都觉得殿下亵渎了他的山门。 左左晾了周域好一会,直到周域逐渐清醒起来,阴沉的喊他名字,他才过去帮忙。 “师姐其实挺喜欢我的,口是心非,说什么让我下山,原来是担心我。” “你肯定想不到,师姐摸了我一路,她肯定早就想摸了,只是不好意思。” 周域异常兴奋,左左搓背的手一顿,脱口而出: “不可能,师姐不是那种人。” 周域皱眉: “你管谁叫师姐,你凭什么叫她师姐?” 左左小声说道: “真书子道长收我做外门弟子了。” 周域一巴掌拍他脸上,溅起一地水花: “你就是做了内门弟子,也不许喊她师姐,师姐只能是我叫的。” 他这一巴掌极狠,打完轻蔑一笑: “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左左脸部抽搐了一下,握紧了拳头,不再吭声。 魔君美滋滋的笑着,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山门里又多了个小师妹,而那天,送自己回来的,除了师姐,还有这个师妹。 虽然有一点点怀疑,但看那小师妹,不过十来岁多一点,还是个臭小孩的模样,能懂什么? 他完全肯定,那天摸自己的,就是师姐。 于是,他立刻把无颜在无情台上跟他说的话,抛之脑后,每天快乐的在无颜可能出现的地方蹲守,乐此不疲。 ······ 无颜带着无忧回来,跟真玄子几人讲述了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谁都不信,无忧一个小小的御气三阶,怎么可能快到无颜都追不上,这太离谱。 但是当他们把无忧带出去,尝试抓住飞行中的无忧时,全部傻眼。 算上真绝子无语等人,神剑派能在速度上追平无忧的,竟只有渡劫真君和巅峰速度的无颜。 渡劫真君自然也觉得离谱,他虽在人界,但身具十分之一的神力,无忧的速度,早已超越凡人修士,几乎可以媲美真仙了。 夜深人静时,他跟真玄子细细谈论起当年无忧被抓的种种细节。 她这一身天赋,在修仙界,极有可能被人觊觎,这才招来了祸患。 真玄子沉默不语的身影,被摇曳的烛火放大数倍,夜风起,混着他的低语: “我一直模糊的记得我母亲被杀的地点,虽然已经过去千年,兴许能找到些线索。” 渡劫真君点头,千年前的事情,这真玄子竟然还能记住。 玄门中有邪术,可以逆天改命,可以夺人气运,也可以,替换根骨。 无论哪一种术法,都会留下痕迹,他听说无颜已经逼着周域离山,便放心的跟真玄子,一起探寻真相,毕竟,在修仙界,如若是替换了根骨,千年后,正好离大乘飞升不远。 两人简单告别便踏上了路程,倒是把无颜无忧看得直愣。 连真书子都忍不住感慨,原来他们师徒感情这么好! 无颜按下不说,无忧倒是十分愤懑,她超级记仇,到现在也没有原谅大师兄掐她哥的脖子,也不相信什么切磋,她只相信她自己的感受。 那就是,大师兄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真玄子不在,她心里却也激动起来,毕竟她原本年纪也不大,正是爱玩的时候,一听说要跟真玄子学什么无情道就头疼。 她对无情道毫无兴趣,她喜欢帅哥,喜欢长腿帅哥,喜欢宽肩帅哥,喜欢胸大的帅哥······ 她每天做梦都要好好挑选塞在枕头下面的偶像,脑子里的书架上摆满了深情、专一、腹黑、霸道、偏执、病娇各种男主。 如今穿越到修仙界,让她学无情道? 怎么可能? 她还想着跟什么神尊天尊帝君魔君妖神来几场倾世绝恋呢! 这无情道,谁爱学谁学,她是不学了。 她不但不学,还天天爬墙角,偷听真书子给无颜讲课,一边听一边痴痴的笑。 气得真书子都笑了,把她拉进来一顿揍,罚她十天不许飞行。 不能飞行? 这简直要了她年轻的老命。 她三岁的时候,就跟着她爸骑摩托了。 那时候,摩托还是稀罕玩意,也就她家条件不错,各家亲戚手里都有个一两台。 只是骑摩托,有点费人,当年她问她爸要摩托的时候,她爸还不肯: “你要那玩意干啥,摔了怎么办。” 后来她死磨硬泡,她爸终于松了口: “那就骑你表哥那一辆吧!” 她问: “那表哥怎么办?” 她爸面不改色: “你表哥上个月骑车摔死了,不过你放心,车没事,你省着点骑。” 那个年代,活下来的摩托车手,比传下来的摩托车都少,但她就是喜欢速度的快感,喜欢看周围的一切在身旁急速略过。 真书子这一招,直接让她老老实实的不敢偷听。 不过,倒也不是真书子不肯教她,实在是她年纪太小,还是一个1013岁的未成年,只能先学点神剑派的基本功。 无颜看她郁郁寡欢,想着带她出门散散心,正好大师兄不在,她可以带着无忧一起巡视神剑派的属地。 弟子来报,五里庄那块,似乎出现了妖怪。 59 : 我相信你 这几日魔君蹲守无颜未果,倒是满山溜达的无忧让他碰上好几回,也说不上为什么,这小屁孩总让他感觉挺亲切,仿佛有一种熟悉了几千年的气息。 为了表现自己最近勤学苦练,他换上了神剑派的蓝色衣袍,没有戴华贵的发冠,只用同色系的发带将茂盛的头发高高的扎了个马尾,看起来十分清爽。 “去哪啊?跑这么急,别摔到你。” 看着无忧冲忙奔跑的身影,他上去打招呼。 他眯起眼睛,善意的微笑着,盯着这个还算可爱的师妹。 听说师姐挺宠这个小师妹的,他计上心头,既然师姐故意躲着他,那他就从这个傻乎乎的师妹入手,不信师姐能一辈子避着他。 无忧一抬头就看到周域,听说是个王爷,漂亮得让她头晕眼花,就是这个笑容,让她觉得有点油腻。 她心里默默感叹,果然三次元就是比不上二次元,这个王爷还是睡着的时候更可爱。 他让人摸~ “下山捉妖怪啊,师姐嫌我裙子短,让我换一套。” 无忧漫不经心的回答,目光还黏在周域的脸上。 漂亮,是真的漂亮,是出尘绝艳的漂亮,如果不会说话就更好了。 这几天,她对周域熟悉了不少,听说他痴恋师姐,早知道自己那天就不摸了,还以为这个世界的美男都只会喜欢自己呢! 她皱眉,心想自己肯定是玛丽苏看多了,师姐那么好的人,有几个追求者,再正常不过了。 她默默的把周域从后宫名单中划掉,同时在他名字后面打上姐夫两字,外加一个问号。 “捉妖?我也要去。” 魔君摩拳擦掌,今天说什么也要见到师姐,这几天自己装得可辛苦了,一定得让她看到。 “你去干什么?” 无忧看着他,听说他没有灵根,眼神中不免有几分嫌弃。 魔君真是受够了这种眼神,他掏出一块令牌,在无忧面前秀了秀,说道: “带我去,我请你们去留仙楼吃大餐。” 大餐? 无忧的主播dna瞬间动了,立刻同意了这笔勾当,一句“谢谢大哥”差点脱口而出。 忍住,必须忍住,怎么说,也是修仙界的人了,必须得保持仙风道骨。 她收敛起贪婪的目光,沉稳点头: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于是,虽然无颜百般拒绝,但在两人左一个师姐,又一个师姐的呼叫下,终于软了下来,带着两人出了门。 五里庄不远,她没有御剑,带着两人慢悠悠的在长满青苔的山路中行走。 刚出山门的时候,山峰极为陡峭,两边高高低低的生长着参天大树,树身上布满苔藓。 虽然是夏季,但树荫下仍旧清凉,伴随着声声不止的鸟鸣,更显得山谷空旷。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两旁的山不再陡峭,呈现出圆钝的弧形,山坡上,也开垦出了梯田。 只是,这样的山,仍旧不适合种庄稼,山上种的,大部分都是些果木,苗木,只有一小块与众不同,种的是山茶,只是这个季节,花早已凋落。 五里庄,坐落在两座小山之间,从这边的果木林,一直到下面层层叠叠的稻田,都是五里庄的村民种下的。 无忧走了两个小时已经很累了,她喘着粗气,直往无颜身上靠: “师姐,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飞过来,走路好累。” 无颜身姿挺拔,目光来回的在崇山峻岭中扫视,她挽住无忧的胳膊,借她两分力,淡然说道: “大师兄带我巡查的时候,就是御剑巡查,因为我们都修行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有问题。” 她挽住无忧,扶她靠在一块枯木上歇息,用树叶从旁边盛了点山泉水,递了过去: “但是你们不行,别说边走边看,就你们俩的功力,哪怕妖精面对面跟你们聊天,你们都分不出来。” 魔君无所谓什么妖怪不妖怪的,他倒是乐意跟师姐这样慢悠悠的在山野中行走,只是他这肉体凡胎精力有限,见无忧喝水,他也干脆趴到井边,咕嘟咕嘟痛饮起来。 这井,是村里人为了方便解渴,找了半山腰的水源,特意引过来的,因源头是地下水,在夏日,格外阴凉清甜。 无颜取了一点来喝,如此好山好水好景,哪里会有妖怪呢? 几人喝完水又起身,无忧已经彻底走不动了,耍赖要人背。 无颜比她高不了多少,魔君一看,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表现的机会到了。 他扎个马步,微微蹲下,回头示意无忧跳上来。 无忧也不客气,一个助跑就跳了上去,虽然这个坐骑比机车速度慢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好就好在全天然无污染,而且百公里加速只需要两碗饭。 她咯咯笑着,在周域宽大的背上胡乱晃悠,兴奋得不得了。 她家里堂哥表哥什么的,加起来二十多个,却一个都没有背过自己,她不禁觉得,还是修仙界有人情味,这个周域牌坐骑,她很满意。 而且周域个子高,她的视角一下子高了好多,再看旁边行走的师姐,忍不住笑道: “哇,师姐,你好小啊。” 无颜皱眉,抬头见周域和无忧都盯着自己咯咯的笑,心里颤了一下,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故作凶狠的看了无忧一眼,吼道: “你不听话,没有好果子吃,快下来自己走。” 两个人嘻嘻哈哈互相斗嘴,搞得魔君也莫名其妙觉得开心,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开心都是装的,只不过是为了跟她们搞好关系罢了。 凡人的感情什么的,他才不需要。 几人乐了一阵,无忧终于累了,安静下来,趴在周域的背上睡着了。 无颜看周域累出了一身汗,却还紧紧的搂着无忧,不免长叹一声,跟他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话: “听说,你最近很努力。” 魔君累得咬牙切齿,这无忧差不多七八十斤,刚背的时候不觉得重,一睡着不说话,突然就觉得死沉,还好师姐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个大笨蛋了。 “还好吧,师姐,我看大家都这样。” 见他真挚的样子,无颜觉得自己之前是有些武断了,谁说富家子弟,就一定吃不了苦,没有灵根,还有炼体这条路可以走。 修炼,真正需要的,是恒心。 她盯着周域,见他也换了弟子服,似乎完全不把自己当做王爷,只是神剑派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 如果他这么坚持,又这么有觉悟,那走上修行的道路,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灵根,其实也可以炼体,我看你体质不错,若能持之以恒,兴许能有仙缘。” 魔君喜笑颜开,心想她这是接受自己留在神剑派了。 他还想说自己不但体质不错,而且某个玩意还天赋异禀,只要他去撒尿,就没有哪个男的敢站他旁边,若是不小心站他旁边了,只要不经意瞥他一眼,便会当场羞愧而死。 他本想显摆一番,但是看着无颜真挚专注的眼神,那份龌龊心思立刻销声匿迹,小心翼翼我问道: “师姐,你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师姐,你不要老躲着我,我不用你保护,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等我强大了,我不仅能保护自己,我还要保护师姐。” 见他认真得像在发誓的样子,无颜不禁莞尔一笑。 “我还会保护师妹,保护神剑派。” “师姐,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扯住无颜的袖子,收起放荡不羁的笑容,压制住砰砰直跳的心脏,郑重的说着。 他知道,师姐那个笑容,绝对是认真了,他要趁现在,抓住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无颜伸手去摸他毛茸茸的大脑袋,没有华丽头冠的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青葱少年: “嗯,我相信你。” 她微笑的看着这个真挚而倔强的少年,试图鼓励他登上仙途。 魔君得意的勾起嘴角,终于······ 60 : 继续捉妖 山上没有发现妖怪的踪迹,无颜带着两人进了五里庄村,这里住着两百多户人家,因为离五里镇不远,除了粮食,村寨周围,还种了许多瓜果蔬菜,不时担到集市上去换取钱财。 考虑到无忧和周域都需要吃饭,村里没有饭店,无颜寻了一户稍微偏远的房门敲开了,想着换点吃食: “你好,有人吗?神剑派下山巡查。” “来了。” 一个娉婷袅娜的女子娇媚的应了一声,这声音,直接把趴在周域背上睡觉的无忧吵醒了,她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声音极为反感。 明明是修仙的世界,但那娇嗔中带着甜腻的声音愣是让她在心里怒骂: “学你妈的湾湾腔哦,比夹子音你比得过我?” 那人一打开门,无颜愣了一下,想起这不正是那个卖给她两朵白山茶的女子。 说是女子,其实她早就有了丈夫,正是那天帝,由于渡劫真君最近频频动作,搞得天上人心惶惶,不得不赶回天庭,独留美娇娘一个人在这五里庄,叫一群山野村夫好生惦记。 无颜:“又是你,我们还挺有缘分的,上次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洛离。” 她冷淡且敷衍的回答无颜,看几人的神情有几分烦躁。 到不是因为她对神剑派有什么意见,而是因为她困在这个世界太久太久,久到系统都很少跟她对话了。 “进来吧!” 她敷衍的招呼,让无忧和周域都感到一丝怪异,按理说,凡人碰到修士,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无颜对她却有种怪异的熟悉感,自顾自的跟了进去,打眼一看,虽然洛离漂亮得像个仙子,荆钗布裙难掩华贵风姿,但村民就是村民,男人又不在,家里稍微有些杂乱。 几块木板拼成的桌子有着二三指宽的缝隙,上面放着半个西瓜,三碗稀粥,一碟子咸菜,和几个窝头,是夏日常见的午餐。 无颜有些惊奇:“你知道我们要来?” 洛离苦笑,这世界都刷了好几遍了,论起剧情,她比熹妃传十年研究者都熟,只是这无颜不给力,要是这次再过不了,她恐怕要灰飞烟灭了。 “神剑派每月初三初八,十三十八,二十三二十八,巡查会稽山,最近都传我们这有妖怪,今天六月初三,我猜你们会来。” 她摇着蒲扇,看着三人,招呼道:“快吃吧,一会热了。” 无颜看着无忧周域,说道:“饿坏了吧,下午还得巡查,你们赶紧吃,补充点体力。” 见无颜不动筷子,无忧立刻冲了过去,捡了一碗稠的粥,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盯着无颜不喝的那碗。 魔君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背了这小屁孩一路,他出了一身汗,没想到这小孩竟然这么没心没肺,半点谦让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他可以吃馒头饱腹,但他偏偏觉得师姐的那碗更香,他扬起脖子,大口的把粥往嘴里倒,一只眼睛盯着无忧,一只眼睛盯着多余的那碗粥。 火药味在房间里窜出,两人突然间眼神交锋,陡然都加快了进食速度。 无颜嫌屋子里闷,跟着洛离走到了院子里,向她打探妖怪的事情,听洛离的描述,村里最近总是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两三日后,尸骨便会在地里被发现,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妖怪活活吃掉血肉一般。 无颜问了发现尸骨的地点,在脑海里标记了几个位置,只等着屋内两人吃饱,便再次上路。 屋内,虽然无忧早早做了打算,但小女孩喝粥,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周域喝粥根本不用嚼,他仿佛从嘴巴直接将粥倒进了肚子,两三秒就炫完了。 无忧自己那碗才刚喝了一半,他已经端起无颜那碗准备往肚子里倒了。 他勾起嘴角,满脸得意,眼角余光还瞥向无忧。 心想“师妹,我赢了,哈哈。” 他畅快的扬脖,把这一碗也干了。 无忧肉嘟嘟的小脸立刻皱在了一起,她发现,跟男人一起吃饭,太吃亏了,既然粥抢不过,她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东西。 咸菜她不爱吃,窝头吃不了多少就饱了,西瓜? 哎,没想到这里的西瓜倒是不比现代的差。 她眯起眼邪恶一笑,看周域将手伸向了窝头,内心嘲讽:“傻子才吃窝头,夏天跟西瓜最配了。” 只是这西瓜洛离根本没切,还好她已经御气三阶,这几日又进步不少,已经学会凝气成刀,几指头划过,西瓜被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大小,她美美拿起两块,开始享用。 男子本就容易感到饥饿,魔君自觉西瓜不顶饿,下午还得跟师姐巡查,保不齐还得背着这小兔崽子,西瓜吃多了又容易跑厕所,跟着两个女修,着实有些不方便方便。 他本来不打算吃西瓜,但是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那小兔崽子洋洋得意的眼神,他将手中的窝头往嘴里一塞,感觉今天这个西瓜,他非吃不可。 门外,洛离不知道要怎么跟无颜剧透才能打通这剧情,她之前尝试过直接把未来要发生的一切告诉无颜,但是后来都失败了。 这个傻子无论怎么选,永远都是错的,她有些忧伤,欲言又止的盯着无颜。 无颜看她,以为她担心村里的妖怪,作为神剑派的一员,守护会稽山的子民,让她有一种成就感。 她双手抱胸,胸有成竹的向洛离说道: “洛离姑娘不必担忧,这妖,我们很快就能抓住。” 洛离苦笑,她发现无颜每次都这样正义凌然的说话,永远一副要拯救苍生的模样。 她忍不住问道: “无颜道长,假如有一天,你发现你爱的人,要毁灭整个世界,你会选择杀死他来拯救世界吗?” 无颜一惊,心想渡劫真君不可能会毁灭世界,渡劫真君只会拯救这个世界,洛离的问题,总是能引起她新的思考。 难怪师父让她多跟人交流,原来与人谈话,能这般开阔境界。 “我会和我爱的人一起拯救世界。” 她满眼憧憬,想象自己和渡劫真君并肩战斗的样子。 “哇~师姐,周域他不是人,他把我西瓜吃光了,呜呜~” 一声嚎叫,吓得魔君哆嗦了一下。 心想,糟糕,这小兔崽子竟然告状,这下要被师姐骂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啊啊啊! 他急忙伸出手,想要捂住无忧的嘴巴。 然而无忧敏捷点满,瞬间就窜到无颜身后,歪头邪笑着看他。 魔君一双手愣在了空中,看这场景,只得尴尬的解释: “师姐,西瓜太甜了,一不小心,就吃光了~” 无颜看他吃得满脸都是西瓜汁,不禁有些好笑,想他一个王爷,什么琼浆美酒,山珍海味没吃过,如今竟然沦落到抢西瓜吃,也是可怜。 想起刚刚洛离提到的地点里,正好有一片瓜田,便带着两人,向目标出发: “走,去瓜田一人挑个大的。” ------题外话------ 带系统的路人二次上线了,哇哦,她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呢,跟着作者,来一探究竟吧~ 61 : 继续捉妖 几人来到瓜地,只见一片绿油油的藤蔓伸出密密麻麻的叶子,吃力的想要遮住绿白条纹的大西瓜,但是西瓜显然不在意自己死活,它们拼命的生长,就是为了个大,顶圆,这样才能一眼就被发现。 “哇,好多大西瓜。” 无忧像一只兴奋的猹,左敲敲,右闻闻,不知挑哪个好,在偌大的瓜田里迷失了。 无颜抱着胳膊,盯着烈日,带着笑意看着,微风撩起她的碎发,阳光给她镶上一层金边。 岁月静好。 魔君吃多了西瓜,喝多了粥,眯起眼睛,眼前的师姐来不及欣赏,赶紧找个地方方便才是正事。 “师姐,我去那边看看。”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果树林,树因为是果树,所以修建得不高,但树枝足够茂密,挡住自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无颜瞥他一眼,便知道他有急事,也不多说,交代两句路上小心,有事叫她,就站在田埂上发呆。 这果树园刚割过草,空气中有那种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她惬意的嗅闻着,感受大地的芬芳。 瓜田里的无忧却犯了难,眉头紧皱,师姐只答应给她买一个,可是这瓜田里起码有上千个瓜,让她从这里面挑一个,可把她为难死了。 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好几个熟透的瓜,被她一敲,砰的一声,裂了缝,她眯起眼睛,觉得这样的瓜熟过了,她不喜欢,然后若无其事的溜到一边,敲另外一个瓜。 “砰砰砰,你熟了吗?” 西瓜啪一声咧开嘴:“我熟了。” 无忧撇撇嘴:“可是你裂了,我不要了。” “砰砰砰,你熟了吗?” 西瓜闷不做声。 无忧皱眉嫌弃:“没熟?” 她东奔西走快把瓜田敲了一遍,最后碰上一个超大的西瓜,她两眼放光,准备把西瓜拽下来,没想到那西瓜表面竟突然浮现出一个人脸,几颗乌漆墨黑的西瓜汁组成眼睛,一笑,露出血盆大口,对着无忧破口大骂: “你怎么不问问我熟没熟,小娃娃,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无忧吃惊的看着人脸大西瓜逐渐漂浮到空中,冲着她狂喷西瓜汁和西瓜子,这诡异的场景,吓得她干嚎了一声: “啊啊啊,师姐,有妖怪~” 无颜闻言立刻飞奔过来,一剑将西瓜劈成了两半,瞬间血红的西瓜汁将地面浇透,一具穿着村民衣物的白骨漏了出来。 这里,果然有妖怪。 无忧本来吓了一跳,一看这西瓜妖这么菜,好像根本没什么威胁的样子,她不禁有些手痒,想要玩玩切水果的小游戏。 趁着无颜蹲下去查探尸体,她又跑到一个肥硕的西瓜面前,慢慢蹲下,眯着眼睛,贴着西瓜悄悄问道: “你是妖怪吗?” 那西瓜听了她的话,明显不得劲,失控一般迅速膨胀起来,逐渐飞离地面。 无忧瞪着大眼睛,惊讶的长大了嘴,就差没拍拍手给这脸都没修出来的西瓜妖鼓掌。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西瓜也成精了! 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和好奇,修仙界也太有趣了。 趁着西瓜还在膨胀,她伸出双手,将灵气凝结与指尖,对着西瓜虚空一划,无形的气刃立刻将西瓜斜斜的切成了两半,爆出一滩西瓜汁,掉在了地上。 “师姐,我也干掉了一个。” 她舔了舔手上沾染到的西瓜汁,眼里竟有几分嗜血的疯狂。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特别饥渴,从封印里刚刚跑出来的那种空虚的感觉,催促她多砍几个西瓜,一如当初催促她,把鸡妖吃掉。 “大哥,二哥。” 瓜田突然沸腾了起来,数个未成形的西瓜精都浮起来,气势汹汹,仿佛要替前两个西瓜报仇。 “嘻嘻~” 无忧舔舔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挥手就是一记三连斩,三个西瓜同时在空中爆开,红色的西瓜汁炸裂,溅了她一脸。 她挑动眉毛,感觉这场景,比起机车还刺激。 兴奋的抬手又是几道气刃飞过,三连击,四连击,五连击。 她兴奋的大喊: “师姐,五杀,我五杀了。” 她又喊又叫,几近癫狂。 无颜无奈的望着自己因为砍了几只没成型的西瓜精而兴奋不已的小师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突然,空气中传来周域的呼救: “师姐,救我,这里有妖怪。” 无颜皱眉,果园里竟然也有,周域不像无忧,他半点灵气都没有,她转过身看了看无忧,有点想过去看看情况。 无忧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转身又投入到西瓜大战中,杀得漫天血雨乱飞。 无颜飞到果园,发现周域被一个树人用枝条绑了起来,正被另外两个树人,互相扯着对方身上的果子往他身上丢。 一边丢还一边骂:“果子结多了说劳资贱货不挣钱,果子结少了,又说劳资没用,要烧了我们,我看你们真是该死。” 另一棵树不住附和:“就是就是,年年吃我们,也该我们吃几个人了。” 绑住周域的果树嘿嘿笑着:“兄弟们,打他,打他的头,打他妈的。” 树人手多,瞬间,十几个梨和三十几个琵琶冲着周域的脑袋,胸口,还有二弟,砸了过去。 魔君龇牙咧嘴,他给这树人浇水,没想到树人竟然恩将仇报,他觉得,这些树人,绝对是看到了他的宝贝,所以气急败坏,竟然想伤他二弟,要不是师姐在这里,他早动动手指把他们灭了。 但是看着师姐急冲冲赶来救自己,看她神色严肃的唤出霜降,看她飞身斩落,蓝色剑光闪过,所有水果都在他眼前粉碎,落了下去。 他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笑着,师姐这么着急,师姐一定很在意自己。 鉴于周域裤子还没提上,无颜斩落果子,斩断困住他的枝干,便转过身,愠怒到: “你不是说,能保护自己吗?” 师姐生气了,师姐在意我,师姐喜欢我! 魔君眯起眼笑了,他收拾好自己,走到无颜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歉: “师姐对不起,刚才实在是没有注意到。” 无颜一声叹息,周域倒也听话,不是不讲理的人。 “以后要小心,我不会每次都在。” 魔君抿着嘴,重重点头,心里却在狂笑,师姐跟他说以后,师姐想跟他在一起! 无忧把一片瓜田都砍烂了,不免自得意满,器宇轩昂的飞了过来,看到二人的时候,她突然感觉空气中有一种特别的气息。 好像是恋爱的酸臭味。 “师姐?” 她疑惑的喊了一声,再看看周域满脸红光,她眯起眼睛,根据她的经验,这两人,绝对有戏。 “你来了,我们走。” 收拾掉剩余的妖怪,无颜带着人回到了五里庄,一问才知道,事情没完。 有几颗果树因为长得奇怪,深受五里镇富商的喜欢,花了大价钱,买回家了。 62 : 捉到了 洛离刚送走无颜,回家的路上就碰到四五个绑匪,几人对视一眼,拿起绳子,狞笑着向她走了过去。 洛离叹口气,微微蹙眉,伸出了一双纤纤玉手。 几个绑匪顿时有点尴尬,突然间不确定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穷乡僻壤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绝色,该不会是个妖精吧? 他们狐疑的盯着她,前进的步伐变得小心翼翼,想跳探戈一样,进两步,退三步,都想着让同伴先上。 洛离抬起纤长的眼睫,没想到重复的次数多了,连npc都谨慎了起来,她只好按照剧本,假意惊呼: “你们要干什么?救命啊。” 熟悉的反应,让胆怯的绑匪顿时回到了熟悉的领域,原本狐疑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猥琐,步伐大胆起来,争前恐后冲上去,要把她捆起来。 等近了身,那一双脆生生的手,愣是看得两人失了神,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的麻绳。 麻绳又粗又硬,要是弄疼她怎么办? 离谱的想法在头脑中冒出,两人不约而同的扔掉麻绳,在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块绢布,将她两只手捆了起来。 按理说,捆人应该反绑,这样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对方的抵抗。 但反绑着,多难受啊。 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她怎么受得了。 两人狞笑着:“小美女,跟我们走一趟吧,今天碰到我们哥几个,算你倒霉。” 洛离面无表情,心想,碰到我,算你们哥几个,倒八辈子血霉,等天上那位回过神,这几个绑匪,怕是得做几辈子的畜生。 见她没反应,绑匪期待的内心不免有点小失落,但还是坚持怕碰伤她的原则,扶着她上了马车。 车里是一堆被反绑着,捂住嘴,蒙住眼睛的小孩,有男有女,最大的不超过八岁,这马车眼中超载,车内空气混浊,有的已经晕了过去。 洛离不忍再看,转过了头。 几个绑匪却在外面聊了起来: “大哥,我们不是抓小孩吗?怎么还抓了个女人?” “你懂个屁,这一车小孩没她一个值钱,送给陈院外,不得赏我们二百两黄金。” “黄金?还二百两?大哥你想钱想疯了吧,这女的虽然好看,但是一看就嫁过人了,陈员外只要黄花大闺女。” “生瓜蛋子,你懂个屁,十个黄花大闺女也顶不上她一个手指头······” 洛离实在听得心累,不得不说,这该死的系统,魅力值给她点得也太高了。 她在意念中喊出系统:“哎,攻略对象以外的人,能不能把我的魅力值减减?” “不可以的哦,宿主,魅力值是固定属性,不可更改,只有这样的魅力值才能打动攻略目标,而且你更改魅力值,会使他人对您的态度发生改变,若是被攻略目标发现,会怀疑您的魅力值,从而触发ooc警告······” 洛离不由得紧皱眉头,不耐烦的关闭了系统小精灵,靠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 那妖化的果园,有几株红梅,很是艳丽,只是近几年,只开花,不结果,便被园主一顿砍伐,树冠被砍去大半,主杆也被劈开,只留得几株细细的枝条,贴着根部歪斜的生长着,成了一株病梅。 这病梅要死不死的又熬过一个冬天,眼见着要被园主连根拔除,不想被踏青的陈员外看中,买了种自己家后花园去了。 无颜听了这些,带着无忧和周域,往陈员外家里赶去。 听说是神剑派的道长下山前来,陈员外立刻亲自出来接见。 他已经年过古稀,在五里镇是出了名的长寿,无颜一见,发现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看起来,竟像是只有四十多。 听到几人来访的缘由,他略做沉思,便带领几人往花园走去: “无颜道长,无忧道长,请随我来。” “我看那几株梅花,虽死犹生,甚为敬佩,本想好生供养,没想到尽是祸害。” 他痛心疾首的说着,眼光不由自主的就飘到了魔君身上。 魔君正一心欣赏认真探查的无颜,突然感到一阵杀气,一看,原来是那白白胖胖的陈员外,他咧嘴一笑,露出虎牙,作势要咬人。 看那胖子被吓得一哆嗦,魔君心情大好,挑眉恐吓,心里却十分嫌弃,这样蠢顿的人,给他他都不吃。 那陈员外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掏出手绢擦了擦,那手绢上绣着两朵鲜红的梅花,艳丽得像他刚流出的鲜血。 他指着周域,问道: “这位道长名号?” 周域冷哼:“我是你爹。” “匿蝶道长你好,这边来。” 他不停的擦着汗,笑容和善,眼神却冰凉,眼睛提溜的转着,思索这男人不好对付。 无颜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妖气入体,心神被惑,已无药可救。 几人来到梅花树下,传闻中树冠被砍掉的梅花树,此时已经生长成需要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树。 他们抬头,发现那树上,依旧开着艳丽的红梅,只是,在红梅边上,结着大大小小的果子,只是那果子并不是红梅,而是一个个小孩面孔的人类脑袋。 这些果子发觉被看,立刻睁开了嘴,大喊着: “好饿,好饿,好饿。” 陈员外带着一群强壮的家丁出现,身后还跟着绑走洛离的几个绑匪。 无颜看到洛离吃了一惊,但洛离显然一点都不吃惊,到了陈府,绑匪觉得绑她的绢布太丑,根本配不上她,索性给她解开,又怕她无聊,还给她抓了把瓜子磕。 她走一路,丢了一路的瓜子皮,偏偏那老眼昏花的陈员外,也觉得她嗑瓜子的样子美极了,连丢瓜子皮的动作都分外迷人。 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爱上自己,还带她来看自己宝贝-血梅果。 他在太上真人观里,求得一个方子,用幼儿为祭,供养一颗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梅花树,再吃下这树结的成型果实,便可长生。 他自觉年纪太大又样貌丑陋,配不上洛离这神仙般的样貌,但这果若是能成,这女子,必定会为了长生,爱上自己。 他乐呵呵的笑着,露出仅有的一颗门牙: “小小神剑派,怎能与太上真人相提并论,敢阻我大计,受死吧。” 然而,魔君静静的看着他,无忧静静的看着他,洛离静静的看着他。 无颜抬头数着树上一个个状若小孩的果子,眉头越皱越紧。 她转过身,缓缓召唤出霜降: “幼儿血,天灵护,你集天灵延寿,比遭天谴,还不知悔改,罪无可赦。” 她睁眼,满眼怒火,化作坚韧,剑光闪过,人头掉落,五脏六腑皆已融化成红色黏稠液体,混合着鲜血,喷流浇灌到地面,竟被那梅树悉数吸收。 树上的人头果子突然睁开血红双眼,狰狞的笑声中,大地颤抖起来,一根根藤蔓从地底抽出,在地面蠕动着。 以根为腿,以枝干为躯体,梅花树的身形瞬间拔高,树上人头果子齐齐笑着: “大功告成,大功告成了,吸收了纯净的妄念,我终于,修成人形了。” 63 : 共生 庞大的树妖站起身,一树的人脸果子摇摇晃晃,有几颗掉到空中,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嚎叫着,被手一样的树根接住,紧接着手指一样的树根从脑门扎了进去,人脸果子惨叫一声,鲜红的血浆瞬间爆裂开来,不消片刻,那果子便被吸成了骷髅。 然而这种程度的妖怪,对无颜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她侧过头,观察躲在她身后的无忧,看到这种场面,她显然有些害怕,但是好奇心又驱使她探出头好奇的打量那树妖。 看着一个个人脸从树上掉下来,,无忧忍不住问道: “师姐,这妖怎嘛打?” “这树根爬来爬去的好像大章鱼啊。” 无忧在认真的观察树妖,而且很快就看到了重点,无颜很是开心,她指着树妖的果子问道: “你猜,它那果子,有什么用?” 无忧抬头去看那逐渐掉落的人脸果子,一个个形态各异,看起来像极了真人,她转回身,看到身后还有几十个小孩被捆在地上,虽然蒙住了眼睛,但那些稚嫩的脸,看起来,跟那些人脸果子极为相似。 这场景,让她的大脑瞬间空白,几个片段在脑海快速闪过。 她发觉自己瞬间变得好小好小,大约才五六岁,在阳光下快乐的奔跑,追逐着前面的人影,她恍惚中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喊: “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呀~” 然而那人影越跑越快,突然扑到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 “母亲~” 无忧感觉大脑疼得难受,她伸出手,护着脑袋,蹲了下去。 她虚弱的喊:“师姐~” “我头好痛~” “你怎么了?” 看无忧的小脸疼得皱在一起,无颜感觉自己心脏被人狠狠揪住了,低头去探查无忧的情况,正在这时,那树妖却仿佛找到了什么好机会,好几条丑陋的树根标枪一样向几人袭来。 无颜头也不回,听风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接扔出几张空白符纸,一接触到树根,火苗立刻燃烧起来,火势沿着树根,就往主干上舔舐过去。 树妖赶紧将这几根枝干爆裂废除,避免引火烧身。 无忧急促的喘息着,身上起了一层冷汗,她感觉死去的原主,正在用记忆袭击她,搞得她一会觉得自己在起摩托,一会觉得自己在御气飞行,思维十分混乱。 但好在无颜一直在运功给她调息,她感受到熟悉安心的味道,忍不住喊了一声:“哥哥,我要糖糖~” 说曹操,曹操到,真玄子和渡劫真君出门一趟回来,远远就见五里镇妖气冲天,即刻赶了过来。 刚到,就听见无忧闭着眼睛在无颜怀里吵着要吃糖,真玄子灵魂抽痛了一下,却没有眼泪可流。 千年的时光,在这一瞬间连接在一起,望着丝毫没有改变的妹妹,他好像又回到了往日温馨的时光。 他哆哆嗦嗦的操纵自己的傀儡尸身,还真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那是他在特意给无忧带回去的,正好在此时喂给了无忧。 熟悉的香味在口中扩散,无忧狂躁的魂魄归位,睁开眼,就看到真玄子黑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的盯着自己,她吃了一惊: “臭老头,你们回来啦?” 她抬头一看,那个狗屁大师兄果然也在,两人同样的黑脸,同样的严肃,同样的无趣。 真不愧是师徒。 她想着,老男人就是无聊,不会说话就算了,脸这么黑,一天多看几眼都要得抑郁症了。 她立刻站了起来,继续往无颜身边蹿: “嘿嘿,师姐。” 她这样子,让真玄子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两分。 而他旁边的渡劫真君,也好不到哪去,他想不通,明明都要被无颜逼下山的周域,到底是怎么厚着脸皮,留在神剑派的? 留在神剑派不说,竟然还跟着无颜出来巡查? 魔界的人,可真是不要脸啊! 无颜那种话都说出来了,竟然还能待得下,真是太出乎他意料了。 他半垂着眼眸俯视周域,那张漂亮的脸,越看越觉得周域下贱。 好多人啊~ 无颜握着剑,准备赶紧把树妖解决,她柳眉蹙眉,大师兄一回来,就能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自己这次出门,周域也跟来了,她完全没法跟大师兄解释。 明明已经说好让这个凡人远离玄门纷争,她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要被大师兄灼热的目光点燃了。 “霜降。” 她挥剑,准备一剑荡平树妖,但刚刚挥出的手,却被真玄子按住了,她疑惑转头。 真玄子上前一步,凌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那符纸立刻化作三团蓝色鬼火在他肩膀上空燃烧起来,火焰随着咒语的音调规律跳动。 真玄子口中咒语仿佛有实际形状一般,将那树妖死死困住,那些果子摇摇晃晃的脱离的枝条,向三团鬼火漂浮了过来,一个个排着队,挨个烧了一遍,那原本狰狞的面孔,过完鬼火,烧尽了沾染的妖气,变成纯粹的灵魂,恢复死前的小孩样貌,对着真玄子作揖。 真玄子心中感慨万千,语调却依旧平淡: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尔等速去地府,投胎去吧~” 众鬼混谢过真玄子,便晃晃悠悠的消失,逐个去了地府。 “这树妖,拘人生魂,快速修炼,增强自己的修为,但这些魂魄,依然被它吸收,成为共生之体,如若斩杀这树妖,那么这些魂魄,也会一起灰飞烟灭。” 真玄子轻轻叹了口气,还好这些魂魄离体不久,他将所有生魂放走后,再一纸符咒将树妖击杀。 回过头,才发现没人听他说话,再看无忧像个树袋熊一样,从后面抱住了无颜,黏在她身上。 而且明明已经跟自己眼神对视了,竟也不跟自己打招呼,这么多日没见,她仿佛一点都不想念自己,竟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看星星。 真玄子气得够呛,感觉眼前人终究不是那个千年前乖巧可爱的妹妹了。 而无忧,虽然搂着无颜,整个人,却在微微发抖,她感觉自己浑身冰凉,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借靠在无颜身上,才不至于跌下去。 原主几个记忆碎片就让她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痛,她有点恐惧,有点害怕,不想去看真玄子。 将陈府稍微处理了一下,神剑派几人打算御剑打道回府。 只是,无忧非要和她黏在一起。 于是,周域,便只能跟渡劫真君一起。 魔君想起上次被这个男人带着在天上转悠了七八圈,下来吐了五六回,立刻就谢绝了,表示要在城里,给无忧带点好吃的回去。 渡劫真君面不改色,低下头,嘴角一弯,在他耳边说道: “害怕了么?” 64 : 祭奠 周域一连好几天没回来,除了无颜,也没几个人在意,连他的贴身侍卫左左,在神剑派待得,也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沉迷于每日清晨真书子的大课。 他总能抢到第一排,真书子说得兴起时,会走下讲台,斜靠在他的书桌旁,慷慨激昂的给这群没什么资质的弟子上课。 这样的距离有些灼伤人,左左不敢抬头,只盯着真书子放在他桌上接力的手指发呆。 那一双手,不多不少,正好五个手指头,只是每个手指头,仿佛都是精心雕琢成的,骨节清秀分明十分有力量感,莹润的肌肤却像是打了蜡一般,泛着半透明的光泽。 更让他着迷的,是指甲盖上莹润的粉红,像极了春天的海棠花瓣。 他还没看够,那只手忽然被真书子收了回去,天气似乎有点热,真书子给自己小小的扇了扇风。 一个念头登时就在左左心里冒了出来,他要送她一把扇子。 这课,无忧因为年纪小,不许来听,无颜也陪她,在藏书阁里闲逛。 无忧表面乖巧,不再强行偷听真书子讲课,但她一肚子坏水,满脑袋鬼主意,认定了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 她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条条大路通罗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明的不行,那她就来暗的。 反正她也只是好奇合欢道的功法,至于是不是真书子讲的,并不重要,书中自有颜如玉嘛! 她跑到藏书阁,专门往最底层,最偏僻的地方跑,她认定合欢道一定有什么类似春宫图的东西,或者一整套《春天的非洲大草原》视频集。 然而她把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心目中理想的那种东西。 她捂住头,感觉自己太难了,明明好不容易长到了十八岁,明明是可以瑟瑟的年纪,一朝穿越,全部得重头来过。 哇,难受啊,修仙界的生理知识也太匮乏了。 她灰头土脸的躺在了地板上,撇嘴回味书架上早已经404的书。 无颜倒是挺喜欢看书,尤其是带有大幅插图的书,她自小跟着妖道,识字不多,也就看图看个乐呵。 已经到了早饭时间,见无忧半天没出来,她喊了一嗓子: “无忧,走了,该吃饭了。” “哦~” 无忧心情低沉,声音也低沉,吓得无颜伸手探她的额头。 听说无忧从那日头疼后,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她隐约觉得,无忧也许跟她有过相似的遭遇。 “你没事吧,还做噩梦吗?” 无忧有些心虚,立即摇头,表情夸张的说: “你别听老头胡说,我就是梦到几只蝴蝶,没有做噩梦,他胡说八道的。” 她没有说谎,她确实是梦到了蝴蝶,而且长得跟她头上的簪子一模一样,只是那蝴蝶忽然又变成了一具巨大的骸骨,身旁全是数不清的尸体。 就算她看过寂静岭生化危机,在那般真实的梦境里,也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蝴蝶啊,那确实不可怕,走,去吃饭吧。” “嗯,绝子师叔说今天有我特别加餐呢~” 无忧做了个鬼脸,突然发现无颜桌子上摆着一本《合欢基础教学》,她瞥了一眼世界,狠狠将这本书悄悄揣进了怀里。 两人来到真绝子的小食堂,本来一开始,只有周域有这个待遇,这些日子周域不在,真绝子手又痒,周域给她口述了百八十种菜谱,她一天做五种,还有四十种没有尝试完,便偷偷邀请无颜来品尝。 但是显然,无颜不知好歹,不管做成什么样子,她都只会淡淡说一个好字。 这对一个喜爱厨艺的人来说,太过于残忍,相比之下,吃到美味就赞不绝口,觉得不好吃就一口吐掉,然后假笑的无忧更适合这份工作。 又因为左左劈的柴火她用着极为满意,而且想着他是周域身边的人,应该有点品位,便一同把左左也邀请过来了。 今天的菜,是一道夏日甜品,看起来像是果冻一样半透明的胶状物,里面还有几朵鲜艳的海棠花。 左左一看到这海棠,立刻鼓掌,不停点头: “师叔,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海棠。” 真绝子看着这孩子似的三人,眼角笑出细纹,她本来也养了两女一儿,只是那年妖怪来袭,把她家吃得就剩她一人,今天这样温馨的场面,恍惚间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从前那个三十多岁的母亲,唯一不同的是,孩子们,都长大了: 她笑中带泪:“尝尝味道如何?” 左左盯着那海棠,脑海里真书子的面孔挥之不去,怎么也不忍下口。 无忧却是真的饿了,她已经到了御气四阶,按理说,能够开始以灵气运行熨帖肉身,对食物的需求应该没那么大了,但她总觉得自己很饿。 吃完自己的,看左左盯着海棠发呆,她满眼都是欲望,炯炯有神的盯着左左。 左左很快就发现这炙热的眼神:“我不喜欢吃甜食,你吃吧。” “嘿嘿,谢谢左左。” 吃过饭,无忧称自己吃得太饱,犯困,告别无颜,回屋了。 她一回到房间,就把门锁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掏出《合欢基础教学》,眼看着合欢基础教学外壳掉了下来,她才意识到这只是个书皮? 而现在这本书叫做《灵植养护手册》,她有些愤怒,神剑派又没人炼丹,满山的花草树木,没听说哪里有什么灵植,这哪里来的破书,竟然挂羊头卖狗肉,真是岂有此理。 她不免有些好奇,再一翻《灵植养护手册》也掉了下去,这本书竟然又变成了《御兽从零开始》? 她忍无可忍,直接把书往床上一丢,趴在床上,气愤的睡了过去。 ······ 左左思来想去,觉得最配真书子的,得是白孔雀的羽毛。 他下山进城,准备去弄一只白孔雀,却不想,在半路,遇到了魔君。 “左左,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的人吗?” 魔君盯着左左,他多日不回魔界,魔界竟然乱了起来,他需要在魔界,留一个信得过的人。 左左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周域,突然紧张起来,他回头望向神剑派的山峰,突然有种再也回不去的感觉。 魔君微笑着走近左左,化作原形,将他一把拎起,破开虚空,扔进了魔界血海。 他趴在血海边,看左左在沸腾的血池里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捂住耳朵,打了个哈欠,小憩了一会,再睁眼,看到一个有冰晶包裹着的魔物冲他走了过来,握紧了拳头,浑身充满了杀意。 运气很好! 竟然成了,他抬手一挥,一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直接将左左的头摁进了地里,徒留个躯体,在外面挣扎。 魔君将一道蓝色的魔力缓缓注入这个新生的躯体里,而那蓝色的魔力,来自他刚刚斩灭的魔尊,他望着左左,满脸开心,轻松说道: “左左,从今天起,你就叫祭奠,四大魔尊之首。” 65 : 我一定会回来的 左左一连好多天没回来,神剑派的弟子都猜测,他是被周域叫回祁安王府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相信,那祁安王,再也不会来会稽山了。 真书子颇有些得意,那周域装了这么些天,终于是装不下去了,想他一个王爷,能在神剑派待好几个月,全都是靠左左这个强有力的助手。 把左左拿掉,周域一下子就能发现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更何况一个向来被自己视为奴仆的下人,一下子变得跟自己平起平坐,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她眯起眼睛,看向发呆的无颜,心里不免踏实了许多。 无颜这个弟子好是好,她端正,强悍,坚韧,但也许是不太与人相处的缘故,她的内心缺乏对同类的警醒。 要知道,被人吃掉的人,可比被妖魔吃掉的,多多了。 无颜太容易相信别人,做事,又有些优柔寡断,同情心和正义感都过于充足,又不具有辨别是非的智慧,实在让人不放心。 把周域打发走,真书子终于是放下心来,她觉得,也许自己能看到无颜飞升。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兴奋起来,神剑派自开山到现在,一个成功飞升的弟子都没有。 这也直接导致他们在玄门的地位不高。 她微笑着伸手戳了戳无颜的脑袋: “你不想念你那位神君了?怎么也不急着飞升了,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天天哭鼻子说别人不喜欢你,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无颜正舒服的躺在真书子腿上,听她这么问,一下子急了: “师父我没有,我当然想念他,我只是,只是有些事情弄不明白。” 真书子饶有趣味:“哦,说来听听?” 无颜:“人为什么会说谎?” 真书子凤眼微眯,意有所指:“人不会说谎,人只是会变,有些人保质期很短,上午说的话,下午就过期了,但是说的时候呢,是真心的。” 无颜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 她好像一下子就理解了周域,为什么刚刚说出要保护自己,保护神剑派,结果转头连左左都带走了。 原来那个跟她许诺的周域,只存在于那天下午。 她恍然大悟,难怪凡间女子,会不厌其烦的询问丈夫是否还爱自己,原来人,会在刹那间改变,原来爱,不是承诺,而是持续不断的选择。 爱,很容易,连续的爱,很难。 有多少人的热爱,可以贯穿一生。 多少滚烫的,热辣的,迷人的感情,都在时间中慢慢冷却,在风中渐渐变质,灿如晚霞,会沉寂于黑暗,盛若繁花,会湮灭于孤寂,而一个凡人,又能在风霜雨雪中守得住几年的希冀。 光,终究是要暗下去的,唯有渡劫真君永恒。 她沉浸在真书子的怀抱里,积攒再次飞升的勇气。 而渡劫真君本人,同真玄子查出了好几个与夺人根骨,气运有关联的神仙,将他们剔除仙骨,全部发往囚仙岛。 但令人不满的,是仍旧没有找到真玄子真正的仇人,那个杀了他母亲,折磨他妹妹的妖道。 他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一切的痕迹,都有被人刻意抹除的迹象。 这种怀疑,在前几天去魔界布劫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一个本不知名的小魔,突然就修成了魔界四大魔尊之首,而且那张脸,像极了周域的侍卫,在受天雷时,一声不吭,纹丝不动,大有求死迹象。 却又在即将落下最后一道天雷时,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奋力承接天雷,干裂的嘴唇里断断续续的念叨着“还想再看一眼海棠”这样的话。 鉴于真玄子已经查无可查,他决定去魔界会一会这个魔尊,看看他跟周域,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或者说,周域,其实是他的一个傀儡? 只是在走之前,他必须,在无颜身上,下个追踪咒。 只是这追踪咒,下起来,甚为麻烦,它必须在受咒人毫无察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能施展。 从未微观回来后,他尝试过很多次,但是都失败了。 无颜对他似乎总是有些敌意。 他自嘲的笑了笑,起身寻找无颜。 无颜独自在无情台练剑,她练的是无情剑,原本一直领会不了的四层剑意,竟在这一次突破了。 她有些诧异,却也累得倒在地上,呼呼的喘气。 无情剑意第四层,道是无情却有情,她本来一直不能理解,既是无情,又如何有情。 但是现在她好像明白了,有情与无情,只是一种摇摆不定的状态,就像她手中的剑,既可以杀人,也可以不杀,一切,只取决于她刺出的那一瞬间,是否灌注全力。 而出招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对手,只能猜,只能赌,却不敢猜,不敢赌,因为若是输了,失去的,便是性命。 这无情剑意第四层,给了对手极强的压迫感,自身却游刃有余,掌控力十足。 她躺在无情台,看漫天繁星,心里极为平静。 周域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掌控自己的心,周域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渡劫真君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她微笑着,在夜空幻化出渡劫真君的脸。 然而下一秒,无忧出现在她眼前: “师姐,你怎么在这?” 无颜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让她躺下来陪自己一起看星星。 无忧并不喜欢躺在无颜身上,师姐太瘦了,骨头硌得她有点痛。 她挪到旁边,支起一只胳膊,笑嘻嘻拎出一只黑色的四脚蛇,问道: “师姐,这条四脚蛇老跟着我,我明明把它弄死了,但是它没多久又出现了,这不会是个妖怪吧?” 无颜眯起眼看这浑身布满鳞片的四脚蛇,她不喜欢冷血动物,也皱了眉头,轻轻说道: “夏天蛇虫多,明天让弟子多洒点药,来,我帮你扔远点。” 那四脚蛇听了这话,立刻就急了,瞪大了眼睛,望着无忧头上的蝴蝶求助,然而蝴蝶连原形都没化,懒洋洋的用意念跟它沟通: “我就说你长得太丑,让你不要出来,你非不听,数数你被丢了多少次。” 某蛇不满的吐了吐信子,表示这已经是它最可爱的造型了。 然而还没等它跟蝴蝶聊完,被吓到的无颜立刻把它扔出了九霄天外。 无忧头上的蝴蝶簪子一下子变得更加柔软了,翅膀紧紧的贴在一起,还缩小了身体,把自己隐藏在无忧的头发里,生怕被无颜发现。 它叹了口气:“真丢妖啊。” 某被扔到天上的四脚蛇大喊:“本龙一定会回来的。” 66 : 给我我也不要! “师妹!” “大师兄!” “大师兄?” 渡劫真君来到无情台,发现无颜和无忧都躺在地上看星星。 六月的夜晚,温度宜人,不时有凉风吹过,令人舒爽。 “看星星啊。” 他走到无忧身边,也躺了下来。 无忧躺在中间,感觉三个人一起躺在星空下,自己好像是师兄和师姐的孩子一样,她乐呵呵的看渡劫真君那冷峻的面孔,哪怕是酷夏,有他在的地方,温度能即刻下降无度,到真有点教父的味道。 她觉得,还是师姐好,师姐宠她,爱她,关键还有点傻,这种傻气,让她感到安全。 她不禁自然的往无颜身旁挪了挪,挽住无颜的胳膊,撒娇到:“师姐,我听说,你之前飞升过,是真的吗?” 无颜叹口气,幽幽说道: “是啊,但是没有成功,飞升哪有这么容易。” 无忧偷听过真书子跟真玄子炫耀,知道无颜应该离飞升不远,抱着这么好的师姐,她忍不住贪心: “师姐,你要是哪天飞升了,别忘了下来看看我。” “呜呜,最喜欢师姐了,你要是不来,我会想你的。” “我当然会来看你啊,就你一个师妹,不看你看谁,看大师兄啊?” 无颜本想揉揉无忧的脑袋,但无忧喜欢华丽的装饰,头上戴满了珠翠,她没地方下手,只好捏了捏她肥嫩的小脸。 两个人默契的发出笑声,完全不顾渡劫真君就在眼前,他眯着眼,更加确认自己的女人缘确实不好。 看上去两个师妹对他意见都不小。 但是没关系,趁着无颜放松,他用鲜血刻成的追踪咒飞到无颜后脖颈上,直接刺穿皮肤,扎进无颜的神识里。 “什么东西?” 无颜吃了一惊,她现在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有蚊子咬得到她,可是后脖颈传来的疼痛,又明显提示她,自己被什么东西咬了。 她捂住后脖颈,坐起身来,扭头四处查看。 “我看看。” 无忧起身拿开无颜的手,看到她后脖颈中央,有一颗鲜艳的红痣,在那洁白肌肤的映衬下,竟然有种雪中红梅的冷艳。 “啊,师姐,你这有颗痣,还挺好看的。” “是吗?” 无颜扭过头,想亲自看看,她从未注意过,自己的后脖颈有痣这种事。 事成,渡劫真君在夜色掩护下偷笑,伸出双臂枕在头下,气定神闲的说道: “凡间有凡间的规矩,仙界有仙界的规矩,无故下凡,是要被严惩的,无颜,你若是飞升了,我不需要你回来看我。” 无忧一听,翻个白眼,嚷道: “就你能耐,你什么都懂,师姐就不能悄悄下来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亏你那么大年纪,怎么这么死板?” 无颜急着回去看看自己脖子上是不是真的有痣,拉起无忧就要走。 渡劫真君语气平淡的接着说道: “私下凡间,沾染因果,即便是仙人,也必遭劫难,我劝你们,还是好自为之。” 他看着匆匆飞走的两人,打定主意,等无颜飞升了,一定得把她看好。 无颜不像自己,她根基浅,受不起天罚。 要是有什么事,他来处理就好。 ······ 而无颜,则一路上安慰无忧,表示自己没那么快飞升,还可以看着她突破御气,大乘,直到渡劫,两人一起飞升,去做仙子。 无忧嘻嘻哈哈,表示师姐先飞升也无所谓,可以在天上罩着自己。 两人有说有笑,摆弄着两面镜子,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两人的脸庞在镜子中循环出现,而无颜,也终于看到那颗红痣。 只是那样的红,那样的艳,跟自己一点也不搭,她莫名觉得有几分烦躁,扣了几下,把那一片都扣红了,吃了痛,才接受这棵痣的存在。 渡劫真君终于放下心,决定去魔界一探虚实。 而最近,真书子感觉自己大限将至,每日只想着给无颜和神剑派弟子留点东西,便忙着在山中各处设立治愈法阵,只要是神剑派的弟子,进入法阵,便能治愈伤势。 说来也巧,虽然真玄子不知道渡劫真君真正的身份,但与他出行这一趟,见众仙陨落,而自己母亲和妹妹的事情,依旧扑朔迷离,便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 就算当初杀他母亲的仙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可虐待他妹妹的人,仍旧是一无所知。 他不相信,那个能动用镇天镜,在湖底设下千年法阵的人,会是一个籍籍无名之徒? 他也没想到,事情查到现在,非但没有水落石出,他们兄妹二人,连同整个神剑派,日后,只会更加凶险,就算那个无度是个什么神仙,也没法时刻护着无忧周全。 于是,他也没日没夜的,在神剑派,设立守护阵法,不停的加固筑牢,只为在祸事来临时,为无忧争得一线生机。 渡劫真君不在,两个长老又忙着布阵,神剑派的人,更少了,无颜觉得无聊,每日陪着无忧在山上闲逛,碰上丑陋的四脚蛇七八次,期间捡到一只可爱的小狐狸,一只小乌龟,还有一只毛都没有的小鸟。 无忧没养过宠物,除了那只漂亮的狐狸,对其它弱小的幼崽不屑一顾。 但无颜在未微观的时候,就羡慕张逸凡的蚂蚱,看这乌龟和小鸟没爹没妈的也是可怜,而且觉得自己要是哪天飞升了,有这几个小玩意陪着无忧也挺好的,就一同带回养在了无忧的小阳台里。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蝴蝶簪子发出荧光,团成一团的狐狸睁开眼睛,乌龟缩起来的头也从壳里探了出来,连那只站都站不起来的小鸟崽都抬起了头。 蝴蝶化作一个小小的银发少年,坐在红丝绒首饰盒里,蓝色的瞳孔里带上三分清冷,三分无情,三分愤怒,还有一份无奈,嘱咐到: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她才御气四阶,哪里能供养得起这么多妖怪,你们就不能有点耐心吗?” 三个没成型的妖怪不敢吭声,瑟缩着听他讲话。 银发少年微微皱眉,突然问道: “老四呢,又被丢啦?” 狐狸乌龟小鸟同时点头,谁让老四长那么丑,给他们,他们也不养,被小姑娘嫌弃,那不是太正常了。 无忧睡得不老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恍惚间看到一个银发少年,还以为自己做春梦了,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屋里什么都没有。 倒是捡回来的乌龟不听话,从盆里爬出来了,还在客厅里慢悠悠的溜达。 她对乌龟也不怎么喜欢,起夜路过时,直接一脚给它踢墙根去了。 某跑得快的狐狸和鸟瑟瑟发抖,在心里痛呼:“老三,你没事吧?” 老三乌龟被踢翻在地,四条腿徒劳的扒拉空气,翻不了身,却依旧坚强的说道: “我没事,小姑娘能有什么伤害,想当初,天帝也拿我没办法。” 它伸长脖颈,抵住地面,竭力翻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它确实应该得意,因为此时,还有一只四脚蛇,在路上努力的奔波~ 67 : 无家可归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直到这个月钦天监的银子没有按时发下来,地处偏远的神剑派才得知,原来这天下,陷入了纷争。 至于这里面跟魔君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是难以猜测揣摩。 一个不经意的傍晚,无颜路过山门,发现周域衣衫褴褛的出现在了门口,踌躇着不敢进来。 从没见他这般模样,无颜疾步过去,不确定的喊了声: “周域?” 只见周域一改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穿着破衣烂衫,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伤,这些伤口,多数出现在他的四肢,有些包扎了,有些没有包扎,黑红的血液依旧在往外渗透着,整个人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看到无颜,他先是咧开嘴,笑了一下,紧接着两眼一酸,流出滚烫的热泪,一下子扑进无颜怀里,嚎啕大哭: “师姐,我没有家了,皇叔他谋反了,我哥也被他杀了,师姐,师姐,你救救我~” 无颜吃了一惊,她本以为周域在神剑派玩够了,就回祁王府做他的闲散王爷去了,没想到再次见面,他连家都没有了。 她赶紧带着周域去后山温泉洗浴,又喊上无语来给他上药。 无忧是闻到风声跑过来的,周域跟她抢饭吃,让她记在了黑名单上,听闻他倒了大霉,特地来看他笑话。 但她也没料到,真看到那意义风发的少年,满身伤痕,形容憔悴的样子,竟然会笑不出来。 她皱了眉头,安静的听周域讲述五里庄一别后,天下发生的故事。 原来,那日周域留下,是盯上了那几个人贩子,真玄子处理得仓促,没留意那几个早早溜走的人贩子,但是周域注意到了。 据陈府的人所言,陈员外献祭的幼儿,全都是从这几个人贩子手里购买的。 他不禁有些气愤,五里庄是他的封地的一部分,他自然有理由调动官府,把这几个人贩子一网打尽,全都抓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几个人贩子问斩当天,竟然被玄天宗的人带走了,还上下打点了官府,表示都是玄天宗的外门弟子,只是偶尔翻了个错,让官府的人不要出声。 要不是周域就在官府内,很难说这几个人贩子最后会不会被处决。 但既然他在,他就坚决把这几个人砍了。 在他的领土里,有他不能问斩的人,且不是可笑。 但事情的发展超乎想象,玄天宗的山门设立在他皇叔封地,本来因为周域的撺掇,导致他们失去了玄门宗主的位置,早就对周域怀恨在心,如今,又被他杀了人,丢了脸面。 玄天宗主,干脆蛊惑早就有心谋反的皇叔,鼓动他出兵谋反。 首当其冲的,就是周域的封地,于是他在左左的护送下,好不容易才逃到了神剑派。 当然,没人知道,皇叔谋反的缘由里,玄天宗的占卜术占了大半,他们断定当今圣上出身卑贱,根本不配做皇帝,而皇叔,身份高贵,理应成为人皇。 无忧看着犹如丧家之犬的周域,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凡间战火不断,还得是修仙界安逸,她也不能太懒散,还是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飞升。 无颜修了500年,自然见证过王朝更迭,但她没见过破落的皇族,见周域雪白的脸上道道伤痕,换上神剑派蓝色道袍,比起往日,显得阴郁不少。 她不免有几分心疼,伸手揉了揉周域的脑袋,安慰道: “你既然入了神剑派的门,自然就是神剑派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魔君带着泪花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紧紧抓住无颜的手,四目相对,满是算计的内心全是欢喜。 他无意识的舔舐了一下嘴里的虎牙,只觉得师姐为他心痛的模样真好看,让他都有些心动了。 无语对周域一直都有点无语,比起纨绔的周域,他更喜欢踏实的左左,见周域回来了,便问道: “左左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魔君低下头,将烦躁掩藏,低声说道: “左左,他回不来了,他为了救我,牺牲了。” “啊?”几人都吃了一惊。 左左才17岁,无语忍不住想起他瘦削的身影,经常吵着要跟自己比试身高,还说过两年一定能比自己高。 这才不到一个月,竟然就天人永隔了。 尘世变换无常,几人都沉默了,无忧抱着那只小狐狸,也逐渐加重了力度,掐得小狐狸嘤嘤叫唤。 ······ 魔君就这样在神剑派留了下来,这一次,连真书子都不说什么,还经常观察他是否具有灵根,考虑真正的收他为徒。 这好心的举动,倒是给魔君填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去见左左,现在的祭奠,四大魔尊之首的时候,不得不更加小心。 不管他怎么威胁,祭奠始终不肯踏足会稽山,魔君只当他是怕被神剑派的人认出来,给他打造了一个纯银的面具。 但即使带上这个面具,左左依然拒绝前往会稽山。 魔君很无奈,没有天魔体,没法直接控制其他魔,他又不能把不听话的部下全都杀了,便只得退而求其次,让他在五里庄等自己。 他要在师姐巡查的时候,跟着师姐,然后让祭奠把他抓到上任天帝封印他天魔体的禁地——临真幻境,他要在那里,一步步引导无颜,帮他解开封印,重回巅峰。 当然,在这之前,他在神剑派天天卖惨,在真绝子那里骗吃骗喝,在真书子那里不时咋呼自己好像有了灵根,时常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冲撞。 看着师姐对他的无限宠溺,他突然有种,把一切都告诉无颜的冲动。 他想,师姐人那么好,就算知道自己是魔君,但假如自己只是请求她帮自己拿回天魔体,并且答应她不做任何坏事。 那样的话,即使师姐知道了真相,应该也能原谅自己。 他委屈巴巴的看着无颜,心想自己为了她,人都不敢再吃了。 师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夸他是个好孩子。 他借着自己无家可归,天天跟在无颜后面,让无颜教他各种阵法,虽然他也不学,但他就是乐意看师姐认真讲解的样子。 他的无耻行径,自然引起了无忧的不满,而那些阵法,自然都被无忧一一学了过去。 无忧也逐渐搞不明白自己拿的究竟是什么剧本,总不可能是天天看别人谈恋爱的单身狗剧本吧? 她晚上抱着狐狸睡觉的时候,又梦到那个银发蓝瞳的少年,这一次,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睁开眼时,手里却是那只蝴蝶簪子。 68 : 迷途 魔君在魔界生长万年,从来没有像如今一般快乐过。 魔界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他从个小魔物一步步挣扎到天魔,拥有魔界的统治权,花费了数千年。 几千年黯淡无光的杀戮日常,让他也渐渐忘记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双眼猩红,仇敌倒下的躯体铸造成他的王冠,他独坐在高高的尸山,眺望人间,炊烟袅袅。 他立刻感到不可遏止的愤怒,他讨厌那些东西,讨厌人类脸上那温柔的笑脸,讨厌人类总是聚在一起吃饭,他讨厌人类的一切。 刚成为魔君的时候,他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毁了人界。 但是转眼几千年过去,当他以周域的身份,在神剑派待了大半年之后,他也习惯了无颜脸上温柔的笑脸,习惯了在真绝子的小食堂等饭吃的时候,去帮她燃起那袅袅炊烟。 看着炉膛里跳动的火焰,他感觉心脏也随着火焰的节奏跳动。 真迷人啊! 他看得出神,被烟火熏得眯起了眼睛,鬼使神差的把手伸到火焰里,想要紧紧攥住这人界的温暖。 “周域,发什么愣,小心烧到你。” 真绝子一下子急了,她这火可是有灵力的火,煮出来的饭菜更香,但是烧人也更痛。 她紧张的把周域的手拉了出来,发现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丝毫没有灼伤,不但没有灼伤,还白嫩得很。 她不由得眉毛跳动了一下,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周域眯起眼笑道: “师叔,你这火真不错,烧的饭比宫里的还香。” 真绝子得意一笑,她爷爷辈曾经做过宫里的御厨,只不过她爸不学无术,厨艺也断了传承。 两个人又从花胶的最佳做法,聊到哪种山泉水做的冰块最美观······ 无颜看着周域,不由得感叹,他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还爱撒娇,爱讲排场,却没想到,他在这种翻天覆地的艰难处境下,竟然也如此豁达。 他好像不会受伤,不会难过,也不会彷徨。 他跟软弱的人类不一样,他的心脏更加强大。 无颜不禁觉得此刻的周域,比起往常,要更加迷人,即使退下皇族的身份,他也依旧是那个永远春风得意的少年。 无忧趴在桌子上,盯着桌上那个比她最贵的bjd娃娃还精致的器灵,看无颜望着周域发呆,她不由得撇嘴。 师姐那边看起来已经热火朝天了,而她还只能在这里看着娃娃玛卡巴卡。 等哪天师姐上高速了,她还在玩跑跑卡丁车。 她叹口气,扯住无颜的袖子: “师姐,我的器灵,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无颜也过来趴在桌子上,两双眼睛盯着那个白发蓝瞳的少年,她还从来没听说过蝴蝶簪子也能变成器灵的,不够这器灵倒是妖异得挺好看的。 那苍白的肤色,高挺的鼻梁,樱花一般的嘴唇,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 她伸手准备戳一戳。 那少年终于无法忍受,转身幻化成蝴蝶簪子,潜伏在无忧发间。 “可能你灵力太少了,我听说,有些器灵是需要主人的灵力供养,主人的灵力越强,器灵的能力也就越强。” 无忧皱了眉头,一天修炼两个时辰,就算她在拼命了,要是超过两个时辰,那一定是她哥来检查作业了。 她深信自己穿越后拿的是团宠剧本,有哥哥,有师叔,有师兄,有师姐,还有神剑派一大家子,哪里用得着她一个小孩子出头。 她慢慢挪到无颜身边,直接往她身上靠了过去,嗲里嗲气说道: “有师姐在,用不着什么器灵,等我改天也找到属于自己的神剑,才用不着这什么蝴蝶器灵,而且这蝴蝶除了好看,根本就没什么用。” 她一边说一边摸头上的簪子,那蝴蝶翅膀颤动着,有种发怒的意味。 “你们在聊什么?” 看着周域过来,无颜一时间有点紧张,担心周域想起无忧的簪子是他之前送给自己的。 然而周域显然不记得这件事了,他送无颜的东西很多,大部分都是府里人准备的,有些根本就没有过目。 看见那蝴蝶,他也来了兴趣,脱口而出: “这蝴蝶簪子不错啊,对了,你们知道吗,千年前,妖界的妖王,也是一只蝴蝶。” 他眉飞色舞的讲到: “这只蝴蝶啊,一开始,也没什么本事,天天被别人耻笑,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风雨咒和梦境幻术,打得一众妖王齐齐跪服。” “都说,他在妖界轻轻的煽动一下翅膀,十天九界,立刻就会狂风大作,世间万物顷刻间灰飞烟灭。” 无忧瞪大了眼睛,这难道就是仙界版的蝴蝶效应: “你又在逗我吧?” 话虽这么说,她喜出望外,把簪子取下来看了又看,对金光闪闪的它稍微有了点期待,感觉自己身上的主角光环又亮了不少。 那蝴蝶不言不语,也不化出原形,倒是对周域多加了几分注意。 “你知道得真多,在哪里看到的。” 无颜没想到20来岁的周域都比自己懂得多,一时间又为自己读书太少而自卑,断定他是从书上看的。 魔君得意忘形,差点暴露自己,他眼睛向右上方看了一下,胡诌到: “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名字我忘了,师姐,你要是有兴趣,改天我找给你。” 无颜点点头。 魔君捂着胸口,好险,还好混过去了,他总不能告诉师姐,当初他就是拉着这一位妖王,把六界搞得天翻地覆,还打通了妖魔人三界。 ······ 吃过早饭,无颜要下山巡查,只是这次,无忧学聪明了,她发现下山巡查是个苦活累活,她一点也不想干,借口肚子疼,就没去。 搞得真绝子以为自己饭做得有问题,纳闷了一上午。 而周域,如愿以偿的跟着无颜下山巡查,却在踏出山门的那一刻,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恐慌,将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他看着无颜笔直的背影,心里涌起了千般思绪,他突然有点不想出去,有点想在神剑派多待几日。 毕竟真绝子的饭还没有吃腻,小师妹也还没有欺负够,就是后山的温泉,也比魔界的血池舒服多了。 “师姐,要不我下次再去吧。” 他叹息着说道,眼里浮现出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无颜转过身,疑惑问道: “你说什么?” 魔君握紧拳头,压制住内心狂乱的情绪,脸上浮现出乖巧的笑容,喊道: “师姐,等等我。” 69 : 踏上迷途 魔君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一个小小的神剑派算什么,他可是,要成为六界之主,把天帝妖王渡劫真君一干人等,全部踩在脚下的魔。 他眯着眼睛,打量走在前方的无颜。 她个子不高不矮,人不肥不瘦,既不娇媚,也不泼辣,除了温柔点,简直一无是处。 他舔舔小虎牙,觉得师姐普普通通,也就是神剑派女人太少,他又装得太认真,才误以为自己有几分心动。 他双手插兜,摇摇头,魔界里温柔的媚魔多得是,就算自己日久生情对师姐起了两分心思。 等拿回天魔体,大不了把师姐带到魔界去好好宠爱几日。 “师姐~” 他甜甜的叫着,祭奠就在山下等着,一会就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他也想知道,师姐会不会为了他,跟魔尊拼命。 无颜回头,疑惑的看着周域,觉得他今天格外拖沓。 难得是在害怕? 她收回目光,唤出霜降,沉稳说道: “周域,你不用担心,你既入了神剑派,凡尘琐事,便与你无关,不必听那些风言风语。” 她伸出手,示意周域过去,眼里充满了正义的光芒。 魔君像是中了幻术一般,自然而然的抬脚上去,伸手抓住无颜递过来的胳膊。 他看着正义凛然的师姐,满眼崇拜,不知不觉只见,他对无颜,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虽然神剑派的领地远离繁华世界,但无颜仍旧担心周域被留言所伤,便御剑带着他巡视。 时至秋分,满山的树叶开始走向寂灭,在掉落前,染上血色的红,枯萎的黄,二人御剑横过山岗,剑气带起片片残叶掉落。 祭奠在片片掉落的黄叶中突然出现,他带着一顶银丝扭制的面具,将紧窄的脸庞深深掩藏,只露出如墨般的黑发,和一双红色的瞳孔,肃杀而静谧的黑色紧身战袍,将少年特有的纤瘦高挑尽显。 他沉默的站在布满苔藓,洒落着红色枫叶的道路尽头,阴郁又哀怨的盯着来人,秋风起,他伸出苍白到病态的手,对着周域发动攻击。 黑色的魔气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在他手中聚集,他红色的眼眸不带一丝波澜,丝毫没有犹豫,一道魔气铸就的黑龙朝着飞剑上的二人张开了大嘴。 祭奠来势汹汹,无颜甚至没有看到他的存在,黑龙便跃至眼前。 无颜皱了眉头,人界很少有这么强悍的魔。 她迅速结阵,用金光护体神咒,抵挡这凶猛的攻击。 自真书子受伤后,她使用灵力,便不再吝啬,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但也就是她全力的抵御,也只是让黑龙改变了方向,在略过时,尾巴对着飞剑一扫,将她身后的周域打落了下去。 魔君大喊:“师姐,救我。” 然而那黑龙仿佛就是冲着周域来的一样,丝毫不理会无颜的攻击,伸出爪子握住空中的周域,甩甩尾巴,转头就走。 “周域。” 无颜眼底发狠,运气追了上去。 祭奠高高的站在黑龙头顶,望着御剑而来的熟悉身影,内心越加痛苦,眸中血色更深,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无法克制的愤怒让他失控了。 黑龙一声爆吼,爪子里握着的周域立刻被捏得吐了血。 他有些难以置信,愤怒的抬头,却被黑龙挡住了视线,看不到祭奠,只疯狂大骂了几句。 黑龙跃上云层,飞行的速度极快,高度急速上升,温度急速下降,祭奠在呼啸的风声中渐渐平息下来,低头再看,万里之下,别说神剑派,就是整个会稽山,都成了渺小的山丘。 周域的咒骂,他一个字也没听见,只呆呆的看着那山丘发愣。 看见周域吐了血,无颜更是心急如焚,用追无忧的速度冲了过来。 魔君这具凡胎,已经在高空中,冻得结了一层冰霜,他睁开布满冰晶的眼睫毛,看见无颜,欣喜的大喊: “师姐,我在这里,快打死这个畜生,救我出去。” 他嘴里冒着寒气,用眼神示意祭奠赶紧往海外临真幻境入口赶去。 当初,上任天帝为了终结神魔妖仙人鬼的大战,将他引到外海决战,他年轻气盛,不知这极深的海底,刻满了束缚他的阵法,连带着这片无极海域,都是为了克制他的先天魔焰,特意制作的。 无极海域的水,不是普通的水,那里的每一滴水,都是上任天帝的法力所化,将外面世界的所有联系斩断,在她创造的临真幻境内,断绝一切能量,不管神仙妖魔,都无法逃出升天。 他的天魔体,就被困在无极海域最深处的小岛上,那里,上任天帝用心脏所化,用最纯粹的神力,将他的魔力悉数压制,时刻看管。 临真幻境的入口,在南海尽头的囚仙岛,这里,因为人迹罕至,也被仙界用来囚禁犯错的神仙。 无颜跟着黑龙飞行数千里,终于来到入口处。 祭奠按照吩咐,从黑龙身上跳下,敷衍的与无颜过了几招,然后便将周域朝着入口一扔,潇洒离去。 魔君看着无颜焦急的身影,用魔力,打开了入口,同无颜一起,消失在了囚仙岛上空。 囚仙岛内,每年定期来度假三次的师明阳睁开了眼睛,懒洋洋的说道: “渡劫真君又往这丢东西了。” 他在岛上四处查探,却没有发现新人的踪迹。 他紧皱眉头,难道有人入了那临真幻境? 他长得很规矩,美得也很规矩,只是他五官大,脸却十分紧窄,因此有些盛不下的美艳,化作克制不了的疯狂,从眼角眉梢往外溢。 他那浓郁的眉毛下,是一双聪慧至极的眼睛,却因为下三白,平添了几分邪气。 此刻,他皱眉,抬头,兴奋的盯着天空。 那个他尝试了无数次,却始终找不到入口的临真幻境,刚才,竟然有人进去了,他十分好奇,那连他遍都寻不至的幻境,到底有几个人能进去。 他也好想,去里面看看,毕竟,他已经渴望了几千年。 临真幻境内,无颜突然发现自己无法从周围的世界吸收灵力,一时有种窒息的感觉,但仍旧可以凭借身体里的灵力,御剑带着周域,往无边海域中的小岛飞去。 她抱着奄奄一息的周域,在这片蓝到发黑的海域,感到究极的孤独,这种孤独,带来一种与世隔绝的绝望,紧紧捏着她的心脏。 给周域喂下两粒丹药,拢了拢他散乱的头发,她有些害怕,摇晃着周域,试图唤醒他。 “周域,你醒醒。” 魔君皱着眉头,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无颜的一瞬间,就扑上去抱住了她,脸贴在无颜的脸上轻轻蹭了蹭,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嘴里却哭喊着: “师姐,呜呜,师姐,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无颜收回了想把他推开了手,轻轻的拍在他背上,安慰道: “没事,没事的,我一直在。” 70 : 陷入迷途 茫茫无极海域,海深深蓝,蓝到发黑,黑到令人恐惧。 空旷的海天之间,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只有无颜御剑带着周域,在这无垠的海域寻找出路。 她飞了很久,终于看到海中央,有一座小岛。 一个巨大的女神像耸立在小岛最高处,她身批战甲,脚踏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手持长弓,蓄势待发,对准每一个登临临真幻境之人。 而那双被她死死镇压住的黑色羽翼,就是魔尊的翅膀,即使是远远看上一眼,他也能立即回想起当初用这双翅膀激荡六界,威慑八方,涤荡寰宇,来去无踪的快活日子。 他看着那匍匐在地上的翅膀,眼里满是深情,他卧薪尝胆,委曲求全这么久,为的,就是重回巅峰这一天。 “师姐,我们好像,被困在什么法阵里了,这里很不对劲。” 他激动得声音微微发抖,无颜以为他在害怕,安慰道: “没事,我们很快就能回去。” 无颜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无边的海水美得孤独,这巨大的女神像,威武庄严,满是肃杀之气,这一片天地,毫无生气,却让人从骨髓里生出寒意。 她逐渐靠近小岛,这才发现,那女神像,位于小岛中心大殿之上,以她为中心,是无数个大理石铸就的阶梯,从岸边,环绕成圆形,一层叠着一层,一共九层,将女神像包围在中间。 从天上俯瞰,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莲花。 无颜御剑飞行太久,有一些疲惫,在这个没有灵气补给的世界运转灵力,她无法像平时那样时刻恢复精力。 她打算带着周域,在岛上稍微休息,便施展斗转星移阵法,回到神剑派去。 从高处看,不觉这一层台阶有多宽,直到她落在第一层,才发现那阶梯陡然变宽,已经比神剑派的无情台要大上十倍有余了。 无颜吃了一惊,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疾风席卷着海浪拍打在高台,溅起的海水洒落在她身上,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立即掀开衣服,发现那被海水溅到的肌肤,已经被灼烧得发红,疼痛在皮肤上沿着血管神经游走,在头部汇集,让她大脑一阵刺痛,皱紧了眉。 “师姐,涨水了。” 周域出声提醒,她猛回头,发现海水已经悄无声息的没过了第一层台阶,正缓慢的,像她们袭来。 无颜立刻牵起周域,往第二台阶位置奔跑,同时叮嘱周域: “这海水有异,既能伤人血肉,损人魂魄,还能吞食灵气,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魔君丝毫不以为意,这海水的效果他清楚得很,用不着无颜解释,他一点也不紧张,跟着无颜跑的时候,还有心情欣赏无颜的一头秀发。 他不知道,那神秘人所说的,无颜能解开这封印法阵,到底是要如何解封? 他痴痴的看无颜施展斗转星移阵法。 他喜欢看师姐认真专注的模样。 但是无颜显然没有兴趣招呼周域,她手忙脚乱,眼神不时看向,那缓慢却坚定的流淌过来的海水。 要是被这海水淹没,别说尸首,连魂魄恐怕都会消失殆尽。 “失败了,怎么回事?” 看着熟悉的阵法一点反应都没有,无颜有些着急,那海水离他们又近了一些,她只得带着周域,换了地方,重新施展法术。 然而,依旧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站了起来,诧异的盯着那向毒蛇一般蔓延过来的海水,带着周域,不断后退。 “师姐,你别怕,这肯定是刚才那条黑蛇搞的鬼,这些说不定都是幻术。” 魔君抵住无颜,看她那么紧张,他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安慰一下她。 “这不是幻术,这是真的,这是个绝命杀阵。” 无颜看出这个世界,完全是由精纯的法力所打造,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次刮风,甚至每一滴水,都充斥着法力,共同组成了这个绝命杀阵。 她握紧手中剑,带着周域,跳上了第二层台阶。 而这里,一位身着红衣的女修,正虚浮在空中,斜靠着一弯残月睡觉。 两人刚登上台阶,那女修便睁开了红色的双眸,如玉的肌肤像是被烈火灼伤一般,逐渐变得焦黑。 “是谁扰我长眠?” 她翻身从那残月跳下,世界陡然陷入黑暗,只有这个红衣女修身后的残月发出的微光,勉强让人能看见二层台阶的边缘。 随着她跳下残月,身上焦黑的皮肤瞬间百花绽放,无数花瓣跟着她一齐掉落,铺满整个台阶。 一个弯刀一样的长寿菊,被风吹来,从无颜脸庞略过,刹那间,在她白净的脸上割开一个鲜红的口子。 一滴血从那破损的地方流淌出来。 魔君皱着眉头,低沉的唤了一声: “师姐,你没事吧。” 无颜眉头紧锁,举起霜降,抵挡那女修散落的无数花瓣。 蓝色剑光大盛,密集得如同暴雨一般的花瓣,在霜降的神力下放慢了飞行速度,被无颜一一斩落。 待花瓣雨平息,无颜已经喘着粗气,微微弓着背,等待那红衣女修的下次进攻,她还根本没出招。 无颜心思混乱不已,眼前的敌人功力深不可测,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怎样才能打败这个敌人。 更令她心惊的,是身后海浪不断击打台阶的声音,以及二层后面,那三层,四层,五层台阶上,又有什么样的敌人,在静静的等待她。 魔君突然有点心疼,他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他好像帮帮师姐,让她不要这么难受。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事情,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师姐?” 他手足无措的喊了一声。 无颜举剑大吼: “待着别动。” 说话间,那红衣女修赤裸双足踏上了二层台阶,鲜花从她落足之地,快速向两人蔓延。 无颜立刻飞身拉开距离,她给周域施了个护身咒,将他悬浮在了半空。 虽然她一向以施法结阵飞快而自豪,但今天,她这样的速度,远远不够。 那红衣女修,手指一柄烈焰长剑,对着她横扫过来。 她反身贴地,那烈焰从她的头顶擦过,将她的头发烧焦一缕。 她屏气凝神,盯着那烈焰长剑挥动的轨迹,紧握霜降,全力挥起,硬抗女修第二次攻击。 但对方的实力远超她,两把神剑对峙产生的震慑,让她的五脏六腑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只觉得喉头一甜,她喷出一口鲜血,灵力失控,在身体里胡乱冲撞,霜降也脱手飞出。 “凡人?” 那女修似乎有些吃惊,手里的剑却毫不犹豫,趁机斩向无颜的头颅。 71 : 迷途知返 魔君惊愕的看着这一切,他从未想过,带无颜来临真幻境,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无颜将这临真幻境破解,将他被镇压在无极海域深处的天魔体释放。 他知道这可能有点难,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难,无颜似乎,连二阶守灵人都打不过。 无颜灵力耗尽,已无还手之力,那神剑挥起熊熊烈火,斩向她的后颈,她只来得微微转动一下头颅,烈火照进她清澈的眼眸。 到这一刻,她还是懵的,更不曾察觉,自己,究竟陷入了怎样诡谲的阴谋。 自己太弱了,太弱了,她瞥了一眼周域,有些遗憾,自己,可能救不了他了。 那是一个温柔至极的眼神,魔君心头猛的一颤,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他伸出手,笑着喊道: “师姐,我们回去吧!” 冷,好冷,仿佛从一出生,就是这般冰冷,杀,杀戮,无止境的杀戮。 他看着无颜,后悔像毒药一样在识海蔓延。 后悔,他有些后悔。 师姐这么好,为什么非要让她来破除这个临真幻境,就算他想要天魔体,他也可以自己修。 何必让师姐到这里来冒险? 他又悔又恼,气自己太相信那个神秘人,万一他在骗自己呢? 毕竟他连真面目都不敢显露。 他眸色渐深,愤怒让他的魔气不受控制的往外溢出,不管怎么样,他要先救下无颜。 然而还没等他出手,一道细细的闪电自无颜后颈释放,瞬间击中那带着火焰的神剑,顷刻间,所有的火焰熄灭,而闪电依旧存在,顺着长剑,跳跃攀爬至红衣女修手臂,顷刻间,将那手臂化为粉末。 铛的一声。 长剑跌在地上,无颜趁机站了起来,茫然的环顾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红衣女修闭上眼睛,又躺回了银月。 脚下的石板自动升起,渐渐超过了二层女修的高度,他们,来到了第三层,这里等待他们的,是一位正在棋局对弈的少女。 无颜灵力耗尽,并无多少力气,只将周域带了上来,说道: “这里有很强的魔气,我可能打不过,我们往别处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出路。” 一句话吓的魔君立刻收敛起所有气息: “嗯,师姐,我也觉得,肯定是刚从那个魔头搞的鬼。” 他眼神慌乱的看着无颜,生怕无颜发现那魔气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在无颜没法从这个世界吸收灵气,感知也弱了许多,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他松了一口气,紧紧跟着无颜。 而无颜如今虽然气息全乱,仍借由那渡劫真君送的上品神器桃木簪,吊着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但周域还小,她还想借着最后一口气,给他寻一条生路。 好在那执棋对弈的少女,并没有主动攻击她们,她休息了两分钟,带着周域,再次御剑起飞。 这次,她选择远离小岛的方向,试图飞越那无极海域。 然而海风越刮越大,天空渐渐下起了雨。 无颜惊恐的发现,这雨竟然和那海水一样,也能腐蚀血肉,损伤魂魄。 别无他法,她艰难的支起了一个防护结界,抵挡雨水的侵袭。 魔君没有灵气,看不出无颜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只觉得茫茫天地间,阴沉得可怕。 师姐,也沉默得可怕。 看着那青色的嘴唇苍白的脸,他有些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姐,你没事吧?” 无颜透支严重,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海天交界处,试图带周域逃出生天。 她一动不动,像极了一尊雕塑,坚定的看着目的地。 然而无极海域,并没有尽头,她飞了好久,依旧找不到大陆。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送你出去。” 她终于说了一句话。 魔君兴奋起来,回头发现,师姐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她好像,都不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更像是,陷入昏迷前的自言自语。 一缕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被风吹走,在脸颊流下淡淡的血痕。 魔君的眼泪也被吹飞。 他闻到了,师姐的血,真香! 只是可不可以,不要再流了! 无极海域的风越刮越大,雨也越下越大,无颜的结界撑得越发艰难,她几乎是以损耗本元的方式在苦苦支撑,只是这绝命杀阵,并不会给她希望。 海域中心的神女雕像,那蓄势待发的箭矢,已经对准了她的心脏。 风云瞬间变色,无数法阵在神女雕像身后显形,带着她诛杀一切的意志,凝成破魂神箭,射向无颜。 尖锐的爆破声响起,破魂箭冲破风雨,带起一阵白雾,飞了过来。 魔君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无颜将他护在身前,挡了这箭。 在箭即将射入心脏前,脖颈后爆发出圆球状的闪电,正面抵挡破魂箭的攻击,然而上任天帝诛杀一切的意志极强,那球状闪电只削弱的箭矢的威力,终究抵挡不住。 无颜一个踉跄,差点跌下了霜降,她喷出一口鲜血,箭矢贯穿了她的心脏,她的生命在急速流失。 “师姐,师姐~” 魔君抱着无颜,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无颜艰难的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几不可闻的说了声: “抱歉~” 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霜降失去控制,回到了她的身体,两个人从空中快速跌落。 在即将掉落无极海域时,魔君终于化出原形,抱着无颜,腾空飞了起来,一个透明的防护罩将两人隔绝在里面。 魔君远远对望那神女雕像,内心狂躁不安。 “你去哪?” 神秘人突然出现,魔君浑身魔气大盛,七重魔音怒吼: “你不是说,她能解开封印吗?” “你骗我?” 神秘人裹了一个宽松的黑袍,脸上也带着黑色的面具,他个子不高,声音却极其威严: “我没骗你,她确实能解开封印,只是,不是现在。” 知道魔君不肯再相信自己,他揭下面具,露出天帝的脸。 魔君难以置信的盯着对方看了又看。 天帝无奈的笑了笑: “你真蠢,她现在还不过是个凡人,怎么解得了这法阵,要是这么容易,又怎么能震得住你?” 魔君沉默了,千年前的天帝,为了封印自己,甘祭神魂。 如今,这一位,却要帮他解除封印。 “我凭什么相信你?” 天帝带上面具,看向那神女雕像,幽幽说道: “不管仙道,魔道,鬼道,妖道,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挡着我们的道?” “没有人能打败渡劫真君,但他,一定能被打败,是吧,魔君?” ------题外话------ 来吧来吧来吧! 沸腾起来。 72 : 破解 与周域不同,魔君本体,非常阴郁,他与天帝,在无极海域对峙,在神女像面前,商讨修行界,最隐秘,也最为狂妄的阴谋。 他们想要联手,杀掉渡劫真君。 魔君在琢磨,天帝的话,有几分可信。 但有一句话,天帝肯定说得没错,没有人,能打败渡劫真君。 天帝不行,他也不行。 古往今来六界八荒的所有修行者,都不行。 渡劫真君,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剑。 他身居神位,俯视众生,六界密密麻麻的修行者,在他眼里,宛如蝼蚁。 就算到了真仙大帝的级别,度得过三灾六劫,也永远无法避免的,会进入下一场劫难。 只有渡劫真君,永远冰冷的注视这一切,自己丝毫不受影响。 他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魔君望着那被镇压在神女雕像下的黑色羽翼,问道: “这就是你,帮我的原因?” 天帝颔首,转身嘲讽: “这是我原本的打算,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愚蠢,竟然想着让一个凡人来破阵?” “你从来都是这般天真的么?” 魔君不置可否,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无颜,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反而进一步问道: “的确,我的确忘了问你,她凭什么,是破解这临真幻境?” 天帝嘴角带了一分不明所以的笑容,看着那神女雕像,缓缓说道: “因为,她是上任天帝的转世!” 魔君皱了眉,更用力的抱住无颜,他完全难以想象,无颜要是知道了一切,会怎样对他。 上辈子为了封印自己甘祭神魂,这一世,又要被骗着替自己解除封印,他不由得纠结起来。 天帝瞥了他一眼,笑道: “怎么?难道你爱上她了?” 魔君冷笑: “怎么?不可以么,天魔体和她,我全都要。” 天帝冷哼一声: “你可真是贪婪!” “先看看你这副躯体还能不能活下去吧!” “你什么意思?” 天帝撕开虚空,几人从临真幻境逃离,看着两人,他满眼鄙夷,冷冷说道: “渡劫真君,应该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你要是带着无颜回去,恐怕是有去无回。” “你将再也不能以周域的身份出现,至于无颜,对你也不会再有任何感情。” “本来完美的计划,就因为你没有脑子,现在,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阴沉的看着魔君,喃喃说道: “就算是临真天帝再世,想要解开这个幻境,起码得修到真仙,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带着一介凡人来破解此阵。” “你不但贪婪,无耻,野心勃勃,而且,也没有脑子,我有时候也在想,魔界,或许,应该换个人做魔君。” 对于布局几千年的天帝来说,魔君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完全有可能彻底打乱他的计划,他静默的看着魔君,既是愤怒,也是后悔。 魔君却毫不在意,他这一生,受过的诋毁无数,面对天帝的愤怒,他不但不为所动,反而嘲讽道: “你完全可以试试,正好我也觉得,你这个天帝,当的,是不是有些太久了,久到整个仙界,都充斥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两人都怒不可扼,冲天的敌意在两人中间来回缠绕,显然比起联手对付渡劫真君,此刻,他们更想,痛痛快快的跟对方打一场。 然而出了临真幻境的无颜,开始吸收周围世界的灵力,她像一个快要被溺死的鱼,突然浮出了水面,疯狂而畅快的呼吸。 “周域!”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睛都睁不开,在困顿的梦境中,依然惦记周域的安危。 魔君那柔软的人类心脏激烈的跳动起来,他抱紧了无颜,试图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天帝像看怪物一样嫌恶的看着他,冷冷说道: “我最多能帮你再拖一天,你最好在他回来之前,找到完美的借口。” 魔君懒得理他的什么宏图大计,抱起无颜就往神剑派赶。 他总觉得,修行之人,即使胸口中了一剑,但只要还能吸收灵力,那问题应该就不大,况且真书子,深谙木系疗愈之术,以她对无颜的感情,必定能快速帮无颜治好。 他抱起无颜,飞快的赶往会稽山。 天帝留在远处,望着临真幻境的入口发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渡劫真君来得很急,借由追踪咒,他感受到无颜的定位在急速变化,从神剑派,一路向南,竟到了人神交界的囚仙岛。 但是很快,他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无颜前往的,不是囚仙岛,而是上任临真大帝的临真幻境。 这不合理,她一个凡人,根本进不去临真幻境。 况且,临真幻境是临真大帝以神格创建的绝命杀阵,以无颜的修为,撑不过两个时辰。 即使刚刚还在魔界盘查祭奠,泯灭,忏悔,荼蘼四大魔尊,他也只得立刻放下所有事情,赶到了这里。 天帝一改沉默严肃,脸上浮现出了平易近人的笑容,满脸疑惑的说道: “我觉得好奇怪,我感觉有人擅自闯入临真幻境,正打算进去一探虚实,没想到你就来了。” “你真是无所不在啊。” 渡劫真君面无表情,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要是没记错,临真大帝,是你师兄吧!” 天帝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转瞬又变得和善,点了点头,动情说道: “现在还记得这件事的,也就你了,唉,师兄过世几千年,今日,便去拜祭他一番。” ······ 魔君抱着无颜一路飞驰,却没想到无颜吸收了天地灵气,突然回光返照一般清醒过来,立刻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愤怒的质问: “你是谁?” 魔君低头,发现自己正被一双仇恨的眼眸死死盯住,彻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生出,他从未见过师姐如此陌生,如此冰冷的眼神。 这眼神,跟无数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一模一样。 他吓得大叫一声,捂住了无颜的眼睛,直接收起化形,恢复了周域的身躯。 他拿开手掌,摇晃着无颜,急切的喊道: “师姐,我是周域啊,师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师姐,我好害怕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带着无颜在万丈高空急速飞行,如今突然变回人形,两个人立刻失控,不停向下坠落。 眼见着师姐的眼神,由冰冷变得温暖,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在向死而生的坠落中,他颤抖着,闭上眼睛,寻找无颜的唇。 73 : 灵根 可惜,只吻到了她额头。 无颜只当他在空中保持不了平衡,再这样跌下午,两个人都会死,她硬挺着从周域怀里挣脱,在急速下坠中,试图召唤出霜降。 然而那破魂箭,贯穿她心脏的同时,也将她的灵脉锁死,要不是有那桃木簪护着,她现在已然是一具尸体。 魔君眼睁睁看着结阵的无颜再次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他急得浑身直冒冷汗,即使他修的是魔道,也能看出无颜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师姐,你受伤了,别强行运功了。” 他焦急的呼唤,然而无颜不为所动,两人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思考。 她不想死! 召唤不出霜降,她尝试直接御气,但尽管身体里可以调动的灵气无数,但由于灵脉被锁死,她毫无办法,刚刚清醒过来的她,视线逐渐模糊。 渡劫真君,真书子,大师兄,无忧,真绝子······ 一个个熟悉的人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憋着一股劲,拼死也要冲破那破魂箭的桎梏。 魔君心碎极了: “师姐,师姐~” 他焦急的呼唤着,只要无颜陷入昏迷,他马上可以变回魔体,带着她赶往神剑派。 可是无颜皱紧了眉头,愣是清醒的睁着眼睛,不断的坚持运功。 眼见着离地只有三百多米。 生死一瞬间。 在魔君揪心的嘶吼下,一阵红光从周域的身躯迸发,那磅礴而美妙的颜色,像极了天边的晚霞,也像极了,浴火重生的凤凰。 这火光连同魔君忧郁的脸,一起落在无颜兴奋的眼眸中,她急忙呼喊: “周域,御气守心,凝气成形,化气为引,护尔全身。” 魔君没有修过道,却自然的念起无颜的口诀,他感觉浑身充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炁,这种东西,充斥了周域的身体,他瞳孔一亮,兴奋的大喊: “师姐,我有灵根啦,我来救你。” 他本来在魔界修习,对运转魔气了如指掌,如今换了灵气,也是信手拈来。 他瞬间俯冲,将无颜打横抱在胸口。 此刻,他们离地不过50来米。 刚才的恐惧依旧萦绕在心,魔君看着毫无血色的无颜,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是他觉醒了火灵根,那眼泪在他脸上很快便蒸发了,化作两道白雾,飘上了云端。 他低头凑在无颜的脖颈,撒娇到: “师姐,从今以后,我可以保护你了,你不要再这么拼命了!” 无颜劫后余生,听他这话,甜甜一笑,咳出一口鲜血,她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却依然应了声: “好,师姐相信你!” 魔君更是高兴,抱着无颜就往神剑派冲,心想这下真书子可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了,他一定要拜在她的门下,做无颜真正的师弟。 无颜只是笑,却知道,修行这件事,并不容易,即使有了灵根,要修炼到超过她的程度,也得好几百年。 而且她始终觉得,周域那浪荡不羁,油嘴滑舌的样子,就算给他几百年,修为也不可能超过自己。 她哪里知道,未微观一行,周域偶然得到了真书子绝大部分功德,又吸收了五灵聚仙阵的灵力,要不是他本来是个毫无灵根的凡人,当时便可飞升渡劫。 魔君也没想到,周域的这副躯体,竟然还能后天修出灵根来,他想起给真绝子烧柴火时,自己抓着火焰玩耍。 他在魔界玩火玩惯了,当时没太注意,如今想起,才发现自己的火灵根,早就有了端倪。 凡人,出生若没有灵根,长大后,也很难获得灵根,魔君不知道这点,只以为自己是运气好,只是他这灵根,多半都是那五灵聚仙阵中,无颜元灵根的作用。 元灵根,可铸灵根,修仙骨,补神魂,破万阵。 天帝也是看出了无颜的元灵根,认定无颜是临真大帝的转世,布下了迷局。 周域这灵根,因她而生,也是为她而生,造成了他们日后解不开,理还乱的牵绊。 此刻,两人都是兴奋而快乐的。 回到神剑派的时候,还是下午。 无忧玩了四脚蛇一天,终于觉得无聊,坐在门口等无颜回来。 那四脚蛇吐着舌头,爬在她的肩头,吐着舌头,炯炯有神的眼睛怒视前方,仿佛在给她做警戒。 无忧看它次数多了,看得顺眼了,便觉得冷血动物也挺酷的,她扭头看着这黑色的四脚蛇,学歪嘴战神,扯着一边嘴角,笑道: “你要是能长出一双翅膀,会喷火,那我就是龙妈了。” 四脚蛇听了抬起头,张大嘴,哈了一声,喷出一道白气。 它翻着白眼,用意念跟无忧头上的蝶妖交流: “她说她是龙妈,听到没有,不是蝴蝶妈,也不是狐狸妈,是龙妈,她心里只有我,你们这些卑贱的畜生,还敢嘲笑我吗?” “我早就说过,她只是被你们无耻的外表迷惑了,论战斗力,我可是最强,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只会把你们这些无用的垃圾都丢掉。” 说完,它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无忧肩头,吐着舌头,又哈了一次。 某蝶妖懒得回答,颜值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某龙永远也体会不到这一点。 “师姐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 无忧捂着肚子,感觉自己又有点饿了。 她有点后悔没跟着无颜下山,上次砍了几个西瓜妖,她的功力立刻涨了一阶,最近没出门,没打怪,功力也不涨。 她非常怀疑,这个世界没给她发系统,她猜测,在她打怪的时候,经验才会涨,实力才会提升。 而且,系统应该能在打怪的时候,设计点催动肾上腺素的音效,打完,掉落一些奖励物品,这样一来,她修炼肯定会更快。 毕竟她在地球的时候,除了飙车,就是打游戏,她尤其喜欢把对面的血槽打空,这让她有一种杀戮的快感,让她觉得很兴奋,并且欲罢不能。 “咦?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哎,那不是周域吗,他也会飞了?” 她昂着头,发现周域抱着无颜直直往真书子的居所去了。 她皱了眉毛,突然有点失落。 原来飞行在修仙界算入门啊? 她看着周域一下子从不会飞变成会飞,顿时失去了优越感,感觉只会飞行的自己就是个小垃圾。 这个世界,能飞行的,的确不少,但飞得像她那么快的,绝无仅有。 她立刻起身,追了过去,比周域还先到,这才发现,无颜惨白着一张脸,胸口暗红色的血迹,已经染了半边身体。 看着无所不能的师姐奄奄一息的样子,她脑袋嗡的一声,炸裂了。 ------题外话------ 小刀不痛~ 74 : 早课不要迟到 魔君抱着无颜,径直冲进真书子书房。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真书子放下手中医书,接过无颜,稍微探查,立刻皱紧了眉头,猛的睁大的眼角,慌乱的问道: “颜儿,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 无颜看到真书子,眼里泛出泪花,她张开嘴,试图说话,暗红色的血液却抢先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不怕不怕,有为师在,你一定没事。” 真书子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让无颜别说话,她面部抽搐两下,熟练的露出宽慰的笑容,却在下一秒奔溃的痛哭起来。 无颜抬手紧紧抓住真书子的胳膊,笑着摇了摇头。 那破魂箭,穿胸而过,封闭灵气,打碎灵脉,她刚才又强行运功,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能在死前回到神剑派,再看一眼师父,她觉得很幸福。 一股血再次涌向喉咙,她艰难的抬起头,越过真书子,看到了躲在周域后面的无忧。 哈哈,小师妹,还是那么可爱。 她满意的收回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视线开始模糊,瞳孔逐渐放大。 只是可惜,不能再见到渡劫真君了。 一口浊气呼出,她紧紧抓着真书子的手,垂了下去。 无忧看到那只毫无血色的胳膊落在了床边,吓得连连后退,她压抑的叫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眼泪汹涌而出,她视线模糊,慌不择路,在神剑派疯狂的奔跑。 “哎呀~” 一条四脚蛇从她肩头掉落,摔了个狗吃屎。 她浑然不觉,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接起身飞了起来。 任凭疾风吹过,她在会稽山高高低低的山峰像一只雨燕一样急速略过,贴着山峦起伏的曲线擦过,不给自己留一点失误的空间。 快点,再快点,这样,烦恼就追不上自己了。 她毒瘾发作一般在山间疾驰,梦回自己在寂静深夜骑着摩托,看光怪陆离的灯光快速撤退的时刻。 在速度快到癫狂的那一刻,她能体会到一种极致的快乐,那种快乐超越生死,抚平一切,能让人忘却一切烦劳。 在会稽山脉疯狂俯冲四个来回后,夜风逐渐让她平静下来,她悬停在高空,俯瞰万家灯火,弯起嘴角笑道: “不可能,我可是有主角光环的人,我都还没长大,师姐不可能有事,这肯定只是让我进入主线剧情的小小挫折而已。” 她对月眨眼,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身为主角,怎么可能一直风平浪静?她觉得自己还是看得太少,修仙界转世投胎的,情系三生三世的,不多得是么! 再说师姐只是吐了点血,能有什么大事,她的外挂都还没上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好戏肯定在后头,她对着满天星辰挤眉弄眼: “吓唬我?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哈~” 她回到真书子那里,见周域愁眉苦脸的蹲在门口: “多大点事儿,看你吓的,跟个孙子似的。” 周域痛苦的抱着自己脑袋,没有应答。 无忧心里空得难受,她紧紧抵着门板,大辣辣的坐在地上,猛的拍周域一巴掌,邪笑道: “你小子学挺快啊,什么时候有的灵根,怎么突然就会飞了?” 魔君抬起头,那原本俊俏无双的勾魂桃花眼,此刻猩红的瞪着,痛苦和愧疚折磨得他变了形状,在夜色中暴露出他本来凶残阴冷的面孔。 他把手指插进头发,用力的拉扯,野兽般低沉的吼叫着,发泄自己内心的不安。 无忧一下子黑了脸。 这狗屁周域,承受力也太差了。 师姐只是受伤,又不是在生孩子,他急个屁啊,真是垃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觉得自己不能跟垃圾站一起,便挪远了点,蹲在地上画大师兄交她的幸运阵。 “师姐,你一定要幸运一点哦,老头年纪太大不好玩,我还等着跟你去闯荡世界呢!” 她感觉自己说得还不够诚恳,皱着眉头,又加了一句: “大不了碰到美男子让你先挑!” 真玄子早在屋内帮真书子护法。 无颜的伤口,不是普通的伤口,而是一个个精密的法阵,苛刻的限制一切灵力的运行。 破掉的心可以修复,碎掉的灵脉也能够修补,但是那法阵霸道的盘绕在无颜胸口,不停吞噬她的精神和意志。 真玄子看着从无颜胸口拔下来的羽箭,通体金黄,萦绕着圣洁的光辉,它完好如此,不沾皮肉,不沾鲜血,不沾气息。 那刻画在箭头箭柄上反复的花纹,无一不是强悍至极的阵法,而这所有的阵法,目的,都在于封闭灵气后,诛杀魂魄。 这箭让他不得不质疑,这不可能是属于人界的东西。 愤怒的火焰在他眼里燃烧,他知道,这肯定又是那帮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愚弄众生,以他人痛楚为食粮,以他人悲愤为美酒,以他人性命为赞歌。 “师妹,真的要这么做吗?” 烛火跳动下,他看着心意已决的真书子,仍然忍不住问了一声。 “师兄是舍不得我吗?” 真书子故作娇羞,望向真玄子,目光却澄澈如水。 真玄子像是咬到花椒一般,那张死人脸在烛火下也生动了几分。 他叹口气,幽幽说道: “当年师父费尽力气,把你从决明子那里抢过来,就是因为算出你有仙缘,他说,神剑派开山几千年,一个飞升的都没有,他着实,想收一个有仙缘的弟子。” 真书子笑出眼泪: “他老眼昏花算错了吧!” 两人沉默半晌。 破魂箭乃神器,上面刻画的阵法,她俩合力,也破解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烙印在无颜心脏的法阵,转移到另一人的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明白,彼此能为徒弟付出的,是全部。 第二天,无颜睁开眼睛,恍如隔世一般,在真书子的床榻醒来。 已经焕然一新的她摸摸自己,那骇人的伤口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么早就醒了?” 真书子穿了一套海棠花色的衣裙,端来一碗海鲜粥,放在桌上,嘱咐到: “一会有早课哦,快点起来,今天可不许迟到!” 她轻笑着,带上了门,将萧瑟的秋风,连同血红的枫叶,一起关在了门外。 75: 魂归故里 无颜呆滞半晌,有些回不过神,她坐起身,慢慢下了床,在桌边坐下,伸手一摸,那粥还是温热的,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鲜甜咸香。 氤氲的热气升腾着,深吸一口,那粥里仿佛蕴藏着海洋的气息,和煦的熨帖她的五脏六腑,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紧张的灵脉,全部舒展开来,像一条鱼儿,在深海畅快游动。 这碗粥,是真书子在真绝子那里耍赖皮要来的,连主料都是她亲眼看着加进去,气得真绝子瞪着大眼睛差点要跟她断绝关系,嘴里嘟囔着: “同门几百年,你竟然质疑我?” 真书子笑而不语,等粥做完,亲自端过来,才准备去上今天的早课。 她望着天边还未露头的朝阳,不禁开始筹谋下辈子的生活。 起初,她对合欢的课总是排在早上很有意见,她生性并不怎么勤快,幼时跟普通女子一样喜欢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她曾经提议跟师兄换一下上课时间,把无情换成早课,合欢换成晚课。 但师父总是不同意,还念叨,说什么人呐,白天都觉得自己挺无情的,一到晚上,就现了原形,恨不得在屋里、在床上摆个八仙桌,所以,无情道,晚上才修得真。 而合欢,讲究先来后到,最要紧的,便是早发现,早下手,早成功,合欢弟子,当然要从早起开始练习。 她觉得这有个屁用,她起了几千年的早,学了一身的合欢功夫,到现在,连个合欢的对象都没有。 旭日初升,她微眯着眼睛,抬手遮阳,却发现手上的血管已经变成了黑色。 她莞尔一笑,没了灵力抵御,这魔气窜得可真快。 将手臂藏进宽大的衣袖,她直视太阳,心想,下辈子一定要好吃懒做,不睡到中午,绝对不起床。 她决定,下辈子再也不能为了未来的安逸而在当下吃苦,毕竟,没人知道未来什么时候来。 “师叔,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 渡劫真君带着一身寒意,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思绪。 ······ 无颜把最后一勺粥送入口中,闭上眼,心满意足的回味,这充满天材地宝,外加真绝子用灵力锻造出来的粥,让她发出了一层薄汗,感觉自己精力充沛。 当太阳穿过窗户照在她脸上时,她想起真书子的嘱咐,立即前往演武堂。 秋日的太阳,虽然依旧明亮,但早已没了夏日的狂躁,温和了许多。 无颜最近都没去听真书子讲课,光顾着陪无忧,喂养她那一屋子的动物。 神剑派自从当上玄门宗主,前来拜师的弟子也多了不少,但碍于真玄子已经收了两个徒弟,真书子又没有看得上眼的,因此气走了不少。 留下来的几个,都成了外门弟子,此刻,都聚集在演武堂的外面。 等无颜挤到前排时,真书子已经单手撑着额头,坐在讲台上,睡了过去。 讲台下,弟子们窃窃私语: “师叔从来不在课堂睡觉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师叔即使睡着了,也美得惊人,难道今天,是教大家,如何在睡梦中保持美丽?” 只有魔君低着头,握紧了拳头,他咬紧牙关,不敢出声,回头看见无颜朝自己走过来,心中更是惊恐万分。 别人不知道真书子的情况,他身为魔君,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一清二楚。 当日朱赫立重伤真书子,要是没有无颜拼死守护,真书子当场就会毙命,但她凭着最后一口气,在穿过魔界血海时,必然会造受魔气极大的侵蚀。 那破魂箭,他曾经挨了七箭,锁死了八个分身,才终于败下阵。 那临真大帝明明是个男神,非要化个女身来与他对战,还说女身与他对战的胜率更高,简直是厚颜无耻。 虽然他输了,但是他觉得他不是输在实力,而是输在脸皮没有临真大帝那么厚。 即使过了几千年,想必那破魂箭威力依旧,所以无颜,才伤成那样。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 就像天帝不说,他就想不到,大师兄竟然是渡劫真君。 难怪总是对自己有那么强烈的敌意,只怕是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了。 无颜能够活下来,真的是太好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无颜,发现她那苍白的嘴唇终于又恢复了几分血色,开心的笑了,暗自庆幸自己及时觉醒灵根,庆幸真书子还真有几把刷子,庆幸她愿意为无颜付出生命。 “师姐~” “嗯~你也来听课?” 无颜在他旁边坐下,问了一句,随即将目光转到真书子身上。 她猛的一惊,唰一下站了起来,血液急速的在身体里冲刷,在脑海里拍打,心脏狂跳,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师父?” 她踉跄的飞了过去,扑在真书子身上,再去探查,发现真书子总是温柔的躯体已经微微僵硬,那永远温暖的体温也变得冰凉。 无颜不敢置信,她抱住真书子的头,拿开那已经定型的手,看那浅笑的脸庞,的的确确是真书子无疑。 “师父,师父,来人呐,快救救我师父~” 怀里的人,再没有半分温暖,连香气,都变得浅淡了。 无颜像是受了重击,两腿发软,吸不上气,抱着真书子,就往地上跌去。 渡劫真君瞬间出现,扶稳真书子的尸身,一把将无颜从她身上拉开,立刻将二人,带到了真书子的房间。 这里,真玄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逆天改命不成,他们昨夜,只能以命换命。 这几千年,他为了寻找母亲和妹妹,对魂魄的研究很深,即使真书子愿意为无颜付出生命,他也舍不得就此失去她。 他依然是个鬼,打算在真书子阳寿过完时,问问她,愿不愿意像他一样,做个鬼修。 他叹口气,感觉神剑派,确实是个不吉利的地方,甚至有点后悔,把无忧带回来。 但是他到了这里,发现真书子根本不在。 自己这个师妹,总是出人意料,明明看起来那么柔软,但打理神剑派,比他厉害多了。 要是师父多活几年,说不定,就定她当掌门了。 他出神的想着,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全力寻找自己的亲人了。 “找到了?” 眼见着渡劫真君把人带了过来,他立刻起身。 无颜显然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她软的像根面条一样,不是渡劫真君扶着,她能瘫在地上。 真玄子吃力的把高自己一头的真书子摆在塌上,把两人关在门外,准备引出真书子的魂魄,跟她再聊上一聊。 不出意外的话,又出意外了,真书子的魂魄竟然早就已经离体,他引了个空。 “呵呵,师妹果然通透,这人间的确没什么好留恋的。” “这样也好,真羡慕你,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他幽幽的望向远方,师妹走了,就真的走了,不像他,还沉浸在千年前的痛苦中。 76 : 恨别鸟惊心 真书子的葬礼,在第三天凌晨。 肃杀的秋,扎实的降临大地,路上悄然结了一层霜花。 送行的人,都沉默了,仿佛一夜之间,整个世界,突然就变得冰冷。 无颜裹了一身黑白,走在前面,眼泪已经停止,只是秋风不肯停歇,像一把小刀,不断在她心上剜刮,刮得她红着眼睛,红着鼻头,但就嘴唇白得像纸。 她从来没拥有过什么,真书子这一走,她便一下子失去了全世界。 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从来不曾拥有,会比得到了又失去,要更舒服些。 按着遗书的要求,他们打算把真书子葬在海棠花树下,因为真书子说,等来年开春,海棠花瓣铺满会稽山的时候,她就会回来。 无颜跪在那棵巨大的海棠树下,伸手抚摸那斑驳的树皮,曾经,真书子在这棵树下为她梳头,海棠花落了两人满身。 那时,她满心都是渡劫真君,这样的时光,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却再难回味。 从今以后,无人问她粥可温,无人与她共黄昏,她又孑然一身,在浩浩天地,像是一株无根的野草。 “师姐,节哀顺变。” 无忧忍不住安慰了一下无颜,她看着师姐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有几分难受,但是也没有很难受。 毕竟家里被红色的牛赞助过的哥哥叔叔,实在太多,生命,对她来说,也就不过是一顿饭的事情。 出生的时候,全村吃饭,死亡的时候,全村吃饭。 这说明,生和死,都是一件事,不必为生者喜,无须为死者悲。 天道轮回,生死反复,草木枯荣,皆命也! 她不像无颜孤孤单单活了500多年。 她只热热闹闹的闹腾了18年,最后也因为作死穿越了,她想,也许,在地球,她死了以后,父母和村里人,大概也是为她吃了一顿饭。 要说有人心痛,那也得是心痛没提前给她买上保险,没能赚她一笔。 但是无颜并不像无忧这么豁达。 她拥有的太少,因此把真书子看得格外重。 与外表的冷淡不一样,她骨子里非常重感情,甚至,到了极端偏执的程度。 听了无忧的劝解,她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出现了幻听。 “无颜~” 她竖起耳朵,那是真书子的声音。 她突然转过身,跑去打开真书子的棺椁。 “无颜,住手,你在干什么?” 真玄子黑着一张脸,伸手去拉。 然而无颜置若未闻,力气大得惊人,真玄子竟然没有拉住,眼睁睁见她把棺椁打开了。 真书子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色海棠长袍,带着她最华丽的莲花冠,静静的躺在那里。 无颜捂住嘴巴,哭了起来。 师父还是那么美,只是脸上不再有往日迷人的红晕,而且,她给师父画的妆容,实在配不上那绝世的容颜。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太弱了。 无颜失魂落魄跌在地上,渡劫真君伸出长臂,将她揽在宽大的衣袖里,吩咐弟子赶紧下葬。 一抔黄土掩风流,无论怎样绝世的佳人,到最后,总逃不逃这结局。 无颜躲在他衣袖里不住抽噎。 渡劫真君也跟着揪心。 真书子会死,是早就注定的结局,他那日赶回来,找真书子谈话,本想劝解她转修魔道,但她哈哈一笑,表示自己守了神剑派几百年,年年与魔界对战,镇守此处,就是为了人界安宁,怎么可能为了苟且偷生,违背神剑派坚持几千年的信念,转投魔界? 渡劫真君无奈, 只心疼无颜承受了太多的愧疚,他半睁着眸子,目光却及其锐利的射向周域。 魔君见他这眼神,便知道天帝所言非虚,这个长得像渡劫真君的人,的确就是渡劫真君本人。 这个渡劫真君,极有可能会向无颜揭发自己。 虽然真书子的的确确是他害死的,但是他仍然不想让无颜知道真相。 这几天,他茶饭不思,一直在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师姐依旧爱自己。 葬礼完毕,无颜哭得晕了过去,渡劫真君不得不推迟一些时日,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那个每日在神剑派游手好闲的周域,绝对是魔君。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他就是魔君。 只得无颜精神稍微好点,他就要把这个祸害,彻底消灭,不会让他,再有伤害无颜的机会。 无颜被带回了无忧的房间休息,无忧便躺在塌上,思考,人类原来还可以这么伤心。 她一直以为,人们在葬礼的时候哭是为了给死者一点面子。 没想到修仙界修了几百年的师姐,竟然把自己活活哭晕了过去。 她心想,还好死的是师叔,不是师姐,师叔她不是很熟,但是师姐,跟自己差不多大,肯定得陪伴自己很久,她想着,怎么也得久到她找到真命天子。 到时候,师姐就算是完成照顾自己的任务,而她,也将顺利的度过主角小时候无聊的成长线,进入到浓墨重彩的感情纠纷中。 天有点冷,她搂着长大了不少的小狐狸笑眯眯的盯着无颜。 四脚蛇依旧在她肩头吐着舌头,只是下一秒就被她扯下来扔到地上。 天冷了,这个冷血动物身上太凉,再也不能像夏天一样受宠了。 倒是那只呆鸟,虽然五光十色的毛还没有长齐,也不会飞,暂时还是一只走地鸡,但身体热乎得很,无忧便把它放在了手边当个小手炉,时不时摸上一把。 至于那只乌龟,她已经彻底忘记了。 “你也被丢啦?” 从床底下爬出来的乌龟,看着掉在地上,紧皱着眉头的四脚蛇说道。 某蛇: “你放屁,她在跟我玩游戏,你看不出来吗?” “你除了龟壳厚一点还有什么用,怎么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 某蝶妖化身白发少年,坐在无忧小小的肩膀上,蓝色的瞳孔盛满忧郁,淡淡的说道: “别吵了,你们有注意到那只箭吗?” 某狐狸眼睛一亮: “什么箭?” 蝶妖半垂白色长睫: “破魂箭!” 话音刚落,乌龟吓得疯狂往床底逃窜,走地鸡缩成一团,连四脚蛇都沉默了。 几千年前那场混战,临真大帝几只破魂箭,就破了乌龟的防御,他们接连惨败,早早退出了大战,这才有了后来休养生息的机会。 蝶妖皱眉,只可惜,后来的天帝,似乎更加残忍,残忍到令妖族,都无法理解。 无颜把蝶妖捧在手心,开心的戳他的脸玩耍。 她下手没有轻重,那白皙的脸,很快就红了一块。 “哎,我的器灵,终于逮到你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蝶妖: “匿蝶!” 无忧皱眉,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爹? 77 : 你总是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无忧,跟我来一下。” 真玄子突然出现,阴沉着一张脸,注视着无忧。 “干嘛?大晚上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无忧一贯拒绝,她从来不会干脆的答应别人的请求,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算是举手之劳,那也是能拖就拖,能推就推。 但真玄子的脸,今天格外的黑。 她审时度势,感觉这一趟,自己是少不了要跑。 “来就来,瞪什么瞪,老头你脾气越来越差了。” 真玄子转过身: “叫哥哥。” 无忧一直觉得别扭,按说她天天在直播间感谢帮她打榜的大哥,哥哥,哥哥的,可没少叫。 但是到了真玄子这里,她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就是不愿意喊他一声哥。 真玄子满腹心事,一路唠叨,带着她上了绝情台。 秋风不比春风,无情台又高,真玄子非要叫无忧剑法,还拿出他的神剑冬至,将一到九层的无情剑,刷刷刷演示了一遍。 在那冷冽的剑锋中,无情台的温度更低了。 无忧却没有在看,连连打着呵欠,眉头微蹙,显然是在忍耐。 真玄子练完,看她那样,又是着急,又是上火,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伸出胳膊,紧紧钳住无忧,盯着她闪躲的眼神,隐忍着内心的怒意,问道: “你为什么,总是认为,自己,是那个世界的人?” “我寻了你千年,才找到你的魂魄,你是我妹妹,你是我妹妹啊!” “为什么你记得那个世界的人,却把我,把母亲,都忘记了?” 他眼里悲伤无限,表情却无分毫变化,这一切,让无忧感到分外诡异,皱着眉头,开始挣脱: “老头,你有毛病吧!” 真玄子操控自己的尸身傀儡,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冷笑道: “是的,我有病,我病了很久,这个世界,也病了很久。” 他松开无忧,站了起来,抬头望天,眼里皆是仇恨: “无忧,我警告你,这世界,比你知道的世界,要残酷得多。” 他若有所指的语言,让无忧越加心慌,闪烁着问道: “什么世界,你说的是什么世界。” 真玄子又是一个沉痛的笑: “你我一母同胞,血脉相连,我问灵千年,对魂魄的造诣,远超常人想象,你心中奇怪的想法,我大抵知道一些。” 他的笑容里,藏着血泪,混着秋天的寒风,酿成一杯毒酒。 看得无忧更是心慌,不知他到底知道自己多少想法。 这种毫无隐私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难受,愤怒的瞪着真玄子,吼道: “你怎么可以未经我允许就读取我的记忆,你这样做太过分了。” 真玄子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能了解的,都是跟自己有关的东西,但是他今天也不想解释了。 真书子一死,他对仙界的所有幻想都崩塌了。 连师父算准的仙缘都无法实现,更别说他见过的夺人根骨,毁人气运,还有一些无名之辈,突然间白日飞升。 他想清楚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公道,就连那个自称神仙的无度,也不过是抓了几个边缘小仙。 看着无忧,他发泄般说道: “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你以为强者会跟你讲道理吗?我窥探你记忆怎么了?就算别让当着我的面,把我母亲杀死,把我妹妹掳走,我,又能做些什么?” “就算你知道我能窥探你的记忆,你能阻止吗?跟你说过多少次,好好修炼,你听过吗?” “只要到了渡劫修为,我便窥探不了记忆,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就抓紧修炼,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王法,神剑派,也没有法律。” “不管你有多少委屈,抱怨,憎恨这个世界,公平和正义都不会降临到弱者身上。” “这个世界,永远是强者为尊,弱小的人类,就像卑微的虫子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他抬头望天,握紧拳头。 正义,永远是强者才能得到的东西。 公平,更是强者愚弄世人的小把戏。 真正的阴谋家,永远慈眉善目,天真的孤勇者,才会面目狰狞。 他自觉已经错了千年。 受害者最大的罪恶,就是受害,受害就是因为弱小,而已经受到残害的弱小,又哪里有本事寻求公正? 难道要靠天道的怜悯么? 他决心不再溺爱无忧,必须逼着她尽快成长。 一连串慷慨激昂的语言轰炸,无忧沉默了,过了半晌,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笑道: “人割我,我割人,只要我割得够快,就没有人能打败我,跨过血腥残酷的原始积累,我终将成为修仙界心腹大患,最后彻底统治这个世界呢!” 一句话说得真玄子目瞪口呆。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那个天真可爱的妹妹,能说出这样的话。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无忧踮起脚,搂住他的肩膀,安慰道: “老头,你也不要太焦虑了。” 她下意识准备从兜里掏出烟给他点上,但苦于此刻的修仙界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种烟,她在口袋里空掏了几下,急着劝慰: “你也别气了,我认你当大哥行了吧。” 说完她又觉得后悔,她的一声大哥,可是价值好几个火箭,她凑近真玄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认你做大哥,你得把神剑派传给我,我知道,大师兄很厉害,师姐也不差,但是你想想,我毕竟是你的亲妹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你答应传给我,我就叫你亲哥。” 一番话说得真玄子牙齿咬得嘎嘎响,要他是个活人,现在就被气死了,好在他早就死了,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至于母亲,都死了一千多年了,我劝你也别惦记了,这一千年,她投胎都能再生百八十个儿子了,我都不记得你,她肯定也忘了。” 真玄子三魂七魄已经打了起来,一个表示要打死无忧,一个表示童言无忌,还有一个已经在拼命掐死自己。 无忧为了当主播还浅浅学了点心理,见他不说话,接着劝解: “别一天天苦大仇深的了,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花花世界,滚滚红尘啊,陈年老仇,有什么好报的,还是享受人生更重要!” “反正你也知道我来的世界,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去那里飙车啊,还可以打游戏看美女,保准你乐不思蜀~” 78: 万一 无颜刚睁开眼睛,眼泪立刻滑落,她刚刚在梦里哭过一场,梦见真书子微笑着丢下她,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师父~” 她虚弱的喊了一声,握紧了拳头,痛苦的闭上眼睛,两行热泪,又流了出来。 梦里的师父远去了,现实的师父也不在了。 无论梦境还是现实,她都没有一个可以逃离痛苦的地方。 沉睡时,在虚幻中痛苦,醒来,在真实中哀伤。 这刻骨铭心的疼痛,让她疯狂的回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下山巡查,她带着小心翼翼的周域,并没有什么异常。 唯一不对劲的,也不过是周域比平时磨蹭了些,但他刚刚遭逢大难,身边再无半个亲人,那种表现,也实在无可厚非。 她又想到那一身黑衣,带着银色面具,身体极为瘦削的魔。 那一双手,瘦得几乎像是骷髅一般,动作行事,也极为诡异,来到会稽山地界,目的,也不是解除会稽山的封印,反而像是,专门站在路口等自己一样。 记忆锁定,她重新定格画面,发现那瘦削的魔,竟然有几分熟悉。 魔界的魔,大多身形浮夸丑陋,那魔的体型与其他魔迥然不同。 身高不算夸张,却有着过于瘦削的体型,以及比例浮夸到怪异的腿长,加上那颗清秀的头颅,远看,给人一种生得极高的错觉。 这种体型,是正处与生长旺盛阶段的少年才有的特征。 她不自然的就想到了左左,那个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少年,每每站在周域旁边时,衬得周域像个顽童。 说起来,那才是个真正的少年。 无颜摇摇头,那个魔不可能是左左,就算左左入魔,功力也涨不了那么快。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更想不明白,那魔,为什么偏偏要抓周域,抓他也不伤他,就好像故意把自己带到那结界里去。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参不透,这其中的万种缘由。 索性,便不再思考,直接去找周域问个清楚。 只是才刚出门,无忧便从天而降,跌进她怀里,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大睁着眼睛,似乎极为惊恐: “师姐,快救救我哥,我哥被神仙抓走了。” “什么?” 无颜吃了一惊,耳朵听明白了,但是脑子完全转不过弯,看着紧张到几乎崩溃的无忧,她皱紧眉头: “你在说什么?” 无忧急得两眼冒火,但是心里越急,她越是提不起气,嗓子干得像是冒烟一般,只能哑着嗓子说道: “有个自称明阳真君的人,或者是神仙,说我哥是恶鬼,在人间作恶多端,要抓他。” 她急得要死,看着无颜,也不知道她们还能做什么。 起初师叔挂了,她觉得没什么,毕竟跟她感情不是很深,而且在她的剧本里,师叔肯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以她纵览仙侠界小说七八年的经验来看,师叔这种角色,最多就是打酱油的,存不存在都无关紧要。 但真玄子不一样,真玄子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按照真玄子的说法,她都是被他引渡到这个世界来的。 而且,跟她又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一直以为,真玄子,会热热闹闹的,一直陪着她,爱护她,扮演一个人生导师,给她收拾烂摊子的角色。 真玄子要是挂了,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拿到的是什么剧本,甚至破天荒的对自己主角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她扑在无颜怀里,忍不住发抖,看黑暗又安静的四周,突然感觉修仙界无比恐惧。 一股寒意从心头不可遏止的缓缓升起。 基本黑暗修仙文,在她脑海飞快旋转,那是一个个把生命当柴火,把尸体当砖块的世界。 以万千生命祭天,用活人魂魄为引,专门残害妇女儿童,只为炼制最凶恶鬼。 一个个残酷的描写在她脑海中展开。 她想起了菜市场,那里遍地是血污,到处是带着血肉的羽毛,鳞片,没人要的内脏,头颅。 恐惧一下子占满她的内心。 万一,万一,万一自己,只是个npc,该怎么办? 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满地都是比自己强的大佬,到处都是能拿捏自己性命的妖魔。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要怎么办? 她突然想回家。 “不怕,无忧,神仙,也是要讲道理的,你别害怕,我一定替你弄清楚!” 无颜紧紧的抱住她,用自己算不上温暖的体温,去熨帖她惊骇到极致的灵魂。 无忧一下子哭了出来。 来到这个世界,她一直以主角自居,从来不曾坦露自己真正的感情。 但在这一刻,她终于懂得,自己不过是这诡异天地间的芸芸众生,身上只有很小很小的力量,只是借由着神剑派,才能无忧无虑的潇洒了好几个月。 “师姐,师姐,师姐~” 她边哭边笑,连着喊了三声: “师姐,你不可以离开我,你一定要陪着我!” 无颜揉揉她的脑袋: “我陪你,我一定陪你。” 诺大的天地间,一丝真情流淌而过,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也能因为别人请求,而感受到自己的强大,在互相需要中,体会到生命的意义。 两人互相依靠,在黑夜中,组成了一个人字。 无忧没来得及跟无颜描述自己见到的一切,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飞快聚集在神剑派山门外的上空,那是无数个修士,御剑飞行而来,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只火把。 为首的,正是在紫藤花岛上,无颜救下的玄天宗二弟子朱赫令,他哥朱赫立死后,虽然主事的是家里德高望重,与皇族极为交好的二叔。 朱赫立二叔朱离苦不但修为深不可测,天赋也是极强,门中皆知他有仙缘,曾在儿时见过明阳真君,皆以他为尊,但因他陪着当今天子,便派朱赫立,来神剑派,一雪前耻。 朱赫令年轻气盛,一只认为哥哥的死,都是真书子编造的谣言,不过是为了玄门宗主之位,故意抹黑他们玄天宗。 这几个月,他们不但拿回了玄门宗主之位,又发现了真玄子残害世人的真相,本想风风光光的来神剑派,擒真玄子,杀真书子,踏平会稽山。 却不想,那真书子,竟然提前死了。 他才不信,那妖女,肯定是玩死遁的把戏,今天不把她的尸体挖出来,他就不叫朱赫立。 他一身红衣,凌空俯视安静的神剑派,用十里传音喊道: “神剑派众人,还不速速出来受死,你们掌门真玄子,炼制活人傀儡,收集死人魂魄,为了制造恶鬼,屠杀山罗满门,还把人家山罗主持加弟子一共十三人的心肝挖出来吃了。” “你们还有何颜面,自称玄门弟子?作为玄门宗主,我玄天宗,今天,就要血洗神剑派,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上架感言 咳咳! 害羞! 要上架了,周天啊,因为没有追读,所以提前发感言,要是看到了,周天赶紧去给我来个首定。 别看我现在这么可怜巴巴的,这本书一开始,也风光过。 再次感谢编辑看走眼把我签了。 感谢读了前两章三遍的4级作家大大,前期太毒了,硬是没撑到第三章啊,虽然一开始问你要了章推,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再次感谢松枝饼啊,这个人巨抗毒,也不挑,自己文笔那么好,还来我这看破烂,我整个人就是说,很感动,如果刀到你,我道歉,等我发糖。 感谢编辑叫我上架。 最近在赶剧情啊,能看出来吧,本来最近这几章,应该大约是十万字,本来打算6月底再上架,为梦想努力一把。 但编辑担心我吃不上饭,让我别天真了,还是赶紧上架。 编辑说的有道理啊。 努力就能成功的话,梦想不就成了贱货了。 梦想必须高高在上啊同志们。 我们只能追求,终其一生,做个舔狗。 说回剧本啊,我剧本很牛啊,我必须夸自己,我写的都是伏笔,到处都是重点,我下笔的时候,番外都想好了,大纲绝对不会崩,也不会坑啊。 就是文笔着急啊,这没办法啊朋友们,我只能慢慢练,现在的目标是,把语序调正常点,把故事将清楚点,我将抛弃掉所有伏笔,不去营造任何转折,专注把故事说清楚。 反正故事本身够曲折了,我很满意。 感谢一直读我书的老同学啊,上架了不用看了,一天天那么忙,还得拉着你讨论,跟我一起浪费时间,真是太对不住了,下次见面我请客吃饭。 说回渡劫真君这本书啊,本来是想写甜甜的爱情,最好狗血一点,纯爱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写配角越写越上瘾,越写越多,主角都模糊了。 我坚持加快剧情,因为后期男女主的戏份会多起来,当然其他人也不会少。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神剑派聚是小门小派,散是六界祸害,大家敬请期待。 有什么想说的我后期再加吧! 80 : 真有意思 朱赫令傲然立于上空,不断陈述真玄子的罪状。 无忧捂住耳朵,她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闭嘴,给闭嘴,我哥不是这样的。” 她怒吼着,冲了上去,眼前,却回忆起,师明阳带着勾魂索命两个鬼差。 那时,她正在无情台,跟真玄子吹了一夜冷风。 她觉得真玄子多少有点毛病,不是抑郁症,就是被迫害妄想症,一直跟她唠叨,弱者只会受人欺凌。 她是不信的。 她觉得自己只要足够废物,就没有人能够利用她,二话不说直接开摆,谁能耐她几何。 然而事情,总不是想象中这么简单。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人,作为人,本身就是有价值,尤其是在修仙界,如果不努力,不但要被人剐去一身血肉,甚至连同魂魄,都会成为别人餐盘上的美食。 无忧经历过这种残酷,却没有意识到这点。 当她作为女主播,在一场场pk中,不断破破极限,做出一般人不敢做的尝试,那是用命,在为平台博取收益。 到最后,她在一个个礼物中迷失,渐渐忘却最后骑行在机车上的快乐,眼睛只盯着pk的票数,这便是主播世界的残酷规则。 她不但为此付出了生命,甚至到最后,连灵魂,都是麻木的。 直到在神剑派休养了几个月,无颜无微不至的关怀,真玄子痛心疾首的苛责,无一不是引导着她上进的路灯。 但是她不习惯,她害怕,她不想承认这一切。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那么多年,过的,都是无人在意的傀儡生活。 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她在急速形式的时候忍不住思考。 答案肯定是,没意义,生命本身没有任何意义,有意义的,是生命与生命之间的联系。 没有联系的生命,会感觉与世界失联,产生一种被人类抛弃的错觉,这种错觉,让他们以为自己的生命并不宝贵。 但当无忧知道,真玄子为了找她,在修仙界奔波了千年难,苦练魂术,甚至不惜杀死山罗全门,只为炼造出合适的阴魂香,她不由感到震撼。 原来在父母眼里分文不值的自己的性命,在真玄子眼里,是他可以铭记千年,不惜犯下杀孽,甚至牺牲性命,也要拼尽全力去获得的东西。 这种感悟让她浑身发抖,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生命的宝贵。 在师明阳带走真玄子时,她破天而出,御气而行,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师明阳勾起嘴角,一双冷淡的下三白阴森的笑着: “真有意思,小小御气修士,竟能追得上我!” 本来抓走真玄子,只是天帝为了拖延渡劫真君时间的一步棋,他也讨厌渡劫真君,听了提议,也觉得有点意思,这才叫了判官,问上一问,下来捉拿真玄子。 一会,渡劫真君就会绷不住来找自己,一想到这里,他觉得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那个该死的渡劫真君,真是叫人没想到,竟然也会为个凡人私自下凡,还假扮别人师兄。 他听了都能笑出来。 他要是喜欢谁,绝对二话不说,先去把那人说服了,然后再跟他谈情说爱。 时间这么宝贵,他是真不理解,渡劫真君,怎么这么能浪费时间,下凡半年多,屁都没做成,简直是羞耻。 他看着急速冲过来的无忧,那疯狂的表情让他想起一个故人。 浅笑后,一丝狠厉出现在他那艳丽而诡谲的脸上。 一道金色的符咒从天而降,无忧像一朵烟花,在上升到顶点的时刻炸开,顿时失去所有力道,急速下坠。 师明阳冷笑着离开,这世界,像那位神的人,很多,但可惜,都不可能是她。 他带着被两道巨大锁链穿透了琵琶骨的真玄子,消失在苍穹。 无忧在空中跌落,她越落越快,快到她心跳几乎停止。 她的大脑一片苍白,没有任何反应。 她感觉自己像是死机了一样。 但是被人如此重视,让她在心底生出了一丝甜蜜。 她无所谓她哥到底犯了多少杀孽。 她真的无所谓,只要这些是为了她,她就会认为,她哥,绝对没有错。 匿蝶一声叹息,无忧被天罗地网捕获,灵力无法施展,眼下,只得他出手。 只是他一出手,消耗就大,一时半会,就显不了型,但眼下,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毕竟无忧死了,他们一群妖怪都得跟着玩完。 他伸展出巨大的羽翼,顶着天罗地网符咒的约束,接住了无忧,在即将到达地面时,耗尽妖力,好在无颜及时开了门,他才能放心的化作簪子,回到无忧头顶。 整个神剑派的人,都被朱赫立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惊醒了。 真书子的死亡,对神剑派来说,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现在神剑派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真书子从山脚下捡回来的,能认识真玄子的,也就早早入了玄门的真绝子一人。 所有人陆陆续续站了出来,阴沉的看着山门外,那黑压压的一片。 上次修补会稽山守护大阵,朱赫立带了数十个门派,攻击百余人。 而这次,朱赫令一个人,带了玄天宗,五百多个御气以上实力的弟子,可以说,是倾巢而动,血洗神剑派的决心,可见一般。 只是,修仙界,从来不以人数论输赢。 直到阳光从无颜的身后洒下大地,那500名修士,才在全力合作下,破开了神剑派的护山阵法。 一群黑压压的人影,向蝗虫一样,冲着神剑派,冲了过来。 无颜拔剑迎敌,此刻,她已经无所谓对错,无所谓真相。 她没有时间去证实,朱赫令的话,是否属实,她只知道,她要是一退,神剑派,顷刻间尸横遍野: “放肆,神剑派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我师父刚走了没几日,你们就赶着来神剑派,是想要给她殉葬么。” 她冷哼一声: “还敢污蔑我家掌门,你们,万死难辞。” 杀戮的本能在她身体里跳跃,自从到了神剑派,她为了学习合欢道,已经很久没再动过杀念。 但眼前这群人,彻底激起她的愤怒,让她感觉手中的霜降,也如她一般饥渴。 只是有些饥渴,需要杀戮,需要血液,才能平息。 朱赫令自得意满,以为自己万事俱备,踏平神剑派,犹如探囊取物,无颜的警告,他一点没往心里去,还大声叫嚣: “别以为自己多厉害,无名之辈,我告诉你,别说真书子死了,就是真书子没死,你们神剑派,今天,也必须消失殆尽。” “还有,别以为提前死了,就能逃避惩罚,等我把你们都杀了,我就把真书子的尸体挖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如传闻中一般,摄人心魄。” 81: 师姐,一直陪着我吧 “你找死?” 无颜微微皱眉,她最听不得有人诋毁真书子,此刻,只恨不得撕烂朱赫令的嘴。 这两兄弟,果真是一母同胞,连那令人作呕的气息,都一模一样。 斗转星移间,她已手持霜降,鬼魅般出现在朱赫令面前,那冷漠至极的眼神,看得朱赫令心头一寒。 “我倒要看看,你们玄天宗,拿什么什么踏平我神剑派。” 无颜勾起嘴角,摆出的,尽是玄天宗秘法。 朱赫令吃了一惊,玄天宗秘法剑术,向来只传本门嫡系,旁人根本无从知晓,更别说学会。 无颜并没有给他更多诧异的时间,拔剑挥斩,使出的,是玄天宗无极剑法第八重爆裂流星。 自她上次对战朱赫立,已过大半年,当时的她,重伤初愈,心性不稳,这才导致防守失误,让真书子受伤,接连酿成大祸。 今天,面对比朱赫立还要弱上三分的对手,她不禁百感交集,弱是当时的自己,能更强一些,就好了。 她眼神冰冷,真书子一走,留给她的,就只有小小的神剑派,和一个小小的坟墓。 这次,哪怕是拼尽全部,她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神剑派分毫。 一道极其刚猛的蓝色剑光横扫而出,剑光在行进中,不断破碎风化,如爆裂开来的流星一般,裹挟着浓烈的杀气,攻向玄天宗500弟子。 自家剑法的威力,玄天宗每一个弟子都非常清楚,那破碎的剑气看起来不甚骇人,一旦被击中,便立刻像一道旋风一般,沿着击中的地方,剑气旋转着削掉血肉,深至骨髓,倒霉一点的,中了要害,直接就丢了性命。 而那被削掉的血肉,虽然可以再生,但潜藏在肉体里的灵脉却极难恢复,即使再生,功力,也大不如前。 玄天宗弟子见这剑招,犹如见到恶鬼,急忙后退躲避。 无极剑法第八重,可谓是玄天宗究极大杀器,即使朱赫立,也没有完全掌握,只在对战时,生疏的使用过,却是被无颜牢牢记住。 冲在最前面的朱赫令功力不及自己兄长,才刚刚迈入渡劫期,自然不是无颜的对手。 他之前打听,无颜无情剑法学的一般,合欢功力也不太行,又想着真玄子真书子都已不在,本以为自己此行,是十拿九稳。 却没想到这么一个神剑派弟子,对自己家传剑法,造诣竟然远胜自己。 她,比在未微观见到的时候,更强了,连浑身的气息,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你怎么用我玄天宗的剑法,你们神剑派,自己没剑法了吗?” 他堪堪躲过这一击,急赤白脸的跟无颜争执。 却不想,无颜根本没想这么轻易就杀死他,刚才那招,单纯为了展示,喝退玄天宗弟子罢了。 此人竟胆敢侮辱真书子,她要彻底废了他的心神,更要让玄天宗,为自己的无礼,付出代价。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给我师父道歉,你们每个人,去她的坟前,磕三个头,我就留你一命。”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朱赫令被愤怒一下子冲昏了头脑,辩解道: “你们神剑派,不但掌门嗜杀残暴,用活人炼制恶鬼,连弟子,都偷学别家心法,我玄天宗,作为玄门宗主,今日,本就是来替天行道,你们不乖乖束手就擒,竟然胆敢威胁我。” 他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无颜懒得再听,她给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她缓缓拔剑,一道红色的魔印在眉间若隐若现,戾气尽显。 她微微歪着头,莞尔一笑: “玄门宗主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神剑派,永远都轮不到你们指点。” 她凝神运气,随意喊道: “再说了,无极剑法,到处都有卖的啊,你们玄天宗,哪里还有什么秘法。” 看着朱赫令逐渐崩溃的眼神,她轻声喊出: “无极剑法第九重,月落乌啼霜满天。” 这天,本是霜降,清晨的大地上,本来零星的霜花,随着她的剑意,疯狂的肆意增长,从每个角落不停蔓延,将朱赫令紧紧包围,锋利的剑气如霜花一般自由生长,从多个位置肆意发动攻击。 朱赫令躲闪不及,被一片薄薄的剑气,切掉了半只耳朵,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脖子,他来不及呼痛,又被一道剑气,切断了左腿,顿时鲜血如注,倾泻满地,他失去支撑,精疲力尽,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他惊骇万分,瞪大了眼睛,怒吼: “你们都愣着干嘛,给我上。” 无颜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她刚才使出的,根本不是无极剑法第九重,至于第九重是什么样子,现场大概根本就没人知道。 但只要没人怀疑,她就能彻底打垮玄天宗的威信。 她随意说道: “可怜啊,在玄天宗,修了几百年,连无极剑法的边都摸不着,还得替他们卖命,不如散了吧,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无极剑法,随便花几两银子就能买到。” 玄天宗的弟子,都红了眼睛,想起在玄天宗憋屈的日子,一时都踌躇不前。 魔君暗地里拼命催动,竭力影响无颜,想要让她在这一刻入魔,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无颜,看着她将长剑对准朱赫令的心脏,微笑着说道: “我给过你机会了,现在,让你的头颅去给我师父道歉吧。” 血腥的场景看得无忧有些出神,今天的师姐,似乎很不一样,这让她有了几分安全感。 在这个世界,跟对错比起来,显然生命更重要。 她握紧拳头,看无颜把剑刺向朱赫令,便想起真玄子说的,这的确是个强者的世界。 要是她够强,真玄子就不会莫名其妙的被带走。 受了魔君的影响,她也有几分入魔的迹象。 魔君紧张的冷汗直冒,天帝说能给他拖延一点时间,让他想好借口,编造一个理由哄骗无颜。 但是他才不会相信天帝说的任何一句话,天魔体先不管,他必须要师姐陪在自己身边,让师姐入魔,是他最好的选择。 眼看着无颜的剑,已经刺入朱赫令的胸膛,魔君笑了起来,满眼兴奋的看着无颜,嘴里念叨: “师姐,师姐,入魔吧,从今以后,要一直陪着我。” 但是渡劫真君,突然以真身降临神剑派,强大的真神气息,将场内的魔气瞬间清空。 他看着无颜,挥手将朱赫令及一干人等扫下会稽山。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无颜伸出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杀了周域!” ------题外话------ 本来想这章飞升的,我十倍速也赶不过来了,明天飞升。 82 、渡劫(上架撒花) 沉默! 沉默! 沉默! 无颜的视线拉扯着,在渡劫真君与周域的脸上来回反复。 虽然还不能理解那四个字的具体含义,但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步,已经将剑对准了周域。 周域依旧是如沫春风的笑容,只是最近清瘦了不少,神情也有些疲惫,他勾人的桃花眼泛着泪光,眼角鼻头红了一片,面对霜降,他丝毫不恐惧,也不反抗,反而像一只乖到极致的小狗一般,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无颜,呢喃道: “师姐,为什么?” 一句话,让无颜清醒了三分。 对啊,为什么要杀了周域? 她转过头,望向她渴望了几百年的神明,不解和疑惑充满了她的眼睛。 渡劫真君非常不爽,她这是在质疑神明? 从他下凡开始,跟无颜就注定要面对许多劫难。 麻烦在他意料之中,困境,却在他意料之外。 无颜似乎,陷入了一个极为庞大复杂的阴谋。 如果只有魔君一人,那还好说,但刚刚师明阳将真玄子借故抓走,要不是他察觉到无颜心神动荡,选择先过来查看,无颜此刻,怕是已经入魔。 “他是魔君,接近你,只是为了拿回天魔体,那天你误入的幻境,正是临真大帝封印他本体的地方。” “你师父也是被他害死的,现在,杀了他。” 魔君看也不看渡劫真君,虽然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只要师姐还有一丝犹豫,他就会觉得,师姐还是爱他的。 他眼里只有无颜,目光牢牢的锁定无颜,等她将那柄神剑,插入自己的心脏。 他很清楚,渡劫真君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杀死自己,他要斩断的,是无颜对周域的感情,如果师姐真的杀死了周域。 那从此以后,再次见面,他和她,永远都只能是仇敌。 更何况,他还害死了真书子。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无助的摇着头,不停重复: “不是的,师姐,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只想利用她,他也是真的喜欢她。 痛苦和愤怒爬上了无颜清冷的面容: “周域?” 她微微皱眉,长剑贯胸,转头拔剑,炙热的鲜血从周域的胸腔里激烈的爆炸开,像玫瑰花瓣一样洒了满地,空气里到处都是浓郁的花香,无颜没敢回头,只听到一声轻叹: “师姐,咳咳,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周域笑着躺倒在地,任由血液急速从身体里奔流而出,体温迅速降低,视线开始模糊,他逐渐闭上眼睛,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师姐杀自己的时候,真的很温柔。 他能感觉到,在霜降贯穿心脏的时候,师姐特地让霜花布满了剑身,这样使剑身的温度很低,即使刺入心脏,也一点都不痛。 但是那个背影,真的让他好害怕。 平时受了伤,师姐都会过来照顾他。 师姐那么好的人,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扔下深受重伤的自己不管。 他仰躺在地上,也完全不来管他。 冷,他觉得好冷,冷到眼泪都要冻住了。 他呼出一口白气,努力的维持这具肉身的生命。 “错了,我错了,师姐,原谅我,不要走,我不是魔君,我是周域,师姐,师姐~” 他在心底大声呼喊,脑海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下次师姐杀他,根本就不会犹豫。 去他妈的魔君,去他妈的天帝,去他妈的渡劫真君。 一团火焰,从他破碎的心脏燃起,红红的灼烧着,如同炭火一般,将伤口烙在一起。 虽然身体依旧冰冷,一动也不能动,他却悄悄睁开眼睛,坚定的看着虚空,从今以后,他是周域,他说他是周域,他就是周域。 ······ 渡劫真君没想到,本来只是想让无颜杀掉周域,彻底解决魔君,却没想到,这周域因为身前喜怒无常,好杀人取乐,因此犯下杀孽众多。 而无颜本来攒的功德就多,只因为赖在神剑派不肯走,平时也不出去降妖伏魔,一直没有功德入账,导致迟迟不能飞升。 只因她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凡界太过危险,各路人马齐聚,不如他的神殿安全,他本来都放弃让她正常飞升,打算直接给她打造一副仙骨,不料周域一命,竟让她攒足了功德,那四方劫云汇集此处,一朵一朵白云苍狗奔袭着,打着滚,跟他炫耀: “喜欢我的女修飞升啦!” 渡劫真君一脚踏上去,手持万界轮,为无颜布下渡劫阵法,还抽空怼了劫云一句: “你看看清楚,是喜欢我的女修。” 无颜怔怔的看着高高在上的渡劫真君,相隔不到一年,她再次飞升,心中,却再也没了当初的喜悦。 她逐渐飞升,却忍不住低头,看神剑派弟子,看海棠树,看疯狂奔跑的无忧,突然狠狠跌倒在地,爬起来,泪流满面的呼唤她: “师姐,师姐,你去哪,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真绝子和无语把她拉起来,先擦了擦无忧的眼泪,又擦了擦自己的,将她搂着怀里,抬头盯着无颜飞升的身影,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 “傻孩子,我们神剑派,终于出了飞升的修士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你叫她回来干嘛,你师姐以后就是仙女了。” 无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要仙女,我要师姐。” 她崩溃的原地起跳,都被真绝子按下了,只能目送无颜离去,同时失神的怀疑人生。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剧本? 没爹没娘就算了,亲哥被抓了,能打的师姐也飞升了,哦,对,前几天师叔还挂了,连她以为是姐夫候选人的周域也被师姐一剑捅死了。 她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眼里又恢复了神采,咬牙切齿的吼道: “主角,绝对是主角,设定这么惨,我很熟,我都懂,欲扬先抑,否极泰来,福气都在后头,等我后期起来,杀爆全宇宙。” 她浑身颤抖,极力安慰自己,目露凶光,恨不得此刻直接杀到天上,先给师明阳一个嘴把子,再给那两个抓着真玄子的小喽啰一人一个嘴巴子,然后冲到山门外,把那501个玄天宗的弟子,一人来一个嘴巴子。 劫云汇集得很大,不但山门外的玄天宗弟子看得见,连会稽山脚下的村民,甚至是人在半路的未微观弟子,都看到了。 而原本想借真玄子搞臭神剑派的朱赫令,不得不咽下苦果,捡起断掉的小腿,命人偷来周域的尸体,准备回去也能算个交代。 一个门派,有人飞升,足以证明,他们得到了仙界的认可,所作所为,都是在替天行道。 83、被逼飞升 “神君,我,可以,不飞升吗?” 渡劫真君的雷全部放歪,一个也没砸到无颜头上,他本来沾沾自喜,以为无颜会冲上来感谢他,但无颜轻轻提问,炸在他耳边,让他几乎失聪: “不可以。” 他斩钉截铁,愤怒的盯着无颜。 不悦像雾气一样从他的身体里散发,犹如千万只触手,紧紧勒住无颜的胸腔和喉咙,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却依然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青台山不就有一个放弃飞升的吗?” 渡劫真君皱了眉头,仔细的打量无颜,发现她并不是在说谎,心里的愤怒更甚,他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别人可以,你不行!” 无颜:“为什么?” 渡劫真君看她再也不提爱慕之事,满心只惦记着神剑派,心里更不是滋味,冷冷说道: “因为你,在我的名下。” 他懒得跟她解释,仙者,无人供奉,便会法力消退,直至消亡,青台山孙老仙虽然不上天,但青台山本来弟子众多,管辖范围极广,收点香火易如反掌。 神剑派连多几个弟子都养不活,更别说养个散仙了。 他愤怒的认为无颜愚弄了自己,却在看到那一双隐忍泪水的眼睛时突然心软,说道: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给神剑派赐福。” 无颜知道飞升之人可以赐福的事情,得到渡劫真君的应允,便开始着手。 一般人赐福,都是赐的福禄寿喜,千年大运之类,以当做对凡间同伴的谢礼。 但无颜深知神剑派内忧外患,外有三界入口需要镇守,内有玄天宗虎视眈眈。 眼下,神剑派的嫡传弟子,竟然只剩下十三岁半的无忧,她觉得无论怎么赐福,都会被别人夺走。 师妹还那样小,即使自己,也是十五岁才离开那妖道,她不禁担心起来,无忧和神剑派,简直像是一只老旧破败的小船,要在稚子手中,穿过风暴,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想起无忧,她又想起师妹那惊人的飞行天赋,那几乎没人能赶上的速度,跟她的斗转星移一样,也许,是逃命的好手段。 “会稽山内,除神剑派弟子,禁止飞行!” 熟悉的声音从苍穹传来,无忧抽了一下鼻子,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师姐,你到底会不会赐福啊!” 无忧对这个赐福不以为意,刚刚还骑着葫芦飞行的决明子却吃了个大亏,直直从空中掉了下来。 好巧不巧,玄天宗的人受了限制,也从空中陆陆续续掉了下来,而周域混乱中,被丢下了,决明子这一摔,正好倒在周域身边。 一见周域,他吃了一惊,玄天宗的人真狠,这剑法凌厉至极,显然是冲着要人性命来的,他心痛的抱起宝贝周域,将原本来拜祭真书子的想法抛之脑后,立刻给周域探查: “哈哈,还好,还有一口气。” 他赶紧从葫芦里到处两粒丹药给周域服下,然后趴在胸口,静静等待,漫长的一分钟过去,那强有力的心脏终于恢复跳动。 决明子得意的一甩浮尘,感叹缘分妙不可言,想着葫芦里的天元回神丹,还是周域在未微观时,无意促成的,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成功过。 张逸凡骑着蚂蚱也随后跌了下来,决明子吩咐到: “祁安王受伤严重,我就不去神剑派拜访了,你替我去吧。” 张逸凡将蚂蚱缩小,放在肩头,领命,向会稽山深处走去。 他这一去,就因为蚂蚱能大能小,而且有着不俗的战斗力,被无忧逮着问了半个月,期间,把自己家没用的蝴蝶,狐狸,四脚蛇,乌龟,走地鸡挨个骂了好几圈。 无颜飞升,她顺利成章的成了神剑派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掌门,只是十四岁还不到的年龄,让玄门中人,很是不信服。 无忧也很无奈,她本来是想当个掌门过过瘾,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但是她明白,主角都是这样,年少有成,年纪不小,身世不惨,怎么能凸出她主角的身份。 她接受得很快,把真玄子真书子的遗产全部扒出来,整理一番,然后,立刻有了一种跑路的冲动。 王八蛋老板黄鹤吃喝嫖赌吃喝嫖赌,带着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没有办法,原价二百多三百多的包包只卖二十块,二十块二十块,统统二十块。 她摇了摇头,打消自己跑路的冲动。 没了玄门宗主的进账,神剑派的财政捉襟见肘,入不敷出,眼见着就要欠账了。 无忧小小年纪,不由得眉头紧锁,把玩着师姐用命带回来的破魂箭,看那浑身金黄,通体刻满法阵,要是拿到当铺,应该能卖不少银子。 当家方知柴米贵,她把没什么用的四脚蛇王八和走地鸡又骂了一顿,思索着不但要节流,还得开源。 只是神剑派的地盘,村民的确没什么钱,她不由得,打起了别的主意。 她这边忙着生存,玄天宗那边,确是吵翻了天。 玄天宗贼心不死,召集九大门派,一同商议要将神剑派彻底铲除,但由于青台山和未微观两大势力都不同意,原本中立的万音谷,洛影城也站出来反对,便只得作罢。 神剑派,就这样得到了一段宝贵的喘息时间。 无颜跟着渡劫真君前往仙界,原本飞升之人,渡劫真君是不管的,就扔在那里,等仙界的人去接。 但他今天亲自带着无颜,来登记仙籍,着实让仙籍科众人大吃一惊,说话都结巴了: “仙仙仙,仙子,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哎呀,这不是渡劫真君嘛,什么人,竟然让你亲自护送。” 师明阳仿佛有意在此等候,见到渡劫真君时,表情却很夸张,眼含深意的看了无颜一眼,都说她是临真大帝转世,可他却觉得,半点都不像。 “仙子,容我介绍一下,凡人飞升之后,首先是成为地仙,负责凡间大小事务布置,如风神,雨神,金乌之类,然后经过历练,便可成为天仙,统领附属地仙,同时还要负责守护天界的安宁,而天仙之后,便是真仙,需要享人间万年供奉,历经九灾九劫方可修成。” “我替仙子查过,现在地仙,只有霜降一职位还有空缺,不知仙子是否愿意。” 师明阳说得极为客气,好像无颜可以随意选择,但其实刚飞升的人,能做的,都是一些有苦又累,又没什么香火的苦差事。 霜降为二十四节气之一,虽然比不上立春,冬至等八个大节,但也广为凡人所知,属于事情不多,香火不少的肥差。 无颜立即点头,想着自己作为地仙,正好可以趁着霜降这天去神剑派看看。 她看着“降霜仙子”四个字刻在自己的仙籍上,手中便突然多了个酒瓶一样的法器。 师明阳又笑道: “按照历法,降霜仙子是由秋分天官管理,香火也从秋分那里领取,这里提醒一下仙子,可不要忘了降霜,很多凡人,都等着霜降的霜做药引,是一个重要的香火来源。” 渡劫真君直接打断: “不用说了,她属于我,以后在我神殿做事,凡间香火无所谓,法力,我有的都是。” ------题外话------ 嘿嘿 84 : 真君神殿 无颜不明所以的跟着渡劫真君飞越了三十三重天,来到位于最高处的渡劫真君神殿。 渡劫真君,是这个世界最神秘的神仙,所有人都在猜测,他到底,有没有需要度的劫? 无颜显然意识不到,自己的出现,给整个仙界,带来多大震荡,无数角落里,三三两两的神仙聚起来,喝两杯薄酒,假装无意间提起这件事,都是极为震惊。 天帝和师明阳也是如此,天帝颇为满意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胸有成竹的说道: “你看,我就说,他也会动情,你输了。” 师明阳给他蓄满一杯,提起手中精致的琉璃酒杯,与他轻轻一碰,笑道: “可是那降霜仙子,是正常飞升,他好像,并没有做什么错事。” 天帝收回目光,狠狠的盯着师明阳,满目的愤怒如同溢出的美酒,冷哼道: “动情,离犯错,就不远了!” 他这么说,师明阳倒是有点兴奋了,压抑着问道: “要这么说,那天帝你,且不是早就罪无可赦?” 天帝笑着摇头: “错的不是情,错的,是规则,我倒要看看哪位真君,如果是他,他要怎么选?” 啪的一声,手中透明水晶制成的酒杯被捏得粉碎,变成粉末从他手掌里散落。 天帝眯着眼,沉痛悼念他那没有仙缘的老婆,数次死在自己怀里。 他倒要看看,如果注定要死的人是无颜,那渡劫真君,又会怎么做。 他真的非常非常,想看他痛彻心扉,从神座跌落的样子。 ······ 无颜跟着渡劫真君来到神殿,才发现神殿外围竟然布满了紫色的雷电法阵,以神殿为中心,整整铺了十几公里,电光闪烁间,发出滋滋的声响,无颜不自觉的瑟缩了起来。 这里的雷电法阵,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场劫难要可怕得多得多。 渡劫真君牵着她,飞到雷电法阵上空,感受到外人来访,所有盘旋的闪电,立刻收到召唤,齐齐向上空聚拢,噼里啪啦的响着,闪电像手一样,像无颜探去。 无颜的头发顷刻间全部竖了起来,那是闪电即将击中她的前兆,她不免有些害怕,紧紧抓住渡劫真君的衣袖。 渡劫真君挥手间用闪电甩了一鞭子,底下的雷电立刻安静下来,静静蛰伏,像海底的水草一般,轻轻的漂浮着。 无颜的头发落了下来,她一直都知道渡劫真君很强大,她也倾慕他的强大,但是在即将迈入神殿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种恐惧。 那是弱者,对强者,天生的恐惧。 这种恐惧,几乎超越她对渡劫真君的喜爱,让她产生了几分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是,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渡劫真君带着她,走进神殿,打开门,里面竟然,开满了桃花。 无数的花瓣漫天飘落,渡劫真君站在无边的春色中,竟然毫不逊色,甚至这灿烂到极致的桃花,反而显得,有几分俗气。 渡劫真君微微皱着眉,似乎有几分滴落,他将无颜带入园中,将外面狰狞的闪电关在门外,低头俯身,从后面抱住无颜,压抑住心中激烈的感情,带着几分慌乱,问道: “那天,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之后,这桃花,就一直开着,现在,你终于来了,桃花如旧,只是不知,你是否还喜欢我。” 无颜睁大了眼睛,只感觉身后又暖又软,渡劫真君像一个巨大的毯子,将她牢牢的嵌在里面,他纯粹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她的四周,染得她几乎变了个颜色: “喜欢,当然喜欢,我一直都喜欢···” 话没说完,渡劫真君将她旋至身前,低头,重重的吻了上去。 无颜满脑子问号,却来不及思考,渡劫真君明明看上去那么高冷,不染尘埃,世上情欲似乎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但他的吻,却十分霸道,直接,婉转,贪婪,无颜争不过,抢不过,也抵挡不过,只能呆在原处,像一朵柔嫩的花,碰上一场避无可避的大雨,即使拼尽全力,却无论是迎合还是反击,到最后,都逃不过被浇透的结局。 渡劫真君柔软的嘴唇出乎意料的可口,像一块弹力十足的大软糖,她打了败仗,感觉十分丢脸,便发了狠,在那软糖上咬了一口。 渡劫真君也不躲避,也不挣扎,甚至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搂着她的身体,拼命往自己怀里按。 无颜终于感到恐慌,就算她是渴望雨水的鲜花,有着那么几分的饥渴,但她也无法承受洪水,更无法承受大海,她推开了渡劫真君,皱着眉头审视对方。 她倒是听说过叶公好龙,但无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走上这一步,她曾经以为,不管渡劫真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但是现在,她犹豫了。 渡劫真君,真是出乎意料的贪婪,以及,熟练啊! 她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 “真君,你为何,为何···” 为何接吻这么熟稔? 但是她实在是说不出口,渡劫真君那不染凡尘的模样,哪怕只是语言,她也觉得会玷污到他纯净的神性。 她低头,寻找更合适的词。 渡劫真君却早已忍耐了太久,刚刚的吻,不过是杯水车薪,他想要的,比这,还要多得多。 早在神剑派的时候,他就数次把持不住,想要亲吻无颜,想要把她揉烂,撕碎,全部吞到肚子里。 他满眼欲望,毫不掩饰的望着无颜,白净的脸颊升起暧昧的粉红,他拉起无颜的手,低头不住亲吻嗅闻: “在这里一直陪着我吧,不要做什么降霜仙子了。” 无颜一听,连忙摇头,她虽然的确喜欢渡劫真君,但地仙能够定时前往凡间,她还有挂念的神剑派,她想要知道他们的近况。 “不,真君,我和降霜有缘,我的神剑就叫霜降,我喜欢做降霜仙子,我愿意做降霜仙子。” 渡劫真君的好兴致一下子被打断,看无颜认真着急的样子,仿佛他不答应,马上就要冲过来跟自己拼命一般,只得不悦的应允: “你做降霜仙子也可以,但是除了霜降这天,你必须一直在这里陪我,哪里都不能去。” 他将无颜按在怀里,闭上眼睛,盘算就一天的风险,不算大,大不了,大偷偷跟着就是。 不过他觉得自己真的有几分好笑,他殿外的雷电法阵,不要说无颜,就是天帝,进了他的神殿,也不一定能出的去。 没有他的应允,无颜自然是出不去。 自己刚才的话,不免有些多余。 ------题外话------ 悄悄偷个懒 85 : 满满的空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看无颜局促不安,缩成一团。 渡劫真君顿时觉得自己太过冒失,虽然自己对无颜已经很熟,但对她来说,还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 他领着无颜进殿内坐下,看她眼神飘忽,心不在焉,忍不住后悔自己有些唐突。 既然她人已经来了,那他有的都是时间,有的都是机会,完全没必要这么急,他给无颜倒上一杯桃花酒,轻声细语的给她道歉: “你要是不愿意,完全可以说出来,我不会逼你。” 无颜吃了一惊,她今天已经吃了好几惊,人已经震惊到麻木,从灵魂深处传来都是神经崩到极致的声音。 她有些迷茫,渡劫真君,确实跟想象中,不太一样,以前远远的看,只以为他是圣洁的白莲花,今天尝到了,才知晓他原来是一杯烈酒。 像火焰一般,从嘴唇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 看着那让她朝思暮想,冷淡又迷人眼睛,浓密的眼睫倒映在阴郁的眼眸里,如同万年深潭一般,盛满了深不见底的欲望。 就是这样的眼睛,她一眼万年,魂牵梦绕,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一晃500年过去,现在,这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无颜不免有几分醉意,她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闭上眼睛,冲着渡劫真君,吻了过去。 渡劫真君看着无颜笨拙的凑了过来,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着实可笑,但他实在喜欢,便一动不动,静静等着无颜吻上他的唇。 太刺激了。 真的太刺激了。 无颜感觉嘴唇突然触碰到一个温暖又柔软的东西,知道那是渡劫真君的嘴唇,便狠狠的压了过去。 显然,她没什么技巧,没什么经验,在别人柔软的嘴唇上,挤压了两下,发现并没有刚才渡劫真君吻她的战栗感。 好像,亲吻,也只是一种简单的接触,她有点疑惑,睁开眼,看到渡劫真君放大的笑眼。 他笑着,伸出手,摁住了无颜想要撤退的脑袋,试探着,张开了嘴。 无颜立刻明白差别在哪里了。 但是她觉得够了,渡劫真君虽然不爱说话,但那三寸不烂之舌,力道着实大得惊人,她不想再被掠夺一遍。 她伸出双手,抵在渡劫真君宽广的胸膛上,头微微后仰。 渡劫真君眼神迷乱,手却老老实实的收了回来,扶在无颜的腰侧,只是这样的角度,着实让他有些难耐,喉结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无颜艰难的从那手感极好的胸肌上收回自己的爪子,但也许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她刚收回手,恍惚了一下,又按了回去。 渡劫真君一激动,那原本软韧的肌肉,一下子变得极硬。 突然之间的变化,让无颜好生惊奇,睁大了眼睛。 她不由得感叹,男人跟女人,差别真大,明明刚才还是软软的,突然就变得这么硬,都说女人善变,其实男人也很善变。 她皱着眉头,又摁了摁,像是在玩一个新奇的玩具。 渡劫真君捉住她不老实的手,心里有一团火在烧,明明连接吻都不敢,还来撩拨他,这不是要害死他,就是要害死她自己。 他这神殿,可由不得她在这里为非作歹。 无颜看着他略带愠怒的脸,一时间有点心慌,自己今天是有点太放肆了。 如今像只小猫一样被渡劫真君捉住了作乱的爪子,她看着渡劫真君丰厚的下唇出了神。 渡劫真君眯起眼睛,疑惑的“嗯?”了一声。 她要是再不收敛点,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不做点什么。 他心情极为愉悦,他果然没有看走眼,无颜果然如同当初一般,直接,纯粹,炽热。 真好! 他一下子把无颜紧紧的搂在怀里,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感受彼此之间温度的差异,无颜像一阵凉风,轻轻柔柔略带冰凉,让他觉得非常舒适。 而他某个,叫嚣着让他给无颜介绍一下。 然而抵在胸口的手再一次提醒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无视需求,他放开无颜,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试着缓和她紧张的情绪: “我有时候,会出去布劫,这神殿里的东西,你随便看,随便玩,就是不要出门,外面的雷电不长眼睛。” 无颜点点头。 渡劫真君安慰了好一会,直到它确定今天也没机会,之后,才带着无颜在神殿转悠。 渡劫真君神殿,很大,比整个神剑派还要大。 无颜也无法想象,他一个人,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地方。 因为渡劫真君比较高的原因,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比她见过的屋子,修得要高。 而且所有的地砖,都是极为纯净的黑色,打磨得光滑平整,像极了水面,又像是镜子,倒映出他们两人。 这神殿大,而且空旷,渡劫真君住在靠北的防卫,一座三层楼的建筑里,上面还有半个露天天台,可以在上面练习阵法,给神殿内的花花草草,施云布雨,纵览全局。 无颜选择住在二楼,她其实有点想跟渡劫真君睡在一起,但是始终觉得不太习惯,正好渡劫真君也没开口。 她便想着,等渡劫真君愿意的时候再去。 上一次她直接告白把别人吓到了,这一次好不容易美梦成真。 她一定要步步为营,绝对不能再有差错。 她无比感谢真书子,由于在神剑派学了接近一年的合欢道,她能明显感觉,这一次,渡劫真君,对她,是有几分喜欢的。 泡在渡劫真君制作的铺满花瓣的天然温泉里,一丝阴影爬上她的心头,她始终心存芥蒂,渡劫真君,他亲吻的时候,为什么要张开嘴,为什么,要到她嘴里来探索,为什么,该死的熟练。 虽然能在一起,就是莫大的幸运。 但是真在一起,她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不介意。 她无法克制住自己,不去想,渡劫真君,之前,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要是渡劫真君能听懂她内心的想法,一定会跳出来解释,但是他听不见,而且趁着无颜在沐浴,他给自己做起了健康辅导。 这日子,真苦哇,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某弟弟泪流满面,委屈巴巴的吐槽。 渡劫真君微微喘息着,闭上眼睛,感觉这神殿,满满的都是空,此刻,他无比想把无颜搂在怀里,紧紧的搂在怀里。 ------题外话------ 继续偷懒 86 : 熟悉的陌生人 无颜的脑子跟渡劫真君很熟,身体对他,却很陌生,在她的心里,渡劫真君跟她已经有了几百年的渊源纠葛,但对于她的身体来说,渡劫真君,真的,还是一个陌生人。 她的身体很诚实,每当渡劫真君突然靠近的时候,就会像含羞草一样缩成一团,但渡劫真君每次问她,是不是害怕自己的时候,她的意识主导着大脑,疯狂摇头,眼神坚定的表示,自己非常喜欢渡劫真君。 反复几次,渡劫真君便明了了。 无颜有无颜的想法,无颜的身体有身体独立的想法。 就算无颜的大脑打算把肉体拿去献祭,摆上祭坛的时候,她的身体也会自动跳起来逃跑。 作为一个孤独的神,他也有心软的时候,哪怕再寂寞,他也不想看到无颜偷偷握拳压制身体反抗的本能。 反正他也寂寞惯了。 虽然很想拥抱她,但他更想要的,是无颜对他毫不遮掩的欲望。 可惜无颜飞升后,到了他的神殿,不但没有当初的热烈,反而越来越拘谨,连在神剑派的洒脱都没有了。 也许是自己这神殿太空了吧。 他低垂着眸子,偷偷观察无颜,担忧的思考。 她不会不喜欢这里吧! 无颜毫无意识,只觉得渡劫真君的眼神有些忧郁,总是让自己捉摸不透,前些天还总是抱着她做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最近这些天,却是冷淡了不少。 她不明白其中缘由,只不停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 应该是自己太不可爱了吧! 她琢磨着合欢道的心法,将衣服也由黑白换成了温柔的米色,头发两边对称着挽了两个垂鬟,带上几朵小小的栀子花,又从耳后取了俩绺青丝垂在胸前。 她捧着桃花,小心翼翼的打量渡劫真君,虽然装扮得温柔可人,但她的眼神到底是锋利了些,看起来颇有心机。 “神尊,这桃花,怎么不结果?” 这神殿失踪如一,察觉不到时间流逝,就是这园中的桃花,也只是开了落,落了开,边开边落,边落边开。 今天看起来真像个笨蛋。 渡劫真君不知道无颜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但反正她现在的模样很可口,他也乐意回答她愚蠢的问题: “这里没有蜜蜂,自然也不会结果。” 无颜微微一怔,用心查探,顿时发现,这偌大的神殿,除了她和渡劫真君,竟全无第三个活物。 难怪,她有时候会觉得,这神殿也太空旷了。 在人界的时候,生命,总是无处不在,大多数地方,都有人,没有人的地方,还有小动物,没有小动物的地方,还有小昆虫。 就算是连昆虫都活不下去的地方,也还会有妖魔,有鬼怪。 这世上,很少有什么地方,能孤寂到这个地步。 不知道的时候还好,一旦发现这个事实,她突然觉得难受起来,追问: “为什么这里不能有蜜蜂,神尊不喜欢吗?” 渡劫真君有些不耐烦,有些问题,他没想过,没注意过,那本身来说,就没有问题。 可偏偏无颜问了出来,那她一下子,就给他制造了好大一个问题。 “桃花为什么要结果,我喜欢桃花,又不是要吃桃子。” 他满意的看着自己无边繁华的桃园,和桃园里装傻充愣的无颜,感觉十分满足。 无颜却皱了眉头: “可是桃花,开了,就是要结果的,你让它只开花,不结果,会不会有点过分。” 渡劫真君温柔拂过花枝,几片嫣红娇嫩的花瓣随即飘落: “也许吧,但是我喜欢。” 他随意的说着,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无颜却十分震惊,转过头盯着渡劫真君,她似乎到这一刻才发现,她其实从来都不理解他。 他的确如她所想的那般强大,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大千倍百倍。 这份神辉,离得远,是光辉,是诱惑,是令人沉沦的迷药。 等离得近了,才发现,光辉背后潜藏的阴影。 她不免有些担心,感觉自己,不过是他带回家的一株,会动的桃花。 她一下子沉默了。 渡劫真君察觉到她的情绪又沉了下去,便带着她离开桃园,来到他的书房。 他本来没有书房,文字,不过是创世之后很久才诞生的东西,他不需要看所有用文字记载的东西。 但是在神剑派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无颜,好像挺喜欢看书。 他早早在人界收罗了一大堆书籍,种类繁多,从志怪传说,人文地理,天工开物,诗词歌赋,武学秘籍,一直扩展到王朝秘籍,禁术禁术,甚至是种植养殖,都一应俱全。 无颜挺开心,她看书一贯挑图多的看,来到这里,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的烦恼,选了四五本游记,抱在怀里,打算拿回去看。 但是渡劫真君告诉她,看书,只能在书房看,不许带出去。 无颜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规矩,尤其是渡劫真君的眼神,幽深幽深的,还带了几分怨气。 “一次只能挑一本书看,你太贪心了。” 他这火气实在是毫无缘由,无颜摸不着头脑,却也非常听话的把后面挑的几本摆了回去。 渡劫真君皱起的眉头稍微舒展了点。 无颜不小心瞥到,鬼使神差的,又把第一本放下,捡起了第二本。 渡劫真君的眉头果然一下子皱得深了,眼神逐渐变得可怖。 无颜又把第二本放下,重新拿起第一本。 再看,渡劫真君眉头又舒展了。 无颜抿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她发现,渡劫真君,好像,在为一本书,打抱不平。 渡劫真君很快发现自己被人耍了。 但他非但不恼怒,反而有几分惬意,他从不在无颜面前掩饰自己,径直走了过去,将无颜整个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微笑着问道: “好玩吗?” 无颜被他阴森的笑容吓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撒谎,她红着脸,快速摇头: “没有,我没有玩。” 那蹩脚的谎言让渡劫真君有些动情,伸手捉住无颜的下颏,低头凑上去吻她。 无颜浑身僵住了,她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吻,却也无法拒绝渡劫真君。 她也搞不清楚他每次动情的点到底在什么地方。 莫名其妙。 一切都莫名其妙。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88 : 桃花,桃子(家人们,87喜提屏蔽,改过自新,绝不再犯啊) 这是无颜第一次一个人待在神殿。 她感觉整个世界,连空气都是凝固的,混沌的,迷蒙成了一团。 从飞升,到现在,从没这样安静过。 她终于,不用蜷缩在渡劫真君无处不在的威压下。 终于,可以自由的活动一下筋骨。 她选了一棵桃树,仰躺在树枝上,看那一朵一朵挤在一起的桃花。 渡劫真君殿里的桃花,自然不是普通的桃花,那都是他用法力,直接造出来的。 无颜盯着桃花看得久了,才发现端倪。 原来,每当一朵桃花落下,它原本开放的位置,立刻会挤出一个花骨朵。 等那飘落的花瓣在地上消失,那个小小的花骨朵,正好完全长大,在微风下,缓缓飘落,重复下一个轮回。 无颜看得眉毛都跳了起来,她有些吃惊,难道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片花瓣,都是经过渡劫真君的严密计算?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她隐约感觉到内心有些气愤。 趁着那花刚开放,她立刻摘了下来,握在手里。 如此一来,树上少了一朵花,地上也少了一朵花,她微微一笑,感觉自己打破了某种轮回。 然而这不过是妄想。 在她摘掉花朵的瞬间,一朵完好无损的桃花出现在刚才的位置,代替她手里的桃花,缓缓飘落。 无颜皱了眉头!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讨厌。 她直接坐了起来,满脸认真的开始摘桃花。 直到她手里再也放不下,那朵花,依然在该出现的地方,重复绽放,飘落,绽放的过程。 唯一的变化,是她手里多了一捧桃花。 这捧多出来的桃花,在这个世界,是特别的存在。 无颜感到有点失落,她忍不住去想。 渡劫真君这神殿,不知道,来过多少个,像她这样的女子。 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但是也许,在渡劫真君那里,她也只不过是一朵注定会出现的桃花。 没有她出现,他也会带别人回家。 只是那个人,不知道,会不会也像她这样在这里数桃花。 “你在做什么?” 渡劫真君刚回来,就看到无颜捧着一大捧桃花花瓣,楞在树上发呆。 真是有趣! “就这么想吃桃?你是猴子吗!” 他向无颜递出一颗香气四溢的水蜜桃,笑得有几分妩媚。 无颜一时间,便真的呆了。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渡劫真君,她总是要被他的美貌震惊。 即使最近天天看,天天看,但只要三秒不见,再看到,又能感受到他那摄魂的美丽。 “没有,我没有想吃桃子。” 话虽这么说,但渡劫真君递过来的桃子,她还是伸手接了。 只是她一伸手,那一捧桃花,从她手中掉落的一刻,就全然消失了。 什么意外,都不能打破这神殿的规则。 这里,是只属于渡劫真君的地界。 桃子很甜,是无颜从来没有尝到过的甜。 渡劫真君不需要吃饭,她飞升后,除了桃花酒,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 饿,自然是不会饿。 从能辟谷开始,食物,对于她来说,就只是一种消遣。 但毕竟是好几百年的习惯,她到底刚飞升,不像渡劫真君,能一直不饮食。 她有时候,会真的怀念,真绝子,做的饭菜。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在神剑派的日子,那时,她还有师父,还有大师兄,还有师妹,经常会一起吃饭。 有时候,还有周域。 想起周域,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周域,周域为什么要骗自己? 她眼眶突然间红了,心里升起了恨意。 “怎么了?” 渡劫真君察觉出她的异常,细心的问了起来。 无颜不知该如何开口,琢磨了半晌,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问道: “神尊,你怎么知道,周域在骗我?” “你又为什么,要带我上你这神殿?” “你这里,之前还有别人来过吗?” 渡劫真君知道,这些问题,无颜迟早会问,他抬着头,凑进桃花树,靠在无颜腿边,把玩着暗红色桃枝,目光坚定的看着无颜: “我这里,除了你我,再没有别人来过。” “我带你来,是因为,你说,你喜欢我,正好,我也喜欢你。” “周域,他确实一直在骗你,他不过是个卑劣的魔物罢了。” 他牵起无颜的手,低下头吻了一口,把她从桃花树上抱了下来。 然后抱着她,往大殿走去。 他很高,两腿修长,双臂有力,抱着无颜,仿佛一点也不费力。 无颜很满意他的答案,因此在他的怀里,出奇的乖,只呆呆的抬起头,观察他的下巴。 她眯起眼睛,渡劫真君的下巴,中间明显的凹下去一点点,看起来,倒有点像个屁股。 她觉得有点好笑,渡劫真君作为天神的光环,好像一下子都因为这个好笑的下巴,被打下了凡间。 那下巴不尖,微微凸出,骨量明显,皮肤白皙细腻,美玉一般。她觉得,她伸出食指,正好可以放在下面,将这个下巴轻轻的抬起。 她看得发痴,想得入迷,便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了摸那下巴。 渡劫真君警觉的低头打量自己怀里满脑子坏水的小猫咪,心里被狠狠的挠到了。 就是这个眼神! 他心神荡漾! 无颜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动情,他找不到她的点。 当他察觉到,再去看的时候,那样炙热放纵的眼神,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好耐住性子,细细打探摸索,无颜的乐趣。 为了回答魔君为什么会骗她,他给无颜讲起了临真大帝的故事。 临真大帝,是上一任天帝,尤其擅长阵法,因为本身是元灵根,五行元素调动自如,他的阵法,一般人破解不了。 除非有五个同样心意相通的神仙,而且恰好,每人各有一种灵根。 他看着无颜,认真说到: “魔物应该是将你当做是临真大帝转世,误以为你能解开封印大阵,特意骗你。” “元灵根虽然少见,但我认为,你就是你自己,你不是临真大帝的转世,魔物是咎由自取,活该被永远镇压。” 无颜还是不解: “神尊,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渡劫真君一下子有点慌乱,他带着无颜来到自己楼顶的小隔间。 这里,有一个圆形的镜子,水面一般,照印出二人的身影。 89 : 各有命数 只见渡劫真君对着那虚空漂浮的镜子施加法力,镜面立刻像水面一样起了波澜,神剑派多日不见的熟悉人影,一个个出现在无颜面前。 无颜激动起来,靠了过去,伸手,仿佛就能触及到无忧的脸庞。 她瘦了,瘦了好多,原本肥肥的方圆脸,都瘦成瓜子脸了,而且也不像之前一般总是一脸邪笑。 只见无忧皱着眉头,情绪激动的在给神剑派众人开大会。 一个小小的女娃子,穿越不到半年,突然间成为一个千年门派的掌门,她焦头烂额,首先要解决的,是神剑派上上下下一两百人的衣食问题。 她也没想到,都2022年了,她竟然还要在修仙界,担心温饱问题。 修仙界有灵力,有神仙,但是没有袁老,也没有化学纤维,也没有转基因。 这里全是纯天然低产量的无机农产品,纯到她心慌。 鉴于神剑派祖坟冒烟,还当过那么几个月的玄门宗主,又在她入山那段时间突然扩招,于是,原本真书子只需要养100来口,她现在,需要养200来口人。 再加上,她不像真书子可以炼丹卖钱,这里又没有榜一大哥给她打赏,她只能咬着牙,把周域当初送的金银首饰先卖掉,撑过了一个冬天。 可是,也不能坐吃山空啊。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金手指系统只是快递发得慢,可能撑过冬天就到账了,却没想到,她的金手指快递是在路上失火了,永远也不会来了。 如今开了春,眼见着米缸快要见底,她愁的要死。 原本以为自己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还有如此残酷的现实在等待自己,起初她不愿意面对,把自己藏在被窝里。 但一出门就能看到面黄肌瘦的弟子,心里,着实难受。 她咒骂了一句,猜测这肯定是一本传统修仙文,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只有艰难的主角,不断的挑战一个个真实得不得了的问题。 没钱,这也太现实了,这一点仙气也没有啊。 但是眼看着200个弟子,已经跑了80个,她松了一口气,不就是挣钱吗,有什么难的,她在地球的时候,又不是没阔过。 但是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 原本神剑派的地盘,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修士,她经常带着她收养的宠物,偷偷溜到别人的地盘,降妖除魔看风水,磨盘算卦寻姻缘,只要有钱,就没有她不敢做的。 只是事情做的多了,占了别人地盘,赚了别人的钱,迟早会被别人发现,她又还只是一个御气4阶的小菜鸟,斗也斗不过别人,要不是仗着飞得快,早就被人活活打死了。 好几次在逃跑的时候,她都是把四脚蛇扔出去吓唬别人,然后趁机逃命。 好在没人愿意吃一条浑身长着坚硬鳞片,吐着黑色信子,头顶还长出小小尖角的四脚蛇。 无论多少次被丢下,它总能慢悠悠的爬回去。 时间一长,后来一看情况不对,四脚蛇甚至会主动扑上去,给无忧争取时间。 它非常之勇猛,非常之刚强,具有无与伦比的牺牲精神。 这一切只是因为,每次它慢悠悠爬回去,无忧都会歉疚的双手抱起它,还把抓到的苍蝇喂给它吃。 没到半夜,它打着绷带,趾高气扬的指责老大老二老四老五屁用没有,他们能活到现在,全靠他。 神剑派,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无忧这次开大会,它依旧趴在它的肩头,对着无语真绝子一干人等吐着信子。 无忧捂着头,被这群老古董气的头疼,都他妈吃不上饭了,这群人还非要讲究什么信义,她真是气得头发懵,搬来椅子,高座上方,两只脚悬在半空晃悠: “我们怎么就不能写《无极剑法》卖了,你们那天也看到了,师姐把他们第八式,第九式,都使出来了,现在外面到处都说玄天宗无极剑法被我们偷学了,我们卖他们的剑法,这不是绝对正版的么,板上钉钉,死无对证的事么!” 无语越活越无语,但是好几天没吃饭,他也没力气大声说话,只有心中的道义还在坚持: “我们卖别人心法,终究不好,万一别人出来指证,更丢了神剑派的名声。” 无忧烦得要死: “你辟谷了你不饿,大家靠名声又吃不饱,或都活不下去了,还在乎名声。” 她觉得实在可笑: “再说了,玄天宗凭什么说我们的无极剑法是假的,难道他们要把他们真的无极剑法拿出来,公之于众?” “别搞笑了,我是掌门,都听我的,先活下去,以后再考虑怎么挽回神剑派的名声吧。” 她觉得好笑得要死,自从真玄子被抓,什么阿猫阿狗都三番四次来神剑派挑衅,要不是无颜祝福神剑派弟子,在会稽山只有神剑派弟子能够飞行,要对付那些上门挑战者,真得费她不少功夫。 “抄,都给我抄,我说一句,你们写一句,傻子才会说自己是神剑派,卖玄天宗的剑谱,就不能说自己是玄天宗的吗,你们这些傻子。” 混入敌军,这种操作,她早就熟练掌握,想当年为了跟对手pk,哪个主播的粉丝群里,没有她的小号。 再说了,那么多来神剑派挑衅的门派,她始终觉得,跟玄天宗,有莫大的关系。 “惊雷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紫电玄真火焰九天悬剑惊天变。” 无语执笔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真绝子也无比惊讶无忧小小年纪,竟然能随口说出这种气吞河山的话。 只有无忧知道,她这可是祭出了时代的眼里,这短短几句,凝聚当时引领潮流的大哥毕生所学。 “刀、怒斩雪翼雕,山、豪迈冲云霄,火、翻腾在燃烧,海、掀起万丈高,剑、轮回破无极···” 她祭出了第二位大哥。 无语从怀疑到不可思议,到现在奋笔疾书,生怕漏了一句精华。 无忧抬头望天: “师姐,无极剑法第十重,是不是应该,叫做,一剑霜寒十四州。” 她恨自己练不好剑,使不出师姐那么好的剑法。 却不知,无颜正在真君神殿,看着她,满眼泪水。 渡劫真君立即撤回法力,那画面瞬间变回波澜不惊的镜面。 渡劫真君皱着眉头,生怕无颜想要下凡,他抢先开口: “颜儿,人,各有命数,你已脱离六道轮回,飞升仙界,切勿过度思念凡间,铸成大错。” 90 : 北河万象镜 无颜不太能理解渡劫真君的话,事实上,她这一辈子,对谁都不理解,她做什么事情,既是深思熟虑,也是随心所欲。 渡劫真君的态度非常明显。 她不敢反驳。 无论如何,现在跟他在一起的生活,都是她多年的美梦,她不会轻易放弃。 但是无忧,她也放心不下。 有些人,不会因为出现的晚,就减少在她心中的分量。 这样的进退两难的场景,让她想起了一个遥远的午后,那时,她和无忧,还有大师兄,一起躺在无情台上,无忧无虑的畅想飞升后的生活。 她想起,那时,大师兄就说过,神仙,不能轻易下凡。 听的时候,她没往心里去,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大师兄言语中的深意。 她为当时的不欢而散向他道歉,同时,心里也出现了新的疑问。 神剑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危机四伏。 现在真玄子被抓,真书子仙逝,那本来应该撑起神剑派的大师兄,去哪里了? 她看着渡劫真君,将眼泪收回,假装自己对神剑派再无半分感情,仿佛只是有点好奇的问道: “神尊,我记得神剑派,还有个大师兄的,你能帮我看看,他在哪里么?” 渡劫真君警惕的看她一眼,自己在神剑派的时候,没觉得无颜有多喜欢自己,怎么飞升后,还会惦记自己? 这不可能,他细心的观察她那红红的眼角,更加确认,无颜这是在愤怒,她是在怪自己没有保护无忧。 可是,无颜都飞升了,他没有理由继续待在神剑派了,一个普通的修士,失踪了也很正常,再多过些日子,无忧也会认为自己死在外面了。 他在凡界的时间不久,跟无忧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无忧不可能会像真书子那样,一直等自己回去。 实际上,无忧早就觉得大师兄已经死掉了。 毕竟大师兄,在神剑派弟子的记忆里,自幼就跟着真玄子,真玄子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会有参与,那么,他受到连累,也被神仙抓走,就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神剑派上上下下,都非常有默契的不再提起大师兄这个人,就仿佛,他根本没有存在过。 渡劫真君沉默了一会,他不能让无颜知道自己就是大师兄,也不想让无颜讨厌大师兄,琢磨了一下,他解释道: “这北河万象镜,需要知道明确的方位,才能显示出景象,如果不知此人身在何方,只有一个名字,必须有器物为引,不然,是寻不到的。” 短短一句话,让无颜焦虑起来,她怎么没有想到,真玄子被抓走,那大师兄,也极有可能被抓走了,这六界茫茫,她完全不知道,他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或者说,正在受苦受难,被严刑拷打。 她直觉真玄子不会是滥杀无辜的人。 他的灵魂比她还要温柔,哪怕是斩杀树妖,也要先把被束缚在里面的人类魂魄先释放出来,才肯下杀手。 虽然不可能,但她还是认为,这件事,肯定有问题。 她不理解别人,她只相信她自己的眼睛,以及她自己的判断。 以器物为引! “神尊,试试这个。” 她取下头上的桃木簪,一头青丝没了束缚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贴着她柔柔的两腮,显得她格外迷人。 她虔诚的将这桃木簪递了出去,大师兄送她的时候,她没多想,如今回忆起来,这桃木簪,果然如他所说,堪比上品灵器,甚至是仙器。 就是这个东西,让她在临真幻境里,吊着一条命,逃了出去。 一想到临真幻境,她的心猛的疼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她不理解,即使听了渡劫真君的解释,她也不理解。 周域,周域啊,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 害得她没了师父,害得无忧孤苦无依。 他当初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保护无忧,保护神剑派,到头来,就是这样保护? 她无比深信,周域肯定就是魔君,只有魔物,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想起当初他假模假样装可怜的模样,她就觉得恶心,早知道,就应该听大师兄的,把他扔在未微观,就不要再理他了。 她揪心的疼痛,感觉那个珠玉般闪闪发光的少年,那迷人的眼里全是算计,说出的话语全是谎言,经历的苦难全是在做戏。 她后悔没早点听大师兄的话,早点把他赶下山,如今,就算亲手把他杀掉,也换不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你,很想念这个人吗?” 自己做神剑派大师兄的生涯,多少让渡劫真君有些不自信。 他不清楚,在无颜心中,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 “嗯,后悔没好好听他说话,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无颜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北河万象镜。 渡劫真君叹一口气,将桃木簪悬浮于万象镜中间,从镜中发出一道白光,将桃木簪一整个扫描后,镜子里,显现出的,竟然是一片模糊的黑色,偶尔有一些紫色的光线,迅速略过。 这其实是真君神殿防窥探的结界,即使是上品神器,也无法穿破他的阵法,窥探他的生活。 他微微笑着,说道: “你的这个旧友,应该是处在防御极强的结界阵法中,连北河万象镜,都无法窥探。” 无颜吃了一惊,显然,她完全无法想象,大师兄怎么会去这种地方,她合理推测,认为他一定是和真玄子一样被关起来了。 一整个世界都乱了套了。 她有很多想做的事,有很多想保护的人,但现在,她力不从心,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颇为有些苦涩的笑了,她用桃木簪挽好头发,问道: “神尊,我真的是临真大帝转世吗?” 她有点紧张,有些期待,只要是神尊说的话,她都信。 如果自己真的是临真大帝转世就好了,她想着,那样的话,她就会变得很强,能做到很多现在做不到的事情。 渡劫真君神秘莫测的笑了一下,看着她,温柔的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人虽然会轮回转世,但是魂魄不变,秉性行为之类的,多半会有相似,你比临真,可爱多了。” 他伸手抚摸无颜的脑袋,出乎意料的,无颜并没有躲开,似乎并不介意他摸她的脑袋。 收起诧异,他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又不是凡界的大师兄,无颜都肯吻自己,当然不介意自己摸她的脑袋,只是有些禁忌一旦养成,重新得手时,便会带来突破的巨大快感。 91 : 我老婆又生了 无颜却有些失落,自己不是临真大帝转世,倒是很好的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法解开临真幻境,只是这样的事实,无疑让她倍感压力。 “神尊,临真大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渡劫真君笑而不语,临真大帝,习道法30年便飞升仙界,做了300年地仙,转为天仙,再修500年,成为真仙,这其中,一共渡劫99回,最后一次渡劫成功,他成为了天帝。 而这个时候,跟他同门同宗的师弟,才刚刚飞升成为地仙。 他显而易见,是天道的宠儿,得万法易如反掌,修炼于他,不过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因为修行太过容易,正道坦途他待腻了,便事事喜欢走极端,经常跑到魔界,妖界,人界,鬼界,悄悄重新修炼一番。 现在天界,有这种胆量的,也就师明阳一人,只是他多少,太深沉了些,不如临真大帝来得洒脱。 是以,到最后,临真大帝行事乖张,为人癫狂,处理天界纷争时,时常惹来众怒,偏他也不爱听,坚持自我,与仙界众人,也是渐行渐远,离心离德。 当然,渡劫真君觉得,最主要的,还是大家修炼起来,都太困难,因此看到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都是颇为愤懑。 而临真大帝,自然也不把这一干神仙,放在眼里,那时,他风头正盛,年岁也轻,不知天高地厚,还经常来他神殿门前挑衅。 仿佛这世间,已经只有自己,才配称作他的对手。 渡劫真君也没想到,这样一个与总仙不合,浪荡六界的天帝,最后,竟会为了六界的安危,甘愿牺牲自己,力战天魔妖皇,更是仅凭一己之力,重伤妖界几大妖王,杀得妖界早早退兵,最后将魔君剥魂离魄,以身为阵,将其镇压。 那场浩劫,到底,是仙界赢了。 救万民于水火,后世人界香火更甚,妖魔两界,从此更是一蹶不振,最重要的,是广受爱戴的新天帝,登台了。 “他啊,太过骄傲,不明白,一个人再强,也无法孤身对抗整个世界。” “你比他强多了,你还会听别人的话。” 无颜见他心情不错,趁机询问: “神尊,这神殿就你一个人,我可以去仙界别的地方转转吗?” 她故意把仙界两个字说得很重,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渡劫真君看出她在撒谎,但看她最近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也动了让她出去走走的心思。 “可以,当然可以,你只是在我这里做事,又不是被关在这里,当然可以出去转转。” 他笑眯眯的说着: “只是,决不可私下凡界。” 他倒要看看,她胆子到底有多大。 无颜很少说谎,因此说谎的功力很差,不知自己的想法在别人眼里一清二楚,还为神尊对自己如此信任,而自己竟然在骗他,感到羞愧。 “神尊放心。” 渡劫真君将一颗蓝色的珠子递给无颜,看着她说道: “这是避雷珠,不过,只有半天的功效,从你走出大门开始,这棵珠子,会逐渐变成粉红色,当时间超过半天,这珠子就会完全变成粉色,并且失去避雷效用。” “你拿着它出门,看它颜色变化,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回来了。” 无颜小心翼翼的接过避雷珠,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 渡劫真君被她弄得有些无语,取了她一缕头发,混着金丝编成绳索,穿过避雷珠,温柔的系在她脖子上,说道: “这避雷珠,只有一个,也只有你能用,你千万要保管好。” 无颜认真点头,满心怀喜,她感觉神尊对她,真好,好的没话说,好到她觉得有些愧疚。 她拿起胸前的珠子看了又看,不知道半天,是多久。 ··· 渡劫真君为了考验她,很快就又离开了真君神殿。 无颜说是在真君神殿给他做事,实际上,她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事。 这里没有灰尘,大殿始终一尘不染,院内的桃花会自己开,也不需要浇水,就连神殿的器物,超过两刻钟不使用,就会自己飞到原处。 渡劫真君也不吃饭,她当真是半点事情都不用做,每日睡在桃花树上发呆,俨然成了个桃花精。 想着渡劫真君出了门,她试探性的打开大门,踏上门槛。 果然,胸前的蓝色珠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粉点。 她吓了一跳,立刻缩了回去,把门关上了。 在神殿百无聊赖的躺了半天,她再次来到门口,这次,她稳稳的坐在门口,慢慢的观察避雷珠,发现变粉的速度,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快。 但是看着门口那无边无际的黑云,和里面不断翻滚,犹如碗口粗细的闪电,她实在没勇气迈开脚。 再次关上门,回到神殿里面,她陡然发现,原来这避雷珠,并不是一回到神殿里面,就能马上变蓝,甚至,变蓝的速度,比变粉的速度,起码慢了三倍。 如此反复多日,她差不多掌握了避雷珠蓝变粉的时间,大概是人界整两天,粉变蓝,则需要足足十天。 这意味着,她最多,只能六天出去一次,一次,也只有一天。 这天,她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站了个不速之客。 天帝彬彬有礼的站在门口,露出和善的微笑,说道: “你就是降霜仙子吧,听说渡劫真君带了个仙子回神殿,我一开始还不信,今天可算见到真人了。” 他伸着头,往神殿里面看。 无颜也不知道他是谁,赶紧关上门,见他虽然穿的华丽,但看起来没什么架子,也没有什么戒心,反而因为这是她飞升以后见到的第一个神仙,不由得感到亲切: “仙君好,我叫无颜。” “临清,我是来找渡劫真君的,我老婆生了,我来请他去吃饭。” 临清? 无颜依旧不知道这是谁,但既然出现在渡劫真君门口,她便以为是他的朋友,便回到: “他有事出去了,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天帝却显得极为热情: “降霜仙子,不如我把请柬留在这里,等他看到了自然会来,要不你先跟我去看看我老婆,她说她很想你。” “想我?” 无颜有点吃惊,她不记得自己在仙界有朋友。 92 : 师兄他不近人情 天帝变回五里镇上普通农夫的样子,对着无颜笑了半天,无颜也没把他认出来。 他只好幻化出了洛离在五里镇卖白山茶的场景,无颜才想起,当时她还很奇怪,那个美貌惊人的村妇洛离,怎么会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 无颜看着他,惊讶不已,心想原来那个普通的村民,竟然是天上的神仙。 她看着天帝,更是疑惑,渡劫真君明明说过,神仙,是不让私自下凡的,怎么这个神仙,能够在凡间,还娶妻生子了。 天帝微微一笑,自我介绍到: “降霜仙子,你飞升不久,又进了这神殿,对仙界了解甚少,不如与我同去,我正好给你介绍介绍。” “有劳仙君。” 天帝带着无颜,离开神殿,飞越十里雷场,无数的闪电,向着他们击来。 天帝在前,扛着刺目的闪电,忍受着焦灼的疼痛,缓缓前行。 而无颜跟在后面,担忧避雷珠变色,嫌弃天帝飞行太慢,自己冲到了前面。 天帝不由得眼神凛冽起来,盯着她身上的避雷珠,若有所思。 无颜不受法阵阻滞,自然感受不到天帝穿越雷场的艰辛,她兴致勃勃的离开了真君神殿,奔向未知的世界。 这一生,她听过很多故事,也知道很多道理,但只有付出真实的代价,真正去体验过,才能明白,什么是痛。 天帝不像临真大帝那般,拥有无可比拟的天赋,他足足修了上千年才飞升,飞升后,做了足足八百年地仙,才进阶为天仙。 对于人,对于仙,他的体会,都非常的深刻。 他给无颜讲述自己刚成为地仙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地,驻守一放安宁,每天听取信徒的心愿,选择性的,完成几个,收集点香火,稳步提升自己的法力。 只是凡人的愿望,都非常普通,大多是求平安,求前程,求姻缘,求子嗣,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已经订好的东西,他能改变的,并不多,因此香火,并不旺盛。 还得是后来,妖界作乱,屠戮生灵,他平日稳扎稳打,积攒的法力不少,收留守护了大批难民,一时间声名鹊起,香火突然旺盛起来。 凡人念着他的好,给他重修了庙宇,还在其它地方,给他新增了好几个庙。 他的管辖范围,一下子大了起来,法力也更强了。 这时,他仍旧是一个地仙,并且距离飞升,已经过去了700多年。 他虽然激动,但也清楚,自己跟师兄之间的距离,不只是天帝与地仙的距离,更是神与凡人的距离。 那一次仙界大会,他在地仙的末尾,连师兄的面都没见着,只远远听到他的声音: “即使成了仙,你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胆敢质疑我?” 一丝苦笑爬上面颊。 他这一千七百多年,风里来雨里去,过得,并不容易。 师兄早就不记得那短短三十年,人间一起修行的师弟了。 但是他记得,不但他记得,其他神仙,也记得。 唯独师兄把他忘了。 是以他没搭上师兄的便车,混上个肥差,反而因为师兄不近人情,而受到牵连。 那费劲艰辛得来的庙宇,在别的天仙眼里,屁都不是,抬手间,轻易摧毁了他700年的积累,表面上给他升了职,把他调去驻守魔界边境,还给他手里填了两个帮手。 但实际上,没了凡界的香火,他的法力很难增长,只能从天仙手里等待二次分配。 而那两个手下,实际上,是天仙的老部下,说是派给他做小兵,论资历,比他老多了。 他一开始,还想着跟人好好相处,以为能守好边境,便可以相安无事。 他哪里知道,这两人,就是冲着他性命来的,看守魔界边境,为的,不过是寻一个僻静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让他死去。 当他跟魔物血拼到底,垂死挣扎中,侥幸逃生,忍不住质问两人为何早早逃跑,既不帮助他,也不通风报信。 一柄匕首,混着对方混浊不清的笑容,捅进了他的小腹。 “当然是为了看你死啊,还能是为了什么,谁让你那该死的师兄惹恼了仙尊,弄死你正好给他出出气。” 脚步声渐渐远去,世界安静了下来。 两行热泪,从他眼里涌出。 他不能理解,他其实也理解,仙曾经是人,骨子里终究逃不脱人性。 他们恨他,他能理解。 他不理解的,是他那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忘却一切的师兄。 闭上眼睛,感觉体温逐渐流失。 那一天,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直到一个温柔的女人,艰难的将自己扛了起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洛离。 也是洛离在这个世界,执行的第一个系统任务。 救治濒临死亡的天帝,在他心中打下白月光的烙印。 初见时,洛离费了很大功夫,才忍住嘴角的笑。 因为这个未来的天帝,此时真的很不堪,他个子中等,身体极为瘦削,连同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洛离觉得他看起来真的很弱,身受重伤的样子,看起来随时都会死亡。 她真的没见过这么可怜,又这么可笑的男人。 那时,她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攻略任务,却没想到,后来,这个相貌平平的人,将自己,困死在这片天地。 ··· “到了,我老婆在里面,她对天庭也不熟,也不喜欢其他神仙,听说你飞升了,就非要见你。” 老婆这个称呼,也是洛离再三要求的,作为现代人,她听不惯什么天尊,天后,夫人之类的称呼。 这些称谓,没有一个不提醒她现在窝囊的处境。 她已经完全陷在这个可怕的世界,任由那个一意孤行的天帝,主宰她的人生。 这很荒谬,但又无比真实。 她唯一能抗争的,就是老婆这个称呼。 这个称谓,无时无刻不提醒她,自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她不是他的子民,也不是他的信徒。 她,只是一个完不成系统任务,被迫困在这个世界的小菜鸡。 “你来了?” 她伸出纤纤玉手,由于系统设置的原因,即使刚生完孩子,她的魅力,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增添了几分神圣的母性,因此显得更为迷人。 93 : 姻缘线 无颜难得在天上看到熟人,一时非常激动,扑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两眼闪光,问道: “洛离,你也飞升啦,你竟然还有孩子,你太厉害了。” 洛离好看的眉毛尖细的皱了一下,那是锥心之痛再度袭来的感觉。 她对着门口的天帝撒娇: “老公,讨厌,我们女孩子说话,你能不能走远点。” 天帝非常迷恋这个阶段的洛离,他威严的目光,此刻尽是柔情,注视着洛离,一步也不想离去,恨不得天天扑在她怀里。 这目光多少让洛离觉得有点恶心。 她憎恨他,从失去第一个孩子开始,她就隐约的察觉到天帝对这个时候的自己不寻常的迷恋。 这让她无比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温婉的眼神里,夹杂了一些碎刀子,天帝被看得心虚,讪笑道: “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孩子。” 他转身离去。 眼神变得冰冷无比。 他才不想去看孩子,他只想看洛离。 第一个孩子出生前,他曾经对有孩子这件事,充满了憧憬。 但是看到洛离温柔的抱起孩子,以从未有过的慈爱姿态逗那小孩玩耍,愤怒和嫉妒在他的心头燃烧。 何德何能。 这小孩何德何能。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能跟洛离在一起,享受她片刻的温柔。 而这该死的小兔崽子。 从他出现在洛离肚子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收获了洛离至高无上的爱意。 他嫉妒这份纯真的爱意。 他嫉妒愤怒到发狂。 他能明显感觉,洛离爱这孩子,而且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完完整整的爱。 他有些自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洛离,要不是靠着天帝的身份,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拥有她,更别说拥有她那至高无上的爱了。 卑劣的想法,在脑海产生,行动,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谋杀了他们的第一个小孩。 虽然洛离非常痛苦,而且憎恨他好长的时间,三年没跟他说话,但是,这不重要。 他有的是时间,只要他能确认,在洛离心中,最爱的人是自己,不管她如何憎恨自己,时间总会让她原谅自己。 他没法接受,洛离爱别人胜过爱他,哪怕是他的孩子也不行。 他转身离去,回味那爱极恨极的眼神。 只要洛离在他身边,无论是爱他,还是恨他,他总能觉出甜来。 ······ “我没飞升,我没有仙缘,这辈子,上辈子,还有下辈子,都不能飞升。” 洛离快速的解释着,紧紧抓住无颜的手,想要靠她打破这死局。 她真的不想,再多尝试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了。 她知道天帝谋杀了她的孩子,也知道后来的孩子,都是他在地府找的短命鬼投胎的。 但那都是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小孩,她怎么不爱。 从怀孕开始,她就非常辛苦,前三个月,吃不下,经常呕吐,喉咙都是痛的,中间两个月稍微好点,天帝却也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过得轻松。 她讨厌他,她觉得他就是个变态,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五个月后,孩子长得越来越快,胎动越来越明显,她能明显感受到,孩子在里面打滚,在里面翻身,在里面挥拳踢腿。 生命,总是美好的。 哪怕越来越大的肚子,让她难以翻身,胸腔呼吸也越来越受到阻碍,连饭都不能吃多,因为胃会被顶起来。 她总是欣喜的迎接每一个小生命,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放弃任务,就这样儿女双全的跟天帝一起过算了。 她曾经在天帝的庙里跪下许愿,许愿能有一个长寿的孩子,能陪着她和丈夫。 她知道,他能听见。 但是那个孩子,依旧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 那是她养得最大的孩子,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她不能明白,就算天帝嫉妒,可是这是一个女儿啊,还是这么可爱的女儿。 她那女儿长得那么像他,又那么乖巧。 她不明白,他是怎么忍心下手的。 但是她的心,从那之后,就死了。 她再也不会原谅他。 哪怕再难,她也要完成任务,让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灰飞烟灭吧。 “是天帝带我上来的,不要惊讶,他敢做的事情,很多。” “他不怕惩罚,他说大不了下次渡劫不过,他灰飞烟灭就是,但是在这之前,他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她苍白的笑笑,有时候也惊讶于他的勇气。 “我带你去个地方。” 服下系统赠送的能量丸,她一下子恢复了体力和精神,带着无颜,就往姻缘宫跑。 那里是掌管人间姻缘的所在,离天帝的宫殿不远,她早已排练过无数次,拉着无颜在路上狂奔。 无颜有些被她吓到,在她印象中,妇人生产之后,都要卧床休息,从没听过,有人能像洛离这样在路上狂奔。 而且,狂奔起来,还是这么优雅好看的人。 洛离见她发愣的眼神,知道这是系统魅力值点满的副作用。 有些时候,连女人也不能幸免。 她苦笑,魅力值点满,也不能给她把幸福点满。 她宁愿要一个正常而温馨的家庭,而不是这种嫉妒到变态的丈夫。 “你要去哪,我带你飞过去吧。” 无颜有些惊恐,总觉得刚生完就奔跑着实伤身体。 洛离同意这个建议,上了无颜的神剑,两个人,如流星一般,落入了姻缘宫。 见偷偷闯进来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天帝的老情人,一个是渡劫真君的新宠儿,参宿上仙合上了睁开的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洛离带着无颜在姻缘宫巨大的房间内转悠,奔往目的地。 那里,有一个写着她生辰八字的小木人,用好几十条红线,连接在天帝的小人上。 她自嘲的笑着,指着那小人,对无颜说: “你知道,凡人,为什么会爱上对方,跟对方结婚吗?” 无颜看那红线,隐约猜到: “这是姻缘线?” 洛离点头: “没错,这就是姻缘线,凡人可能以为,自己的爱,是处于自己的想法,但实际上,他们的爱,并不是自由的。” 她伸手触及姻缘线,徒劳的用力拉扯: “这线绑到谁,不管他们心里到底喜不喜欢,欣赏与否,他们,都会发了疯一般的爱上对方,哪怕刀山火海,也无法回头。” 无颜看着那好几十条姻缘线,问道: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你说爱一个人,不一定是自己的选择,就是因为这姻缘线吗?” 洛离微笑着点头: “不错。” 无颜看看她,又想想天帝,觉得洛离意有所指,她不禁怀疑,洛离这是要告诉她,她不是真的喜欢天帝? 但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94 :海棠 洛离笑了笑,指着最高的一个小木人,说道: “你看,那个,是你么?” 无颜顺着她的视线,果然看到一块写着无颜两字的小木人,被身上的姻缘线活活绑成一个粽子,只是那红线的另一头,却消失在虚空中,看不清去向。 无颜有些吃惊,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愤怒: “这姻缘线,怎么乱绑。” 她抽出霜降,对着潜藏虚空的姻缘线挥砍。 噔的一声。 剑身与姻缘线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强烈的火花,整个姻缘宫,晃动起来。 洛离没想到她这么莽撞,赶紧拉住她: “别砍了,砍不断的,这姻缘线是神器,没这么容易破坏。” 系统不断发出警报,提示有危险,需要马上离开。 她眯起眼睛,假装不适,往地上栽倒。 无颜挥了瞬息间挥了数十剑,见那红线毫发无损,便带着洛离先回了天帝宫殿。 她前脚刚走,渡劫真君,后脚就到了。 参宿上仙这次没法再装死,只得睁开了眼睛,跟他打招呼: “老渡,你怎么来了。” 渡劫真君一张脸铁青着,问道: “刚才,有什么人,闯进你这里了,你没有发现吗?” 参宿上仙,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没有哎,年纪大了,光顾着睡觉了。” 渡劫真君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大步来到无颜刚才砍过的地方,看着无颜的小木人发呆。 有些事情,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想起之前在人界跟无颜闹得不愉快,又因为周域吵了好几回,看着无颜和周域越走越近,他心里难受,胡思乱想来到这里,本来是想查一下无颜的姻缘。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问那参宿老仙要了三尺红线,竟自己做了无颜的小木人,还把她跟自己绑在了一起。 虽然他不知道无颜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无颜拜入神剑派之前的500年,用的,是什么名字。 但他就是忍不住,将她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 这种做法,自然是不合规的,不是天定的良缘,用姻缘线强行绑在一起,对他的反噬很大,但是他心里觉得畅快,也就无所谓反噬。 感受着现场残存的霜降剑气,他知道无颜来过这里。 她好像生气了。 他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无颜本来就喜欢自己,自己这么做,不过是担心她被那魔君骗了,走上邪路。 说到底,自己是为她好。 他说服了自己,又开始琢磨天帝的事情。 要说他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全都是看天帝做这缺德事看得太多。 那凡人每次转世投胎,天帝都会用姻缘线把那凡人和他重新绑一遍。 渡劫真君原来不齿他的作为,没想到竟然,跟他学了一手。 都怪天帝。 他低垂着眸子。 无颜才刚飞升,哪里找得到姻缘宫,更加追踪咒的反馈,她是先去了天帝那,才转到了姻缘宫,又在自己来这之前,恰好赶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都是在特意回避他。 只是,天帝,为什么要跟无颜说这些。 他到底想做什么? 渡劫真君越来越觉得现任天帝,虽然表面和善,但肯定,没那么简单。 ······ 天帝宫殿里,洛离躺下,拉着无颜,语重心长的聊了很多。 无颜一句都听不下去,脑袋里都是那被红线束缚的人偶,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人暗地里谋害了不知多久。 她非常急迫的想知道,那红线的另一端,到底是谁,这么鬼鬼祟祟,连个名字都不敢显露。 她并不惧怕那红线的威力,因为她知道,她自始至终,只喜欢渡劫真君一人,而且那人偶上,并没有她的生辰八字,也没有她最初的姓名。 任何法术,都需要精准描述,这样漏洞百出的阵法,肯定不起作用。 眼见着避雷珠粉了一半,第一次出门的她有点心慌,跟洛离匆匆告别,准备回去。 却在门口碰见前来贺喜的师明阳。 师明阳一见她,总是忍不住多看她两眼,仿佛要透过她那张简单清澈的面容,看到另一个飞扬跋扈的人。 “哟,降霜仙子,你也来贺喜啊。” 他自来熟的凑近无颜,一张俊脸几乎放不下那艳丽的五官,三白眼自带几分危险气息,与他假意纯良的笑容,格格不入。 无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感觉他看起来,很像一条蛇。 过于外漏的聪慧和咄咄逼人的气势,混合起来,生成了一种令人讨厌的精明感。 “嗯,我先回去了。” 师明阳收起眼中笑意,这降霜仙子,一脸冷淡,看起来无趣得很。 但是他不打算放弃: “仙子刚飞升不久,天界很大,宫宇又多,不如我送你一程。” 无颜又看他一眼,见他依旧和善,不禁怀疑自己想得太多。 她第一次出门,确实不太记得回去的路了。 尤其是整个仙界,所有的宫宇都相差无几,着实难以分辨。 “那有劳仙君了。” 师明阳一路带着她,飞过九重天,看遍仙宫风景。 无颜不爱说话,尤其是不熟悉的人。 师明阳察觉她对自己没有好感,心里有些失落,却也十分坦然。 这世界,真的很少有人,对他有好感。 除了他化作财神下凡的时候。 罢了罢了。 有得必有失,他的信徒够多,也不计较这些事情。 只是今年的仙界,着实无聊,跟无颜沉默了好一段路,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降霜仙子,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今年的海棠花,没有开。” 无颜仔细一想,点了点头: “好像是。” 师明阳一下子笑了起来,滔滔不绝的讲述: “我听说,是真武大帝渡劫失败了,没有成功返回仙界。” “他既是战神,又是海棠花神,今年春天他不回来,这天上地下的海棠,三年都不会开放。” 无颜吃了一惊: “仙界人界都不开吗?” 师明阳笑出一口白牙: “是啊,六界都不开,可惜了,仙界又少了一个有趣的人,世界,也少了许多美丽的风景。” 无颜记得,真书子最喜欢海棠了,如果海棠三年不开,她也会觉得有些遗憾: “那确实太可惜了。” 师明阳一看她也叹息,无聊的心思又烧了起来,对她说道: “更麻烦的,是战神不回归,我们这些文官,打起来也得上战场。” 95 : 魔界纷争 最近魔界动荡,他高座神殿都有所耳闻,叹了口气,他接着说道: “真武大帝成仙好几千年了,临真天帝那会他就是战神了,没想到这次竟然渡劫不过,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无颜只心疼海棠,对真武大帝没有多少兴趣,但闲着也是闲着,便听他絮絮叨叨的讲述,魔界最近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周域一心炼丹,放着魔界几个魔尊不闻不问,时间一久,除了祭奠,别人都当他死了。 当然,祭奠也希望他是真的死了。 他人在魔界,听闻神剑派的噩耗,带着刀上未微观单挑周域好几次。 周域也不含糊,祭奠做魔才多少天,杀过几个人,斩过几个魔,身上有几条神仙的性命? 要知道,哪怕巅峰时刻的临真大帝,为了他,那也得甘祭神魂。 这臭小子虽然满腔杀意,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来跟他切磋,没几招就打发回去了。 祭奠知道他是魔君,知道他还活着,但他每次都不说,其他魔尊问起周域的下落,他总是发出一声冷笑,扬言到: “大概是死了吧。” 他不是自愿入魔,资历又浅,是周域硬提拔出来的魔尊之首。 泯灭,忏悔,荼蘼听他这样说话,眼睛都直了,多次打探,更加确定魔君早就死了。 战火立刻在魔界烧了起来。 祭奠听闻真书子已身故,自己沦为魔物,连去她的墓前拜祭都做不到,对于魔界的纷争,更是毫无兴趣,想着自己又杀不了周域,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他节节败退,毫无杀心,手下势力被三大魔尊,瓜分殆尽。 眼看着魔界就要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他的队伍里,突然出现一个一头火焰般红发的女子,在他们即将全军覆没之际,如天神降临,调兵谴将运用自如。 祭奠面具下的脸颤抖着,看那熟悉的面孔,却不敢发出声音,他虔诚的遵守她的每一个指令,即使在绝境中,也不放弃,哪怕自己的功力,经验,都比不上对方。 却依旧在那女子的调遣下,以少胜多,打赢了好几场重要决战。 他像一个杀戮机器,只为她的指令而存在,一改往日死气沉沉失魂落魄的模样,成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 他身形瘦削,肤色苍白如纸,瞳孔和头发漆黑如墨,他以身为刃,将那女子托举上魔君的宝座。 短短数月,魔界便拥立了新的魔君。 而周域,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在自己的灵植园忙碌不休,泼皮耍赖让张逸凡帮他浇水。 只是那新的魔君,对周域的存在不屑一顾,反而跟天庭杠上了。 自上次妖魔混战后,这是魔界第一次,对天庭发起进攻。 虽然只是在边境上的小打小闹,看上去并不严重。 但魔界大军那熟悉的进攻方式,以及大规模,成批量的队伍集结方式,让所有的天兵,都感到不寒而栗。 魔物之所以是魔物,就在于他们难以驯服,各自为营,即使对天庭发起攻击,也很少能做到整齐划一。 而且每次,都只是发动小型的进攻,杀几个天兵天将,仿佛是在恶意警告。 天界的神经,在一次次挑衅中,逐渐紧绷起来,驻守边境的人手增多,巡逻也更加密集。 但对方似乎早料到他们的行为,进攻过的地方,并不进攻,转而攻击了别的地方。 有时候,甚至都不是在边境闹事。 他们中间仿佛有人,对仙界的布局一清二楚,一只魔界队伍,竟然绕过边境,对军中后方将领,发起了突然袭击。 当近卫第二天发现自己首领的头颅被摆在桌上时,随之一起出现的,是一尊黑色的小棺材,那是祭奠来过的象征。 如此一来,仙界顿时动荡起来,人人自危,各自加固结界,同时在心里痛骂渡劫真君,让真武大帝渡劫失败,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如此紧张。 只是魔界猖狂了一段时间,又起了内讧,仙界虽然不得而知,但从平静的边境上,可窥一二。 师明阳讲完这些,两人已经到了雷电法阵边缘,他不像天帝,敢硬抗伤害,作为一个文职,他跟无颜告辞,挥了挥手,离去了。 他知道无颜并不能理解他,这世上,很少有人能理解他。 大家都很无趣,真武大帝算是少数能跟他说上话的人,如今也回不来了,他很是唏嘘,也更能理解,天帝想要诛杀真神的动机。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朋友,家人困于轮回煎熬,自己却装作无所谓的在天上做神仙,想想,的确是有点难。 他当然也知道规则的重要性,与他而言,世界上,最难的,便是均衡。 他的信徒很多,每一个都想发财,但发财的意思,并不等于有钱。 如果每个人都同样有钱,他们会认为自己仍然是穷人。 想要实现某些信徒发财的愿望,需要让大部分信徒都发不了财。 但如何让发不了财的信徒依旧做自己的信徒,甚至赤诚远超那些已经发财的信徒,关键,就在他平衡的那个度。 他的法器,是一杆秤,他的心里,也有一杆秤,但砝码的重量,只有他自己知道。 ······ 无颜回去的时候,渡劫真君已经等着了。 无颜一打开门,就看到渡劫真君站在门口,笑着问她: “去哪玩了,好玩吗?” 无颜关上门,跟渡劫真君往殿内走,同时,把今天的所见所闻给他讲了一遍。 包括洛离带她去姻缘宫。 渡劫真君对此表示很满意,无颜对他非常坦诚,并且毫无隐瞒。 只是说到那个木偶,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可惜无颜并没有捕捉到,她靠着椅背上,感觉今天有点累,同时向渡劫真君说: “还好那个人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我之前的性命,他搞这么多,不过是在白忙活。” “哦?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白忙活的某人,觉得自己还可以补救一下。 但无颜却难以察觉的皱了眉头,她讨厌之前的名字,也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 “神尊,我讨厌之前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了。” 她喝下一大杯水,压抑尘封的心慌。 渡劫真君察觉到她的闪躲,更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 无颜喝完水,叹了口气: “用那姻缘线绑着我也没用,我只会喜欢神尊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渡劫真君老脸一红: “神器可不是你说没用就没用的。” 无颜认真问道: “那要怎么才能摆脱姻缘线的影响。” 渡劫真君眯起眼睛: “那起码得修成真仙。” ------题外话------ 文笔致歉,写得像大纲,reallysorry~ 96 : 借法力 无颜起了修炼的心思,渡劫真君也很配合,她想学什么,就教她什么。 只是法术不同于灵气,可以从天地间吸收,法力的来源非常单一,一是由飞升时的灵力所转化,二是由人间信徒念力提供。 飞升时雷劫铸就的仙骨,决定了神仙的初始法力值,飞升前实力强的,与之相应,飞升后的法力,也会更强。 但是,一旦飞升完成,仙骨不可更改,提升法力的方式,就只有依靠信徒。 因此,香火越旺盛的神仙,法力,通常也越强。 那些不直接为凡界所知的神仙,通常,香火,则经由天庭再次分配。 无颜飞升不久,虽然是地仙,但还未下凡执勤,因此并无天庭的香火供给。 偏偏渡劫真君交的法术,没一个,法力消耗,都异常惊人。 以无颜本身的法力,仅仅能够施展一次,法力就差不多耗干了。 她只能眼巴巴看着渡劫真君挥洒自如,百十个法阵挥手而就,神殿里一会刮风,一会下雨,刀光剑影在她眼前呼啸,暗夜流星一般,砸向另外一个半圆形的防护罩。 他一个人,将攻和守,演绎到极致。 他的手掌大而温润,每一个指节都特别长,皮肤透着一股晶莹的白,关节处还有淡淡的粉色晕染开。 他结阵的手法过于绚烂繁复,看得无颜眼花缭乱,偏偏那软糖一般的嘴唇,冷不丁又会念出一句咒语,惊得无颜一个激灵。 “颜儿,你试试这个漫天星辰诀。” 渡劫真君十指交叠结阵,口中默念: “漫天星辰,暗夜流金。” 瞬间,一颗颗巨大的陨石突然出现,裹挟着熊熊烈火,冲着神殿砸了过来。 无颜看得心惊肉跳,那流星越来越近,在他们头上,猛然炸裂,碎裂成无数石块,带着熊熊火焰,雨点般砸了下来。 眼见着要砸到自己,无颜忍不住举起手,护住了脑袋。 但那雨点一般多是碎石块,在离神殿30米的地方,被门外十里闪电击中,整个世界亮了起来。 无颜眯起眼睛,感觉自己要瞎了。 再睁开眼,那些陨石已经烟消云散了。 渡劫真君丝毫不在意她恐惧的眼神,温柔的说道: “你试试!” 无颜在凡界时,不管什么功法,只要看上一遍,就能学会。 但是这个漫天星辰决,杀伤力也太大了,她竟然有些不敢尝试: “神尊,我好像,没有法力了。” 她虽然不爱说谎,但是对修炼,多少又几分虚荣。 毕竟是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让她一下子承认自己不敢,她做不到,她习惯性找借口逃避真正的问题。 渡劫真君也有些惊讶。 无颜不喜欢他接吻的方式,他最近也控制住自己,尽量不去吻她,但她现在红着脸说谎的样子,让抓心挠肺的痒。 “怎么又没有了,刚才不是借给你了。” 他叹口气,揽过无颜,偷笑着吻了上去。 他不怕无颜看见他在笑,因为她接吻的时候,总是非常紧张,紧紧闭着眼睛。 看着她因为撒谎而吃瘪,他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 这样子搞了几回,无颜就不愿意跟他学法术了,问他要了基本书,打算自己学。 渡劫真君假装不在意,心里多少有些后悔。 兴许当时,不应该做这么过分。 无颜可真小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算是明白了。 如果无颜想亲他的时候,他亲了无颜,那她就不会生气。 但如果无颜不想亲他,而他又亲了她的时候,那她就会生气。 渡劫真君虽然找到了这个规律,但他也生气,凭什么无颜想亲就亲,他就不能想亲就亲,亲了还要被嫌弃,被甩脸色。 他觉得这不公平,他也想像无颜那样想亲就亲。 无颜实在是太小气,太计较,他着实有些苦恼。 他自己就十分大方,不管无颜是趁自己睡着了偷偷的看自己,还是在帮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轻轻的磨蹭两下,还是倒水的时候,盯着自己的嘴唇发呆,他都非常大方且愉快的接受。 就算无颜什么时候,冷不丁的亲他一下,或者突然冲进他怀里,他也肯定只会深深的回一个吻,然后紧紧的抱住她。 而不是像她那样,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个刺猬一样,把锋利的一面都竖了起来。 借着无颜不肯提之前的名字,他猜想,无颜肯定是成长过程中,太缺乏安全感。 她不习惯与被人触碰,仿佛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她自己,其他的,都是敌人。 仿佛触碰她的,只有刀,而不会,是一双温柔的手。 哪怕她千百次说喜欢自己,但她的身体,显然没有接受自己。 渡劫真君也不气恼,说起来,他还挺喜欢无颜一惊一乍的反应。 尤其是当无颜竖起一身的刺,突然发现是他,然后逐渐放下戒备,对他展露微笑的过程。 他真的很享受。 但是无颜本人并不享受,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讨厌渡劫真君的这种行为。 她完全无法理解,那个高高在上,高冷到无法接近的神,为什么走到他身边,突然发现他热起来的时候,连上衣都不好好穿。 更别说还时不时的发动突然袭击,在她的脸颊,脖颈,头发上乱亲。 她有时候忍得咬牙切齿,甚至默默盯着对方看上半天,就为了看他到底是不是被夺舍了。 她真的很难接受,这个放荡不羁的人,跟那个高冷到没有表情的渡劫真君,是同一个人。 距离产生的美,又被距离消灭掉。 就像宇航员到达月球,发现那美丽的圆月盘其实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无颜来到渡劫真君的广寒宫,也觉得渡劫真君跟个普通的男人好像没什么区别。 好像也就是,高那么一点,白那么一点,健壮那么一点,威猛那么一点,再加上美丽一万点。 她十分确定,渡劫真君在神殿不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个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渡劫真君。 尤其是他睡着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层银白的神辉,微微的皱着眉头,她会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那眉间的褶皱抹平。 她有时候也会想,她的神,强悍如此,难道,也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97 :这里,也太平不了多久 无颜不想再跟渡劫真君借法力,便每隔几日,趁避雷珠能用了,便跑到仙界,看看,能不能找点事做,顺便,也熟悉一下仙界,她也想知道,真玄子,到底被抓到哪里去了。 无忧和神剑派,她一天也没忘。 只是鉴于渡劫真君使者的身份,仙界大部分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却绝口不提,要她帮忙的事。 她没有别的去处,总是晃悠着,不经意间,就来到天帝的宫殿。 这里,好歹有洛离不跟她假惺惺客气,能真实的陪她说两句话。 这天,正好天帝也在,几个人干脆聊起在神剑派的日常。 天帝有意无意说起,自从无颜飞升之后,神剑派没了真玄子,真书子两位长老。 而且周域垮台,玄门宗主也归了玄天宗,神剑派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他满脸担忧的对无颜说: “我听说,现在执掌神剑派的,是你那13岁的小师妹。” “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还照顾不了,怎么照顾这么百十来号的门派。” “偏偏神剑派地处偏远,信徒也没几个,我听说那小姑娘,都研究起种地了。” 他虽然尽力想表现出同情,但神剑派什么情况,他实在在清楚不过了,那小姑娘,能撑这么久,属实算她命硬。 神剑派,断不能过得好。 他盯着无颜,见无颜一脸担忧,心里又放心不少,继续添油加醋: “偏偏今年收成也不好,估计他们,是很难熬过这个冬天咯!” 他眯起眼睛,想起神剑派近来凭着一本无极心法,挣了不少钱,估计这会正在喝酒吃肉。 而自己明明交代过师明阳,把神剑派的财运通通剥夺,要让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并不怀疑师明阳的本事,他怀疑师明阳的忠心。 有太多想法的人,不会是一颗好棋子,而且通常来说,这种人也不愿意做棋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神剑派的好日子,也马上要到头了。 他必须凭借神剑派,逼着无颜下凡,逼着无颜犯天条。 他倒要看看,那个自诩正义的渡劫真君,在心爱之人面前,还能不能坚持自己的正义。 无颜自然是吃惊的,她知道神剑派会有点难,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难。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修炼,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即使进了神剑派,那也是由真书子养着,从来没有操心过油盐酱醋。 她很难想象,神剑派怎么会面临没有钱花这样的困境。 而且就算没有钱花,只要学会辟谷就好了,其实不吃东西,反而省了很多麻烦,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修炼。 大不了让那些不会御气,没法辟谷的弟子还俗就好了。 她这样的想法,无忧也曾经有过。 直到她发现,神剑派除了十来个算得上是正经修士外,大部分弟子,都是真书子从会稽山下面捡回来的孤寡残疾。 这些人,要么是被家人抛弃,丢出来等死,要么,家人早都死光了,就剩了自己活着。 他们除了神剑派,根本没有别的去处。 就是死,也只能死在神剑派。 明白这一点之后,她再也没想过把这些人丢下。 她在地球的时候,算不上善良。 哪怕到了这个地方,也说不上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 但是真玄子对她的付出,还有神剑派众人对她的期待,都让她觉得自己无比重要。 她非常确定,自己一定是小说中,拯救世界的主角。 而眼前的困难,只是一时的困难,不管眼前有多难,那都只是为了磨砺主角设定的障碍罢了。 她相信,时间一到,危机自然会解除。 而她,将会是这个世界里,为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不管多苦多难,她在这里,完完全全找到了自己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保护神剑派,保护真玄子和师姐留下的一切。 她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会苦尽甘来。 没当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她都会在心中一遍遍默念: “我是老头求了一千年才求来的妹妹,我是师姐唯一的师妹,我是神剑派第一个女掌门,我不是npc,我绝对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大英雄。” 她坚信,她的主角光环,迟早有一天,会顶在头上,闪闪发亮。 虽然,现在,在她头上闪闪发量的,只有那只蝴蝶簪子。 她问了蝴蝶的名字,却没有问过狐狸蛇王八走地鸡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化形,所以,她觉得他们不配。 她直到现在,依旧以为,这几个动物,就是普通的动物。 她把这几个畜生,都当做无颜留给她的纪念。 当时没觉得多可爱,师姐飞升以后,房间空了好几间,倒是只有当初无颜劝她养着的宠物,能时刻陪着她。 狐狸因为是白色的,被她喊做小白,四脚蛇因为是黑色的,就成了小黑。 而乌龟依旧叫小王八,那只羽翼渐丰的五菜鸟,依然被她叫做走地鸡。 今天,又是贩卖无极心法大赚特赚的一天。 她买了好肉好酒,自己跟真绝子无语吃了个饱,又捡了些边角料回来喂这几个畜生: “小黑小白,小王八,走地鸡,出来吃饭了。” 她蹲在地上,满眼温柔的看着那几个畜生疯狂争抢食物,一边念叨着: “吃,多吃点,冬天要是搞不到钱,就把最肥的宰了吃了。” 她笑眯眯的说话,却惊的狐狸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 四脚蛇头上的角长得越来越明显,他饭量大,一下子抢到吞下了肚。 再回味起无忧的话,想吐掉确是不能的了。 夜里无忧疲惫的睡下,那白发蓝瞳的少年在月光下突然现身,依旧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凡间的食物,满足不了你们,你们需要的,是妖气。” 狐狸垂头丧气: “我知道我们需要妖气,可是她才御气5阶,你不会想让她去妖界修炼吧,我怕到时候,我们会死得更快。” 白发少年抬头望月,慢吞吞说道: “这里,也太平不了多久,别忘了那破魂箭,是从哪里来的。” 狐狸把自己团城一个圈,眯起眼睛: “你的意思,是天帝还惦记着她。” 白发少年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立即化作原型。 月光下,师明阳突然出现在无忧房间,盯着床上的人,楞了起来。 他完全不明白,神剑派的财运,明明已经被他全部封死。 她又到底是凭什么,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不合理。 98 : 解决问题不如保留问题 见无颜稳如泰山,天帝忍不住下了一剂猛药: “最近魔界动荡,妖界也趁机作乱,神剑派驻守妖魔两界入口,怕是要首当其冲。” 无颜难掩忧虑,听他这么说,也不免起了疑惑: “既然那神剑派位置这么重要,帝君为何不干脆派些天兵天将把守。” 天帝抬起锐利的眸子,无颜到底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点。 问题存在的本身,就是有价值的。 不管神剑派失守后,妖魔会对人界造成多大的危害,作为天帝,他都不会提前插手。 他可以救世,但他不会根除灭世的问题。 就像末日的传说传了几遍,大英雄,也总在最后才出现。 “这个地方虽然重要,但毕竟有上古护山大阵压制,而且仙界事物繁忙,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对凡间可能发生的祸事。” “你刚飞升,你不懂,而且,人界修士,也需要历练,才能飞升。” 无颜显然理解不了他的逻辑,在她眼里,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而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又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好像一下子把所有问题都抛出来,然后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摆在那里不处理了一样。 这着实有些可笑。 她看着天帝,认真问道: “那妖魔两界,通往人界的入口,难道仙界,就没有什么方法能复原,就非得让神剑派,在那里年复一年的守着?” “每十年还得加固一次法阵,为此神剑派几千来,死了多少人,整个凡界修士,又死了多少人。” 想起真书子为修补法阵耗尽灵力,最后跌落血海,最终香消玉损,无颜忍不住红了眼,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都怪那个入口,她眼里又浮现出真书子不顾自身安慰往阵法里输入木系灵力的身影。 她深深感觉,那个法阵,和那血海炎狱一般,吞噬了太多太多的性命。 明明,最好的办法,是修复那个缺口,但天帝,竟然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样子。 她瞪着天帝,不自觉的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傻子。 天帝自然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眯了眯眼睛,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哪有这么容易,你是不知道,当年临真大帝为了补上妖魔两界的漏洞,呕心沥血,最后还是不慎留了个小口子,他精疲力尽,不得已又在上面设立了阵法压制。” 他低头垂眸,不看无颜,仿佛坠入了回忆的深渊,接着说道: “你不明白,神仙跟神仙之间的差距,比凡人和神仙的差距都大。” “临真大帝飞升前,是元灵根,而飞升后,他的仙骨,可补天地,可铸神魂,在他巅峰的时刻,哪怕再创一个世界,也是极有可能。” “你我不过是天帝间的茫茫众生,苦修千年,偶然窥得仙机,而他生来便是天道宠儿,修行一路坦途,飞升之后的神力,也远超你我。” “即使我做了几千年天帝,我也只能很惭愧的说,我连修复当年留下的一个小口子这样的事,都做不到。”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目光平静却略带懊恼的望着无颜: “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难受吗?” 无颜吃了一惊,她以为自己修炼起来,就已经算是容易的了,但没想到,世界上,还曾经存在过临真大帝那样的天才。 修行30年便已飞升,而自己,修了足足500年。 看着懊恼的天帝,她似乎能够理解一点他的感受。 同时,又想起渡劫真君说的,自己也是元灵根的事。 但是渡劫真君又明确表示自己应该不是临真大帝转世。 她也叹了口气,猜测,也许元灵根与元灵根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就像她的元灵根,并不明显,修行了几百年,也只是被当做杂灵根。 只是想起神剑派,想起真书子,她又忍不住思考,不知她的仙骨,是不是也一样,能补天地,能铸神魂。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想把神剑派那个漏洞给堵上。 沉睡了一下午的洛离醒来,就看到两个愁眉苦脸的人,坐在自己床前。 她忍不住笑了笑,这个世界重复的次数太多,她经常在刚醒来的时候搞不清楚状况。 就像现在,她不记得自己剧情究竟走到了哪一步,但是看着两个人满脸愁容的守在自己床前,她想当然的以为是这两个人担心自己要魂飞烟灭了,便脱口而出: “不用担心,就算失败了,我也只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不会彻底消失的。” “你在说什么?” 天帝皱着眉头,率先醒悟过来。 无颜也一脸疑惑: “失败,什么失败。” 系统拉起了警报,洛离瞬间回神,意识到现在还在剧情的早期,再看无颜身上,还是在渡劫真君那里常穿的衣物。 她立刻惊醒,大脑高速运转,便一手扶着额头,转身又躺下,把自己捂在被子里,闷在里面,害羞的说道: “没什么,做了个梦。” 天帝莞尔一笑: “你总爱做一些奇怪的梦。” 洛离从被窝里探出一只雪白的手,一下子把无颜拉了过去,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再有十天,我儿子满月,你一定要来哦。” 她狠狠的捏住无颜的手,希望这次能改变那惨烈的结局。 无颜对小孩子谈不上喜欢,但洛离很美,她觉得,她的小孩一定也很可爱。 她笑着点头: “我肯定来。” 天帝笑得云淡风轻: “叫渡劫真君一起来啊,他实在太孤僻了,什么事情都不参加,就知道自己待着。” 他呵呵笑着,眼神却冰冷无比。 说来也巧,十日后,正是神剑派,被群妖围攻的日子呢。 出来的时间够久了,无颜又聊了一会,赶着回了真君神殿。 这次,她玩得有点久,等打开门的时候,那避雷珠已经完全变成了粉色。 她捂着狂跳的小心脏,决定以后出门要时不时把这个珠子拿出来看一眼,省得一时开心忘了时间。 她左顾右盼,没有看到渡劫真君,暗自开心,蹑手蹑脚的关上门,还没回头,就被渡劫真君从后面结结实实的抱住了。 他把她抵在门上,紧紧贴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想回来了。” 99: 可以不可以 渡劫真君神出鬼没,无颜虽然被捉弄了很多次,但每次被捉住的时候,仍然会觉得不爽。 她双手抵在胸前,努力撑在门板上,企图拉开距离,给自己腾出施法的空间。 她这样的抵抗,让渡劫真君觉得很好笑。 他把她压在门板上,只是想吓唬她,并不想折磨她,因此并没有怎么用力,但这并不等于,他只有这点力量。 无颜能用多大的劲反抗,他就能在她的基础上,再增加一倍。 直到无颜喘不过气,放弃抵抗,他才抬起低垂的眸子,挑衅的问道: “知道错了吗?” 无颜很反感他这样,多年的行走世界的经验告诉她,他这是在挑衅。 她很生气,很愤怒,但又确实没有更多力气了。 虽然如此,渡劫真君能挑衅她,她也能憋着不说话。 哎,她就觉得自己没错。 要错,也是渡劫真君先错的,谁让他这么没礼貌,动不动把人挤在门板上。 无颜不说话,决定跟渡劫真君冷战。 但是渡劫真君一点也不冷,相反,他还觉得很热。 无颜的冷战不但冷不到他,反而因为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而越发的难以控制起来。 虽然身体上觉得很舒适,很愉快,但精神明白,继续下去,是对他单方面的折磨。 轻轻叹了口气,他将无颜松开: “知道错了就好,下次不许这么晚了。” 无颜本来对自己晚归还有一点点的愧疚,但被渡劫真君这一闹,那是一丁点都没有了。 她烦得要死,心里像是有火在烧,恨不得把渡劫真君压在门板上,问问他,还敢不敢了。 “今天又去哪里了?” 渡劫真君也不理会她的愤怒,自顾自的往寝宫走。 无颜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一下子忘了生气,两只脚自动的就跟了上去。 “去看洛离了。” “哦。” 渡劫真君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洛离,这个名字,最近出现得很频繁。 他的无颜,在仙界,好像就只认识这么一个人。 飞升后,无颜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渡劫真君一起度过。 她爱慕他,崇拜他,因此,也百分百信任他。 她把天帝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了渡劫真君,同时小心翼翼的问: “神尊,我知道,你说过,神仙不能私自下凡。” 她壮起胆子,满怀期待的问道: “但是,我真的放心不下我师妹,神尊,我想说,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们。” 见渡劫真君没有说话,她又抢着说道: “神尊,我真的,想去看看他们,你告诉我,私自下凡,会有什么惩罚,我自己背着就是。” 渡劫真君眼神冰冷异常: “既然你都想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渡劫真君肉眼可见的生气了,转过身,背对着无颜。 无颜立即跑到他对面,拉起他的手,解释: “神尊,我不想骗你,我也不想让你生气,但是我真的需要去看一眼神剑派,就一眼就行,让我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渡劫真君眯起眼睛,紧闭双唇。 无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边是心心念念的小师妹,一边是朝思暮想的渡劫真君,她哪个都放不下。 她不怕天规责罚,她怕渡劫真君生气,他一生气,一皱眉,她感觉自己呼吸都不畅快了。 不自觉的,她将整个人贴了过去,抓住渡劫真君一条粗壮有力的胳膊,摇晃起来: “神尊,我真的不想骗你,你不要生气了,我小师妹人很好的,她真的很可爱,她应该很快就能飞升,我先下去看看她,不碍事的。” 她整个人挂在渡劫真君的胳膊上,瞪着清澈的眼睛盯着他。 这真是要了渡劫真君的命了。 无颜在神剑派的时候,就爱宠着无忧,这一点,渡劫真君也非常清楚。 但凡无颜不是他的人,无论偷偷下凡多少次,只要不被抓住,根本就算不得多大的问题。 但让他担忧的,根本不是私自下凡这样的小事,而是为什么会下凡,下凡之后,又会被牵扯到什么事里面,这才是令人头疼的。 尤其这个想法,是去了天帝那里才冒出来的。 一个人想打破规则,不算什么大事,但一个人,被别人引导着打破规则,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渡劫真君明显感到,天帝,在背着他,下一盘大棋。 而无颜,就是第一个,被摆在明面上的旗子。 他双唇一动,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以,没问题,你开心就行。” 无颜欢呼雀跃,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渡劫真君眯起眼睛,面对完全坦露心意的无颜,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至于应对的办法,就让他自己来想。 这几日,无颜过得非常开心,一边偷摸询问什么时候能下凡看看,一边努力的在神殿找一些自己能干的活。 就算有自动归位的法阵,她也要抢在法阵前面,自己把物品放回原处。 开心的无颜充满了魅力,还跟渡劫真君聊起了临真大帝修补三界漏洞的事情。 渡劫真君却是听得心头一紧。 天帝知道元灵根的事情,那么他很可能,也知道无颜是元灵根,继而觊觎她的仙骨。 无颜不像临真大帝,飞升之时,便已拥有别人难以匹敌的法力。 不得不承认,无颜现在的实力,还太弱了,弱到,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神力。 他假装波澜不惊的喝茶,随意的问道: “哦,那他知道你是元灵根吗?” 无颜想了想,说道: “应该不知道吧,在神尊之前,没人说我是元灵根,我都当自己是个杂灵根,而且我修炼,也只是比别人稍微快了一点点。” 渡劫真君稍稍放心,提醒道: “颜,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灵根的事情,因为元灵根飞升后的仙骨,本身就是一品神器,你实力远不如临真大帝,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无颜本来是想问自己能不能把神剑派那里的漏洞给补上,没想到自己,竟然就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修仙界杀人夺宝不过家常便饭,屠人满门炼制丹药也是常有的事,渡劫真君跟她交代,她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她仍然忍不住问道: “神尊,那假如我修炼得很厉害了,我能把那个漏洞补上么?” 100 : 群妖围山(百章撒花) 事情来得出乎意料的快! 十天后,无颜在天帝那里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坐在洛离身边,跟众多没见过的神仙打招呼。 其中,有些人知道她的身份,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深意。 而更多不清楚内幕的,看到她,便热情的上来攀谈。 仙界的女仙着实不多,大约只有男仙的十分之一。 无颜守着洛离,也没别的地方想去。 她是有几分爱热闹,但今天的场合,人太多,太过于喧嚣,她不禁觉出几分疲惫,心里生出早些回神殿的想法。 偏偏洛离今天拽她拽得极紧,一步也不放,去哪都带着她。 看得一群大大小小的神仙,都误以为她跟天帝两口子关系匪浅,不禁存了拉拢之心。 无颜只觉得每一个打招呼的人,都和颜悦色,亲切得很,全然不知背后的厉害关系。 而少数几个知晓渡劫真君存在的神仙,更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谁也无法理解,渡劫真君,这么一个孤僻到死的神仙,为什么会放自己殿内的仙女出来游走。 这种不合理的东西,只有渡劫真君本人能够解释。 首先,他不觉得自己孤僻,他只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其次,他不是控制狂,无颜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无颜开心,他也开心,他不需要无颜跟他一模一样。 虽然有些担忧,但他还是觉得,不能把无颜像桃树一样困在神殿。 毕竟,那样的话,她也会不开心。 他还是更喜欢,看她开心的模样,为此,哪怕付出一些代价,冒一点风险,他也愿意。 无颜在洛离身边转悠了一上午,见了几百号神仙,头都快晕掉了。 终于,天帝自己来了,带着洛离,要去迎接几个原道而来的神仙。 无颜终于歇了一口气,立即跑到小角落打算一个人安静一下。 偏偏师明阳冷不丁的冒了出来,弯起凉薄的三白眼,笑道: “听说,你飞升前,是神剑派的。” 无颜心里一紧: “是,怎么了。” 师明阳哈哈笑道: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神剑派,好像被群妖围攻了。” “虽然都是些低阶的妖怪,在人界也不算陌生,但突然大批量聚集在神剑派,已经围攻了三天,我要是你的话,现在肯定得下去看看。” 无颜眼皮跳了一下,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人各有命,我只是降霜小仙,管不了这么大的事情,再说了,私自下凡,不是犯天规的么,你怎么怂恿我做这种事。” 师明阳这才用认真的眼神打量无颜,慢吞吞的说道: “我以为你是个傻子,现在看来,你也没那么傻。” 无颜危险的眯起眼睛,她来天界不久,对这里不熟悉,因此表现得比较冷静理智有礼貌,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并且喜欢听人说自己坏话: “这世界只有觉得别人是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你要是这么关心神剑派,你就自己下凡去帮忙,我保证我绝对不揭发你。” 说完,她大步流星离开,留下师明阳一个人发愣。 他站了起来,低头,穿过层层云朵,想要看到那困境中依旧嚣张跋扈的脸。 呵~ 他发出一声冷笑。 明明是来劝别人犯规,竟然搞得自己有点想犯规,这真是太好笑了。 ······ 无颜急速离开,赶往真君神殿。 避雷珠时间要过了,她必须回去,跟渡劫真君说清楚,让他允许自己去做这件事。 会稽山下,无数妖兽汹涌澎湃蠕动着,如潮水一般,涌向神剑派。 无忧率领神剑派众人,在山门外驻守,在妖兽的侵袭下,迎面而来的风中,都带着些许腥气。 她肩膀上的小黑吐着信子,半透明的眼眸横向扫过,竖起的金色瞳孔,一下子变得更为明亮。 会稽山非常大,一共由五座主峰连在一起,神剑派位于其中最高的山峰之上,在神剑派后方,则是妖魔两界通往人界的入口,掩藏在高山云雾湖泊之下。 这一次,妖兽来势汹汹,如同收到指令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会稽山聚拢,一路毁坏农田房屋,吞食人类血肉,肢体残骸,遍布四野。 来得及逃跑的村民,便都朝着神剑派,浩浩荡荡的逃了过去。 不过三日,神剑派里里外外,都躺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同一张恐惧而麻木的面孔。 他们大部分,都在这一场浩劫中,失去了亲眷,而侥幸存活的人,闻着风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看着神剑派弟子,日渐凝重的神色,紧张的神经,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 真绝子单手搬动一个硕大的木桶,仗着高大的身形,在拥挤的人群中,趟出一条道路。 她一手提桶,一手拿勺,给麻木的村民碗里,添上一勺安神汤。 人实在太多,经历过亲属被妖兽大口拒绝的人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没法吃饭,因为恐惧和痛苦,让他们的胃止不住的抽搐。 但这样一来,时间一长,他们的精神只会更差。 真绝子一边舀汤一边骂: “平时让你们多捐点钱,一个个都不愿意,现在都跑到我这里来,饭哪里够吃,这稀粥,也就这一顿了,明天,就等着一起饿肚子吧。” “他大爷的,做饭我一个人做,吃就一起吃,吃个屁,都饿死算了。” 真书子走后,她脾气越发暴躁,骂人也越加难听。 神剑派着实过了一段极为艰难的日子,偏偏村民也见风使舵惯了,看神剑派掌门只是一个小女娃,都跑去供奉别的门派了。 这对在神剑派修行几百年,做了几百年好人的真绝子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对她来说,附近的村民是她们神剑派时代守护子民。 但对于村民来说,几十年的岁月并不能让他们了解到自己爷爷那辈被拯救的故事,他们只知道,眼前的神剑派,不太靠谱。 凭借这样的想法,他们本能的选择了别的门派护佑。 但当妖兽来袭,位于会稽山脚下的他们,必然成了妖兽的加油站。 没有在前期给予神剑派支持的结果,导致神剑派的存粮根本不够支撑几千人三天的消耗。 库存的米很快见了底。 只是比口粮更让人担忧的,是无忧和无语他们,究竟能不能凭借护山阵法,守住神剑派这最后的净土。 ------题外话------ 100章撒花,前面就当度蜜月了,回归正传,接着跑剧情,直接拉满。 101 : 她就是奇迹 无忧从没见过,种类这么齐全的妖怪,甚至比她,在动物世界看得的种类还要多,如果非要让她类比一下,她肯定会掏出山海经,来一一辨认,那些奇形怪状的妖兽,到底是不是照着书里长的。 她恐惧又兴奋的颤抖着,看着山下密密麻麻奔袭过来的妖兽,由于无颜赐福的关系,那些本来长着翅膀的妖兽,到了会稽山地界,也只能笨拙的在地上爬行。 穿越过来,无忧第一次感觉这个世界,实在是精彩,那些妖兽,仿佛也不分什么敌我,在奔袭过来的路上,有些好像是饿了,直接低头对着旁边的妖兽开始啃食,鲜血和内脏瞬间飙飞,血腥气,似乎又会引得更多妖兽发狂,他们嘶吼着,加入进餐的队伍。 无忧感觉腹部一阵绞痛,没忍住弯腰呕吐了一会。 她太紧张,太恐惧了。 她虽然是神剑派掌门,但是她现在,连自己的剑都还没有寻到。 而自己的实力,依旧停留在御气5阶。 理智告诉她,战胜这群无边无际的妖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身后既是神剑派驻守千年的老巢,是她穿越之后的家,里面住着的,是她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神剑派弟子,以及面对妖兽,毫无抵抗力的凡人。 她紧紧掐着腰,缓解恐惧带来的僵硬,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她没法放弃这么多人,自己逃跑,她做不到。 她努力吞咽一口唾沫,让自己重新站直,站正,直视向他们冲过来的妖兽。 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她知道,只要她放弃,身后的人群,必死无疑。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高尚,但她确实不想看到,那些相信,认可,崇拜自己的村民,在妖兽的口中,血肉横飞。 信心,力量,勇气。 只要敢做,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她抬头朝天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大喊: “劳资是主角,劳资什么都不怕,劳资吉人自有天相,待我主角光环到账,定要杀上九重天,踏平凌霄殿。” 来吧! 她掏出准备好的符纸,对着冲上来的妖兽挥去。 虽然有点后悔,没跟着真玄子好好学两天剑法,但符道,是她目前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她穿越过来,光顾着玩乐,又正值青春年少,一心只想要找点跟符纸一样颜色的东西瞧瞧,缓解一下她暴躁的荷尔蒙。 偏偏穿越后是个未成年,真书子拼死拼活避着不给她教学。 如此一来,神剑派两大绝学,她一个不会,反而是闲得无聊,跟那个不知道死哪里去了的大师兄,没事画过几张符纸,学过几个增添运势的阵法。 此刻,她也不再管那符纸本应该刻画什么内容。 心诚则灵,她想着万变不离其宗,只要用灵力将精神刻画在符纸上,她的构思自然会得到呈现。 说干就干,那黄色的符纸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爆炸”“死亡”“燃烧”“消失”。 她甚至不愿意,花时间将咒语补全,满脑子都是,什么样的文字,最具有杀伤力。 面对浩浩荡荡冲上来的妖兽,单纯的堵在门口拦截,被突破,只是早晚的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只是对人来说。 这冲天一般的妖兽,如同海浪一般,不断涌来,要不了多久,光凭尸体,就能把这山口,给填平了。 无忧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冲无语眨眨眼睛,指了指天上,喊道: “他们太多了,我去天上炸他们,你守好这里。” 妖兽的嘶吼声,完全将她的声音盖住,无语眯起眼睛,看着这个矮自己一头的掌门,担忧不已: “你说什么?” 无忧笑了笑,径直冲向云霄,她像一柄利箭一般,瞬间穿过云层。 地面上拼死防御的神剑派弟子愣了一秒,在无忧消失的两秒钟,他们几乎要哭了出来,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他们为非作歹的掌门,跑了。” 他们知道,他们早知道,掌门别的本事不行,跑路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她平时脑袋里就没什么正经想法,为了挣钱,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敢做。 他们心里的底线,早就被她打到地心去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她竟然会丢下神剑派弟子,自己跑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暗淡下来。 本来就不可能赢的战争,就是因为有她的存在,他们才愿意坚持到现在。 她,跟所有人都完全不一样。 她,总能带来奇迹。 正是因为有她带来的勇气和信心,所有人,才能坚持到现在。 而现在,她消失在天空,所有人抵抗的信念,都和她一起消失了。 无语也愣在了原地,任由妖兽镰刀一样的前肢,割向自己的脖颈。 苍穹之上,一团团棉花糖一样的云朵里,无忧突然炸开,手里拿着刚刚写好的一大叠符纸,从天空俯冲撒下。 她像一架轰炸机一般,符纸所到之处,立即发出巨大的爆炸,将妖兽,炸得四分五裂。 这样猛烈的攻击,一时间,让所有妖兽,停止了进攻,他们整齐划一的抬起头,盯着无忧急速掠过的身影。 “傻逼,你在做什么?” 无忧气得说起了家乡话。 一贯无语的无语,第一次温柔的笑了,他眨巴几下湿润的眼睛,回头将一个冻成冰雕的妖兽砍得稀碎。 望着在阳光下逐渐溶解掉的妖兽,无语看向天空自由翱翔的无忧。 他知道,在刚才短短的几秒钟,她又增加了一种符咒。 她可以,她真的可以。 他欣喜的笑着,感叹无忧的神奇。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妖兽群中,走出一只小三一般大小的癞蛤蟆,只见它鼓动两腮,突然发出震天般刺耳的轰鸣: “呱呱呱呱呱” 跟在它后面,是更多密密麻麻的癞蛤蟆,每一只都将两腮臌胀到极致,与最大那只,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呱呱呱呱呱” “呱呱呱呱呱” 一道白光自脑海闪过,无颜感觉大脑一阵锐利的刺痛,头晕目眩的感觉立即传来,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希望的田野,四周都是蛙声一片。 刺耳,刺耳,挥之不去。 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鲜血,却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102 : 漫天星辰为你而来 无颜正好在此刻赶来,她带着一身光辉,从天而降,将无忧抱在怀中: “无忧,无忧,你没事吧。” 她挥手结成结界,将无忧护在里面,抵御妖兽的音波攻击,抱着无忧,缓缓下落,将她交给无语。 神剑派上上下下的弟子,都非常激动,兴奋的喊着: “师姐。” “师姐。” “师姐,你回来啦。” 无语接过无忧,看着无颜,忍不住红了眼睛。 无颜望着灰头土脸的众人,也忍不住更咽了,她轻轻点头: “嗯,我回来了,我回来看看大家。” “这些日子,大家受苦了。” 无忧渐渐睁开眼睛,看到无颜,立刻扁着嘴巴,哭了起来,嚎啕着扑进无颜的怀中。 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抱在一起,无颜看着无忧肥肥的小脸瘦了一大圈,心里难受极了,此情此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不断吸着鼻子,阻止眼泪流出。 抱着无忧瘦削的肩膀,看着神剑派落魄的众人,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一瞬间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多做了些什么。 早年她受制于妖道,过了暗无天日的十年,后来又独自散修500年,要不是入了神剑派,她哪里能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哪里懂得世间还有真书子那么好的老师,还有小师妹这么可爱的师妹,还有真绝子师叔,还有无语,神剑派的上上下下,每一张面孔,每一个人,她都无比熟悉。 她有些动摇,觉得自己不该为了渡劫真君飞升,起码,不应该在大家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独自离去,把所有人,都丢在伤痛与苦难之中。 如果变强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那变强,又有什么意义。 看着神剑派众人,看着幼小又努力支撑着神剑派的无忧,她突然觉得脸红,感觉自己十分惭愧。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真书子,想起她温柔又强大的老师,在她最难、最落魄,最难熬的时候,给她带来了无上的温暖。 她觉得自己,真的愧对真书子对她的爱护。 真书子以命护她,而她,却把她守护了那么多年的神剑派抛之脑后。 心痛,心痛,惭愧,惭愧。 她将所有悲愤,都化作动力,她似风筝一般,随着风逐渐升高,高至苍穹,她十指交叠,学着渡劫真君的手势,念起了漫天星辰决: “漫天星辰,暗夜流金。” 随着她手势的变化,整片天空逐渐陷入黑暗,一颗颗月亮大小的陨石突然出现在上空,随着她睁开双眸,无数陨石裹挟着熊熊烈火,冲着妖兽砸了过去。 从高处看,那些盘踞在会稽山脚下的妖兽,像极了黑色的蚂蚁,妄图用他们丑陋的身躯,将神剑派淹没在尸体之中。 无颜只觉得这些妖兽无比的丑陋,即使数量再多,垃圾就是垃圾,垃圾多了,只会变成垃圾场。 她紧紧的看着无数陨石像流星一般在妖兽上方爆裂开来,蕴藏在里面惊人的法力,顷刻间,将解除到的妖兽烧成灰烬。 无数妖兽匍匐着苟延残喘,无忧立刻率领神剑派众人,冲了出去,她两眼放光,不停指挥: “补刀,快补刀,不要给他们活下来的机会。” 无颜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只有看到无忧,看到神剑派众人的笑脸,她才会觉得,自己没有错的离谱。 而真书子,也没有白白牺牲。 就算再见到,她也能毫不心虚的告诉她,自己守护了神剑派,守住了她心心念念的神剑派。 师父啊。 无颜轻轻叹息。 她倒是成了神剑派第一个飞升的弟子,只可惜,她的师父,没有看到。 遗憾,太多遗憾了。 她始终觉得,来到神剑派后,所过的那一年,她得到的温暖,比她之前500年,加起来的温暖还要多。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人界,多陪大家几百年,最起码,也要让无忧到了能真正接手神剑派,修为提升到渡劫阶段。 而不是,现在连大乘都没有的状态。 “无忧。” 她缓缓下落,冲无忧走了过去。 地上的尸体很多,她深一步,浅一步。 但无忧似乎沉迷于斩杀妖兽,并没有过来接她。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师妹果然还是如记忆中一般淘气。 “无忧。” 她好不容易走了过去,法力的损耗,比她想象中要大,刚刚的漫天星辰决,几乎耗尽她所有法力,她有些踉跄,扑在了无忧身上。 “师姐?” 无忧转过头,突然用很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无颜一下子有些心慌,也许是没有人护着的日子太难,无忧的眼神,比之前沧桑了许多,看起来有些忧郁。 她不免有些心疼: “我没事,我就是有些累了,想回去看看。” “好啊。” 无忧一下子变得笑眯眯的,跟着无颜,飞回了神剑派。 山门里,来避难的村民非常多,但属于真书子的后院,并没有放人过来。 无颜走进那院子,突然停住了脚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师父。” 她擦掉眼泪,但新的泪水即刻又涌了出来。 “师姐,节哀顺变,你别伤心了,师叔也不想看到你哭。” 无忧扯着她的袖子,安慰她。 无颜依旧触景生情,干脆跪了下来,朝着真书子的卧室,缓缓磕头: “师父,弟子不孝,没有守护好神剑派。” “弟子不孝,也没有守护好您。” 她啜泣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无忧紧紧的皱着眉,此情此景,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无颜缅怀了一阵,终究不敢推开那扇门。 她恍惚间,总觉得,师父还在门后的塌上躺着休息,而她推开门,依旧可以像往常一般,躺在她腿上,跟她闲聊。 物是人非,她不敢打破这样的幻想,转身去了海棠树下,那埋葬着真书子的地方。 她在那里站了一晚上,祭奠世上最好的师父。 可惜,海棠花神已逝,今年的海棠,果然没有开花。 她出神的看着那庞大的枝干,当日真书子为她梳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头,便天人永隔。 世界,何其残酷。 她深吸一口气,胸前的珠子蓝色所剩不多。 她准备去向无忧告别。 来到二层小楼,打开门,却只看到无忧在里面,她有点吃惊: “咦,你的小乌龟和小蛇呢,被你丢了吗?” 103 :不,这不可能 “蛇,什么蛇?” 无忧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无颜。 无颜脑袋里嗡的一声,炸裂开了。 她略微迟疑的退后两步,紧紧皱着眉头,心中有一种不知名的恐慌,在蔓延。 在她的潜意识,一瓶名为怀疑的毒药被打碎,随着神经,遍布她的血肉。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她苍白的笑着,摇摇头,想要把脑海里那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无忧,你忘了吗,之前有一条蛇,我们走到哪,都能碰上,后来你就把它收养了。” 她僵硬的微笑着,跟无忧描述一条蛇。 “哦哦,师姐,你说蛇啊,在啊,一直都在,它只是不喜欢太阳,藏起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条纯黑的蛇蜿蜒着从床底贴着地面爬了出来。 在它抬起头,冲无颜吐信子的那一秒。 无颜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是一条蛇,一条真正的蛇,可是师妹收养的,是一条四脚蛇啊。 “呵呵~哈哈哈,怎么可能,这太好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她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整个人颤抖着,发出悲凉的笑声。 无忧紧紧皱着眉头,显出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成熟与阴郁,她不解的问: “师姐,你在笑什么?” 无颜弯下腰,捂着肚子,止不住狂笑,听到这,突然间狠厉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无忧,满眼悲伤,一滴眼泪划过鼻尖,她讥讽且自嘲的笑道: “我笑什么?我笑什么?” 她转过身,悲伤在严重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冷静,她站起身,微微侧身,回头轻叹: “我笑我自己,我真是太可笑了。” 她皱起眉头,召唤出霜降,翻身而立,腾空而起,向着苍穹,直奔而上。 她一路疾驰,任由眼泪被疾风吹飞,任凭无忧和神剑派众人在地下如何呼唤,她一刻都没有回头。 无边无际的愤怒,在她心中沸腾。 这竟然是个幻境! 这竟然是个幻境! 这竟然是个幻境! 她无法相信,渡劫真君竟然会用幻境来欺骗她。 她满心欢喜的以为,她可以称为他的例外,飞升后的这些日子,她以为她得到了很多,得偿所愿,她喜欢的人,也正好爱她。 她无比天真的以为,她的神尊,她那象征着绝对正义与光辉的神尊,绝对不会,欺骗她。 而此刻,她感到无比讽刺。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 “无颜啊无颜,你以为你是谁,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你以为神尊很爱你吗?你以为他能有你爱他那么爱你吗?” “为什么要跟他说,为什么不直接下凡,现在怎么办,师妹怎么办,神剑派怎么办。” “为什么要把他,放在神剑派众人,放在师父前面。” “他什么都没有为你付出,你的爱,得来的太容易了,根本一文不值。” “他是神尊,他有很多人爱,可是神剑派,可是师妹,他们只有我了。” 她越想越觉得愤怒,越想越觉得惭愧。 飞到最高点,她拿起霜降,拼命挥砍。 这里,竟然连太阳,都是假的。 她发出冷笑,眼泪却流了出来。 原来苍穹上,那散发着温暖与光芒的太阳,离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张写着“太阳”两字的符纸。 荒谬,实在太荒谬了。 她痛心疾首。 后悔自己曾经对渡劫真君百分百的信任。 这算不上精妙的幻境,正是因为她毫无防备,才没有察觉。 她却不知,渡劫真君这不算精妙的法阵,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逃不出去。 她能醒悟过来,完全是因为她自小极度缺乏安全感,因此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异常敏锐,天生抗性极强,这个环境,与她认识的世界,多多少少存在细微的差异,因此醒悟过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渡劫真君对自己的法阵一向非常自信,鉴于鬼界有人飞升,因此在无颜要求下凡帮助神剑派后,他假意答应,便趁她不备,将她困于幻境后,前往鬼界布劫。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无颜竟然这么快,就从他的幻境里,逃了出来。 无颜破开幻境,出来跌落在厚实的桃花花瓣中,这无边的美景,让她觉得触目惊心的都是讽刺。 她凄凉的笑着,感觉自己不过是渡劫真君摆在神殿把玩的一棵活人偶,与这桃树,并没有什么差别。 “啊~” 她发出痛苦的嘶吼,栽倒在这片花海。 她手里紧紧攥起一捧花瓣,羞耻,痛苦,迷茫的感觉,一起向她袭来。 她心痛万分,宁愿渡劫真君当时狠狠拒绝她的请求。 比起被愚弄,被欺骗,被背叛,她宁愿面对血淋淋的真相。 可惜渡劫真君自作主张的替她做出了选择。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给她选择。 “错了,我错了,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他。” 眼泪逐渐风干,她的精神在错乱的风暴中逐渐找到平静的归处。 “我为什么,一定要他同意呢?” 她开始思考。 她散修500年,自由自在500年,从来不受约束,无论做什么,都是自己做主,自己承担风险。 她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非常可笑。 何必呢? 他爱生气就生气吧! 反正他也没打算跟自己说实话。 自己又何必那么认真? 她一骨碌爬起来,急忙出门。 师妹还在瞪她。神剑派所有人都在等她,她知道,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 无忧才御气五阶,她能做什么? 会稽山聚集了那么多妖兽,神剑派那些人,根本对付不了。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一定要去。 “师父,我不会辜负你的。” 她意志坚定的迈向大门,这一次,她不会在意渡劫真君的想法了。 但是显然,这不可能,因为这是,他的神殿。 无颜刚走到门口,伸手触摸大门,立即被一道强大的神力弹倒在地。 “怎么回事?” 她睁大了双眼,心里彻底慌乱了。 渡劫真君不让她去趟这趟浑水的意志,显然超出她理解的范围。 在他出门的时候,虽然料定无颜出不了幻境,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又在门口贴上了封条。 那是带着真神意志的封印。 无颜受了一击,大脑显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再次冲了过去。 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她再次被弹了回来,而且,反弹的力量,随着她攻击的次数增加,也在不断变强。 104 : 崩溃 “不!” “我不信!” “我不信!” 无颜像一只刚刚被关进笼子的野兽,对着大门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她撞得头破血流,神志模糊,脚步,却不曾改变。 她像个傻子,不破南墙不回头。 但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精疲力尽之后,她躺倒在桃花之中喘息。 她双眼猩红,崩溃的捂住脸,哭了起来。 渡劫真君,很强,她一直都知道。 她喜欢他,崇拜他,爱慕他,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那无可比拟的强大。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他的强大,而感到绝望。 技不如人的时候,精神连同意志,一起遭受无情的碾压。 她眯起眼睛,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在绝望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恐惧。 回想曾经无数次看他轻描淡写的画符作阵,她那时只顾着欣赏他淡漠且专注的眼神,以及修长有力的手指。 她努力深呼吸,不断念起静心咒,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人界修士的阵法符纸,她看一遍就能学会。 理论上,她只要足够细心,就算是渡劫真君的法咒,她也能学会。 但偏偏回想的时候,记忆里全是渡劫真君淡漠的眼睛和温润的嘴唇。 她被自己气哭了,气得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在这里耗费的时间越久,她越发的心急如焚。 无忧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神剑派的大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她越发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心里对渡劫真君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不可原谅,无法接受,要不是被困在这里,她恨不得此生再不踏足这真君神殿。 自己的感情,对于他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吧! 她仰躺在花瓣中,思绪混乱不堪。 只是恰好喜欢自己的身体吧! 她自嘲的笑笑。 就像这桃花,只是渡劫真君喜欢看,他便让这花一直开,至于花怎么想,他才不会管。 她越想越狠,被碾压带来的嫉妒,让她不禁把他想得更坏。 就算自己死了,他也不会难过的吧! 他那么会接吻,不知道在自己之前,在这神殿里,逼死过多少人。 她愤恨自己在这种时候还会突然想起跟他接吻的感觉,她恨他嘴里住着的那个野兽,吸走了她的魂魄。 “无忧,无忧啊,你们怎么样了。” 她困死在渡劫真君的阵法里,在想象中倍感煎熬。 北河万象镜! 她突然想起他屋子里的神器,立即冲了过去,对着镜子施加法力,神剑派逐渐显示在镜中,只见这里破壁残垣,到处都是损毁的建筑。 无颜心头一滞,吐出一口血来。 她紧紧皱着眉头,努力在神剑派寻找熟悉的身影。 演武堂没有人,藏书阁也没有人,弟子学院没有人,连食堂都没有人。 虽然神剑派的建筑显而易见的被妖兽摧毁了不少,但只要没看到尸体,她就还有一份信心。 但随着镜子里的画面转换,她把神剑派上上下下翻看了两遍,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她终于控制不住慌乱的心,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去,整个人软绵绵的栽倒在镜子前面。 不可能,都被妖兽吃掉了吧。 她冒出最可怕最可怕的想法。浑身忍不住战栗,不敢去看,却又忍不住看。 “不,师妹不会有事的,最起码,她能逃走。” 她突然想起她那个师妹的飞行技巧无人能及,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也许,是躲起来了。 再次向北河万象镜注入法力,她打算把会稽山上上下下,全部翻查一遍。 终于,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了无忧,同时发现的,还有神剑派众弟子,甚至还包括,会稽山下的村民。 只可惜,无颜根本开心不起来。 因为此刻的无忧,正像一片落叶一般,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向着妖魔两界的入口,坠落。 “不!” 噩梦重现,那幼小的身影,与当初真书子跌入血池的身影重叠,无颜大喊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 幻境之外,真实的神剑派,今天凌晨,无忧受到妖兽蛤蟆的音波攻击,在万里高空,脑中一阵眩晕疼痛,两耳受损流出鲜血,整个人近乎失聪。 她失去平衡,在万里高空,摇摇欲坠。 底下的妖兽受了鼓励,立刻再次发动攻击。 她只感觉蛙声一片,两耳一阵轰鸣后,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彻底完了,要是在地球,不知道聋子能不能吃低保。 但是在修仙界的话,这点伤,应该不重吧。 剧烈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感觉不到疼痛,即使稳不住方向,她打着旋,跌碎层层云朵,却依旧不忘,将手中符纸悉数抛洒。 “无忧,无忧,你小心啊,你要撞上山了。” 无忧在跌落中失去平衡,在空中急速翻滚,大地和蓝天交替在她眼前出现。 夹杂在天地间的,还有无语一张死人脸。 她撇撇嘴,不明白他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好像她会死一样。 真是搞笑,她可是主角,她怎么会死。 不就是在空中多转了几圈吗,多大点事,大不了落地的时候,摔断几根骨头就是了,只要能把这些妖兽通通炸死,受点皮外伤,就当是军功章了。 面对这操蛋的世界,她一向和乐观,因为悲观也没有什么用,一如她那什么也不管的父母,如果她悲天悯人,整天纠结父母为什么不爱她,不管她,那她这一生,也没什么精彩可言。 还好她及时乐观,不管有不管的好,怎么作死都没人拦着,这才能骑着摩托车,从地球一下子飙到了修仙界,白赚了个神剑派,还看了这么多天的动物世界。 精彩,着实精彩,她兴奋的将身上的符纸全部掏出,洒落。 嘻嘻哈哈的笑着,恨不得把自己也当做符纸,在自己身上写上易燃易爆炸,然后把这群妖兽,炸个灰飞烟灭。 “还笑得出来啊!” 白发蓝瞳的少年满脸忧郁,他以成年体的状态出现,展开身后斑斓的金属翅膀,抱着无忧,稳稳的落地。 “你在说什么?” “哇,你能变这么大啊,平时怎么不变啊,多好看啊,是我钱充得不够多吗?” 无忧不知道自己聋了,也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有多大。 全神剑派的人,都被她呱噪的声音吸引,将目光落在那阴郁的少年身上。 105 : 杀戮是为了生存 “肤浅。” 匿蝶蓝色的瞳孔不带任何感情,薄薄的嘴唇只有一抹樱花一般浅淡的粉,他漫不经心的神色里,却总是蔓延着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阴郁。 无忧虽然很满意这成年体的器灵,但是目前,她并没有时间去细细欣赏。 尤其是感到神剑派的众人都看着自己,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害羞的微笑。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欣赏美男,真是别有一番刺激。 可惜这器灵美是美,但是好像,只能起到交通工具的作用。 她忍不住多看了那浑身笼罩着忧郁与悲伤的器灵,他的美丽总是带着一丝凄凉,虽然她不理解,但是那蓝得如同深海一般的眼眸,仿佛埋葬着许多令人伤痛的过往。 人不能太贪心了! 她收回目光,感叹这器灵已经生得这么美了,还要多奢望他有什么本事,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她嘻嘻哈哈的笑着,看匿蝶又恢复成发簪,回到了她的头上。 真轻啊! 那么大个人,好像一点重量也没有。 她眼神锐利,看着汹涌而来的妖兽,心里默默念叨: “我这器灵这么漂亮,哪怕是为了多看他两眼,我也得想办法保住这条小命。” 她占取鲜血,在符纸上写下“融化”二字,那红色的字迹,刚刚写成,立刻如同有生命一般,歪歪扭扭的,要溶在一起。 她将符纸扔在地上,以符纸为中心,立刻出现一个直径50米的法阵,将上山的小路,完全拦住。 “这符纸挡不住太久,大家赶紧撤退,退到山门里,再想想别的办法。” “可是,山门里,只剩下一些没有战斗力的人了,我们退回去,他们肯定活不了。” 无语破天荒说了好一段话。 无忧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见没有人行动,她立即飞到半空,对众弟子喊道: “我以神剑派掌门的名义,命令你们,现在,立刻,马上,撤退到山门里,那里还有神剑派的守护阵法,是我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人群逐渐动摇,真玄子加固法阵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 即使被神仙抓走,但是在所有人心中,真玄子,依旧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神剑派掌门,而今天,他们将仰仗他留下的法阵,换取一丝生机。 领头的妖兽已经冲了上来,刚刚踏入到“融化”符纸的范围,躯体上的血肉,立即变软,如同夏天的雪糕,从骨头上,慢慢融化,滴了下来。 紧接着,全身的骨头也开始变软,那融化到怪异的躯体,没迈出两步,便彻底倒下,变成一滩混浊的沥青状物质。 再过一会,那团沥青也彻底的融化,贴着地面,彻底消失了。 空气中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无忧捂住鼻子,领着众人,急冲冲往神剑派山门口撤退。 可惜,后面的妖兽,并不会因为前者的死亡,而感到任何的恐惧,闻到同类惨死后遗留的气味,他们非但不害怕,反而表现出异常的兴奋和狂躁。 那妖兽被融化后,全身的妖气,都凝结成液体,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无数的妖兽为了浅尝这一口精纯的妖气,集体一拥而上,前赴后继的,被符纸融化。 而更多的妖气,对妖兽的诱惑,只会更大。 四脚蛇红着眼睛,滴答着口水,从无忧的肩头,悄然滑落。 在消灭了接近一千多头妖兽后,符纸终于承受不住浓浓的妖气,当场炸裂。 凶猛的妖兽,如同开闸放水一般,将这个拥挤的山口撞开一个大洞,嘶吼着冲着神剑派山门冲了过去。 听着身后海浪一般咆哮着的兽潮,即使紧张麻痹了无忧的痛觉,也完全无法抑制她的恐惧。 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会在下一秒,被这群妖兽撕成碎片。 然而又一次次的劝慰自己,这肯定只是考验,虽然老头被抓了,但是自己还有师兄,而且师姐还飞升了。 她想,师姐既然飞升了,那她在天上,肯定什么都看得到。 师姐对她那么好,肯定不忍心让自己出事。 她想,她只需要撑一下,再撑一下。 就会有人来救他们了。 她在极度的紧张下,突然想起自己做主播,刚刚火起来的时候,有一次直播间里,突然涌来了大批大批的游客,他们像是一群阴兵,发了疯一般,在她直播间刷一些不堪入目的评论: “嫩是真的嫩,我有她视频,谁要。” “机车女主播,懂得都懂。” “当然是卖肉的啦,别装了,知道兄弟们想看什么。” “摆好姿势,你这多少有些放不开了。” ······ 她那时不理解,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别人会有这么大的恶意。 但是后来她明白了,生命,是一场生存游戏,恶意,也不要理由。 他们不想做什么。 他们真正想做的,是杀人,不管是用暴力,用武力,还是用语言。 他们想要得到的,是将人置于绝望,慢慢掐死的快感。 活着的人们,害怕死亡,于是他们,便制造死亡,为死亡喝彩,为死亡狂欢。 恐惧和退缩只会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活下去,坚强勇敢的活下去,便足以让这群蝼蚁,因为谋杀失败而抓狂。 她那时猜想,这些人,应该是怕她活着抢了他们的氧气,所以才想逼死她。 但是她不会,轻易被打倒。 她浑身发抖的守在山门口,一如她当初孤身自守直播间,恐惧和害怕不会让她投降,既然是生存游戏,她选择战斗到底。 无数妖兽冲了过来,在接触到守护阵法的瞬间,妖魂被震慑,僵在当场,动弹不得。 真玄子研究魂魄上千年,因为担心母亲和妹妹转世成妖魔,他对妖魂和魔魂,都有很深的了解,设立的阵法,对他们的杀伤力也很强。 无忧站在守护阵后面,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这群蝗虫一般的妖兽,在僵化后,被随之而来的符纸,炸成碎渣。 杀戮,不需要理由。 她想活下去,只是简单的想活下去,那手里,必然会沾上鲜血。 因为生存本身,就是一场杀戮的战争。 她不知道这群妖兽是为何而来。 但她知道,自己要是想活下去,就必须斩杀所有妖兽。 只有活下去,才有跟人讲道理的机会,弱者只会变成尸体,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活着,才是硬道理,此刻,她无比感谢真玄子的勤劳刻苦,设立这守护阵。 但随着一个超大人面蜘蛛的登场,她的笑容停滞了。 那蜘蛛并不是一只蜘蛛,也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头。 它更像是好几只蜘蛛拼凑在一起,每根蜘蛛爪上,都插着一个人头,加上本体的人头,一共有九个脑袋,同时用全黑的瞳孔,瞪向神剑派守护阵。 “破~” 随着一声令下,九个人头同时张开大嘴,麻绳一般粗的蜘蛛丝,冲着守护阵,袭击过去。 106 : 死去的师叔突然奶了我一口 原本透明的守护阵,逐渐被蜘蛛丝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茧,遮天蔽日一般,将整个神剑派,笼罩其中。 巨大的阴影投射在每个人脸上,他们睁大惊恐的双眼,互相紧紧的抱在一起,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那逐渐被蛛丝蚕食的守护阵。 眼看着仅存一小片天空未被覆盖,守护阵被打破,只是迟早的事,无忧虽然听不见茧外妖兽铺天盖地的嘶吼,听不到会稽山村民绝望至极的哭声,听不到无语在她耳边急切的说些什么。 但是,心里突然想起一个清晰的声音: “我们神剑派,时代驻守妖魔两界入口,后山湖泊下,便是那万分危险的血海和炎狱,你再也不要,去那边飞行了。” 那时,她刚到神剑派不久,刚刚学会飞行,师姐带着她翱翔在会稽山的各个角落,那时她自由自像一只快乐的鸟儿,在天空飞行。 只是,一个不小心,她失去了控制,差点掉进了后山结界。 为此,师姐也不敢再带着她到处飞行。 而真玄子,也语重心长的跟她交代,万万不可再去那危险的地方玩耍。 她那时没太认真,自以为那絮絮叨叨的语言,就像每年夏天的广播,电视,报纸,网络,都会教育小孩,不要下河游泳一样,不过是例行的事。 但事实上,无论大人如何努力,每个夏天,都会有无辜的生命,被河流吞噬。 无忧看着越来越狭小的天空,心头一紧,这存在了几千年的神剑派,她可不想在自己手中葬送掉。 她抬头看天,忍不住眼含热泪: “师姐,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帮帮我?” “师姐,你不是最疼我了吗?” “师兄,师叔,老头~” 她脸部抽搐了几下,终究是忍着没哭,将热泪在眼眶中凉透,她垂下头颅,举手发誓: “我愿意献祭我的主角光环,保神剑派平安无事。” 她非常自信,这中悲惨的设定,必须是主角。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出事,但是一直缩着不出去,仅靠真玄子的守护阵来抵抗无穷无尽的妖兽,无异于等待死亡。 她有主角光环,神剑派这些普普通通的npc又没有。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砍了那个丑八怪。” 她听不见无语在说什么,一个人走出了守护阵,孤身守在山门前,拿出符纸,看着眼前如同小三一般高大的巨型九头人面蜘蛛。 “画个圈圈诅咒你。” 刚刚走出守护阵,强劲的妖兽气息立刻扑面而来。 她使出了从大师兄那里学来的幸运阵,企图给自己增加点幸运buff。 她奋笔疾书,如同明天就要开学,但是家庭作业根本没做的小学生,疯狂抄作业,手速快得甚至出现了残影,就连电竞职业选手,看到了也得说一声牛逼。 她全神贯注调动灵力,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里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而在她竭力的催发下,一股蓝色的妖气,从她的身体里,逸散开来。 那九头人面蜘蛛,闻到她的气息,立刻停止对守护阵的进攻,转而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接着疯狂的向她冲了过来。 它由五只蜘蛛变异组合而成,因此,总共拥有40多条腿,奔跑的速度,异常之快。 大地在它的奔袭间发出振动,无忧执笔的手一抖,忍不住分神查看。 它过来了,近了,太近了,那蜘蛛挥动镰刀般的前足,对着无忧的脖子砍了过去。 死亡的气息袭来,无忧屏住了呼吸。 这一击,太快,她躲不过。 犹如当初那辆油门加满,跑到失控的摩托车。 糟糕~ 原来我不是主角? 心里咚的一声,她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好像真的不是主角,她急得要死,不住的查探,有没有人来救她。 不管活得有多艰难,她是真的不想死。 救命~ 谁来救我~ 眼泪无声从她大大的眼睛滴落,那原本黑色的瞳孔,此时有一只,是绿色的。 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脑海里,仿佛有十万个声音在同时呐喊,突如起来的强大求生意志,让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无颜斗转星移的结阵手法,在脑袋里过了一遍。 无颜其它的阵法她是记不住的,但偏偏这个,她觉得有几分熟悉,因此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关键时刻,她发现自己似乎不用思考,极其自然顺畅的结出了法阵,瞬间位移到人面蜘蛛的后面。 那人面蜘蛛扑了个空,又被缓过神来的守护阵定住了妖魂。 无忧大喜,狂喊: “主角光环牛逼。” 她跳起来,一手拿着符纸,一手在空中在符纸写上“燃烧”二字,一个简单却威力强劲的符纸立刻完成。 在符纸接触到蜘蛛身上时,蜘蛛体内立刻燃烧起熊熊烈火,外皮却没有火焰,只是不停的发出黑烟。 这种情况,在地球上,无忧只在走进科学里面见到过,他们称这为“自燃”现象。 此刻,她却知道,这九头人面蜘蛛体内的火,是她放的。 九个人头绝望的怒吼着,在地上不停翻滚,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体内燃烧的烈火扑灭。 它嘶吼着,发出无忧听不懂的语言,只是它的愤怒,从那九个扭曲的人脸,全部传递给了无忧。 身后的妖兽,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一时不敢往前。 神剑派众人大喜,高呼: “无敌,无敌,无敌~” 但突然间,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正常运行的守护阵,突然对无忧发起了攻击,眼看着一道灵力向着无忧攻击而去,所有人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神剑派守护阵为什么会攻击无忧?” “真玄子果然有问题,这守护阵不能用了。” 无忧什么也听不见,她只觉得后脑一凉,整个人瞬间跌入黑暗,一个枯瘦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只见他手持神剑,对着她轻轻一挥: “妖物,受死吧。” 剑光闪过,无忧看得分明,那人,竟然是真玄子。 原来这守护阵,竟然是真玄子分魂真身,在与无数冲上来的妖兽对战,为了保护神剑派,他早已不知战斗了多少回。 太久太久没有见面,无忧差点以为,在真玄子身边耍无赖,是上辈子的事了,她忘却了时间,兴奋的扑上去大喊: “老头,你搞错了,我不是妖怪,我是你妹妹。” 真玄子依旧严肃至极,在神剑立春剑身涂抹上鲜血,低声冷喝: “小小妖物,还想欺骗我,你身上的妖魂,我看得一清二楚,受死吧!” 猝不及防,无忧眼睁睁看着那带血的长剑,对着自己杀了过来。 她皱紧眉头,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山门内部,而旁边的无语,右边的胳膊,连同衣袖,一起被妖兽扯断,正往外不停淌血。 原来无语见她僵在原地,幼小的身躯后,是蝗虫般无穷的妖兽,他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将她带了回来。 “那我以后可得叫你过儿了。” 无忧呵呵笑着。 无语脸都黑了,却也只是皱着眉头。 “掌门,这边有治疗法阵,你们快过来。” 战况太激烈,没有人注意到,无忧早就聋了。 她毫无反应,依旧盯着无语丢掉的胳膊痴痴的笑。 无语有些迷茫的看着她,暗自猜测她是不是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笑得出来。 好在他虽然少了一只胳膊,但还是听得懂人话,带着脱力的无忧,去了真书子留在山门里的治疗法阵。 真书子是纯木系灵力,炼丹疗愈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她特意留下的法阵,效果也是极好,顶的上未微观最好的丹药。 无忧在瞬间恢复了听力。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妖兽撞击守护阵的声音,是这么大,而山门里,人们因为恐惧而哭泣的声音,又是那么的刺耳。 她皱了眉头,心想自己还不如聋了好。 不想听不如不听,看着无语胳膊上的伤口瞬间愈合,她笑着问道: “被哪个妖兽吃了,我给你抢回来装上。” “晚了,应该被消化了。” 无语淡淡的说着,忍不住去看那艰难支撑的守护阵。 无忧便也去看那些妖兽: “他们怎么跟丧尸一样,感觉看起来都好傻。” “低阶妖兽,只会谋求人类的血肉,汲取魂魄,灵力,想要成长为大妖,还早着呢~” 他有些无奈,这些妖兽修为虽然不高,但奈何数量太多,就算没有太高的智慧,他们也很难对付。 只是,死在这样的对手手里,他感觉有些丢脸。 无忧看出他的不屑,问道: “如果是我师父,师叔,师兄,师姐,是不是很轻易就能解决掉它们。” “也没那么容易,妖兽实在是太多了。” 这么多的妖兽,要全部斩杀,即使是他最熟悉的真书子,也得花上好几个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大家不会这么狼狈。 无忧有些渴,她好想歇一歇,好好喝几口水: “他们强是强,但是现在,能救你们的,只有我。” 无忧笑着侧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守护阵抵抗不了多久,既然他们喜欢人肉,我们把他们引到后山湖泊,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她阴恻恻的笑着,无语吃惊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脑袋瓜里,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那后山湖泊,潜藏着魔界血海和妖界炎狱的入口,神剑派驻守在此,就是为了防止妖魔从这里突破,霍乱人间。 从来没有人想过,可以把妖魔,从这里塞回去。 他有点震惊,也有点心动,眼看着守护阵越来越薄弱,他不得不选择同意无忧的想法。 两人约定好,便与真绝子简单交代了一番。 真绝子早就被惊慌失措的村民搞得心力交瘁,她疲惫至极,也不愿多想,只想赶紧结束这痛苦的一生,不管是死是活,她都愿意尝试。 她率先带领无数村民,向后山进发,由于村民对后山不熟悉,惊慌多日,体力也严重不足,前往后山结界,需要大量时间。 而这宝贵的时间,便由无忧无语,带着神剑派具备战斗力的弟子,顽强抵抗。 借由守护阵和治愈法阵,无忧连战三天三夜,她夜以继日,分秒不曾停歇,再也没有时间思考,会不会有人来救她。 老头也好,师姐也罢,她能够凭借的,只有坚持不懈的毅力。 撑一会,再撑一会。 打死一只妖兽,再打死一只。 受了伤,就去治愈法阵里感受一下师叔的强大治愈能力。 她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只想着去师叔那里搞点颜色看看。 她承认自己当初太过肤浅,看到合欢,以为师叔精通魅惑之术,但没想到,她的治愈能力竟然这么强。 说来有些惭愧,师叔去世的那天,她都没有哭。 最好的师叔,就是哪怕自己死了,也还能给门人加血。 无忧有几分惭愧,打算这一关要是能够活下来,她一定去师叔坟前好好拜拜、 他们一直撑到第三天下午,直到真绝子在后山湖泊发出信号,他们才按照原定计划,从神剑派千年基业撤离。 身后的妖兽,紧紧追着他们不放,将周域费了大力气修缮的建筑,摧毁殆尽。 无忧看在眼里,比知道无语的胳膊被妖兽吃掉还心痛。 他们现在吃饭都难,就算侥幸活下来,怕是再没钱修缮这些建筑了。 真是倒了大霉了。 她心痛得要死,这不知道要骗多少人才能重建神剑派了。 头疼,真是令人头疼。 在无尽的妖兽群中,一只五爪黑蛟,跟着兽群一同奔袭,只是一路上,不停的将周围的妖兽,吞到自己肚子。 “老三,你再吃下去,就要彻底神志不清了,这低阶妖兽,只会扰乱你的妖力。” 一只雪白的狐狸骑在它头上,劝解它停止进食。 但黑蛟金色的瞳孔竖起,显然已经听不清狐狸在说什么,它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吃掉,统统吃掉,全部吃掉。” 他很清楚,那个小女孩,是那么的弱小,可怜,又无助,他堂堂妖王,不可能像匿蝶那么无耻,要等着一个小姑娘来拯救。 她要是死了,那大家都玩完了。 他受不了,他必须做些什么。 狐狸稳坐他头上,对着那坚硬如铠甲一般的头,打下一道佛光: “收手吧,你再这样吃下去,她都要妖化了。” 107 : 拥挤的魂魄 黑蛟瞬间恢复清醒,将金色的瞳孔瞪得溜圆,这才想起无忧还深陷危机,立刻飞身而起,追着无忧的方向飞了过去。 无忧和神剑派弟子在群山之间飞快穿梭,借着无颜的赐福,即使妖兽奔袭的速度再快,也无法追上全速飞行的众人。 但眼见着一只巨大的黑蛟飞上天空,本来就紧张到极致的弟子几乎崩溃,颤抖着喊道: “妖兽飞起来了,它们也能飞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忍不住回头,果然看到一只身形巨大的黑蛟,遮天蔽日一般,冲着自己,追了过来。 无忧对师姐的赐福深信不疑,她无法相信,竟然有妖兽能够摆脱天神赐福的压制,在会稽山的地界飞行: “你们先走,我去会会它。” 她从队伍领头的位置停住,指挥所有人飞向后山湖泊地界,自己留下来,阻拦那巨大的黑蛟。 明明妖兽群里,大部分都是低阶妖兽,但这黑蛟明显不同,它通体漆黑,鳞片碎纹中,还掺杂着几缕金色。 无忧在手里捏了一张爆炸符,但看那庞大的体型,在云层中自由穿梭,浑身散发着无上的野蛮与暴戾,她有些犹豫,感觉一张爆炸符炸不死它,又加速写了四五张。 经过这几天与妖兽连绵不休的战斗,她逐渐发现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她的修为有限,有时候做不到一击毙命,但凭借着超快的速度,即使再惊险,她也总能从妖兽口中逃出。 而且,她似乎发现了自己飞行速度无人能及的真正原因。 她哥哥真玄子,是土木双灵根,而她,是单一的土灵根,这让她,在空间上的把握,远超所有人。 师姐之所以追不上她,是因为速度在空间上来说,是有极限的,师姐到达了那个极限,便再无可能更快。 但是她不一样,与其说她在飞行,不如说她是在空间中跳跃,她不是从一个位置连续飞行到另外一个位置,她是直接从一个位置,瞬移到另外一个位置。 只不过因为她飞行的速度也极快,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她在空中飞行的轨迹,并不是连续的。 她的飞行,是在空间中闪烁,在世界中跳跃,那是独属于她的,空间之舞。 她也隐约觉得,师姐的斗转星移阵法,是她天赋能力的法阵化表达。 而熟练掌握技巧的她,不需要法阵,也可以瞬间转移,只不过,移动距离没法阵来的远。 凭借于此,无论对手有多强大,她都敢上去,碰一碰。 锁定黑蛟的位置,她急速升空,瞬间飞越至黑蛟上方,飞快的接连打下五张爆炸符。 直到看见那黑蛟头顶上熟悉的白狐,她想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小白,快跑。” 黑蛟翻着白眼,瞪着狐狸,嘲讽道: “她叫你跑,你这个弱鸡,她怕把你炸死了。” 狐狸魅惑一笑: “你不跑,你不怕啊?” 只见狐狸轻巧的卷起三根狐尾,在黑蛟头顶重重一蹬,奔向了无忧的怀抱。 黑蛟倒是想跑,但是他速度没那么快,根本跑不了,只能硬抗。 接连的爆炸声响起,一片火光烟雾升起,黑蛟被炸得面目全非,被直接击中的地方,亮闪闪的鳞片脱落,露出里面大片粉色的血肉。 黑蛟抿着嘴,也往无忧怀里拱,只是那巨大的头,无忧也就能抱个角。 那熟悉而沉默的眼神,丝毫不反抗的行为,让无忧忍不住质疑,这只巨大的黑蛟,哦,现在已经被炸成了赖皮蛇的东西,难不成,是她之前养的小黑? “呃,小黑?” 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黑蛟眼中半透明的薄膜擦过,仿佛抹掉了里面本应该存在的眼泪。 无忧这才确认,这的确是她养的小黑,只是这个头,长得也太快了,这搁谁也认不出来啊。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初中的表弟,只是隔了一个短短的暑假,再见面的时候,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 也许男人和动物都是同一个物种,都会自己藏起来,悄悄长大,再突然出现,吓她一跳。 “我说怎么有妖怪能在我会稽山地界飞,原来是你们俩。” 她一时有点语塞,小白还好,狐狸怎么看都顺眼,这四脚蛇,长这么大,她真是有点难以接受。 这带出去,怎么跟人解释这是一只宠物啊。 这不管怎么看,都更像一只妖怪啊,还是脾气爆,不好惹的那种妖怪。 小黑看到无忧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眼神,急得他开口说了人话: “啊,你不会又想把我丢掉吧,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无忧一惊: “啊,你怎么会说话了。” 她眉头一皱,发现这小黑虽然长得丑,但竟然是一个低音炮,声音贼性感,简直就是她梦中情音。 她嘿嘿笑着,轻轻抚摸那被炸缺了一块的角: “我怎么会把你丢掉呢,我是有道德有素质的主人,不会随意遗弃宠物的。” 宠物? 某龙觉得有点意思,它这辈子还没做过宠物。 它硕大的眼珠里倒映出无忧真挚的脸,转了两下后,张嘴说道: “你发誓。” 这个女人说谎根本不带脸红的,自己明明被她丢弃那么多次,她竟然还能满脸真挚的说出那种话,它只是一只心思单纯的幼龙,差点就相信了。 无忧有点尴尬,被会说话的宠物质疑真的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尤其是它知道她很多黑料: “我发誓,我要是再把你丢掉,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很明显,这对主人和宠物,已经陷入了信任危机,但好在还有另外更大的危机,让他们无暇顾及。 身后的妖兽已如潮水般蔓延过来,它们好几日,都没有补充到新鲜的人肉,已经进入了暴走状态。 神剑派已经被他们收罗了一遍,只有这后山里,散发着浓郁的人类气息,它们红着眼睛,大批大批的涌过来。 “没时间了,你快变小点,我带着你们飞过去。” 无忧示意小黑变小,小黑翻着白眼,在空中转了两圈,他觉得无忧这么小,自己站在她肩膀上怪不好意思的,还好这不是他本体,要是他本体,不得把无忧压骨折了。 无忧一拍黑蛟脑袋,它便乖乖变小,虽然被她炸得惨不忍睹,但貌似没什么大碍,她抱着狐狸站上,剑上扛着一条赖皮蛇,破风前行,将所有妖兽,引入湖泊结界。 这里虽然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但人类美味的气息,让饥肠辘辘的妖兽无法思考,整齐划一的追了过去。 而这里,真绝子已经设立好了阵法,等到妖兽露头,立刻把所有人的气息,都掩藏起来。 明明有无数人类的血肉香气,可是追过来的时候,那庞大的香味突然消失,竟只有还在空中飞行的无忧一个人,显露出人类的血香。 无忧在血海炎狱上空盘旋,冲着旁边黑压压涌来的兽群挥手: “来呀,来吃我呀,我很好吃的,哈哈哈。” 所有人屏住呼吸,僵直的站在原地,木头人一般任由妖兽从身边经过。 妖魔两界入口,不停的散发出最纯正的魔气和妖气,这种纯粹,是低等妖兽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它们在湖边嘶吼着,不敢前进。 无忧没想到这些没有脑子的东西,竟然会对这个湖泊感到恐惧,她有点着急,真绝子的法阵撑不了太久,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当然不理解,在等级森严的妖界,低阶妖兽,这辈子,都无法靠近妖界本源,对纯粹妖气的恐惧,是发自本能,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对它们来说,那是一旦踏入,就有可能被大妖斩杀的危险之地。 即使再饥饿,它们也不敢踏入大妖地界半分,那是属于妖物的本源恐惧。 眼见着有小孩因为恐惧,被吓得忍不住要哭出来,被大人紧紧捂住嘴巴,几乎要晕厥过去。 无忧心急如焚。 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不想失败。 “来啊,都过来啊,你们在等什么,来吃我啊!” 她举起纤细白嫩的胳膊,狠心划了一道口子,红色的血液,立刻顺着洁白的小臂留下,疼得她脸部抽搐了一下,真他妈疼。 她无师自通的施展起从真书子那里偷学的魅惑之术,对着妖兽,伸出胳膊,将血液,滴落到血海里。 “来啊,你们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来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啊!” 血海炎狱翻滚的气浪掀起她的裙摆,她目光坚定,嘲讽的看着妖兽。 所有妖兽在这一瞬间都被蛊惑,最后一丝恐惧的本能也消失了,扑通扑通的往血海炎狱里跳。 低等的妖兽,甚至没法在血海里存活,不多时,便被消融殆尽,化作湖面上的气泡。 而落入炎狱的那些妖兽,也不知掉落到哪位大妖的领地,等待它们的,依旧是死亡。 无忧看着妖兽集体冲进血池自杀的壮观场景,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学过的课文。 北极的旅鼠,集体自杀的场面,震撼了人类一代又一代。 她的心里,有一丝愧疚,总觉得这些妖兽,根本没有理由来袭击神剑派。 但是,她别无选择,她知道,作为主角,肯定会遭到多方面的陷害。 她必须先活下去,才能有机会,跟幕后黑手讲道理。 她沉默且冷酷的悬浮在湖泊中央,不管死掉多少生命,她都要活到最后。 随着最后的妖兽扑通跳入湖中,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 她如女神一般,微笑着,从湖中,向着神剑派众人飞去,嘴里兴奋的喊道: “还不快来迎接你们的神剑派掌门,我可是救了你们所有人,回去必须一人孝敬神剑派二两银子。” 她本想说,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饭。 但突然感觉大脑一阵眩晕,从高空直直载了下去。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此刻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 她在空中转了个圈,平静的望着湖面,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准确的说,她现在,没有任何感情,因为这具身体的意识,已经不是她在掌控。 神剑派众人只见她像一片落叶一样,跌进了湖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无忧~” 无语冲了出去,真绝子伸手一拽,拽空了,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失去了右手,她心疼得要死,直接飞身过去,将无语扑到在地,抬头看着平静的湖面,心痛,难以言喻。 无忧这一死,神剑派嫡系弟子,算是彻底断绝了。 真绝子没想到,自己送走了师父,送走了师伯,送走了师姐师兄,有一天,竟然还会送走师侄,她宁愿死的是自己。 可是不管是几百年前的那场大祸,还是几百年后的这场劫难,她都是那个活下来的人。 只是这生命,显得越发沉重了。 她无声无息的流泪,沉痛安慰无语: “无忧没事,你不要犯傻,她是个奇迹,她一定会再回来的。” ······ 无忧的身体在妖界的天空坠落。 她昏迷不醒,身体里拥挤的魂魄,终于忍不住吵起来了。 狐狸忍不住率先开口: “我他妈早就叫你不要吃不要吃,你还得她吸收了多少妖气,刚刚又在妖界入口站了那么久,神仙也顶不住啊,这他妈不知道一会要碰上哪个大妖,万一她死了,大家都玩完了。” 此刻,占领无忧身体的匿蝶率先开口,即使是绿色的瞳孔,由于他魂魄的原因,也显出几分忧郁: “别吵了,我已经在尽力吸收她身体里的妖气了,别把她吵醒了,也别让她发现我们的身份,我们还得借她的力量复生。” 黑龙被炸了一顿,又被骂了一顿,心里气愤不已: “怎么不能让她发现身份,跟她直说我们的魂魄都被封印在她身体里,让她帮我们复生,不行吗?” 无忧的眼神冷到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开口几乎能哈出一口寒气: “你怎么知道,她会帮我们,而不是,把我们全部杀掉。” 黑龙被这话吓了一跳,想起自己被无忧丢掉几十次,突然觉得她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不由得心生恐惧。 匿蝶继续道: “我们不过是寄存在她身体里的残魂,与其说服她帮助我们,不如我们直接占领这具身体,到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更方便。” 他纠结计算着,要不要趁这个时候,直接将她的魂魄杀死,然后以无忧的身份修行,帮大家回复真身。 但可惜,无忧的魂魄,比他想象中强大很多,他话还没说完,无忧便重新睁开了眼睛: “我他妈在做梦吧,怎么又在空中下落,我这是要长高啊!” 她喜滋滋笑着,眼看看着树林几乎要撞上自己的脸,熟练的立刻拐弯,急速攀升。 108 :妖王墓 无忧迷迷糊糊,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等她飞得高了,穿过层层迷雾,才发现面试耸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 只是这石柱并不是很直,弯弯的,像半个括号一般。 真大! 真高! 她绕着石柱飞了一圈,抬头,发现石柱的尽头几乎跟天空平齐。 “顶天立地啊!” “这他妈什么地方,我不会又穿越了吧!” 她狐疑的顺着石柱往上飞。 一条四脚蛇扛着疾风,眯着眼睛,昂首挺胸,站在她的肩头。 顺着石柱网上飞了十来秒,越过浓浓雾气,她惊讶的发现,这里,远远不只这一根石柱。 两排巨大的石柱顶天立地的立在天地间,形成一排括号,从极高的地方望过去,依旧能感受到那磅礴的气势。 无忧惊呆了! 即使是她,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巨大的动物骨架。 在长久的岁月里,已经在风中石化了,形成了极为坚硬的石柱,在这浩瀚的雾气中,不知站立了多久。 风吹日晒,竟也没能让它倒下。 她极为震撼,从脚下的石柱飞离,向远处的石柱进发。 起初的石柱非常高,每一根之间的距离,也非常远。 飞行一段距离之后,石柱的高度逐渐缩短,数量也变得密集起来,已经很轻易的能看出,是一具蛇类的骨架。 无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么大的骨架,那活着的时候,且不是得有会稽山那么大? 自己难道是掉到妖界来了? 她在浓雾与骨架之间穿行,整张脸,止不住的兴奋,眉毛不经意间挑得老高。 在她看过的所有小说里,掉落悬崖,必得宝藏。 看着这巨大的骸骨,她相信,不久之后,等她历练归来,必将天下无敌。 但她突然在骸骨尽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骸骨头上,似乎正在等什么! 她眯起眼睛,加速飞过去,在心里大喊: “机缘我来啦!” 她飞快的扑过去,看那高大沉稳又处处彰显着威严的背影,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那雾气渺渺,隐隐约约窥见的几缕发丝,随风飞舞,仙气飘飘。 无忧喜笑颜开,这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仙人形象,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说实话,她时常觉得,真玄子太瘦,别人是不食人间烟火,他是不食人间口粮,看起来,就像八百年没吃过饱饭一般。 而师叔吧,又太美艳了,跟凡人,少了几分距离感。 至于师姐,她只能说,是个好人,但是又太亲切,没有神仙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感觉。 她眯起眼睛,觉得眼前这位衣袂飘飘的高人,就是她理想中神仙的模样,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是那种不怒自威的庄严,她十分确认。 她悄悄飞过去,打算看看这位神仙的样貌。 谁知,那高人竟然突然转了过来,用那冷漠至极的眼睛平静的望着她。 无忧脸色的喜悦瞬间消失。 虽然隔了快一年,但是大师兄这张冷脸,她还是记得的。 “你没死啊?” 她发出亲切的问候。 渡劫真君平静的看着她,内心的纠结转瞬即逝。 “嗯,师父说你今日会有难,让我在这里等你。” “啊?老头算到我今天有难。” 看到是大师兄,她无比失落,她不像真书子,能轻易原谅几十年不出现的师兄,她这一年过得太苦,看到师兄高冷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心中满是愤恨。 “你胡说八道吧,我看这里安全得很,哪里像是有什么危险。” 她凑近渡劫真君,冷笑的逼问: “大师兄,你不会要跟我说,这一年多,你都待在这个地方等我吧,神剑派出了那么多事,你管都不管,你算什么师兄?” 渡劫真君丝毫不理会她的愤怒,要不是真玄子拜托他来妖界跑一趟,他直接就回去了。 但是从真玄子的话里,他发现,无忧的身份,好像并不简单,而且,当年对无忧使用邪术的妖道,跟无颜叙述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妖道,功法,十分类似。 “我在这里,你当然不危险,但我不在,你极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无忧烦死他这自以为是的口气,忍不住嘲讽: “对,你最牛逼,你最厉害,你天下无敌,怎么神剑派出事,也不见你出来漏两手。” 渡劫真君并不想跟她多说,直接画阵,带着她就要离开妖界。 无忧却不愿意,跳出了阵法范围,狠狠的瞪着他,吼道: “我根本不需要你,之前那么难,我都撑下来了,现在好好的,我才不稀罕你的帮忙,没有你,我自己也能回去。” 无忧年纪小,不懂事,她肩膀旁边的四脚蛇可是活了几千年,看她脾气上头,执拗起来,不由得紧张起来。 “别闹了,还是快回去吧,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无忧伸手捏住他的嘴巴,骂道: “闭嘴,你帮谁说话,谁养的你,狗都不会像你这样,别以为会说人话就了不起,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言语间,那巨大骸骨底部,有什么东西开始沸腾,顺着巨大的石柱,开始往上爬。 狂风骤起,吹散浓雾,无忧这才发现,这骸骨,一般在岸上,另外一半,竟是在海里,而海水不断涌起,一个浑身透明,几乎由海水组成的巨大半人半鱼的海妖,带领着无数海怪,从蔚蓝的海水里,爬了出来。 为首的透明海怪,正是占领了这妖王墓的海妖啊妮落,作为妖界现存十大妖王之一,将上古神龙的据为己有,利用海水,夜以继日的吞噬他的妖力,是她得以提升境界法宝。 只是这妖王墓,时常被人惦记,她不得不培养了大批海怪,供她驱使。 无忧看到那比会稽山的低阶妖兽强壮不知多少倍的海妖,不由得感慨,还得是水里的物种多。 这里的海怪,不但一个比一个精壮,而且都会讲鱼鳍化形成刀片一般锋利的翅膀,贴着海面低空飞行。 “小黑说得对,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老头果然神机妙算,师兄等等我。” 她在法阵消失的刹那间,又滚了回去,再一睁眼,便回到了神剑派。 无忧看着遍地狼藉,空空荡荡的神剑派,感觉心凉了半截。 人走茶凉,人走茶凉啊。 她本以为神剑派至少还能坚持几年,没想到没了她,立马就散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枉费她为他们拼死拼活这么多天。 熬了这么久,她感觉自己之前的辛苦都白费了,忍不住坐在废墟上,哇哇大哭: “我早说不要做好人,这就是下场,根本没人在意,呜呜~” 她痛心疾首,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做好人,不做英雄,要尊重大自然,没本事活下去的人,就让他们死了就好了,就当是丛林法则,优胜劣汰了。 此时,真绝子和无语还在后山艰难带领村民回来的路上。 她哭嚎了一会,渐渐平复了心情,看着一地狼藉,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她开始思考,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人到底是为什么活着? 就这么呆呆的想了一下午,直到夕阳洒在她身上,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无语和真绝子推开山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无忧如同稚子一把,蹲在残破的演武堂,紧紧抱住自己,身后沐浴着无边的金色夕阳,她脸色略带忧郁,仿佛在为整个世界沉思。 无语和真绝子屏住了呼吸,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轻手轻脚的飞过去,把无忧抱了下来。 他们的小掌门,今年也才不过14岁,而且这一年操劳过度,几乎没怎么长个子,现在看起来,跟个小孩没什么两样。 身后的村民看到无忧,激动得跪下来磕头,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语。 无语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他们的掌门,已经连续战斗了四五天,她太累了,她需要休息。 可惜神剑派被妖兽毁坏殆尽,他抱着无忧转了一圈,最后,只在埋葬着真书子的海棠树下,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他脱下衣物,勉强给无忧打了个地铺。 无忧睡得很香甜,她在梦里又梦到了师叔和师姐,她在她们的怀里打滚,海棠花瓣落了满身,而真玄子和大师兄,就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们。 ······ 渡劫真君刚到门口,就发现自己设下的封印,抵挡了三百多次攻击。 这只能是无颜做的。 他有些诧异,同时也有些惊心。 无颜认死理,不灵活,实在太容易上当,让他实在无法放心。 他急冲冲赶回去,便发现无颜早早就破了他的幻境,只是没法打开禁制,走不出这扇门。 看着那法阵记录的每一次攻击,他触目惊心,无颜的意志有多坚决,从这几百次的尝试,便可窥一二。 他打开阁楼的门,发现无颜晕倒在北河万象镜前。 “小颜~” 他皱了眉头,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将无颜抱了起来,由于自己的房间在三层,离得近,他想也没想,便将无颜放在了自己床上。 用神识一探查,便发现无颜已经将法力耗干,又因心神激荡,郁结于心,三魂五魄纷乱迷离,这才晕了过去。 她飞升之后,没有受过香火,她的仙气不稳,法力枯竭后,身体更是羸弱,受此打击,出了一身冷汗。 无颜忽冷忽热,难受至极,渡劫真君知道,无颜此刻非常危险,法力真空,非常危险,即使是神仙,也只靠着一身仙骨支撑,若是不即刻安魂收魄,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他急忙给她度了些法力,将她抱到浴池泡澡。 他心无旁骛,将她的衣物一件件脱掉,无颜本身不爱打扮,即使刚来神殿的时候兴奋了两天,精心收拾了几回,后面终究是懒散了回去。 女仙的衣物,大多又薄又软又透,偏偏真君神殿的温度低,她里里外外,一共穿了五层。 渡劫真君面不改色的脱掉外面三层,只剩了一件贴身的中衣和一件存在感几乎为零的沙质罩衫,无颜的身形,在白色的衣衫下,若隐若现。 渡劫真君眸色暗了两分,皱了眉,直接将她放入水中,又在水面铺上厚厚的花瓣,只露出一颗秀气的头颅在外面。 头发被热水打湿后,紧紧贴在头皮上,无颜隽秀的眉毛微蹙,小巧的鼻子下,是淡如樱花一般的唇瓣。 渡劫真君只觉得她这颗脑袋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可爱,他眯起眼睛,感觉自己张大嘴,可以一口把她吞下去。 他好想把她吃掉。 这是他内心真实的冲动,他不明白自己身为神明,根本不需要进食,为什么会突然产生想要把无颜吞到肚子里的冲动。 喉结上下一动,他咽了口唾沫,伸手拨开花瓣,解开衣带,将剩下的两件衣物,一并除去。 无颜只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舒服的深吸一口气。 水面的花瓣打着旋,露出一点缝。 渡劫真君立刻皱紧眉头,他从那缝隙里,看到了无颜红通通的膝盖。 自己的手掌,绝对比那膝盖大得多,他觉得自己可以把那脆生生的膝盖,连着骨头,捏得粉碎。 他甚至有一种想动手尝试的冲动。 如果她求饶的话,他也可以不捏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讲理的神。 带有安神效果的热水,让无颜渐渐平息下来,她感觉全身无比舒畅,仿佛在非常柔软的床上,睡了足足一个下午。 “啊~” 她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浴室泡澡,感受到旁边还有人的存在。 她立刻收回胳膊,皱起眉头,紧紧的抱住自己。 “神尊,你,我,你怎么在这里?” 她看到渡劫真君的一瞬间,脸就红透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皱起眉头,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长时间失去意识的现象。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泡澡? 她开始回想,愤怒立刻涌起,她从水里站了起来,对着渡劫真君怒吼: “神尊,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师妹有危险,我要出去帮她。” 她眼神坚定,她无论如何都要出去,越快越好,她已经耽误太多时间。 然而渡劫真君的眼神却不太坚定。 无颜长长的头发贴在身体上,上面还沾了许多的花瓣,他眼神迷离,实在有些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109 : 赞叹神的强大,赞叹神的无情 “神尊?” 无颜气到发抖,恨不得立刻跟渡劫真君打一架,偏偏他的眼神,又那么的肆无忌惮,毫不掩饰,贪婪的看着自己。 她唰的一声,又缩了回去,团团抱住自己,又急有气,连声音都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量。 她红着眼睛,看着水面的花瓣,怔怔的问: “神尊,为何要骗我?” 渡劫真君只觉得她生起气来,也是十分可爱,他并不忌惮,漫不经心的新取了一套衣物,递了过去。 神剑派弟子的服装是蓝色,无颜大概是穿惯了,到他这里,也总爱穿蓝色,他不喜欢,他觉得无颜穿浅色淡色更美。 “穿好衣服再跟我说话。” 他语气冷漠,严肃,居高临下的看着无颜,冷冰冰说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危险。” 他语气笃定,神色自如,不容质疑的样子,让无颜不由得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她愣了半晌。 渡劫真君大步走了出去,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 “神尊?” 她疑惑的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完全懵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光溜溜的泡在水里。 她咬住下唇,只觉得羞耻至极。 她没法想象,神尊会以什么样的目光注视她的身体。 神尊,又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发现渡劫真君完全不会害羞,他好像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他的目光赤裸,行为赤裸,现在连行动都这么赤裸。 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接受这么一个神。 起身穿好衣服,她却觉得,自己在渡劫真君面前,永远都穿不回衣服,她被他看过,在他面前,她永远赤裸。 无比艰难的找到渡劫真君,无颜坚定的站在他面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要下凡,我要去救我师妹。” 渡劫真君斟满茶杯,头也不抬: “不行,神仙不能无故下凡。” 无颜立刻抬起头,她强行忍住快要让她崩溃的羞耻感,他明明什么都看过了,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恨他。 非常恨他。 她握紧拳头,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嘶吼,几乎喊破了嗓子: “可是你明明答应我了,为什么骗我,神尊,你为什么骗我?” 她浑身发抖,一把将茶杯夺过,摔在地上,将那青光琉璃杯,摔得粉碎。 “看着我,神尊,我只是通知你,我要下凡,我要去帮我师妹,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去。” 她卸下伪装,愤怒的直视渡劫真君。 渡劫真君没忍住,露出一个微笑,将碎掉的杯子重新拿在手中,散落的茶水,自动填满茶杯,他饮下一杯,笑着问道: “那你去啊,还跟我说什么?” “你!” 无颜气急,语塞,说不出话,难以置信的看着渡劫真君,仿佛这辈子第一次看他。 渡劫真君好心的递给她一杯茶,幽幽说道: “她是你师妹,你便想救她,天上这么多神仙,都像你这样,那这六界,还不都乱了套了。” 无颜抿着嘴不说话。 渡劫真君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将杯子拿在手中把玩: “私下凡间,因果沾身难断,你觉得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抗下多大的罪孽。” 无颜: “我救我师妹,何来罪孽。” 渡劫真君: “你既然已经飞升,便不在是一个人的师姐,你是全天下的神明,不是一人的神明,你的心里若只有你师妹,为她将凡间众人抛之脑后,那你,又怎么对得起这天下,你又怎么好意思,做一个神仙。” 无颜: “我是天下的神明,也是师妹的神明,我救她有何不可。” “大错特错,没有人需要你救,人界命数自有安排,天意不可乱,你做好你的降霜仙子即可,你师妹,自有你师妹的路要走,你贸然下去,反而祸乱她的命格。” 无颜眼神冰冷,感觉眼前的人愈加陌生: “我没时间跟你争论,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 明明骗了她,他却言之凿凿,理由多得很,她不善言辞,不想再跟他讲道理,只想赶紧下去,帮师妹脱险。 渡劫真君抬起浓密的睫毛,露出清澈的眼睛,看着愤怒的无颜,冷冷说道: “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凭什么不答应,我做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无颜气急,顾不得许多,冲了过去,抓起渡劫真君衣领,黑着脸问道: “你什么意思?” 渡劫真君反手将无颜拉到怀里,抬手间封了她周身大穴,然后将她偷偷结阵的手,反拧到背后,将她整个人,扣在自己大腿上。 无颜惊得话都不会说了,她抬起头,只觉得这人的笑容格外刺眼。 渡劫真君一手扣住她手腕,一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温柔的说道: “我骗你,是为你好,我不骗你,就只能这样子劝你。” “颜儿,身为地仙,要敬仰自己的神官,要好好听我的话,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不守规矩,只会受到惩罚!” 无颜被他死死压制,无法反抗,偏偏救人心切,双重折磨下,内心多年的喜欢瞬间崩塌,她挣扎着大喊: “那我不做神仙了,你放我下去,我要救我师妹,你放开我。” 她终于忍不住委屈,流出了眼泪。 “你说什么?” 渡劫真君悠然自得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 无颜: “我不做神仙了,我做凡人,你放我下去。” 渡劫真君冷哼一声: “你真是,错的离谱。” 他不愿意再听无颜说一句话。 他不想再听她说不做神仙。 她不是为了自己苦修500年,怎么这么轻易就要放弃? 他不能理解,他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做神仙,我不做神仙了。” 无颜越挣扎越绝望,她与渡劫真君实力的差距,就像小草和星空的差距。 她完全的被碾压,连动手对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事实让她感到恐惧,非亲非故,没有人愿意在一个实力远超自己的人身边长期生活。 实力的碾压,导致她全面的被吞噬。 在这里,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到处都是渡劫真君的气息,到处都是他发散的神力。 她像一只随时能被碾死的蚂蚁,这种渺小的感觉让她觉得痛苦,她宁愿回到当初,做一个普通却自在的散修,无拘无束的在天地间奔跑。 可是现在,渡劫真君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斩钉截铁的对她说: “不可能!” “好好反省吧!” 渡劫真君非但不觉得自己欺骗别人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无颜执迷不悟,错得离谱。 他在门口贴上几张禁锢咒,将无颜牢牢锁在这个屋子。 他必须,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做完这一切回头,看到那盛满了不可思议的眼睛,又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她恨自己,他知道她恨自己。 那样充满了仇恨与怨愤的目光,他很熟悉。 只是无颜从没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他不免有些心慌,语气也软了几分: “只要你认错,答应从此恪守规则,我就饶了你这一次。” 无颜气极反笑: “错的人明明是你,你怎么不认错。” 她不能理解渡劫真君,明明做错了事情,还如此理直气壮,跟她讲规则,自己一点信用都没有,他的无耻实在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渡劫真君被她锐利的眼神刺伤,立刻转身离去,将书房的门牢牢关上。 无颜被气急了,这才想起来师妹还生死不明,她没想到平时跟她那么亲密的神君,竟能在瞬间变得如此冷漠。 她后悔自己不该跟他争辩,不该火上浇油。 “神尊,神尊你别走。” 她着急的拍打着大门,用力呼喊: “神尊,我错啦,我真的错啦,你放我出去,我小师妹生死不明,你饶我一次,让我帮她一次。” 渡劫真君去而复返,隔在门板后投下一片阴影,无颜在凡界时,便格外宠爱小师妹,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当时不介意,也不好介意,但现在,她明明到了自己的神殿,却总是惦记着小师妹,还要为她,连神仙也不做了。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仔细思考无忧跟无颜在一起的行为,说起来,无忧并不是一个纯人类,她的灵魂里,起码还掺杂了好几个大妖的气息,里面,好像有一个是九尾狐。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眼神逐渐冰冷。这多事的师妹,无颜最好能跟她断了。 “不用你救。” “她已经死了。” 轻飘飘撂下两句话,他转身就走。 无颜呆在了当场,愣了两秒,大吼: “你说谎,你肯定在说谎,师妹不会有事的,你骗我,你骗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愤怒的眼里滚落,她皱着眉头,已经完全搞不懂渡劫真君是个什么样的神。 这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她觉得自己爱错了人。 不值得三个字,不停的在脑海回响。 此刻,她只想赶紧回到神剑派,那记忆中,唯一温暖温馨过的地方。 “霜降。” 她唤出神剑,稳稳握在手中。 她直视前方,目光越过真君神殿,直达会稽山。 一剑,两剑,她不停挥砍。 三剑,十剑,她不曾停歇。 金属与大理石发出剧烈的碰撞声,零星击打出的火星,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逐渐变得灼热。 她信心满满,这世间还不曾有什么东西困住过她。 她气势汹汹,恨不得把真君神殿,一起砸他个稀巴烂。 然而渡劫真君的阵法,总是柔中带刚,刚柔并济,牢不可破。 她上一秒砍出的缺口,在下一秒又恢复了,而且变得更难击破,她需要使出更多的力量,才能在同一个地方,再砍出一个缺口。 只要她下一次的攻击,力量不能更强,那么她将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从希望到失望到绝望,愤怒和悲伤充斥了她的心脏。 在连续两次攻击无效后,她蹲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太弱了,太弱了,她破天荒的感觉,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她哭了一会,无忧的脸浮现在肩头,鼓励到: “师姐最厉害了,师姐不要气馁呀~” 她擦干眼泪,睁开眼睛,开始认真思考。 硬攻不行,渡劫真君的实力绝对远超她不知多少个级别,这里的每一个物件,都有对应的法阵。 东西使用后,会自己物归原处,桃花开多少朵,落多少朵,都是有定数的,茶杯碎了,也会自己复原。 这一切,都是渡劫真君的法术在支撑。 她不可能,将这里的任何物体破坏。 要从这里出去的话,她眯起眼睛,想出了两个办法。 首先,她无法破开紧箍咒,但是她可以尝试解开紧箍咒,由于元灵根的关系,她在人界时,解别人的咒语非常轻松,她只需要将对方施咒所用的灵力,用对应的灵力化解掉,咒语,也自然而然的随之消解。 想到这,她立刻站了起来,伸手抚上那看起来简单到潦草的禁锢咒,一张普普通通的符纸,上面甚至没有文字,只是一个貌似人形的符号,被一个圆圈在里面,一道斜线,横亘在上。 她细细观察,这种法咒,她从未见过,而且法咒与符咒不同,这是用法力写成,不同的神仙,法力的效应也不同,她摸索了一会,完全找不到对策。 修仙几百年,她从未受过今天这么多的打击。 只怪她之前贪多,什么都学,什么都不精,如今深受其害,一点对策都没有。 她放弃破解渡劫真君法咒的想法,转而尝试,直接使用斗转星移阵法,尝试从这里直接传送到神剑派。 但是当她画阵时,突然发现,在这个地方,她的法阵,没有丝毫作用。 她反复尝试好几遍,最后不得不确定这个事实。 在记忆深处摸索,她想起洛离好像跟她说过一些模糊的东西。 在专属神灵的领域,会压制其他所有人的法力,这就意味着,在渡劫真君这里,只有他的法术有效,其他的规则,在这里,都不适用。 原来如此! 无颜疲惫至极,躺倒在地板上,她笑着流泪,赞叹神的强大,赞叹神的无情。 她转过身,紧紧抱住自己。 冷! 她觉得无边的寒冷。 她发现自己的神,一点也不孤独,一点也可怜。 真正可怜又可笑的,是她自己。 111 :凝露为霜(前面那章又挂了,我劝男主收手,他不听) 心痛,心痛啊! 她沉思,她后悔,她痛改前非。 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她的错。 她不该喜欢渡劫真君,不该爱上他,尤其是,在没有了解他的时候爱上他。 因为不了解而喜欢,因为了解而恐惧,因为恐惧而退缩。 但是每当她看到渡劫真君的脸,看到那饱满的唇,那浓密的睫毛,那淡漠的眼,她知道,哪怕重来千百次,她都会沦陷在那疏离的冷漠里。 但是不是现在。 她喜欢看他,但是不喜欢被他盯着。 她喜欢轻轻抚摸渡劫真君光滑的衣衫,但是不喜欢被他抚摸。 她骨子里蛮横又霸道,一切都随着自己的性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可人,但实际上乖张得很。 渡劫真君算是深深领教了。 那三个月,被关的人是无颜,但这神殿,总共就他们两人,他把无颜关起来,也相当于把他自己关了起来。 到最后,无颜也只是表面低头,她的不满和反叛都写在了脸上,他看在心里,整个人就是后悔。 用三个月的时间把无颜关起来,远不如把她抱在怀里三个月。 即使他拥有无尽的生命,也依然为这白白损失的三个月感到遗憾。 自此,即使无颜心里对他有意见,也不再吐露。 渡劫真君看得明白,却觉得无颜只是在跟他闹别扭,时间一长,自然就忘了,毕竟神仙,悠悠岁月,漫漫长。 无颜仿佛真的将一切都忘却了一般。 她沉默而安静,穿着渡劫真君喜欢的衣服,一脸的温柔可人,纯净如水,只是那黑漆漆的眼眸,多了几分不安于室的野性。 院子里的海棠,又换回了桃花,只是不管桃花落了多少,无颜从不来看。 她并不欣赏,这园中妖娆的禁锢之花,那桃花虽然开得茂盛,但在她眼中,已成枯木。 如果没有自由,任何美丽的东西,不过是个玩意儿。 她不想成为一个空壳,她觉得她会喘不过气,会逐渐枯死。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道理,到处都是规则,想要随心所欲不逾矩,要么能克制自己,要么能克制规矩。 渡劫真君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规则,她对抗不了,因此只能每天克制自己。 然而克制,是痛苦,是折磨。 在克制中,她逐渐心神合一,身体和精神,都跟渡劫真君保持距离。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决定不再爱他。 练剑,练剑,日复一日的练剑。 挥砍,挥砍,夜以继日的挥砍。 她放弃了阵法,放弃了符咒,专修剑法。 深受之前贪多的苦,玄门八道,她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精,在渡劫真君这里,没有任何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功法。 深刻反思,她发现自己,没有短板,全是缺陷,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渡劫真君面前,不值一提。 在最近的相处中,她细细观察过,渡劫真君,阵法,符咒,法术,都是绝对的强者,而防御,幻化这些方面,也根本毫无弱点。 他无懈可击,她咬牙切齿,深知要让渡劫真君任凭她把玩,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当然,要是让真书子知道她这个学渣的想法,肯定会骂她那四阶合欢功法都白学了。 感情里的掌控者,有时候,并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强者。 但是无颜不理解。 就像她现在,在渡劫真君的地盘上,不得不低头,她也不会去考虑感情上的问题,只是一味的思考,是由于她自己太弱,不得不听他的。 在她的世界,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打败渡劫真君。 这个宏伟的想法冒出来时,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但是夜里辗转反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凭她的经验,这个世界,向来是强者说了算,只要自己比渡劫真君强,那他就不得不像自己今天这样,伏低做小,乖乖听话。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感受到无颜从被关了三个月出来后,一直跟自己保持距离,渡劫真君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便开始每日为她做饭。 “没什么!” 无颜头也不抬,眼角的余光却黏在渡劫真君白里透红的掌心,连手掌心都那么嫩。 她坚决相信,渡劫真君是一个只修法术,不修躯体的神仙。 他肯定不会剑术! 无颜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练剑时,她摊开手掌,看着每个指根下厚厚的茧子,愉快的笑了。 只是那一道横贯掌心的浅浅红痕,让暗处的渡劫真君再次皱眉。 修士飞升,雷劫淬体,前尘过往一洗而空,仙骨重铸,肉身重塑,他疑惑不已,到底是什么样的伤,竟然连飞升,都无法彻底消退痕迹。 他喜欢无颜,他在意她的一切,也忍不住,想要了解和探索,属于她的一切。 他想要弄懂她,想要保护她,想要为她伸张正义,想要为她复仇。 虽然只是一道浅浅的红痕,却让他的眼里,沾染上猩红的怒火。 伤害无颜的人,哪怕是死了,哪怕是投胎转世了,他都想把那个人挖出来,用烈火焚烧一千遍。 但无颜对此毫不在意,那道疤,仿佛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虽然看着眼里,但却不会记在心上,而且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刻意忽视那道伤口。 那潜藏在她灵魂最深最深处的恐惧和阴霾,被时间,掩盖上一层又一层的沙子。 随着剑法越加精进,她逐渐感到自己的法力不够,甚至无法支持她练习整套剑法。 但是她不想从渡劫真君那里借法力。 她真是不好意思指责他,堂堂一个天神,小气得像个高利贷贩子,一点点法力,要分成十个吻才能传完,哪有这么丧心病狂的。 手里拿著避雷珠端详,渡劫真君没有把这个东西收回去,但她还是有点犹豫,她怕她一出门,就忍不住飞往会稽山。 最终,她还是把避雷珠收了起来。 她相信,渡劫真君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躯,有朝一日,会败在她的剑下。 修士的实力可以超越躯壳,并不是长得高,力气大,就是赢家,真正强的,是法力更高的那个。 打败渡劫真君的想法充斥了她的大脑,她日思夜想,如何才能增加自己的法力。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她飞升那日,是霜降,她飞升之后,是降霜女神。 一年之期已满,她手持霜降,自飞升后,第一次前往凡界,为世界降霜。 时值深秋,日头一天冷过一天,她带着寒意,于破晓时分降临大地,凝露为霜,宣告秉冬将至。 这活,并不怎么消耗她的法力,只是人界实在庞大,她不得不快速的从天空略过,像一柄长剑,划开黎明。 “雨水的雨,白露的露,霜降的霜,就差小雪的雪了。” 周域起了个大早,收集炼丹的原材料,虽然他炼丹成功率极高,但他那时灵时不灵的火灵根,就注定了,他照顾不好灵植。 虽然决明子痛惜他是丹道千年难遇的天才,给他分了最肥最大的一块地,但奈何他做了几千年魔物,只知道打打杀杀,从来没有挑水浇花,搞起种植,他才知道,杀人容易,种地难。 明明种子是最好的种子,地是最好的地,他浇水施肥也是最勤快,但就因为他没有水木灵根,这群娇气的灵植,茁壮不了两天就开始枯黄,衰败,死亡。 他咬牙切齿。 材料都没有,他练个屁。 练不了丹,他功力没法长进,修为无法提升,才刚刚突破大乘阶段,就他这个萎靡不振的灵植园,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渡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师姐。 真是越想越烦躁。 越想越生气。 他烦闷的想,为什么自己不能再有个水灵根,一个养灵植,一个炼丹,那不是天下无敌。 他不是本土修士,脑洞大得没有边际,小孩都知道,水火不容,他却想要拥有水火灵根,可谓是真敢想。 当然,他仅仅一年时间,就从御气修炼到大乘,托真书子的福不说,还得多亏了他那水木双灵根的师兄张逸凡。 他的灵植园,可谓是郁郁葱葱,从来没有巴掌大的土地空闲过。 一年里,周域播种十几遍,他却一次种子都没有撒过,满园都是上品灵植。 而且张逸凡此人,脾气极为温和,即使决明子对周域溺爱过度,他也不曾嫉妒,反而对他爱护有加,全当做,报答当初无颜救他一命的恩情。 因此,周域时而明目张胆,时而偷偷摸摸,扯他的灵植炼丹,他也不吭声,灵气涌动间,那空缺的地方,马上被旁边的灵植生长填满。 无颜刺死周域的事情,整个神剑派都不清不楚,后面传闻中,渐渐都认定是玄天宗干的了。 由于新黄认定的玄门宗主就是玄天宗,而周域,又是先皇的弟弟,这件事,如同铁板钉钉一样,刻在所有人脑海里。 周域倒是也不跟张逸凡客气,他缺什么,就去拔什么,只是没想到,最近未微观丹药的需求量突然极巨加大,连张逸凡的灵植园都空了。 他不得不另辟蹊径,尝试用别的材料炼丹。 在他眼里,只要是有灵气的东西,投到炼丹炉里,那都能练,没必要非得是灵植,哪怕是个鞋底,只要有灵气,进了他的炉子,也得练出一个疾行丹来。 当然,他这样的想法,已经接近于未微观禁术了,决明子便支支吾吾的不肯教他,连带着材料也给他限制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出来自己收集材料。 这要是在魔界,他以前,只在杀人的时候起这么早,天都没亮,他眼睛也没睁开,每天沉迷炼丹,他这凡人肉身,时常会感到疲惫。 他在未微观,因为困倦,那双漂亮而明艳的桃花眼都变小了,配上因为日晒而带上一点小麦色的肌肤,他整个人,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来得久了,他也就明白,为什么未微观,女修这么少的原因了。 种灵植苦,挖灵植危险,炼丹失败率高,练成了还容易被抢,整个就是一个及其苦逼的修炼过程,但凡他有第二条路,他也不炼丹。 破晓时分,他裹着围巾,穿着种地时那与普通村民毫无差别的衣物,一头蓬松的秀发散乱着,在山间奔走,收集刚刚凝结成的霜。 要不是他那琥珀般的眼眸格外明亮,高挺的鼻梁过于凸出,清晰的下颌过于精致,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野小子一般的人,竟然是曾经的祁安王。 周域显然早已忘却自己祁安王的身份,收集到霜降的霜,他难得开心,欢快的在山林间跳跃。 一道剑光刺破黎明,他伸手遮住刺目的阳光,他眯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收敛起所有笑意,他皱起眉,立刻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 “师姐~” “师姐~” “我是周域~” “我是周域啊~” “师姐,你看看我啊!” 清晨冷冽的空气中,他呼出一口口白气,水汽在睫毛上结成了冰,他追得累了,便笑嘻嘻的看着无颜的身影,感慨: “师姐真厉害,跑得真快,果然飞升了就是不一样。” 他握紧手中霜,又在刹那间松开手。 不行,不能握这么紧,霜,会化掉的。 深吸一口气,他感觉天大地大,一切皆有可能。 “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天帝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身后。 周域不耐烦的转过身,皱眉,不耐烦道: “你来干什么?” 天帝冷哼一声: “计划都失败了,你不回魔界,还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周域看他就觉得恶心: “滚吧你,你怎么知道我失败了,我周域,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见他特意强调周域,天帝憨厚的笑道: “别逞强了,天魔体,我自有办法帮你拿到手,别在这破地方浪费时间,赶紧回魔界管管你那些部下。” 周域双手抱胸,抬头蔑视: “我周域,人界修士,与魔界,誓不两立,魔界的人,管我鸟事。” 他转头就走,还冲着天帝摆手,气得天帝在原地微微发抖。 真武大帝陨落,天界驻守压力陡然增大,如今魔界纷争混乱不堪,战乱,已经悄然蔓延到人界。 他现在,正处于对付渡劫真君的关键时期,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分神。 看着周域毫不在意的背影,他气得发懵。 都怪这个垃圾,事做不成,魔界也不管,一切,都他妈乱了套了。 112 : 荼蘼祸世 天帝最近有些许烦躁。 渡劫真君死死把无颜锁在真君神殿,哪怕神剑派都被妖兽踏平了,也不见无颜现身。 不愧是渡劫真君的一贯作风,真狠啊! 哪怕万年来,第一次陷入情爱,竟然也能做到这么决绝。 他不能理解。 若是渡劫真君心中毫无波澜,那他岂不是,白白筹谋了这么久。 这绝对不可能。 他深深皱眉。 深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会犯错。 从某种角度来说,爱,本身就代表着邪恶,代表错误。 无论人们用哪种华美的语言来描绘爱情,都没法避开爱情真正丑陋的本质。 那是一种从灵魂里溢出,在骨骼中早就,于血液中流淌的邪恶。 将所爱之人彻底的拥有,霸占,摧毁。 任何伟大的感情,都起源于心中的邪恶,欲望,与执念。 用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血肉与灵魂,抚慰自己,满足自己,实在算不得高尚,就算在这个过程中付出再多,其目的,终究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以他自己的经验来说,在陷入情爱那一刻,罪恶的种子,就已经种下,只要静静等待,终会发芽。 为了避免犯错,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爱人,或者说,把自己欲望的载体,留在自己身边,限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如此一来,两个人,仿佛彻底的成为了一个人,孤寂的心,也再不会难受。 他感觉自己圆满了。 如果不是,洛离寿命有限,让他在短暂的快乐后,感受到比快乐剧烈千倍百倍离别的痛楚。 这痛楚,让他一刻不停的寻找她的转世,幸运的是,每一世,她都有着同样的面容,不幸的是,每一世,她都没有仙缘。 再见面那刻,他就能知晓几十年后必定到来的离别。 这让他感到恐慌,即使拥抱在一起,也丝毫不能缓解。 洛离,洛离,他亲切的呼唤她的名字,一次次的看着她从婴儿长大,看着她从少年的天真烂漫,到成年的抚媚妖娆,到中年的温婉贤淑,到老年的温文尔雅。 他爱她,他爱每一世,每一天,每一刻的她。 他熟悉她所有的模样,知晓她所有的习惯,却只能一次次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一次次祈祷美丽的她,能再次爱上自己。 宝石一般璀璨的人,能爱上自己,他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最珍贵的礼物,为此,他甚至不再嫉妒师兄的超凡天赋。 师兄修炼快,法力高强,这又有什么不得了的。 他只是慢一点,他又不是不行。 而且,他还有洛离陪着。 自从师兄离世,他的世界,圆满到近乎完美,除了那该死的渡劫真君,就是不肯让洛离入仙籍,让他只能一次次体验生离死别的痛楚。 再一次次,等待重生的洛离,对他坦露真心。 他很怕,他真的很怕,自己其貌不扬,万一洛离哪一世,突然不喜欢他了,那可真是比他自己渡劫更让他感到害怕的事情。 在一次次练习失去洛离的恐惧中,他干脆踏出了罪恶的一步,直接用姻缘线,将两人死死绑在一起,哪怕参宿上仙告诉他,此物对神仙反噬极大,作用比凡人强烈百倍,他也顾不得这许多。 洛离啊~ 他一声叹息。 为何非要让他的心肝宝贝在人界尝遍风霜雨雪? 她的皮肤如雪一般洁白,哪怕只是傍晚的阳光,也将她的脸颊灼伤,晒得绯红。 心疼,他皱眉,感觉这样美丽的人儿,根本不应该承受这样的苦楚。 她就应该高坐云端,不染凡尘,不沾烟火,不惹尘埃。 这个世界的规矩,应该改一改了。 他淡然拂袖,离开了未微观。 渡劫真君不可能关无颜一辈子,只要她能出门,那他就有的是机会。 只是眼下魔界的事情,他必须先处理一下。 ······ 无颜降霜完毕,感受着天地之间涌然而生的冷冽,怅然若失。 虽然不想去触摸,但是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飞到了会稽山。 连绵不断的山脉上,凸显着五座主峰,在神剑派后面,无尽的大山里,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湖泊。 神剑派如同一直巨大的乌龟,那湖泊,便是它厚重的壳。 不好说是神剑派守护了这湖泊,还是这湖泊造就了神剑派。 自从妖兽来袭后,会稽山下的村民,就更少了,连同五里镇,都冷清了不少。 无颜看得如鲠在喉,心里对渡劫真君的怨愤,达到了顶点。 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守护神剑派,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对着断壁残垣哀悼。 她黯然神伤,落了地,没头没脑的溜达。 神剑派,安静至极,日上三竿,门派里,却没有一个人影。 无颜鼻尖通红,眼中酸涩,更觉得渡劫真君说的是真的,神剑派,是彻底的消亡了。 但是突然间,她听到一个及其微小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马车那么大的乌龟,冲着她,疯狂的奔跑过来。 那乌龟伸长了脖颈,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歪斜的嘴角,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他们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无颜眼睁睁看着那乌龟将脖颈缩了回去,用那坚硬的龟壳,一下又一下的撞她。 “小八,你在做什么?” 无忧睡眼惺忪,深秋天冷,她穿了一身绿色长衫,披散着头发,裹了一件雪白的狐狸皮草,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她睡眼惺忪,伸出手指扒拉扒拉眼角,紧接着狠狠搓了搓脸,这才露出两个疲惫的大眼睛,下眼睑上,还挂着熊猫一般的黑眼圈。 最近,可把她累坏了。 空间系能力的觉醒,让她夜以继日的用灵力修复神剑派毁损的建筑,偏偏那几个宠物也不省心,吃得比神剑派所有弟子加起来都多。 她不得不白天出远门挣钱,晚上回来修复毁损的建筑。 这个掌门,她是真心累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在首都上班,但是住在十环的乡下人,每天坐着高铁上班,回来,还得继续007,养了一大帮畜生,还有弟子。 以前听说创业公司,都是老板出门挣钱,养公司的闲人,她那时候还当段子听。 结果现在自己天天两头跑,到底是舍不得把弟子和畜生都丢掉。 累虽然累,但是幸福啊! 为了能让她好好休息,神剑派弟子,一改往日上早课的习惯,哪怕睁着眼睛,也得在床上躺到她醒来再起床。 这让她心里觉得美滋滋的,自己对于这一百多号弟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她是个好面子的,以前去哪玩,她都爱抢着买单,如今摊上这么一大个门派,也只能痛并快乐着。 被人信赖,被人依靠,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不错,她觉得作为主角,树立正面形象,照顾一家老小,是凸显主角美好品质必不可少的部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这都是模板流程,她心里明白,做起来虽然有些辛苦,但心里并不难受。 至于那几个饭量大的宠物。 匿蝶人形态真的很精致,这要是bjd娃娃,一个不得好几十万,花点钱也很正常。 虽然他不肯再以成年体现身,但即使是个巴掌大的小娃娃,也不妨碍无忧用放大镜欣赏。 至于狐狸,那更不用说,现在正挂在她身上,晚上睡觉还跟她一个被窝,别的不说,就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在这个冷天,那是又舒适,又保暖,而且现在狐狸有了三条尾巴,她可以枕着一条,搂着一条,垫着一条,别提多美。 生活虽然辛苦,但也还挺轻松惬意的。 三个月前的妖兽,像是洪水一般,褪去后就消失了,再无音信。 她打着哈欠,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无颜一眼,皱了眉,又低头揉了揉。 肩膀上的狐狸察觉异常,也睁开了魅惑的双眼。 “师~师姐?” 确认了又确认,她欢喜的笑起来,扑进无颜的怀里,向她哭诉: “哇,师姐哇,你怎么才来看我,我前面,差点就被妖兽吃掉了,还好我有主角光环护体,哦,不对,是大师兄突然出现帮忙,不然我就死定了。” “对不起。” 无颜再次看到她熟悉的模样,心疼的伸手揉她的脑袋。 这一年过得太苦,无忧几乎都没有长高。 神仙的气息,令狐狸感到忌惮,特别是在渡劫真君身边待得久了,无颜多多少少,带了点他的气息。 雪白的身体轻轻一跃,拖着三条尾巴,狐狸从无忧身体上挑了下来。 一旁的小黑蛇眯起眼睛,趁机爬了上去。 它也有属于它的烦恼,一到天凉,它就很难再获得无忧的喜爱,连肩膀这块属于它的地盘,也不得不让给那只臭狐狸。 无颜看到完好无缺,只是略微有些憔悴的无忧,不禁开心不已,同时也疑惑,渡劫真君为什么要说谎。 她现在感觉,他根本就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神经病。 说话做事,都毫无道理可言。 这样的想法,一时间让她有点心慌。 怀疑一旦产生,就会像一把利刃,划破所有过往。 好久不见,两个人去了无情台,就着阳光和霜华,聊了起来。 无忧憔悴了,无颜也更沉默了。 一阵寒暄过后,无颜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她本来孤僻,又在神殿关了三个月,如今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无忧先开口问道: “神仙是不是不好当。” 无颜的眼里,瞬间有了一层泪花: “是师姐没用。” 她不想解释,说再多,在无忧最需要的时候,不能出现,都是她一生的疼痛,要不是无忧自己撑住,她简直不敢想自己要怎么面对。 “师姐,你不用难受,成年人的世界,就没有容易二字。” 无忧大气的笑笑,躺在地上,她瞭望着天边的云朵,释怀的说道: “我那时虽然希望师姐能来帮我,但作为主角,总是要别人帮忙,真的很差劲。” 她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无颜: “而且,师姐还记得我就够了,师姐想来帮我,却没来得了,虽然师姐不说,但我觉得,也许更需要帮助的,是师姐吧!” 无颜被她说红了脸,怔怔的望着她。 不过短短一年,无忧已经成长得颇为洒脱,眉宇间动人英气,跟真玄子颇有几分相似。 他们兄妹,都是极为坚强坚韧的人。 见无颜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无忧干脆把她抱在自己小小的怀抱里,大言不惭的说道: “师姐,我现在,已经御气6阶了,虽然比不上你们神仙,但谁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替你揍他。” 无颜摇摇头: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无忧深吸一口气,笑眼弯弯: “那就好,那下次我要是有事,师姐你可一定要来。” 她自顾自的安慰无颜: “我觉得这个世界太不靠谱了,感觉太多东西都乱七八糟的,以后说不定还有麻烦。” 她跟无颜叙述起,人界最近的纷乱。 自从周域扔下魔界不管,祭奠根基浅,几个魔尊各自为政,互相讨伐,原本是一个红发魔女横空出世,在祭奠的帮助下,成功登上魔君之位,还率领魔军大创天界。 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祭奠连同那信任魔君,突然消失,整个魔界再次陷入混乱。 为了扩张实力,魔尊荼蘼,在人界作乱,掀开了魔界入侵人界的大旗。 四大魔尊,祭奠为首,为天灾象征,出现在人界,将导致暴雨连绵,洪水泛滥,灾民横跨整个大陆。 魔尊泯灭,为战争象征,出现在人界,将导致战火四起,纷争不断,累累白骨叠满大地。 魔尊荼蘼,为疾病象征,出现在人界,将导致疫病蔓延,轻则涂城,重则灭国,为天下大患。 魔尊忏悔,为贪婪象征,出现在人界,将导致人祸不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难以清除。 而这一次,荼蘼选择,在未微观附近下手,已于归云城,将一种疯病,蔓延开来。 无忧取名为狂犬病,得了这种疯病的人,皮肤会渐渐变成红色,性格也变得极为残暴,喜欢生食人肉,饮食人血,一旦发病,力气变得极大,会捉住身边人,活活啃食致死。 而被一旦被这种人咬到,不出三日,又会被感染。 她虽然不会炼丹,但是写的符咒,对这种病症,竟然也有效果。 是以她最近外出,都是在治疗从归云城偷偷跑出来的人,又偷偷狠赚了好几笔。 113 : 哪里有什么危险 无颜听她说了许多,但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她以前在人间修行,为了积攒功德,行了不少善事。 但她骨子里,算不上是一个慈悲为怀的人,她做善事,只是为了飞升,而如今已经飞升,便对人间这些事情,没有太多兴趣。 她惦记的,只有小师妹,只有神剑派而已。 说起来,她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神,并没有心怀天下的格局,她在意的,始终只有几个亲近之人。 世界很大,她的心,却很小。 “大师兄在妖界吗?” 她掠过荼蘼祸世的疯病,接着询问。 说起大师兄,无忧也是一脑门的问号,那天把她从妖界带回来,话都没说一声就走了,简直就是离谱。 “是啊,他还说,是我哥让他在那等着的,可是我哥,被神仙抓走了。” 她皱着眉头,声音越说越小。 无颜更觉得自己无能,在仙界这么多日子,绝大部分的时光都被困在真君神殿,根本没有机会打听真玄子的事情。 无忧对自己和神剑派的未来都感到迷茫,那个好像很强的大师兄也是神出鬼没,她两手托腮,沉思了半晌,侧头询问: “师姐,大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他好奇怪。” 无颜也有些迷茫,她双手抱膝,眺望着远方,曾经,她和无忧一样,觉得大师兄是个怪人。 她还曾经误解过,觉得大师兄歧视合欢道,无情冷血,对神剑派也没有感情。 但是这一次,要不是他出手,无忧很可能遭遇不测。 心里又不禁想起真书子曾经跟她交代的,玄门,即使是师徒,也不能常伴,唯有同门师兄弟,可以长期依靠,即使有嫌隙,也应该要好好相处。 “大师兄虽然有点奇怪,但他实力深不可测,而且作为师兄,他对我们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这个人,不怎么显露出来。” 无忧认定师姐说的是对的,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了解,应该更深一点。 她来得晚,没有碰见无颜跟自己师兄争吵动手的时候,在脑海里想象的,都是师兄师姐,兄友弟恭的模样。 再加上大师兄,确实有点东西,虽然不怎么爱搭理她,到的确教了她不少东西。 那时候她不爱学无情剑法,合欢功法又不许她练,每日无事,到跟着他稍微学了两手,好歹保住了性命。 对于大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两人达成一致。 是个好人。 在神剑派转悠几圈,无颜没敢让别的弟子知道自己,一路上施法隐身。 看到无语残缺的胳膊,不禁有些心痛,神剑派那么多的柴火,一只胳膊可怎么劈得了。 她有种帮无语恢复胳膊的冲动。 但是当她看到无语旁边小山一般的七彩巨鸟,伸出利爪,在巨大的原木上轻轻比划一下,那原木瞬间被切分得整整齐齐,无语只需要把切好的木块码在一起即可。 “那是之前的那只小鸟?” 无颜有些吃惊,这只鸟,虽然说体型巨大,但其实,仍然还是一只小鸟崽,它华丽的羽毛只在头顶和翅膀下缘长了一排,其他地方,还都是细细软软的绒毛。 幼生期便如此巨大,无颜抬头张望,不禁想象,这要是彻底长大,飞到天上,不得遮挡半片天空。 “我们捡的这几个幼崽,好像多少,都有点问题。” 她皱着眉头,轻轻说了一句。 一时间,四脚蛇,狐狸,缩头乌龟,巨大的小鸟崽,一共八只眼睛,突然充满杀意的看向她。 匿蝶在无忧头上轻轻振动翅膀,将它们散发出来的妖气隐匿起来。 无忧看着比人还大的神气小鸟崽,感觉它在无语身边异常的般配。 这可不是,过儿和他的雕么。 虽然说,这鸟是她的,但是她还是有一种,在追cp的感觉。 她没头没脑的笑着,兴奋的问无颜: “有什么问题,长太大了是吧!” 御气六阶的她,还区分不出不同级别妖物的妖气,只觉得自己这几个宠物,比别人的,稍微大那么一点。 但是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作为主角,她的宠物跟别人的不一样,才能体现出她的逼格。 不管怎么说,她对自己的宠物,都很满意。 无颜看她开心,又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但还是把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兽类,毕竟野性难驯,你别看他们外表可爱,又日日与你在一起,便掉以轻心。” “玄门弟子,被自己宠物咬上咬死的,每年都有几十人。” “与他们相处,一定要多加注意,如果有异常,要即使察觉。” 八只眼睛,再次汇集到无颜身上,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匿蝶也有一些心慌。 再让这个女人说下去,他们在无忧面前,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他悄悄释放鳞片,一些及其微小的蝴蝶鳞片,在阳关下,闪耀着五颜六色的斑斓色彩,冲着无颜飞去。 那是匿蝶带有致幻效果的毒。 无颜脖子后面的红痣发出微弱的金光,形成一层透明的防护膜,将所有鳞片,无声消融。 匿蝶吃了一惊。 “会稽山这块地,灵气足,妖气魔气也足,这里的动植物,成精化妖的概率很大,你要时刻小心,别让这些家伙伤到你。” 无颜细细交代: “对付野兽,就是得经常训斥,教导,让他们时刻明白,谁是主人,谁是宠物,目无法纪的宠物,必须要即使抛弃。” 说道这里,八只眼睛红了六只。 “而有些报复心很强的宠物,即使被丢弃后,还会跋山涉水找到主人,伺机报复,因此,不能留的时候,必须将其诛杀,你明白吗?” 这个时候,八只眼睛,全都红了。 四脚蛇在无忧肩膀上吐着信子,狐狸在一边露出了微笑,那大呆鸟柴火也不劈了,浑身的毛炸了起来,生性怯懦的乌龟也伸长的脖颈,拨动着后腿,准备发起进攻,撞死无颜。 无忧嘻嘻笑着,将三只尾巴的狐狸抱到怀里,一脚踩在冲过来的乌龟壳上,伸手拨弄大呆鸟头上的翎毛,回头笑着说道: “师姐,动物成精很正常哇,人要修炼,妖也要修炼,我练我的,他们练他们的,而且他们要是能化形,我下山的时候,也能多个伴,我觉得挺好的。” 她满脸憧憬,恨不得这几个家伙,下一秒就能成精。 虽然物种有点不尽如人意,不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那样的神兽,但是看那个蝴蝶簪子化成人形都那么精致,她忍不住流口水,温柔的看向肩膀的四脚蛇。 这灼热的目光,让四脚蛇一下子退缩了,收起了吐在外面的信子。 无忧嗤笑着,伸出手指,摁了摁它的脑袋: “声音这么好听,化成人形,应该也很帅。” 黑龙竖起的金色瞳孔滴溜溜转了两圈,有点心虚,目光不自觉的瞟了眼她头上的匿蝶,有看了看她怀里的狐狸,陷入了自卑。 老大和老二,在妖界,那是出了名的美貌。 他只是一条大黑龙,平时忙着打斗,也不需要化形,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真身出现,面对无忧的期待,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匿蝶冷哼一声,他没看错,这女人,果然肤浅,不过这样的人最好,也省得他费心。 无颜有些吃惊的看着无忧: “师妹?” 无忧晃晃脑袋,正经起来: “师姐,我开玩笑的,你们都不在,我就是有些无聊。” 但她不是无聊,她只是正值青春期,爱幻想,脑袋里关于男妖精的小说,摆满了书架。 以前只看过白娘子与许仙,那现在,她想有个匿蝶与无忧,美艳狐狸精与无忧,大黑蛇与无忧,这不是水到渠成,信手拈来的东西。 可怜那乌龟与大呆鸟,从始至终,没入过她的眼。 谁让他们,既没露脸,也不像狐狸那样有名气,就连声音,都没有出现过,她就是想做梦,都没有素材。 一直到无颜离去。 无忧仍旧快乐的看着这几个畜生,不管现实有多么残酷,她都可以靠她的想象,逃出生天。 她从未想过,那个看起来忧郁且悲伤的蓝瞳bjd娃娃,竟然总是趁她睡着,再次睁开她的眼睛,用这副身体,前往后山湖泊,在那里,吸收从妖界裂缝中泄露出来的纯正妖气。 一直,到太阳出现,无忧的灵魂逐渐苏醒,才恋恋不舍的,带着这副身体,回到神剑派。 是以无忧整日困倦,并不全是为神剑派操劳的缘故,而是这副身体,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几个时辰。 但是无颜的话,到底给她心里埋下了一个种子,穿越前她就看到过主人被宠物咬死的新闻,只是那些宠物,说到底太过奇葩,什么棕熊,狮子,老虎,鳄鱼。 这要是不被咬,都奇怪。 她看看自己毛茸茸的狐狸,瘦长的四脚蛇,慢悠悠的乌龟,圆鼓鼓的小鸟崽,似乎,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 她美美的闭上眼睛,为自己“上面”有人而感到开心。 今天太过兴奋,她久久不能入睡,折腾了好一会,她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后山湖泊。 “啊咧?” “我梦游?” 她摸了摸,发现衣服还穿得好好的,立刻松了口气,但是感觉自己以后睡觉不能随便穿了,万一被人看到了,就尴尬了。 ······ 无颜看无忧依旧欢乐,心中的抑郁也松快了很多,只是到了渡劫真君的门口,突然又有点不想进去。 她在门外犹豫,每一个表情,渡劫真君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握紧拳头,但凡无颜退后一步,他立刻就冲出去把人抓进来,然后啪啪啪贴上十个禁锢符,这辈子都不再让她出去。 无颜纠结了一会,终究还是打开了门,师妹没死,神剑派也还在,她对渡劫真君的仇恨减少许多,对他的信任,也减少许多。 发现人不在门口守着,她放松了不少,也想不通,渡劫真君为什么要骗她。 自己师妹跟他也没什么瓜葛,他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师妹死了。 “回来了?” 渡劫真君坐在书房,佯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黏在无颜身上。 降霜仙子这一身官服,通体轻薄,微透,在胸腹大腿处,由无数密密麻麻的白色霜花交织遮挡,显得无颜清冷又性感。 “嗯!” 无颜应了一声,并不询问神剑派的事情。 只是她不问,渡劫真君反而有些不好受,她明明去过神剑派,却什么都不问自己,他有些难受,他发现无颜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跟他说了。 “人界怎么样啊?” 她不说,他可以问。 “没注意,好像是有个魔尊在祸乱人间。” “神尊怎么关系起人界来了?” 她突然有些好奇。 渡劫真君琢磨着她的话,没有撒谎,也没有说实话,或者说,说的,都是对她来说,无关重要的事情。 她在防着自己。 “我什么都关心。” 他抬眸,漆黑的眸子像深潭一般。 无颜一下子坠了下去,她皱眉,立刻挪开了眼睛。 脸却立刻烧了起来。 渡劫真君那该死的美貌,她以为自己习惯了,没想到不经意的视线接触,还是会让她立刻心潮澎湃。 她低下头,默默玩起了自己手指。 渡劫真君有些得意,露出一个不可察觉的微笑。 他知道她在掩饰,明明那么喜欢自己,对自己不能自已,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样。 真好笑。 他温柔的伸手,想要摸一摸无颜的头发。 结果无颜假装转头,躲过了。 他感到愤怒,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危险的眯起眼睛。 “神尊,为什么我完成降霜,但还是感觉不到法力的变化。” 无颜立刻打乱他的思绪,省得他又做出,需要可怜的作者,修改文章的事情。 渡劫真君微微一愣,三个月过去,很多事情,表面看似没有变化,但实际上,早已千差万别。 “地仙的法力,先由天官保管,到年底,才会分发。” “哦,那还有其他方法,获得法力吗?” 无颜看着渡劫真君逐渐深邃的眼眸,赶紧加了一句: “我不是要跟你借。” 渡劫真君有点失落,失落之余有点生气: “没有。” 无颜皱眉,看他刚才那个样子,这句话,她才不信。 看来,得找别人问问了。 她打定主意,趁着渡劫真君外出,准备去找其他神仙问问。 114 : 归云城 无颜想去找天帝聊聊,正好天帝也想找她聊聊。 她这次出门,可谓正是时候。 此刻,师明阳正惆怅的跟天帝抱怨,他一个财神,实在做不了带兵打仗的事情,就算真武大帝陨落,天庭一时没人,也不能拉他去凑数。 他强烈的拒绝统帅天军,坚决不肯外出迎战。 用他的话说,他飞升前是个文官,飞升后也没出去打过仗,带兵根本没有经验。 就算天帝觉得他香火旺盛,法力深厚,他也再三推脱,表示由于荼蘼对人间的侵蚀,人们只顾着保命,没空给他上香,因此他的香火,现在并没有太上真人的旺。 他孜孜不倦的跟天帝灌输,太上真人比自己强多了。 天帝眯起眼睛,不打算吃他这一套,太上真人的香火是不比他的差,但是,太上真人,哪像他这样,有大把的时间。 他假装思考,惹得师明阳又将太上真人,吹嘘了一通: “那恶疾我也不会治啊,你还是派他出马吧,我有心无力。” 他笑眯眯的说着,眼底全是精明,他做财神舒爽快乐,天帝就是想把脏活累活都推给他,耗费他的法力罢了。 荼蘼祸世,他不擅长对付,而且就算赢了,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万一输了,那天帝只怕是要偷笑了。 他清楚得很,这么多年来,天帝表面温和,实际跟他意见相悖的神仙,各自出现意外,逐渐凋零,就连真武大帝也陨落了,他现目前,对天帝的戒心,可谓是达到了顶点。 要知道真武大帝还在的时候,整个天庭,就他们两个,敢一人一边拍打着天帝的肩膀,跟他讲道理。 由于天帝个子不高,被他们挤在中间,还显得有几分局促,他那时还天真的觉得,天帝不过是个软弱的老实人。 但眼看着敢与他叫板的神仙,越来越少,他不禁觉得,在那张看似温和的面孔下,藏着一颗暴虐的心。 最好还是明哲保身。 他眼珠一转,就发现无颜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傻乎乎的站在门口,这可真是太好了,能打断目前这种令人局促不安的氛围也好。 他伸出胳膊,笑眯眯的朝她挥手: “降霜仙子,好久不见,又来看洛离啊!她好像下凡了,是吧,天帝?” 说道洛离,天帝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是动了一下,他之所以急着逼师明阳出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洛离前些日子,去了归云城。 他也没想到,魔界说乱就乱,还乱到人界来了,偏偏他那短命的孩子去世了,他没脸劝洛离回来,只能想着赶紧把荼蘼弄死。 万一洛离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又得等个好几十年,而且轮回的次数多了,他明显感觉洛离的魂魄,也变得脆弱了。 他真的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机会可以把握。 “嗯~” 抬眼看向无颜,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 “归云城?” 无颜立即紧张起来: “归云城不是有疯病吗?” 天帝叹口气,无奈到: “我劝不动她。” 师明阳看看无颜,又看看天帝,不禁有些紧张: “哎,我还有点事,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天帝不疾不徐的喊道: “慢着,明阳,你不觉得,降霜仙子这么好的仙骨,降霜的职位,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 师明阳瞥一眼天帝,就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什么,立刻接话: “啊,当时是只有这么一个空缺了,但是最近跟魔界大战,又空出了好几个,降霜仙子有意的话,确实可以考虑。” 考虑,考虑个屁,哪个神仙,干什么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今天陪着天帝,在这里跟她猜谜语,完全是因为,忌惮渡劫真君,怕他哪天发了疯,又把账算到他头上。 一听还有别的活可以干,无颜一下子心动了: “这些职位,香火旺吗?” 她现在急需提升实力,而香火,是转化成法力的重要来源。 天帝憨厚的笑着,给她解释: “地仙的香火是天官分发的,但所有神仙,从人界获得的香火,都需要上交天庭一部分,而负责维护秩序的天兵天将,就是由收来的这部分,分发香火供奉的。” 他慈善的望着无颜,谆谆教导: “天兵天将的供奉,并不是完全一样,而是由他们的战绩来决定的,这也就是说,你的战功越大,你斩杀的妖魔越多,给你的供奉,就会越多。” 无颜听得简直想鼓掌。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她发现,原来天庭,跟人界也差不多,她在人界修行需要积德行善,没想到在天界也是如此。 攒功德这件事,她很熟悉。 在她看来,攒香火,提升法力,也不过是差不多的套路。 心里瞬间有了底气,她打算尽快凭借自己的能力,打造出属于自己的神殿,然后跟渡劫真君划清界限,再也不做寄人篱下的事情。 她一身傲骨,她想要的,不仅有爱,还有尊重。 天帝:“随时都能出发,明阳,降霜仙子初来乍到,不如你带着她前往归云城,如何?” 师明阳瞳孔立刻扩大,眉头紧皱,感情他推脱了半天,最后还是要落到自己手上? “这,天帝,不妥吧,我觉得我对付不了荼蘼,我给他钱,他也不收,他对我的法术防御极高。” 天帝冲他微微一笑: “没事,你照顾好降霜仙子就行,荼蘼那边,我让太上真人正面牵制。” 师明阳看看无颜,心想她最好是临真大帝转世,不然他真的,不好对付荼蘼,阵法系魔尊,需要阵法系神仙来破,他一个财神,实在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但无颜若是临真大帝转世,阵法绝对是一流,到时候就算太上真人袖手旁观,他们,也能有9成胜算。 “行吧!那城中的百姓我可不管治,我没这个本事。” 看着无颜,他微笑着,决定趟这趟浑水。 ······ 归云城内,人心惶惶,路过的人,行色匆匆,狐疑的互相打量,生怕旁边突然蹿出一个得了疯病的人,扑上来咬自己。 而那些被咬到,还没有出现变化的人,也将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想要趁着没有被发现,早早逃出城外。 在城里,被咬上的人,一旦被发现,会被立刻杀死焚化,连尸体都不能留下。 虽然是深秋时节,冷冽的寒风呼啸着,大地一片悲凉。 街头巷尾杂乱的摆着黄白色的菊花,空气中,却闻不到一丝冷冽的花香,只有头发丝,被烧焦的味道在城中弥漫。 深夜,城中的火光,也依旧像心脏一样跳动着,冲天的灰烬,从城里向四面八方,洒上厚厚的阴霾,让这本来就灰暗的天空,更加的密不透气。 “站住,干什么的。” 守夜的士兵双眼通红,精神极度紧张。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娉婷袅娜的站在门口,怯生生的说道: “妾身路过此处,出城返乡探望父母。” 守城的士兵这几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她这样,想混出去的人,多了去了,这其中大多数,都是被疯症发作咬到的人,想要逃命的托词罢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返乡,你骗谁?” 女子极快的皱了一下眉头,转瞬间换上甜媚的笑容,伸出莹莹玉手,从包袱里掏出两锭黄金,娇媚的走向士兵,飞快的把金子递过去,温声软语的说道: “两位大哥,行行好,我真的没有被咬,家中父母得了疾病,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她容貌秀丽,虽装扮艳丽,但微微下弯的眼角,在娇媚中,又透出一丝凄苦。 两个守卫交换一下眼神,显然,这么年轻的美丽女子单独出行,而且还能拿出这么大笔银子,显然这里面问题很大。 “你说你没被咬,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被咬。” 女子愣了半晌,突然咬紧下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 “你们,你们可以检查,我,我真的好好的。” ······ 清晨,女子迎着朝阳,离开归云城,向着未微观方向,快速赶了过去。 未微观离归云城最近,而且都说,只有他们,能彻底医治疯病,她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将头顶的假发拆掉,赫然露出里面被啃食了一半的脑子。 她深深低着头,直视着太阳,还有两天,她一定要在疯掉之前,找到那两个把自己卖掉的王八蛋。 这令人绝望的疯病,恰恰点燃了她复仇的怒火,此前,她只是青楼的一介弱女子,生死不由自己。 但这疯病让她看到了希望,报仇的愤怒,让她不惜一个人在深夜里出行,就是为了,被潜藏的人咬到,然后让自己,也能拥有疯症之人,惊世骇俗的力量。 她想复仇,哪怕成为妖魔,她也想复仇。 既然这一生,她已经被彻底毁掉,那么,就让她用最后的生命,让那两个人渣,付出代价。 她知道,那两个人也被咬了,昨天刚逃出去。 而贪生怕死的人,他们逃跑的目的地,肯定是未微观。 她重新收拾好自己,用头发将塌陷空缺的后脑重新调整到饱满。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对她伸出手,问道: “去未微观吗?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那白衣女子,白衣胜雪,与她竭力装扮不同,她素净的脸庞没有涂脂抹粉,甚至还带着两分疏离和困倦,但就是那份困倦,仿佛也潜藏了魔力一般,令人沦陷。 “好,好啊!” 有马,自然能更快,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却有些自卑,不敢离她太近,生怕玷污了这神仙妃子。 洛离这个任务,做了也有十多回,这柔儿,每次她都不忍心细看,明明出生不错,怎么说,也能算个小家碧玉。 偏偏被自己私奔的相好骗出来,卖到青楼,那相好,明明是她父亲的学生,就因为她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被训斥后,对她的出生心生嫉妒,偏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只能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在这最后的旅途,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姐姐,你人真好。” “不客气。” 两人在天黑前,就赶到了未微观,只是最近来未微观求取丹药的人太多,山下的客栈,都住满了。 她们只得两人共住一间房,夜里,柔儿生怕自己提前发病,几乎整夜没敢睡觉,一直睁着眼睛。 世间,还是有好人在的。 她有些后悔,有些留念这个繁华的世界,痛惜当初不应该,轻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语。 但那明明是看着自己长大哥哥,他明明知道青楼对女子来说,是什么样生不如死的地方,她没法理解,她想要亲口问他,怎么能对她做出这种事。 洛离也一夜没睡,明明知道明天无颜就会来,但还是忍不住紧张。 系统任务,让她帮柔儿复仇,杀死负心男,但更重要的,是修复无颜与周域的关系。 这在之前的轮回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任务。 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点的不同,导致这个世界线,出现了变化。 如果无颜跟周域的关系修复了,那魔界怎么办,天魔体怎么办,渡劫真君又怎么办。 她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到底这一次,能不能终结这无止境的轮回。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疲惫,能感觉到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麻木,就连系统,也总是一副低电量的节能模式,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第二天早上,无颜走进这家熟悉的客栈,上次她还是和大师兄一起来的,在这里碰到几个流氓,都被大师兄变成蛤蟆了。 说起来,她真的好久好久没看到大师兄了。 她有时候也纳闷,大师兄明明功力比她强那么多,却为什么还没有飞升。 也许,是他这个人太冷淡,平时不做好事,不攒功德的缘故吧。 故地重游,她把大师兄批评了一顿,走了进去。 师明阳化作凡人某样,跟在她身后,急着喊道: “去客栈干嘛,直接上山啊,哪有那么多时间。” 他走近客栈,账房先生和店小二看到他,突然间都说不出话了,只一个劲的看他,嘴里一声掌柜的,差点就喊了出来。 师明阳也很苦恼,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下凡,别人都会把他当成自己掌柜,往他兜里塞钱,但是他哪里需要人界的钱呢? 就是神仙觊觎的香火,他那也是多得挥霍不完啊。 要不是怕天帝太嫉妒,他这几千年收敛了不少,怕是早就把无颜吓到尖叫了。 115 : 归云城-开端 未微观山下客栈熙熙攘攘,未微观里,也是人满为患。 白鹤在山谷间来回飞行,上上下下的运送拜访者,未微观如临大敌,所有弟子聚精会神,势要商讨出,能根治疯病的方子。 事关重大,连决明子都连连熬夜,捂着酸痛不已的眼睛,感觉再看下去,眼睛就要瞎了。 “周域,周域!”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溜走了,只有老老实实的张逸凡还坐在原地,陪他又熬了一个通宵。 张逸凡顶着黑眼圈,头也不抬: “他出去了。” 周域对救治疯病毫无兴趣,他修丹道又不是为了别人,他是为了师姐,至于其他人的死活,那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就算来看病的人,把未微观踩踏了,他也能立刻抱着他的炉子,换个地方接着烧火,接着练。 天下是什么东西,世人是什么东西,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但要说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吧,其实又还有那么一点关系。 要不是他放着魔界不管,荼蘼也不至于犯了失心疯,跑到人界闹事。 作为正统天魔,他的实力,远不是那几个魔尊能比得上的,就算他们再不服,对他再有意见,也不敢不听他的。 被他这样压制几千年,这几个魔尊,也是蠢蠢欲动,早就恨不得把这个世界掀翻。 首先出来的,就是被他打击得最惨的荼蘼。 他总是嫌弃荼蘼那惨白的脸没有血色,纤细的四肢看起来像竹节虫,走到哪里都是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让他这个魔君,觉得很没面子,时常叮嘱他,没事多吃几个人补补。 但荼蘼一开始,并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荼蘼花开春日尽,他收拢了所有的春景,将百花穿在身上,美到极致,艳到极致。 然后被魔君扇了两个巴掌,嫌弃他不男不女。 荼蘼很委屈,他也没说过自己是男的,但他随后被周域抽去大半魔力,就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从此也不敢再大声说话。 这一次,传闻魔君死在人界,泯灭忏悔联手,跟祭奠打得不死不休,虽然好像短暂的和谐,还拥立了一个新的魔君。 但是听闻,那新魔君的魔魂出了问题,祭奠带着他不知逃往何处,这偌大的魔界,彻底乱了套。 虽然四大魔尊,他排名第四,但他认为都是周域偏心,每次抽他的魔力抽得最狠,他自然没法跟那几位对抗。 然而周域迟迟不回,他的实力逐渐恢复,躁动的心,早就不安于做一个简单的魔尊。 他要收集更多的魂魄,铸就自己更强大的力量,拥有更多的部下,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祭奠算个屁,泯灭算个屁,忏悔算个屁,他荼蘼,才是最强的。 这个世界,病了太久,是时候,恢复正常了。 从归云城出发,他要将恐惧和愤怒,布满人间。 听说人界未微观里,竟然有修士能治愈自己的疯症,他化作一个病弱少年,前往求医,恰好也住进了留仙客栈。 无颜一进门,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由得像角落里那个病弱少年投去目光,他一身宽大的青色衣衫,脸上有几分病态的苍白,看起来,像一个长期在幽暗室内生长出来的文弱书生。 只是那一双隐藏在刘海里的浅色眼睛四处乱瞟,执笔的纤细胳膊青筋暴起,与病弱的躯体格格不入,潜藏着几分病态的疯狂。 大概是被咬了吧! 无颜挪开目光,按照天帝的说法,洛离从归云城前往未微观了,她很担心,洛离也被咬了。 好在,下一秒,洛离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到她,伸出手跟她打招呼。 真好看! 她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 明明下凡后,将容貌稍作更改,没想到洛离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不过在洛离眼中,无颜的头上顶着大大的id,自然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都能轻易的认出来。 直到走进,无颜才发现,洛离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甜甜的笑着,大概二十出头。 洛离给无颜介绍: “柔儿,我妹妹。” 无颜瞬间有些失落,不知道洛离为什么要叫她妹妹,她都没有叫自己妹妹。 在天界的这段时间,她有空就往洛离那里跑,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洛离最亲近的人。 一时间,嫉妒涌上心头,以至于看柔儿的眼神,都格外冰冷。 洛离有些无奈,她发现无颜的占有欲也太强了,连她这样勉强算得上朋友的人,都如此在意。 这或许,是魅力值点满的副作用吧! “姑娘们,咋们吃点什么?” 师明阳感觉这个客栈人也太多了,虽然生意好是好事,但是他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的氛围。 人多,就廉价,他不喜欢,他只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 还好账房先生把他当成自家老板,带着几人,去了雅间,绕过这一大片嘈杂。 苦啊! 苦差事啊! 师明阳将头仰在靠背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几个女人聊天。 没意思,真没意思。 这个柔儿,是来未微观找她哥哥的。 老掉牙的寻亲故事,他心思开始游离,专注思考这趟差事,可能埋的坑。 天帝做事,从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暗地里还有好几套。 他自认为见多识广,耳目众多,却也时常,被天帝憨厚的外表欺骗,以为那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他细细思考,天帝明明让太上真人负责消灭荼蘼,自己只不过负责照料降霜仙子,但一直到现在,他连太上真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天界无人不知,太上真人,跟天帝关系匪浅,交情极深。 太上真人不来,他不放心,这里面,可能大有文章。 他默默思索,就算真武大帝陨落,天界也不是没有能打仗的人,而且天帝自己的实力也极强,笑出荼蘼,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的哄他下凡。 感到紧张,他笔直的坐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三个女人,抛开柔儿不谈。 洛离,是跟天帝纠葛了几世的女人。 降霜仙子,有可能是临真大帝的转世,而且背后,还有渡劫真君这棵大树。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兴奋起来。 天帝密谋除掉渡劫真君,渡劫真君会不会,也想除掉天帝。 据他所知,渡劫真君曾经跟临真大帝,有过一段过往,他完全可能,为了让临真大帝转世再登神位,而不惜杀死现在的天帝。 情况,超乎寻常的复杂。 他感觉危机四伏。 以天帝的手段,完全有可能,借着消灭荼蘼的口号,连带着把降霜仙子,一起消灭了。 更说不准,连同自己一起抹除。 如果他死保降霜仙子,肯定会死。 但如果他跟天帝通通气,主动把降霜仙子抹除,只怕渡劫真君,会记他一辈子。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逐渐兴奋起来。 “吃完了吗?” “上山吧!” 但是未微观,现在人满为患,可不好进,他们在山下排队,领到的,是第二天的号。 柔儿有些急了,她离发病,只剩一天,在山脚下没碰到柳哥,那他肯定是上了山了。 她要是不能赶快进去,万一发了病,只怕再无机会找他报仇,想到这里,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街上,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 未微观里,张逸凡揭开一张符纸,被符纸镇压住的病人,立刻疯狂扭动四肢,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脸上眼珠肿胀凸起,几乎就要当场爆炸。 他赶紧把符纸贴回去,那病人瞬间恢复成有气无力的模样,躺倒在地。 这人,被咬,起码超过十天,这符纸,竟然能压制住扩散的魔气。 他细细看那符纸,竟然只歪歪斜斜的写了“净化”两个字,显然书写时龙飞凤舞,极其不认真,看到那熟悉的笔迹,他板着的脸,轻松的笑了一下。 这是无忧的笔迹。 那些远道而来的病患,大多数,都带着她写下的符咒,才能撑过短短三天的发病期。 只是这符纸,只能将魔气镇压在原处,使其不在体内扩散,只是依旧无法将其根除,是以一旦解开符纸,被压制的魔气,只会更快在体内扩散。 “周域,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替师父想想办法。” 决明子找不到医治疯症的办法,熬了几天,脾气暴躁不已,见周域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禁气得要命,愣是冲到后山,把在妖界找灵植的周域捉了回来。 要不是看着决明子那块地里灵植的面子,周域早就跟他翻脸了,看他竟然还敢教训自己,不由得脾气就上来了: “师父,急什么,有什么好急的,被咬的又不是你。” “再说了,人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了再入轮回不就好了,我们救人,没必要。” 决明子气得两眼通红,一把解开符咒,将手臂放到疯症患者嘴边。 周域吃了一惊,伸手去拦: “哎,不至于吧,这么大脾气。” 符纸一揭开,魔气迅速蔓延,那垂死之人,嘴角突然裂至耳根,张开大嘴,将决明子狠狠咬了一口。 他忍着痛,皱着眉头,将符纸贴了回去。 “师父。” “师父!” “师父!” 未微观的弟子都红了眼,愤怒的看着周域。 周域烦得要死,前些日子见到师姐后,他更是只想赶紧修炼,师姐不下凡,他恨不得立刻修炼到渡劫,飞升成神仙,去仙界找师姐算了。 “周域,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只你一个人,我们修行者,承天意,护众生,疯症屠戮的,不是他们正常的寿命,它要的,是所有人的魂魄。” “周域,就当报答为师对你的救命之恩,用你的天分,来拯救世人吧,这个世界,需要你。” 决明子举起流血的胳膊,大义凛然的教训道。 周域伸手挠头,纠结又烦躁。 这决明子对自己,确实不错。 但他仔细思考,感觉他死了对自己的影响也不大,说起来,那块地,说不定能落自己手里,到时候种灵植,又方便许多。 他不但不感动,反而有些心动。 “周域,未微观待你不薄,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决明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周域瞬间回想起师姐临别时的质问: “周域,你不是说,要守护神剑派,守护师妹,守护我吗?” “周域,你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睁大,他大步流星走向决明子,扯出一块布条,笑着给他包扎: “师父,我一定会守护未微观的。” 目光坚定的包扎好伤口,他在心中默念: “师姐,这一次,我一定会守护好你。” 他突然咧开嘴,看着决明子,笑道: “师父,你逗我玩的吧,你修行千年,不可能有事。” 决明子疲惫的闭上眼睛,在周域脑袋上狠狠磕了一下,怒骂: “逗你玩,我逗你玩,我用命逗你玩,赶紧去炼制方子,不然三天后,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啊?那这符纸,可以撕下来给你用不?” 周域有点舍不得,毕竟决明子给的灵植太多了。 决明子被他认真的眼神气到发懵,忍不住咒骂: “你他妈真是想得出来,你这样善恶不分,不行善积德,渡劫的时候,小心被雷劈死。” 他气得糊涂,把修仙界最狠毒的话,都骂出来了,刚说出口,又后悔了,赶紧解释: “为师的意思是说,你要多做好事,多积德行善,这样才能飞升成功。” 周域惊讶问道: “飞升还要积德行善,不是修炼到了就飞升了吗?” 人界修士怎么这么麻烦,他在魔界,从来都是以实力论高低的,哪里还有积德行善这种要求。 决明子被气得晕了过去,一堆人在那里呼喊: “师父,师父。” 张逸凡也忍不住抱怨: “周域,做件正事吧,我灵植分你一半。” 周域眼睛瞬间亮了。 好,实在是太好了。 他二话不说,抛下哭嚷的师兄弟,前往书库,查阅典籍。 荼蘼花开尽,人间春色终,荼蘼的魔力,是恐惧与愤怒,他很熟悉。 越是弱小的人,越是容易被荼蘼的魔力侵染。 他只需要对症下药,将魔力清除,疯症,自然会好。 116 : 归云城-重逢 傍晚,红彤彤的夕阳给大地渡上一层金边。 柔儿慌张的身影,投在地上,被崎岖的街道映照得变了形。 未微观山脚下,菊花开遍,满世界黄橙橙的杀意直冲云霄。 伸手折来一枝长寿菊,放在鼻尖,却闻不出味道。 她自嘲的笑了笑,回头留恋的看了一眼,打算跟洛离等人拉开距离。 大多数人疯症,都在被咬三天后发病,也有早一些的,一两天就发了疯。 也许,是自己太想报仇了吧! 她自嘲的笑笑,抬头望,残阳如血,在她眼里投下一抹血色。 来不及了吗? 感受着体温迅速身高,她微微用力,手里菊花折断,砸向地面,长长的花瓣,碎裂在地,像不屈的手指,伸向她,告诉她: “整个世界,都在笑话你,笑话你从一个小姐,变成了妓女。” 她仿佛在一瞬间,想起自己刚刚被卖如归云城,在一次毒打后,迎来了第一波“客人”,那时,她就像这朵花一般,被摔得稀烂,却伸出了手,幻想能有个人拯救自己。 几个月过去,她由一朵鲜花,变成了任人践踏的烂泥。 眼里璀璨的光芒散尽,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她只能在那一方天地,在男人言笑晏晏中伸过来的手中,向着无尽的深渊坠落。 “谁让你相信男人,你活该啊!” 那是第一次被打后,老妈子骂她的话。 她不明白,为什么许下承诺的不被骂,相信承诺的,反而要受到指责。 这是什么道理? 人,原来,不需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反而是相信的人,需要为自己的信任,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笑,真可笑。 她在这个颠倒的世界不断坠落,在冰冷和悔恨中消磨时光,只等着哪天,如破布烂衫一般,被人随意丢弃在乱葬岗。 但是荼蘼的出现,点燃了她心中的复仇之火。 冷,这个世界好冷。 她需要血,需要仇人的血,才能将自己焐热。 在白天与黑夜交汇的这一刻,她在半人半魔的状态下,慌张的奔逃。 来不及了,很快就要失去意识了。 她对柳哥的仇恨,很快就将要转变为对整个世界的仇恨。 寒冷和黑暗即将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想要血,火热的血,不管是谁的血,都能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趁着还有一点意识,她只想离洛离她们越远越好。 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溜达着,她的鼻子重新变得灵敏。 身旁路过的人,散发出不同的香味。 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盯着她的男人,与女人不同,男子的体温更高,心脏更大,在她眼里,犹如最最绚丽的花朵。 “小姐,大晚上的,一个人,去哪啊!” “要不要,哥几个,陪陪你!” 往常,碰上这样的男人,她都会小心的避开。 但是即将魔化的她,完全感受不到危险。 她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只觉得有几朵艳丽的花朵,朝自己扑了过来。 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目光呆滞,白皙肌肤下的血管逐渐暴起,眼球逐渐凸出。 “回家陪你们妈去,傻逼!” “柔儿,我们走。” 洛离突然出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过去。 柔儿如梦初醒,咽了口口水,极力将体内奇怪的冲动压制回去。 几个地痞流氓舍不得到嘴的肥肉,又跟了上去,不依不饶嚷道: “小娘子,怎么说走就走啊,跟爷几个打个招呼,爷几个,是看得起你们,别他妈不识抬举。” “回去给你爸抬棺吧!” 洛离又骂了一句,转身离去。 几人还想再追。 无颜和师明阳突然出现,拦住去路,两人抬头,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的样子。 “大晚上的,出门,多危险啊!” 无颜想起上次大师兄把人变成了蛤蟆,心念一动,略施法力,果然将那几人变成了蛤蟆。 她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只是深秋天冷,这几只蛤蟆冻得瑟瑟发抖,挤作一团,也不叫唤。 师明阳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看起来不苟言笑的降霜仙子,也喜欢恶作剧。 不过,等天帝知道这几只蛤蟆觊觎洛离,秋后算起账来,只怕地狱的恶鬼,又会多上几只。 洛离望着柔儿头上魔化的进度条几乎快要满了,一时间有些紧张,之前明明没有这么快的,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着急,还好系统及时提醒: “前方200米,左转,直行200米,再左转,直行200米,有未微观弟子,在派发荷花清淤汤,是否前往医治柔儿。” 洛离皱眉: “你是不是大傻逼,我直接右转,走200米,不就到了吗?” 系统: “您说得很对,但是右转是墙,而且,您并没有法术,不会穿墙。” 洛离小小咒骂一声,这傻逼系统,自己几辈子没仙缘就没仙缘,偏偏连体质都越来越差,翻个墙都不行,她真是受够了。 检测她正在说家乡话,系统好心提醒: “请不要说家乡话,天帝会随时查探您,不要做这种会掉b格的事,不然,任务失败,您就永远回不去了。” 洛离没好气的白了系统一眼,认命的领着柔儿准备前行。 柔儿虽然极力压制,但此刻,进度条已经结束,她茫然的看着洛离,缓缓张嘴。 洛离深吸一口气,疯狂拍打系统: “兑换一张穿墙符,现在立刻马上。” 系统甜滋滋的回答: “好的,马上为您兑换,消耗寿命,三年。” 洛离虽然没有被咬,但是感觉自己离疯也不远了,她克制住内心暴走的想法,拉着柔儿,下一秒,出现在周域的面前。 “快给我来一碗。” “好嘞。” 周域眼睁睁看着自己像个哈巴狗店小二一样热情的递过一碗荷花清淤汤,整个人都愣了。 他对师姐都没有这般讨好,眼前这个陌生女子,虽然说长得有几分姿色,但不管怎么说,也比不过师姐,他递出汤的那一刻,仔仔细细的将洛离打量了好几遍。 他十分怀疑,这个女子,不是凡人,而是魔界修炼到极致的媚魔。 “喝~” 洛离二话不说,趁着柔儿张开大嘴,将一整晚荷花汤,倒了进去。 一缕黑气,肉眼可见的从柔儿头顶散去,她整个人像是被大风刮过一般,身体里陈年的污秽,都随之一扫而空,而荼蘼在她身体里种下的魔气,只剩下小小的一缕,潜藏在她识海深处。 “洛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恍惚,仿佛前尘过往,都如烟云般消散,只觉得眼前女子,如同自己最最亲切的亲姐妹一般,不由得生出万般依恋。 “没什么!” 洛离替她拢了拢耳边碎发,但不经意间触碰到那藏在高高发髻里,那原本已经坍塌的后脑,不由得心头一紧。 柔儿,说起来,是凭魔气吊着,才活到了现在。 就算疯症有治,她却早已失去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这个世界,从她接到系统任务的时刻,就已经注定,没有机会。 “有效有效,道长,给我也来一碗。” 人群中,有眼力见的老者,一眼就看出,柔儿刚才,几乎已经发作的疯症。 虽然周域声称,他的荷花汤,只能起到延缓疯症发作之用,实际根治,还得他师父决明子出马。 但决明子的治理方式,极其消耗灵植,完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是以虽然传说未微观能治这疯症,但实际上得到治疗的,只有一开始几个幸运儿。 随着疯症扩散,越来越多的患者挤压在未微观,急的张逸凡把灵植都拔光了,也完全无法应对如此庞大的人群。 更不必说,能上山的,都是提前到的那一批,能医治疯症的威名传出去后,所有疑似得了疯症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汇集在未微观山下,直把决明子急得,三天三夜喝不了眼。 他治病救人千年,依旧无法做到,冷眼看世界。 在他眼里,人命,不会因为数量增多,而变得廉价。 每一条生命,都是极为宝贵的。 若是找不出便捷的办法治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疯症之人,在未微观里,在山脚下,挣扎数日后,丧命。 更可怕的是,随着疯症扩散,未微观山下村民的安全,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如果未微观想不出办法,到时候,不光是整个未微观在劫难逃。 只怕整个山脚下的村民,连同疯症患者沿途经过的村落,还有那归云城中的百万子民,都会在这一场浩劫中丧命。 这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置之不理,他甚至不惜,堵上他自己的命,来逼他最得意的弟子,周域,研制医方。 但不管整个世界急成什么样,周域是一丁点都不急。 不就是荼蘼这小子,这点魔气,他随随便便就全部收了。 只不过他不喜欢这小子的味道,晦气得很,吸收多了,时常会犯恶心。 于是他翻翻古籍,随意熬制了荷花清淤汤,据他估算,大概能将荼蘼的魔气,对冲掉两三分。 人心,堵了,淤了,烂了,才会散发出荼蘼的味道。 而荷花,是荼蘼最憎恶,最讨厌的花,他曾经偷偷瞧见,荼蘼在淤泥里抱住荷花唾骂,憎恶那出淤泥不染的模样。 从烂泥里出来的,不带上几分烂泥的气息,荼蘼实在是气不过,恨不得把荷花,摁到烂泥里泡着,告诫它不要忘本。 决明子养了一大池子的荷花用来做荷花茶,周域二话不说,摘了个精光,决明子虽然心痛,明年的茶叶,大概是喝不上了,但是也心痛归心痛,断不会有半分阻拦。 周域也很开心。 他刚刚才知道,原来人界修士,想飞升还得做好事。 他熬了一大锅荷花汤,心想这一次,不知道能攒多少功德,照这个说法,他每发一碗汤,且不是离师姐,又近了几分。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 “排好队,不要挤。” 他笑眯眯的看着排队的人群越来越多,感觉每一个人都是他飞升的一个阶梯。 “哎,让老人和小孩先来,谁再插队,这汤,就没谁的份。” 看到有人仗着个子高大,把几个妇孺挤了出去,他不禁有些上火,谁他妈敢影响他的功德,他就弄死他。 所有人只得乖乖排队。 无颜转过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有七分熟悉的人影。 只是那和煦温暖的笑容,那结实了几分的身形,还有那不再白皙的肌肤,都在提示,这不是那个人。 但是,那琥珀色的眼睛,精致利落的下颌,实在太像了。 她不由得穿过人群,慢慢走近。 周域忙碌的分发汤药,他不清楚,这功德,到底要如何计算,他担心,不是他分发的汤药,功德就不算在自己头上,因此,虽然有其他弟子帮忙,愣是不肯将手中大瓢递出。 他忙忙碌碌,弯着腰,一连舀了好几十飘,汗水顺着他的脖颈留下,他抬起手,擦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一个朝思暮想的人,正迈着试探性的步伐,冲自己走来。 师姐? 虽然外形做了掩饰,但是他看得分明,眼前这个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人,绝对是师姐。 汤瓢一下子跌落在桶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他挑起眉毛,一下子跳了起来,高高举起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冲无颜大喊: “师姐,师姐,我在这,我在这。” 他全然不顾周围数百人的眼神,径直跑向无颜。 一年的等待,数百个日夜的思念,师姐终于,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冲了过去,想要紧紧抱住无颜。 但是,无颜质疑的眼神,让他在一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也许是出了太多汗,他感觉视线有点模糊,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冲着无颜,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鼻子酸酸的,眼睛瑟瑟的,他知道,这具人类躯体,想哭。 但是,他不想哭,他开心得很。 伸手轻轻扯了一下无颜的衣袖,撒娇般说道: “师姐,我是周域啊,你认不出我啦!” 周域? 周域? 无颜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人。 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他是周域。 但是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是周域。 周域,不是被她一剑杀死了吗? 她看向那洋溢着热切和快乐的琥珀色眼睛,那里温暖得像火炉一般,满满盛放着毫不掩饰的喜欢。 117 : 归云城-药 “周域?” 无颜试探着喊了一句。 十月的寒月高悬,北风凛冽,周域冻得鼻头通红,突然弯腰咳嗽起来,直咳得两眼泪汪汪的晃悠着一弯春水,笑意盈盈的望着无颜: “师姐,是我!” 他局促的站在她面前,想靠近一点,又不敢靠得太近。 他像一个士兵,在等待检阅,在等待首肯。 无颜内心天人交战,一年前,渡劫真君说过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他是魔君,是害死你师父的人,他接近你,只是为了拿回天魔体,现在,杀了他!” 她记得,曾经使用无情剑意,杀死了周域,然后得到飞升。 如今看着眼前依旧鲜活的周域,她感觉大脑像是被糊住了一般,转不过弯来。 “你不是,被我杀死了吗?” 她有些吃惊,站在原地,望着周域,一眼万年。 曾经,她以为这个闲散王爷喜欢自己,而劝他下山。 后来,他死皮赖脸的留在神剑派,还做起了外门弟子,跟着她下山巡查。 后来,突如其来的魔尊,将他们引到临真大帝的幻境,她能活下来,是真书子,用命给她换的。 生命中唯一安稳的生活,就这样分崩离析,她甚至来不及回忆种种缘由,便到了渡劫真君的神殿,在那里蹉跎了好些岁月。 “是我,师姐,不过,我没死,我被决明子救了。” 周域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在无颜面前,扯开了胸口衣衫,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他光滑结实的左胸。 这伤疤,仿佛给了他无上的荣耀,他丝毫不介意周围民众吃惊的眼神,在月光下,将他的伤,他的痛,连同他的热爱,一起展露给无颜看。 看吧,看吧! 他就是这般赤裸,这般直接,这般迫不及待。 无颜终究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心疼,皱了眉,别过头。 她不愿再看,周域便将伤口藏好,小心翼翼的拉扯她的衣衫,跟她道歉: “对不起,师姐,是我害死了师尊。” 他声泪俱下,表情极为痛楚,对天发誓: “但是师姐,我真的不是什么魔君,我生在皇城,长在皇城,我是周域,我一直都是周域。” 皇城? 周域? 排队的人群出现骚动,不约而同伸长脖颈,想要看得更真切。 无颜不喜人多,这么多的目光,让她倍感压力,不自觉的,就像要溜走。 “叮,触发隐藏任务,帮助魔君无颜和好。” 洛离深吸一口气,用五年寿命,换了一张好感度加倍的卡,用在无颜身上,然后无奈的拉着柔儿,故作惊讶道: “柔儿,快谢谢道长。” 柔儿恢复神智,也知晓那汤药厉害,当即给周域行了个大礼: “谢过道长。” 她起身,看周域仍旧单膝跪地,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玄门中,虽然并没有绝对禁止婚配,但未微观的道长,一千年,也成不了一对,看着刚刚还在治病救人的道长,突然跪在一个妙龄女子跟前,不免有些惊奇。 她这一笑,无颜脸更红了。 人是她杀的,如今又活了,有什么问题,都该她来解决。 她凝神闭目,她杀过他一次,她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但是,不是现在。 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过仓促,她那时,对渡劫真君,又盲目信任,现在想想这些日子,渡劫真君说过的谎话,欺骗的语言,理直气壮不知悔改的行为。 她深深的看着周域,伸手,轻轻将他扶了起来: “治病救人要紧。” 周域抿住嘴唇,他的师姐,给他判了个缓刑。 既是一年多没见,她还是这般冰冷。 他不禁后悔,当时,真不应该把真书子弄死。 同时,他也庆幸,庆幸自己,现在还能做周域,庆幸自己,听决明子的话,下山布施汤药。 他不敢想,假如自己以魔君的身份出现,师姐会不会毫不犹豫,就对他拔剑相对。 真的不想,让那冰冷的霜降,从火热的心脏穿过。 “师姐,我真不是什么魔君,我是被抓到魔界去的,是你救我出来的。” 他嘟囔着,接过大瓢,又开始舀汤药。 只是那目光,既不在装着荷花清淤汤里,也不在民众高高举起的碗里,而是黏在了无颜的身上。 他生怕下一秒,师姐会因为尴尬而跑掉。 他知道,师姐最受不得尴尬。 好在无颜一直没走,她沉默而冷静的,看着昔日那骄奢淫逸的祁安王,如今身着布衣,提着大桶,在给受苦受难的民众,分发汤药。 他真的,成熟了好多。 如果自己当年那一剑,真的把他杀了,那现在,这山下聚集的民众,怕是有大半,都要遭难。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些后怕。 世间因果,扯不断理还乱。 看着周域,她忍不住就会想起真书子,总觉得现在周域身上的气息,跟真书子的很相似。 她忍不住视线模糊。 她那没有机会学会的炼丹,到底是叫周域学去了。 他本来,是想拜真书子为师的。 对啊! 他想拜真书子为师,他跟真书子的气息这么像,他在未微观修行了一年多,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个丹修。 这样心怀天下的人,怎么可能是个魔物。 看着周域不断分发的汤药,那身影逐渐跟真书子的身影重合。 要是师父还在,肯定也会出手救治大家的。 无颜泪目。 周域在月光下的身影,陡然间高大起来。 ······ 周域这晚,没有回去,而是死皮赖脸的跟着无颜几人,去了留仙客栈。 未微观山下的患者实在太多,他准备的汤药根本不够,况且这汤药,只能暂时压制住魔气,并不能彻底清除,起到的,只是一个延缓发作的功效。 只有尽量延长发病时间,他才能有机会,寻找彻底根治的方法。 不然,在疯症药物出来前,整个未微观山下,就全是疯癫之人了。 这延缓的方子不难,他也没打算自己藏着,他留下来的一大借口,就是明日要将这莲花汤药方,公之于众,最好是大街小巷,马上就能自己造出来售卖。 不然全靠未微观熬好了出来分发,面对越来越多的聚集者,怕是杯水车薪。 客栈早就没有空房间了,听说是未微观主的关门弟子,有客人主动腾出了一间房给他。 周域好久没有享受柔软的床,他扑了过去,四仰八叉的躺开,又把软绵绵的被子卷在身上,滚了两圈。 他真的,太开心了。 “咚咚咚~” “师姐,师姐,我睡不着。” 无颜打开门,就看到周域兴奋而克制的站在门口,连敲门的力度都琢磨了两三次。 是故人,无颜去掉掩饰,恢复了样貌,给他开了门。 “师姐,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 周域一进门,迫不及待的准备给无颜背诵他演练了千百遍,改编了千百遍的演讲稿。 但是一把冰冷的剑,突然横在他的脖颈。 他测过头,心底凉了一大片: “师姐~” 他柔柔的喊了一声,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无颜持剑逼视,紧贴他的面颊,跟他四目相对: “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许骗我,不然,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这一次,我一定会看着你,直到你断气。” 无颜冰冷的杀意,激得周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咽了口唾沫,微微蹙眉,闭上眼睛,轻轻唤了一声: “师姐,我发誓,我绝不骗你。” 他心脏狂跳,血液激烈的冲刷血管,发出巨大的声音,震得他两个耳朵嗡嗡直响。 他不骗她,他绝对不会骗她,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将紧握的拳头松开,收起眼底所有的犹豫: “师姐,你杀我,我不怪你,我也不介意,你再杀我一次。” 他开口,一滴眼泪落在霜降剑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无颜心里,有一层冰封的壳子,被这滴滚烫的热泪,融化了。 周域抬头,迅速擦掉眼泪,他缓缓笑着,说起了,无颜最关心的经过。 原来,无颜在临真大帝幻境里,昏迷过去后,突然醒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伸手划破虚空,带着他一起,逃出了幻境。 但可惜,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又陷入昏迷,多亏周域及时觉醒的火系灵力,并且几乎在瞬间达到了御气三阶,带着她,飞回了神剑派。 他说,他该死。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魔物要抓他。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奇怪的幻境,到底是什么地方。 但是他知道,无颜是为他受的伤,他本来就欠她一条命,这下子,他欠的,更多了。 他说,他恨不得,自己能代替真书子,为她去死。 但是,他做不到,虽然从幻境逃回来后,他加倍努力修炼,但他依旧只是个御气阶段的废物,根本无法为无颜做任何事。 他说,真书子去世后,他真的很惭愧,他后悔,他恐惧,他害怕师姐再也不会理他,他害怕师姐会怪他,会恨他。 他说,他好害怕,那些日子,他都不敢出现,只能偷偷的躲起来,看师姐痛苦,他更是难受得想死。 他说,都是他不好,都是他没用,才会被魔物抓走,都是他没用,才会还得无颜身受重伤,都是他没用,才只能让真书子替他去死。 他说: “师姐,该死的人,是我!” “如果当初,我能早点觉醒,能早点学会治愈之术,那师尊,说不定就不用死。” 他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无颜捂住脸,无声的哭泣着。 她承认,真书子死后,她的确迁怒了周域。 但是,这一切,并不是周域的错。 她因为自己的无能,因为自己没有用,因为自己错误听信了渡劫真君的话,就对无辜的周域痛下杀手。 她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不,没有人该死,你不该死,还有很多人,等着你拯救。” “周域,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 她泪眼朦胧,望着周域,想起了在神剑派,温馨的过往。 她想起,周域甚至,到神剑派的日子,比无忧还要久。 如果不是她,当初不愿意让师父收其他的弟子,周域说不定,早就在真书子的指导下觉醒了。 师父去世后,她明明察觉到周域的异常,内心,却沉浸在悲痛之中,完全忽视了周域,也深深陷入巨大的悔恨。 一切,都错了。 但还好,他还活着。 她还有机会弥补。 她伸出手,替周域擦掉眼泪,看着他红红的眼睛,认真说道: “虽然,你现在,是未微观的弟子,但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弟,神剑派,永远有你的位置。” 周域鼻翼抽动,顺势扑到无颜怀里。 无颜愣了一下,但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湿意,她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在周域结实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周域热泪流了一箩筐,嘴角却忍不住弯起,藏在无颜颈窝里偷笑。 师姐啊! 他温柔的师姐啊! 终究是失而复得了! 他多想赖皮的黏在这里,但是考虑到师姐容易害羞,他很快把自己从师姐怀中拔了出来,红着脸端正的坐了回去。 无颜一下子舒坦多了。 两人静静看了会,又聊起了疯症之事。 无颜自己恢复能力惊人,因此治疗之术,丹药之方,都没怎么学过,多数时候,都是周域在讲,她在听。 这种场景,让她想起周域刚到的时候,也是这样,给她和真书子,讲宫廷政变的故事。 只是当年的那位赢家,此时还在被通缉追杀,帝王家都是冷血人,周域竟然这么温暖人心,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周域,你会不会想家。” 无颜不记得自己家,但是周域是有家的。 她不禁有些怜惜,周域小小年纪,经历的苦痛,也太多了些。 “我只想师姐,师姐就是我的家。” 周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说完又觉得有些太过于露骨,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道: “我是说,看到师姐,就跟看到家人一样,我哥哥死了,其他那些人,也算不上家人,我就是想,也只会想念师姐。” 他怔怔的看着远方: “师姐最好了!” 他这副样子,惹得无颜又心疼了几分。 无忧无虑的少年,也终究在岁月的磨难中,走向成熟。 她低头沉思刚才他说过的话。 曾经,她最疑惑的,就是他们当初,是如何从临真大帝幻境中逃出去的。 如果周域不是魔君,按照他的说法,是因为她自己是临真大帝转世,所以能从幻境中逃脱。 至于自己到底是不是临真大帝的转世,她也不清楚,她现在唯一清楚的,只有渡劫真君是个骗子这件事。 118 : 归云城-黎明 清晨,雾气朦胧,地面结了一层白霜。 一行人行色冲冲,敲开了留仙客栈紧闭的门: “开门开门,我们都是来要方子的,留仙阁,别想自己独吞。” “来了来了,谁想独吞了,狗都没你们起的早。” 店小二睡眼惺忪,打开门,一群人鱼贯而入,差点没把他踩死。 昨夜,周域便把消息放了出去,这一个惊天巨雷,就那样,被他轻飘飘的扔了出来。 他神色淡然,全然不觉得这个方子有多宝贵。 而那些开着小商铺的老板,许多人,都彻夜未眠。 坊间早有偏方,说是能治这疯症,别说方子,就是一粒药丸,都在典当行里,被炒成了天价。 若周域这方子真有用,那必然,能大赚一笔。 是以凌晨开始,便有大批人马,聚集在留仙客栈门外,挤破了头。 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在大厅争论,乌泱泱的各路人马里,一个病弱的白衣书生,尤为显眼,他颤抖着端起茶杯,一副早已病入膏肓的模样,即使是逐利的商贩见了,也生出几分惋惜之情。 他看上去,还不到及冠之年,却已是半截入土的病弱之相,真真让人为这大好少年感到可惜。 可惜这些惋惜的目光,只会让荼蘼觉得恶心。 他讨厌,憎恶这些凡人,那同情的目光。 他不需要同情,人类总是太过自作多情。 那无处安放的优越感,时刻让人类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这样的人类,实在是太恶心,太丑陋了。 在他眼里,人类都有病,生命不该是这么一副平静的模样,生命,应该像花朵一样绽放,应该将所有的美在激烈中释放,而不是,一辈子,沉默如草芥一般度过。 这样如白开水一般的人生,对生命,显然是一种浪费,他要做的,是让每一个生命,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生命之光。 让沉默寡言的,变得滔滔不绝,让形容枯槁的,变得容光焕发,让胆小怯弱的,变得果断自信。 人类,只有在他手里,才能一改苍白本色,变得迷人。 即使绽放后,会迅速枯萎死亡,但没有绽放过的花朵,又怎么能算开过? 荼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病,他觉得这个世界太苍白,等着他去渲染。 绽放吧,生命的花朵。 他苍白的脸,怪异的笑着,等待那个传说中,能治愈自己魔力的,未微观道士。 周域起了个大早,但他没有却过钱,不了解人类为了钱能有多勤奋,在看到大厅里沙丁鱼一般的人群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人这么多。” “师姐,师姐,好多人啊!” 神仙不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无颜只需要小憩片刻,便能恢复精力,但昨天似乎格外疲惫,她的精神有些困扰,花了好长时间,才从床上爬起来。 “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去,但是听到周域的呼唤,她自然而然就赶了过去。 确实好多人,难怪周域会紧张。 她硬着头皮,走到周域身边,跟他一起往下看,无数探究的眼神望着他们。 无颜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周域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但是很快,就被赶过来的洛离,挤回了周域身边。 “人可真多啊,这走廊也太小了,都站不下。” 洛离自然而然的靠着无颜,手里还挽着睡眼惺忪的柔儿,跟她散漫的聊天。 “周道长,大家伙都等着呢,您快点吧~” 虽然师明阳已经借故离开,但残存在留仙阁的气息,依旧让进来的商贩,感到胸中热血涌动非常。 “咳咳,大家安静。” 周域咳了两声,等到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时,他没有急着说话,反而转过头,微笑着看了无颜一眼。 师姐,你一定要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他在心中默念。 “荷花清淤汤,顾名思义,首先,就是要荷花,但是不只是荷花,这里,还包括荷花的根茎叶,还有莲子心,全部都要,再加上大黄,栀子,蒲公英······一起下锅熬制五小时,就可以了。” 说完,他又侧过头,去看无颜,笑得一脸开心。 无颜被感染,也回了一个微笑,笑完,又惊讶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笑。 周域微微俯身,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会一步步,把想要的,都拿到手里。 什么天帝,什么魔君,什么渡劫真君,都是狗屁。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这方子,简单,药材,寻常,谁要是敢卖高价,我第一个,把他铺子给掀了。” 激动的人群突然冷静下来,虽然都知道他是未微观正统嫡传弟子,但就是有一种极度强烈的恐惧,在众人头顶徘徊,即使发财的欲望再大,他们也瑟缩着,在心里把定价降了又降。 谁知道周域竟然又补了一句: “对了,你们谁,卖得最贵,我就请谁,来未微观坐坐。” 他笑得一脸无辜。 下面的商贩却是心头一紧。 周域说完,在无颜耳边轻轻问道: “师姐,我做得对吗?” 他一脸骄傲,觉得自己简直太有智慧了。 看他一副求夸奖的模样,无颜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到: “嗯嗯,很厉害。” 周域喜笑颜开,甚至得寸进尺的想问她,会不会喜欢上这么厉害的自己。 但是无颜的笑容收得太快,他隐约察觉,师姐飞升后,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那个渡劫真君,能是什么好人,也就是师姐年纪小,不懂事,才会喜欢他。 周域深深觉得渡劫真君根本不是个东西,师姐才飞升多久,整个人都笼罩上一层寒凉的雾气。 他握紧拳头,发誓要让师姐离开渡劫真君,回到自己身边,变得像以前一样快乐。 两个人望着下面的商贩出神,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病弱的少年,因为兴奋而不住咳嗽,却睁大眼睛,死死的望着他们。 荷花啊? 荷花! 为什么是荷花? 荼蘼烦得要死。 谁他妈会在这个季节想起荷花,他觉得眼前这个臭小子绝对是运气好,瞎猫碰到死耗子,竟敢在他面前班门弄虎。 他讨厌无法被点燃的生命,一如他记忆中,那不肯接受淤泥的荷花妖。 大家同样都是泥泞里挣扎的,它凭什么濯清涟不妖,凭什么出淤泥不染。 他偏要把他拉下来,偏要把他摁在淤泥里,偏要把他染上污秽。 他纤细的身躯微微驼背,站了起来,以怪异的姿势,向外走去。 未微观可以破他魔力一次,那他修改染料便是,他到要看看,是他们汤药换得快,还是他渲染世界的颜料换得快。 他在无人的长街,拿起支撑身体的拐杖,跳起了扭曲的舞步。 归云城,繁华的大都市,是他在人界的落脚点,也是他荼蘼世间的法阵中心,他抬起头,眺望他的大本营。 他要回到那里,修改阵法。 呵呵呵~ 他倒要看看,这未微观,运气,能有多好。 ······ 周域公布完配方,就要回未微观。 无颜没有跟他一起回去,避雷珠剩下的时间不多,她需要先回神殿待一段时间。 倒是洛离,因为柔儿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跟周域上了山。 周域不记得她,她却记得周域,明明在五里庄的时候,吃了她的饭,吃了她的西瓜,却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自己魅力值点满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对她,都是念念不忘。 周域,大概是脑子不好吧! 这一次的轮回,问题,最开始出现不同,就是他在被无颜刺了一剑后,没有选择回魔界,而是继续在人界修炼。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后期,他依旧少不了,要跟渡劫真君,争风吃醋。 但那基本都是出于男人的胜负心,现在周域的状态,让她忍不住猜测,难道这一次,他是真的爱上了无颜。 上山两天,她基本见不到他的人影,照张逸凡所说,他是泡在藏书阁,研究典籍,亦或者,是在尝试彻底疗愈疯症的药方。 洛离更是惊讶。 这魔君,修仙,未免修得,也太认真了点! 现在还只是荼蘼出来闹腾,后面还有三大魔尊没有出门。 要是后面忏悔,荼蘼,祭奠一起祸世,这魔君,难道还要躲在未微观? 她忍不住去想,魔君不在魔界管束布下,偏偏等他们到人间为祸苍生的时候再出手,是不是有点太犯规了。 而且他这功德积攒起来,可是不得了的大数目。 她看着未微观逐渐茂盛起来的灵植,忍不住去想,万一周域飞升了,那谁来做魔君,谁来承接天魔体,跟后期的渡劫真君对抗。 手里的剧本,轮回了那么多次,突然就跑偏了。 她一下子失去了安全感,不时查看系统,有没有什么新的任务。 可惜,还是只有柔儿的任务,在上面挂着。 柔儿在山下没有找到柳哥,在山上寻了两日,依旧没有找到柳哥,她不禁有些失落,体内的魔气被压制,她又变回了原先娇弱的女子,在这满是道士未微山上,回想自己的前半生,恍如隔世。 要不是头顶的残缺告诉她,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说不定,她会忍不住的想要跑回家,跟自己的亲人团聚。 只是,这样美好的想象,终究无法实现。 父亲最讲脸面。 别说她被卖了,就算是她某个晚上夜不归宿,她那严厉的父亲,也极有可能,亲手送她上路。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入今日份的汤药中。 她咧开嘴,笑了笑。 她知道,她那严格的父亲,绝对想不到,家教甚严的她,竟然在归云城卖笑。 讽刺,真是太讽刺了,早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命运,她不如多学点讨好男人的本事,也省得被嫌弃不解风情,挨那么多打。 没有活路了,回不去了。 她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愤怒,瞬间点燃她的心脏,她一把将汤药掀翻,这个病,她不想好了。 “道长,这次的药,很有效果啊,我感觉浑身舒爽,一点不适都没有了。” 柔儿怒视那人跟周域并排着,在院中行走。 “嗯,这次应该没有问题了。” 周域懒得瞧他,只暗自夸自己是个天才,荼蘼的魔气在于激发凡人体内的怒魂,凡间的药物,自然无法与他的魔气对抗,需要加入一味带有天地灵气药引。 他想了几天,尝试上百次,都不成功。 却因为想念师姐,把玩霜降时收集的霜时,无意洒落至锅中,这药,就这么成了。 霜雪克怒火! 妙极! 他立刻叫来自愿试药的几人,果然发现,他们体内的魔气,消散了。 “道长好,这位公子好。” 柔儿虽然满腔愤怒,但见到曾经爱过的故人,心里,仍旧有几分希冀。 她眼角眉梢,带上三分仇恨,两分期许,五分暧昧,期期艾艾的看向那人。 “这位小姐,我看你,跟我一个故人,有几分相似啊!” 她心心念念的柳哥,不但没有认出她,反而觊觎她的美色,跟她攀谈起来。 她凄凄惨惨的露出一个熟练的笑容,眼里的热泪迅速被燃烧殆尽,虽然是初冬,但她,却觉得浑身火热。 “是吗?我看公子,也面熟得紧。” 两人竟然当着自己面勾搭起来了,周域耸肩笑了笑: “你们慢聊。” 他大步流星,前往决明子住处,这老头,对自己真狠,竟然用自己的性命,逼他出手。 他不禁好笑,搞不懂人类为什么如此骄傲,如此自信,又如此不顾一切,性命啊,那是能用来打赌的东西吗? 不过,他倒是挺感谢决明子的大胆,要不是他逼自己,治病救人,他总觉得,师姐没这么容易原谅自己。 他拿着配好的药,行走中,不断高高抛起,接住,再高高抛起。 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师姐,喜欢善良的人。 他立刻决定,要做一个好人,只要师姐喜欢,他什么人都能做。 “师父,还活着呢,身体挺好的啊,我这药,你大概是用不着吧!” 决明子坐在扶椅上,望着周域,满脸都是止不住的得意。 他不断用手重重的拍打着扶手,骂道: “臭小子,我早听说了,药,成了,哈哈哈,快拿过来让我瞧瞧,我看看你用了哪几味药。” 119 : 归云城-入局 “哎~你猜猜!” 周域拿着丹药,在决明子鼻子前转了一圈。 这药味道极淡,决明子抓不住,不由得身子跟着丹药的走势动了动。 看着他那急切的模样,周域觉得好玩极了。 人界与魔界就是不一样,在这里,不会有人整天在他面前瑟瑟发抖,一副他要此人的表情,搞得他都没法说话,更别提像刚才这样逗人玩。 这要是在魔界,被逗的人根本不会笑,只会扑通一声跪下来,求他饶命,经常搞得他失去玩乐的兴趣。 还是人界有意思,他笑嘻嘻的,决明子也笑眯眯的,最后终于意识到周域在使坏,老年一红,大骂: “臭小子,欺负我老头子是吧,我要你好看啊!断你灵植。” “哼,给你给你,可别断我灵植,您知道的,我种灵植,十颗活不了八颗。” 决明子将丹药拿在手里,对着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闻了一下,才将丹药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不错,黄芪,荷花,栀子,丹参,还有~” 他皱了眉头,说不出那重要的一味药引,那纯净无比,入口即化,沁人肺腑的药材,是什么呢? “天山雪莲?” 他犹豫着说了出来,这天山雪莲,可不好找,就算有用,也治不了那么多人。 周域嘻嘻一笑: “是白露的露,雨水的水,霜降的霜,小雪的雪。” 决明子恍然大悟,猛的一拍扶手,指着周域,笑道: “你小子,有点东西。” 周域被他夸得心中舒畅,也回到: “都是师父教得好,没有你和师兄的灵植,我也进步不了这么快,哈哈哈。” 说到这,决明子眉毛跳动了一下,无声息的眯了眯眼睛。 要说炼丹第一人,还得是几百年前的真书子啊。 纯木灵根,又能种灵植,又能炼丹,不像周域,有这么大的短板。 可惜啊可惜。 到底是没争过神剑派那个老骗子。 过去几百年的事情,他至今仍旧耿耿于怀,想起英年早逝的真书子,他用力捏住扶手,把那原本被拍裂的扶手,一下子捏得粉碎。 灵植园内,柔儿还在跟她的柳哥闲聊,这个她毫无保留的热爱过,幻想共度一生,却亲手把她送入火坑的男人。 她无数次幻想再见的场景,幻想自己会愤怒的揪住他的衣领,大声的质问他,为什么要毁了她一辈子。 幻想自己会歇斯底里的控诉他的罪恶,向他述说这些年,自己因为他遭受的苦难,然后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吗? 她原本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自己,假如他爱自己,又怎么做得出那样的事情,假如他不爱自己,那之前那么多年的时光,他是不是,都在欺骗自己。 但是,当真正再见的时候,眼前的男人,热切的贴过来,询问自己的状况,向自己表达毫不掩饰的喜爱的时候。 她突然觉得恶心。 毫无意义! 她感觉自己这一生毫无意义。 这个男人,显然是忘了她,但是又没有完全忘了她。 “小姐,不瞒你说,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姑娘,她差点成了我的妻子,只可惜,她喜欢上更富贵的官家子弟,我这种寒门出生的人,能被她看上一眼,便是我今生的荣幸了。” “我曾经向她父亲求娶她为妻,但是他们狠狠的奚落了我,说来也是,自古,便是要门当户对,她那样的人家,若是下嫁给我,势必要造人嗤笑。” 她看着眼前人,认真的脸上,似乎带着几缕悲痛,那痛彻心扉的模样,几乎让她要误以为,这世上,真有这样被抛弃的可怜虫,而这位神情的男子,也不是导致她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他仿佛,只是一个,跟她的柳哥,长得相似的人罢了。 直到他举起手腕上的红绳,满眼依恋: “这是她给我的定情信物,这红绳里面,有我们二人的青丝,寓意为,结发夫妻。” 他悲凉的笑了笑,深情的望着柔儿,说道: “可惜我们今生,终究是有缘无分。” “但是小姐,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进士了,我现在,是朝中五品官员,你与我喜欢的人,实在是,太像了。” “小姐,请您给我一个,圆梦的机会,可怜可怜,我这爱而不得的可怜虫,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你。” 柔儿甜甜的笑着,望着眼前深情款款的男人,她几乎就要信了。 可惜可惜,荒谬,荒谬。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他一如既往,还是一个骗子,趁着新皇帝登基的时机,进献了几句美言,便一路高升。 望着自己亲手编织的同心结,她在瞬间暴怒,整个人大笑着,张开嘴,就要扑到对方身上,狠狠咬下他的血肉。 “柔儿,该喝药了。” 洛离及时出现,将她一把拉了回来,灌了一碗汤药。 只是她一出现,那柳哥的眼睛,顿时就黏在她身上了,挪也挪不开,嘴唇颤动着,说道: “姑娘,你跟我喜欢的人,好像。” “我跟你姥姥更像,柔儿,我们走。” 这里可不能杀人,洛离紧紧搂着柔儿,将她带了回去。 安静下来的柔儿,躺在床上,开始默默流泪,她抓着洛离的手,抽泣着说道: “姐姐,他骗我骗得好惨。” “他把我卖了,还说他爱我,说我父亲不答应把我嫁给他。” “姐姐,他真恶心,我看错他了,我想杀了他,杀了他。” 洛离对她的剧情,非常熟悉,但看她如此痛苦煎熬,仍旧忍不住安慰: “柔儿,未微观不行,这里治病救人,到处都是高强的道士,你杀不了他。”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柔儿眼里流出,看着美得不像真人的洛离,她忍不住问道: “姐姐,你不嫌弃我吗?而且,你不怕我吗?” 洛离俯身轻轻抱住她,温柔的说道: “你又没错,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冤有头,债有主,血债血偿,比起仇人,我不觉得你有多可怕。” 软弱的人,哪怕手里握住刀子,首先刺伤的,还是自己。 看着连复仇都充满负罪感的柔儿,洛离直了眼睛。 她要是能复仇,绝对不会心软。 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她会一直看着天帝痛苦,她一秒都不会错过,少看一帧,都对不起她轮回这么多次,受到的痛苦。 她无比期待,在成功完成任务后,系统能完成她的心愿,她一定会把自己受到的折磨,毫无遗漏的,从那个男人手里,都讨回来。 ······ 无颜回到神殿,本来还有点担心,渡劫真君质问自己去了何处,她找了一大堆理由,谁知渡劫真君却并没有时间问她。 她回去的时候,渡劫真君正好准备出门,见到她,只淡淡的说了声: “我有事出门,你自己注意安全。” “哦,好的。” 神尊这是,要去哪里? 她觉得渡劫真君,好像有事情瞒着她,一下子,对他的行程,起了好奇心: “神尊,你去哪?” “故人找我帮忙。” 渡劫真君头也不回,站在劫云上,转眼离去。 无颜一下子转换不过来,神尊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冷淡过,心里一下子有一股说不清的郁闷。 渡劫真君却是紧急到非走不可了,最近魔界大乱,鬼界也大乱,他实在没有精力,去照看无颜。 她虽然执拗,但法力还算可以,天帝既然有心用她牵制自己,必然也不会伤到她。 对无颜,他还是有几分信任在,她不是那种时刻需要人保护的女子。 无颜等到珠子差不多变色,渡劫真君也没有回来,想起归云城,她决定先下凡再说。 她回到未微观的时候,已经是第十天了。 周域等了好久,久到山上,都下了一场小雪。 他便迎着风雪,在未微观的最高处,等着师姐,冲天而降。 师姐,总是喜欢最高的山峰。 在神剑派的时候,她便喜欢在无情台练剑。 他相信,师姐要是来未微观,肯定会降落在这最高的山峰。 无颜降临未微观的时候,周域已经在风雪中,站成了雕像。 “师姐,你回来了。” 看到无颜,他开心的笑着,跟她炫耀: 无颜见他模样,知他等了许久,不免觉得他似乎有点傻气: “这风雪这么大,我来了自然会找你,你不必一直在这等我。” “师姐,我研究出治病的方子了。” 周域急切的邀功,向无颜证明自己的能力。 两人在风雪中,并肩前行。 可惜,无颜是仙体,这人间的风雪,落不到她身上,只有周域一个人白了头,跟无颜炫耀自己的成果。 这疯症,发作猛烈,消退起来,也非常迅速,普通人,差不多三日能好上大半,便可离开未微观,回到自己家中,佐以荷花清淤汤,补气养神丸,静养一周即可恢复。 未微观弟子,都有一个单独的房屋。 周域领着无颜去看自己的药方,却在院中,看到一直在等自己的张逸凡。 “周域,归云城,向我们求助。” 短短十日,原本积攒在未微观的病患,便已经离去大半。 只是随着痊愈的人数增多,周域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深陷泥潭的归云城,向未微观,发出了求救信号。 张逸凡想去,但是他去不了,未微观的灵植,有一大半都是他在照顾。 而且,决明子在亲自治疗病患时,再次被新来的病患咬伤。 他们惊恐的发现,这几日,从归云城新来的病患,情况与之前的,大不相同。 甚至,连周域的药,效果,也减弱了三分。 这真是,太令人头疼了。 决明子的意思,是让周域带着几个弟子,深入归云城,在病患中心治疗,也省得归云城的病患不受控制,四处奔逃。 而且,周域又不会种灵植,他在不在未微观,都没什么影响,他只要抱起他的炼丹炉,去哪里都一样。 “你肯去吗?” 他琢磨了许多,就问出了四个字。 周域楞了一下,不自觉的侧过头,瞧无颜反应。 他是为了师姐在人界修炼,一年的分别时间太久。 他曾经错过了很多,现在,他一秒都不想错过。 “师姐去哪,我就去哪。” 他毫不掩饰,看着无颜痴痴的笑。 无颜回到神殿,查阅了记录荼靡的书籍。 荼靡,魔尊,擅变化,入人间将引发疾病,曾经导致大陆人迹罕至,动物灭绝。 “治标不如治本,我们在这里,疯症永远都治不完。” “正好,你去救人,我去解决荼靡。” 荼靡的魔力本源,设立在了归云城,她知道,他一定在那里。 无颜和周域起身前往归云城,洛离为了完成柔儿的任务,也一同前往。 柳哥作为归云城的五品官员,正好带领周域一行人,向着归云城出发。 他们在清晨出发,预计在傍晚时分到达,张逸凡站在山口,给他的小师弟送行。 北风萧瑟,道阻且跻,荼蘼的疯症富余变化,周域原本的药效,对付新到的病患,已经只剩七分效果,但只要有基础,他们对付这点变化,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周域面对的,是更多,更顽强,更未知且可怕的一切。 虽然这短短一年,他深受师父喜爱,又时常偷取自己的灵植,但张逸凡,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给师弟祈愿: “周域,路上小心。” 周域笑着跟他摆摆手,满脸不在乎,转头就跟无颜聊天。 张逸凡轻轻叹了口气。 师弟,还真是,乐观! 一路上,柳哥到真像一个情深义重的人一般,对柔儿嘘寒问暖。 “柔儿,等到了归云城,不如,你嫁给我吧!” 他中进士时,便已经是26岁的年纪,这个年纪还未娶妻生子的人,非常少。 但是他即使封了官,也没急着娶妻,反而又等了三年,一直等到呂侯看中,将小女儿许配给他,这才有了正妻。 可惜他这正妻身子骨不好,生了一个儿子,便撒手人寰,剩他一个人在世上,逍遥快活,此时看到神似初恋,实则就是初恋的柔儿,立刻想要跟她过上举案齐眉的恩爱日子。 柔儿要不是本尊,但凡真的是个父母双亡,在酒楼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肯定会倾心于他。 但可惜,她不是莞莞类卿,她就是卿。 柳哥越是殷勤谄媚,向她描绘许诺未来的美好生活。 她这些年在人间地狱真实经历的惨痛,越会撕扯她的神经,她小心的触碰着手腕和肩背的伤疤,那里,像火焰一样炽热,时刻提醒她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愚蠢。 被欺骗,被愚弄,被抛弃后,现在,她需要的,不是美好而虚幻的未来,她没有未来,她需要的,是一个了断。 越靠近归云城,她的怒火就越猛烈,烧得她的脸颊绯红,像是少女一般娇羞。 120 : 归云城-凛冽 周域身份敏感,未微观离神剑派不远,这归云城,也离他做王爷时的封地不远,归云城的城主,极有可能见过他的真面目。 因此,到了归云城,所有人,都只称呼他为周道长,避开了他的名讳。 入了城,众人才意识到,这疯症,到底有多严重。 街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寒冷的北风,将一堆堆冒着青烟的死人堆,吹起了明火,冲天的尘土,扑簌簌落在地上,将雪后白茫茫的大地,染上一抹灰。 那是得了疯症,又来不及医治,又或者说,根本没打算医治,只待病发后,一把火,烧它个一干二净。 这样的火堆,在城中,一共有四处。 那不是战场,却酷似战场的硝烟,每时每刻,都在警示城中民众,要小心,任何一个人。 商贩,大多都紧闭大门,人与人之间,都充满了浓浓的怀疑。 在这归云城,只有几家百年医馆,依旧强撑着每日开店,卖些荷花清淤汤。 他们在日落时分到达,满城寂静,只闻雪花坠落,和烈火燃烧的劈裂声响。 听说未微观的道士今晚会来到归云城,千家万户,在达达的马蹄声下,悄悄掀开了窗户一角。 无**在马上,成为神仙的她,能轻易听到凡人的祈祷,在他们经过的时候,有些人,甚至忍不住高声呼喊: “有救了,有救了,是未微观的,他们来了。” 一呼百应,街上虽然没有人,但两边满满的住户,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呼喊起来。 这个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的冷。 那四处火光,看得所有人心惊胆战,天空阴霾密布,人心惴惴不安,他们祈祷盼望,天神降世,拯救自己。 周域从没这么被人期待过,他在魔君的时候,不管去哪里,也经常出现,万魔空巷的场景,在他到达前,无数的魔物沸腾着,奔走相告: “大家快跑,魔君要来了。” 通常,他要是去得早,还能看到几个腿脚不好的,要是去得晚了,就只能看个空巢。 久而久之,他也不愿意在魔界瞎晃悠,无聊的时候,就把泯灭叫过来打一顿,美其名曰,是跟他过两招。 听着周围的欢呼声,他有些迷失,原来大家知道他来,也可以不跑,不但不跑,还可以如此热情的欢迎自己。 他忍不住看向无颜: “师姐~” 无颜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不要怕,有我在,你救人就好。” 荼蘼,她来对付就是。 虽然天帝说好她只是来保护一下洛离,主力是太上真人和师明阳。 但自从师明阳借故溜掉,她就一直是一个人,至于太上真人,她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她能等,但是城中的百姓等不了,她决定今天晚上就行动。 柳哥先把柔儿和洛离安排在自己府中,又领着未微观一行人去进见城主。 那城主年事已高,老态龙钟,即使在城中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依旧在自己宫中,歌舞升平。 见未微观众人来访,终于有了两分表情,挥挥手遣散了舞女,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 “道长啊,归云城,危在旦夕,还好你们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熟练的打着官腔,却在看到周域容貌的时候,吃了一惊,肥硕的脸,在刹那间闪现过四五种表情。 那熟悉的脸,让他身体里本能的恐惧作祟,差点就跪了下去。 他这个城主,差点就要被杀头,要不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的脑袋,早就被周域的皇兄砍了下来。 如今见到那张极为相似的脸,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但是,那个人死了,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死了。 他本不该再经历一次这样骇人的恐惧。 恐惧消散后,愤怒,得意,嘲讽,瞬间爬上了他的厚实的面颊: “这位道长,看着好年轻啊。” 周域许久不吃人,看着眼前这人恶心的眼神,倒让他忍不住想大快朵颐了。 他咧开嘴,冷笑着上下打量,笑道: “城主你也不老啊~” 嗯,不老,就是有点肥! 周域嬉皮笑脸的模样,瞬间让城主放下戒心,那个男人,从来不会笑,也没有这种潇洒肆意的表情。 想必是自己年纪大了,眼花了,城主呵呵笑了两声,误以为周域在夸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呵呵呵,道长真会说话,归云城,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需要的,找柳哥便是。” 柳哥陪着又聊了几句。 未微观的弟子,只知道种灵植,炼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都笔直的坐着,双手狠狠抓着自己的膝盖。 周域却极为活泼,他天性爱说话,爱讲故事,刚巧城主爱听,他便说了许多关于炼丹的事。 柳哥便在一旁陪笑,他混迹官场,靠的,也是一张嘴皮子,没想到,竟然也有插不上话的一天,只能坐在一旁干笑。 偏偏周域滔滔不绝,从炼丹讲到了修仙,从修仙讲到了地府,从地府讲到了投胎。 寒风呼啸,夜色已晚,硬是把那体型硕大的城主,由一脸向往的微笑,讲到浑身冰冷,逐渐瑟缩起来,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夜色发呆,似乎已经在恐惧,被鬼差带走的那一刻。 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周域很舒心,心满意足的带着疲惫不堪的同门弟子,还有甘拜下风的柳哥,回了柳府。 什么荼蘼,他根本不关心,他只想借这个机会,跟无颜多待几天。 就算城里的人,要多死几百个,他也毫不介意。 “师姐~” 他兴冲冲的敲开无颜的房门。 洛离从旁边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出去了。” “出去了,一个人?” 周域皱了眉头。 荼蘼虽然不强,但也不是无颜能打得过的,他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管不顾的,消失在夜色中。 洛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出了门。 今晚的风雪很大,她生产完不过半年,这要是在她原本的世界,产假都还没过。 但是她那短命的孩子,仅仅只活了三个月,在天帝眼里,怀孕的洛离,是最美的,虽然他并不想养大他们的孩子,但他,却很喜欢让她怀孕。 那是属于他独特的癖好,却让洛离吃尽了苦头。 每一个孩子,都是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拖着疲惫不堪的臃肿身躯,熬过十级阵痛生下来的孩子。 而他甚至都不允许她多看几眼,多抱几回,他总是说,怕她累着,但她知道。 但凡她表现出一点对孩子超乎寻常的喜欢,这个孩子的寿命,就会更短一点。 每次失去骨肉,洛离的心,都会再碎一次,不但身体难以恢复,甚至连神志,都濒临崩溃。 她从未做过如此变态,又如此艰难的任务,她哭着笑,又笑着哭,痛骂系统,表示爱咋地地,她不干了,让她死了算了。 在精神接近失常的时候,她曾经用手死死掐住天帝的脖子,试图将他杀死。 但在这个世界,她伤不了他分毫,直到两只手酸痛无比,天帝也没有任何挣扎反抗,只是沉默且悲痛的望着她,眼里依旧是让她感到恐惧的热爱。 她嚎啕大哭,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他身上。 杀不了,做不到,受不了。 她无比崩溃。 天帝却觉得她痛哭的模样也美丽极了,他不断亲吻她落泪的眼眸,手指抚摸她的满头青丝,在她耳边呢喃: “啊离,不要难过了,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 洛离在那一刻止住了眼泪,心中一片寒凉,她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痛苦的蹙眉。 天帝被她这副模样美的昏了头,发誓要让她远离人间的苦难。 他的啊离,即使悲伤,也是这个世间最美的存在,她怎么可能会没有仙缘,就算没有,他也要为她造一个,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他爱她,他爱她爱得发了狂,从此,便看这个世间的诸多规矩,分外碍眼。 洛离却在他的爱里,痛苦轮回千年,她的意志在悲痛中不断被消磨,连带着身躯,也变得越来越弱。 这样的暴风雪,很可能,会丧命,但是,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她想去完成系统任务。 她想用系统任务,填满自己的时间,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她思念自己的幼子,思念他们当中的每一个。 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衣,她举起一把画着腊梅的油纸伞,毅然决然的冲进暴风雪。 系统提示,帮柔儿脱离未微观的追捕。 剧情,她不用看都知道。 柳哥回来便去了柔儿房中,两人做了些卿卿我我的事情。 随着温度升高,柳哥逐渐发现,事情,好像跟想象中不一样。 他愤怒的质问: “你不是说,你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吗?怎么什么都没有?” 他很愤怒,无比的愤怒,他感觉自己被一个婊子骗了,而他,已经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 这个女人毁了他完美的幻想,他愤怒得想要掐死柔儿。 柔儿躺在床上,衣衫不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但是只有一滴,随后,她便笑着,坐了起来,不慌不忙的整理衣衫,眼中光芒闪烁。 这些天,她几乎要溺死在柳哥的甜言蜜语之中,一如她当年。 她沉吟着笑道: “当年,是你把我卖入青楼,现在,还希望我是个黄花大闺女。” “柳哥,你真好笑,当年的我,你不珍惜,现在,却要从妓女里挑一个跟我长得像的娶回家,你还要弥补她,那我呢,我呢?” 她眼球充血,怒目直视,几乎要爆出眼眶。 柳哥被她吓到,慌张的吼道: “你说什么,你他妈在说什么,你个婊子,骗了我,还敢骂我。我看你他妈的就是欠揍。” 这些年,他流连忘返过不少的风月场所,见多了以色侍人的泠人,他可以选择爱其中某一个,但是更多时候,他鄙视他们所有人。 蔑视和轻佻,让他忽略的柔儿的变化,他怒火攻心,如同往常一般,骑到她身上,挥动拳头,骤雨般砸向她。 他是个文官,没练过,但到底是男人,这双拳头,打过的女人,倒也不少。 先前不小心将侯爵的小女儿打死了,因此,后来,他打人的时候,更加注意分寸,一般不往肚子上猛揍,更多的时候,都是用抡圆了巴掌,用几个巴掌结束争吵。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得魔化的柔儿,又恢复了几分神智,看着少年时狠狠爱过的人,如今凶残恐怖的模样。 她痴痴的笑着,任由嘴角鲜血留下: “云州,故里,三立书院,柳哥,莺儿,一生一世,永结连理。” 一行血泪流出,柳哥听到几个熟悉的地名,突然呼吸一滞,那是隐藏在他人生中,最卑劣的过往。 柔儿原本不叫柔儿,柔儿是她的花名,她原本,叫林莺儿。 她的笑容,逐渐扩大,嘴角裂开,一直延伸到腮边,两只眼球,也完全凸了出来,在眼眶外面迅速的转圈,眼球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柳哥没从那几句话回过神,又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到,整个人瞬间就软了,倒在了当场。 柔儿伸手抓住他袭来的第二个巴掌,顺势反拧,将他的手臂,生生折断在背后。 柳哥登时疼得惨叫一声,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大声呼喊: “救命,救命啊,快来人啊。” 柔儿巨大的嘴巴,从他背后伸出,对着他的脸颊,深深一吻,瞬间,将他半边腮肉,吸入口中,扯断,咀嚼。 “啊~~~~” 恐惧,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柳哥疯狂挣扎,一边呼救,一边试图跟柔儿对打。 但是疯症之人,力气,是常人数倍。 柔儿温柔的笑着,她俯下头,近距离欣赏柳哥的表情,然后将他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臂,折断。 疼吗? 她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疼,会不会受伤,怕不怕挨打,怕不怕一个人面对死亡。 而这样的日子,她不知过了多少,她细细的品尝他的味道,感受到从心而发的平静。 平静,幸福。 她凸出的眼球没法再闭上,但那缓慢的转动频率,足以表明,她此刻的和平。 “谁?” 可惜,未微观的弟子,来得太快。 一个普普通通的初阶魔化疯症,他们很容易就能解决。 眼看几人就要推开门,洛离忽然抢先一步出现,带着柔儿,瞬间消失。 柔儿挣扎嘶吼着: “不,姐姐,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121 : 归云城-错认 洛离的到来,让魔化的柔儿,保留了一份人性,她的半张脸,收缩回去,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柳府,瞬移出现在归云城内一个不知名的街道。 迅猛的疾风永不停歇的吹来,将二人掀翻在地,鹅毛一般厚实的雪花,在北风中,上下翻飞,铺天盖地一般,遮挡住洛离的视线。 二人在暴风雪中迷失,分不出方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跌跌撞撞,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就是为了防止有疯症的患者,闯入家中,自然不会理会,洛离的敲门声。 这场雪,有几分诡异,柔儿逐渐克制不住心中想要吃人的怒火,她用力挣脱洛离冰冷而僵硬的手,那仍旧维持人形的半张脸,眼球也逐渐爆凸出来。 这样丑陋可怖的模样,她不想让洛离看到,伸出手掌,她遮住半边面颊,微笑着,轻声道: “姐姐,谢谢你,但是,你快走吧,我要克制不住了。” 呼啸的暴风雪中,她的声音极其轻柔,但洛离能听得见,她伸出手,想要挽留,但柔儿只是留恋的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身,消失在暴风雪中。 “不,柔儿,回来,别伤害其他人。” 系统只让她帮助柔儿复仇,但她知道,柔儿在复仇的过程中,还杀害了其他百姓,冲天的愤怒暴走之时,无辜者,将不再区分无辜,全部屠杀殆尽。 这是属于罪恶的循环,属于无辜的扩散,在举起复仇之刃时,沾染的血腥,很快会将人吞噬,复制出更多的悲剧。 洛离知道这一切,却无法帮她获得一个更好的结局。 任由狂风将发髻扯乱,将华服掀飞,她不顾一切的追上去,孱弱的身体,奔跑中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她抬起头,满含泪水: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看着柔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她疲惫至极,干脆躺倒在地,看着天空的雪花,层层叠叠的坠落,摔碎在她脸上,逐渐将她埋葬。 好累,死了算了。 她闭上眼睛,想要结束这无力的剧情。 想到那个男人知道自己死亡之后必然会抓狂暴走,她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品尝到报复的快感。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刻,无颜突然出现,将她从无边的暴风雪中,抱了起来。 洛离比无颜略高,无颜抱她的时候,她自然而然的搂住无颜的肩膀,将一双大长腿折了起来。 这极为震撼的美,让无颜有些吃惊。 她原本在归云城上空查看荼蘼的魔力本源,但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洛离极为引人注目,她不会弄错,赶紧飞了过来,正好看见洛离像一朵不堪风雪的寒梅,坠落无边雪海,虽死犹香。 她踏雪寻梅,带着奄奄一息的洛离,急速前往最近的医馆。 “大夫,大夫。” 她大声疾呼,直接穿过紧闭的房门,进去了。 里面的大夫先是皱了眉头,但在看到洛离之时,迅速的跑了过去,将人接下,吩咐手下: “快快快,把凝神归元丹拿过来。” 几个弟子没反应过来,他直接施了法术,将洛离悬浮在空中,瞬间转移到后方药房。 旧疾复发又填新伤! 难难难! 七八只手瞬间伸出,在一整面墙的柜子里寻找医治洛离的药材。 无颜二话不说跟了过来,看到之后,也不由得吃惊,这大夫,似乎不像凡人。 “大夫,你是?” 她没想到,原来这归云城,不只她一个神仙。 但是那大夫忙碌至极,不停的将药材拿出来闻一闻又放回去,明显没有功夫搭理无颜。 “他就是太上真仙,洛离的病,一直是他在医治。” 师明阳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这小小的医馆,他看着无颜,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 “洛离身体一向不好,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敢让她出门。” 要是这个凡人死了,天帝绝对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不知道,会下什么黑手。 他捂着嘴偷笑,还好他溜得快,不然这件事,就得算他头上了。 他可是等到太上真人下凡,才慢悠悠的下凡,没想到刚来,就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 无颜也不清楚,洛离为什么在这种天气出门,但看她服下丹药,逐渐好转的脸色,又觉得师明阳,言过其实了。 但是她不善言辞,也不会推脱,到底觉得这事怪自己。 太乙真仙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洛离,这一次,她不但身体受损严重,连神魂都有所残缺了。 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出现了,他得赶紧跟天帝汇报。 洛离的神魂,浅浅的游离在身躯之外,已然在半生半死的边缘。 无颜看不出这些,她见洛离仍旧不见清醒好转,只觉得心中有愧,赶过去,拿起她的手,轻轻安抚: “洛离,洛离,你没事吧!” 这本来是多次一举的事情,太上真仙本想叫她停止这种无聊而愚蠢的做法,但他锐利的目光看向洛离时,突然发现,那原本极为不安定的魂魄,竟然又稳稳的落了回去。 他眉毛抖动了一下,发现无颜的靠近,似乎能够极大的安抚洛离。 凡人的魂魄,在无尽的轮回中,会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若没有修炼,不积攒功德修补,浑浑噩噩千百年后,会自然消散。 这本是不可逆转的东西,但无颜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只是短暂的靠近,洛离原本残破的魂魄,竟然隐隐有愈合的迹象。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一改严肃,说道: “明阳你也太爱吓唬人了,有我在能有什么事,降霜仙子大可不必担心,你在这守着夫人便是,我跟明阳出去看看,这暴风雪,异常古怪。” 师明阳眯起眼睛,太上真人爱去就去,非得拉上自己,实在是讨厌至极。 平时他的香火是极盛,但人间一旦有大灾难,香火最旺盛的,马上就会变成太上真仙,他是真不明白,这个老东西,明明实力极强,为什么总是一副丧气脸。 “既然洛离没事,不如我们三个一起去?” 太上真仙佝偻着身体,狠狠瞪了他一眼,嘴角抽搐: “明阳,你做事,用得着把所有人都叫上吗?” 师明阳笑着摆手: “不用不用,我只是想帮降霜仙子长长见识。” 竟然跟自己杠起来了,师明阳突然来了兴趣,这做法,可不像他认识的太上真人。 他不动声色的瞧了瞧无颜和洛离。 心里暗道,降霜仙子,难道真是临真大帝的转世? ······ 周域在城中转了一圈没发现无颜,不禁有些心急,荼蘼实力不算强,却极难对付,无颜打法单一猛烈,很容易吃亏。 越想越着急,他干脆变回了魔君,方便用魔力在归云城直接大范围搜寻。 荼蘼啊~ 他笑着露出尖牙,发现荼蘼在城中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设下了魔力本源,而那阵眼,又恰好是归云城焚烧尸体的所在。 疯症令人畏惧,人心同样不可直视,被焚烧的尸体里,除了疯症,还有一些普通人,所有的怨气积累,不断加深了魔气,只把这归云城的天,遮蔽得越发灰暗。 天空的暴风雪,也不再纯粹,变成了灰色,扑簌簌的落着。 周域没发现无颜的身影,却在街道上,发现了魔化的柔儿。 他有些吃惊,这小妮子,一直在未微观养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入魔了? 他好奇的飞了过去,此时,柔儿正将一户人家的门板掀飞,将里面一家四口人,逼在墙角,瑟瑟发抖。 “去死,都去死。” 柔儿指甲锋利的暴涨十寸,对着几人挥去,她早已忘记自己是谁,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把所有人都吃掉。” 周域瞬间出现,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 “哟,小姑娘家家的,大半夜不睡觉,溜出来偷吃?” 柔儿的后脑,原本就踏下去一块,被他这么一拍,更踏了,整个头几乎都要变了形。 她是新入的魔,不懂规矩,不知道后面的人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张开指甲,就要转过去挠他。 周域立刻拉开身位,默默的叹了口气: “久了不回魔界,身上的魔气淡了,小姑娘都敢跟我动手了,唉~” 他伸手将柔儿身上所有魔气吸走,恶心的感觉袭来,他皱了一下眉头。 想吐! 柔儿一下子晕了过去,他伸手接住,收在自己储物袋里。 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他又做了一件好事,感觉自己离师姐又近了一点,打算明天把柔儿放出来,去师姐那里邀功。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介意,每天晚上都把柔儿放出去一遍,然后他再救回来,这样功德刷得更快。 飞升的希望很大啊! 魔君在空旷的大街上快乐的行走着,嘴里哼着柔儿常哼的小曲: “相思无尽岁月寒,风月无边人尽欢,若问郎君归何处,潇洒人间不羡仙~” 他快快乐乐的走,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师明阳和太上真仙。 “我以为只是荼蘼,没想到魔君,竟然也来了这归云城。” 师明阳紧紧按住手中法宝,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了硬茬。 太上真仙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他修行这么多年,最讨厌打打杀杀,要不是天帝跟他说荼蘼很弱,他绝对不会下凡,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魔君,他不由得冷汗直冒。 周域舔了舔嘴唇,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天庭的两大中流砥柱。 不过,就算他们加起来,也不是自己对手,看着紧张的二人,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双手抱胸,奚落到: “天庭没人啦,怎么派你们下来,真武大帝呢?” 他轻佻的语气,毫不遮拦的鄙视,搞得两人十分难堪。 这不是废话嘛,要是真武大帝在,哪里用得着他们出手。 但是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碰硬,打一场了。 虽然平时有诸多积怨,但两人到底相处了几千年,一个眼神,便已明了,两人拉开,呈现左右包围之势,将周域围在中间,各自祭出法宝。 周域有些兴奋,在未微观种了一年地,烧了一年炉子,他着实有点怀念,战斗的感觉。 他笑嘻嘻的看着师明阳祭出了十来个看家法宝,里面,有钥匙,有秤砣,有账本,他手里拿着一个算盘,同时操控数十件法宝。 相比之下,太上真人这边,就要简单得多,他的法宝,只有一个炼丹炉和一把蒲扇,只见他摇了摇那个缺了个大口的蒲扇,一阵迅猛如刀的疾风,冲着周域刮了过去。 周域兴奋的动了动耳朵,闭上眼睛,对着风刃,一拳挥出,如千军万马一般,咆哮着,震得路上数十间房屋轰然倒塌,而后对上风刃,发出刺耳的爆炸声。 所有民众,以为归云城在暴风雪的肆虐中,又遭受到了地震的冲击,都跪在了地上,向上苍祈求安宁。 周域越打越兴奋,只是师明阳与太上真仙,都不跟他近身激战,只仗着香火多,法力厚,用无尽的法宝,跟他打消耗。 他双眼通红,咧开嘴,笑了。 要知道,他不但攻击猛烈,迅速,耐力,也超乎寻常。 这两人想靠法力拖死他,简直异想天开。 “再这样下去,我会觉得,没有意思。” 他轻蔑的摇摇头,身形瞬间暴起,扛着师明阳的伤害,对着太上真人冲了过去。 师明阳大吃一惊,急忙将法阵悉数爆开,想要挽救太上真人的性命。 但是他这样的伤害,周域根本就不在意,他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就遭到这两人的袭击,他很生气,他要先杀了这个太上真人,回头就解决掉师明阳。 “快~” 太上真人被周域恐怖的笑容震慑,忍不住向师明阳求救。 两人都知道联手也打不过魔君,他们想的,是尽量拖延时间,将天兵天将喊来。 但可惜,归云城的上空,已经被荼蘼的法阵彻底遮盖,那厚厚的云,早就把一切信息,隔绝在归云城内。 发现信息传递不出去,师明阳在瞬间陷入恐慌。 太上真人要是死了,下一个,绝对是自己。 他不顾一切,将算盘爆开,无数算子,在运转中,打向周域。 周域眯了眯眼睛,仍旧没有放过太上真人的意思。 但归云城民众的祈祷,唤醒了无颜,她出门,看到一个强大的魔物,正掐着太上真人的脖子,几乎就要将其拧断。 她从没见过魔君的模样,误以为那是荼蘼,虽然内心无止境的恐惧让她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但她还是手持霜降,冲了上去: “荼蘼,放开太上真人!” ------题外话------ 周域:咋们就是说,一整个委屈,就是委屈。 122 : 归云城-黑雪 周域吓了一跳,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叫他看剑看剑看剑! 无颜剑招迅猛,攻势快不可破,他只得放下太上真人,接连后退。 剑光横扫,寒意裹挟着杀气,以无颜为中心,将方圆百米内的建筑斩断,无数断壁残垣被暴风高高卷起,冲着周域袭来。 师姐也太猛了。 头一次正式对战,他这才发现,原来师姐认真起来,修罗一般煞人。 一招未平,一招又起。 见周域后退,无颜嘴角微微一勾,她感觉到对方的退缩,原来荼蘼实力不过如此,她立刻乘胜追击,飞身上前,接连斩下。 周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此刻的无颜,他不敢出手,怕不小心,把师姐打死了。 但无颜的剑光太过密集,接连挥出的蓝色剑光,形成一个光球,几乎要将他包围在其中。 他结印抵抗,却在蓝光接触的那一刻,突然发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借由这光,将他浑身缓慢冻结。 在他眼中,师姐挥剑的速度,陡然间变得更快,快到他无法看清具体的招式,紧接着,漫天的蓝光像流星一样砸在他身上。 他完全愣住了。 师姐的剑法,怎么这么快,他竟然完全没有办法避开。 他看着气喘吁吁的无颜,和周围恢复如常的世界,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不是师姐的速度快,而是他自己,刚才,反应太慢了。 “死了?” 师明阳有些吃惊,这魔君,对付他和太上真人两人,都游刃有余,怎么在无颜手里,突然就无法反抗了。 难道是之前被自己和太上真人联手消耗得太多? 他伸手拉了一把太上真人,两人一同看着那巨大的蓝色光球爆开。 只可惜,周域,仍旧完好无损的站在里面。 师姐的剑虽然很快,但地仙的实力,根本破不了他的防御,倒是霜降这把神剑,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哼~” 他冷哼一声,没敢多说话,对着师明阳打出一记重拳。 “明阳~” 太上真人捂住嘴,差点笑了出来,赶紧跑过去,看看师明阳是不是被打死了。 那一拳直接直接在街道上轰出一个大型深坑,师明阳就躺在坑底,嘴角淌出鲜血,胸腔凹陷,一声不吭。 “明阳大仙。” 无颜瞬间赶到,看到师明阳的惨状,大脑直接无法运转,她转过头,再看空中,哪里还有那“荼蘼”的影子。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陷入困惑,这荼蘼既然这么强,刚才又为何挨了自己十几剑? 师明阳紧皱眉头,他上一次打仗还是在上一次,具体是哪一年,他早就记不清了。 这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他就知道,天帝早就嫉妒自己,想要趁机削弱自己。 他愤恨的睁开三白眼,瞥了旁边无动于衷的太上真人,心想,自己惦记共同位列仙班上千年的情谊,在魔君要杀他的时候,拼命阻拦。 而太上真人,就只会一脸揣度的伸头看着坑底的自己。 他想我死吧,他一定是想我死! 明明他才是更弱的那一个! 魔君优先挑选弱点击穿,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肯定了自己,证明自己的法力,在太上真仙之上。 既然他们想弄死自己,他干脆躺在坑底不动了。 爱谁谁,他不干了。 太上真仙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就是断了几根肋骨,肺腑受到重创,法力耗散一大半而已,根本没理由躺着不动装死人啊! 但是师明阳一动不动,他不由得也犯了难。 这小子,从飞升起,就油滑得要命,他真是恨魔君刚才一拳没打死他。 “太上真仙,明阳君这是怎么了?” 无颜没见过神仙受伤,也搞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是看他一动不动仰躺在地,不免有些着急。 太上真仙拿扇子给师明阳扇了扇,十万功德瞬间到账。 师明阳对香火不感兴趣,但他的嘴角早已宣布独立,不由自主的笑了个弯。 太上真仙叹了口气: “他没事,他缺法力了,给他补补就好了。” 师明阳感觉自己再装就没意思了,咳了两声,坐了起来: “还是太上真仙法力深厚,随便一扇就是十万香火,我身受重伤,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把归云城交给你,我去天上叫些天兵天将。” 他属实伤得不轻,不想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 但是太上真仙怎么可能答应,要不是无颜突然出现,现在吐血的,可就是他了。 “魔君残暴,你我二人合力尚不能敌,我一个人,更不是对手,明阳,不如让降霜仙子去通知天帝,你我驻守归云城,如何?” 洛离病得厉害,他一时半会走不了,但是他走不了,也不能让师明阳走。 两人心知肚明,都不说话,只有无颜还在震惊。 原来十万香火,是随便一扇就能完成的? 她心中燃起熊熊大火,渡劫真君,又狠狠骗她一回。 只怪她太年轻,读书又少,天天上当受骗,她要是能跟无忧多相处几天,也能稍微好点,毕竟无忧是现代人,有反诈骗意识。 不像她,一不小心,直接进了贼窝。 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没吱声,默默低着头,轻轻回了声好。 事不宜迟,她将两个受伤的大神都带回小医馆,洛离还沉沉的睡在那里,脸色比刚才好了几分。 她出门,看着将明未明的天空,鹅毛般的暴风雪已经停歇,因为焚烧的缘故,这雪,积攒了大量灰尘,因此,并不洁白,反而灰扑扑的,将整个归云城,染上了铅灰色。 无颜施法飞行,却在返回天界的时候,出了问题,原本越过苍穹,超过仙人两界的界限,便可达到仙界。 但今天,她从那铅灰色的天空穿过后,出现的,还是铅灰色的天空。 她像是一条鱼,从水面越出后,到达的不是岸边,而是另外一片水域。 有结界? 这是她第一个反应,但是不管她如何寻找,都找不到阵眼。 尝试了几十次后,她忧心忡忡,飞回了小医馆。 “这么快?” 太上真仙有些吃惊,躺在床上装病的师明阳,也竖起了耳朵。 “我好像,出不去!” 无颜一字一顿,心情沉重。 糟了! 太上真人的脸,比天色还难看。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师明阳,整个归云城,目前最靠谱的,还得是他。 师明阳也躺不住了,趁机吃了太上真仙好几颗仙丹,虽然一时半刻恢复不了法力,但他感觉自己精神百倍,也因此,恐慌百倍。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下三白死死的盯着无颜,问道: “什么叫出不去,有什么在阻拦你吗?” 无颜摇摇头: “不知道,就是出了这片天,到达的,还是这片天,根本到不了仙界。” 问题大了! 师明阳和太上真仙互相对视一眼,立刻冲了出去。 两人带着无颜再次冲击苍穹,却颓然发现,果真如无颜所说,他们,出不去了。 这归云城,仿佛被一片巨大的乌云,死死的笼罩,包围,切断了与其他世界的联系。 这样的阵法,要布置,起码得好几个月。 荼蘼,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时间。 他们抬头观察头顶的乌云。 早就到了日出的时刻,但阴霾下,大地一片暗沉,属于自然的生机,在不断的被剥夺,只有城中那四团火焰,依旧在猛烈的燃烧,发出耀眼的光。 那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有一对人马,踩着厚厚的积雪,将新抓到的人,投入那巨大的火焰。 即使看不到太阳,新的一天,也会正常运转。 那被投入火焰的人类,仿佛是这座城市的燃料一般,每投进去一个,那火焰,便亮一分。 燃烧后,一缕青烟,袅袅上升,逐渐连接到那乌泱泱的云层。 四个火堆,四缕青烟,仿佛四根庞大的柱子,支撑起那厚重得,快要坠下来的云层。 吸收了青烟的云层,也越变越黑,越飘越低,竟然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只是,这一次的雪花,是黑色的。 魔气,是魔气! “小心!” 太上真人低沉的喝了一声,展开了结界。 无颜吃惊的看着雪花锋利的棱角,从结界边缘划过,逐渐被法力溶解消化,又恢复成白色,落了下去。 只是那一粒白色的周围,是大片大片的黑色,无尽的坠落后,跌入人间。 无知稚子看着雪花飘落,好奇的张着嘴,伸出了舌头。 当黑色的雪花落在稚子红色舌头时,他的舌头,立刻被染成黑色,连同两个眼珠,一起变成了纯黑。 这纯黑的眼眸,登时失去了鲜活的人气,沉闷得,像是动物一般。 他立刻挣脱了母亲的怀抱,抱起旁边的兔子,揪起耳朵,用乳牙狠狠一咬。 嫣红的血流了出来,却不是兔子,而是他的乳牙,承受不住过大的咬合力,掉了下来,流了一嘴的血。 他痴痴的笑着,却被怀里双眼猩红的兔子,张开大嘴,伸出半尺来长的牙齿,冲着他狠狠咬了过去。 整个世界,一下子乱了套。 荼蘼在云层中突然露出笑脸,他俯瞰大地,硕大的眼睛,打量着世间无尽的狂乱。 此时,他的魔力达到了身体能承受的巅峰,一张脸饱满白皙光滑,再也不是病弱书生的模样,反而在铅灰色云层的映衬下,显示出几分精致。 “太闷了,你们太闷了,就是要这样,让世界沾满鲜血的颜色,陷入癫狂的杀戮之中吧!” 他骑着一只巨大的独角鲸,在云层里不断穿梭,快活得像是夏季在小河沟野游的小男孩。 一双手,用力的抓住了兔子耳朵。 周域突然出现,将兔子拎在手里,“砰砰”两下,弹断了兔子的两颗门牙,嘴里笑着: “好家伙,连你都要魔化,荼蘼可真是不挑,品味也太差了。” 他抬眼看天上的飘着的师姐,不免有些替她担心,早知道那两个是师姐的帮手,他刚才出手就不那么狠了。 真是麻烦啊! 他又不敢显出魔君真身,急得挠头,不住的往天上看。 “怎么办?” 师明阳看了看太上真仙,这这荼蘼绝对是彻底疯了,毫无顾忌的散落魔力,是打算把整个归云城全部魔化了。 偏偏地上那四个死人堆,又不断的给他提供魔力。 但眼下,不断散落的黑雪,也不能不管,只要被这雪接触的动物,都会魔化,最后,这归云城,将陷落在无止境的杀戮中,直到荼蘼满意为止。 难怪,此前有他有屠城的传闻,只是,并不是像传说中那样,所有人在绝望痛苦和猜忌中慢慢死亡。 这一次,他采取了更为迅速,更为猛烈的方法。 荼蘼给独角鲸挂上一盏明灯,以方便照亮人们屠杀的场景,方便他欣赏,在痛苦中选择沉溺杀戮的人类。 美,真美! 他抱着独角鲸,脸颊兴奋的发红,这场面,他梦寐以求太久。 “我来净化魔气,你们赶紧毁了那四团火,别再让他吸收更多的魔气。” 等到整个归云城被荼蘼魔化,太上真仙相信,自己也难逃一死。 他抬头张望这片天地,不像是寻常的天地,更像是被投入了炼丹炉一般。 荼蘼将自己本体分散开,将整座归云城吞噬在内。 直观的说,他想把整座归云城的生灵统统吃掉。 当然,也包括太上真仙。 在归云城的法阵里,荼蘼只会,越来越强。 他眼里的决绝,师明阳看得明白,这一刻,他终于放下戒心,认为天帝不是在偷偷的坑自己。 “降霜仙子,跟我来。” 刚才的那套剑法,他便看出,降霜仙子,身手不错,并不像洛离一般,只是个美丽的花瓶。 现在,她是他最信任的伙伴。 “那四团火焰,很可能已经化魔,并且有了实体,我们下去灭火,必会遭到他们的围攻,而城中不断运来的人,只会让他们更强大。” “你想个办法,阻止那些士兵,断了荼蘼的魔气来源,我才能有把握,消灭那几团火。” 他说得随意,眼神却很坚决: “一定要快,我和太上真仙,都受了伤,支撑不了太久。” 无颜从没参与过这么大的项目,她慌不择路,先跑去把洛离抱了起来,在她身上,做了个护身结界。 满世界,都是野兽吃人,与人吃野兽,她一时没有头绪,抱着洛离冲到了柳府,一问,才知道周域已经跑出去了。 将洛离交与未微观众人,她急忙寻找周域。 要拦住往那些中了魔的士兵,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都杀死。 但是,她觉得,周域,也许能拯救他们。 即使时间紧迫,她还是想试一试。 “周域,周域,你在哪!” 123 : 归云城-战 “师姐,我在这!” 周域在魔化纷乱的人群里,全然不在乎周围因为魔化而变得怪异的人类真正互相厮杀,他高高举起手,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无颜的身影。 他爽朗的冲无颜笑着,眉眼弯弯,在大雪纷飞的乱世里,他一如当初那个阳光的少年,无忧无忧。 周遭的血腥味有些刺鼻,人们互相倾轧撕咬,血迹碎肉和骨头,随处可见,但越是魔化的人,越是下意识的会远离周域,那是魔君的魔魂,哪怕潜藏在人类的躯体里,依然会透漏出来威压。 遍地狼藉,唯有周域,如同圣人一般,冲着无颜奔去。 周围魔化变形的人类,虽然还沉沦在无尽的杀戮中,但周域路过时,全都自动分开,给他腾出一整条街道。 周域习惯了魔物对自己的畏惧,他毫无察觉,满心怀喜,都是师姐。 师姐在找他,师姐担心他,师姐喜欢他!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此刻,他恨不得飞到天上,拍拍荼蘼和他那条臭鱼的脑袋,狠狠的奖赏他们一番。 闹大点,再闹大点,师姐会对自己更好。 他奔向无颜,同时思考,要不要把泯灭祭奠什么的,都拉到人间转一圈。 “师姐,我受伤了。” 他跑到无颜身边,冲她伸出左臂,撸起袖子,给她展示上面一个硬币大小,颜色几乎淡到看不出的红痕。 那是昨天急着逃跑的时候,不慎被师明阳的算盘子打的。 要不是师姐来得早,过一会,就要彻底消失了。 他忍住嘴角的笑意,跟无颜撒娇: “师姐,好痛~” 痛? 周域这么大一个男人,竟然会怕痛? 无颜盯着那块小到分不出来的红痕,再疑惑的看看周域,见他那紧紧抿着的嘴唇,感觉他好像真的在痛。 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她还是好心的伸手给他揉了揉,用法力将那块红痕治好。 毕竟是皇族,身娇体嫩,没受过伤。 她自我解释了一会,便开口: “周域,你能让那些守卫,不再往火堆里,运送尸体吗?” “啊?” 周域从温柔的美梦中醒来,不耐烦的看了几眼火堆。 师姐他们,终于发现了啊! 他沉默的思考,无颜到底是因为担心他来找他,还是因为要拯救归云城才来找他。 他琢磨的这一会,无颜便已经等不及了,她眼神冰冷,抽出霜降,看着不断将混战中死亡的尸体,拖向火堆的守卫: “不必勉强,做不到,就算了,天意难违,我自有取舍。” 周域一下子皱了眉头。 什么叫天意? 什么叫取舍? “师姐,我可以,让我试试。” 他踏出一步,高大的身躯,挡在无颜身前,催动灵力,祭出了自己的炼丹炉。 无他妈的天意,去他妈的取舍,他想要的东西,他势在必得,全部都要抓在手里。 他直接在紫铜炼丹炉下升起这座城第五团火焰。 荼蘼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他便在归云城中心,升起属于他的那团火。 “师姐,这座城的魔气太多,我的丹药,治不了那么多人,而且这些守卫,魔气入体已久,现在更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要医治他们,难度更大。” 听他这么说,无颜也有些着急,治不了的话,就只能把这些人,全杀了。 东南西北,每一队大概一百多人,总共只需要杀掉四百多人,便可阻止荼蘼的阵法,她觉得,值! 她抱起霜降,立即起身,浑身杀气,只是那握剑是手,止不住发抖。 她积德行善五百多年,人是真没杀过几个,这里面,周域还占了一个。 “哎,师姐,你听我说完啊!” 见她浑身杀气,周域忍不住回想起,那一天,她也是这样冷着脸,将霜降,捅进自己心脏。 胸腔里,没来由的疼了一下,他大声呼喊,视线瞬间有些模糊,他使劲吸了一下鼻子。 不能哭,师姐不喜欢。 他拽住无颜,笑道: “师姐,我虽然一时半会治不好他们,但是我可以炼制安神丹,让他们全都睡过去,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把丹药,都送进他们口中。” 无颜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个好办。” 那几只拉死尸的队伍,虽然被魔力操控,但毕竟还是人体,长时间高强度运作,身体早就疲惫不堪,每个人都耷拉着一张严肃的脸,累得不停张嘴呼气。 只要周域能把安神丹练出来,她觉得给他们一人来一颗,不成问题。 压力,一下子来到周域身上。 这四百多人不用杀,只需要乖乖吃药,但短时间要练出这么多丹药,对周域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作为未微观最大奢侈品生产商,他的丹药,效果好,味道好,外形还漂亮,哪怕只是普通练手之作,也能在典当行,卖出天价。 再加上若有若无的传言,说他是落难的皇族,更是让无数达官贵族,趋之若鹜。 让皇族给自己炼丹,想想就觉得刺激,解气。 他的丹药,甚至成了反抗当今天子氏族联盟的暗号。 周域本人也懒,他炼丹成功率极高,一种丹药炼制成功,他便不会再炼制第二次,因此他的丹药,都只有一炉,全是孤品。 要不是未微观的典籍实在太多,师父师兄给的灵植又太过充足,他流传在外的丹药,加起来,不会超过10枚。 像这样短时间炼制500枚丹药,更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而他这尊贵的奢侈品皇家制造商,就这样在归云城的大街上,架起了炼丹炉,像摆地摊一样,现场练起了丹。 原本魔化的人类,就对他心生惧怕,离他贼远。 这炼丹炉一架,灵火一烧,方圆500的魔物,顷刻间,都跑空了。 当那正统上品的火焰,在归云城中亮起时,周围的民众,在那灿烂的光辉里,仿佛看到了渡世的神明,都朝着他,围拢了过来。 “是未微观的道长,他赶跑了魔物。” “他在做什么,那是炼丹炉吗?” “他在炼丹,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道士炼丹。” “归云城,有救啦!” ··· ··· 周域不耐烦的抬起头,只嫌弃周围的人群太吵了点,妨碍他跟师姐介绍材料。 接近500枚丹药哎,他什么时候干过这么多活,光是材料,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就摆了满满一地。 还得是未微观,财大气粗。 无颜即使已经飞升,仍然对周域从储物袋里掏出这么多灵植感到震惊。 要知道当初真书子,整个炼丹炉里的灵植,加起来,也只有周域储物袋里的一半。 她哪里知道,周域的储物袋,才掏出来三分之一,安神丹材料简单,灵植普通,只是炼制的时候,及其容易练费,稍微不注意,火候大了,就会把一炉灵植,烧成黑灰,因此才会卖得贵。 而他这次出门,张逸凡可谓是倾囊相授,也许是怕他不小心死路上了,连能够起死回生的天山雪莲,都给他装了五朵,更别提决明子还给他塞了几棵干巴巴的老人参。 见无颜惊讶,周域笑而不语,熟练的将灵植分批投入。 别人炼丹容易失败,一来是他们没有经验,火候把控不好,而来,炼丹着实是一件极为费神之时,需要时刻不停,关注炼丹炉内,几十上百种灵植的状态。 但是这两个问题,在周域这里,根本不存在。 他炼丹的火,是自己的灵力,控制起来,可谓是随心所欲。 而他魔君的神魂,别说盯着这上百种的灵植,就是把全归云城一起练了,他也不费劲。 因此,他炼丹时,极为游刃有余,灵火光芒闪耀,他掐准时间投入灵植,其他的时间,都心满意足的盯着无颜。 “师姐,你冷不冷,我这火可暖了,你要不要过来一点?” 无颜摇摇头,她是神仙,她不会冷。 周域努嘴: “师姐,你饿不饿,要不我给你烤个红薯吧?” 无颜摇摇头,她是神仙,她也不饿。 周域努嘴: “师姐~” 无颜皱眉: “你快点~” 周域委屈的撇嘴: “哦,知道了,师姐。” 死里逃生的民众,围坐在这两个天神旁边,感觉世界有些虚幻,他们皱着眉头,偷偷打量那个未微观的道士,发现他满脸开心,对旁边高冷的女道士,嘘寒问暖。 看那道士,虽然法力高深,但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跟那女道士,如同青梅竹马一般,甚是般配。 他们陡然发现,原来未微观,也并不是如传说一般,没有女道士,更不是什么,不许弹琴说爱。 救世主崇高伟岸的身影,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求爱少年,他们露出神秘的微笑,不自觉的离周域,更近了些。 一个吸着鼻涕的小屁孩,真扔了一个番薯进去。 这荒凉世界中,无比童真的一幕,让无颜没忍住,温柔的笑了一下。 周域看她开心,突然发现,师姐会因为别人开心而开心,虽然有点奇怪,他也不太理解,但他感觉找到了方向。 心念一动,那番薯,立刻被烤得焦黄,褐色的糖浆在表面滋滋冒泡,番薯甜蜜的香气四溢,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咽了口水。 后世常传,归云城大祸之年,天降黑雪,白日如夜,有天神降世消灾救人,赐小孩一番薯,食之,寿二百有余。 丹药炼制完毕,周域笑嘻嘻的交给无颜,缠着她,要跟她一起去“投喂”那些守卫。 但他根本不懂得人体灵力的可持续发展,在一次次的丹药炼制中,早已耗尽所有灵力,可惜他魔君当惯了,魔力从来都是浩瀚无穷,一时也没注意,这灵力,竟然如此不经用。 他笑嘻嘻的站起来,要跟无颜一起前行,却感觉眼前一黑,直接载倒下去。 好家伙,他在闭目前,怀疑自己是不是炼丹的时候,习惯性的,尝了一颗,这才把自己放倒了。 无数的民众将他接住,像南极帝企鹅一般,将他团团围在中间,体他抵挡风雪。 而归云城中央,属于他的那一团火焰,依旧没有熄灭,那是无颜在黑暗中,为众人点燃的希望之光。 她带着500粒安神丹,杀向一对对守卫。 蓝色剑光闪过,兵刃接触的瞬间,所有守卫的速度,都变得极为缓慢,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放慢了十倍。 无颜拿出丹药,对准守卫张开的嘴,远程一个个投了进去。 她从没使用过弓箭类的武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准心很好,速度也很快,不由得想起临真幻境中,那巨大神女雕像手中的那把弓。 周域的安神丹,效果超群,别人的安神丹吃了还能洗个澡,换身衣服再睡觉。 周域的安神丹,最好是洗完澡,换完衣服再吃,因为他对火力的把握超级精准,每一种灵植,发挥出的都是最大功效,因此,丹药一入口,人就躺下了。 无颜解决掉所有守卫,再看师明阳,正跟那东西南北四团魔气化作的魔物激战。 “这不公平啊,四个打一个。” 他被周域狠狠重伤肺腑,仙骨都断了几根,法力运转根本不流畅,眼下,跟这几个吸食了上千人魂魄的魔物对战,也渐渐处于下风。 看到无颜,他忍不住吐槽,女人真是慢啊,再让这几个魔物多吸点,他都可以直接去投胎了。 “降霜仙子,快过来帮忙。” 他跟太上真仙联手对战周域的时候,没觉得不公平,但是现在看着四个魔物,他觉得太不公平了,连忙呼唤无颜。 但是看着无颜舞动霜降的身影,他不由自主的想念起了真武大帝。 想当初真武大帝在世时,那是连魔君都能打个有来有回,不分胜负。 哪像现在,他和太上真仙两个大神,被魔君和荼蘼打成这样,到现在,更是连四个魔物都要打个半天。 他捂住隐隐作痛的肋骨,不得不希望无颜能够强悍一点。 这一看,他就发现,无颜的剑法极为精妙,那四个魔物,一剑都躲不过,但哪怕无颜连砍十剑,也只是将其中一只魔物的胳膊砍断,还剩了点皮,连在肩膀上。 趁着别的魔物进攻,那断了胳膊的魔物,运转魔力,将胳膊贴回去,不消片刻,那胳膊,又完好如此了。 师明阳急得大吼: “降霜仙子,你好像,没什么伤害啊。” 无颜面不改色: “是我不够快,我应该直接砍断再停手。” 此时,天上的太上真仙也快撑不住了,眼看着托着荼蘼的乌云,即将将那无边的墨色,倾倒在归云城。 124 : 归云城-破局 “我快撑不住了。” 太上真仙铁青着脸,在天上咬牙切齿的给两人传话。 师明阳抬头一瞧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登时皱了眉。 这太上真仙,平时就只会窝在炼丹房里,别说对战,连出门都少,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差。 虽然他飞升得晚,没见过太上真仙生擒魔兽,活抓妖王炼丹的生猛日子,但也能偶尔听到他到处屠杀妖界的传说。 他本以为,这太上真仙,怎么着,也得有几把刷子,还跟天帝举荐,如今看来,这太上真仙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差,简直是差到离谱。 师明阳难打荼蘼,主要在于荼蘼对他法力效用的克制,凡人平时用命换钱,等到命快没了,用拿钱换命,他的法力,在这里,效果差上百倍。 但按理说,凭着太上真仙治病救人,普渡众生的本事,他对战荼蘼,应该很轻松啊。 师明阳怎么也想不到,太上真仙飞升,靠的不是治病救人,行善积德,与现在的未微观不同,他那时候,未微观的道士,还只顾着自己求长生,整天炼丹,根本没空管别人的死活,也不参与凡界的斗争。 除了在抢灵植的时候打打杀杀,平时可谓,非常和平。 未微观,是在决明子之后,才开始广济众生。 而太上真仙治病救人的错觉,全都来自于天帝,每当洛离寿数将尽,死期将至之时,无尽的痛苦,逼着天帝,一遍遍传唤太上真仙。 师明阳看得多了,还以为太上真仙,也擅长治病救人。 “降霜仙子,你看看太上真仙那,能不能帮上忙,这里,我来。” 他难得认真,一脚踏出金光,无尽法力于脚底涌现,沿着七横八纵的街道,如疾风留过一般,在归云城的每个角落,刻下法阵。 左手伸出,掌心三枚算盘子上下翻飞,一颗红,一颗白,一颗黑。 师明阳眯起眼睛,将邪妄的三白眼收起来,他大义凛然,面对冲来的四个魔兽,浑然不惧,将所有精力,灌注到手中算盘子上,神威尽显,到颇有几分正神的威严。 “一算天,二算地,三算大千世界,天罗地网,开。” 法咒念完的一瞬间,先前释放出去的金色法力,在归云城的街道奔流到了尽头,在瞬间急速攀升,在师明阳的号召下,折返回来。 七纵八横的天罗地网,在地面,犹如经脉一般铺开,又被他紧紧召回,如同一张撒开的巨网,将整个归云城,包罗其中。 随着他的法咒,急速缩小。 原本在手中的三枚算盘子,依次飞出,白色上天,黑色入地,红色引领着巨网,朝着四个火魔的方向,迅速收集。 顷刻间,原本嚣张咆哮的火魔,便被他的天罗地网,困在了中间。 四大火魔咆哮着,燃起熊熊怒火,想要将他的天罗地网,烧成灰烬,但那金色的网线,哪怕被烧得通红,也没有半点,崩溃的迹象。 另一只火魔一看,便放弃毁掉这法宝,试图趁那天罗地网收缩还未彻底收缩,打算从那不算小的口子里钻出去。 但就在他冲着最大的网眼飞去的时刻,那网眼瞬间有了意识一般,飞快的闭合了。 等到火魔撞上去,原本存在的松散网眼早已消失,反而度满了法咒,顷刻间,在火魔的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火魔不敢再逃,只得越发聚集在一起,互相对视怒吼,咆哮着,却不敢冲撞那法宝。 师明阳送了一口气,邪笑着对无颜说: “发什么愣,一会太上真仙不行了。” 无颜见他突然间威风凛凛,气势汹汹,便飞身上天,去帮助太上真仙。 没了那四根黑烟形成的柱子,整片乌云,像是要塌了下来。 乌云沉沉的压向地面,势如千钧,仿佛要将整个归云城,砸得粉碎。 太上真仙,就在这天地之间,苦苦支撑,乌云离地面越近,雪花飘落的时间,就越短。 他原本毫不费力的,能将所有雪花上的魔气清除,但随着乌云逐渐下沉,他逐渐力不从心,只得眼睁睁看着一片片遗漏的黑雪,落下,将触碰到的生灵,彻底变成魔物。 太上真仙很烦躁,他这些年,为了医治洛离,耗费太多,如今,连个小小的荼蘼,都敢在他头上拉屎。 骑着一条独角鲸,在云层里钻来钻去,还结出几个拳头大小的冰球丢他,砸破了他的额头,只是那血液已经凝结,在他的额角,留下一块红褐色的印记。 “唉哟,这不是太上真仙吗?久仰大名啊。” 他力抗千钧风雪,荼蘼从乌云中探出一个头,阴阳怪气的嘲讽他: “仙尊光芒不似从前啊,我记得千年前,您在妖界大开杀戒的时候,随手就弄死了一个修行千年的荷花妖,怎么现在,连我都对付不了了?” “嗯?” 荼蘼苍白病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妖冶的红,这红,如同地狱里盛开的彼岸花,染上他的眼底。 他红着眼睛,狞笑着,驾驭着独角鲸,打算直接冲过去把太上真仙,捅个对穿。 “真仙小心。” 无颜飞身而至,手持霜降,从独角鲸的前方略过时,用力挥起,劈砍,剑身与独角撞击,霜降贴着独角鲸的角,泄力滑过,带起一路火花。 独角鲸猛的闭上了一只眼睛,发出尖锐的哼唧声。 无颜被那声音震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几圈,才停了下来。 再抬头时,只见太上真仙,已被独角鲸刺穿琵琶骨,牢牢的挂在了那十几米长的角上。 “认输吧!” 荼蘼兴奋的笑着,告诫到: “没用的,你精华不了所有的魔气,这归云城的人,早就不想活了,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归云城,在我来之前,这里的人,早就不能称作是人了。” 荼蘼微微皱了眉头,将乌云再次降低到离地面只有200米。 巨大的压迫感,让所有人都觉得喘不过气。 高出的建筑,上端几乎已经陷入了乌云,跟这片黑暗,融为一体。 没救了! 所有人望着越来越近的乌云,丧失了希望,不由得走出街头,痛哭流涕的接受最后的死亡。 苦,太苦了! 归云城的百姓愤愤不平。 先帝被杀,新帝登基,原本要被杀头的城主,又稳坐高台。 为了清算之前上报奏章的人,城主足足杀了五天,几千余具尸体,从城中,日夜不断的拉出,而领头人的尸体,被挂在城墙,暴晒三月。 此后,城中,再无一人敢忤逆城主的心思,稍有不慎,便会被满门抄斩。 归云城上上下下,在这一年里,经历的恐惧,比一辈子都多。 麻绳专挑细处断,半年后,生活稍微平静一点,就在众人以为事情终于能够过去的时候,疯症,又在瞬间蔓延,所有人的情绪,都在这一段时间,逐渐崩溃。 原本抑郁,痛苦,压抑的人们,心中,都潜藏着无限的愤怒。 他们害怕疯症,他们同时,也希望自己憎恶的人,能被疯症咬死,这种幻想一旦发生,不出几日,他们就恨不得,自己能把憎恶之人咬死。 荼蘼最懂,懦弱之人的愤怒,犹如一把火炬,点燃自己,再将自己与仇敌,一同焚烧。 他是从仇恨的灰烬中绽放出来的魔尊,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将一切怒火,都点燃,把这世界,都点燃。 不管有没有疯症,归云城的民众,早就失去了希望。 是以,师明阳在这里法力受限,太上真仙在这里,能力受损,神仙,救不了他们,他们真正需要的,不是生命,而是光。 是希望的光,是正义的光,是人性的光。 彻底的灰暗中,归云城一片死寂,只有城中央,还有一盏明灯,如萤火一般,倔强的亮着。 周域在众人的簇拥中,迷迷糊糊,想要挣扎起来。 荼蘼不强,但是难缠。 有智慧的生命,能将一份力,发挥出十分的效用。 他困在人类的躯体中,不断挣扎。 手指轻微的动了动,人群中有人惊呼: “他动了,你们看。” “据说,这位周道长,是皇族血脉。” “我父兄的老师的弟弟的二哥曾经面见过圣上,他的描述,跟这位道长,一模一样。” 聚集的人群中,不但有平民,还有在城主屠杀的劫难中,幸存下来的亲眷。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睁着一双丹凤眼,那黑色的瞳孔,在火光下,格外明亮。 他坚决的点点头,稚嫩却沉稳的说道: “肯定没错,他跟先帝,长得一模一样。” 原本大逆不道的话,在这即将崩塌的世界面前,也显得无足轻重。 人们苦涩的笑了笑,恨不得眼前这个躺着的无名道士,真的是先帝,他要是重新归来,也许,归云城的永夜,才真正,有结束的那天。 没了太上真仙净化魔气,归云城中的魔物,再次变多,原本被师明阳困住的四个火魔,也逐渐增大,变得更难控制。 师明阳原本受伤不轻,在这个地方,他法力的效用,又大打折扣,坚持了这么久,早就油尽灯枯,终于在魔物的冲击下,支撑不住天罗地网的消耗,三枚算盘子,再度回到手中。 人间已成炼狱。 他飞向空中,无尽的黑云,就在头顶,天塌了一般压下来。 太上真仙,还被那独角鲸挑着,在乌云里穿梭。 荼蘼的笑声,在整片天空回荡: “哈哈哈,仙尊,好玩吗?” “仙尊,我这独角鲸,你可喜欢?” “太上老儿,你把我师兄,练成什么丹药了,能不能给我尝尝” 他尖细的下巴,微微抬起,伸出手,拍打太上真仙的脸,笑着问道: “太上老儿,你痛不痛啊,你要是痛,就喊两声,让我听听,开心一下,呵呵呵。” 侮辱神仙? 师明阳被这场景气昏了头。 想起神武大帝还在的时候,他俩一起,在六界转个遍,从没有人,敢这样侮辱神仙。 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他差点直接冲过去,把太上真仙救下。 等等,这不对劲! 他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因为法力流失的缘故,他现在,也会受到荼蘼的影响。 他这一停顿。 无颜拿着霜降直接冲了过去,对着荼蘼,接连斩下。 愤怒将无颜的胸腔充满,她满眼怒火,剑法,比之前,更快。 荼蘼来不及看清,只觉得一阵蓝光如闪电般划过,自己的脸庞,传来一丝疼痛。 他伸出手,摸了摸,一丝鲜血浸了出来。 “好啊,好啊,原来还有一个。” 那个女人,看起来愤怒至极,明明已经完全被魔气充满的样子,为什么,还能对自己发起攻击。 而且她的速度,快到他根本无法反应,要不是她法力低微,他感觉自己,可能真的会吃不消。 挥挥手,四个火魔瞬间围绕在他身边,他指了指无颜,这四个人,立刻对无颜发起了攻击。 无颜浑身都在颤抖,她的愤怒,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这整座城的人。 喜怒哀乐,人之本性,人们不该为自己的愤怒付出如此昂贵的代价,也不该被人利用,成为别人的饵料。 愚弄别人的感情,是最卑劣,最无耻的行径,不管是爱,是愤怒,还是恐惧,都不应该成为被人操控的理由。 她飞快的旋转霜降,借由霜降延缓时间的神力,在四个火魔只见,辗转腾挪,异不费力。 只是受限于法力的限制,她打不出多少伤害,挥舞了半天,最终只砍断一只火魔的胳膊。 但她丝毫不肯停歇,她法力虽然少,却很耐用,她练剑,一贯都是不要命的练法,不把敌人杀死,她绝不会停歇。 “降霜仙子,我看你剑法很好,就是法力不足,要不然,我借你一点吧。” 师明阳虽然自己法力不多了,他向来计较,想从他这里拿东西,几乎是不可能。 但是无颜稳如泰山的神情,永不停歇的剑法,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故人。 他透过无颜,仿佛又看到了那傲视群雄,不畏众生的身影,降霜仙子,要是能有三分像她,那这荼蘼,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下定决心,将一枚白色算盘子,朝着无颜丢去。 嗯? 这是什么? 无颜没看得清,那白色算盘子近身,瞬间化作一道金光,瀑布一般,从她的头顶注入。 澎湃无比的法力,瞬间在体内咆哮奔涌。 像是干涸了多年的河道,一直只有涓涓细流,人们甚至怀疑,为什么河道要修得那样宽。 直到洪水来临,那原本宽阔异常的河道,竟然无法将所有洪水纳入,反而四处逸散,将一片大陆,变成汪洋。 金色的法力,不断的从无颜的闭上的眼角溢出,她痛苦的张开嘴巴,身体里容纳不了的法力,顷刻如瀑布一般,从空中留下。 师明阳耸耸肩膀,他好不容易大方一次,竟然完全忘记考虑对方的仙骨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一下子有点心慌,脑海里浮现出渡劫真君阴沉的脸。 125 : 归云城-定乾坤 无颜睁开眼,金色的法力如泪珠一般,顺着脸颊滚落,在她的下眼睑,留下几道泪痕。 忍受着巨量法力对身体的冲击,她看了看脚下一片狼藉的归云城,望了望被独角鲸挑穿,在风中飘零的太上真仙。 她闭目执剑,心中无限杀意涌起。 借由师明阳的法力,她终于能感受到霜降的争鸣,手中的剑,不再冰冷如死物,反而紧紧的贴在她手上,遵循她的意念,剑身暴涨百倍。 她能感受到霜降的兴奋,潜藏在剑身的杀意,甚至比她的更浓重。 师明阳本来还担心无颜会被太多的法力损伤仙体,但看着原本溢出的法力,都被霜降悉数吸收,他这才对这把蓝色的神剑,认真看了两眼。 不得了,不得了。 以前无颜法力低,霜降跟着她,也是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但现在,看着这把天阶神剑在法力的浸润下,逐渐释放出的光辉,他反而,对无颜之前,到底是如何令这把剑认了主,而感到好奇。 荼蘼原本还骑在独角鲸上,愉快的俯瞰众生,将生灵践踏在脚下,这种幻想了千年的快感,让他无比兴奋,但当他看到无颜站在巨大无比的巨剑上,朝着他冲过来的时候,瞬间心慌了。 那是来自于神器本身杀戮气息带来的恐惧。 曾经有无数的强者,都被这柄剑夺走了生命,而他,也将成为其中一个。 这种悲观的想法,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游走,那是来自他无数次生死战斗的经验得出的结论。 打不过,不可能打得过。 虽然那个不知名的小仙还是刚才那个小仙,但是她手里的剑,已经不是那把剑了。 他几乎能听到霜降的笑声,还有风吹过剑刃的悲鸣。 逃! 就现在! 局势,峰回路转。 控制四火魔拖住无颜,他骑着独角鲸,就要逃走。 太上真仙终于抬起头,冲着无颜喊了一声: “仙子,快帮帮我!”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他被挑穿肩胛骨,挂在独角鲸上,像一个灯一般,在云层里被捉弄了半天,原本应该是很疲惫的脸,偏偏嘴角,擒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降霜仙子啊,你可知,紫藤花,因你而亡。 “想逃?晚了!” 无颜脚踏巨剑,穿过云层。 她一剑破苍穹,一剑定乾坤。 黑色的乌云,从中间被劈开,阳光,从缝隙中漏了进来,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照在归云城中,周域的脸上。 “师姐~”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天空那个漂浮的身影,然而身体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光,是光,是圣光。 无数人照着那道光,跪了下去。 黑夜之中,唯光明永恒。 “道长,是道长,他带来了光~” 眼前陌生的人,接二连三的跪了下去。 周域强撑着站了起来,在无尽伏跪的人群中央,强烈的孤独袭来,他不受控制的奔跑起来,想要起飞,追上天空中御剑破云的无颜。 但是灵力枯竭的他,根本做不到,只是一路忘情奔跑。 无颜隐匿在漆黑的云层中,将光芒洒下大地。 他在人间追逐,所到之处,黑暗退尽,光明重返。 “师姐,师姐,你不要走,你看看我,看看我。” 周域在地上狂奔,对叩拜的人群,没有半点兴趣。 每次醒来的时候,师姐都不在身边,这让他很惶恐。 他不是第一次被抛下了。 对战紫藤花妖后,师姐便是这样,把他一个人扔在未微观养伤。 后来,他被无颜刺了一剑,醒来的时候,还在未微观。 熟悉的场景重叠,让他每次睁眼,都有一种被抛弃的惶恐。 他付出了那么多,决不能接受,再一次被抛弃。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抬头,看无颜终于将整片晴朗的天空,还给了归云城的城民,只是,并没有回到他这里,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 而是迅速的,朝着荼蘼逃跑的方向追逐过去了。 周域气得原地蹦起三丈,大吼大叫,冲着天空胡乱挥拳。 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被人抛举了起来,周围的人,围着他,兴奋的喊着: “道长拯救了归云城,道长拯救了归云城,大家快谢谢道长。” “谢个屁,快他妈放我下来,不然宰了你们。” 周域恶狠狠的瞪向围绕自己的城民。 然而,所有人都沉浸在重获新生的喜悦里,没人注意到,这个再次被抛下的魔君,在被人高高抛起的时候,眼泪,甩飞了出去。 “降霜仙子,别追了,还是先回天庭搬救兵吧!” 师明阳紧张的跟在无颜后面,法力没剩多少的他,捂着断掉的肋骨,眼看着无颜和荼蘼冲向魔界的身影,越来越远。 “别追了,一会借你的法力用完了。” 可惜他肺腑受损,胸腔不敢用力,喊话的声音也不大,无颜自然是没有听到。 她满心都是斩杀荼蘼,为所有被愚弄的城民报仇。 匹夫之怒,不应该被利用,也不应该受到惩罚。 “放下太上真仙。” 她追得紧,偏偏荼蘼骑着独角鲸,逃得飞快。 他跑得快也就算了,还死活不肯放下太上真仙,非要把他带回自己的地盘,打算慢慢把他折磨死。 “荼蘼,你也该玩够了,我劝你赶紧把我放下。” 太上真仙在独角鲸上,像一盏油灯一般左摇右晃,眼里射出的精光,真如灯火一般,让疲于奔命的荼蘼,吓了一跳。 “不,哪怕死,我也要让你先死,能跟您死在一起,是我的荣幸,尊敬的,太上真仙。” 荼蘼挑眉,捂着嘴,释然的笑了。 他这一辈子,受尽了欺辱,受尽了打压。 弱小的时候,总有人欺负他,他拼命练习,好不容易变得强大起来,本以为,可以摆脱任人欺凌的惨状,却没想到,总是碰到比自己更强的存在。 偏偏这些人,跟他的关系都不好,哪怕大家都拜了一个师傅,还个赶着个的欺负他。 他实在受够了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受够了。 他想要变得更强。 为此,哪怕把唯一对自己好的荷花师兄精元全部夺过来,他也毫不手软。 “师兄,我只有你了。” 他用这句话,骗走了荷花妖三千年道行,偏偏这个时候,他这个倒霉的师兄,又碰到了太上真仙,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了炼丹炉,连后悔的时间都没留给他。 他呵呵笑着,本来想先把归云城吞了,实力更强之后,再去找太上真仙报仇,但是没想到,太上真仙自投罗网,而且,不堪一击。 他笑了,眼看着无颜就要追了上来,他低着头,对鲸鱼说: “吞了他。” 太上真仙吃了他师兄,他把太上真仙吃了,这样子,他和师兄,就又能在一起了。 他闭上眼睛,打算品尝美味。 然而下一秒,太上真仙手中燃起一个红色法阵,打在独角鲸的角上,竟生生把半米粗的角,生生熔断。 荼蘼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眼看着太上真仙,从断角鲸前方,笔直的落了下去。 他怅然若失,鲸鱼和他一同发出惊呼,然而,下一秒,一把闪着蓝光的剑,洞穿了他的心脏。 真烦,真他妈烦,眼看着就要赢了,怎么又突然杀出来一个这么能打的? 他转过身,病态的脸充满羡慕的看着无颜: “你进步好快啊!” 赢的人,从小赢到大。 输的人,不管怎么努力,结果,永远是输。 他笑着对无颜伸出了手,亲昵的要抚摸她的面颊。 他看起来,好可怜,无颜突然有点心疼,皱了眉,没有躲开。 太上真仙去而复返,扔出断掉的独角,砸向荼蘼,对无颜说道: “荼蘼有毒,一旦沾染,便会被诅咒,乱人神智,即使是神仙,也不能避免,降霜仙子,要小心呐~” 明明是关切的话语,他的眼神却十分冰冷,仿佛在给瓜果蔬菜,剔除掉一个影响口感的害虫。 “哎,你没事?” 无颜有些惊讶,刚刚还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太上真仙,突然就摆脱了荼蘼,斩断了独角鲸,不但如此,还转头关心起自己来了。 他这个样子,让无颜觉得十分怪异。 太上真仙笑着,走近,双手背在背后,偷偷结印,红色的火焰,在手中流转,他笑得慈祥: “我当然没事,我可是太上真仙,难道,你真以为,我像师明阳那小子一样弱吗?” 他举起手,瞳孔扩大,亟待发力。 渡劫真君突然出现,将无颜揽入怀中,伸手将她胸前的避雷珠托起,沉闷的问道: “多久了,你看看多久了?” 他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大半眸子,无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愤怒显而易见。 看着胸口那已经完全变粉的避雷珠,无颜不由得红了脸,拯救归云城的子民,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渡劫真君不怒自威的站在面前,又让她打心底生出了一股愧疚。 “我只来接你一回,下次超过了时间,你就别回去了。” “哦~” 渡劫真君饱满诱人的嘴,总是说出冰冷讨人厌的话,他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看得无颜流口水,但他说的每句话,都绵里藏针,扎得无颜连连后退。 她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跟在渡劫真君后面,打算一起回去。 渡劫真君瞥了一眼太上真仙,冷冷问道: “近来,身体,不错啊!” 太上真仙原本举起的手,就那样僵硬的停在空中,顺势挠了挠头,憋出了一脸笑: “都是怕降霜仙子担心,要不是天尊您及时赶到,我都怕我撑不下去。”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瞬间吐出了一口血,他惨白着一张脸,看着无颜,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哎,我早就是强弩之末了,适才拼了老命才摆脱荼蘼,只是怕他看出端倪,才强行装模作样,老了,不中用了。” 言语间,他的身躯佝偻起来,脸上的皱纹迅速增多,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看得无颜又吃了一惊。 渡劫真君冷哼一声,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拍,太上真仙整个身躯顿时朝着这边倾倒,他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裂开了。 “是吗?” 渡劫真君带着无颜,转身离去。 剩下太上真仙,在原地把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 这里,是魔界。 没人能在魔界杀死一个魔尊。 他不想死,他想报仇。 这一生,回忆,都是苦的,唯一的甜,还被自己亲手埋葬了。 荼蘼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血海的源头,迷雾沼泽。 这里,有两个纯净的源泉,终日不停歇的,流出纯净的魔力,只需在这里修整几月,他又能恢复功力。 那是谁? 他看到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人! 竟然有人在这里? 血海极深极广,一般魔物,都只知道血海,不知道源泉,是什么人,竟然抢在他前面,占领了这两个源泉。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是祭奠,依旧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将真面目永远的藏在那丑陋的面具之下。 他之前就嘲讽,祭奠的面具之下,一定是比面具更丑陋的脸。 但是实力的差距,让他停止再开这样的玩笑。 祭奠他认识,但是此刻,真正与祭奠激烈战斗的人,他既觉得陌生,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个一头火红长发披散身后,肩膀和前臂,都有盔甲遮挡覆盖,胸前带了一颗巨大的红宝石,上半身的衣服,好像穿了,又好像没穿,仿佛只是一层轻纱,将美丽而又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包裹了起来。 那层纱,软弱无物,却在上面,层层叠叠的缝上了繁复的的宝石,一簇一簇的,盛开在肩头,盛开在胸口,颜色从上到下,是层次渐渐变淡的红。 肩膀上的石榴一半红的红宝石,胸前,已经换做粉色的,等到了腰间,已经淡如樱花。 一件黑色的披风,像是被人撕扯掉一半,只剩了一半,批在他的左肩,垂下来,将只穿着长靴的腿,遮掩起来。 这大概也许,硬是是个女人? 荼蘼看了半天,得出这么个结论。 这完全因为,祭奠对战的这个人,太高,太强,以至于让人第一眼望过去,就以为是个男人。 但只要多看一眼,便能从那曼妙的身躯,优美的姿态里,发现,这充满了力与美的身体,其实是一个女人。 一个,和祭奠一样,带着面具的女人。 不过,与其说是面具,不如说,那是一个护具,一个将前额和鼻子完全覆盖,以达到保护头部,又不至于太封闭的头盔。 看着那头盔两侧的金色双翼,荼蘼终于想起来。 眼前这个女人的造型,跟真武大帝,有5分相似。 126 : 崩坏 但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眼前这个女子,与真武大帝的区别。 真武大帝执掌天界百万天兵天将,执一柄烈焰长枪,骑一匹纯白飞马,叱咤寰宇,镇守天界几千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于六界威名盛广。 而迷雾沼泽深处的这个女人,只有服装跟真武大帝有几分类似,手里既没有长枪,胯下也没有飞马,用来与祭奠对战的,也是一柄柔韧有余,威猛不足的剑。 萦绕在她周身的,不是神辉,而是丝丝缠绵悱恻的魔气。 但她本身,对聚拢而来的魔气,似乎极为忌惮,手中长剑不断劈砍,冲那柔软得如同水草一般的魔气挥去。 荼蘼有些吃惊,这些纯元魔气,是滋补休养魔体的上佳之选,她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为何又对着魔元如此抗拒。 “喂,你们在干什么?” “受不了魔元就赶紧让开,我还等着疗伤呢!” 身体的空虚不断对他发出警告,他势在必行,顶着祭奠,大喊了出来。 但这一句,似乎打破了两人对战的僵局。 “低劣的魔物,哼,都该死!” 那女子将手中长剑丢下,面具下鲜红的嘴唇微微一笑,猛然绽放神辉,瀑布般的火红长发瞬间悬浮在空中,她伸手,从那灿烂如晚霞一般的云发里,抽出一把烈焰长抢,轻轻一挥,排山倒海的神威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荼蘼瞬间被掀飞出去好几米。 原本祭奠还能跟她打个有来有回,半月有余,不分胜负。 但是荼蘼的魔力,给予的极大冲击,让她瞬间神格归位,她舞动长枪,眼中杀意涌动,带着无尽磅礴的气势,攻向祭奠。 祭奠善用匕首,只适合近身攻击,对方的烈焰长枪,威力极猛,他不敢近身,只得逃开,保持了五米的距离。 “逃不掉的,堕落的时候,就应该想好自己的死法。” 女子紧追不舍,长枪一动,白龙吟,枪意带出一条火龙,燃尽周围所有魔元,气势汹汹,照着祭奠追了过去。 银色的面具看不出表情,祭奠微微抬起下巴,面具下清澈的瞳孔,看着那英姿勃发的火龙,满眼的崇敬。 眼看着火龙冲过来,他将胸前一尊小小的黑色棺材祭出,这棺材初始不过巴掌大小,见风便长,顷刻间,挡在了他面前。 很少有人知道,祭奠的本命法宝,是一尊棺材,那棺材漆黑如墨,通体冰凉,由上古神木制成,是整个六界,最好的防御武器。 这火龙,他能拼一拼,但是他不敢出手,他怕伤了师尊,虽然这个世界有太多说不清的谜团,但能与师尊重逢,对他来说,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虽然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个女人,有着跟真书子师尊同样的脸,虽然有时候,她会将神剑派的所有一切都忘记,但他仍旧完全没有办法,对她出手。 怎么可以伤到师尊,那可是大不敬。 他打算躲到棺材里,暂避锋芒。 但是,没见过真武大帝的他,显然不知道这一招的厉害。 他怕伤到师尊,可是,她不怕伤到他,她甚至不记得他。 “胆小鬼,你甚至不敢正面迎敌,你输了。” 真武大帝畅快的笑着,竟敢在火龙之前,将一柄长枪,对准了祭奠的心脏。 清澈的眼眸瞬间放大,一条黑龙瞬间从身体里冲出,与火龙对撞,而他苍白到青色血管尽数显露的手指骨节微微一动,那黑色的棺材,瞬间四分五裂,将他团团护在中间。 这是以爱为名的棺材,棺材名为祭奠,他的感情越深,这棺材,就越是无法攻破。 偏偏持枪之人,是他心中所爱。 那原本坚硬无比黑色木板,在烈焰长枪下,宛如纸糊的一般。 他眼睁睁看着那长枪将他的棺材轻易捅破,犹如当初,真书子不经意的一个挥手,便俘获了少年的心脏。 他在以爱为名的棺材里等待死亡。 但真武大帝只是将枪尖钉在了棺材板上,她飒爽的掀开偷窥,微微一笑: “我不杀懦夫,你甚至都不敢还手。” 真是可笑。 她从没见过这么胆小的魔尊,竟然只知道逃跑。 “你就这样躲在面具下面看我?” 祭奠的棺材不大,真武大帝堵在上方,他没有多少可以动弹的空间,看着那张与师尊一模一样的脸,失了神。 真武大帝嗤笑一声,伸手掀开他的面具。 祭奠浑身一抖,下意识的捂住脸。 “左左?” 熟悉的声音传来,真武大帝皱了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出这个名字,但眼前这个沉默的魔物,确实跟她记忆中的某个人非常相似。 大脑突然像是要炸裂,她收回手,捂住头,疼得难受,却在疼痛的间隙,望向左左,露出责备的眼神,问道: “你怎么沦为魔物了?” 好陌生的名字! 好怀念的名字! 都怪周域,都怪那魔君! 祭奠迅速将面具戴上,将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他躲在棺材里,忍不住想缩成一团,浑身抽搐着,可是不管他有多痛苦,这魔物的躯体,却不会流出一滴眼泪。 “去死吧!” 棺材外,荼蘼趁着真武大帝陷入崩乱,狂乱的挥刀在她身上劈砍。 肩膀,大腿,都有精炼的盔甲保护,但那柔软的腹部,终究是躲闪不及,中了一刀。 祭奠慌忙从棺材里出来,一脚将荼蘼踢飞一旁,赶紧冲过去,观察师尊的伤势。 然而,从胸侧到腹部那巨大的创口,他发现真武大帝的身体里面,竟然全部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真武大帝的法力本源真火,将她这具魔体,从内到外,几乎要烧得灰飞烟灭。 破开的口子里,除了火焰,还有金色的法力在流淌。 真武大帝的神格,不是一具普通的魔体,能够承受得起的。 此刻,她处在半人半生半魔的分界点上,任由体内的火焰,将雪白的皮肤烧焦,她腾空而起,在天地间颤抖着控诉: “我镇守天界五千年,斩杀妖魔无数,你个狗天帝,盗取仙籍,竟然盗到我头上来了。” “我为天界洒尽热血,你们他妈的,就这样对我,我要把你们都杀光。” “垃圾,都是垃圾。” “不回去,绝对不回去,就算死了也不回去。” 她挣扎嘶吼着,但真书子魔化的肉体,几乎要被那真火焚烧殆尽,她的四肢,都焦黑了一大片。 祭奠看不懂,听不懂,但他知道,师尊的魂魄,好像正在从身体里剥离。 “不,师尊,别走。” 神魂魔体不相容,真武大帝咬牙切齿,此刻,她对整个天界,恨之入骨。 那是她披荆斩棘,守护了整整五千年的疆域,不过一次普通的劫难,竟然有人趁机剥夺她的仙籍,让她无法回归神位。 当真书子彻底死亡的那一刻,她神魂觉醒,便陷入无边的愤怒。 可笑,可笑,可笑。 那时,渡劫真君叫她修魔。 她为了心中坚守的正义,宁愿死亡,也不肯修魔。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强大真挚如她,也会被尽心尽力风险千年的天界暗算。 荒谬,可笑,心底一片荒凉。 她转身投入魔界,势要踏碎凌霄。 可毕竟是受了几千年香火的神,她的魔力提升很快,但紧接着,神魂在这副身躯里,便起了不可调和的冲突。 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她不禁觉得有些讽刺,天界守了几千年,没人惦记她,反而是魔界认识不久的人,哀求自己不要离开。 不离开,她也不想离开,这六界,她要去哪? 哪里有人想着她,念着她? 这么多年,她拼了命去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感动吗? 神魂太强,魔体太弱,该如何缓解魔体的崩坏。 她看了看祭奠,天灾之子,若是将他吞并,以自己的神魂强度,恐怕首先遭殃的,会是人界。 转头,她盯上了角落的荼蘼。 衰败之花,正好缓解她体内的不熄真火。 正所谓一阴一阳,方能通达调和,说起来也好笑,她堂堂真武大帝,没想到在人间,修行的,竟是合欢功法。 此刻正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她看着祭奠,笑道: “我不走也行,把他给我送过来。” 她指了指荼蘼,荼蘼浑身一抖,看着祭奠,大声吼道: “有没有搞错,她是真武大帝,你知道她杀了魔界多少人吗,你到底是哪边的,你要帮谁。” 祭奠银色的面具没有表情,他静默而冰冷的走到荼蘼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抱歉~” ······ 绚烂的花朵,在真武大帝胸侧到腰腹的伤口绽放,无数花瓣,拥挤着,从那骇人的伤口里挤了出来,烧焦的皮肤表面,也绽放出几朵小小的海棠,她在空中行走,无数花瓣纷飞落下,在这神秘的迷雾沼泽,在荒芜的魔界圣地,属于魔界的花神,怒放。 ······ 却说,无颜跟着渡劫真君回了神殿,两人各自揣了一肚子心事,谁也不跟谁多说话。 渡劫真君不说话,无颜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但是无颜不说话,渡劫真君仍旧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无颜低头喝水,躲避渡劫真君审视的眼神。 渡劫真君望着她脖子上的红痣发呆。 他知道她去了哪里,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很多细节,他是无法知晓的,所以他更希望,无颜能像从前那样,把所有过程,包括她的想法,都事无巨细的,跟他讲一遍。 但实际上,无颜对他意见很大。 她第一次体会到蓬勃法力带来的畅快感,而且别人借法力,并不像渡劫真君那般无耻,借就是借,她用了就用了,也不还,也没付出什么代价。 所有人,看起来,都比渡劫真君,慷慨多了。 她只当自己爱错了人。 碍于实力的差距,她也不敢直接上去质问渡劫真君。 再加上她在归云城,又再次见到了周域,还跟周域一起,联手解救归云城。 要是让渡劫真君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她虽然不再相信渡劫真君,但也不想与他争论。 说起来,她哪里有与他争论的资格。 渡劫真君认定的东西,总有他的一堆大道理,她现在既不想听,也不想了解。 她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认识和了解这个世界。 “你去了归云城?” 渡劫真君终究忍不住开口了。 无颜看样子,是不打算跟自己说了。 他有些失落,又无可奈何,两个人之间,最宝贵的东西,好像被他亲手弄丢了。 他有些后悔,有些落寞,明明自己通晓那么多的道理,怎么就总是无法处理好与无颜的关系。 在神剑派也是剑拔弩张,在神殿又变得沉默不语。 一声叹息~ 他几乎是有些渴求的望着无颜,希望这次,能守护好她脆弱的内心。 他在心里祈祷,无颜对自己的爱,能不能多一点,能不能稳一点,能不能长久一点,不要轻易被这个世界影响。 他目光颇有些哀怨,睫毛又长又浓密,像小鹿一样湿漉漉。 无颜有些吃惊,渡劫真君,竟然还能有这种表情,她皱了眉,感觉这副模样的他,分外动人。 “昂,天界没人了,师明阳拉着我去,听说还能收获法力,我就去了。” 她说的简略,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渡劫真君的眼睛。 渡劫真君只当自己之前把她吓坏了,如今都不敢正眼瞧自己了。 他温柔的笑了笑,试图缓解无颜的紧张,接着问道: “你很想增强法力?” 这不是废话吗? 谁不想增强法力,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低声下气吧。 无颜总是装不了多久。 渡劫真君一问,她就说出了心里话: “嗯,师明阳说了,做了天仙,就能有自己的神殿。” “嗯?” 渡劫真君的笑容僵在脸上,皱了眉毛,给无颜夹了一筷子菜,喃喃道: “师明阳啊,不错,是个好神仙~” 他眯起眼睛,双手藏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拳头。 表面上,还是风淡云轻的模样。 无颜发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心虚的瞟了他一眼。 渡劫真君趁机温柔的问: “怎么样,好不好吃。” 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给无颜做菜了。 “嗯嗯,好吃。” 无颜永远都是不咸不淡的回答。 渡劫真君看着无颜,抿唇微笑。 无颜爱不爱吃,他现在,能看得出来。 她嘴上总是说都好吃,但只有她真正喜欢的菜,才会自己下筷子。 127 : 山雨欲来风满楼 疯症,像潮水一般,从世界退却。 赶往未微观求医的人越来越少,而归云城,由于疯症患者众多,城中情况,依旧紧张。 张逸凡在山顶远眺,终究是派出了他的蚂蚱,带着一封求助信,飞向神剑派。 这些年来,未微观与神剑派,关系一直不错。 这其中,既有决明子对真书子心心念念的恨,也有神剑派,心怀天下的义。 作为未微观弟子,他没法像玄天宗那样广发英雄帖,以他的交情,能把神剑派的人喊来,都算是无忧义薄云天了。 人在玄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实力吗? 不,不是,是人情世故! 无忧掐着五彩斑斓大丑鸟脖子,从它嘴里将瑟瑟发抖的蚂蚱掏了出来。 她曾经以为这只鸟长得已经够大了,看它那华丽复杂的羽毛,她琢磨着,这起码得是只凤凰,但没想到,这鸟长到房子那么大,仍然不会飞行,迈着两只粗壮如柱子的腿,在神剑派来回踱步。 但凡有人前来参拜,都会被这两根高耸的柱子吓到,抬起头,往上,看到那瞪得提溜圆的眼睛,十个,有八个当场吓晕过去。 因为羽翼不全,颜色杂乱,又吃得太多,走地鸡喜提大丑鸟封号。 这只大丑鸟,给神剑派本来就不丰厚的收益,带来了雪上加霜的打击。 无颜再也不管它能不能变成凤凰,她现在就是十分想把它放生,让它回归大自然,反正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它说不定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大丑鸟头上,嫌弃的看着它傻不愣登的模样,一天又是没事就只会长大嘴巴,那嘴巴,有时候是嫩黄色,有时候是绿色,有时候是灰色,有时候是红色,搞得她总是想起垃圾桶。 在她那遥远而文明的国度,垃圾,是要分类的,父母,即使不负责任,也不会把小孩丢给别人养。 就算真有傻逼把孩子丢了,那也还有福利院。 反正除了在小说里,把人类养大的,始终是人类,它不会是狼,也不会是老虎。 无忧结果张逸凡的信,大大的眼睛,依旧嫌恶的看着大丑鸟,看得大丑鸟原本精神抖擞的羽毛,全部都耷拉下来。 “你他娘是,不会是杜鹃吧,你妈把你丢下,就是骗我替她养崽。” 她指着萎了吧唧的大丑鸟,训斥到: “你看看你,大得跟座山一样,地主家也养不起你。” “你妈又没养过我,我干嘛费那么大力气养你?” 她打开信,看得张逸凡娟秀的笔迹,前面问了问神剑派和她的近况,后面又对她的符咒大夸特夸了一番,看得无忧得意的撅起嘴巴。 信件最后,提到了归云城,恳请无忧能跟他去帮忙治理病患。 无忧放下信件,托起了自己下巴,蹙眉思索。 她首先想,归云城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 然后又想,这里面有没有搞头。 最后眼睛一眯,笑了。 她那净化符,卖得可不便宜,最近买的人越来越少,原来是这疯症快被治好了。 那她,可得赶紧去归云城,趁火打劫,再捞上一把。 将信件折起,她伸手拍了拍大丑鸟的脑袋,说道: “算了算了,就是养条狗,久了也有感情,就当报答你远方亲戚肯打鸡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吧。” 大丑鸟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对着大长大了嘴巴,比划着,要把她吞下去。 气得无忧对着它脑袋又踢了一脚: “你不会真是个畜生吧?” 话音一落,匿蝶翅膀抖了抖,老五,当初到底是伤得太重,此刻,怕是神志根本就不清醒,要是照着他这样胡来,只怕等不到恢复本体,就会被这个肤浅的女人抛弃。 他化身蓝发少年,将一缕妖气打入大丑鸟的识海,收拢他残损的魂魄,安抚那颗狂躁不安的心。 老五,别急,别害怕,我们都活着,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蓝色的眼眸里,盛满的哀伤,他轻轻张开花瓣一样的嘴唇,淡淡的问道: “主人,你要去归云城吗?” 他喊主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有一个很长的停顿,仿佛对这两个字,讳莫如深,有着极大的反感。 但偏偏无忧就是喜欢他反感时轻蹙眉尖的模样,这让她觉得很爽,很兴奋。 神剑派条件这么艰苦,她作为主角,有几个妖物做仆从,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总不能真的什么都让她自己干吧! 她命令匿蝶和小黑都管自己叫主人,震惊得狐狸捂住嘴巴,打算这辈子不再开口说话。 但是他不说话,无忧就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去哪,都不带他,只把他当成了一个暖床的工具。 “去,当然去,去未微观搞点丹药出来卖也行,哈哈~” 她兴奋得直搓手,贪财好色,匿蝶嫌弃的转过头。 小黑却抬头挺胸,在无忧肩头向前伸出头部,吐了吐火红的信子。 它满眼兴奋,又要出门了。 ······ 天帝宫殿里,太上真仙,正在跟天帝汇报自己发现的重大情况。 “降霜仙子接近夫人时,夫人离散的魂魄,得到极大安慰,原本即将崩溃的魂魄,又汇聚在一起,稳稳回归肉身。” 他佝偻着身子,言语间充满暗示,平静的脸上,那充满杀意的眸子,时刻紧盯天帝,留意着,对方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 “哦,是吗?” 太上真仙皱了眉,关于洛离的事,不管大小,天帝都非常在意,更何况,是有关她魂魄的要事。 事有蹊跷,他立刻察觉,但心中对无颜,以及渡劫真君的憎恶,让他忽视了天帝平淡的反应,接着诱惑: “要不要,干脆把降霜仙子···” 他双目紧盯天帝,比划了一个手势。 “呵呵~” 天帝难得露出一个微笑,他示意太上真仙靠近一些,然后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你有没有注意过,她脖子上,有一颗红痣?” 他挑眉,示意太上真仙多动动脑子。 太上真仙一下子红了脸,皱了眉,他没留意过无颜脖子上有没有红痣,但是他知道,天帝,不会没事盯着别的女人看。 这红痣,一定不是普通的红痣。 他恍然大悟,正欲开口。 天帝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天帝,心思深沉缜密,他并不喜欢,手底下的人,有太多的想法。 特别是,一些极为愚蠢的想法。 一个工具,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会变得不趁手,而且,可能会危害到他的计划。 “她怎么样了?” 他语气一下子变得舒缓,太上真仙立刻明白,这个她,指的是洛离。 “没有大碍,降霜仙子奇迹般的安稳了她的魂魄,我凡间的弟子,在照顾她。” 话音刚落,天帝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得太上真仙,心虚得低下了头。 什么蛊惑,在天帝这里,都不被允许,他今天,已经错了两次,不禁有些惶恐。 “但是,她还在归云城,我不放心。” 天帝叹了口气。 荼蘼,衰败之花,不吉利。 他只想尽快让洛离回到自己身边。 但他又不好开口。 他心中有愧,不敢面对洛离,更不敢与她争论辩解。 错了就是错了。 他懂。 但是,他仍然渴求,洛离心头的伤痕,能被时间抹平,像过去那样,原谅他,接纳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他。 “我去看看她吧!” 这句话,天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反正这样柔软的语气,听得太上真仙头皮发麻。 他总是这样,看起来波澜不惊,沉稳无趣,但又总是做出,超乎寻常的事情。 太上真仙看着天帝像一颗流星一般直冲人间。 他便知道,这是他永远也赶不上的勇气。 ······ 归云城内,周域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是被归云城的民众自发送回来的,他们小心翼翼的托举着他,生怕拯救了整个归云城的再世神明,会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但是他们的神明,早就被伤透了心。 所有人都说他是耗尽了灵力,只有周域知道,自己是丢了魂魄。 乌云散去的第一天,无数达官贵人前来求见,周域一个都没见。 就算他们得了疯症快要病发,央求着要他治疗。 周域只懒懒的躺在床上,没有半点表示。 这么多人来求他,他又能求谁? 死去吧! 反正师姐也不在,他做好人,给谁看? 但是周域万万没想到。 因为这,他在归云城百姓心中,形象更加高大了。 原来那抢先来求医的达官贵人,平日里,都无恶不作,鱼肉百姓,城中民众,无不盼望着他们,能因为疯症而死。 周域无心之间,又合了百姓之意。 等到无颜来的时候,茶馆酒楼里,到处都是对未微观里,那位年轻帅气道士的传颂。 无颜挽着洛离,吃惊的听,那描述里,还有个温婉可人的女道士,跟周域宛如神仙眷侣,共同拯救了归云城。 无颜皱了眉头: “他们怎么瞎编乱造。” 洛离到处找不到柔儿,离任务期限,已经只剩下最后三天,眼看着就要失败,这是之前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之前柔儿这个任务,虽然说让她有些心痛,但是做起来,还是没有任何压力。 她搞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变故,柔儿,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她满怀心事,自然没有留心无颜的话,敷衍到: “凡人编造的当然都是凡人愿意听的,不用管他们,你也管不了他们。” 无颜有些着急,听那说书人绘声绘色的描述,更觉得气血上涌,仿佛她真跟周域,有那么一段见不得人的秘闻,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不行,我不能让他们胡说。” 这些话,万一让渡劫真君知道了,那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挥手消退了说书人的记忆,那个仿佛真的存在过的女道士,一下子从说书人脑海中被抹去。 面对着台下群情奋勇的群众,当了一辈子的说书人,突然感觉,自己今天准备的故事,不够圆满,仿佛缺了点什么。 这种幼稚的做法,洛离忍不住摇了摇头。 无颜能抹去说书人的记忆,但是摸不去所有人的记忆,更摸不去,所有人心目中,对英雄与美人的幻想。 对大部分人来说,一个拯救了世界的男人,必须要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奖励,来奖励他为人类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而美人,通常就会是这个奖杯。 美人有时候不只是一个,但英雄长存,美人无限,这所有的一切,理所应当。 没有人在意,美人,到底喜不喜欢英雄。 又或者,美人,其实更喜欢被打倒的魔王。 就像虞姬一样! 她将无颜拉走,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寻找柔儿的身影。 “周域,快起来,你看谁来了?” 张逸凡进了屋,伸手往周域额头探去,灵力平稳,呼吸正常,脉搏跳动有力,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师弟,这是懒病又犯了。 “谁来了,师姐吗?” 周域一骨碌爬起来,喜笑颜开,飞快的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 无忧一步迈进屋内,就看到周域精神抖擞的盯着自己,她猛然发现,那个突然突破御气的小帅哥,才不过一年,现在竟然已经是大乘了。 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揪起周域的领子,上下摇晃,恶狠狠说道: “未微观给你吃了多少丹药,你怎么就大乘了,你什么时候大乘的,你凭什么修炼这么快。” 她愤愤不平: “我才是主角,你是不是抢我气运了,快给我吐出来,啊啊啊~” 一旁站着的张逸凡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两个人,见面会是这种状况。 周域一看不是师姐,心如死灰,面色一片灰白。 而无忧看他不但修为远超自己,名气还这么大,而她自己在神剑派,过得那么辛苦,不见熟人还好,一见熟人,彻底绷不住了。 之前那么苦,那么难,她都不觉得委屈,如今看到周域,积攒的委屈像泥石流一样顷刻间天崩地裂,砸得她晕头转向,不由得越掐越狠,怒吼: “把我的气运都还给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张逸凡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赶紧给两人扯开。 就算周域没什么毛病,再这样晃下去,晃也得晃出毛病了。 “主人,你冷静一点。” 匿蝶小小的身影飞在空中,冷漠的语气里,满是嫌弃。 128 : 阖家欢乐 然而场面依旧混乱不堪。 张逸凡刚看了匿蝶两眼,无忧趁他不注意,挣脱出去,直接骑在周域身上,拳头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一年,整整一年,你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把主角光环还给我,你个王八蛋。” 无忧打人不痛,周域心里很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双目无神,两眼放空,喃喃自语: “一年,整整一年,你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把师姐还给我,呜呜~” 这些天,他回顾过往,不断总结被师姐抛下的原因。 在妖界湖泊打紫藤妖时,因为这具身体,那时连灵力都没有,他偷摸使用魔力,直接魔魂离体,回到了魔界,他原本以为,自己舍生忘死,师姐一定会被他感动得无法自拔,然后不可救药的爱上他。 但是没想到,渡劫真君那个老小子,竟然趁他昏迷不醒,撺掇师姐把他丢在未微观养伤,要不是他脸皮厚,从未微观回去,差点就被师姐赶下山了。 他思来想去,只怪自己没有早点觉醒灵力,不然那个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灵力帮助师姐,也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更不会被人趁虚而入。 到了临真幻境,他自知铸成大错,当时一心筹谋把师姐魔化,拉到魔界去,却一直踌躇着没敢动手,给了渡劫真君太多机会。 早知道师姐那么心软,他当时就该死皮赖脸缠着师姐,跟她道歉,跟她解释,而不是什么都不做,任由渡劫真君带着师姐飞升天界。 要是当时师姐没有飞升,而是跟着自己去了魔界,他们,早就是人人艳羡的魔界眷侣了。 可恶啊~ 一招不慎,就被渡劫真君逼上了修仙路。 他愤慨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在这颠倒的世界里,他能用爱,为自己正名,为师姐量身定制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 只可惜,现在才修炼到大乘的他,实力,还远远不够,他想要骗她一辈子,他想要无时无刻跟她在一起。 那么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拥有跟师姐匹敌的实力。 起码下一次,他绝对不能又在师姐面前昏过去了。 师姐要拯救的人太多,她不会刻意的注视自己,那么,他就一定,要具有能一直陪伴在她左右的实力。 在神剑派的时候,只要他在,渡劫真君伪装的大师兄,根本吸引不了师姐。 他相信,即使师姐已经飞升,她跟渡劫真君的关系,也不会有多好。 这个时候,只要他能坚持不懈的出现在师姐面前。 那么,师姐最后选择的人。 一定会是他。 他像一根青翠的竹子,在石头缝里,艰难的生长,任由无忧疯狂捶打了几百拳,心中的信念,反而越发坚韧。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他迷人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希望。 握紧拳头,他在心中默念。 渡劫真君,你拿什么跟我斗。 你问问这六界,何曾有人喜欢过你? 要不是师姐太温柔,太善良,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么个垃圾,老男人,呸! 战术上总是敌人,战略上藐视敌人。 经过总结,周域胸有成竹。 他深信,师姐在神剑派的时候,明明就更喜欢自己。 要不是自己不小心犯了错,而渡劫真君那个老小子,又太过阴险,师姐和他,早就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了。 神志归来,他重整旗鼓,抓住无忧的手,制止她用拳头,继续对自己千锤百炼。 “师妹,都是一家人,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怎么对我这么无情,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他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分外迷人,如今躺在床上,没有束发,那散落的碎发,将他浓重的眉毛遮掩了不少,削弱了一些男子气概,倒显得他有几分妖娆的女气。 无忧显然被他的反应震住了。 她皱了眉。 少女总是花心,周域的脸,说起来还是顶级的美。 尤其是最近躺在归云城,他也没外出采药,整个人迅速的白了回来,更填了几分精致。 无忧一时之间被蛊惑,开始琢磨,自己一个主角,为什么要质疑自己的光环? 像周域这种,发育得太快的,只不过是炮灰。 整天高喊自己有大帝之姿的,最终只不过是垫脚石。 真正的主角,都是到了后期,才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就算是赘婿,那也得有个三年之约。 而她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才不过15岁,来到这里,也不过一年多。 自己好像,有点小气了? 她撅起嘴巴,开始思考。 做主角,一定要有格局。 这周域苦追师姐,说不定以后,是给自己送资源的炮灰。 姐夫的东西,可不就是自己的东西。 她越想越豁达,笑了起来,又邦邦给了周域两拳,说道: “我还以为你到了未微观,就把我们给忘了。” 周域也笑,无颜有多宠这个师妹,他比谁都清楚。 要拿下一个女人,必须从她的好朋友下手,不就是收买人心? 像无忧这种单纯的小姑娘,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忘没忘,虽然我现在是未微观的弟子,但是我宣布,只要我周域活一天,神剑派的事,就是我的事,神剑派的师姐,就是我的师姐,神剑派的兄弟姐妹,就是我的兄弟姐妹。” 他坐直了身体,大义凛然的说道: “我跟师姐发过誓,会守护神剑派,守护师妹,守护世界,我周域,说到做到。” 无颜跟洛离逛了一天,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的,刚回来,就听到周域义正言辞的保证。 无颜有些惊讶,她缓缓探出头,正好对上周域星河璀璨的眸子,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挪开了眼睛。 “师姐~” “师姐!” “无颜道长。” 三人跟无颜打招呼。 张逸凡敬佩的看着无颜,虽然她现在已经是降霜仙子,但他仍旧习惯喊她的道名。 这个神奇的女子,不但在妖界救过自己的性命,在飞升后,短短的时间,竟然就能将恩泽,扩大到整个归云城,甚至,不只是归云城。 这疯症,让未微观名声鹊起,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无颜,离不开仙界力量的支持。 无颜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 她生性淡薄,也就是张逸凡温瑞如玉,从不给人压力,才能让她多几分亲切感,还能友好交谈。 “道长好~” “无忧,你怎么也来了,神剑派还好吗?” 无忧拍拍胸脯: “放心吧师姐,师父和师叔的阵法特牛,一般妖魔,真闯不进去,而且还有真绝子师叔和无语在呢~” 她想了想,没有把大丑鸟,大乌龟,还有三只尾巴的狐狸说出来。 毕竟,自己养的宠物,说起来,也太特别了点。 但是想想,主角不都是这样的,过儿有雕,唐三藏有猴有猪还有马,她就是种类稍微多了一点,感觉比唐三藏还有牌面。 真不错啊! 她再打量打量什么都没有的周域,顿时觉得他顺眼多了。 周域看着无颜,等了半天,发现师姐也不开口问候自己,不免有点小委屈,一时间,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舒服,又躺回了床,张嘴喊道: “师姐,我好难受啊,我浑身都难受,你快来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 嗯? 张逸凡和无忧都瞪大了眼睛。 连匿蝶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刚才被无忧捶打的几百拳,他半点反应都没有,无颜刚到,他就躺床上说自己难受,属实让几人大跌眼镜。 但是他的表情又那么自然,甚至连嘴唇都比刚才白了几分,张逸凡几乎都要质疑自己刚才的诊断,忍不住要伸手再探他灵脉。 但周域皱着眉,微微冲他摇头,不停用眼神示意他离远点。 张逸凡在未微观待了几百年,门中弟子,一对都没成,不禁早就忘却这世间的男女之爱,不顾周域的暗示,仍旧把手搭了上去,诊断了一番,宣称: “周域,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域咬牙切齿,在无颜面前,又不好发作,气得浑身颤抖,语气依旧平和,摇摇头: “我不信,我觉得我难受得要死,师姐,快来帮我看看。” 张逸凡感觉自己的修为受到了质疑,争辩道: “不可能,我从没错过,你不可能有问题。” 周域气得几乎要翻白眼,嘴唇都干燥起皮,体内的火系灵力,不受控制的往外溢出,呼出的气体,都带着火星子。 他的体温急剧升高,张逸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喃喃道: “嘶~你好像,确实是生病了。” 周域连连点头: “嗯嗯,师姐是神仙,师姐快来帮我看看。” 他有病,他知道自己有病,爱就是最无药可医的病,他病入膏肓,急需师姐治疗。 无颜有点纠结,路上以讹传讹的说书人,茶馆的,酒楼的,都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她本能的想离周域远一点。 虽然她现在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渡劫真君,但她也不想,跟周域,有那种传言。 她觉得这样不好,如果再爱,她起码要对那个人,彻底的了解之后,再做决定。 绝对不能,像之前爱上渡劫真君那样,毫无道理。 但是周域的表情,太过可怜,张逸凡的话,她也能足够信任。 周域,应该是难受吧! 她想起自己法力耗尽的时候,整个人,也是非常难受。 而周域,也是因为自己的要求,才会在归云城,连夜炼制几百枚安神丹,将灵力耗尽。 无论怎么说,她都不应该,因为自己心中的介怀,就伤害别人。 更何况,她刚刚还看到周域,承诺要守护神剑派,守护无忧。 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她又怎么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刚见面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游手好闲的潇洒王爷,国破家亡后,他已经成长为玄门英雄。 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懦弱。 即使知道,周域对自己可能有某种特殊的感情,但是她越发觉得,周域的感情,也如同周域本人一般,坚强而勇敢。 她没有任何理由伤害他。 “周域!” 她缓缓走了过去,心中百感交织。 有感动,有钦佩,有羞愧,也有一丝丝的欣赏。 她用法力在周域灵脉探查,发现他的灵火,竟然不朽不灭,不禁有些惊讶。 常人,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消耗。 “周域,你体内的灵火,一直在消耗你的灵力,你能试着,将这灵火熄灭吗?” 周域有些惊讶,原本只是想撒个娇,没想到,真让师姐看出问题了。 自己体内竟然有灵火在燃烧,还一直不灭。 奇了怪了。 他知道真火不灭的,只有该死的真武大帝啊,怎么他自己这么巧,恰好也是这种灵根。 这可真是太有缘分了。 他忍着笑,假装紧张: “师姐,很严重吗?我找不到它在哪里,也熄灭不了。” 无颜定睛仔细看了看,那灵火,竟然就生长在周域心脏的伤口上,那被霜降刺破的伤口,就是因为这一团火焰,溶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样炙热的感情? 她皱了眉: “熄灭不了就算了,但是以后,千万不要用尽灵力,不然灵火熄灭,你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难怪,他能死而复生,原来,竟都是为了自己。 这沉重的感情,让她有些想逃避,不自觉的开始转移视线: “周域,你见过柔儿吗?” “就是那个,跟我们一起回归云城的柔儿,她始终好些天了,我跟洛离,找遍了也找不到。” 洛离找不到柔儿就不回去,洛离不回去,天帝就不给她法力,她不禁也有些着急。 万一渡劫真君也跟过来凑热闹,发现了周域,那事情就麻烦了。 “啊,柔儿啊,我好像见过。” 周域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柔儿,可不就在他的储物袋里,师姐一走,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不正好,拿出来给师姐秀一把。 “师姐,晚上我也出去找找,我上次在葫芦巷里见过她,说不定,她还在那里。” 他笃定的眼神,引起了洛离的注意。 难道,是被周域藏起来了? 她默默思考,周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系统,还是说,他重生了,或者像自己一样,也有了系统? 她开始紧张,怀疑周域,跟自己一样,接到了,帮柔儿复仇的任务。 129 : 蝶梦庄周 但周域,完完全啊,只是因为伤心过度,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师姐不在,不要说什么柔儿,就是什么香儿,秀儿,他一个也想不起来。 这个世界,值得他惦记的东西不多。 当天晚上,他偷摸走到暗处,把魔化的柔儿从储物袋里放了出来。 柔儿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神志不清,却本能觉得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非常可怖,绝对不是那种她可以随便咬的人。 她想溜走,毕竟隔壁大街上,有的是新鲜的人味。 但周域颇为苦恼的盯着她,让她一动也不敢动,站在原地,微微颤抖。 一个完全魔化的疯症患者,竟然因为一个人的目光,就战战兢兢的愣在原地,这要是让归云城普通民众看到了,绝对会震惊到吃不下饭。 那疯症患者,见到他们,可是直接扑上去就啃,毫不讲理,甚至还能因为争抢内脏,发生内斗,互相啃食,顺便把大肠包小肠,像拔河一样扯来扯去。 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没有人敢仔细回想。 说书人也不讲,人们只将英雄好汉,只听窈窕美女,仿佛这样,便能将血腥味,用爱情遮盖起来。 周域是魔君,对魔物,有着与生俱来的压制力,即使他的魔魂深深潜藏,但柔儿这种刚刚转化的魔物,还是会本能的惧怕他。 周域看她那鳄鱼一般咧着的大嘴,仿佛用胶带缠了一圈似的紧紧闭着,一脸倒霉样,他看了就烦。 这他妈怎么办? 他抓耳挠腮。 努力回忆,师姐走的时候,柔儿,好像是正常的吧! 他认真思考,柔儿在未微观,是吃了药的,来归云城,也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变就变?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吓得柔儿缩成了一团。 周域皱了眉,突然站了起来。 总不能跟师姐说,是自己的药有漏洞吧! 不行,自己现在风头正盛,美名扬四海,要是让人知道他的药不是完美的,那还得了? 这不能接受! 他下定决心,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面,他决定,把决明子给他压箱底的仙丹掏出来,重铸柔儿躯体。 至于她体内的魔气。 咳咳。 虽然他不喜欢,但说到底,也就是轻轻一口的事。 他悄悄化出原形,将柔儿身上的魔气尽数吸收。 魔气离体,柔儿头颅上的致命伤,立刻发作,三魂七魄,立刻就要散去。 “归来!” 周域大呵一声,掰开她的嘴,将一粒还魂丹,喂了进去。 只见柔儿头颅塌陷的地方,瞬间恢复,整个头,饱满精致,连同全身的皮肤,都莹润发光,她重获新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域,摸了摸自己的头,恍如隔世,试探着喊了一句: “周道长。我怎么在这?” 她只恍恍惚惚记得自己对柳哥终于是下了手。 可怜她再次坠入他编织的情网,在他的甜言蜜语中,一次次沦陷,他是个造梦大师,他的甜言蜜语交织成了一张网。 而她,就是再次投入网中的愚蠢猎物。 人,永远执迷不悟,永不忏悔。 柳哥不认为把她卖了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再找一个跟她相似的人,有什么不对,更不觉得,要求一个青楼女子保持童真,有什么问题。 他对她所有的苦难视而不见,提出根本不可能达到的要求。 柔儿自知这辈子,绝不可能美满一生,却还是有一秒,沦陷在跟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梦境里。 她在黑夜里露出释怀的笑容,问道: “道长,我是死了吗?” 刚活过来就问这种话,真是晦气,周域双手抱胸,跟她拉开距离,暗自心痛决明子好不容易炼制的丹药。 就算是他这个宝贝疙瘩,手里也只有三枚,竟然在一个不怎么熟的女人身上浪费掉了,真是心痛得要死。 他打算回去,问决明子要来方子,先练个一百枚备着。 “呸呸呸,说什么呢,有我在,你怎么会死,你活得好好的。” 他转念一想,这个女人说不定还有好多问题,他得抢先先堵住她的嘴,干脆问道: “大家都在找你,这些日子,你跑哪里去了?” 柔儿睁大了眼睛,非常吃惊: “不是道长你救了我?” 周域赶紧摆手,表示自己只是恰巧路过。 柔儿陷入沉思,也不敢随便开口,她只知道自己陷入疯症,将柳哥大卸八块,后面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只依稀记得纷飞的大雪,和一句: “快逃~” “柔儿。” 洛离挽着无颜突然出现。 她向系统要到了周域的位置,赶过来,果然看到了柔儿。 她目光转向周域,看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感觉周域绝对有大问题。 本来柔儿只需要在柳府魔化的时候逃走,等到未微观出去救城的时候,杀个回马枪,就能将柳哥解决。 这本来只是一个简单到像是走过场的任务,却差点让她翻了车。 看着眼前又恢复本来面目的柔儿,她挽着无颜的手,不断用力。 她总是很自然的亲近无颜,跟无忧有距离感的撒娇不同,她总是冷着一张脸,突然就贴了过来,每次都搞得无颜措手不及。 这份天然的亲近感,说不清,道不明,无颜也不计较,谁不喜欢美丽得像仙子一样的女人呢? “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冬天的夜,冷冽无比,夜风呼啸着,像是要将大地冻住。 这样冷的天,洛离的手都冻僵了。 她看了看洛离冻得通红的鼻尖,凝结在纤长睫毛上的冰花,不禁有些羡慕,原来凡人承受风雪的时候,也可以这样美。 洛离在春天卖山茶的时候,有深谷幽兰的清新,在夏天吃西瓜的时候,有沁人心脾的芬芳,而到了冬天,更是有寒梅傲雪的冷艳。 她看得有些呆,不禁觉得,早早进入大乘期的自己,有些过于一成不变了。 只是这风霜雪剑催人老,红颜易逝花亦削,她也不免,觉得应该让洛离,远离这风霜。 “咳咳~” 洛离咳了两声,眼里涌起一阵氤氲,脸上浮现出一摸疲惫,这疲惫分外魅惑,让人想要用手将她的皱起的眉头熨开。 “先回去吧!” 几人拐上大路,在冬季的街头往回赶。 无忧兴奋的举起两串糖葫芦,手里还提了一个小兔子夜灯,她不知道柔儿是谁,看了两眼,也毫不关心,冲着无颜举起夜灯,瞪大眼睛,问道: “哎哎哎,师姐,这里有烟花吗?” “什么烟花?” 无颜看她开心,便琢磨着满足师妹的一切想法。 无忧见这小兔子夜灯做工精细复杂,可见这修仙界的手工艺人,并没有忙着修仙,而是在努力的创造。 她不禁希冀起,这个世界,也能有那个世界的烟火气,她将糖葫芦并到拿着夜灯的手里,腾出一只手,给无颜努力描绘: “就是那种,一硫化黄三木炭,一点火,就biu~biu~biu~,往天上飞,飞到天上,就duangduangduang的炸开,有蓝色,红色,黄色,白色的花,开在黑夜里,将一整片天,照得像白天一样。” 她用手模仿烟花点火,起飞,爆炸,坠落的整个过程,充满欢欣的跟无颜描述烟花的繁华。 还是那个世界好啊,有酒吧,夜店,ktv,还有pk,游戏,抬杠精。 和平,安逸,又美好。 除了没有灵气,那真是什么都好。 可惜,她说的东西,无颜活了五百年,都没有见过。 也许是自己见识得太少了吧! 无忧快乐的模样,让她实在说不出败兴的话,周域一向见多识广,她便微微偏过头,轻轻问道: “周域,你见过烟花吗?” 无颜从没离自己这么近,周域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了起来,这种时候,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失望。 他琢磨着,这世界,不可能有名字却不存在的东西,不然名字是谁取的? “师姐,这玩意儿可不好找,得宫里才有。” 他说得一本正经,无颜和无忧都信服的点了点头。 只有洛离翻了个白眼。 这世界有鬼,都没有烟花。 无忧是穿越来的,知道烟花就算了,这周域,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说得如此笃定,难道他曾经见过烟花? 她牵着命不该绝的柔儿,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为她复仇。 这是她之前,完全没有走过的剧情,她知道,这个世界,失控了。 柳府在暗夜中受到了大量病患的冲击,因此,周域一行人,便暂住在城主府中。 一行人刚回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和蔼可亲的坐在主位上,肥硕的城主,坐在他旁边,努力的讨好他。 来的人,正是天帝,为了合理的接近洛离,他借用了朝廷赈灾钦差的身份,入住了城主府中。 洛离一进来,看到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招呼也不打,转头就走。 城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陪着笑谄媚说道: “美人,就是有个性,大人,您说是不。” 见天帝笑而不语,他紧接着发挥: “寻常颜色,乖顺是乖顺,但是没什么味道,腻味,还得是倾国倾城的佳人,哪怕只是一个回眸,都令人,心旷神怡,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天帝收起眼底的笑意,眼神冰冷,贴近他,笑着问道: “你经常观察这位美人?” 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城主连忙摇头: “不敢不敢,小人自知丑陋,怎敢唐突,那女子,是未微观的人,我们都是,好生伺候的,不敢怠慢。” “哦~?” 天帝在他的生死簿上,缓缓打下一个问号。 这时,无颜正好看过来,他回了一个平和的微笑,城主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紧跟着,周域看到他,嫌恶的瞪了一眼。 天帝没忍住嗤笑,在心底骂娘,搞不懂这小子怎么在归云城。 他微眯凤眼,嘲笑这魔君,不会是动了真情! 那这可太有意思了。 他本想让渡劫真君动真情,但是那一位,实在太过沉稳,一年多了,硬是没让他找着机会。 他琢磨着,如果让渡劫真君,知道他神殿里的仙女,跟魔君,又搞到一起,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魔君,蠢归蠢,但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玄妙。 他垂目沉思,没有注意到无忧。 但无忧一看到那端坐在高堂的人,原本兴奋不已的心,即刻变得无比平静,她无法解释,心中为何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了一般。 她习惯性的伸手,想要摸摸肩头的小蛇,缓解一下不适。 但那条小蛇,还有匿蝶,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身上溜走了。 真是奇了怪了。 她咬牙切齿。 自己堂堂大女主,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慌。 她忍住巨大的压力,坚持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记了下来。 回到住所,她立刻跑到无颜怀里撒娇,现在这个世界,只有师姐对自己最好。 她抱着师姐,仰头痴痴地笑着,师姐带来的安全感,将刚才的恐慌压了下去,她看着师姐,多日未见,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师姐说。 无颜抱着她,两人盖着一张毛毯,挤在一起。 身边的小蛇和匿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看着这两个没有温度的东西,她突然有点后悔,没把狐狸带出来。 “师姐,我最近老是梦游。” 她拿出一缕头发,在手指打着圈玩耍,一边将自己的困惑,漫不经心的像师姐叙述。 “梦游?” 无颜有些惊讶,修行之人,到了渡劫期,都能做到魂魄离体,但无忧只是御气阶段,远远做不到。 “你是怎么梦游的?” 如果不是有意识的魂魄离体,那么梦游一事,对于修行者来说,是极为凶险的事情,这极有可能意味着,她的身体里,还藏有别的魂魄,甚至有可能,还在争夺这具身体。 一想到这里,她紧紧的抱住无忧,她不希望,再听到无忧任何不好的消息。 无忧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她在那个世界的时候,睡眠质量一等一的好,从来不会梦游。 “我有时候,梦见我是一只蝴蝶,等我醒来,发现我真的变成了一只蝴蝶,在一个充满动植物的森林翩翩飞行。” 那个梦境,美丽梦幻得让她误以为自己成了爱丽丝,在梦游奇仙境。 “但是那时候,我根本就没醒,因为等我再睁开眼睛,我又到了神剑派。” “怎么样,师姐,是不是很神奇。”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我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我。” 130 : 恶意 匿蝶和小蛇瞪大了眼睛,都不说话。 今天,实在是太可怕了。 先是感应到魔君的存在,紧接着,天帝也出现了。 这小小的归云城,还真是卧虎藏龙。 而它们,连自己的本体都没有拿回来,现在所依附的身体,完全是个废柴,整整一年过去,除了看她招摇撞骗,修为是一点没涨。 黑龙率先开口: “我觉得主人的修为,着实有些不合理,她聪明,睿智,勇敢,大胆,按理说,早就应该突破大乘,像她这样的天才,现在应该是差不多能够突破渡劫,而不是一直在这御气阶段来回打转。” 匿蝶冷哼一声: “主人?你叫得,到真是顺口,早愿意做奴隶的话,当初又为什么要送死,早点认下主人,也不至于现在,只有个魂魄了。” 黑龙金色竖瞳滴溜一转,它歪着脑袋,看着匿蝶,问道: “老大,我感觉你对主人有偏见,她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你跟老二是什么魅惑妖怪,你们心里又不是没数,干嘛要怪人家小姑娘肤浅。” 它默默低头,无忧看他的时候,眼里从来都没见过桃心。 它不怪她,要怪就怪老大老二太爱勾引人,无忧才御气阶段,哪里抵御得了。 匿蝶这个混蛋,自己勾引人还怪别人肤浅,真是不要脸。 “你不懂,肤浅只是她众多缺点中的一个,她最致命的问题,是不用心,这一年了,你看她修炼过几回。” 蓝色的瞳孔里,盛满了忧郁,如今遍地都是强敌,他们所有妖怪的性命,都寄托在无忧身上,这显然,太不靠谱。 最最合适的方法,就是让他来,占据这具身体。 至于无忧,将会在他编织的美梦中,永远幸福的活下去。 “可是你根本就阻止不了她,她才是掌控这具身体的人,一旦她察觉到你的存在,在妖界彻底的醒过来,我们所有人,都危险了。” 黑龙开口,匿蝶陷入了沉默,看着月光下睡得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如此稚嫩,心性却又出乎意料的坚韧,几次三番,差点在他的幻境中挣脱,万一她在妖界觉醒,凭她的能力,是无法在妖界活下去的。 自己强行占用这具身体,去妖界修炼,对他们所有人来说,也是同样危险的事情。 但是这个世界,哪里,又能有毫无危险的地方? 他们已经死过一次,他们,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 无颜一来,周域干起活来,特别有劲,短短一周,归云城内的病患,基本得到控制,加上赈灾的使者,归云城,很快恢复了生气。 瑞雪兆丰年,人们在苦难中,畅想着美好的愿景,用未来,治愈现在。 在这片生机勃勃的人气里,洛离,异常生气。 天帝又来了,走到哪,跟到哪! 他认错,他总是很快就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是他永远都不会改正。 他那副低头认错的模样,反而更加刺激洛离痛苦的心。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根本不知道,为了这句话,她要付出多少。 每一次轮回,她都会生育三个子女,而这次,她已经生了两个了。 再热切的嘴脸,都掩饰不了那道貌岸然的衣冠下,一颗禽兽的心脏。 这让她觉得恶心,身体本能的不想靠近,她想离他远远的。 不想一起,不想待在一起,更不想睡在一起。 不管一开始答应得多好,一旦有机会,他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她。 第二天一起醒来,依旧是诚恳的道歉,接二连三的保证。 她哭笑不得。 有时候,她真恨不得,能跟系统兑换一个绝育道具,把天帝给咔嚓了。 可惜,这里连避孕工具都没有。 她真的很累,没工夫理会他的心思,更没工夫体谅他渴求关爱的心。 她有工夫的时候,都偷偷在夜里磨刀,她像诸天许愿,有生之年能把天帝拿去刷马桶,以泄心头恨。 天帝问来问去,发现洛离终日抱着柔儿不散手,他一查,发现柔儿,原来被一个叫柳哥的人,辜负了。 原来他老婆,是在替别人打抱不平,难怪迟迟不肯投入他的怀抱,原来是把自己,也当成了那种坏男人。 他故意在城中张贴冤情录,号召有冤屈的人,都来像他这位钦差大臣鸣冤。 很快,柔儿就敲响了归云城冤情第一鼓。 “大人!” 柔儿控述起柳哥的所作所为,他们青梅竹马长大,柳哥家世平平,她父亲,一直对他家多有帮助,知道自己喜欢柳哥后,更是定下了婚约。 可是,她却在一次外出途中,被柳哥,无情的卖入妓院。 她不理解,多年来,她一直想要一个解释。 “大人,他背信弃义,不配为人子,不配为人父,更不配做官,请大人,治他的罪。” 当年他们定下婚约,左邻右舍都是见证,三媒六娉,都是物证。 她走丢以后,父母一直没舍得动这些东西,如今,完完整整的摆在堂上,恍然有几分拜堂成亲的氛围。 人证物证具在,柳哥自然是无话可说。 但是天帝做事,事无巨细,都喜欢自己,一一过问: “柳哥,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又是青梅竹马,良缘天赐,为何要做出这等丑事?” 柳哥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还是载到了柔儿手上。 他猖狂的笑了起来,骂到: “不为什么,就是恨她,就想让她做个婊子。” 他手脚具被柔儿之前这段,如今,只能怪异的站着。 他歪着头,狞笑着,宣泄一般,将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吼了出来: “她生下来就是小姐,她不用努力,就有她父亲,为她铺好未来的路。” “明明,她那么愚蠢,多简单的谎言,她都相信,她凭什么过好日子?” “凭什么我几十年的努力,要跟她分享,凭什么,就凭她父亲对我的付出吗?” “我不愿意,我宁愿娶一个妓女,我也不愿意娶她,我更愿意看她,一辈子都待在妓院,一辈子,都不得翻身!” 他眼里满是阴沉,仿佛说尽了几十年的哀怨: “我恨她!我恨我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她伸手就有,我家过年才能吃一顿红烧肉,她只要动动嘴皮子撒撒娇,她母亲就会给她做。” “她凭什么过这样的好日子?她这种没有本事的人,就应该被踩在烂泥里,一辈子烂在里面,让她知道,活着,有多不容易。” 他喊着喊着,哭了起来。 旁边跪着的柔儿,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满眼泪水,嘴唇蠕动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过很多,他可能缺钱,可能有急事,可能爱上别人了。 却唯独没有想到,他竟然嫉妒自己,嫉妒自己天生比他过得好,嫉妒自己,因此要毁了自己。 柔儿无法理解,大吼: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柳哥一件冷静,将多年积怨说出,现在的他,平静如水,转头望着依旧幼稚的柔儿,他戏谑的笑了,说到: “我没有胡说,你生来便享有荣华富贵,而我拼尽一切,呕心沥血,才能够得到你一根手指头,可是你仔细想想,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凭什么过这么好的日子!” 他残酷的笑了起来,得意至极。 也许爱过,也许恨过,但是,他不后悔毁了她,只有毁了她的一切,才能平息他内心深处的愤怒。 还想靠他,一辈子过平静安宁幸福的生活,真是可笑,他就喜欢,看她崩溃,看她被践踏,看她深陷在世俗的烂泥泥。 就像,他从前那样。 他讨厌她天真烂漫,没有受过伤的脸,讨厌她温柔和煦,不知春秋冬夏的面容。 这世间的疾苦,不应该只有自己一人。 他在甜蜜的泥泞里,伸出罪恶的手,将她从幸福的人间,扯到了地狱。 人间是一个特别的地方,这里天堂与地狱同时存在,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另外一个世界的缝隙中。 柔儿便就是这样,在地狱挣扎许久,再也回不去人间,以及,她在人间时,所仰望的天堂-柳哥的承诺。 她凄惨的笑着,满脸泪痕,她恨他,但是也是真的欣赏过他,欣赏他不卑不亢,欣赏他笔直坚挺的脊梁,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柳哥对她,竟然有一种浓重的恨意。 那恨意浓重得,轻易盖过了他所有的喜欢,吞噬掉他所有的人性。 而她一直想要的理由,竟然就是如此简单。 他就是不想让她过得好。 践踏她的爱情,背叛她的信任,把她推下深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心中,那点小小的,却无法被忽视的嫉妒。 这嫉妒,像毒液,在他的体内不断蔓延,像潜藏在灰烬下的余火,顷刻间,就烧毁了一切。 那看似不起眼的恶意,就像苹果上的一个黑点,当她不打算在意的时候,却发现整个苹果都已经黑掉了。 人心和太阳不能直视,柳哥毫无悔意的冷笑,让柔儿从头凉到了脚,彻骨的寒意袭来,她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匹饿狼,那两只眼睛发着幽幽绿光,只待自己凉透,便连着骨头一起嚼碎了吞咽到肚子里去。 柳哥36c的血,却有着零下70c的心。 见柔儿几乎要晕倒过去,他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衣冠,将脊背挺得更加笔直。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肉弱强食的世界,柔儿不过是出生比自己好,论起个人能力,她就是垃圾,这样的垃圾,即使有了强大的帮助,也无法在这个世界立足。 他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虽死犹生,虽败犹荣,时运不济而已,他什么都没做错,柔儿就只配在青楼做妓女。 他只不过,将应有的宿命,还给她而已。 他轻蔑的看着即将晕倒的柔儿,昂起高傲的下巴,那是作为男人,不可被女人僭越的骄傲。 然而,一双素白的手,稳稳将柔儿托起。 洛离突然出现。 本来黑着脸的天帝,一下子慈爱了起来,坐在高台,显示出爱民心切的关切模样。 “钦差大人。” 洛离的系统频频报警,她的当事人,已经要被柳哥攻击到心智崩溃了。 柳哥要是不受到真正的惩罚,柔儿的任务根本完不成。 虽然一点也不想看到天帝的脸,但是她不得不出手了。 “钦差大人,柳哥背信弃义,是为不仁不义,将师父的女儿卖掉,是为不忠不孝,在公堂大放厥词,毫无悔改之心,是为目无尊长,如此无礼之徒,想必他父母亲人,也皆为不忠不孝之人。” 除了疯子,任何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 柳哥瞧不起柔儿,但是在她眼里,柳哥又何尝不是不堪一击。 他虽然生性冷漠,但也爱惜名声,因此,发达后,对家乡父老极为大方,在老家,有着极高的赞誉。 而洛离要做的,就是将他辛苦经营的荣誉,从他身上,一点点剥离下来。 “这种人,怎配为人子,为人夫,为人臣,请大人定夺,还我姐妹一个公道。” 天帝微微颔首,洛离想什么,他都清楚: “推出去,即刻斩首示众。” 他微笑着看着洛离,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不做,他希望她来恳求自己。 “大人!” 洛离显然吃了一惊,她杏眼圆睁,慌忙阻拦: “倒也罪不至死,只需要剥去他的官服,贬为奴隶,发配老家即可。” 天帝玩味的摩挲自己的手指,嘴唇不自觉的动了动,望着洛离的眼神,越发的肆无忌惮。 他微眯双眸,做深思熟虑状,慢腾腾说道: “哦~?” 洛离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她面前摆谱,气得她脸都红了。 “大人!” 愤怒让她提高了音量,几乎破音。 场面很怪异,是天帝将其它人都控制住了,他一脸卑微,祈求到: “老婆,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洛离眉头紧锁: “你在跟我谈条件?你在威胁我?” 天帝语重心长,陪着笑,连连摆手: “绝对没有,老婆,你身体不好,人间现在太冷了,等到春暖花开,再下来也不迟。” 见洛离不为所动,他叹口气,垂下头,深沉的说道: “我真的很想你。” 洛离又感动又恶心,她无奈的双手环胸,抱住自己。 太好笑了,她整天被威胁,不是系统,就是天帝,还真是早就习惯了呢! “行,我答应你。” 131: 反击而不是反思 “柳哥,即日起,贬为奴隶,发配青州,永和县柳氏三族,十年不得入仕!” 天帝轻描淡写的念完,看向洛离,满眼期待,她一定会很满意。 洛离的确满意,系统不断增加的数值彰显出柳哥此刻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 天帝做事,比她更绝。 短短几十字,将柳哥奋斗了几十年的成果,付之一炬,甚至比当初一穷二白的处境,更加难堪。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高在上的“钦差大人”,匍匐在地,不断求饶: “大人开恩啊,大人。” ······ 但是,皇权的碾压,让他连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天,柳哥就被发往永和县,而当地的柳家族长,为了免于全族十年不得入仕的处罚,在他刚踏足永和县的那刻,就宣布,将柳哥,逐出柳家,从族谱上抹去。 柳哥背信弃义,卖掉有婚约妻子的事情,在当地迅速传开,一时间,柳家正值婚配的男丁立刻受到嫌弃,即使没有不能入仕的处罚,名门望族的女子,也拒绝嫁入柳家。 而柳哥本来被分配到的,是药房的杂役,但因为掌柜的老婆非常憎恶他,便另派他每日清晨,将城中的大粪,拉到乡村倒掉。 也许是他的名声太臭,在一次路过自己老家的时候,被突然冲上来的小年轻,打得半死,还将一桶粪水,浇在他身上。 没过两月,他便去世了。 柔儿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即将开春,她折起信纸,闭眼,一行眼泪落下。 莞尔,一个释怀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 她痴痴的笑了笑,像个小女儿一样,双手托腮,望着窗外沉思。 选择相信的人,是勇敢的,她心存美好,不该遭此大难,应该羞愧的人,不是她。 选择欺骗的人,是懦弱的,他们的承诺,连自己都不信,他们存在,一文不值。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是弱的,不是女人,而是所有违背既定规则的人。 为践踏规则而沾沾自喜的人,一旦暴露在规则之下,立刻被碾压,毫无反抗余地。 血债血偿,方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不敢回见父母的柔儿,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然悄悄找到了归云城,一家人在风雪中相拥,四目垂泪,是识人不清的悔恨,也是大仇得报,明珠复得的欣喜。 柔儿从来没有这般圆满的结局。 洛离在寒风中叹出一口白气,也不得不感慨,天帝就是比她想得周全。 他把柔儿一家人的户籍重新更改,将前因后果的蛛丝马迹全部斩断。 柔儿,在无数次重来的轮回里,终于获得了真正的幸福。 虽然周域不承认,但她仍旧认为,那个帅气的年轻道长,曾经救了她一命。 于是,在同父母离开归云城后,她们一家,搬到了未微观山下,开了一间小茶楼,她在这里,当起了老板,还请了说书人,每天都将周域拯救归云城的故事,说上一遍。 大厅里的顾客,每每听到周域和无颜在城中心燃起灵火,炼制丹药时,都会发出赞叹声。 柔儿就在二楼的角落里,倚着栏杆,托着腮,痴痴的笑着出神。 神仙啊,眷侣啊,她听得如痴如醉。 即使曾经遭受过欺骗,她仍旧对爱情,有着美好的幻想。 三年后,她招赘了一个未微观俗家弟子,做起了老板娘。 ······ 洛离心里舒了一大口气,柔儿,终于不用每次,都在报完仇以后,就成为荼蘼的肥料,被运往火堆烧死。 这是她无论重来多少次,都给予不了的完美结局。 由于柔儿的任务满意度刷得很高,系统给她掉落了一个特别道具,她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突然之间,肚子又会大起来。 虽然天帝会盯着埋藏在她胳膊皮肤下面的不明物质发呆,但是也没有多问。 洛离终于不像以前一样,总是拒绝他,让他觉得,自己被全心的接纳了。 他抱着洛离,亲昵的贴着她的面颊,低语: “阿离,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低劣的凡人,我永远,只爱你。” 说完深情在洛离额头深深一吻。 内心却畅快无比,感谢薄情的柳哥,不但让洛离跟他重归于好,而且,比之前更加亲密了。 原来洛离,讨厌薄情的男子,他琢磨着,下次洛离再不理他,他便再去解决几个人渣,让洛离开心。 但实际上,洛离巴不得他能花心一点。 谁稀罕他的真心,要不是这个坑爹系统,谁比谁花心还真不一定。 她无力的窝在天帝怀中,只思考一个问题: “天界,为什么只有我会生育,别人为什么不会?”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 天界的神仙眷侣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但是很少听说有人生小孩,她不理解,难道修炼,还能使人绝育? 天帝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他隐隐感觉,洛离不想给自己生孩子了。 可是女子喜欢谁,就会给谁生孩子,这是女人的本能。 见洛离出神,他目光阴沉下来。 洛离不想给自己生孩子,她是不是不爱自己? 心里难受,他登时就想跟洛离要孩子。 “可能他们悄悄生了,但是没有说出来吧!” “阿离,再给我生个孩子吧,这次,我们一定能把他养大。” 天帝眼里发光,直勾勾的盯着洛离,见洛离无动于衷,引诱到: “我打赌,这次肯定是个女儿。” “哎,你有完没完?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 洛离实在是疲乏,但声音渐渐淹没在夜色中。 ······ “为什么只有洛离生孩子,仙界的人,都不生小孩的吗?” 最近渡劫真君老实得离谱,也不过问无颜的事情,她不知不觉放开了许多,又开始没有分寸的跟渡劫真君聊天。 洛离安稳回到天界,归云城也恢复宁静,无颜力战荼蘼的事迹,很快在天界传了个遍。 但她飞升的时间太短,资历太浅,天帝奖励的法力不少,将无颜升任天官之事,却没有提。 无颜只以为是自己做的还不够,但其实,天帝根本不打算让她离开真君神殿,他就是要让她走进渡劫真君内心,再借用无颜,狠狠捅渡劫真君一刀。 渡劫真君伸手抚摸无颜的秀发,无颜忙着吃东西,没有动,渡劫真君手艺见长,那糖醋鱼,香甜可口,她一个人吃了半盘子,还停不下来。 渡劫真君的手在无颜脑后试探了一会,见她没有躲开,也没有防备,心里美滋滋的,安稳的摸了上去。 顺滑,服帖,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喉咙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掩藏那海一般幽深的渴望。 竟然问他这种问题,还毫无知觉的在那里大快朵颐。 渡劫真君微微摇头,他深深觉得,无颜这是,在勾引他。 神仙因为寿命太长,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岁月中,变数太大,曾经喜欢过的人,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不喜欢了。 爱,本身就说不清对错,更何况大家都是神仙,如若一方变心,一方不肯放手,闹起来,很难看,而且神仙,与人界联系紧密,神仙的神志波动,很可能造成人间的浩劫。 更不用说,还有一些走不出来的神仙,因为爱情的原因,与旧爱反目成仇,最终堕入魔道。 爱,对神仙来说,太过危险。 如果不是极端渴望,没人愿意沾染这收益不大,代价却极其高昂的感情。 恋爱尚且困难如此,更别提走到一起后,还愿意生育后代。 玄门女道士,修炼到大乘阶段,变可以控制身体变化,斩断月历,本身就已经杜绝了怀孕的可能性。 飞升之后,历经雷劫,再造仙体,身体更是与凡人迥然不同,不但不会衰老病弱,甚至体内的诸多器官,都停止了工作,流淌在血管经脉中的,不在是污浊的血液,而是纯净的法力。 但是,女仙生育的能力,依旧存在。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只是,以仙体孕育,等于为腹中胎儿开仙门,在分娩之时,便会遭遇雷劫,此时,母子难分,身为生身母亲的女仙,也会一同遭受劫难。 即便忽略怀孕本身的代价,光是渡劫这一项,就足以吓退大多数女仙,而且,男仙对子嗣,也并没有太多的苛求,愿意结成伴侣的神仙,本来就稀少,绝大多数,对自己的仙侣,都是极为爱护,更不舍得,冒这样的风险。 无颜这样的问询,让渡劫真君,有一种,她有给自己生孩子的想法。 “女仙怀孕,诸多因果难辨,且少有天命魂魄,能直接投胎到仙体,因而怀孕的不多。” “而洛离不同,天帝与她交合,她为人身,自然会受孕分娩。” 实际上,无颜还未来月事,便已突破大乘,因此对生育与身体的联系,极为模糊不清,她追问道: “洛离与天帝交合会怀孕,那神仙交合,就不会怀孕了吗?” 渡劫真君皱了眉,疑惑的看着无颜,那单纯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诱惑,但吃过亏上过当的他怕无颜卸下的防备重新装上,不敢贸然出手,只得忍耐着解释: “女仙身为仙体,对身体的控制力,不是凡人可以与之相比的。” “你能运转灵力,现在,能运转法力,身体常清常净,风雪尚且不能触及,更何况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低着头,难得害羞,红了耳朵。 无颜瞬间感觉,自己问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霎时间,也红了脸,她突然发现自己应该能想得到的。 男子的元阳之类的东西,一个清洁咒,就解决掉了。 而仙身法体,更是会一直保持飞升时的状态,除非刻意,不然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更别提怀孕产子。 她一害羞,就想溜走,飞快的吃掉最后的糖醋鱼,甚至都忘了给渡劫真君留一块尝尝。 她起身想走,却被渡劫真君一把拽住: “等等,你去哪,我有事想跟你说。” 他刚刚去魔界,又做了一件大事,望着无颜,他烟波流转,思索着,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 无颜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事情,他不想再欺骗她,他想把真心实意,都托付给无颜,想要全心全意的相信无颜。 但是无颜拼命挣扎,生怕下一秒,就被渡劫真君拉到怀抱里。 她害怕他那样烫的温度,害怕被他揽在怀中,她不是钟薛膏,她就是个普通的冰棍,那样高的温度,她化得飞快。 “不了不了,改天吧,神尊,我现在有点事。” 她现在撒谎熟练起来,满脸假笑,跟师明阳有几分类似。 天帝给的法力原本不多,但是师明阳琢磨着,无颜这么能打,以后少不了找她帮忙,为了拥有足够的诱惑力,他把额度提高了十倍,发给了无颜。 无颜只感觉自己力量足了两分,微微扭转身体,便从渡劫真君的掌控下,脱离出来。 渡劫真君看着空荡荡的怀抱陷入了沉思。 他怕伤到无颜,使的力气虽然不大。 但是凭借无颜现在的法力,要挣脱,也不可能。 他突然间皱了眉头,整张脸,严肃了起来。 本来,他确定无颜不是临真大帝。 但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起来。 能将法力发挥出最大效用,几乎是寻常神仙的十倍不止,这样的天赋,是天道规则的偏爱,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偏爱。 这样的人,他只见过临真大帝,没想到,无颜竟然也是。 他本以为,无颜跟临真大帝,只是灵根恰巧相同,导致仙骨也相同罢了。 没想到,无颜竟然也是天道之子。 他眯了眯眼睛,放手任由无颜溜走。 事情,变得有趣,天道之子,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怎么可能会爱上自己。 他还记得,上一个天道之子,有事没事,就在自己门前挑衅,放话要拆了他的桃园。 看着无颜因为羞怯快速溜走的身影,他决定,把魔界的事情,藏在自己心里。 难怪! 难怪无颜,看似什么都不懂,却跟六界,有着莫大的联系。 他冷哼一声。 难道这次,天道,打算换种方式,挑战自己? 这可太有意思了。 没想到,天道对自己的口味,把握得这么精准。 天上地下几万年,他确确实实,只爱过无颜一个。 他冷笑,什么狗屁天道,看他斩断无颜与天道的联系,将无颜拥入怀中。 既然是天道送过来的礼物,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132 : 我,无忧,坚持正派一辈子 因为天界缺少战士,无颜经常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她便时不时的需要下凡,前往妖界,或者魔界。 因为收获颇为丰富,无颜只要收到师明阳的邀约,便会马不停蹄的奔赴战场,这一切,渡劫真君看着眼里,默不作声。 倒是法力与日俱增的无颜,在神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自信。 无颜在人界修炼时,便觉得,修炼一事,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没有丝毫难度。 等到了天界,跟着师明阳逐渐在天界混熟了,她又发现,其实天界那些神仙,也就那样,并不像自己之前以为的那么强大。 稍加时日,她便能,超越天界大多数神仙。 她不知这是上天的垂爱,只以为是自己勤奋刻苦,骨骼惊奇的缘故。 师明阳晃悠着一把羽毛扇子,晃悠到她身边,交代到: “降霜仙子,这次的目标,是一个为祸世间的妖王,但是他变化多端,行踪飘忽不定,你要是发现他,即刻传唤我。” 看着无颜波澜不惊的脸吐出“没问题”三个字,他仿佛又看到了昔日的战神在世,只不过,无颜相比真武大帝,始终少了一份霸气。 她冷漠而机械的,像是没有意志的傀儡一般,日子久了,他都搞不明白,无颜拼死拼活的动力,到底在哪里? 她看起来并不十分热爱战斗,也并不热衷于神官职位,也并没有拯救天下苍生的情怀。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降霜仙子,你最近,战斗是不是,有点太过频繁了。” 他内心深处,有一些貌似心疼的东西在发酵,催促他说道: “近日,魔界不再边境挑衅,天界和谐安宁,即便是你不去,我们也能腾出人去?或者,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你多派几个帮手?” 无颜有些紧张,急忙说道: “不不不,我很好,我一个人就行。” 她握紧拳头,生怕师明阳多派一个人,来分她的奖励。 她坚持不懈的执行任务,完全是为了获取法力,每强大一分,都会让她感觉自己离渡劫真君又近了一点。 而且,借由这些任务,她还可以,在人间,多跟师妹待几天。 越到后面,她越发现,渡劫真君说的很多话,毫无道理可言。 他说私自下凡,会沾染因果,违背天条,会受到惩罚。 可是,无颜感觉自己借着这些事情,在人间往返多次,一点也没发现,哪里沾染了什么因果,哪里会有什么报应。 看着无忧的笑脸,她美滋滋的伸手在那肥嫩的小脸颊上捏了一把。 无忧嘻嘻笑着,贴在无颜耳边轻语: “师姐,你这次,下来,又是要抓什么?” “抓一个妖王,听说他变化多端,行踪飘忽不定,已经祸害了诸多来捉拿他的天兵天将。” 无忧惊讶到: “哇塞,很多人都抓不住吗?师姐你就一个人啊,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她看着无颜,只觉得师姐温柔可亲,不管怎么说,都不像很能打的样子。 实话说,她觉得自己看起来都比师姐能打。 无颜实在是太低调了。 既不会包装,也不会吹牛,搞到现在,凡界还没有她一座庙宇,只能以降霜仙子名号示人,可是哪有一个小小的降霜仙子,能够单挑妖王呢? 说道妖王,她突然有些艳羡,一巴掌拍到到处乱爬的小蛇头上,慢腾腾问道: “妖王,都是什么样子的,帅吗?” 她养了一堆宠物,没一个化形的,不免有些失落,听到无颜那边有现成的妖王,忍不住想偷摸跟去看看。 无颜摇摇头,她看妖怪,都没有美丑,只是一团妖气。 “打回原形没几个好看的,还有些长得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算是什么东西。” 有些妖怪融合吸收了太多物种,呈现出诡异的混合形态,无颜至今想起,仍然觉得吃不下饭。 她通常不观察妖怪的外貌,妖物,最擅长蛊惑人心,像深渊一般,不可直视。 “师姐,你打妖王的时候,能不能带着我?” 无忧瞪着大眼睛,萌萌的冲着无颜撒娇。 无颜坚决的拒绝了她,表示,妖王太过危险,无忧虽然速度极快,但仍然有可能,被战斗的冲击伤害到,她不放心。 在无忧的再三恳求下,无颜伸手接过了一张符纸,上面单纯的写着“录影”两个字。 无忧兴奋的跟无颜说这个符纸要如何使用,无颜皱着眉头,耐心的听她说完,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手里单薄的两个文字,总觉得这个玩意儿,不可能会有无忧描述的那种功效。 而且她一个修行了几百年的人,从来都没有听说,世界上还有这种符咒,她不禁有些疑惑,问道: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她做了神仙也没发现谁有这种符咒! 无忧眨巴着大眼睛,内心偷笑,看师姐这不爽的样子,肯定是被自己的主角光环扎到了。 对此,她表示抱歉,谁让她是在另一个世界进修过的道士,严格说起来,她也能算某种程度的留学生呢! “大师兄教我的。” 她笃定的说道,又补了一句: “大师兄教了我好多符咒。” 她从兜里又掏出几张写着“复制”“剪切”“粘贴”的符咒,在无颜面前晃了晃。 无颜一下子看得有些头晕,无忧之前的“爆炸”“燃烧”“融化”“粉碎”的符咒,虽然稀奇,但她好歹能猜出些作用,但是看着如今的三张符咒,她却是连用途都猜不到了。 她颇有些无奈的看着无忧,感觉自己师妹,着实有些令人头疼。 无忧撅着嘴巴偷笑,扑到无颜怀里撒娇,她知道师姐看不懂,就给她解释: “这个复制,就是把别人的符咒复制下来,再使用这个粘贴,就能把别人的符咒,变成自己的,而这个剪切,就是一个小剪刀,可以把别人写好的符咒剪切掉。” 无忧说得很兴奋,她对自己的符咒实验过,可行,有效,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对别人使用,心里一直痒痒的。 无颜感觉无忧这符咒,也太犯规了,这怎么说,也得是禁术的里面的东西了。 她忍不住问道: “这样真的不会有反噬吗?” 无忧愣了一下。 无颜便皱了眉,大师兄这个人,说起来,到底是有几分邪性,而且自从真玄子出事,再也没见过他回神剑派。 “大师兄这个人,捉摸不定,他教的东西,还是少用一点吧!” 她忧心忡忡的嘱咐。 “哦~” 无忧有些舍不得,反噬,什么反噬? 她才不怕呢? 虽然这么说,但是想起进步神速的周域,还有停滞不前的自己,她的脸一下子阴郁了下来,开始怀疑,难道大师兄教她的符咒是歪门邪道? 难道自己修炼错了方向? 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茫,她看了看神剑派的匾额,觉得自己这个门派,未免也有些太正派了,实在是跟她的秉性不合。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什么逍遥宗,无极道之类的门派。 这全是剑修的神剑派,多少有些傻大黑粗了。 俗,真的是俗不可耐。 她听着歪门邪道四个字,心里就跟猫爪一样,眼里泛起了桃心。 好心动,好心动,好想立刻加入邪教,这倒霉催的神剑派,谁爱当谁当吧,她恨不得现在就堕入魔教。 无颜跟她聊了几句,在真书子墓前驻足拜祭后,便带着她的符咒,前去寻找妖王的踪迹。 无忧在脑海里,把所有的邪门歪道都挑了一遍,躺在床上,兴奋得翻来覆去,最后竟然,做起了梦。 她梦见自己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然后突然像流星一样,冲着大地坠落,直到张开翅膀,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太阳,是一只在燃烧的鸟! 啊?这? 好像不太对劲吧! 自己不可能是三足金乌吧! 这里的天界,跟自己知道的那个世界,好像也不一样,没有听说过后羿射日的传说。 她才不要做三足金乌,会被后裔拿箭射下来的。 这样一琢磨,她有点着急,在空中上下翻飞了好几次,眼看着自己巨大的翅膀,即将撞上一个不知名的城墙,她急速拉高,九十度调转方向,直冲寰宇。 但是,她浑身撩起的火焰,已经把城墙上方的建筑点燃,她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站在上面,弯弓搭箭,雨滴一般,向她射了过来。 一时之间,她有些着急,仿佛在看3d电影一般,只觉得冲天的箭雨砸了过来。 她下意识抬起一边的翅膀遮挡。 但那凡人的弓箭似乎没有什么杀伤力,在近身的时候,便被她的高温点燃,烧成了灰烬。 倒是她不经意间煽动的翅膀,直接嫌弃一阵狂风,顿时将半边厚实的城墙打烂。 望着在火光中蚂蚁一般奔逃的人类,看着残缺破烂的城墙,她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立刻就想转身逃跑。 但是她一抬头,就看到师姐冷着一张脸,出现在她的头顶,对着她冷冷挥出一剑。 那剑意汹涌似大海波涛,她被压得起不了身,感觉自己像是鬼压床一般,浑身无法动弹。 她在跌落中,看着师姐冰冷的脸庞,一袭白衣,如同游戏中打不过的boss一般高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天空追杀过来,对着她又挥出一击。 她这时才意识到师姐的可怕。 师姐可以温柔似水,也可以锋利如冰,只是作为师妹的她,从来没有看到她冰冷而无情的一面。 她登时就急哭了,在梦境里大喊: “师姐,师姐,是我啊,我是无忧啊~” 师姐冰冷的脸,皱起了眉,手中的剑一顿,她立刻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浑身湿透,全是冷汗。 她感觉自己非常不舒服,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摸索着去后山泡温泉。 上次从归云城回来,她问周域要了三百枚丹药,周域的丹药,那都是一枚一枚在典当行拍卖的,有了这笔收入,她再也不用每日早出晚归,选择留在神剑派,好好享受生活,顺便,把门中弟子,好生操练一番。 五月的天,不冷不热,她进了温泉,蹲在里面,感觉温度正好。 刚才师姐的剑,实在是太寒气逼人了。 再被她来上一剑,她怀疑自己都要不孕不育了。 还是赶紧到温泉里来泡泡好了。 神剑派上上下下,到处都有当初周域种下的玫瑰花,如今开得正好。 无忧伸手扯了几朵,将花瓣洒在水面,她看着花瓣发呆。 温泉的湿气氤氲了她的眼睛,让她一下子显得幽深了几分。 她呆呆的捏着手里一朵玫瑰发愣。 论炽热,还得是玫瑰。 论王道,还得是剑。 她一下子就能理解,神剑派,为什么要叫神剑派。 在一柄绝世神剑,任何花里胡哨的阵法,都毫无意义,一力降十会,剑气剑意的王道,将瞬间摧毁所有的灵力,构成法阵的基础,也在瞬间消失。 这里是修仙的世界,是灵气和法力的世界,但神剑,在这里的威力,就如同两弹一星的弹一般,具有着极大的碾压力。 无忧冷哼两声,自己身为神剑派掌门,竟然没把神剑,这设定,也太不像话了。 明天她就把画符咒的纸扔掉,立刻出发,去后山寻找自己的宝贝神剑。 去他妈的大师兄,去他妈的歪门邪道。 她无忧,生是神剑派的掌门,死,哦,死是不可能的死的。 她意志坚定的看着水面,下定了决心。 “神剑派,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 她自顾自的说着,没注意到无颜也过来了。 “怎么有这样的感慨。” 无颜有史以来,第一次失败,而且打了那么久,她完全没想到妖怪竟然这么狡猾,突然就变成师妹的样子。 她感觉十分疲惫,原本势在必得的妖王就这样落空,看见无忧在泡温泉。 她干脆也脱了衣服走了进去。 无忧满怀期待的盯着无颜,等真的看到了,又有些后悔。 师姐明明看起来那么瘦,为什么还能那么有料。 她皱眉,感觉不太科学。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这是师姐身上偶尔散发出母亲光辉的原因。 毕竟,看起来,真的很软,很想依靠。 她悄摸溜过去,无颜又把一头长发散开,铺在水面上,一张素白的脸,分外纯净。 无忧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下手。 师姐也太傻白甜了。 她看着有些发愁。 “师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妖王呢,抓到没有?” “没有,让他跑了。” 无颜说着,打开了“录影”符。 “你看看。” 133 : 上错号 符纸像可折叠led屏幕一样展开,梦中熟悉的场景映入无忧的眼帘,看着那巨大的红色巨鸟在天空中带着一身的火焰翱翔。 她兴奋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这符纸竟然真的有用,无颜颇为新奇,她发现把符纸一折起来,纸上的光幕就会消失。 “差一点就被我抓住了,没想到,它竟然突然学你说话,吓了我一大跳。” 她把纸竖起来,眯着眼睛,观察究竟要折到什么程度,这符纸的画面,才会熄灭。 无忧看着师姐认真研究的可爱表情,心里却慌成了一片,她拿出一个复制符,贴着师姐手里那张,一阵光芒闪过,里面留存的视频,被复制了出来。 “师妹,你这符咒也太古怪了。” 无颜皱着眉,过来靠着无忧,看她打开的符纸。 无颜记录的画面,视角跟无忧看到的稍微有些区别,但发生的事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无忧瞪大眼睛,发现,在自己梦见金乌之前,那只鸟,就已经在城中掠夺牛马食用。 事情,好像有些不妙啊! 这傻鸟好像除了吃东西,就只会冲着别人吐火,然后煽动翅膀,让火燃烧得更旺。 这样的攻击,虽然猛烈,但是在无颜冰冷迅速的攻势下,简直就是一个靶子,蓝色的霜降势不可当,一剑破万法,巨鸟在剑光下,巨大的身形,变得越来越笨重,眼看着,就要撞向城墙。 突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掉头扶摇直上,重回寰宇,俯瞰全城。 无忧看得心惊,她知道,那个时候,她上线了。 电子人不会害怕电子蟑螂,机械的心不会梦到电子蝴蝶。 她要是跟这妖怪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就不会梦到妖怪。 她想起在地球看到的荒唐理论,人不会梦到没有见过的东西,她以前以为,那是超宇宙,是四维之上的世界。 现在,这无法解释的一切,让她有些慌乱,唯一能想到的,是她打游戏的时候,不小心上了表哥的号,然后连夜给表哥上了二十颗星。 搞得表哥第二天给女朋友打了三十个电话解释: “佳佳,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不想跟你排位,不是故意把星星打上去的,是代练上错号了。” 无颜望着那红色巨鸟,没头没脑的蠢样子,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自己养的那只大丑鸟。 意料之外啊~ 难道那除了吃,啥也不会干的大丑鸟,背地里,竟然是个妖王。 她兴奋得脸色发红,激动的将符纸掉到了水里。 那五光十色的画面,随着字迹,一同消融在温泉里。 无忧将头埋了下去,在水里吐了几个泡泡后,浮了上来。 自己这个号,多半是废了! 她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甜甜的喊: “师姐~” 糖分爆表! 她本来就非常可爱,圆圆糯糯的脸蛋,却生着一对极为狡黠的眉眼,故意撒娇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又甜又糯。 无颜感觉自己在温泉里把骨头都泡没了。 太可爱了,她需要冷静! “怎么了?” “师姐,为什么,要抓那只鸟呢,人饿了,要吃东西,鸟饿了,自然也是要吃东西的,我觉得它要是有足够的食物,也不会做什么坏事。” 无颜从没考虑过,坏蛋为什么是坏蛋这种问题,她这几百年,一直做的,都是用坏蛋换功德,换法力的事情。 只要被打上坏蛋的标签,就算是周域,她也捅。 如今听师妹这么一说,她也忍不住开始思考。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见她犹豫,无忧继续强行解释: “我觉得动物其实都很单纯,大多数动物,比人都单纯,只要能吃饱,就懒洋洋的躺着,根本不会去伤害别人。” 她感觉这红色巨鸟,说不定是自己的某个小号,想起自己大号练了那么久,还是个初级修行者。 太丢脸啦,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她要夺舍,她要开小号,她要做妖王,要做大做强。 管他真真假假,管他正义邪恶,只要有可能是自己的小号,在事情明朗之前,能保的话,她绝对要保一下。 “饿也不能吃人啊!” 无颜坚持认为,这个被通缉的妖王,绝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无忧知道自己师姐一向是个死脑筋,跟她硬扯是没用的,她点点头,深沉的说道: “师姐说得对,但是,也许妖兽太笨了不知道,假如给它个机会,跟它说明白,它说不定,就痛改前非了。” “再说了,刚才也没看到它吃人啊,师姐,你看到了吗?” 无忧纯真的眼神,刺痛了无颜的心脏,周域的笑容一闪而过,她像是被蜜蜂猝不及防的蜇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初,她就错了,竟然从来都没有好好反思过自己,她觉得有些羞愧,皱起了眉。 无忧嘻嘻笑着,往她身上浇水,嚷道: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假如它就是非吃人不可,那师姐杀了他当然是应该的。” 无颜点点头,她深知修行不易,即使是一草一木,要修炼成精灵,也需要耗费上千年的心血。 万物皆有仙缘,这是自然的法则。 如果没有犯错,那她确实没有理由,斩断别人的修行之路。 “嗯,下次我问问它,但是不知为何,它会学你说话,声音还非常像,几乎能以假乱真。” 无忧拍拍胸脯: “看来我名气不比周域小,妖王都偷偷学我说话。” 她哈哈笑着,突然又想,也许是师姐的名气太大了吧,妖魔都在寻找能对付师姐的办法,而她经常留宿在自己这里。 自然而然的,妖魔都觉得自己对师姐来说,非常重要。 这个想法,让她一瞬间感到一阵心慌。 但是想想师姐那么强大,便觉得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洗完澡,她带着师姐去看自己养的大丑鸟,今天听说是掉到水里了,所有的羽毛都耷拉了,整个鸟也非常没有精神,萎靡不振的,连黑眼圈都出现了。 无忧哈哈笑着,指着它跟师姐介绍: “你看这傻鸟,它要是妖怪,肯定人畜不分,现在这样子,连它妈都认不出来。” 大丑鸟抬起疲惫的眼皮,瞅到无颜手中蓝色的霜降,立刻垂下了眼皮,直打哆嗦。 ······ 夜里,无颜回了神殿。 无忧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远不到渡劫期,无法做到神魂出窍,但她不断的回忆下午登录小号的过程。 那是一种,在半睡半醒,似梦非梦的状态。 她的灵魂在她的躯壳里虚浮游离,借由某种特殊通道,一下子到达别的地方。 她迷迷糊糊折腾到了半夜,在即将坠入睡眠的那一刻,强大的意志力让她睁开了眼睛,醒来,却发现,一个蓝发蓝瞳的白衣少年,正端坐在自己最喜爱的椅子上,神色忧郁的盯着自己: “小五,你再这样乱来,我只能把你封禁了。” 无忧明明听不懂他发出的声音,却能理解他的意思,她感觉新奇不已,比第一次穿越过来还感到新奇。 而眼前的少年,蓝色的眼瞳里,除了忧郁,还盛满的关怀。 这不是匿蝶吗?无忧愉快的笑了起来。 平时一副丧到死的模样,半夜倒是听精神的。 “你笑什么?” 温润如玉的声音,无颜转过头,发现自己背后竟然站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绝色男子。 他长身玉立,穿了一身米色长衫,一双勾人美目,上挑着,嚣张跋扈的张扬着美貌。 无忧看得有些呆滞,好一双狐狸眼。 但比绝世美男,更让她惊讶的,是自己前后一百八十度转动的脑袋。 不,不止一百八,她再次尝试,发现这脑袋能转二百七十度。 这可他妈太有意思了。 她发现自己是一只鸟。 本来以为自己会是那只妖王,没想到竟然变成了自己养的大丑鸟。 她有些不知所措,定睛一看,才发现小蛇和小龟都在。 啊? 宠物开会? 当她发现自己的宠物背着自己偷偷开会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这绝对不是第一次。 她不动声色,傻不愣登的站在那里。 半晌,小蛇开口了: “老二,你别神神叨叨的,他魂魄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会笑。” 伤的重? 老二? 无忧思索了一圈,这才想起,自己的宠物,就狐狸不在现场了。 啊? 难道他早就能化形了? 而且还是只男狐狸? 无忧的脸,藏在大丑鸟厚厚的羽毛底下,羞得通红。 该死。 她电视剧看多了,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男狐狸精这种事情了。 可恶啊! 一想到自己搂着一只狐狸精睡了那么多日月,她头皮发麻。 “小五最爱笑了。” 匿蝶忧郁的神色,给夜色平添几分凄凉。 无忧看得出神,又突然转头一百八,看后面的狐狸精。 妖冶,妖冶万分! 明明是中规中矩的米色长衫,他就不好好穿,非要露出脖颈间玉色的肌肤,宽松的袍子,感觉顺便就能伸进去摸一把,那光洁的皮肤,看起来,非常顺滑。 嘶~ 无忧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这个狐狸精,长得需要打马赛克。 “老大,你还是别去吸食妖气了,你的功力上涨,大家的功力都跟着涨,小五魂魄不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匿蝶低头沉思,一手扶额,深深皱眉: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眼眸收缩了一下,心中有很多猜测,不好明说: “这个女人,离他们,都太近了,这样,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我必须,将这具身体夺过来,彻底妖化,远离人界。” 狐狸的声音,在无忧背后响起: “可是现在,妖界,有了新的妖皇,人类躯体羸弱,万一被妖皇知道,我们几人的魂魄,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只怕,情况,会比现在更糟!” 小蛇义愤填膺,当年他们,都是因为兄弟情义才聚在一起,他认为无忧为他们做的,不管怎么说,都算得上是好兄弟。 而他们这几个妖王,竟然在背地里算计一个小姑娘,实在是丢人。 “我说,主人也不是不讲道理,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跟她说,然后帮助她修炼就是了。” 他觉得无忧非常讲道理,虽然觉得他生的丑,把他丢掉了十几次,但是,当发现他的意志力很强的时候,选择把他留了下来。 这样的主人,怎么可能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不明白匿蝶为什么一定要瞒着她。 “帮她修炼?然后呢,让她修炼到渡劫期,然后把我们这些残魂剔除?” “你不会以为,她能带着这么复杂混乱的魂魄飞升吧?” “从我们被杀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修炼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别忘了破魂箭是谁的箭?” 匿蝶突然说了几句狠话。 屋里的禽兽们,都沉默不语,只有无忧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艹啊! 她都养了一群神马玩意儿! 修炼的路被堵死是什么意思? 夺她的身体又是什么意思? 信息量太大,她感觉自己大脑微微发胀,显然是过载了,感觉显卡一会就会爆炸。 在大丑鸟身体里存在的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小丑。 啊! 这一年多,她累死累活,到底在忙活些什么? 是喂养这个脑干缺失的大丑鸟。 还是抱着那只狡猾可恶的狐狸。 又或者,是对着想弄死自己的匿蝶发花痴? 眼睛酸酸的,她觉得有点想哭。 但是这只鸟是离鸟,火属性,身体里没有半点水汽。 当她感觉泪水划过脸颊的时候,她已经从自己的身体里醒了过来。 睁开眼。 她立刻一脚把三只尾巴的狐狸踹了出去。 然后把匿蝶附身的蝴蝶簪子从空空的首饰盒里逃出来狠狠踩了两脚。 最后把小蛇捧在手心,摸来摸去,摸了半天。 还是小蛇好啊。 小蛇凉的是皮,热的是心啊! 她气鼓鼓的瞪着眼睛,拒绝让第二滴眼泪流下来。 从今天起,她再也不是傻白甜的无忧,她立刻马上就要黑化,变身钮祜禄无忧。 这种黑化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真绝子叫她吃早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为了师叔的手艺,她选择先起床吃早饭,然后再躺回去睡懒觉。 “嘿嘿,师叔,手艺越来越好了。” 真绝子忙碌的手一顿。 无忧总是忙,忙不停,连跟她说话的时间都少。 她一个小孩子,真的是承受了太多了。 “师叔也帮不了什么忙,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说,师叔保证你满意。” 无忧亮晶晶的眼泪闪动着泪光: “我想吃,油爆蝴蝶,清蒸狐狸,红烧鸡,王八汤~” 134 : 道心不稳 无颜回了天界,跟师明阳表示,那妖王,她没抓住。 师明阳很是吃惊,无颜现在的实力,单抓一个妖王级的妖物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了,而且,那妖物虽然说是妖王级别,但是根本就没有妖物的本体,仅仅是以魂体存在,杀伤力,比妖王要小得多。 看着无颜沉默的脸,他有些狐疑,但无颜一向沉默寡言,他犹豫着要如何开口。 两人在天宫云端,坐看群山沐浴在晚霞的柔光里,微风拂过,看那浓烈如烈火烧过的云朵,师明阳,不由得怀念起跟真武大帝畅游六界的过往。 无颜倔强的侧脸,有三分像她,但是,真武大帝,从来不会有这种沉默又彷徨的目光。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啊?” 他忍不住询问。 无颜微微叹了口气,在天界,她最熟悉的,除了洛离,就是师明阳。 她着实是一个容易日久生情的人,相处得久了,她竟然也生出几分情谊,不自觉的,就把师明阳当成了自己人。 正好自己心中也有些杂乱,想着师明阳做了几千年神仙,应该了解很多,便开口说道: “为什么,我们神仙,一定要斩妖除魔?” 师明阳觉得有些好笑,身为神仙,守护天下苍生,免于妖魔祸害,是深入人心的道理,这在仙界,简单到,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是不需要证明的东西。 “妖魔为祸苍生,身为神仙,肩负重任,受人间香火,自然要保人间安宁。” 无颜仍旧不能理解: “那要是妖魔没有为祸苍生,我们,就没有理由斩杀他们了。” 师明阳不自觉皱了眉头,六界的安宁,和谐,共处,从来都不是人界安稳来定的。 以人界为名,出战妖魔,早就成了天界不成文的规定。 而仙界对战妖魔,自然不可能,全是为了人界。 有些事情过于久远,以至于他自己都要忘了,仙界斩妖除魔,引导凡人修炼飞升,在人间广筑庙宇的真实目的。 “妖魔不可能不祸害苍生,他们生性顽劣,以人类为食,是他们的本能,只要有机会,他们势必破坏禁制,到人界作乱,所以,天界对于到人界的妖魔,历来都要斩杀殆尽。” 妖魔祸害人界,神仙保护人界,所以神仙,要斩杀妖魔! 无颜对于这一套说辞,之前,都是深信不疑,但现在,她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那要是有的妖魔,在人界,并未做过什么坏事,我们就将其斩杀,岂不是不合理。” 她心想,万一那妖魔迷了路,又或者,只是来人间闲逛呢! 她的问题,越来越危险,师明阳有些踌躇,有些东西,不好说,不适宜说,她怕无颜,听了,会接受不了。 尤其是现在,她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全是迷惑。 这样的神情,完全是道心不稳的表现。 他心里咯噔一下,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下三白在眼里显露出几分冷酷,他严肃的说道: “妖魔来到人界,势必会吸收凡人魂魄,汲取大量天地灵气,在这里留存越久,他们将会变得越加强大,我们必须,趁早了解他们,以免造成更大的灾难。” 仙界受人界供奉,力量早已远超妖魔两界,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天帝苦心筹谋的结果。 每一次的妖魔乱世,都会导致人界,对神仙更大更强烈的依赖。 千百年来,天界众神,对此,都心领神会,谁也不去计较,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妖魔,会不会是无辜的这种无聊的事情。 但是无颜会计较,无颜对于事物的本质对错,有一种近乎极端的追求。 如果事物呈现出她无法理解的状态,那么,她将以自己的方式,不断探索。 这世间,有千万条道。 属于她的那一条,虽然辛苦,但只有弄懂一切,她才能由衷的感到幸福。 她不喜欢模棱两可的话语。 这处处透漏着诡异的回答,让她很不满意,她嘟哝着: “可是,我们的法力,不也是借由凡人,而变得愈加强大。” “这样说起来,我们跟妖魔,究竟,有什么不同?” 微风扶动她的发丝,她转头,静静望着师明阳。 这大逆不道的话,让师明阳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露出惯用的表情,他嘴笑眼不笑,说道: “降霜仙子,你这话,很危险,以后,最好不要再提。” 身为神仙。 仙界最强,对自己,当然是有益无害的。 那一点点小小的对错,又算得了什么? “为什么?” “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无颜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她只是感觉心中很堵,有一口气,顺不过来。 “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身为神仙,你最应该考虑的,不是对错,而是做好自己的事情。” “不,如果连对错都搞不清楚,那我做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呵呵~” 师明阳抿了抿嘴,笑了。 无颜真是,比牛还倔,她好像无法理解,什么叫做利益。 “你知道临真大帝吧!”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酒壶,扬脖喝了一口。 无颜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让他更理解当初临真大帝的做法。 看着逐渐陷入黑暗的天空,想起当初临真大帝化身为妖物,在人界修炼之时,他还正是个人界的道士,天分一般,修为不高,偏偏年轻气盛,独自一人前去收妖。 要不是临真大帝给他放水,也没有他后来飞升仙界的机会。 这是他藏了几千年的秘密,那是他此生唯一惨白的一回。 原本以为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当他上了天庭,看见临真大帝冲他眨眼睛,还夸他在人界修炼勇猛。 他脸红一片,完全无法想象,那个无耻之极,调笑嘲讽他的妖物,竟然是临真大帝所化。 面对无颜的质问,他突然明白,也许当初,临真大帝,也想知道,妖和仙,究竟有什么不同。 但是可惜,后来的妖魔联手打通人界,扭曲空间,将无尽的血海和炎狱连接在一起。 他敬仰的临真大帝,也在这一场浩劫中陨落,他也失去了,了解临真大帝的机会。 妖始终是妖,改不了嗜血的本性。 他坚信,即使对无辜的妖魔下手,也只是在防止更大的灾难。 叹口气,他眼里染上一抹夕阳红,双眼迷离的说道: “他以前也跟你一样想过这个问题,也不让我们随意对闯入人界的妖魔出手,后来,呵呵,后来就有了你们神剑派!” 天崩地裂时,方知养虎为患。 亡羊补牢,却终究,破镜难圆。 天地可以重新焕发生机,他的临真大帝,确是回不来了。 想起同样回不来的真武大帝,他一仰脖,又喝了一口。 人逢心碎酒易醉,才半壶酒,他就有些站不稳,浑身发红,望着无颜痴痴的笑,附身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要真是他的转世,这次,可千万别在选错了。” 该杀就杀,没什么好犹豫的。 只要有收益,没有什么生意,是财神爷,不敢做的,一点点的道德成本,呵呵,那不就等于没有成本。 他醉眼朦胧,整个人飘忽起来,不停往无颜身上靠。 盯着她的眼眸,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他希冀的东西。 她的轮廓像真武大帝,又杂糅几分临真大帝的天真,让终日疲于计算的师明阳,难得感受到一丝安全感,短暂的忘却,天帝带来的阴冷。 小小的人,却总是不断散发着温暖,就是好像有点傻。 他笑着看无颜疑惑的脸,一会喊她: “战神,今天去揍谁啊?” 一会祈求: “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说出去,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他打了个酒嗝,眼看就要栽倒在无颜肩上。 一双大手突然从背后将他整个人扯开,对着星空丢了出去。 无颜惊诧了一下,看到渡劫真君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巴,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愤怒。 “有什么事情,不能问我,非得问他?” 渡劫真君早就看师明阳不爽,今天又让他逮了个正着,他深深的看着无颜,观察她的表情,假如她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他就能立刻断定,她与师明阳,有不正当的关系。 难道这么快就变心了? 参宿那小子的姻缘线不管用了? 他眼里几乎要冒火,又显出几分委屈,死死的盯着无颜,一动不动。 无颜有些烦躁,心里的问题得不到答案,渡劫真君又像审犯人一样盯着他,让她觉得格外的沉闷。 “正好他在,我就问了,神尊,你有答案吗?” “答案?” 没有退缩,没有躲闪,甚至还有几分疲惫。 渡劫真君很满意,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连呼吸都平稳了。 “回去给你说。” 他唤出劫云,载着无颜,迅速回到神殿。 看着无颜纠结而且茫然的神情,他一脸神秘微笑,天道啊,想让他小小的无颜,背负多少。 这世界,有他就够了。 因为刚刚在神剑派泡过温泉,无颜身上,还带着一股玫瑰花香。 这花香,让渡劫真君想起一个人。 一个,他不喜欢,甚至是有些讨厌的人。 “去神剑派了?” 他问道。 “嗯。” 无颜面无表情,她下凡,又不是无缘无故,渡劫真君问,她就说。 “我记得神剑派,有很多玫瑰花,现在是不是,开得正好。” “确实开得不错,神尊对神剑派挺熟悉啊!”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渡劫真君,总觉得他对神剑派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渡劫真君面不改色,睫毛抖动了一下,淡然说道: “这六界,有我不熟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 “去沐浴更衣吧,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无颜看了看他,她刚刚泡完澡,不想马上再洗澡,但是渡劫真君一脸严肃,丝毫不容她拒绝。 她只好认命的又泡了一个澡,换上一身香饼色的长裙,去往藏书阁,那里,渡劫真君已经泡好茶,在等着她了。 “来了,座!” 他看了一眼无颜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她这副不施粉黛的模样,恰好特别合他的胃口。 想起无颜在神剑派那些矫揉造作的发型,他却觉得,虽然精致,但都不如全部披散在肩背,来得动人。 无颜本就是个简单至极的人,顶着一头复杂的发型和头饰,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而无颜纯粹是懒得再梳头了。 在神剑派泡完温泉,还有师妹帮着她盘头,如今刚回来,因为渡劫真君的一句话,她就得拆开,心痛不说,重新梳头,又非常麻烦。 她心里对渡劫真君的诸多要求,是有几分气愤在的。 原先为了获得他喜爱学习的装扮,等到真的飞升,到底是没打扮个几回,便厌弃了。 她本来就不是精致的人,也做不来细致的活,得到渡劫真君的想法一淡,打扮自己的心思也弱了。 便整天素着一张脸,在神殿晃悠,今天更是赶时间,连头发都懒得簪。 “你是不是,考虑起六界的事情来了?” 渡劫真君递给她一杯茶。 还冒着热气,太烫,无颜瞄了一眼,没喝。 渡劫真君自己喝了起来,望着无颜绸缎一样散发着美好光泽的秀发,淡淡的说道: “仙界独大,六界不稳,这件事,已经存在很久了。” 所以,他才会前往鬼界,魔界,只是这些东西,跟无颜说,她也不明白,而且,现在,他也不想让她明白。 “但是,这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降霜仙子应该考虑的事情。” “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世间对错,你只需要无愧于心。” 一个小小女子,怎能背负起六界安危,况且,神仙,必然会受到天帝的制约。 而他作为超越六界的存在,平衡六界,是他的职责所在,无颜的担忧,让他感到有些丢脸。 “无愧于心吗?” 无颜不太明白六界不稳是什么意思。 她并不在乎六界,她在乎的是自己,有些东西扯不清楚,弄不明白,她梗的心里难受。 “对,无愧于心。” “是非对错,因人而异,但只要无愧于心,你就永远是你自己。” 渡劫真君看着无颜逐渐坚毅起来的眼神,突然感觉自己跟无颜说的还稍微多了些。 她好像,并不是真的关心六界。 她好像,只是在纠结对错。 可是,假如一切都不存在了,对和错,又有什么意义? 这不应该是天道之子在意的问题。 他端起茶杯,犹豫了一下,才送入口中。 135 :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妖王一连好些天没有动静,师明阳定不了位,无颜便在天界闲了几天。 她忙的时候还没注意,一闲下来,目光就会不由自主望向渡劫真君。 渡劫真君不说话的时候,哪怕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极致的诱惑。 但是这种诱惑是危险的,他埋伏在熨帖布料下坚实的肌肉,光影下,明朗的撑起鼓鼓囊囊的形状,无不彰显他的力量。 无颜看得眼馋,却也只能眼馋。 那坚硬得如同大理石一般的胳膊,一旦落入他的怀抱,蕴藏在其中不讲道理的力量,会让她无法远离。 她好不容易,才在不断的坚持下,跟渡劫真君,保持了安全距离。 他对她,也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完全不顾及礼数,不顾及她的想法,只由着自己的渴望,一个劲的紧贴着她,环抱着她,在她发间嗅闻。 虽然她的确喜欢这个人,但他毫不掩饰的野蛮且富有侵略性的接触,让她避之不及。 无颜虽然算不上是一个讲究人,但她吃饭,喜欢细嚼慢咽,喜欢慢慢品尝,喜欢一点点将胃慢慢填满,在整个进食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种幸福和平静。 但渡劫真君的作风,与她完全相反,虽然在生活上,他苛刻到几乎追求完美,神殿中所有器物,全部由法阵控制,这里的景色,这里的物件,千万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无颜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对细节讲究到极尽变态的人,吃饭的时候,却像个野兽一般,大口吞噬,转眼间,就能将食物全部填进胃里。 她皱眉,不由得感到一丝恐惧,渡劫真君的吃相,着实算不上优雅,让她想起他对待自己的时候,那种急切的氛围。 他好像不懂得品尝,也不懂情调。 总是一副饿疯了的模样,恨不得三两口就把人吞下肚。 这根本不像是神仙会做的是,到像是什么妖魔一般。 她观察他的手指,观察他的嘴唇,不由得又是一阵心悸。 那手指骨节分明,长而有力,但凡抓住她的手臂,肩膀,都像是大钳子一般,牢牢将她定住。 而那嘴唇,饱满厚实,唇珠明显,生气的时候,会抿在一起,与那张冷冽严肃的脸,配合在一起,显得无比威严端正。 可就是这嘴唇,看起来不算大,却能一口咬住她整个肩膀,而且还非常恶劣的,喜欢到处探索。 她紧紧的盯着渡劫真君,看得出神,感觉他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写满了罪恶。 贪婪的嘴,掌控欲十足的双手,善妒的鼻子,还有爱说谎的眼睛。 她爱他,也害怕他,即使心中依旧存在对他的渴望,她也坚持阻止自己,飞蛾扑火的行为。 她不后悔喜欢他,并且现在依旧喜欢他,但是她觉得,渡劫真君,并不是一个适合在一起的人。 也许是她之前也更习惯于一个人生活。 她觉得自己像之前那样,一边爱他,一边离他远远的,那种生活,其实更幸福。 她低头沉思,之前真书子教导她,爱,本身就是获得,而不是付出。 那时,她不明白,总以为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只有在一起,才能真正得到爱。 但是现在,她逐渐明白,只要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自己便已经获得了爱,感受到了爱,在不在一起,都不重要。 而且,像渡劫真君这种不讲道理,欺骗人,又丝毫不知悔改的无耻之徒。 要是再多呆几天,她觉得她心中最后的那抹爱意也会消散。 那份陪伴她五百年孤寂的爱意,对她来说,是一份救赎,她不想被破坏,即使是渡劫真君本人,也不可以。 好在渡劫真君最近,貌似稍微通情达理了一些,她壮着胆子,问道: “神尊,我很快就要有自己的神殿,到时候,可能就不会常来了。” “哦~进步这么快,这就成为天官了?” 渡劫真睫毛狠狠颤抖了一下,微笑着,抬眼注视,无颜眼神躲闪,似乎有些心虚。 他眯了眯眼睛,想起了师明阳,难道无颜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师明阳一直偷偷打探临真大帝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他琢磨着,这小子,也把无颜当成临真大帝转世了? 难怪这么殷勤,总是叫无颜出去执行公务,他一直没管,没想到这小子,竟敢对自己的人下手。 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应该快了,其实我的法力早就可以封天官了,但是一直没有名号,师明阳说,只要抓住最近闹事的妖王,我就能封天官了。” 无颜看渡劫真君反应不大,便实打实的说出了计划。 师明阳为了安抚她动摇的道心,可谓是下了血本,说服天帝,等无颜抓住妖王,就给她封天官。 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之前一直各种找借口拖延的天帝,这一次,竟然痛快的答应他。 他不由得猜测,也许是无颜和洛离的关系太好,洛离也帮着吹枕边风了。 难怪太上真仙一个真仙,整天给洛离鞍前马后的照顾,彻底打入天帝内部,他虽然羡慕,却因为做不来这种事情,也只能干看着。 无颜自然是高兴,只要渡劫真君不阻拦,她绝对能把那妖王捉了,然后搬出这个一成不变的真君神殿。 “哦,那很好啊~” 渡劫真君火气在内心急剧攀升,无颜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只是今天才通知自己罢了。 他看着无颜,想不明白,那张简单纯粹的脸,是什么时候,竟然能背着自己,计划了这么多。 “做了天官之后呢,想做什么?” 他收回目光,盯着手里的茶杯,生怕自己的目光,将内心的愤怒暴露。 “神尊,你不介意我搬出去吧!” 无颜小心翼翼的问。 渡劫真微微一笑: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这真君神殿,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我还能强留你不成!” 说完,微张着嘴,咬牙切齿的笑,恨不得立刻扑过去,一口咬在无颜的脖颈,咬得她鲜血直流,立刻跪地求饶。 无颜有些激动,感激的看着渡劫真君,他要是不阻拦,离他远点,她还能继续喜欢他,将这份单纯的喜欢,一直延续下去。 “当了天官,之后,就是成为真仙。” 她温柔的低头,笑着,憧憬着,假如自己变得更强大,也许就不会惧怕渡劫真君,说不定,还能像之前那样炽热的追求他。 “成为真仙,是惦记着,要斩断那姻缘线吗?” 渡劫真君几乎掩饰不住,语气也变得极其冰冷。 无颜这才想起,自己在姻缘宫,还有好几十条姻缘线缠在自己身上。 她一开始还有些计较,但是后来,发现自己也并未喜欢上别人,便觉得那姻缘线,也没什么效用,渐渐淡忘了。 渡劫真君这么一说,反倒是提醒她了。 “神尊说的对,确实得把那东西斩断,虽然我觉得没什么用,但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到底是令人不安。”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自己身上绑上几十条姻缘线。 看她沉思,渡劫真君冷哼一声,慈爱的望着无颜。 她可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一点都不乖。 自己已经这么大度,任由她在六界插手踏足。 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和信任。 而她竟然偷偷的,不,是明目张胆的,要从他这里溜走。 他强压心中怒火,默默感叹,天道,真有你的。 闭上双眼,轻轻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弯起,他的脸波澜不惊,眉头却皱起了一条缝。 真是好久好久,没有尝到心痛的滋味了。 还真是难熬。 他侧过头,望向无颜,目光冷漠至极,还带着些许仇恨。 无颜吃了一惊,失措的愣在原地,她从没见过渡劫真君这样的目光。 她感到那目光在无限悲凉中,还带了对她深深的厌弃。 “神尊?” 她不自觉的呼唤。 “嗯,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愿意住我神殿了吗?” 渡劫真君摆出一副知心老大哥的模样,无颜有些不好意思,当初,确实是她向他表白,是她答应来神殿的。 但是时过境迁,人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她犹豫了一会,渡劫真君便释怀的笑道: “没事没事,走了便走了,你是仙界之人,住在我这里,到底不方便,是我疏忽了。” 他甚至不敢开口,问她是否还爱自己。 强大如他,也会害怕那个答案。 人都要走了,又怎么会还爱着自己呢! 他极力克制自己,将不应该有的情绪全部压下去,用尽所有的温柔,对无颜说: “你爱过我,我也爱过你,这是我们的缘分,但你要走,要爱上别人,也不需要对我有什么愧疚的感觉。” “爱,本来就是一件自由的事情,我没有理由劝你,你没做错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这些话,表面上是在劝导宽慰无颜。 实际上,只有渡劫真君知道,这是他,在劝导自己。 他宽大衣袖下的拳头越握越紧。 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谢谢神尊,我会回来看你的。” 无颜没想到一向小气的渡劫真君,今天竟然这么大方。 看他仰躺在椅子上无所谓的表情,她忽然释怀。 也许,像自己一般,爱过他的人很多,所以,对自己的离去,他也无所谓吧。 想起渡劫真君那缠绵至极的吻,她越发确信,他是一个表面高尚正直,实际沉湎欲海之徒。 这样看来,到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见渡劫真君冲着自己摆手,她干脆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想到话一说出口,瞬间就变得尴尬了,她无所事事,闲的难受,干脆收拾起包裹。 渡劫真君对神殿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无颜的一举一动,他清清楚楚,见她如此迫不及待的要走。 他深邃的眼角,终究是没忍住,闪出了一点光芒。 他睁开猩红的眼,整个人无比暴躁。 神殿外围的十里雷劫,开始剧烈放电,整个仙界的天空,乌云密布,大大小小的神仙,都缩成一团,不知道是哪个神仙,要度神劫。 难受~ 渡劫真君感觉心脏堵得慌,他几次三番,想冲进无颜的房间,将她扑到在地,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移情别恋,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师明阳哪里比得上自己? 他阴沉的站在无颜门口,天人交战。 天道,真狠啊! 他拉长呼吸,胸腔剧烈起伏,将沸腾的情绪死死压制。 无颜是无辜的。 他不断告诫自己。 无颜是无辜的。 天道只是选中了她,将她送到自己身边,又故意让她爱上别人,企图激怒自己。 如果自己将愤怒的情绪,施加到她身上,伤害的,是无辜的无颜。 能与49跟姻缘线相抗衡的,只有天道了。 他悲伤的目光,贪婪的透过墙壁,观察无颜的一举一动。 瘦小,孱弱,偏偏又那么固执。 单纯,天真,偏偏又无比执着。 他爱她,他好爱她。 她像是一颗流星,突然划破他孤寂的夜,疯狂宣泄对自己的爱意。 只可惜,这份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也许自己就活该终身孤寂。 他甚至有点享受这种心痛的感觉。 毕竟,他千万年都没在尝试过感受。 无颜带给自己的,已经够多了。 不能伤害她。 绝对不能伤害她! 无数的雷电,在空中闪烁,炸裂,无颜诧异的看向窗外。 却恍惚间,看到渡劫真君阴沉的面孔,那一对透亮的眸子,像极了野兽。 她突然间有些心慌,将自己深深埋进了被子里,团成了一团。 生气了生气了,绝对是生气了。 她紧紧抱住自己,生怕渡劫真君下一秒直接出现在房间内,对着她打出几张禁锢符,直接把她关在屋里。 但是直到天亮,渡劫真君也没有那么做,反而平静的,给她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吃吧!” 他和煦的笑着: “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毕竟你在神殿,给我帮了那么多忙。” “神尊!” 无颜有些更咽,她湿漉漉的眼,一直盯着渡劫真君,她有千万句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想说,神尊,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只喜欢你。 她想说,神尊,我以后也还会喜欢你。 只要不跟他在一起,她总能感受到他无穷的魅力。 但是她这样婉转热烈的目光,惹得渡劫真君更是烦躁: “既然要走,不如早点搬走,我近期有点事,也不在神殿。” 136 : 抉择 无颜完全没有料到,渡劫真君,会说出这种赶人的话。 她疑惑的盯着渡劫真君,即使相处了一年多,她感觉自己,仍然无法了解他。 之前,明明是那么的为所欲为,毫无顾忌的人,她能感受到他的炙热与依恋,那种仿佛要将她灼烧的热度,在此刻,竟突然全数熄灭。 渡劫真君一脸冷漠,双唇紧闭,一句话也不说。 无颜等不来回应,只得顺着他的话: “嗯,好的,我尽快搬走。” “今天就走吧,反正你东西也收拾好了。” 无颜愣了半晌,才意识到,他这是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留了。 说来奇怪,明明是自己想离开,但对方真的做出放手的姿态,她心里反而难受起来。 狐疑的盯着渡劫真君,她在他冰冷的脸上,没有发现一丝留恋。 “好的。” 无颜的声音很轻,鼻音浓重,透出几分哭腔。 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抿着嘴,调整了一会呼吸,红着眼,挤出一个微笑,抬起头大胆的盯着渡劫真君看。 渡劫真君也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将一汪深潭遮掩大半,无颜看不真切,只觉得他那山峰一般隆起的眉骨,走势锋利的鼻梁,处处彰显着无边的高冷。 她不是他的小桃花,没法一直在这院子里开。 而他,拥有很多小桃花,也不在意她这一朵。 就这样吧。 失去也是一种收获。 她克制内心的疼痛,告诫自己,离开这里,对自己来说,更好。 无法拥有的爱人,只会使得自己沦陷。 她不愿意做爱欲的奴隶,她要做自己的主人。 “神尊,这个还你。” 来到门口,她摘下脖颈上的蓝色避雷珠,忧郁且纯净的蓝色,沉稳孤寂最得她意。 但这颗避雷珠,蓝色会随着时间,退却,变成粉色,像一个锁魂的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要赶紧回到真君神殿。 有时候,她觉得这避雷珠是偏爱,有时候,她觉得这避雷珠是束缚。 她本不喜珠玉,身上,也不习惯戴饰物,今天摘下,心里,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戴着吧,我不送你了。” 渡劫真君转过身,不看她,动动手指,将大门合上。 无颜惊得瞪大了眼睛。 门外的十里雷劫,渡劫真君不护送,不戴着这避雷珠,她还真没法立刻。 算了,反正也爱过,就当留个念想吧! 她将避雷珠带上,御剑飞离了真君神殿。 却不知,那神殿里的满园桃花,都在她离开那一刻枯死,漫天的花瓣停止,神殿内,空气和水都停止了流动。 渡劫真君站在凝固的空间里,望着无颜远去的背影,深深皱眉。 他好像,把无颜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如果,她不是天道之子,而是真正的喜欢自己。 这一场较量,他伤得太深,心,从来没这么痛过。 终于,被算计到一回。 他捂着心口,笑出了声。 那日,表白的人,是无颜,但是爱得更深更疯狂的人,反而是他自己。 怎么舍得放手。 他握紧双拳,疯狂的想法,在眼底一遍遍翻涌。 深吸一口气,他摊开手掌,转身回到书房,开始泡茶。 无颜被天道左右,爱上自己,等到天道确认自己心意后,又会让她爱上别人,为的,就是让自己疯狂。 他打开北河万象镜,喊了一声: “北河三,你还没有放弃吗?” 北河万象镜,是天道在世间的分身之一,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观察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渡劫真君语言中的愤怒,镜面变得扭曲,模糊,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呵呵,渡劫真君,你误会了,怎么可能呢,我们不是一起守护这个世界的么,我怎么会害你?” 渡劫真君掌心燃起一团紫色闪电,他微笑着看向镜子,慢吞吞说道: “哦,那你解释一下,除了你,还有谁,能扭转49根姻缘线的天定良缘?” 北河三愣了一下,这个嘛,好像确实没有,但是真的不是他干的,起码不是他这个分身干的。 他支支吾吾: “这个嘛,天大地大,也许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高人。” “你也知道,参宿那姻缘线,几万年没换过配方了,失灵了也说不定,咳咳。” 渡劫真君慢条斯理的威胁: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北河万象镜明显极了,声音更加尖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信你自己去查,反正不是我干的。” “我自己当然会查。” 渡劫真君见他不肯老师交待,也不再跟他废话,不把天道的分身都揪出来,它就总是在身后给他使绊子。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生气之余,他在孤寂凋零的神殿,不断回想,无颜说爱他的模样。 她说过那么多次。 渡劫的时候说过,在神剑派说过,飞升之后也说过。 她到底爱不爱自己? 这个世界,会有人爱自己吗? 他的眼瞳倒映着星空,在寂寥的神殿,如雕像一般望着远方。 没有无颜,他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这神殿,一夜之间,仿佛也落满了灰尘。 这里,一如既往的孤寂了上万年。 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黑白,世界里没有颜色,没有变化,没有时间与空间流逝,也没有意义。 他在下定决心放手任由无颜离开后,肚子一人在神殿经受名为孤寂怪兽的啃食。 要疯了,整个人都要疯了。 黑暗中,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变形,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猛兽,他在荒野嚎叫,对着天空和大海嚎叫。 好孤独,好寂寞,好想把无颜抓回来,用她的血,涂满整个世界,那样的话,连天空,都能变成美丽的粉色。 他在冰凉的荒漠穿行,独自游荡过风霜雨雪,这是他见惯了的场景,却又总是在梦中惊醒,突然看到大片大片粉红的桃花花瓣砸在他的脸上,眼睫,嘴唇边。 张开嘴,他叼住一朵,双眼渐渐恢复神智。 等看清,才发现,是无颜的桃木簪子落在这里,还开了一朵桃花。 枯木逢春? 经受过心魔的考验,他重新站了起来。 天道竟然戏弄他,是时候给它点颜色看看了。 ······ 无颜离开神殿,她本来背着一个包袱,但是今天路上的神仙偏偏很多,看得她很不好意思,干脆就把包袱扔掉了。 反正她也没什么东西,除了霜降,也没什么别的法宝,在渡劫真君那里,也就几套衣服。 扔了就扔了,她说是不心疼,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该添置点储物类的法宝。 而不是像这样,两手空空,身上也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衣物。 她这副破落的模样,很难让别人相信,她就是最近炙手可热的降霜仙子。 短短一年的功绩,几乎要将别人几百年的功绩盖过去了。 怪就怪她从来只要法力,别的一概不要,是才到了现在,也没一身像样的行头。 从来没想过,这么容易就从渡劫真君那里跑出来了,她原本以为,得费好一番功夫,没想到竟然有几分被撵出来的感觉。 这天大地大的,她也没个出去,想也没想,就去找师明阳。 财神殿里,来来往往的人,极多。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她忍不住问旁边的人: “明阳神君,去哪里了?” 旁边的人也是一脸焦急,连连摇头: “不知道啊,从昨天就没见他回来,有人说他去接降霜仙子了,听说那仙子厉害得很,在人界单抓妖王,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被抓到妖界了?” “不会吧!” 无颜非常笃定的回答: “降霜仙子很厉害的,不可能被抓到妖界,她就没输过。” 既然师明阳不在,她便不再等待,而是换了个地方。 干脆去找洛离好了。 她来到天帝宫殿,今天的守卫,却是异常的多,而且都是生面孔,将凌霄殿围了个结结实实。 “你是什么人?” 两个守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降霜仙子。” 无颜渐渐习惯了自己在天界的称呼,但是这两人仿佛是新来的,连她的名号都没听过,光凭脑袋猜测,降霜仙子,也就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小节气神仙。 算个鸡毛! 登时就不让她进,嚷道: “天帝烦着呢,别进去打扰,没什么事赶紧走!” “哎?” 无颜想理论两句,但是她通常不会理论,只会舞剑。 她看了一眼大门,总觉得自己在天帝门口跟守卫打架,实在是不太好看。 微微皱了眉,朝着洛离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她不禁觉得,看样子,人还是得将就一点,下次师明阳提议给她换个什么神武战神的称谓,她一定不再拒绝。 仙界是没得地方待了。 其实每个节气神,可以去自己大节气主神的神殿居住,只是她在渡劫真君那里待的久了,一直没人告诉她罢了。 她只觉得自己从真君神殿出来,竟然连个去处都找不到,一时间感觉自己又做回了山林野鹤,不禁想念起了人界的花花草草。 这师明阳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要是在,告诉她妖王的位置,她就直接去凡界战斗了。 她哪里知道,师明阳因为在她面前喝醉了酒,多说了两句话,被渡劫真君一拳打到了离合境,此刻,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干脆自己去人界找妖王好了。 她想了想,一头扎进了人间,回到了神剑派。 这里,无忧正抱着盆一般大的小王八往湖里丢,嘴里骂道: “去你妈的小王八,吃里扒外,我为你们出生入死,起早贪黑,你们整天在家里吃我的,喝我的,还想悄悄弄死我,都给我去死。” 扑通一声,王八被她扔进了后山湖泊,在冒着妖气与魔气的湖水里,飞快往岸边游。 它刚扒拉没几下,一只大丑鸟也被扔了过来,眼看就要砸在他头上,他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那鸟羽毛没有长好,生性属火,一沾到水,就开始上下扑腾,它的身体比乌龟大得多,翅膀拐子不停煽动,几乎把乌龟壳都要敲碎了。 无忧倒揪着狐狸尾巴,把它拎到了湖泊中央,阴沉的笑着,慢慢将他的头,往水里浸。 狐狸死死皱着眉,不明白无忧为何突然间性情大变,对他们几兄弟痛下杀手。 小四和小五就算了,它们本来就不受宠。 可是,竟然对自己也下手了,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看到她肩膀上那条黑色,正兴奋的吐着信子。 这不应该啊? 自己陪她睡过那么久。 他一直以为,自己跟她的感情是最深的,没想到,老三竟然有得意的一天。 眼看着自己鼻子已经被浸到水里,大量妖气涌来。 他正欲化形。 无忧却突然把他提了起来,抱在怀中。 “老二,她好像知道了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但是她肯定知道了。” 无忧天真的眼睛突然间变得忧郁,狐狸知道,这是匿蝶又成功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最近一连几日,她都撑着不肯睡觉,对自己几个,不停折磨,眼看着哥几个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妖魂实体,都要崩溃了,他忍不住有些难受。 小孩子不讲道理,他一点头绪都没有,化形去勾引她,又着实有些做不出来。 “我早说过,她不可信,要不是我提前做好准备,只怕今日,大家都危险了。” 匿蝶慢吞吞的说着,将乌龟和大丑鸟都解救了出来。 黑蛇忍不住问道: “无忧呢?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匿蝶眯起无忧无邪的大眼睛,显出几分深沉的阴险: “我一等一的幻境,她逃不出来。”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很有把握。 然而下一秒,无忧再次睁开眼睛,看了看手里的落汤鸡和小王八,立刻嫌弃的往水里一扔,骂骂咧咧: “差点又睡着了,谁他妈会梦到吃糖葫芦啊,神经病!” 笑死,虽然早就把蝴蝶簪子丢掉了,但她相信,那个蓝色的忧郁少年,并没有离开。 而且,还是一个十分擅长制造梦境的妖怪。 只可惜,修仙界的妖怪,猜不到她21世界的心。 她妈怎么可能会给她买糖葫芦。 她妈只会给她5块钱,问她喜欢哪种口味的干脆面,自己去买,别妨碍她挣钱。 不过也多亏了匿蝶,她才能看到回想不起来的记忆,才愿意相信,原来在这个世界,她和真玄子,真的是一个妈生的。 可惜,这么负责任的好妈,她那么早就失去了。 难怪真玄子恨了一辈子。 哪怕只是短短几秒的幻境,她也恨得牙痒痒。 137 : 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几只妖物在接触水面的瞬间,体内吸入了大量妖气,体型瞬间暴涨。 无忧惊讶的看着在她眼前突然变得像两三层楼一般高的白毛狐狸,三条粗壮的尾巴像是有生命一般,拦腰将她卷起,送到面前。 无忧抱住狐狸尾巴保持平衡,低头看着面前巨大的狐狸脸,那妖娆魅惑的狐狸,白色的脑门上,有一朵妖娆的彼岸花。 真不错,还有纹身。 无忧丝毫不觉得害怕,狐狸即使变大了,也还是她的狐狸。 而且,她知道他们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她伸出手,触摸一下狐狸额头的印记。 那红色的彼岸花,像是活物一般,瞬间从狐狸的额头,转移到她的额头。 “别闹了,你快要妖化了,快把老大放出来。” 狐狸有些着急。 这里连接着妖界妖气最浓厚的炎狱,在这里,他们很容易回归本性,失去理智与意识。 在回到本体前,也就只有匿蝶敢仗着自己天生魂体强悍,来这里吸收妖气。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可以存储妖气的本体,这里的妖气,直接侵蚀他们的魂魄,他狠狠咬着牙,嘴里的口水逐渐滴落在水面。 饿! 他们每一个。 都很饿。 “我就是老大,养了你们这么久,结果全都是白眼狼,他还想弄死我,笑死,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死在魔界,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无忧嘻嘻哈哈的笑着。 她是真的无所谓,吓唬吓唬这几个不识好歹的畜生,吃她的穿她的用她的,结果心里都是别人,这怎么能忍。 干活是一个人,吃饭就一群人吃。 不干了,一起饿死算了。 狐狸还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兽化,然而乌龟和巨鸟,已经开始毫不克制的开始吸食起此处的妖气了。 他们在湖泊里浮浮沉沉,已经全然忘却这个世界,心里只想着,要吃掉更多,更多的妖气。 他们没有本体,吸收的妖气都到了无忧的身体里。 无忧没有察觉额头妖娆的彼岸花。 直到身后突然长出一条巨大的白色尾巴,从身后缠绕了过来。 她吃了一惊,突然窜到空中。 印着水面,她简直要被倒影里的自己惊呆了。 这是什么奇葩的组合体,怕不是从海棠进口的吧。 她还勉强维持着人类的躯体,只是身后多了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而背后,更是长出了一对薄薄的金色蝉翼。 那金属铸造的骨骼上,覆盖着一层金丝编造的细网,远远看起来,犹如一层薄纱,她像个精灵,又像个新生的怪物,瞪大了眼睛,观察湖里自己的倒影。 我擦? 组合到自己身上了? 她看了看在湖水里畅游的大王八,还有那足足有一座小岛那么大的巨鸟。 不由得慌了。 这两个丑东西,要是长自己身上,那不是要完蛋了。 omg! 她可不想背上龟壳,成为忍者。 原来狐狸说的妖化是这个意思啊。 她有些着急,赶紧飞过去,将乌龟和巨鸟从湖水里拔出来。 但显然,沉溺在妖气中的乌龟和巨鸟并不想从湖泊里出来,他们饥饿了千年,此刻,哪怕魂飞魄散,也不想离开湖水温柔的怀抱。 无忧发现身体里的灵气稀薄的可怜,她御气飞行的速度很快,但现在调动不了灵力,那两个漂亮的金色翅膀,漂亮是漂亮,但金子真他妈死沉死沉。 她感觉自己飞不动,甚至感觉浑身酸痛,能悬浮在湖水上面,都已经耗费她太多力气。 看着那臭鸟又膨胀了一圈,她感觉自己的睫毛突然间变得更长了,忍不住伸出手,发现眉毛已经变成了细细的羽毛,而且连带着眉尾都生长出了细细的茸毛。 “我不要做鸟人啊,匿蝶,匿蝶,你去哪了,快他妈出来,不出来劳资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她大吼一声,顿时感觉自己更累了。 啊,她这不隐形,又十分沉重的翅膀啊。 难怪她表哥的脖子那么硬,她小时候站他脑袋上蹦跶都没断,原来是带金项链练的。 小蛇瞅了瞅无忧,他虽然在空中飘着,但妖气实在太香了,一个没忍住,也狠狠吸了几口,整个身体已经变得十分巨大,盘旋在湖泊上方。 “主人,我来帮你。” 此刻,他已经恢复到近乎于蛟龙的地步,只见他迅速飞了过去,龙生绕着无忧盘旋了几圈,将一个爪子伸了过去。 无忧抬手,握住了那只爪子,数了数,嗯,四爪,比五爪少一爪。 她一手抓着黑龙,一手扯住巨鸟的翎毛,将它从湖泊里扯了出来。 来不及休息,她着急忙慌的去抓乌龟。 鸟毛就算了,龟壳她是真不想背。 苍天啊,大地啊! 她伸出手,乌龟狡猾一笑,它又不傻,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只剩一个滑溜溜的龟壳在水面飘荡。 啊啊啊啊!!! 无忧气得要死。 在湖泊里,玩起了单手抓乌龟的游戏。 靠,这乌龟平时看起来没什么用,他妈的一回到水里,比鱼还滑溜,那走位就像打了十年adc,愣是让无忧逮了十分钟。 她累个半死,最后,还是靠自己振动翅膀,采用两只手,把乌龟搬了回来。 真是丢垃圾容易,回收垃圾难, 她躺在湖边吭哧吭哧喘气,过了一会,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眉头一皱,她看了看,白狐狸,大黑龙,死王八,? 他妈的,那只大傻鸟呢? 她直接原地蹦了起来,大吼: “鸟呢?劳资的鸟呢?” 狐狸不敢说话,黑龙也不敢说话,乌龟更是把四肢和脑袋都藏了起来。 无忧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偏偏这个时候,无颜过来了,远远冲她招手: “无忧,你在这里做什么?” 呃? 她要是说,她在这里献爱心,放生小动物,师姐是不是就能好接受一点。 “咦,你怎么有一条尾巴。” 无颜捞起无忧的尾巴,rua了一下,触感非常顺滑。 “嘿嘿,假的,师姐,我看狐狸尾巴好玩,自己做了一条假的玩玩。” 无忧抱起狐狸,冲无颜展示它的三条尾巴。 “哦哦,做的真好,摸起来跟真的差不多。” 无颜摸了摸狐狸的尾巴,又摸了摸无忧的尾巴,得出结论。 无忧尴尬的笑着。 “还有翅膀?” 无忧金色的翅膀显得她像是一个精灵一般,阳光下,闪闪发光,格外引人瞩目。 无颜又摸了过去,确实是金属,大部分都是金子,神剑派,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这也是你自己做的?” 她有些惊讶,这世界,能自己做法宝的修士,非常稀少,无忧这对翅膀,做工细腻精致,实在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之手。 她一般赞叹,一边欣赏,对自己师妹,满意得不得了。 “看来神剑派除了丹修,还能出个器修。” 她温柔的笑着,揉了揉无忧的头发,待到仔细观察,才发现无忧今天的妆容,也十分特别。 脑门上的花钿,对于她这样的小女孩,多少是有些过于妖冶了。 而且眉毛,竟然还是用蓝色的羽毛贴上去的? 怪异归怪异,在无忧的脸上,竟然展现出一种奢华的美丽。 她一时看得呆了。 无忧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 “啊,合欢的妆容,我照着画的,嘿嘿,师姐喜欢吗?改天给你也画一个。” 无颜摇摇头: “我还是算了吧,我看师妹就好。” 她合欢妆容学的最是拉跨,师妹的妆容,光是眉毛就够她学三年。 她羞愧得要死,干脆转过头,看了看平静的湖泊,说道: “妖气好重。” “离上一次加强法阵,才不到三年,妖气竟然重到这个地步了!” 她有些惊讶,看了两眼无忧,心里一阵酸楚。 无忧还那么小,就算再过7年,她也还不到二十,怎么能让她肩负起整个封印的重任。 她皱着眉头,越发觉得这天地漏洞,仙界毫无作为,属实离谱。 无忧见她皱眉沉思,又不好意思说明,妖气重,是因为自己现在,也能算个半妖?人妖? 但是师姐宁愿怀疑整个世界也不愿意怀疑她,她有点感动,靠着无颜肩膀上撒娇,同时也忍不住担心,这么傻白甜的师姐,不要被别人骗了才好。 事到如此,她已经完全猜不到后续的剧情了。 难道,自己以后,要拖家带口的去做妖怪了? 可是别人的主角,都是修魔哎! 做妖怪,会不会有点low啊。 她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看不起,又无法提前预测自己的命运,只得紧紧跟师姐挤在一块: “师姐,这次,多陪我几天吧,每次都走那么快!” 真玄子被抓走,她只有在师姐的怀里,能感受到安稳,多日不敢睡觉的她,终于没忍住,在无颜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次不会的。” 无颜描绘着她的眉毛,抱起她,往神剑派飞去。 “再也不用急着回去了。” 她紧紧抱着无忧,感觉怀里抱着的,是自己此生唯一的珍宝。 她再也不用在避雷珠变粉前,急着赶回去了。 她随便找个借口,能在神剑派待个一年半载。 只是神仙下凡,不能以真身出现,除了无忧,其他人都注意不到她。 她也乐得自在,回到熟悉的地方,抚摸着今年依旧未开的海棠,她沉沉思考。 早知道跟渡劫真君相处不下去,她当年,就不应该飞升,不应该捅周域一剑,也不该抛下无依无靠的无忧。 起码,应该给真书子,守孝百年。 晨起,她在坟头扣头,没有注意,那棺材里面,早就空空如也。 真正的真书子,早就在魔界,跟忏悔泯灭,打得如火如荼。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心中满是寂寥,唯一能够慰藉的,便是无忧房间亮起的灯光。 还好,还好师妹还在。 她悔悟的,不算晚。 跟男人比起来,还是亲人更重要,她微笑着,抬头遥望寰宇。 无忧挑灯夜战,不是有多刻苦,而是想把翅膀和尾巴收起来。 再加上还有一只外逃的大傻鸟,她内心有一点小崩溃。 “哎哎哎,他妈的,说话,别逼我扇你。” 匿蝶被她放了出来,她发现,匿蝶可以趁她睡觉登录她的账号,而匿蝶自己的号,哎,本来就是自己的小号,顺着他来时的路,她沿着识海,把匿蝶从梦境中唤醒了。 匿蝶过了好久,才明白,刚才将无忧锁入幻境,将大家的本体一个个找回来的事情,全部都是虚妄。 他难得露出一个微笑。 喂鹰的被鹰琢了眼,造梦的被困在自己的美梦里。 蓝色的眼眸终于透出一点光彩,他看着烦躁不已的无忧,内心反而踏实了不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妖化不可逆,你的身体,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打你,有办法吧,你肯定有办法吧,没有就马上给我想一个。” 无忧忧伤的看着他,她可不想,明天还这样出去见师姐。 今天一身的妖气能糊弄过去,明天要是还一身的妖气,她怕师姐替天行道。 呵,还学会威胁人了。 原来逼到极致,她也不是纯粹的花痴。 匿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的事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无忧挠挠耳朵,觉得眼前这个蓝眼睛的废话真多。 她看了看狐狸,狐狸依旧团成一团,不接她的目光。 好吧,看样子,这个蓝眼睛的是他们老大。 一群寄生虫的老大。 她冷笑一声,说道: “许你夺舍我,不许我夺舍你,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你不知道吗?” 简单的话,复杂的眼神,她望着匿蝶。 匿蝶瞬间明白: “老五,是你救回来的。” 无忧想起大傻鸟就烦: “它是不是没脑子,竟然还跑,师姐要是再抓它,我可护不了。” 匿蝶冷冰冰的说道: “不行的,你必须护他,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们,不是寄生,准确的说,我们,是共生关系。” 关系? 无忧抚摸着黑龙,她不觉得自己跟这一群禽兽有什么关系。 她小时候,可没写自己要成为动物园园长。 见她不说话,匿蝶忧郁的眼神,又蓝了几分。 果然,这并不是什么好女人,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与她强行锁定了魂魄,她现在,肯定会将其他人抛弃。 “我们不是寄生在你的识海里,没那么简单,我们,所有的妖魂,跟你是魂魄,是深度嵌合在一起,你死了,我们都完蛋,但我们死了,你也会受伤。” 138 : 逃 “这可真有意思!” 无忧发现,如果说自己是一条绳,那么这几个畜生,就是栓在上面的蚂蚱,如果说自己是一条船,那这几个畜生,就是船上的渔夫。 说来说去,原来她就是大家风雨同舟的舟。 明明自己对这些畜生这么好,就因为匿蝶担心自己把他们带坑里去,就想造反,抢走她的驾驶权。 这怎么可能呢! “你们死了我会受伤?我高兴还来不及,早知道,就不养你们这群白眼狼了,他妈的,累死劳资了,既然你们都这么牛逼,以后自己养活自己吧,都滚吧!” 散了吧,都散了吧! 她烦得很。 两手托腮,气鼓鼓的坐在床上。 一想到那只狐狸跟自己睡了那么久,她如坐针毡,感觉这床,也不干净了。 狐狸察觉到她嫌弃的眼神,稍微有那么点失落。 当初一起睡的时候,她可是最喜欢抱着自己了。 狐狸到底是要被嫌弃的。 可惜啊可惜,即使保持原形,他现在,也没法跑到她怀里撒娇了。 “我们没法自己过啊!” 某蛇听到无忧的狠话,直接瞳孔地震,虽然无忧不说对他说的,但以他被抛弃多次的经验,总觉得无忧要丢,首先会把他丢掉,见其他人默不作声,不由得急了起来。 “主人,你不能丢下我们,妖怪失去了本体,灵魂没有地方可以栖息,很快就会消亡的。” “虽然大家都住在你识海里有点挤,所以偶尔会跑出来透透气,但是离你太远,太久不回到你识海里,会死在外面的。” 他自说自话,没注意到匿蝶和狐狸嫌弃的眼神。 跟无忧说这么多干嘛,反正她又没办法把他们从识海里请出去。 无忧果然皱了眉头,她砸吧一下嘴唇,问道: “那假如说,你们在外面为非作歹,天上来人抓你们,要是抓不到你们,会不会把我抓走?” 狐狸终于忍不住了,笑道: “你现在看起来是个妖怪,闻起来是个妖怪,就连魂魄里,也掺杂了无数的妖怪,你觉得他们会把你当做人吗?” 好家伙,果汁里面有5%的水果,就能叫果汁了,她识海里多几个妖怪,凭什么就不算人了,她不服。 “那我他妈也管不住你们啊,那大丑鸟跑哪去了,一会我师姐就给他刀了,别回头连我也一块刀了。” 她有些惆怅,师姐虽然温柔,但是打起架来,就跟着了魔,发了疯似的,她对自己的未来,很是担忧。 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做头部主播的时候。 自己的粉丝里混进去几个奇怪的东西,根本不受控制,顶着她的粉丝牌,就出去批评别的主播,卖弄风情,擦边。 哎,拜托,她是技术主播,这些个小可爱,为什么要去举报擦边主播啊。 把擦边主播都举报了,她看什么啊! 要举报也请举报自己的对家好吗? 但是头脑发热的小可爱根本不听她的,等她睡醒,已经有四五个主播被举报封号了。 她从此背上了黑锅,在主播界,再也找不到朋友。 男的嫌弃她技术太好,跟她在一起,没有优越感,不爽啊。 女的也不愿意跟她在一起,觉得她心眼太小,回头怕又被她举报了。 甚至做一个活动,那些女主播见她,比见男主播穿得还严实。 防她就跟防审核一样,她也从此失去了跟美女贴贴的机会,只能孤独的站在一边,展示自己年少成名的高冷。 呵呵。 爱她孤身走暗巷,不肯哭一场。 活动过后,躲她远远的女主播,又又又被网曝了。 这一次的罪名,是孤立她,排挤她。 她莫名其妙涨了几百万粉,人气更高了,只是朋友嘛,呵呵。 啊这? 当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鉴于此,她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要重复那个世界的噩梦。 “我得去把大丑鸟找回来,再它犯错之前。” 她打定主意,趁着夜色,摸了出去。 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队伍,带着匿蝶,狐狸,小蛇,乌龟,像是动物园买了机票搬家一般,从天空飞过。 半夜起来尿尿的小孩,指着月亮下面依次飞过的几人,吓了一跳,咿咿呀呀的喊道: “妈妈,天上有乌龟在飞。” “地上还有鱼在跑呢,睡糊涂了吧你!” 年轻的老妇人抬起头,看见月亮映衬下长着翅膀的少女剪影,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唉呀妈呀,介是嘛!” ······ 无忧是土系灵力,借由大丑鸟残余的妖力,以及识海中,那若隐若现的方位,她很快找到的大丑鸟的位置。 洛影城。 北宫凉音就在这里。 那个清冷的女修,总是在阴雨天出现,记着师姐救过她一命,时不时的会来神剑派拜访一下。 而洛影城,正是由北宫凉音的山门,洛影城城主守护。 与别的门派不同,洛影城一整个城,都属于洛影派,他们从出生到死亡,生是洛影城的人,死是洛影城的死人。 有灵力的,便自小修炼,没根骨的,早早成为奴隶,身前为洛影城的一切忙碌,时候尸骨,更是被炼制成武器,将肋骨与腿骨抽出,以肋骨为箭矢,以腿骨为箭,铸就洛影城的铜墙铁壁。 洛影城在大陆的最南方,这里是皇权难以企及的远方,洛影城的子民,便在洛影城城主北宫采薇的庇护下生活。 这里终年阴郁潮湿,空气中的水分及其丰富,将一整片世界,渲染成潮乎乎的模样。 无忧记得,那大丑鸟,似乎是一只火鸟,她搞不清楚,既然是火,为什么非要往这么潮湿的地方跑。 它难道就不怕熄火? 但是将将踏入洛影城境内,她即刻发现,那大丑鸟,果然在城内上空盘旋,朝底下的人群嘶吼尖叫。 “照顾好我的身体,我去带它回来。” 上次好像,也是这座城! 她皱起眉,闭上眼睛,潜入巨鸟的身体。 睁开眼,四面八方都是冲她射过来的箭矢,那箭矢头上,都淬了毒,发着幽蓝的光。 多,太多了,像瓢泼大雨一般,冲着她就射了过来。 这就是枪林弹雨吧! 她有点害怕,转身急速飞驰,但那箭矢里,有三只银色的箭,速度非常快,力道也很足,几乎能追上她的脚步。 巨大的兽性,终究不如她自己的身体灵活,而且,这魂体里没有灵力,她也没法施展空间瞬移术,这箭矢,她是躲不过了。 她腾空翻转身体,躲过一箭。 而后挥动翅膀,打落一箭。 最后一箭,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她考虑,她习惯性收拢双臂,护住自己的头。 巨鸟巨大的羽翼遮住了躯干,那银色的剑,从肘部射入,折断几根飞羽,钉进了骨头里。 艹,真他妈疼。 无忧尖叫了一声。 之前打游戏,只看到血条狂掉,但因为不会痛,因此,在习惯之后,即使血条见底,也不会影响她极限反杀的操作。 但现在,那冰冷的银色箭矢,射穿了一边翅膀,她虽然还能飞,但疼痛让她忍不住颤抖,大脑也开始不受控制。 蒙蒙夜色,北宫凉音不屑的笑着,望着天空中,那惊慌失措的巨鸟。 几次三番到这里挑衅,真当她洛影城,是吃白饭的? 见那妖物慌乱,她再度搭弓,抓起三只银色箭矢,这剑,可是她渡劫失败的修士,历经雷劫淬炼的肋骨,天克妖物。 微笑,勾手,放。 三只箭矢,流星一般,对准无忧,射了过去。 无忧只觉得脑门突突的跳,转身就跑。 跑不掉,这样子,只会被剪射中后背。 她告诉自己逃跑没用,但巨鸟求生的欲望远超想象,她因为疼痛而弱化的灵魂,没法完全操控这头妖物,只得由着它疯狂逃窜。 “要死要死。” 她记得大喊,不自觉的往自己肉身的方向狂奔。 巨大的妖物,在冲向她身躯的瞬间,回到了她的体内。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三只箭矢,冲着自己,追了过来。 “救~” 默不作声的小王八突然变大,站在无忧面前,坚决的撅起屁股。 无忧有些疑惑,但见他将头和四肢缩进龟壳,将那龟壳膨胀成一个巨大的盾牌,把无忧几人,严严实实的护在后面。 三只银色箭矢,打在乌龟壳上,连一点划痕都没留下。 无忧在乌龟壳边上竖起中指,嘲讽了喊了一声: “就这~?” 她嘻嘻哈哈的笑着,感觉自己这个动物园,实力还是挺强的。 “大胆妖孽!” 太上真仙手持炼丹炉,摇着羽扇,突然出现在几人上方。 这尼玛老头是谁? 无忧没见过太上真仙,但是看他抱着炉子,猜他应该是个炼丹的。 就像周域那样。 她满脸笑容: “道友,你是未微观的吗,我跟你们观主还有张逸凡,周域都很熟。” “你不要搞错了,我是人,不是妖孽,旁边这几个,是我的灵宠,都很乖的。” 但是对面的杀气太重,她僵硬的笑着,紧张不已,摸起了狐狸毛茸茸的脑袋。 “快跑,就是他杀的我们。” 狐狸突然冷不丁的说出这句话。 什么? 无忧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再看那黑黑瘦瘦,佝偻着身子的老头,手里的炼丹炉内,燃烧着绿色的九灵真火。 冲着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脸。 无了。 无忧觉得大事不妙,那老头看起来,简直像极了恐怖片里的雨夜屠夫,手里摇着的扇子,也不是扇子,而是一把采生折割血淋淋的刀。 “跑?往哪跑?” 她慌不择路,立即释放灵气,施展瞬移天赋。 太上真仙眼里放出金光,一道法力挥出,立即将来不及把头伸出来的乌龟,连壳带龟打了个对穿。 “呜呜~” 好痛,感受到左边肩膀传来骨折般的疼痛,无忧猛地回头,才发现乌龟为了断后,一声不吭的被太上真仙打成两半,鲜血哗啦啦的从空荡荡的乌龟壳往下流淌。 “小王八~” 第一次见到这种绝对血腥的场景,她反而莫名其妙的冷了下来。 一道寒光从眼中射出,她好不容易,将巴掌大的王八,养成一面墙那么大。 这个臭老头,知道她费了多大劲,肝了多久吗? 就这样当着她的面,把她辛辛苦苦养大的乌龟炸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去你妈的。” 无忧手持数十张爆炸符,飞快的向太上真人丢了过去。 呵呵~ 太上真仙微笑着,轻摇羽扇,那符纸,立刻被吹到一边,轰隆隆连环爆炸。 他毫发未损,于硝烟中,重新出现。 “别打,快跑。” “跑,跑哪里去啊。” 黑蛇冲了出来,将身形膨胀至蛟龙大小,嘶吼着冲向太上真仙。 无忧瞪大了眼睛,伸手想要抓住他。 小蛇金色的竖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既没有悲伤,也没有不舍,他天经地义的,冲向太上真仙。 “呜呜~” 无忧急得大哭,皱着眉头,不敢回头,拼命飞驰。 她的速度本来就是一等一的快,但匿蝶突然显露原形,载着她在天地间狂飞。 “你去哪?” 狐狸三条圆滚滚的尾巴在天地间摇摆,他离开二人,恶狠狠的盯着太上真仙,虽然死在他手上一次,但他不会丢失,与他再战的勇气。 无忧回头,望着那纯白如雪的狐狸,突然一阵心痛。 王八死了,小蛇也不知道死没死,这狐狸真的很棒啊,难道也要死了。 “不,不要去,回来。” 她蹲坐在蝴蝶身上嚎哭,因为妖物继而连三的消失,她身体里汇聚的妖气消失殆尽,整个人,也逐渐变回常人的模样。 “不~” 她瞪大了眼睛,眼见着狐狸被斩断一尾,紧接着,又被斩断一尾。 额头的彼岸花逐渐消退,她几乎能感受到狐狸的生命在流失。 不啊,狐狸啊,她的狐狸啊。 起码,再变个人形给她看啊。 她捶足顿胸,从蝴蝶身上站了起来,冷喝一声: “回去,我要杀了他。” 匿蝶理都没理她,伸出头顶的金丝触须,缠在她的脚上。 眼看着狐狸白色的皮毛被鲜血染尽,无忧第一次体会到,这修仙界,竟然如此残酷。 但比死亡更痛苦的,是绝望。 她回过神才发现,难怪匿蝶一直在逃,原来天上地下,都有法力编织的巨网,不停的追赶着自己。 太上真仙微笑着揭开炼丹炉的盖子,猛喝一声: “收!” 139 : 来得正好 九灵真火的炼丹炉里面,满是不停旋转的旋涡,蕴藏着巨大的法力,在揭开那刻,猛然冲上天际,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风。 无忧妖型退却,灵气恢复运转,她茫然看着炼丹炉内释放出的龙卷风,顷刻间,由远及近,将周围的一切,扯碎后卷入炉中,沉入幽幽的炉底。 死亡,或者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她盯着那黑漆漆的炼丹炉,脑海内,瞬间闪过无数个画面。 她看见自己被撕成碎片投入这炼丹炉,离火焚烧,炼丹炉烧得通红,她在中间,皮肉具焦,身体焦黑一片,几乎分不清头脚。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感觉,不仅只有一份,她还有无数份,大致类似的记忆。 被抓住,撕扯,剥离,投入这炼丹炉。 有时候是火烤,有时候是水煮,有时候,也会直接用烈火灼烧。 她能看到,自己残破的身躯,遍布炼丹炉内的每一个位置。 一滴眼泪从左眼流出。 她恍惚间明白,原来自己在这炼丹炉里,死过很多次。 扒皮抽筋,血肉模糊的嚎叫着,在滚烫的沸水里挣扎,身体被热水煮到骨头分离,她浑身散了架,没法再挣扎,只能随着热水一起翻滚。 黑暗中,她的眼珠从眼眶中软烂脱出,一根根睫毛,被沸腾的水流冲散,她整个人在热水里被煮的散了架。 一缕缕灵气从皮肉里,从毛发里,从骨髓里,渐渐被熬煮出来,飘荡在热水上方,揭开盖子,像是曼妙的云彩,焕发着迷人的光芒。 “七七四十九天,竟然都没有炼化!” 她听见什么人嘟哝了一句,瞬间,天地失色,原是那盖子,又重新合上了。 她在热汤里咕噜咕噜的笑,现在要是有人给她一把斧子,她都能把自己叫做盘古。 好黑啊! 这世界,好黑。 体内,万千妖魂同悲切,在炼丹炉下,他们在无忧的脑海里尖叫逃窜,扰乱她的识海。 “看来周域,还不太行啊!” 无忧闭上了流泪的左眼,将所有妖魂的悲鸣锁进去,不再理会。 原来,自己身体里,住着这么多倒霉鬼。 她有点嫌弃,感觉自己像个包租婆。 她将发簪上的金色蝴蝶拆了下来,用蝴蝶梦幻的翅膀遮住灵魂深处的战栗。 来吧,这才是,真正的修仙界,像自己展露出全部的丑陋吧! “匿蝶,帮我收住这群胆小鬼,今天,我就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主角光环。” 狂风呼啸着,抓住了她的裙摆,手掌一挥,斩断粉色的裙摆,露出里面白萝卜一样的小腿,她跳舞一般,抱着狂风,在风中跳了一曲华丽的华尔兹,而后旋转着,将狂风抛弃,奔向下一个地方。 她嘻嘻哈哈的笑着,身后的狂风被戏耍,落在她后面,幻化出巨大的手掌去捉她。 “刺激!” 她速度极快,左躲右闪,上下穿插,在空间闪烁着,变换方位,数次,从指缝中溜了出去。 天上地下,她的速度,是最快的。 她不免有些得意,停下来,再看太上真仙,也微笑着,轻摇羽扇。 瞬间,三道龙卷风冲着她卷了过来,这次那龙卷风,灰白色的外表面,依稀透出些红光。 无忧皱了眉,那里面,好像是熊熊火焰。 火借风力疯长,风借火力疯狂,顷刻间,化作三座大山一般高大的龙卷风,携带者摧枯拉朽的惊人力量,将天地间的一切搅得支离破碎。 艹! 无忧头也不回,她感觉又回到骑着摩托逃命的日子。 以前,她怕寂寞追上自己,所以在黑夜里骑得飞快,宣泄少年人孤寂的哀怨。 现在,她怕死亡追上自己,此刻,她心中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能听到耳边不断咆哮的风声,看到,那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天罗地网。 法力与咒语编织的落网,那巨手虽然没有抓住她,却到底把她困在了一个小范围,趁着她没有注意,将她围困在其中。 gameover! 她傻眼了,来不及停下,狠狠撞在那法力编织的罗网上,咒语立刻缠住她的身体,瞬间,吸走她所有灵力。 转过头,她看着太上真仙佝偻着走了过来。 “为什么?” 她想要一个答案。 自己不明不白的来到这个世界,真玄子不明不白的被抓走,自己身体里不明不白的住了一大群妖怪。 这一切的一切,困扰着她,她不想死,她不想结束,她想弄明白,起码,让她死个明白。 “你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早就该死了。” 太上真仙心情不错,略微跟她多说了两句。 “不,你错了,既然我没死,那我就不会轻易死掉。” 无忧笃定的看着太上真仙灰色的眸子,这么苍老而没有生命力的眸子,不可能,自己绝对不可能死在这里。 谁来救救自己。 不用想,她都知道,这个时候,还能向谁求救。 “师姐,救我,有人想杀我~” 她扯着嗓子大喊,像一只雄鸡,叫醒了今天的朝阳。 她那胸有成竹的眼神,让太上真仙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讨厌,他讨厌这样的眼睛。 他高高在上,将天罗地网收起,准备将无忧投入炼丹炉。 无忧像网中鱼一般,被吊了起来,她扯着罗网,四处张望。 一抹蓝色的身影突然出现,由远及近,但是,比人先到的,是寒冷刺骨的剑意。 霜降纯净的蓝,在此刻,无比抚慰无忧的心脏。 她睁大眼睛,欢喜的喊: “师姐,师姐!” 无颜早已今非昔比,一剑将天罗地网破开一个口子,将无忧抱了出来。 被破坏的天罗地网,金色的缺口,缓慢的自我恢复中,太上真仙望着无颜,下垂三角眼显露出明显的凶光。 无颜对杀气极为敏感,她有些诧异,问道: “太上真仙,为何伤我师妹?” 太上真仙露出怪异的笑容,呵呵笑着,喃喃说道: “来得正好,连你一起杀了,祭我这九灵宝炉。” 无忧本来担心太上真仙说出自己是半个妖怪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开口就说要连着无颜一起杀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 无忧看了看师姐,不禁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感到无比迷惑。 这是他妈的什么迷幻剧情。 但是她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 凭师姐杀妻证道的人设,要是知道自己是半个妖怪,不用这个老头动手,她说不定会抢先拿下自己的人头。 现在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主角活下去,又不至于崩掉师姐的人设,那就只能强行给配角降智。 想到这里,她看着太上真仙的眼神都变了,那蔑视中又带有一丝同情的模样,让太上真仙看得甚为火大。 几千年了,几千年了,他还是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恨! 天之骄子永远不懂别人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跟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两人,投进自己的炼丹炉,要是能成功,他相信天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要是不成功。 天帝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毕竟这天上地下,能医治洛离的,只有自己一个。 天帝那老婆,身体本就虚弱残破,自归云城回去,本就受了风寒,要不是自己法力高深,早就去了隐藏地府。 就是这样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天帝也不知道节制,偏偏每日与她欢好,她那枯荷一般的身体,哪里受得住,没几日,便迅速的衰竭了。 这一次,不只肉身,她连同魂魄一起衰败了。 这种情况,她几乎没法再轮回转世,只怕一死,即刻便会灰飞烟灭。 天帝着急,他也着急。 千年前为了给洛离养魂,他与天帝联手,在六界收罗大量魂魄,只为找出合适的魂体,给洛离补魄。 这样的事情,做一次,便足够在渡天劫时,被万千神雷,劈散神魂。 但天帝向他承诺,千年后,将不会再有渡劫真君。 他本来也做了不少错事,甚至渡劫无望,既然如此,还不如跟天帝联手,一同铲除渡劫真君。 可是有些事情,越是不想让人知道,偏偏就越是莫名其妙就被人知道了。 那埋藏万千妖骨的湖泊,偏偏就被渡劫真君发现了。 他甚至还带着紫藤的妖骨去寻他。 可怕,太可怕了。 要是被渡劫真君知道,那一个湖泊是尸体都是他干的,那他等不到消灭渡劫真君,就得先被他消灭了。 听闻又有大妖重回人界。 只稍微一打听,他便确认,那是他曾经斩杀的妖兽,朱雀。 轻摇羽扇,狂风四起。 他显露真身,带着真仙的威压,一步一步走向无颜无忧二人。 “太上真仙!” 无颜握紧手中霜降,将无忧护在身后,任由狂风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她也忍不住再次呼喊对方的名字,致以她最后的警告。 “嗯~” “为紫藤付出代价吧!” 太上真仙抱起,身形暴涨,露出大片大片强健的肌肉。 平时,他以苍老无力的老者形象示人。 但丹修,本就耗费体力,无论是种灵植抢灵植还是抓天地灵宝,没有一件事,是无力的老者可以做到的。 完全体的太上真仙,浑身肌肉,灰白的头发根根竖起,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超级赛亚人。 呵,好一个农夫。 无忧抓着无颜的衣袖,看着对方肌肉爆衣,不禁有些紧张。 “打,师姐,狠狠的打,打他妈的。” 这臭老头,一上来就搞死了她的乌龟小蛇小狐狸,她心痛得要死,本来能够忍住的眼泪,在无颜来到之后,变得汹涌起来。 想起躺在炼丹炉里无数的尸体,她忍不住要呼叫动物保护组织,将这个臭老头逮捕。 匿蝶贴在她左眼,直接在她识海传音: “你师姐打不过她,趁这段时间,我们跑吧!” ? 无忧兴奋的右眼,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她皱了眉,在心里默念: “闭嘴,你懂个屁,师姐一定会赢。” 匿蝶深沉的叹息,看着无忧异常坚决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诸多误解。 “你在这里,也只是多一具尸体,你跑了,我们还能活。” 为了这些小妖怪,匿蝶付出了太多,他不想放弃,仍然试图说服无忧。 “不,你不懂,我走了,师姐就死定了,我留在这里,她一定能活。” 这场仗,应该是没那么好打。 “师姐小心。” 她牵了牵师姐的手,想要把自己的主角光环分她一点。 她无比坚信,有主角光环护身的自己,肯定不会实在故事开头。 但是没有主角光环的师姐就不一定了。 按照套路,师姐一定会为了救她付出生命。 她在这个世界,失去的,够多了。 如果师姐没了,感觉后续也没什么意思了。 来吧,师姐,让我们,共存亡。 无颜亮起霜降,与无忧背靠背,共同战斗。 太上真仙的杀意不需要确认。 无颜的剑也毫不留情。 霜降与羽扇,在天空频频相接,大地震颤一片,无忧恢复灵力,凭借着诡异无规的身法,在两人交战的间隙,对准太上真仙,投去一个个爆炸符。 即使那些爆炸符,甚至都不能打破对方的神辉,但她依旧毫不停歇,不停的发起进攻。 在霜降的作用下,太上真仙的速度,在逐渐减缓,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将羽扇收起,放弃进展,跟无颜对拼法力。 抬手间,狂风呼啸,天地间一片,巨大的法力幻化成连续的火焰,对着无颜袭去。 无颜深吸一口气,太上真仙的法力高她许多,比拼阵法,她必然处于劣势。 对方的攻击她化解不了,干脆挥手,施法: “漫天星辰决~” 无数流星,对着太上真仙的九灵真火,打了过去,但是数量,显然不如对方多。 “复制!” 无忧掏出一张复制符,异想天开的对着无颜复制了阵法,顷刻间,流星的数量增加了一倍。 “哈哈哈~” 她开怀的笑着,没想到自己的符咒,连仙术都能复制。 但是下一面,一团九灵真火打在她身上,她只觉得灵魂像是被剥离一般,大脑传来尖锐的刺痛。 绿色的火焰,蔓延全身,她像个流星,向着地面坠去。 与此同时,无颜也被打中。 这九灵真火,会将击中之人的法力,顷刻点燃释放,几乎在瞬间,将对方的法力清空。 两人一东一西,共同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