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 第1章 楔子 长安四年(公元704年) 碎叶城 番人将军走过碎叶城中心,看到一众军民正将一块红色巨碑推入刚挖好的深坑之中,巨碑是用一整块当地特有的红色花岗岩雕凿而成的,碑额刻着一幅奇特的双狼图案,线条粗犷简单,却极具神韵,两头狼的背脊交叠在一起,毫无凶戾之象,均自低头垂目,温顺如犬。 城外已被突骑施的铁骑团团围住,他率领援军也只打得敌军稍退,守城诸将已决计要要弃城突围了,巨碑上的铭文是唐皇敕令,因此不能落入敌手,上次碎叶城失陷之际也把这个碑埋了起来,如今又要放倒埋起来,众人倒也驾轻就熟了。 这番人已是中年,须发依旧蜷曲浓密,但依稀已见灰白,双目却湛蓝清澈如秋水。 路边一群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人见他走来,一起抢上来跪倒行礼,为首一人道:“不知是哪位将军解了我碎叶之围。” 那番人赶紧上前搀扶道:“某乃伊嗣俟之孙,卑路斯之子,波斯人之王——纳尔希耶。” 那人再拜道:“原来是泥涅师大王。” 原来这番人是波斯王泥涅师的铁骑,他是波斯末代皇孙,自称纳尔希耶乃是波斯语音,唐人不善此绞舌之音,故呼为“泥涅师”。 当年波斯亡国,祖父末代波斯王伊嗣俟国破身死,其父卑路斯一路东行至长安向大唐乞援。只是“天可汗”已老,没了雄心壮志,拒绝出兵为波斯复国,只是给卑路斯封了个爵位,卑路斯恢复之志难伸,不久郁郁而终。父亲死后,泥涅师仍念念不忘复国之志,传闻二十多年前泥涅师深入吐火罗地,重建波斯王庭,召集了众多流散的波斯武士及昭武九姓之胡人,渐渐聚集起了近万人的军队。 泥涅师虽自立波斯王,但他手下人不过上万,附庸大唐并无一城一池,多半也没人拿他这“波斯王”当回事,但众人感念其解围之恩,行了跪拜大礼。 泥涅师急忙伸手相搀,道:“尔等受苦啦,突骑施只是暂退,快做准备回龟兹安西都护府吧。” 那人头戴风帽将面目遮住,也不知是胡是汉,他许是太激动了,伏在地上泥涅师一把竟未搀起,他蹲下身子再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搀扶,却见寒光一闪,那人破烂的袍子下面居然露出一柄短匕,泥涅师大吃一惊,想要起身右臂却被那人死死抓住,一时挣脱不掉,那人一匕攮来,还好泥涅师身着鱼鳞细甲,匕首竟扎不透,在甲片上划出一道火星,偏斜出去。 波斯护卫见状大惊,纷纷拔刀要上前相助,然而那一众乞丐早已悄悄站好方位,此刻纷纷掏出匕首迎上去片刻就刺死了数人,护卫虽然人多却也一时援护不得。 泥涅师也是出生入死的大将,虽慌不乱,就地一滚,挣脱开来,想要拔刀自卫,不想那人短功夫甚精,猱身而上贴着他身子疾刺,泥涅师左右支拙一时拔刀不得,若非身上甲胄坚密,只怕已经遇险了。周围西域民众见惯了阴谋暗杀,竟然远远躲开观看,也无人来相助。 正在此时,几辆马车队经过,看起来像一支商队,但此刻货物尽都抛弃了,车架上都坐着人,老老少少的似是一大家子人,有几个青壮的男子骑着马,携着武器在车边护卫,为首一个中年汉人见状,策马疾驰抽出胁下佩剑疾砍那乞儿。 那乞儿身手不俗,一闪身避开来剑,回手一匕刺在马颈之上,那马鲜血狂喷,立时倒毙,中年汉人飞身跃起,在空中手腕一抖,舞出一个剑花,寒光三点,径取乞儿双目和胸口,乞儿兵刃虽短却出手极快,叮叮叮三声准确地荡开了这空中扑击的凌厉三招,那中年汉人腾跃之势已老,向下坠落,乞儿正待挺匕首刺他小腹,却突听背后疾风不善,原来是泥涅师得了这一时之空,终于抽出弯刀,他出刀极快,斜劈那乞儿左肩,这一刀势大力沉,乞儿虽尽力闪避未被一刀劈为两半,却被一刀削掉了半个肩膀,这乞儿悍勇异常,怒吼一声向泥涅师冲去,想要与泥涅师同归于尽,然而胸口突然刺出一个剑尖,原来是中年汉人双脚落地,挺剑疾刺穿透了他的胸膛,那乞儿浑身扭动,还要向前冲,泥涅师弯刀一轮,将他的首级砍下,这才扑倒在地不动了。 这时波斯护卫也将其他刺客放倒,上来将中年汉人团团围住,泥涅师赶忙制住护卫道:“不得无礼,这位朋友刚刚救了我。” 这时护卫拾回那刺客的头颅,泥涅师细看这人虽是黑发黑瞳,但是长着连鬓络腮的胡子,似非汉人。 那中年汉人上前叉手道:“是黑衣大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泥涅师点点头道:“没想到突骑施居然与大食人有染,大食人与我波斯有灭国之仇,今日若非老客,泥涅师险些命丧仇敌之手,不知老客如何称呼?” 泥涅师见那汉子穿着一领白袍,外罩皂色半袖衫,头戴软布幞头,看模样是个商人,因此称他为老客。 那人却道:“在下秦州李客,本是王方翼公的亲卫……” 泥涅师知道王方翼曾检校安西都护,碎叶城便是王方翼所筑,不限唏嘘道:“十五年前王公已死在流配崖州的道上了……” 那人接口道:“小人亦有耳闻,当年小人本该随王工东返,然而王公托付小人一件要紧的事,小人寻访了二十年,三年前才终于有了眉目。” 泥涅师知道“那件事”,道:“这么说你找到了?” 那人点点头。 泥涅师又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找到的就是对的?”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方玉牌,这玉牌质地极佳,当是产自于阗的无暇美玉,但其做工更是精巧,又显然是长安工匠才有的手艺。泥涅师凑近细观玉牌上的篆刻,立时浑身一震,道:“兹事体大,李郎如果信得过纳尔希耶,先随我回中原,徐徐图之吧……” 两人正说话间,一辆大车缓缓驶过他们身边,车上的布篷掀起一角,露出一个三四岁童儿的脸来,对李客道:“耶耶回中原,是要给十二郎请教书先生么?” 李客笑道:“是了,十二郎聪颖,阿耶自然要到中原请最好的先生教十二郎读书。” 那童儿闻言欢喜地靠在舆上唱起歌来: 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 若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泥涅师与李客并辔而行,一众车马随着他们迤逦向东而行,此刻日已西坠,在大地上撒下一片金黄,远处楚河波光粼粼灼人二目,泥涅师仿佛又见到了二十三年前的场景。只是那时石碑在立起,碎叶城甫建,他一路西行,满怀壮志,一心要光复故国;而此刻碑在倒下,碎叶城破在即,而他要东回长安,一生抱负已化为泡影。 (本章完) 第2章 南陵碧山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老者在粉墙前捻着胡须轻轻反复吟诵着,墙显是新粉的,雪白的墙面上仅有这一首题壁诗,墨色在未完全干透的墙壁中微微晕开,便似笔墨透入宣纸中,更显诗意空濛淡远。老者须发皆白看来已是耄耋之年,虽是皱纹堆累但面色红润,精神甚是矍铄。他身着青袍一副道士打扮,此时正值盛唐,当今明皇圣人崇好道教,故文人名士多有做道士打扮的,从老者腰间系着的那条黑鞓九环白玉蹀躞带来看未必是真道士。 老者身边还有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那人短衣箭袖、腰悬宝剑,一副武人的打扮。见老者在壁前沉吟已久,他凑上去问道:“贺监,此诗如何?” 老者道:“此诗虽不拘格律,但诗境似近而实远,诗情似淡而实浓,行文舒展,蕴意幽邃。在这小县城小酒肆之中能见到如此绝妙诗文,倒也真可谓‘别有天地非人间’了……” 那汉子闻言忽地双眼一亮,喜道:“莫不是谪仙人所做?” 老者不答,捻着胡须兀自沉吟。 此店坐落于南陵城中“仙酒坊”内,名唤“纪家老店”。南陵属江南西道宣城郡,只是个小县城,但小城东临漳水,碧水拖蓝穿郭而去,西依安贤寺,古刹疏钟更显宁静幽远,虽非大山大水,却也算得风光清丽,别有一番风致。仙酒坊位于漳水河畔,此时已是暮秋,酒家掩映在岸边一片红叶细柳之中,倒也颇觉风雅不俗。 在酒肆中饮酒的均是操着乡音哩语的当地人。这二人一望而知并非本乡人,老者看着仙风道骨,汉子却生得英气豪迈,一道一俗的打扮在这小酒肆中显得颇为扎眼。 店门被忽地左右一分,风风火火跑进来一童儿,这童儿穿着粗布短衣,头发在脑后梳成一束,扎了一个髻并未戴帽,看来似是读书人家里的书童。书童径直奔向两人,两人初到此处并不认识这书童,正自奇怪,那书童却对中年汉子道:“请将军让一下。”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展开来是个小小的随身卷子,童儿细心将那壁上诗文抄录下来,壁上诗文是信手所写的行草,那童儿用小楷誊写下来却无半点凝滞,显是常做此事,对诗人笔体甚为熟稔。 老者笑道:“太白兄还是这等随处写诗,写完便走么?” 童儿方才抄写完毕,听老者如此说,向老者作揖道:“仙翁如此说,想必是主家同道了。” 老人打趣道:“童儿识得我么?” 那童儿歪头微一沉吟,叉手左捧于胸前,道:“老仙翁天庭饱满,鹤发童颜,似是画中走出的老寿星南极子,莫非是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贺大人讳知章。”言毕跪下就要磕头。 这老者正是大诗人贺知章,因新拜秘书监而被尊称为“贺监”。他见这童儿只是十岁出头的模样,竟能通过言语和相貌推断出自己是谁,这份见识倒是不俗了,连忙俯身相搀,赞道:“小哥好眼力,快快请起,无需多礼。” 那中年汉子却道:“贺监名满天下,谁人不识……” 童儿笑道:“如此说来,要识得将军,才算的本事咯?” 他一口一个将军,似是吃准了中年人是个军官,须知唐人尚武,仅从携着武器倒也不好骤下定论,那童儿却侃侃道来:“将军胁下七星宝剑名满天下,听闻将军曾舞此剑于长安兴庆宫花萼相辉楼,被当今圣人钦点剑术天下第一,裴将军名满天下,谁人不知?” 这中年汉子心下暗忖:“这七星宝剑乃是剑身嵌有七颗铜钉,却并非在鞘上镶嵌宝石做装饰,此时剑在鞘中,这童儿如何知道此剑便是七星宝剑?” 童儿续道:“将军心里怕是在想:这剑在鞘中,如何便知是七星宝剑?我听说‘七星宝剑’本是东吴大帝孙权所铸,名曰‘流星’,说的是宝剑舞动之时剑身所镶铜钉曳动便似流星,然而吴帝乃是一朝人主,宝剑虽利却无上阵杀敌之需,因而剑工在格手处配了白玉剑琫而非铁制剑镡,称为“玉具剑”。而将军乃世之虎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用此剑上阵杀敌自然不能用玉琫这样中看不用的东西了,只是名剑古远,剑琫已与剑舌互相侵浸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了。将军又不忍损毁古物,便以南海樫木熬制成栲胶,涂刷于玉琫之上,其坚硬堪比金铁,虽斧斤亦无法摧折。普天之下刀剑虽多,这形似玉,色似木,硬如金的剑琫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贺知章乃是文官,不懂刀剑之事,此刻被那童儿说得好奇心起,斜睨那佩剑,果然那剑格手处造型甚是古朴,色泽如久经摩挲的老木头,乌中透亮。 那中年将军一翘大拇指,道:“某正是河东裴旻,剑术天下第一却是愧不敢当,小哥儿好眼力。”心里却道:这番说辞想必是太白兄教给他的,只是太白不知我不拆这白玉剑琫却非因好古,剑要用起来得心应手,重心不得偏差分毫,若拆了玉琫另装别的格手,难免要破坏剑器本身的平衡,反而不称手了,这其中的细节却是太白兄也不知晓了。不过这少年见机之快,观察之细微,混不似十几岁的顽童。 童儿郑重抱拳一揖道:“左金吾大将军威名谁个不知?将军在北平射猎,一日连射三十一只猛虎;又北征溪人,身陷重围凛然不惧,以宝剑接连斩断敌酋射来四支飞矢,威震胡人不敢来追,使全军得以全身而退。真当世之大英雄也,小童儿真正佩服的紧呢。” 童儿所说的两件事都是裴旻生平最得意之事,裴旻也不免嘴角一扬。 那童儿问道:“二位大人真正稀客,不知远来南陵所为何事?” 贺知章道:“这却又要你再猜上一猜。” 童儿道:“莫不成是专程来找我家先生的么?” 贺知章抱拳道:“还请小哥儿领路。”算是回答。 童儿喜道:“当真如此?自当为两位大人引路。” 此刻卷子上的墨迹也已干了,便收起卷子,与了纪老几个铜钱钱,将葫芦用一条皮绳系住负与背上,一行三人出了酒家,贺知章、裴旻各自乘马,书童却没有坐骑,在前面奔跑引路。这仙酒坊在城内贴着东郭,童儿却不往城内跑,取道出了城门向东发足狂奔。贺知章心中奇怪:原来太白兄不居于城坊内,正自思忖间,裴旻已先开口问道:“我说小哥儿,走错路径了吧?我们要寻你家主人,你却如何带我们却往山里走?” 童儿转头回话道:“两位有所不知,城东有一小山名唤寨山,这寨山四季常青故又称碧山,方才诗中所说碧山便是此地。自前岁太白先生前来游玩,被此处山水所吸引,举家搬到山下结庐居住了。” 贺裴两人均心道:原来如此,太白兄最是寄情山水,又是洒脱不羁之人,确实不应住在城内人间烟火处。 两人问童儿碧山距此地多远,童儿道:“有四五里吧。” 二人闻言便邀他上马同乘,童儿答道:“如何敢与大人共骑?”说着就自顾自地跑下去。 贺裴二人相视一笑,心道这童儿倔强,一会儿跑不动了,再邀他上马便了,当下缓辔跟在他身后。 二人不知这童儿跟随李白耳濡目染,对长幼尊卑这一套看得并不甚重,拒与二人同骑却还有另一层考虑。童儿见裴旻骑的是匹高大的军马,皮毛油亮、筋肉虬结甚是雄壮,然而两人的行囊包袱都驮在这匹马身上,再驮自己只怕力有不逮,若要共骑便得乘贺知章的坐骑。再看贺知章所骑却是一匹其貌不扬的老马,马瘦毛长、毛色驳杂,马臀窄瘦,两侧的髋骨在皮肉之下凸起。只怕驮贺知章一人还有些费劲,如何能再多一人?因此不肯上马。 这童儿脚力还真是了得,裴旻放马跟着他跑了一程,不禁奇道:“小兄弟小小年纪脚力倒好。” 童儿边跑边说:“这道我跑得熟了,自然快些。” 裴旻心中却道:这可未必,军中日日操练跑步,有此脚力的人却也不多,单说这跑了几里地还能张口说话就没几人能做到。心中不禁对这童儿又多了一份喜爱,想此孩儿倒适合从戎,在军中做个斥候。 不多时到了一座小山脚下,遥遥望到一座独门院子,想必是李白的居所了。裴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心下暗自度算,这一路下来五里地只多不少,自己与贺监两人信马由缰未曾刻意勒马,等于是两匹马撵着童儿在跑,这童儿跑这一程竟然只用了一刻多的时间,寻常人跑来只怕半个时辰还不一定够。 贺知章此刻却没再注意这童儿脚力如何,他已经被眼前这所宅子吸引住了,但觉太白这个院子盖得实在太妙,屋舍是茅草顶的木屋,虽然朴素,但其背枕如黛青山,前有小溪潺潺,院外散落着几株粗大的果树,倒也别有韵味,屋前院子不大,也就一洼小小的菜地,几只老母鸡在院子中悠闲地踱着步。 童儿呼哧带喘地叉手道:“两位大人稍等,小人进去通禀一声,请先生出来相见。” 贺裴两人皆下马微笑抱拳道:“有劳小哥。” 童儿推开柴扉转入农舍内,孰料等了多半刻不见李白出迎,也不见童儿不回转。裴旻对贺知章道:“这屋子看来甚小,只一进而已,就算太白要更衣,按说早该出来了,难道有人不利于先生?” 贺知章还在迟疑,裴旻却是军人作风,推开柴扉冲进院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屋门口。 正要推门而入,门户却忽地大开,一道白影激射而出,随即一点寒光当胸刺到,这一刺来得甚快,但裴旻见机更快,他宝剑不及出鞘,直接举剑鞘横格,那白衣剑客却改刺为点,手腕一沉剑尖直指他小腹,裴旻也随即变招,立时剑鞘改横为直,拿剑鞘头去砸来剑,这一下要是砸中,来剑就算不当场折为两段,也要刺入土中不得抽出了。那剑客应变也是极快,当即手臂内旋,剑尖向左旋避开这一砸,裴旻知其下一招就是再自左下向右上撩自己双目,当下手腕一翻,剑鞘改为头上柄下,如一剑撩来必先撞上他的剑鞘。那人却中途变招身随剑转,一剑抹向裴旻后心,裴旻把剑鞘往左手手肘上一靠,右脚后踏,身子一转避开后心要害,这剑如再扫来便是直撞在他剑鞘上了。 七星宝剑的剑鞘乃是南海樫木所制,寻常刀剑砍上去只能留个白道,因此裴旻有恃无恐拿剑鞘去迎对方剑锋。对方接连四招大开大合分刺裴旻中路、小腹、双眼、后背,可谓招式凌厉,而裴旻只以剑鞘在胸口左右上下划动,每每料敌机先、后发先至,非但避开对方杀招,及至第四招,已成捧剑式。 捧剑式乃是裴家剑法的起手招式,左脚前右脚后,剑鞘横担在左臂之上,看似好整以暇,但其后奇变横生,右手可顺势抽剑直刺对方胸口,亦可立起剑鞘,劈对方上路,或左腿横扫,剑脚齐使,攻其下盘。一招之间便可转守为攻,若对方剑法不济,拆解不对,一招便断送了性命。 然而裴旻早已看清来人面目,宝剑并不出鞘,连剑带鞘挥出直指对方眉心,对方适才招式已老,只能后退一步,但来人不耻守御,矮身挥剑还想抢攻,裴旻改刺为点,向下戳去,竟和白衣剑士适才第一招一模一样,只是白衣人是挺剑向前,裴旻却是原地挥剑,若那人继续前攻,非一头撞上剑鞘不可,剑虽未出鞘,但一头撞上这坚硬如铁的樫木剑鞘,只怕也要大大的不妙。那人只得再退一步,不料裴旻也跨步上前剑鞘直指,那人退一步是为了蓄势再攻,因此步子并不大,裴旻却是大步抢前,这一进一退之间,剑鞘竟距离那人眉心又近了尺许。那白衣剑士无奈只得又退一步,裴旻便也又跨上一步,这次却追得不太紧,那人见有隙可乘,便兜转剑身,从右向左横扫而来,同时人向右转摆脱剑鞘所制,待得剑锋与身子一线之际倏地挺剑向前改扫为刺,人剑合一,人在剑后叫人无隙可乘。 裴旻见招叫了一声好。却向右旋身拿剑鞘横扫径直去点对方剑身,却也是那白衣剑士方才用过的招式,白衣人此前已是两次变招,此一番用力前刺力道完全用实了,避无可避剑身被撞剑锋只偏了寸许未能刺中裴旻,却收招不及,噔噔蹬向右抢出数步,险些跌倒,原来这一招青龙探海最是凌厉不过,在正面无论如何格挡,借此一冲之力都可快速变招将对手各个部位都笼罩在剑影之下,唯惧侧击,由于人力剑劲均贯于一线,裴旻在侧面轻轻一敲便叫他失去了重心,跌出数步。 裴旻追上去拿剑鞘抵住那白衣剑士的后心笑道:“太白兄一别经年,剑法却未精进啊。” (本章完) 第3章 石室丹鼎 白衣剑客错身一个鹞子翻身转过来拿剑尖点开剑鞘,裴旻方才一招已经得手,不再出招,任凭白衣剑客把他的宝剑荡开,白衣剑客唯有这一招得以施展完全,显得衣袂飘飘,甚是潇洒,算是挽回了点面子。 再看此人白净面皮,虽已过不惑之年,但剑眉星目,眸子迥然有神,三绺髭髯飘洒前胸、并未束发,须发飘逸便如仙人一般。正是贺知章口中所称的“谪仙人”——李白。 李白收剑拱手道:“裴大哥向来可好啊,听闻大哥新拜左金吾大将军,保卫京畿重任在肩,怎地有空来看兄弟。” 原来十二年前李白初入京城之时就曾向裴旻讨教剑法,河东裴氏久负盛名,人才辈出,裴旻乃祖裴行俭便是文武全才,官至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统军尽平十部突厥。裴旻虽然善武不善文,但也颇好结交文士。他与李白一见如故,倾心相交,将二十八路裴家剑法倾囊相授。裴家剑在军中、民间均多有修习,李白得裴旻亲自将种种变化一一详加指点,自然比寻常练家子要高明许多,但李白剑法既得自裴旻所授,与裴旻比试自是处处受制,虽起手偷袭抢攻得几招,数招之内就攻守易势,完全被裴旻所压制了。 贺知章初见门内窜出一人兀自吓了一跳,二人激斗之际也分辨不出是谁,他不懂功夫,不知裴旻已全然占了上风,只道对方招式凌厉,裴旻不及拔剑,不禁忧惧交加,此刻二人斗罢,他也看出白衣人便是李白,方长吁一口气,,道:“谪仙人玩笑开的厉害,老夫着实吓了一跳啊。” 李白见赶忙弃剑,叉手施礼道:“裴将军剑术天下第一,白却又如何胜得过他,能招架得一招半式已是侥幸了,不想竟然惊到贺监,罪过,罪过。” 贺知章摆手道:“怎地太白兄与我也要以官讳相称么?你我乃是忘年交,当仍以兄弟相称。” 李白当下不再客套,上前握住贺知章的双手道:“老仙翁,贺大哥,你可是想杀兄弟我了。” 开元二十三载,李白入长安求谒不得,郁闷之际闲游长安紫极宫,巧遇贺知章,贺知章诗文才情名满天下,乃是当世文坛领袖,其时贺知章为礼部侍郎,李白只是一介布衣,两人却成了忘年交,贺知章称李白为“谪仙人”,引为生平知己。 后李白干谒不成,落寞南返,与贺知章一别经年再无消息往来,今番这位忘年挚友竟忽然到了自己家门口,李白如何不喜? 李白携了贺知章和裴旻的手道:“快里面请!” 方才引路的书童立于门侧,还有一双儿女藏在他背后,偷偷望向这边。李白点手唤到:“长阳、伯禽,快来见礼,再去叫你母亲来拜见两位世伯。” 伯禽年幼不知遮掩,说:“刘娘亲方才冲冲大怒说:又来了甚穷酸朋友,莫要叫老娘来服侍。” 伯禽与长阳均是李白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前妻许氏所生,许夫人出身安州望族,是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然而许夫人三年前病故了,现下这位夫人刘氏乃是李白在南陵的续弦,因此伯禽称她为刘娘亲,孩子奶声奶气的说出如此粗鄙的言语,让李白颇为难堪,当即脸皮就有些发红。 那书童见状一皱眉,转身回屋,片刻后但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出来一个妇人,倒也徐娘半老尚有几分姿色,只是一副村妇的憨傻之气,满脸堆笑谄媚道:“原来是来了两位三品朝臣的大老爷,奴这厢有礼了,快请屋里坐。”又命童儿快去捉只肥鸡下锅煮了待客。 贺裴二人相视苦笑,均想太白兄如此旷达之人,续弦竟是这么个浑拙懵楞而又趋炎附势的乡野村妇。 李白道:“不去屋里了,两位随我到后面去。” 李白带贺裴二人绕到屋子后面,却是一方巨岩,李白让童儿点了火把当前引路,岩石与地面之间露出一条仅可容人弯腰进入的狭窄缝隙,李白做一个请的手势,众人便鱼贯而入。 洞穴入口甚低,只童儿不必弯腰,其余人均低头弓背而行,行不数丈远,山洞豁然开朗,竟然是一间颇为高敞的天然石室,形似倒扣的巨瓮,这巨岩从外看是囫囵一块巉石,其实是颇多巨石天然堆垒而成,便似巧手匠人一块块砌筑起来似的,然而石室广有十丈,高逾十丈开外,绝非人力能为了。 此刻洞外天色尚明,但见天光从自山岩缝隙间泻下,在室内形成错综复杂的光柱,照的一片光华,真如洞天福地一般。洞内中央地势稍平,放置了一口青铜的丹炉,铜色已转漆黑,其上铸刻的文字古奥难识。这青铜丹炉有两人高,宽须得两人合抱,不知是如何搬进来的。 李白见贺知章望着丹炉出神已知其心中所疑,便道:“季真大哥,这丹炉可不是李某搬来的,那日与童儿游山时,童儿失足跌落才知有此洞穴,进来时便见此炉鼎,丹丘生说是先秦上古之物,其上所铸虫鸟大篆丹丘生也识不全。只是蒙尘日久,怕千年来未曾升炉,料想原主早已羽化飞升,留下这一方洞天福地只待有缘人咯。” 其时李白已年过不惑,仕途看来愈来愈无望,自从发现这此洞穴后,便常来此打坐吐纳修真,又请好友道士元丹丘相助开炉炼丹,只盼金丹早成,和一家人服了一同白日飞升,然而散尽钱财却终是一无所获。 裴旻不懂丹鼎之事,却颇感稀奇,走近丹炉用手抚触,却发现丹炉竟然是温热的,急忙撤手。 李白笑到:“裴兄小心了,此丹炉甚是神异,乃是三层转心的悬胎鼎,丹药悬于炉中,夹层中以伏火烧炼,经年不息,是以炉外炉内均不见火。若非丹丘生识得此机关,这炉火是决计无法重新点燃的。” 贺知章知道李白所说的丹丘生乃是终南道士元丹丘,此公乃是炼丹的圣手,随口问到:“不知炼出过几转丹?” (本章未完,请翻页) 炼丹之道在于不断炼化,将炼丹所用各种珍贵的药材矿石一同放入丹炉中熔炼,若能凝聚成丹便为一转,再以此丹为引,放入更多药石入炉复炼,再凝则成二转,如此九次便是“九转”了。炼丹用得最多的材料是丹砂,因此一转丹是朱红色,称为“丹”便是红色之故。然而世人相信“九转丹”是金色的,称为“九转紫金丹”,抱朴子葛洪言:“九之,三日得仙。”说的便是如服九转金丹,三日内便可得道飞升,羽化成仙了。 李白自嘲道:“大哥见笑了,至多三转而已……” 三人谈笑间已近申时,童儿折回房子端来一大盘煮好的肥鸡,搭配了几个时令菜品,虽不是什么名贵菜肴,但胜在新鲜,倒也可口。童儿又端了一锅黄米饭上来,李白看了一眼,问童儿:“怎不做雕胡饭待客?” 童儿回道:“最近天凉了,菰米价高,主妇不让使用。” 李白怒道:“这妇人……两位乃我挚友,招待饭食竟也要搞得如此抠嗦吗?” 贺知章忙道:“襄州孟夫子有诗云:‘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可见这肥鸡、黄米乃是农家至乐啊,何陋之有?只是有朋自远方来,却有饭无酒,可非待客之道啊。” 李白这才醒悟道:“快,快!丹砂快去备酒!” 裴旻奇道:“这小童儿叫丹砂?” 李白呵呵笑道:“他本不叫这名。收养他时我醉心炼丹之事,因此给他取个小名叫丹砂,为了讨个口彩。” 童儿应命去取酒,裴旻待他走出石室,悄声问李白道:“他是个孤儿?” 李白道:“他是个江流儿……” 江边许多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便将未足月的孩子放在木盆之中随江水顺流而下,这种孩子便称作“江流儿”。运气好被好心人收养那便得活了,若运气不佳落在荒滩被野兽叼了去也是常有的事。贺子章是江东越州永兴人,自然知道“江流儿”之说。不禁唏嘘道:“没想到小童儿也是个苦命人,太白兄捡了他来倒也积了善因。” 李白道:“拾得他的却不是我,乃是正节先生,说起来倒也颇传奇,寻常江流儿都是顺水而下,这童儿的木桶却逆流而上,彼时正节先生正乘舟游于江水,顺水放舟之际,却见一木盆逆水溯行而来,心下大奇,命舟人驾船靠近才发现乃是一婴儿。” 裴旻奇道:“木盆何以能够逆水而行?” 李白道:“正节先生救起童儿时已明白了缘由,原来当时正是春末洄游之期,江中有一路溯游而上的凤鲚鱼群,也是凑巧这木盆恰撞入凤鲚鱼群,凤鲚数量众多,又不知避让,便推着木盆溯江而上了。” 裴贺二人齐声啧啧,李白笑道:“正节先生也说童儿福泽深厚……说起来,今春听闻正节先生被圣人诏入朝为翰林了?” (本章完) 第4章,白藤见召 贺知章道:“太白兄有所不知,吴筠已致仕了。” 正节先生便是道士吴筠,当今圣人闻其名,召为待诏翰林。然而圣人向他问道时,吴筠竟答:“道法之精,无如五千言,其诸枝词蔓说,徒费纸札耳!”吴筠多次当面顶撞,又请旨要归隐茅山,圣人为吴筠修道观之事明是嘉赏,暗中怕也有软禁之意。 李白吃惊道:“这却不曾听说,他既已归隐,怎地不来看我?” 贺知章道:“吴正节未能乞身而退,圣人命人在京城岳观为他别立道观修行,却不准他离京。” 当今圣上李隆基自先天元年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开创了开元盛世。但天下承平三十年,圣人也不免政务懈怠,又兼崇信神仙事,醉心丹鼎,时间久了变得疑神疑鬼、天威难测的很。吴筠多次当面顶撞,又请旨要归隐茅山,恐被圣人见疑为不愿助他修道成仙,为吴筠修道观之事明是嘉赏,暗中怕也有软禁之意。 贺知章续道:“不过正节先生虽未离京,却也做了正经道士,心若清明,不管身在何处,均可修真的。” 李白击节赞道:“季真大哥说的是。” 说话间童儿已捧着酒葫芦和酒盏回到石室中,酒就是纪家老店沽的,贺知章好酒,举盏嗅来便觉香郁,入口更觉醇厚中不失凛冽,虽不能和郢州富水、剑南烧春之类的名酒相提并论,但也堪称佳酿。 贺知章向童儿招手道:“小哥儿你叫丹砂?不知道起了训名没有啊?” 童儿窘迫道:“我本也不叫丹砂,我乃弃儿,不知父母为谁,何方人士,幸蒙筠伯伯见怜,携我一路至南陵,他只唤我‘童儿’,及随了太白先生,先生便叫我丹砂,说此乃厌胜之法,可以助他早日炼成金丹。” 贺知章哈哈大笑道:“那就由老夫替你起个训名,你既有此溯江而上的奇遇,便把你这‘溯’字拆开,作‘江朔’吧,表字‘溯之’。” 童儿觉得“江朔”比“丹砂”好听得多,当即跪在地上叩头谢道:“多谢贺监赐名。” 裴旻对童儿调笑道:“你也不用谢他,这‘溯之’之名么,只怕要一辈子驿星大动,走南闯北不得安生,这不,马上就要溯游而上咯。” 李白忽然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一丝异样,立刻想到两人一位是秘书监、一位是左金吾卫大将军,在朝廷中均非闲散职务,此番怕不是私访好友而已,便试探道:“二位此来莫非还有公务?” 贺知章哈哈大笑,拿眼示意裴旻,裴旻从腰间蹀躞带上解下一枚竹筒递与李白,李白赶紧双手捧过。此筒乃紫竹所制,刷了防尘避水的大漆,表面光可鉴人。细看圆筒正中被一条细缝分为上下两段,接缝处上了蜡封,打了官钤。 此刻李白握筒的双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双手用力一扭,蜡封应手而破,圆筒分成两截,露出一卷文书,纸卷触手坚滑,色 (本章未完,请翻页) 泽莹润如白玉,是白藤纸…… 唐代越中奉化剡溪水畔出产一种独特的古藤,称为剡溪藤,越人以此藤制纸,称为藤纸,这藤纸名擅天下,其中更有莹润如玉者称为“白藤纸”,乃是朝廷徵招、宣索制书的专用纸张。李白握着这卷等了十七年的纸笺竟然微微有些颤抖,他徐徐展开纸卷,但见上书: 门下: 闻剑南道巴西郡昌明青莲乡李白,天才英特,少益以学,出蜀以来,才名颇具,翰林吴筠荐之,野之逸才也,上着征辟为翰林院待诏。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贺知章自请宣之于南陵,左金吾卫大将军裴旻为副使。奉敕依奏。 天宝元年四月十九日 中书令、右相兼尚书左仆射、光禄大夫、晋国公臣李林甫宣 中书侍郎、紫微侍郎、赵国公臣王琚奉 中书舍人、集贤院直学士臣徐峤行 奉被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以上文书均为正楷誊写,三位中书分别用了印,最左侧用朱笔批注了两行小字: 天宝元年九月廿日 制可 李白阅后手持制书良久不语,裴旻走过来拱手道:“恭喜太白兄,终是入得朝堂了,吴筠请辞翰林时向圣人举荐了你,恰玉真公主和贺监在侧,趁机献上你《大猎赋》与《乌栖曲》,圣人看了拍案叫绝,方才有了这次征辟,我二人自请跑这一趟,我自不肖说,贺监此等年岁……” 贺知章摆手道:“老夫执意要来,非如此不足以向太白谢罪,贤弟上次进京老夫就想着要把你荐给圣上,然而但凡荐官都绕不开右相,咱们这位李宰相是出了名的‘口有蜜,腹有剑’,尤其嫉贤妒能,辗转经年不得其便,没想到吴筠却以隐退为契机将老弟的才名直达圣听。” 李白连连摆手道:“季真大哥何罪之有,兄与玉真公主对我有知遇之大恩,白没齿难忘,遥想当年初入长安,不得上谒天颜,终日在终南山别馆枯坐惆怅,幸得与季真饮酒谈诗,当日种种尤在眼前……” 裴旻见他伤怀,忙打岔道:“不要再翻这陈年旧账了,现下先想想何时启程上京吧。” 李白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两位如不嫌旅途劳顿,今天便可启程。” 童儿说:“那如何使得?还要安排家眷,收拾细软呢。” 贺知章笑道:“天子见召,自当星夜兼程赶往,家眷么……我看以太白兄大才,不会在翰林位置上虚位太久,待得圣上任命得了实封,看是留京或是外放,再接家眷不迟,现如今么,还是轻车简从的好。” 商量已定,李白便返回茅屋对刘氏说了,刘氏听说李白做了官自然欣喜,也只管催促李白赶紧启程,勿以家中为念,早日争个实缺外派,一家人再团圆。 李白洒脱本无甚细软,童儿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行李 (本章未完,请翻页) 猛地停住,江上行舟可不比路上驾车,可以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下有江水推动船体,上有江风吹动风帆,这船溯流疾驰而来却骤然停住,与大船距离不再增减一分,驾船者实是有极高明的手段,须知大船此刻亦在行进,这小船上的水手划水的力道需得拿捏得恰到好处,方能使得小船和大船同向同速傍行,想来这船上操舟之人绝非俗手。 众人走到船腰间,与那渔夫遥遥相对,却见渔夫举左掌在胸前,四指伸直拇指弯曲扣于掌心之中,右手握拳“啪”的一声击在左掌掌心,朗声道:“官船上的几位老爷请了,草民张鱼儿,世代在江水渔猎,给各位官爷见礼。” 寻常百姓见到官人多是叉手为礼,左手紧握右手拇指,小指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虚掩在左胸前三寸,称为叉手礼。这渔夫这一抱拳却是江湖路数,显得颇为不敬。 裴旻当即也以江湖规矩还礼,双臂展开,双手拇指上翘指天,继而两臂圈转,同时拇指内扣在胸前虚抱成拳。算是回了半礼。裴旻也不通名报姓,不客气地说:“这位张郎,诸位的船尾随官船不知是何意啊?” 张鱼儿见他身着软甲,腰挎宝剑显非俗品,想来是位将官,便道:“这位将军误会了,草民等并非有意尾随尊驾的坐船,实是今日要在江面上办一件紧要大事,才在此江面聚集,不想冒犯了尊驾,还请见谅。”言语之中竟不提避让。 裴旻“哼”了一声,眼眉一立道:“仪制令有云:贱避贵,少避长。尔等见到官船怎地不知趋避,有甚紧要事明日再办吧……” 张鱼儿再拜道:“小民等要办的事只有今晚办,还请将军见谅。”言毕把头一低,掌心向内双臂向前平推,这是江湖切口中恳求之意,但用之于官人,实在有点无礼甚了。 裴旻正要发作,贺知章从袖子里暗暗伸手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有道是客不欺主,莫要节外生枝。” 裴旻虽与贺知章同为三品,但裴旻对贺知章颇为尊重,一想也对,目前第一要务便是护送太白平安进京,此地水文不熟,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当即对那张鱼儿道:“我等公务在身只管前行,你回去叫所有渔舟退开大船三百步,我也不来管尔等搞什么营生,只是不可打扰官船,如敢欺近,格杀勿论……” 言毕向扈从亲兵使个眼色,他的亲随金吾卫军士齐刷刷从背后摘下擘张弩朝前一举,唐代军制擘张弩,乃是单兵以臂力便可施射的劲弩,射程可达三百步。因此裴旻叫渔船都退到三百步开外,就算对方私藏了弓弩,寻常弓箭最大射程也只有一百五十步,如想袭击大船就需驶近方可进入射程,但只要有船想突入,与军弩射程相差的这一百多步内,官船上军士便可以从容发箭将其射杀。 但裴旻并没有从张鱼儿脸上看到预想中惊恐的眼神,张鱼儿闻言只从容一揖道:“遵命。”便指挥小舟掉头回去了。 李白拍拍裴旻的肩头说:“裴兄不必过度紧张,这官船乃是空载,我等又没什么财货,对方如果真是江洋大盗,那可真是找错人了。” 裴旻哼了一声,将七星宝剑刷拉抽出半尺道:“铜钱、布帛没有,带铁的军刃管够……” 江朔道:“是了,谁敢在金吾卫大将军的门前班门弄斧,那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管叫他栽个大跟头。” 众人皆大笑起来,裴旻还剑入鞘,吩咐众人散去各做各的事,内紧外松,对后面几艘船佯作漠不关心。 张鱼儿的船回归本队后,各船果然都缓缓降速,退到与官船相距三百步开外,但仍然保持一条微成弓形的横队跟随在大船后面。 (本章完) 第5章,汉水怪客 裴旻闻立即起身,随陈先登走到船尾,江朔好奇心起,也跟着去看,顺着陈先登手指方位望去。 原来大船后面不知何时开始跟着数条渔船模样的小舟,汉水上散布着不少渔船,看到渔船本不稀奇,但这几条船却甚是独特,一般渔船都是顺水放舟拉网捕鱼或在江心下锚垂钓,可这几条船竟然与大船一起逆流上行。 裴旻细看来船共是五艘,五艘船大小样式相类似,是尖头单帆的快船,各船间距相若,中间一艘船行的稍缓,左右各两艘船则如鹤翼展开,对大船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船上渔民往来看着颇为忙碌,但渔网却又都收在船上并未下网。陈先登在裴旻耳边低声说道:“标下世代在江湖上讨饭吃,打鱼的见得多了,这几艘渔船绝对有问题。” 裴旻对捕鱼之事并不了了,随口问道:“有什么问题?” 陈先登答道:“将军你看这渔船上的渔网,网孔忒也的大了,渔网网孔大小称为目,大小皆有定数,这网目如此之大,就算下海捕鱼也尽都漏走了,这么大的网目是要打多大的鱼呀?” 裴旻眉头一皱道:“莫非是用来捉人的?” 此地古称云梦泽,湖泊连绵水草丰茂,多有芦苇荡,自古就多有杀人越货的大盗藏匿其中,不过裴旻等所乘乃是官船,如是盗贼何以不去劫掠商贾而来碰官船这个硬钉子呢? 陈先登道:“标下细想应该也不是捉人用的,看这渔网颇长,只怕重不下百斤,凭人膂力再强也不可能抛掷太远,此地江面开阔,要划着舢板接近大船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还没靠近就定然引起怀疑,如何能得手?哪有这么笨的贼啊。” 裴旻也觉如此,他曾见长安不良人在城中用渔网抓捕匪盗,都是十斤以内的细网,四角带着石坠或挠钩,远远抛去堪堪盖住一人,被细渔网缠住任你再大的本领也施展不开,想来如是意图对大船上的人不利,也不应用这么大的渔网。随口答道:“说的也是。” 陈先登问:“要不要标下放小舟去探查?” 裴旻道:“暂且不要理他们,吩咐手下暗暗准备好弓矢,看他们能耍出甚手段。” 裴旻剑术人称当世第一,弓术亦甚纯熟,为龙华军使时曾一日射死三十一只老虎,足见其射术之精。心想这几人若真是毛贼,胆敢发难,便叫你们知道裴某的手段。 几艘船距离大船在百步开外,江朔极目望去堪堪能看清船上人等的衣着服饰。每艘船上都有若干渔民,这些船员均穿皂色布衣,皂色布巾缠头,并无特别之处,但每船领头之人的打扮却奇诡得很。 最左侧一艘船船头立了一人,乃是渔夫打扮,但与其他船员不同的是他身披蓑衣,蓑笠背在身后,手提一条鱼竿,倒似一个垂钓客。这渔夫中等年纪, (本章未完,请翻页) 颌下三绺墨髯,看着颇有隐逸之风,又见他身材匀称,露出的脸面胸膛肤色黝黑,显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船民。此人仿佛是这群渔民中打头的,一直在向各船吆喝,似是在指挥各船保持好航向航速。 中左船上那人身体魁梧异于常人,上身只着一件褡裢衫,下穿及膝的短裤,却是樵夫打扮,露出一身肌肉甚是健壮。头上没戴帽子,只简单挽了一个发髻,脸上须发戟张,长得甚是粗豪。腰歃大带,手柱一柄车轮大斧子,这斧子出奇的巨大,莫说砍树,劈山开路怕也使得。 中右船上是个农人耕夫打扮,头戴宽沿锥帽,但帽子乌沉沉的不似草编,身着褐衣腰里系根粗革带,下身裤脚高挽露出一双大脚,此刻盘腿坐在船头,草帽的阴影完全挡住了脸孔,不知是否在瞌睡,脚边放着一件长家伙,料想是一件长柄的农具。 最右侧船艄上立定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此人穿着看起来仿佛走错了朝代,身披宽大的灰色布氅,头戴纶巾手摇羽扇,仿佛尚未出茅庐之际的诸葛孔明一般。此人立于船头全不管周围人的忙碌,只管好整以暇地轻摇羽扇看着沿岸的风景。 中间船上之人生的清瘦,像个教书的夫子模样,峨冠博带,身上穿的长衫看起来用料考究、剪裁合体。夫子端坐在甲板上一张胡床之上,显然比另四人身份要高,不知是师傅还是长辈,但唯有他一人以绢帕蒙了面,看不清相貌。 此刻李白和贺知章也均已醒转,均走到船尾,看着这一师四徒模样怪异的一众人,不知是什么来头。贺知章问裴旻:“可看得出是什么路数?” 然裴旻久在京畿,对江汉一带的风土人情并不熟悉,也看不明白这帮人到底是渔民还是水贼。 众人在船尾交头接耳正自看不出端倪,忽见左侧渔夫所乘船上众水手桨棹齐摇,竟加速向大船驶来。陈先登顿时紧张起来,吩咐手下准备长杆和弓箭。长杆顶端配有挠钩,如对方突施撞击,可以将其勾住使其进退不得,再用弓箭射杀。 不料对方船行至官船侧面!在长杆恰不能及的位置猛地停住,江上行舟可不比路上驾车,可以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下有江水推动船体,上有江风吹动风帆,这船溯流疾驰而来却骤然停住,与大船距离不再增减一分,驾船者实是有极高明的手段,须知大船此刻亦在行进,这小船上的水手划水的力道需得拿捏得恰到好处,方能使得小船和大船同向同速傍行,想来这船上操舟之人绝非俗手。 众人走到船腰间,与那渔夫遥遥相对,却见渔夫举左掌在胸前,四指伸直拇指弯曲扣于掌心之中,右手握拳“啪”的一声击在左掌掌心,朗声道:“官船上的几位老爷请了,草民张鱼儿,世代在江水渔猎,给各位官爷见礼。” 寻常百姓见到官人多是叉手为礼,左手紧握右手拇指,小指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虚掩在左胸前三寸 (本章未完,请翻页) ,称为叉手礼。这渔夫这一抱拳却是江湖路数,显得颇为不敬。 裴旻当即也以江湖规矩还礼,双臂展开,双手拇指上翘指天,继而两臂圈转,同时拇指内扣在胸前虚抱成拳。算是回了半礼。裴旻也不通名报姓,不客气地说:“这位张郎,诸位的船尾随官船不知是何意啊?” 张鱼儿见他身着软甲,腰挎宝剑显非俗品,想来是位将官,便道:“这位将军误会了,草民等并非有意尾随尊驾的坐船,实是今日要在江面上办一件紧要大事,才在此江面聚集,不想冒犯了尊驾,还请见谅。”言语之中竟不提避让。 裴旻“哼”了一声,眼眉一立道:“仪制令有云:贱避贵,少避长。尔等见到官船怎地不知趋避?有甚紧要事明日再办吧……” 张鱼儿再拜道:“小民等要办的事只有今晚办,还请将军见谅。”言毕把头一低,掌心向内双臂向前平推,这是江湖切口中恳求之意,但用之于官人,实在有点无礼甚了。 裴旻正要发作,贺知章从袖子里暗暗伸手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有道是客不欺主,莫要节外生枝。” 裴旻虽与贺知章同为三品,但裴旻对贺知章颇为尊重,一想也对,目前第一要务便是护送太白平安进京,此地水文不熟,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当即对那张鱼儿道:“我等公务在身只管前行,你回去叫所有渔舟退开大船三百步,我也不来管尔等搞什么营生,只是不可打扰官船,如敢欺近,格杀勿论……” 言毕向扈从亲兵使个眼色,他的亲随金吾卫军士齐刷刷从背后摘下擘张弩朝前一举,唐代军制擘张弩,乃是单兵以臂力便可施射的劲弩,射程可达三百步。因此裴旻叫渔船都退到三百步开外,就算对方私藏了弓弩,寻常弓箭最大射程也只有一百五十步,如想袭击大船就需驶近方可进入射程,但只要有船想突入,与军弩射程相差的这一百多步内,官船上军士便可以从容发箭将其射杀。 但裴旻并没有从张鱼儿脸上看到预想中惊恐的眼神,张鱼儿闻言只从容一揖道:“遵命。”便指挥小舟掉头回去了。 李白拍拍裴旻的肩头说:“裴兄不必过度紧张,这官船乃是空载,我等又没什么财货,对方如果真是江洋大盗,那可真是找错人了。” 裴旻哼了一声,将七星宝剑刷拉抽出半尺道:“铜钱、布帛没有,带铁的军刃管够……” 江朔道:“是了,谁敢在金吾卫大将军的门前班门弄斧,那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管叫他栽个大跟头。” 众人皆大笑起来,裴旻还剑入鞘,吩咐众人散去各做各的事,内紧外松,对后面几艘船佯作漠不关心。 张鱼儿的船回归本队后,各船果然都缓缓降速,退到与官船相距三百步开外,但仍然保持一条微成弓形的横队跟随在大船后面。 (本章完) 第6章,屠龙诡事 行不多时,天色转暗,大船已驶入云梦泽深处,先秦时云梦大泽浩瀚无际,后世江水改道,更兼千百年来填湖造田,云梦泽逐渐缩小、分成无数个小湖泊,早已不复秦汉时的水域广大了,但在汉水航道两侧大小湖泊相连,其势犹在,因此当地人仍习惯称为“云梦泽”。船行至此但见汉水中岛屿、沙洲逐渐增多,周边芦苇荡中也不断伸出小河岔。裴旻手扶舷栅,望着这片充满未知的水域和后面远远随行的五艘渔船,心里暗忖:这几晚须得谨慎小心,多安排人手值夜,白日鼓帆急行尽快到达襄阳郡,只要一到襄阳,便可立刻提点水军把鱼船上的一干人等先通通捉将起来,慢慢审问。正在盘算需要多少天才能到达襄阳,忽闻呼哨声响,紧接着就看到各个港岔中竟然驶出无数舴艋舟,舴艋舟就是形似蚱蜢的小船,每船载重仅几石而已,上面帆蓬皆无,只坐得两三人,搖橹而来。 裴旻连忙点手唤来陈先登,问道:“陈校尉,你久走此路,可识得这些水贼?” 此时天色向晚,正经渔夫都该收网回返了,哪里还会出船?这些人服色与大渔船上的人相类,摇着船向五条渔船靠拢,想必是一伙的,看来绝不是好人!因此裴旻也不客气的直称之为贼了。 陈先登三十出头的岁数,这些年太平岁月,武备松弛,这位陈校尉吃得脑满肠肥,体态臃肿不堪,实在是对不起他“先登”的名号,别看他在裴旻面前唯唯诺诺,平时也是个靠水吃水的狠角色,克扣钱粮的事没少做,官匪勾结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不过眼前这批人显然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些水贼,一眼望去竟是一个也不识得,他也正自气恼,心说此地水贼不知谁是头头,怎地如此不讲江湖规矩,竟然敢尾随陈爷的船,听裴旻问询,拿肥指搔搔头困惑道:“标下也正奇怪,这襄鄂水道复杂,少有商船,多是官船漕运往来,更兼现今圣人临朝,天下承平,百姓皆安居乐业,哪有人做贼啊,下官走山南漕路少说也十几年了,这些年莫说盗寇,小毛贼也不曾见过呀。” 裴旻知他胡扯,真想抓住他的衣领问他,既是天下无贼,那眼前这是怎么回事?但终于还是克制住了没发作,裴旻乃是马上将军,于水上之事并不熟稔,如要水战还得仰赖此人,只道:“命军卒掌灯,照亮水面,看贼子有什么异动。” 陈先登领命吩咐军卒点灯,末了又对裴旻说:“裴公莫急,这舴艋舟虽多,我们却不怕他。” 此刻李白与贺知章也走到船舷边,同问陈先登为何?说到舟楫之事,陈先登便变得自信起来,拿肥手一点道:“各位请看,舴艋舟船舷离水面仅高尺余,我船配有舷栅,更兼此刻轻载,高出水面近丈许,陡峭坚厚,小舟就算贴近我舟,也是决计攀援不上的。” 裴旻拿眼一横他,道:“贼子靠近我船不需攀援,只把船凿沉不就行了?” 陈先登笑道:“裴公放心,且不说漕船坚实,寻常凿子无法钻透,就是真凿出眼来,此船下面有十数个舱室,相互隔绝,就算几个舱室进水也不至于沉没,而我们在船上以上击下,弓矢齐下,过不多时即可将贼子尽数消灭了。” 众人闻言这才心下稍定,裴旻厌烦他夸夸其谈的口吻,摆手道:“即便如此,也不可大意,贼人势众,须得加强防范。” 陈先登唱个喏领命离去,裴旻又招呼自己带来的金吾卫军兵将刀、弩放在应手之处,随时做好开战的准备,只怕真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位夸夸其谈的陈校尉和他手下的折冲府兵是指望不上的。 不一会儿,水兵便在官船四角挂上了风灯,这风灯乃是青铜所制,内置灯烛,船上所用灯烛是白蜡混入牛油凝聚而成,较之油灯燃烧时间更长、也不易熄灭。白蜡灯外圈设青铜灯罩,可转动开合,既能遮雨防风,更可通过转动灯罩来聚拢烛光,照向指定区域。此刻天色已暗,风灯点起也只能照亮官船四周二十步远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水面,即使调整灯罩聚拢灯光最远也仅达百步而已。夜色越发的深沉了,眼看后面的大小舟就要遁入黑暗之中,忽见黑暗中一点火光亮起,继而不多时各处星星点点亮了起来,原来是后边的舟船纷纷举火照明,看来这些人并不想隐形匿踪。 船民当然用不起白蜡,所用火把均是松枝上缠着厚厚的粗布再浸透油脂所做,甚是简陋,但胜在数量众多,一时间竟照亮了大半个江面,只见几艘渔船忙忙碌碌开始下网,船队横亘了整个江面,此处江面宽约百步,渔船之间相距二十步开外,舴艋小舟便密排在渔船之间,渔船上的渔民将渔网抛给周边的舴艋舟,再传递给相邻船只,直至整个江面上渔网连成一片呈一副铁锁横江之势。 紧接着官船上的众人看到了一幅更为诡异的画面,五艘渔船上的渔民竟各自从船舱里牵出数头公牛来,又用火把将公牛驱赶跳入江中。牛天生有水性,被驱赶入水惊慌的四蹄乱蹬划水将头昂出水面,不时发出“哞哞”的叫声。 江朔道:“咦,是用牛祭河神吗?” 他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又是害怕又是好奇,不禁扒着舷栅仔细观瞧。 贺知章摇头道:“祭祀所用牛称‘一元大武’,根据唐律非重大官祭不得用牛,而所用牲祭的牛均有定数,在府衙详加记录方可宰杀,决不允许私自用牛祭祀。这群人看来显非官衙中人,就算是官府也绝不会在半夜在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搞牲祭,想来是私屠无疑了。” 裴旻道:“私宰耕牛乃是重罪,何况这么许多?” 贺知章却转头问陈先登:“此地多彝人,风俗与中原人多有不同,当地可有夜祭牲牛的俚俗?” 陈先登听了摊手道:“下官并非本地人士,也说不准,但下官在襄鄂地界当差多年,从未听过有此习俗呐。” 贺知章听了他的回答并不以为然,心道:“私屠牛献祭乃是重罪,做起来必定非常隐秘,真有此等风俗你也未必知晓。” 小船上火把所用松枝油性极大,各船同时举火,烟气升腾聚积不散,导致江面上如起了雾般混朦不清,不一会儿后面的人、船、牛都隐入雾障中,只听得一声声的哞叫幽幽传来,让人更觉吊诡。 忽然间“哞哞”之声变得急促起来,船上众人皆惊疑不定,偏水面又安静的出奇,不知后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一阵江风吹来,将火炬的烟雾吹散了些,江朔惊道:“水面上怎么这么多枯木?” 众人望去见江面上果然多了很多枯木,但仔细看这些枯木并不随波逐流,竟都向着水中惊惶的牛漂去。小船上的人或举火炬或持各色工具,面对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裴旻远远望去,见这群人手中握的多是长柄家伙,多是鱼叉之类,竟然也有形似陌刀、开山钺之类的长柄军械,这些人私藏军刃,想来是盗寇无疑了。 此时有一段枯木已贴近其中一头牛,那牛惊惶已极,四蹄乱蹬拼命想远离枯木,那“枯木”却蓦地腾起,露出一排排利齿,咬住牛的喉头,其他“枯木”也纷纷现形,围住那牛噬咬。原来这些“枯木”竟是一条条六七尺长的土龙。土龙便是江鳄,由于其吻短,形似豕鼻故名“猪婆龙”,只是这土龙多产于江左淮南、浙西之地,没想到在这江汉腹地竟能见到这么许多,众土龙追逐撕咬牛群,江面便如开了油锅相仿,一片混乱。 “是了,是了。”陈先登忽然大喊道:“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原来他们是来偷猎的游盗,难怪我不认得。”话已出口忽然惊觉不对,这样不就等于说自己认得本地的盗寇么?好在众人似乎并未发现,陈先登干咳两声化解尴尬,转头对贺知章说:“小人祖籍淮南明州府,彼地多有土龙出没,民间称之为猪婆龙,相传土龙之皮可以做鼓,谓之鼍鼓……” 贺知章道:“不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雅·灵台》有云:‘於论鼓钟,於乐辟廱。鼍鼓逢逢,蒙瞍奏。’说的便是这鼍龙皮蒙成的鼓。” 陈先登忙点头哈腰道:“贺监博闻强记,在下佩服得紧。不过么,寻常土龙其实不能称为鼍龙,其皮也粗粝不平难以做鼓皮,但却可以做成刀鞘,皮甲或战靴,较之牛羊皮甲更轻、更韧,在江左各州各府均严禁百姓私自捕杀,所获均需上缴官府,然而地方豪族多募有私兵,对鼍皮有很大的需求,因而会有人深入江汉来捕杀土龙。此地屠龙虽也不合法,但本地州府却鲜有缉拿的。” 陈先登又续道:“不过这些人看来不是熟手,土龙冬天在河岸边打深洞冬眠,正因为其打洞功夫高明才称之为‘土龙’,如今是暮秋了,土龙眼看就要钻洞了,皮子都如灰土般暗淡无光,哪里卖得出好价钱,需得到明春过了惊蛰……”他忽地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了,赶忙闭口不再往下说了。 裴旻和贺知章一听便知陈校尉看来平时也没少干这营生,偷猎者多是游盗,因此他不识得。不过裴贺二人对地方官员贪渎之事也没兴趣过问,既知道这群人是偷猎土龙的盗寇团伙,反倒放心了,知道对方确实对己船没有兴趣,先前种种神秘行为只是因为他们所做的这桩违法勾当。 陈先登低声对裴旻道:“我等兵微将寡,标下以为此刻不宜打草惊蛇,到襄阳之后报知折冲府发兵来剿为宜。” 裴旻点头道:“我等身负皇命,自无暇此等宵小纠缠。” 陈先登虽名叫“先登”,却全无“先登死士”之勇,只怕裴大将军嫉恶如仇,要命他去荡寇,这才上前献策,此刻裴旻表态不介入此事,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便下令水兵扬帆加速,趁寇众捕杀土龙之际甩脱彼等。 江朔忽道:“不对呀……” 陈先登转头怒道:“小毛孩子懂什么?一边玩去。” 江朔却不理睬他,对着裴旻继续说道:“我虽是小童,未见过偷猎,但也见过渔民捕鱼,想来天下捕猎都是一理,需得将猎获之物捞上船来,可是您看,这后面船上之人杀死土龙之后却无人去捞起,任其沉入江底。却是所谓何来?” 裴旻凭栏望去,发现确实如此,船上人等杀死土龙便任其自沉,所有人都专注于杀戮,似乎杀戮就是目的,而非猎皮。裴旻为北平守时多去山中狩猎,知道山里猎户如是猎皮,都是下绳套捕兽,然后或勒毙,以便剥取完整的皮筒子,不到万不得已鲜有用刀的,只因刺破了的皮毛就不值钱了。猎杀土龙料想也是一理,可这群人杀起土龙来却毫无顾忌。 此刻土龙被杀得狂性大发,不再管牛群,转而想要攻击众人,奈何各船排列严密如同军阵,互为犄角,攻守相助,土龙虽然凶悍却上不得船,众人配合围剿,数不清的土龙皆身披数处创,肚破肠流在江中翻滚,江水一时也被被鲜血染红,如同沸腾的地狱血海,想来这些被刺死的土龙就算打捞上来也难以取皮贩卖了。 官船上的众人看着这一幕也呆住了,水兵们一时不知所措,呆立原处忘了操纵船只,恰在此刻遇着江中一处暗涌,水流向突变,官船顺水打横竟然侧舷向着众小舟急驶靠近了百步。小船上众人忽然惊觉,皆停手望向大船。陈先登见此情景但觉脊背发凉,虽说方才双方相距三百步的规矩是裴旻定的,裴旻叫小船不得靠近官船可没说大船不能主动靠近小船,但在对方大杀土龙之际靠近彼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陈先登急忙呵斥众水手操桨划水,尽快远离这杀戮场。 众水手正要分头操舟,忽听到一声巨吼,官船猛地一颤,众人被震离甲板又复跌落,陈先登不禁大惊失色,他知道官船是平底船,最是平稳,此刻虽未载货,空船亦重逾千钧,即使驶入大海,也不会有此颠簸,低头看江面平静无波,不知是何物把官船掀起。 (本章完) 第7章,黑龙现身 陈先登到底熟识水性,第一个爬起,扶住船舷看向江面,想寻找掀起官船之物,忽有眼尖的水兵指着盗众聚集的下游方向惊呼道:“看那边……” 众人向东望向下游,这才发现今天是个望日,此刻已是月上中天之际,一轮满月高挂江面之上,将江面照的一片明亮,可以清楚的看到水面上一道银浪剧烈翻腾,水下隐约见到一道黑影正如箭般冲向群盗的船队,从方向和速度来看刚刚略过官船船底的正是此物。想必方才小舟上人停手望向这边的也是由于听到了这黑影的巨大声势,官船上众人注意力集中在人龙大战反而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巨大响动。水中黑影瞬息间就靠近了一艘舴艋舟,水浪分处但见一张巨口从水下张开,这巨口上颚立起竟比船上人都高,满嘴钢牙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叫人胆寒。小舟上有两个皂色衣衫的汉子,竟然一时间吓得魇住了,看着这张巨口一动不动,那巨口猛地一合,连人带船咬成了两截。 陈先登惊呼道:“是黑龙王!” 在江汉之际跑船的人都听过黑龙王的传说:土龙寻常只有六七尺左右长短,偶有能长到身长过丈,只有身长过丈的土龙才能称为“鼍龙”,眼下这条巨龙身长三丈有余,那就是鼍龙王了,寻常土龙咽下有一鸣囊,鼓之出声,吼声沉闷,黑龙王却吼声如雷,相传以这种鼍龙的皮制成战鼓,其声可传百里,用以传令可同时号令百万大军,乃战鼓中的极品。 裴旻是北人,不解地问道:“什么黑龙王?” 陈先登道:“观此鼍龙体长不下三丈,土龙年岁越长革甲颜色越深,其背多是是清灰色,这条鼍龙却是通体漆黑如同镔铁,想来便是传说中的黑龙王了。这黑龙王说起来大有来头,相传隋末大业十四年,隋炀帝杨广逃到丹阳,眼见天下大乱,这昏君就想在江南之地偏安苟且,不图再恢复中原,但其从驾护卫都是关中人不愿留在江南,于是军队发生了哗变,反叛的士兵冲入宫中要杀杨广,杨广想饮鸩酒自尽都不为其所允,最终被果毅校尉令狐行达缢弑。杨广身死国灭,一朝天子仅的一口薄皮棺材随便葬于江边,因而怨气不散附灵于鼍龙身上,便化身成了这黑龙王。” 别看这陈先登平时干活不甚精神,说起乡野奇谭倒是头头是道,童儿和李白听了都信以为真,一齐瞪大了眼睛,心说还有这等事?裴旻却叱道:“胡说八道,炀帝被弑快有百年光景了吧,这鼍龙虽巨,难道能寿活百岁?休要在此嚼舌。” 贺知章纠正裴旻道:“裴兄,大业十四年至今已过两个甲子咯,这鼍龙行动如此迅捷,自然绝非一百二十龄的老兽,况且前朝炀皇帝在贞观五年便以帝礼迁葬到明州雷塘了,纵然有什么怨气也该早散了。”转而对陈先登道:“这炀帝托身云云,多半是乡野村人讹传,当不得真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贺知章生性淡散,对陈先登也比裴旻客气得多。 陈先登赶紧叉手施礼道:“是,是,贺监说的是,标下受教。”心下却是老大的不服气。 众人说话间,那边渔船已经变阵,原先一字排开的船队迅速从两边圈转闭合成一个直径十丈的环形,众人用把杆挑起渔网将巨鼍围在垓心。原来这些人真正的目的便是为这“黑龙王”而来,先放牛入水,吸引群鳄前来,再大肆屠戮群鳄,此地这群土龙怕都是这老鼍龙的子子孙孙,,鼍龙鼻子极灵敏,嗅到子孙的鲜血流入汉水,这才从藏身之处冲出,要为子孙报仇。 那巨鼍向正中渔船冲去,众人连忙举网去挡,巨鼍张口去咬住一扯,那渔网不知何物编制而成竟然撕扯不断,然而巨鼍一扯之力极大,渔网虽未被扯断,拉扯渔网的人却把持不住,当即有好几人噗通通跌落水中,水中那巨鼍的子孙便扑上去撕咬,皂衣人一旦落水,攻守之势立变,招架不得几下便被咬为两段或拽如水底。眼看环形阵被扯开了一角,方才来交涉的渔夫模样的头领张鱼儿举起鱼竿向鼍龙猛地一甩,原来鱼线端头并非寻常的鱼钩,而是一个铁砣,张鱼儿一甩之力极大,铁砣急飞过去“啪”的一声正中鼍头鼻端,那鼍龙皮糙肉厚,但鼻端并无鳞甲保护,乃是鼍龙的一处弱点,这一击虽不能致命,但也打得巨鼍吃疼不轻,怒吼连连,当下不再撕扯渔网,转身向张鱼儿冲去。 张鱼儿一击之后,重新拉起铁砣,但鼍龙在水中游动速度极快,张鱼儿不及再次抡竿抛砣,巨鼍瞬息之间已经冲到张鱼儿船前,猛地跃出水面张开巨口咬向张鱼儿,眼看张鱼儿不及招架,周围皂衣人和官船上众人一齐惊呼。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但见张鱼儿左侧渔船上樵夫打扮的粗豪汉子嗷的一声怪叫,已跃在半空,手中巨斧猛地劈向鼍龙,那龙不再前冲,巨口提前闭合“咔嚓”一下咬掉了船头一大块木头,若非樵夫这一击,只怕这一下就要咬掉张鱼儿的脑袋了。 樵夫见势巨斧也不再向下劈落,但他前冲之势太强,落在渔夫船上仍刹不住,他拿斧头一点船帮,借力向前一纵飞身跃向对面书生的渔船,然而他与那船之间相隔不下三丈,方才樵夫从船上跃出斫击鼍首也不过飞跃了两丈多,再次腾越之力更弱,眼见无法登船,而那巨鼍已吐掉口中咬成碎渣的木头,扑向樵夫,巨鼍在水中调转灵便,竟然后发先至,在水中张开巨口等着樵夫落下,樵夫在半空中无法发力,眼看就要命丧鼍口。 这时只见对面书生右手急抖,将手中羽扇平着飞出,这一下力量、方位控制得极好,恰垫在樵夫脚下,樵夫借这一垫,再次提纵,向前又跃了一丈,但与船头仍差了一步,书生大袖一挥,在樵夫腰间拂了一下,便是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拂,将那五大三粗的樵夫卷上船头。说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迟那时快,从樵夫跃起,斧劈,再次腾起,垫着羽扇三次跃起,直至被书生拂上船头,这几下兔起鹘落,间不容发,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两人偏又挥洒自如,浑似闲庭信步。江面上各色人等都不禁爆发出一阵如雷的喝彩声。 那鼍龙巨口一合只咬住了一柄羽扇,它气恼地一拨楞脑袋,吐出一嘴鹅羽,复又向书生坐船袭来,那书生负手立于船头,不慌不忙,只待鼍龙再次跃出水面,又是一挥衣袖,抛出数件不知什么事物,噗噗砸在鼍龙脑袋上,接连发出猛烈的爆炸之声,原来是几枚霹雳弹,霹雳弹中内藏硝石、硫磺、木炭,外裹秘制灰石制成弹丸,一经碰撞打出火花,便引发出火光和巨响。霹雳弹虽然看似雷霆万钧、威力无比,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但鼍龙毕竟是野兽,物性使然,畏火怕响,乍遇霹雳弹只道是天降霹雳,本已跃在半空中,但一惊之下生生转身,重又扎入江水之中。 鼍龙在水中掉头,转向农人,先前人鼍几次攻防之间,各船仍在不断缩小渔网的包围圈,因此鼍龙转向之际距离农人已不足五丈。此时农人早已将手边的武器抄在手中,原来是一把长柄镰刀,南方农夫收割水稻须得使用长柄镰刀,但这农人所用的镰刀也忒也的长了,不仅木柄长有一丈,前端的镰刀也有三尺长。 鼍龙攻击至此一法,先从水下游近,俟接近后跃出水突施奇袭,但此刻被渔网围在一个小小圈内,所有攻击都失去了突然性,待那鼍龙再次跃出水面之际,农人的手中巨镰早已等在半空了,镰刀尖直指鼍龙右眼,巨鼍虽然悍勇,但眼睛毕竟是身上最柔软之处,也不得不避,巨鼍脑袋向左一歪,重新坠入水中,那农人巨镰甫从江面上扫过,巨鼍便重新跃出,岂料农人手腕一翻,又拿镰刀戳它左眼,巨鼍趋避不及,闭目转头,镰尖偏得寸许,刺在脖颈之上,发出一阵金属刮擦之声,竟不得刺入,但那鼍龙也吃痛重又落入水中。众人初见农人所使武器,只道是猛劈猛砍的套路,不料出招竟是如此细腻,两次均在巨鼍出水的瞬息之间拿镰刀尖指向了鼍眼,拿捏之准令人咋舌。 顷刻间,除了中间的老夫子,巨鼍已与渔读耕樵四人分别交手,四人如杂耍般与之周旋,看似占尽上风,但实则也未能伤得巨鼍分毫。 官船上众人看盗众与鼍龙酣斗,不觉让大船与渔船阵又接近了不少,相距已不足五十丈。陈校尉道:“看来这伙盗众马上要得手了。”话语中竟不满是艳羡之情,要知道这一张鼍龙王的皮可是无价之宝,若是被相熟的水贼猎去那陈校尉也少不了得些孝敬,而这伙人他却一个也不认得,自然无法分一杯羹了,有心待对方得手之后上去讹一把,但见对方人多势众,几个匪首又如此悍勇,怕是得不了便宜,更兼船上还有贺知章、裴旻这样的上官,恐怕这口肥肉老陈是吃不到咯。 (本章完) 第8章,江上恶斗 裴旻却对陈先登的话不以为然道:“大局未定,现在就说得手怕是还太早。” 李白道:“裴兄何出此言?我观这鼍龙已是困兽之势了。” 裴旻心想自己这个老弟终是纸上英雄,诗里说什么“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其实于弓狩之事也不甚精熟。当下指点水面道:“各舟围成环形便似步军的车阵,进可攻,退可守,这贼首堪称一个将才,目下确已将鼍龙围定。” 李白道:“着啊,那裴兄怎么又说大局未定?” 裴旻道:“太白莫急啊,然观此鼍龙虽然被围却未显败相,几个匪首看来均身怀绝艺,但却未能真正伤得那鼍龙。若是一般人被围那便失了斗志,那是因为人一旦陷入绝境便先自气馁了。但这鼍龙乃是野兽,我虽未猎过鼍龙,但想天下野兽都是一理,所谓困兽犹斗,兽类与人不同之处便在于不懂得审时度势,越到绝境越是悍勇,围的越紧斗志就越是昂扬。因此说但凡狩猎皆应网开一面,令其不至以死相拼,待其逃遁再追而捕之……” 正说话间,围猎场果然有了变化,那鼍龙几次冲击不成,竟不急于再攻,而是半潜水中在船阵内一圈一圈地游动起来,鼍龙的眼睛生在身体两侧,以身体一侧对着各船缓缓游动,那一侧的眼睛便轮动着观察各船。裴旻于狩猎之事经验颇丰,知道很多猛兽都有这习惯,这是在观察围猎的薄弱环节,每一处可乘的间隙、每一个游移的眼神、每一次胆怯的小动作,都会被这野兽收入眼中并加以利用。 众盗见状也不敢妄动,此刻各船以离得极近,那樵夫几个纵跃跳回自己的坐船上,重又形成了一个均匀的包围圈。鼍龙又游得几圈,忽地下沉没入水中,江朔急道:“吓……莫要潜遁了。” 陈校尉道:“那倒不会,这渔网极长,方才见彼等下网时带着铅坠,目下已过秋汛,此处汉水水深也只丈许,如想潜水遁走必得触网,方才龙王撕扯之下这渔网坚固如初,怕是在织网之时在麻线中加入了金刚竹、天蚕丝之类的极强极韧之物编织而成。因而这黑龙王如走水下必然被渔网纠缠不得逃脱,倒省力气了。” 裴旻眯起眼来细看江面道:“只怕没这么容易。” 正说话间,鼍龙猛地昂首出水,向夫子所在坐船冲去,那夫子此前没有出过手,一直端坐船头之上,左右的农人和樵夫见状齐声打个呼哨,从左右两侧夹攻鼍龙。 两人均是长家伙,显是事先操练过屠龙的手法,将两柄武器没入水中,再一齐向上撩,砍向鼍龙颈部,这一下攻击构思的巧妙之极,既避免了砍破鼍龙腹背上最值钱的皮革,又可攻击鼍龙周身最薄弱的脖项所在。如此巨大沉重的兵器没入水中,受水中阻力,寻常人要提起都是不易,这两人出手如电,竟如在陆上挥动寻常竹篙一般。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众人又是一齐惊呼,只道此番必中无疑,熟料这鼍龙见机极快,猛地跃出水面,竟凌空打了个翻,头下尾上背身入水,重又投入水中,掀起巨大的水花。几乎同时两件兵器此刻同时划出水面,差之毫厘竟都落空了。 突见渔夫船下水浪翻滚,鼍龙已袭到渔夫船下,渔夫鱼竿之上的铁砣须得拉开距离挥击方才有杀伤力,却难以直击脚下方寸之地,只见渔夫“嗨”的一声平地跃起一丈有余,同时将鱼竿铁砣向上挥舞出一道圆弧,继而向下击去。这一跃一挥之际,拉开了铁砣的攻击距离,铁砣是钝器,不怕伤了皮革,因此那渔夫使出了全力,铁砣挂定风声,势若奔雷,若鼍龙露头出水必遭重创,岂料江水分出,出水的却是龙尾,铁砣蓬的一声击中龙尾,那老龙浑如未觉,龙尾如钢鞭抽中渔夫脚下坐船,那船被抽得原地打了个旋,船上水手毫无准备,道登时又有数人被甩下船去,那黑龙王的子孙顷刻间一拥而上,将那几个落水之人咬成数段。渔夫落下来足尖在船蓬上一点复又跃起,又再轮起鱼竿,因他料想鼍龙一击得手必然穷追猛打,只待它探头之时便将它砸个脑浆迸裂。 岂料鼍龙并不纠缠,又潜到书生船下,但见一阵浪涌,继而书生坐船竟被整个抛起!那鼍首从船腹穿出,渔船在空中碎成几段。原来那书生坐船先前被鼍龙咬断了船艏,龙骨已不稳固,那黑龙王先前巡游时早已发现此一破绽,却先去攻击其他渔船,只待别船手忙脚乱自救之际,从水下突袭,用钢铁般坚硬的头颅顶穿了书生的渔船。船只既破,那黑龙王借着一冲之力,跃出渔网的包围圈。 当船被抛向空中之时,书生情知不妙,偏身跃上左侧的舴艋舟,而船上其他盗众却反应不及纷纷落入水中,自也难逃鳄口。 渔夫情急之下将鱼竿脱手抛出,铁砣划出一条弧线直击向黑龙的脑袋,黑龙王在水中一个浮沉,铁砣便砸在水面上激起一大片水花,然而声势虽大,却难以伤得龙王。 官船上的众人见得鼍龙脱出,心中竟都不自禁地都为盗众觉得惋惜不已,江朔更是跌脚道:“可惜,可惜……” 陈先登却忽然颤声道:“你还有空给贼人叫可惜,龙王爷却是朝着我们来啦!” 果见黑龙逆水而上,想循着原路逃跑,却是正对着上游的官船而来,船上水兵见那鼍龙迫近,都被吓得怔住了,裴旻急道:“转舵,拿船艏对敌。” 裴旻虽非水兵将领,但他也知道船头最结实,此刻大船正以薄弱的左舷面对黑龙王,从方才它撞碎渔舟的威力来看,若一头撞上侧舷,官船虽比渔船结实的多,怕也难免被它撞个对穿。水手们闻言立刻向左转动船舵,又分成两波,左顺右逆一齐摇桨,让船尽快转头接敌。 眼看船要转正,陈先登忽然急喊到:“不对,不对,舷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侧接敌,右舵!右舵!”裴旻乃陆上大将,不习水战,只道该当船艏接敌,却不知船艏为了破浪,甲板上翘,如以船首对着黑龙,这鼍龙贴水而来,从下一顶船首,漕船虽大,只怕也扛不住要倾覆,因此陈先登大喊舷侧接敌,船舷较低,甲板平直,众军士以劲弩射之还有机会将其射杀或驱离。 然而裴旻乃是三品将官,陈先登只是一个从七品下的折冲府校尉,虽知他说得有理,但众军士一时不敢违逆长官命令,都楞在原地。陈先登话一出口,裴旻便知其理,此刻见军士又都愣住,不禁冲冲大怒,吼道:“听陈校尉指挥!速速转舵!一班蠢材!”众水兵这才赶忙反转船舵,划桨改为左逆右顺,大船向右徐徐调转,重又将船舷对准了鼍龙。 这时金吾卫军士已然张开擘张弩,扣好箭矢,官船沉重掉头不易,好不容易将船打横,鼍龙已游到三丈开外了,开始下潜预备和前次撞击渔夫坐船相类,从水下撞击官船,千钧一发之际,金吾卫众军士扣动弩机悬刀,弓弦响处,数十枝精铁箭矢向着水中鼍龙激射而出。距离如此之近,弩箭几乎没有划出任何弧线,直直射向水中巨鼍的头部,官船上众人一片喝彩,对面渔船则是一阵惊呼,这一轮弩箭要射中了,那非得在鼍皮上射出好几个窟窿来不可,就算能杀了龙王,这盗猎却算全盘失败了。 然而金吾卫犯了一个陆上军卒才会犯的错误。稍有经验的渔民都知道,用鱼叉叉鱼时,要对着所见鱼的下方去叉,因为水会产生折射,所谓“潭清疑水浅”,水下的游鱼看起来的位置要比其在水中实际的位置要高出些许。金吾卫却是直接瞄准所见鼍龙在水中的位置射出弩箭,眼看箭矢射向鼍龙之首,入水之后却其向上偏了,竟是一枝未中,鼍龙毫发无伤仍向官船冲来。 此刻再给弓弩上弦已是不及,左侧划桨的折冲府水兵见状吓得一哄而散,十名左金吾卫士兵乃是军中精锐,虽然也觉心惊,却不后退,四人抽出腰间所佩横刀在前列阵,六人在后给强弩上弦,组成守御阵型挡在裴旻身前。 金吾卫众卫士方才结阵完毕,众人便感到大船一阵巨震,继而听到咔啦一声巨响,那黑龙王顶破左舷一大片栅板,径直冲上甲板,众卫士从两侧包抄上来用横刀去砍黑龙王,那巨龙似也晓得唐军军刃锋利,拨转脑袋避开四柄横刀,背身用巨尾一扫,当先的四名卫士登时被掀翻在地。左金吾卫皆为唐军精锐,虽危不乱,前排军士刚一倒地,后排六人立刻上前向着黑龙王发射弩箭,岂知那老龙甚是机敏,扫倒持刀卫士之后旋即一跃跳入江中,六支铁矢全未射中,尽数钉在甲板之上。 持弩卫士快步跑到舷边,对着江水又发射了一轮弩箭,但见黑龙落水处水波激荡,一圈圈地漾开去,江水被月光照的一片澄明,波光潋滟,却哪儿还有黑龙的影子。 (本章完) 第9章,黑龙登舟 黑龙入水后久不见动静,俄顷水波散尽,明月映照之下的水面复归平静,然而江面上越是安静,船上众人反而越加紧张,金吾卫士兵保持队形,慢慢靠近船舷从黑龙咬破的缺口向下观察水面,四下寻找黑龙的踪迹,李白见状抽出宝剑也想上前,却被裴旻粗暴地拉了回来,李白是圣上钦点的翰林供奉,如在此涉险受伤,裴旻这个护卫大将该如何交代?况且这黑龙凶悍异常,不比寻常野兽,李白的剑法架势看起来有模有样,但他乃是文士,只学会了剑招,手上全无气力,与人交手或许还能“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但与猛兽搏斗,不仅需要技巧,还需要强健的体格与军人的沉着。 李白被裴旻拉了一把,向后一个趔趄,脸皮涨的通红看着裴旻,裴旻心中歉然,忙给李白找个台阶下:“太白兄,保护贺监要紧,这里交给我们。” 这话原也不错,李白只得点头,拉着贺知章与江朔一齐退到另一侧舷边,陈先登和其他水兵水手也皆退到这边,背靠舷栅兀自惊魂未定。忽然背后水波涌动,原来黑龙王从船下潜泳游过,竟从另一侧跃出水面,巨口一张,将这边舷栅又咬掉一大块,但听得“哎呦”一声惨叫,先前靠在舷栅边的陈先登竟被黑龙叼在口中向水下拖去。 两侧水兵一见长官被咬住,若被拖入水中那是有死无活了,陈校尉平日里人缘还真不错,捞油水时也不从吃独食,众水兵没少得他照拂,因此见他遇险都急忙来救,众人或抱或拽,往回夺陈先登,好在黑龙只是咬住了他的左胳膊,整个身子还在船上,众人齐上坠住陈先登的身子,鼍龙的习性咬住的猎物绝不轻易松口,黑龙叼住陈先登的左臂不放,前爪扒住船舷向下猛扯,众水兵这时也顾不得危险,一起喊着号子,好像拉纤般地将陈先登往回拉,黑龙一扯之下竟没扯动,愈加地暴躁,双爪嵌入木板中嘎吱吱直响。 忽然听得“咔嚓嚓“”几声脆响,黑龙生生扯断了陈先登的左臂,向后猛跌,重又落回水中,连带着扯下一大片船身的木板,舱内的货物稀里哗啦掉入水中。众人站立不稳,七歪八斜地跌在甲板上,万幸无人坠江,陈先登捡了一条命,但左臂被黑龙扯断,鲜血狂喷,溅了一地。众水兵急忙拽住他的背后的袢甲绦向后拖去,在甲板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就在这时江水一分,黑龙又一次爬上甲板,人兽再度对峙,皎皎月光下,见那黑龙何其巨大,此刻粗扁的龙尾还悬在船外,头至背看来已不下两丈,周身覆盖着层层黑色鳞甲,那黑龙在水边生活的久了,磷趾间生着墨绿色的水苔,在冰冷的月光下似黑铁一般毫无光泽,更显得阴冷恐怖。一张巨口内长牙雪亮如刀,已然呲出唇外,似密排的障刀阵,一双鳄眼浊黄中密布着暗红的血丝,明月下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孔缩成一条竖线,发出荧光,所有人皆觉得这双眼睛正望向自己,都不禁打个寒颤。 此刻漕船之上,黑龙居中,正对面是裴旻和金吾卫军士,陈先登和众水兵在右,李白与贺知章及江朔三人被隔在左侧。陈先登见这三人落了单,心知不妙,一个是正三品秘书监,一个是新晋翰林待招,任何一个人有些许闪失,自己这条命也算交代了,当下顾不得自己左臂重伤,推开给他包扎的士兵,高声喝道:“快去引开龙王,莫叫它伤了贵人。” 然而众水兵方才救陈先登那是凭得一时之勇,此刻看到黑龙王如此巨大,人人胆怯,你推我挤,如何敢上前?陈先登躺在地上急得爆粗口道:“狗杀才,快上啊!吃粮屙屎的东西,朝廷养你们何用?贵人有个闪失,你们道还活得了吗倒不如现在为国捐躯死了得痛快!” 众人心知不错,这才不情愿地向前挪动,把刀剑舞得呼呼山响,高声呼喝喊杀震天,颇具声威,只是迈出步子却小得很。 黑龙循着血腥味,原是要再攻击陈先登这边的,但陈先登催促众水兵上前,反而弄巧成拙。原来鼍龙善于伏击,生性避强欺弱,这黑龙虽然身形巨大有恃无恐,但天性未改,它见正面裴旻和金吾卫队形严正,又持着刀弩,黑龙也知道厉害,自然不会首先攻击这群人;右侧水兵虽是乌合之众,但人多势众,声势不小,倒也不敢贸然上攻;忽见左侧只有三人,在这帮水兵闹腾之下,反而转身向左张牙舞爪地冲向李白、贺知章这边。 李白也是忒地胆大,见黑龙攻上来,豪侠之气勃发,竟不退反进挺剑直刺黑龙两眼间的眉心。他听说鼍龙的眉心之后便是大脑的位置,因此挺剑疾刺,意图一剑贯脑一击必杀。却不知既然是大脑所在,那也必定是头骨最坚硬之处,这鼍龙甲坚骨厚,寻常刀剑如何刺得进去,李白剑尖只刺入寸许便再也刺不进去。 黑龙被他一刺勃然大怒,凶性大发,猛地一昂头,李白长剑登时脱手,如纸片般倏地直飞向半空,扑通一声远远堕入汉水中不见了,那鼍龙怒吼一声顺势前冲,形势危急异常,好在李白跟裴旻学过一阵子功夫,向侧边一闪身,此刻也不顾姿态潇洒与否了,横着打了个滚只堪堪躲过鼍嘴,鼍龙却一头撞在船桅之上,碗口粗的桅杆当即摧折。巨龙却浑然不觉,一甩头,张开巨口又向李白扑来,那张巨口腥臭无比,李白竟然懵在原地不知趋避。 黑龙扑向李白之际,裴旻已道不好,奋力冲过来援护,但仍然差了一步,好在李白这一剑虽未伤了黑龙,但黑龙被李白长剑阻得一阻,又头触桅杆缓得一缓,及黑龙撞断桅杆转身再要咬李白之际,裴旻已然赶到,抽出宝剑抢到黑龙身侧了。 七星宝剑乃是汉末神兵,剑身比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本朝刀剑短了不少,原是只能当做防身的短剑用的,对于要上阵杀敌的大将而言实是鸡肋。但裴旻机缘巧合得兵器圣手相助,以南海樫木制了一匣剑鞘,那圣手又别具巧思在剑鞘底部处嵌入了精铜螺口,剑尾也套上了精铜丝扣,可将剑茎旋入剑鞘与之对接,便成了长逾六尺的双手长剑,直如小号的陌刀相似。 裴旻见黑龙猛恶,早已拔出宝剑与剑鞘组合成双手长剑以便远距离刺杀。方才见得鼍龙头背之甲坚厚可避刀剑,因此弓步拧腰挺剑直刺黑龙胁下。黑龙周身皆有鳞甲,但胁下腹甲与背甲相交之处最是柔软,七星宝剑又是世之罕见的神兵利器,当即从胁下“噗”地刺入。 那黑龙吃痛,一声怒吼,当即不再追李白,转头要咬裴旻,裴旻一刺得手,身子向后一退避开黑龙这转头一咬,右手却抓牢剑柄不松手,正待拉动宝剑将这巨龙开膛破肚,却忘了黑龙不似人,寻常人是直立的,攻击范围有限,黑龙则是横卧,裴旻这一退虽避开了黑龙头部齿牙的攻击,却将自己送入了龙尾的攻击范围。果然黑龙巨尾一扫,正打在裴旻腿上,裴旻站立不稳,剑柄再也把持不住,裴旻撒手扔剑一跤跌坐在船上,但方才一剑刺得颇深,宝剑仍插在黑龙身侧并未掉落。 黑龙头往前伸,张口再咬,裴旻急切间不及站起,双掌一拍甲板,身子贴地向后平射出丈许,避开了这一咬。黑龙还待再咬,忽然从远处飞来一个铁砣,“啪”的一声,正中黑龙左眼,登时鲜血长流,左眼竟被打瞎了。 原来黑龙转攻官船之际,渔船众人并未逃散,而是溯水赶来,此刻大船已无人操持,正顺水而下,两相靠近,众小船不消片刻就贴近了大船。渔夫方才已经捞回了鱼竿,眼见黑龙爬上甲板,又对裴旻穷追不舍,立刻挥竿抛出铁砣砸向黑龙,那黑龙腰胁为裴旻刺伤,暴怒间只想一口将裴旻咬作两截,无暇他顾,才让渔夫乘虚而入一击得手,打瞎了一目。黑龙顷刻间连受两处重伤,绕是凶悍心里也有些怯了,当下不敢恋战,再次转头要跳船逃走。 方才黑龙冲来之际,江朔与贺知章均被黑龙扑击带来的罡风拂倒在地,此刻黑龙复又爬过两人身边,但只顾逃命对二人看也不看一眼。那黑龙爬动极快,几乎贴着江朔而过。裴旻的宝剑半插在其体内,剑鞘组成的长柄却在身外,此刻黑龙贴身冲过之际,长柄竟撞入江朔怀中,江朔鬼使神差般地双手一合,竟然握住了剑柄,他方才吃惊非小,心中混乱,此刻只想这宝剑名贵,我当为裴将军抽出宝剑,莫让恶龙带跑了,然而黑龙奔逃之际,其势何其猛烈,江朔力弱,却哪里能拔出长剑?当即被黑龙拖着就走。 身上多了一人,黑龙却浑若无物,携着江朔一齐跃入水中…… (本章完) 鱼服白龙 黑龙身受重伤,已不欲再袭击各船人等,只想游水遁走,甫入水时身子向左一坠,这才感觉到身侧挂了个人,立刻摇头摆尾想把江朔抖下身子。江朔不识水性,被黑龙拖下水后心里紧张,只知死死握住剑柄不敢放手,那黑龙竟一时甩他不脱。 官船上众人都大声呼喊:“童儿放手!快放手!” 裴旻更是喊道:“剑不要了!快放手!” 然而此刻江朔身边被黑龙搅得水波翻涌,一片嘈杂,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一心就想着不能放手!不能放手!一放手不是溺水而死,就是被黑龙一口咬成两段,不能放手!不能放手! 那黑龙越是挣扎,宝剑就将伤口拉得越大。黑龙疼痛欲狂,转头来咬江朔,然而它左目已瞽,看不见自己左侧,江朔握住剑柄死死贴在它身上,黑龙在水中团团打转,努力向左转头噬咬,空有一口利齿,却全然沾不到江朔的身子。 忽听得破空之声,渔夫的铁砣又已飞到,这次袭它右目,然而黑龙为了甩脱江朔,在水中翻腾,难以准确预测它下一步的动作,这一下却未击中,只重重打在其脑侧,那黑龙饶是皮糙肉厚,也被砸的头晕目眩,当下斗志全无,向水岸游去,原来鼍龙是爬虫之属,难以在水中久居,土龙最善在陡峭的水岸上打洞,这黑龙的巢穴就在左近,因其谨慎狡黠,平日里昼伏夜出,难被发现。这帮盗众事先探明黑龙藏匿与此,在江面上以牛诱杀其龙子龙孙,才引得老龙出洞,现下这黑龙被众人攻袭重伤之余哪里还顾得上为子孙报仇,只想逃回洞穴躲避。 那黑龙全力冲向浅滩之际,忽然面前一条舴艋舟挡路,那恶龙闪让不及,一头撞了上去,登时将那小船装成一堆碎木片,然着船上却无一人落水,竟是一条空船,忽地爆发出地动山摇一声巨响,原来是书生在这条舴艋舟内藏了硫磺伏火,黑龙一撞之下伏火爆燃,发出猛烈的爆炸之声,黑龙受惊不小,急忙转头游去,岂料又有一艘船插了过来,黑龙不敢再撞,转身欲要避开,这次来的却是樵夫所乘之舟,那樵夫见黑龙转身要走,大喝一声:“劈你的脑袋!”抡起巨斧就劈。 渔夫和书生见了,同时大叫道:“陈兄弟不可!” 呼喝间,那姓“陈”的樵夫这才想起不可砍坏鳄皮,然而这一下力劈华山的一击使足了十成劲,半路哪里收得住?幸而那黑龙向下一沉,斧子砍入水中,这雷霆一击为江水所阻,樵夫才得以借势收招。 那黑龙一沉避开斧劈之后立刻浮起,张口去咬樵夫,黑龙来势甚快,那樵夫变招更快,这次他也不拿斧刃去劈砍,将斧子打横,口中大喊:“掏你的耳朵!”以斧身拍向黑龙的脑袋,此斧头乃是精钢所铸,颇为沉重,这一下正拍在黑龙嘴侧,打断了黑龙好几颗牙齿。这樵夫怪力几可与黑龙匹敌,这一拍之力竟然将沉重的黑龙打得偏了一偏,黑龙已成惊弓之势,吃了亏便不再与樵夫缠斗,在水中掉头就走。 (本章未完,请翻页) 游不数丈又见一人挡住了去路,原来那樵夫粗中有细,一拍之际将黑龙打得转向农夫。黑龙此刻已是晕头转向不辨南北,恍惚间见面前有人,张口就咬,那农夫手中巨镰长逾一丈,此刻人鼍之间相距不过几尺,长柄武器反而不及回援,眼看黑龙已冲到眼前,却见那农夫双手握住镰杆反把一旋,镰杆立时分做三截,头尾中各是三尺三寸,互相以细钢链连接,竟是一副三截棍。 农夫将中间一条短棒打横向前一搪,黑龙钢牙一合却咬之不断,原来短棒乃精铁所铸,如此看来这付巨镰的长杆虽看起来比那樵夫的斧柄细了不少,只怕分量还要沉重些。农夫正面挡住黑龙,立即左手挥棒尾砸向黑龙右眼,棒尾亦是精钢所铸,一击之下虽未将黑龙右眼打瞎,但也令其吃痛不轻,黑龙吐棒欲退,农夫右臂一舒,将镰刀插入黑龙口中,那黑龙外皮虽硬如铁甲,嘴里却甚柔软,农夫反转手腕,欲将镰刀转动立起,镰尖便可从口内直贯入脑结果其性命。 然而终是转动得慢了一点,黑龙巨口一合,镰尖只是刺入口内上颚皮肉些许便被利齿卡住,进退不得,一时间人不撒手,鼍不松口,互不相让。农人运力去夺却忘了自己脚下并非实地,双脚一使劲竟齐齐踩断甲板,踏入船舱之中。 有道是力从地起,农夫脚下踏空手里便失了劲道,那黑龙得此机会,猛地一甩头,挣脱镰刀。负痛遁回水中。黑龙一个猛子扎入江中,不再露头,欲潜泳避开众人远遁。官船上众人登时大急,黑龙若久匿水中,江朔便要被溺死了。 这一天是十月十五望日,时过子初,汐潮正盛,不觉中汉水水位已经上涨了不少,黑龙闭气下潜一时竟不得就到江底,江朔方才随着黑龙闪转腾越,折腾的全身骨头欲断,此刻忽地潜入水中,接连呛入好几口冰凉的江水。眼看黑龙越潜越深,江朔眼前越来越暗,似要堕入这无底的黑暗之中。忽然黑龙身子一震,不再下潜,继而被水下一物向上顶出水面。 黑龙出水之后其势不减,竟又飞离水面数尺,才又重重落回水面。巨震之下将江朔扬起,他手握宝剑不松手,借着一扬之势竟趴到了黑龙背上,将一肚子水哇哇吐出来了。江朔双目迷蒙间,但见水下一道模糊的白影一掠而过,黑龙此刻不再游动,如临大敌般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面上,片刻间那道白影忽地再次上冲,这鼍龙腹部柔软,水下白影似是知道这处乃是黑龙弱点,仍是攻击此处。然而那黑龙此番有了准备,忽地向侧面弹出,那白影一击不中,收势不及激射出水,竟是一条巨大的白鱼! 陈先登已由水兵包扎了创口,一条臂膀是保不住了,但性命应是无虞,他本已萎顿在地。见白鱼跃出水面,他忽然激动地大叫:“鱼服白龙!鱼服白龙!白龙王来救我们了!” 民间传说有黑必有白,有妖必有仙,既然有这凶残暴虐隋炀帝化身的黑龙王,那就有龙王鱼服变化的白龙。贺知章知道“白龙鱼服”的典故源自西汉刘向《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苑》中的典故,便对陈先登道:“陈校尉,‘白龙鱼服’的典故原是说一条白龙化作普通鱼儿的外形,却被不知真相的豫且射中其目,这白色大鱼却何以是白龙?” 陈先登家中世代为船民,船民最是迷信,方才见了黑龙便觉不吉,被咬去一臂后更是惊惧莫名,然而方才见得大白鱼之际却精神为之一振,忍着断臂之痛对贺知章说道:“贺监有所不知,这白龙乃是一条巨大的白鲔鱼,传说白鲔生于江水西端的绳水,一出生便沿六千里江水顺流而下,直至入海,长得二十龄左右,却又沿江水溯游而上,竟能回到出生地。寻常白鲔能活四十龄,长大者也就六七尺而,这白龙王却活得不知几百年了,身长不下三丈,在这江海之间不知打了多少个来回了,每每龙王从海中洄游入江,江上船民便道是白龙王西巡呢。我儿时在家乡扬州江边就见过一次白龙王。” 裴旻不以为然道:“天下大鱼多了,如何能知道这条白鱼就是你儿时所见的白龙王。我看传言也是不尽不实。” 陈先登平日里对长官唯唯诺诺,可是一说到这些船民故老相传的传说,便变得异常执拗,他艰难地转头对裴旻道:“裴公有所不知,白鲔周身生有五条骨楞,其中居中一道最粗乃是背脊,白龙王却有六楞,背生双脊,露出水面犹如龙脊。” 裴旻长于弓狩,目力极佳,他揽目光望去,但见此时白鲔一击不中,已重新落水,正绕着黑龙缓缓游动寻找再次攻击的机会,裴旻仔细观瞧见其体型巨大,通体发白,背脊部分露出水面,果然是两道背脊,不禁啧啧称奇。 黑龙骤临大敌,反而冷静下来,也不再急于逃跑,浮在水面上以静制动,待白龙再次攻来。那鼍龙身子大半没入水中,水面上只露出口鼻和背脊,江朔匍在黑龙背之上,也不知是死是活。好在此刻黑龙不再急于把他甩下去,而是专注于与白龙的对峙。 黑龙和白龙其实难说孰善孰恶,一个要吃牛羊甚至吃人,另一个则只吃些小鱼小虾,其实都是物性使然,难定正邪之分,但世人皆以为吃鱼虾就是善,吃人畜就是恶;白为阳、是善,黑为阴、是恶,因此白龙出水之时,不仅陈先登,兵匪两边众人皆感振奋,群盗竟而停手一齐围观二龙对决。 白鲔喜在白天活动,鼍龙则是昼伏夜出,原可说是井水不犯河水,然而每逢月圆之夜,皎皎明月将江水照的一片澄明,白鲔便会逆时在夜间出来觅食,而鼍龙喜暗忌光,每逢望日之夜便狂躁不安,故此每当月圆之际便少不得鲔鼍交战,两物一阴一阳,天然物性相克,一旦遇到便要缠斗至死方休。也不知斗了多少个朔望。众盗显是然知道这一节,特地在望日屠龙,就是想到一旦黑龙猛恶难以降服,还可得白龙相助,果然今晚江面人声鼎沸,不仅引来了黑龙,也引来了白龙。只是白龙也知黑龙凶悍,便一直蛰伏在水底,直至黑龙身披重创,眼看要突围逃脱,这才从水底突然冲出,攻了黑龙一个措手不及。 (本章完) 第11章,双龙交锋 绕着黑龙游弋了数圈,白龙终于再次发动攻击,它见黑龙左侧眼睛光华已失,胁下又有血水汩汩流出,便从其左侧出击。黑龙左目已瞽,果然未曾察觉,一动不动任凭白龙攻来。白龙生有极硬的尖吻,此刻如飞而至猛地撞向黑龙左胁,黑龙皮甲虽坚只怕也难堪一击。江上众盗皆闭口禁声,唯恐被黑龙察觉了白龙的方位。官船上的贺知章和李白却恐怕白龙一撞之下会伤及童儿,高呼江朔避开,然而双龙渐斗渐远,此刻已离得远了,两人虽在船上大呼小叫,却不见江朔有何动静。 就在白龙即将撞上黑龙左胁之际,那黑龙忽然转头一口咬来,白龙大惊急忙掉头闪开,却终究是慢了一点,登时右胸一片殷红,乃是被黑龙口中利齿刮到,撕掉了右侧小半个胸鳍。原来这黑龙甚是诡谲,先前已将大半身子没入水中,其腹部对水流非常敏感,虽然渺了一目,但通过水流变化便知白龙自何处袭来,黑龙却故意佯作不知,只待白龙攻到,这才暴起发难。 白龙体型虽巨,胆子却小,负伤后斗志全无转头便逃,黑龙一击得手伤了白龙,竟不顾身受重伤,怪吼一声穷追不舍,那白龙顺着江水向下游游去,下游正是先前居中老夫子的坐船,先前渔读耕樵四人各施绝技斗那黑龙,而那老夫子看来乃是众人之首,功夫当在众人之上,眼见黑白两龙首尾相衔向他冲来,官船上众人凝神屏息看着他,不知老夫子又要使出甚高明的招术来阻挡对方。 眼看白龙已冲到舟前,老夫子仍未出手,白龙堪堪擦着渔船侧舷游过,紧接着黑龙亦尾随而来,亦擦船而过,虽然均未撞上小舟,但二龙身躯庞大更兼来势猛恶,穿过之时掀起一阵惊涛怪浪,直撼得老夫子坐船摇晃不已,更是掀翻了近处的几条舴艋小舟,群盗一时看不清老夫子坐舟是否受损,惊呼连连,待水波稍平,见其船无恙,又一齐欢呼,再看那老夫子,渔船摇晃之际手扶船桅,脚下虚浮竟似不会武功,令官船上众人错愕不已。 聚集在下游的船只原是结成船阵,举着渔网兜住黑龙的退路,但渔船及周边舴艋舟上渔民见白龙在前,竟都不敢举网去挡,待得白龙穿过,再想挡黑龙已是不及。 那渔夫见状,连打呼哨,指挥群盗转向,群盗所乘均是小舟,操作灵便,纷纷调转船头顺流而下追赶二龙,不消片刻,竟都去得远了,方才还热闹无比的江面上只剩下大官船还锚在原地。 俄顷,李白突然跳脚道:“这黑龙拖着朔儿去得远了,陈校尉速令掉转船头去追,无论如何要把朔儿救回来……” 陈先登断了一臂,此刻失血甚多虚弱已极,不及开口,他手下一名军吏插口道:“一个小书童丢了就丢了,万幸各位贵人无恙……” 李白闻言怒道:“人命何有贵贱之分?快掉头去追!”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陈先登手下军吏虽对李白的言语不以为然,但众人均知李白是奉诏入京的待诏翰林,却也不得罪不起,呲牙道:“现下船只受损颇重,难以掉头……” 李白还待要发作,但裴旻见官船被巨鼍袭击之处,中桅摧折、船板破损进水已颇严重,虽然官船隔舱互不相通,不至倾覆沉没,但确实也难以再行驶了,要追上如箭般向下游游去的黑白二龙更是难于上青天了,拉来一个水兵问:“此去上下游,哪个码头近些?” 那水兵回道:“此处距离上游富水郡郢州码头只十几里水路了。” 裴旻转头劝李白道:“陈校尉身负重伤需要救治,且船受损难以快速航行,此刻实不宜回转下游,你与江朔虽然主仆情深,但也不能为救一人反害众人。为今之计是派得力小吏登岸,去上游搬请救兵,再请折冲府速派船只到下游寻找童儿,说不定他命大竟得不死……” 裴旻说到此处自己也觉得没有信心,这黑龙如此猛恶,拖曳着江朔往下游去,只怕是有死无生了,因此更住说不下去了。李白亦知裴旻所言不假,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拿手死死地抓着舷板,望向下游方向…… 却说那黑白二龙顺流而下,游动的甚疾,一众渔舟如何追赶得上?双龙与众船之间慢慢拉开差距,须臾游出数里,背后的渔舟喧哗之声已几不可闻了。黑龙游动之际头尾摆动如写“之”字,江朔双手死死抓住剑柄,半骑半挂在黑龙身侧,眼睛被江水激得睁不开,但觉浑身骨痛欲裂,几乎要被甩下去,万幸巨鼍不再下潜,只在水面上游动,江朔才得以将头探出水面呼吸。那白龙看来受惊不小,竟不知潜水趋避,只是一味向下游游去,一对背鳍露出水面成为黑龙追踪的最佳目标。 黑龙正全力追逐之际猛地在江心停了下来,江朔猝不及防,险些跃过黑龙的脑袋翻入水中,他急忙用左手抠住黑龙脖项上的鳞甲间隙才稳住身形,然而黑龙却未再转头咬他,它正如临大敌的望着前的江面,那双如龙脊的背鳍不知何时消失了。 江朔在稍稍仰起身举目四望,但见江水淼淼,四周除了水就是水,不知岸在何处,也不见沙洲、小岛。 原来适才盗众围捕黑龙之地乃是鼍龙的栖息地,不但江水不深,且四周多有沙洲,一旦黑龙登上四周沙洲,那白龙便奈何不得黑龙了。因此白龙方才负伤之际便假装惊惶逃窜,将黑龙引入这片开阔水域,只恐黑龙不来追逐,这才在水面露出双鳍做指引,否则黑龙虽然凶悍但毕竟不是鱼类,单论游水如何能追赶得上鱼王? 黑龙再次漂浮在江面上,只是这次不再如方才那般有恃无恐,在江面上警惕的左顾右盼,只是此处江水深阔,白龙不知遁去了哪里。江朔心里只盼白龙已就此遁走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以免为黑龙所害,又想到若白龙真遁走了,只怕接下来黑龙就要对付自己了,自己人小力孤,在此江面上一人一鼍只怕要大大的不妙,又盼着白龙不要真走了才好。 他正胡思乱想间,黑龙猛地向左摆动,江朔只道是黑龙要转头来咬自己,却忽然感到一阵巨震,原来白龙这次游到远处再猛冲而来,经过长距离的加速,这次袭来的速度快了许多,黑龙虽勉力避让,让开了胸腹要害,终究慢了半拍被白龙刮到右侧腹,若在平时,这一撞也奈何不得皮糙肉厚的黑龙,但此番黑龙左腹已受了重创,白龙虽撞在右侧,但牵动伤口,也痛的嗷嗷怪叫,白龙冲跃之势甚健,击中黑龙后其势不减越入空中,白龙离水之后在空中全无防备,那黑龙随即跟着跃起张开巨口,电光火石之间“咔”地咬住白龙的身体,两龙复又重重跌回江中,白龙甫一入水,立刻扭动身体想要脱出鼍口,黑龙在游水的功夫远不如白龙,白龙入水之后便似气力增加了数倍拽着黑龙向前,黑龙一招得手便咬定不放,任由白龙拖拽前行。 这一撞,一跃,一坠将七星宝剑从黑龙体内震出寸许,不似方才插得那样牢固了。江朔挂在剑柄上但觉左右晃动,似乎随时要脱落入水,然而他不会水性,只能当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剑柄。所幸剑柄上包裹着鲨鱼皮,非常粗糙遇水亦不打滑。江朔牢牢握住鱼皮裹手,才不至于被甩脱。 江朔握住剑柄,牵动插入黑龙体内的长剑不住颤动,那黑龙吃痛不过,猛地向左甩头,要撞江朔,却也不肯松口,仍死死叼住白龙,白龙被它甩得只一偏,仍然奋力前冲欲甩脱黑龙,黑龙被它一带便撞不到身侧的江朔。如此一鲟一鼍一人互相赘在一起不得脱身。 那黑龙之齿虽利,白龙生了百年鳞甲亦厚实无比,且在水中白龙滑溜得很,黑龙堪堪咬住却无法穿透鱼鳞,而白龙想要挣脱鼍口却也不能,二龙如此在水中僵持不下翻滚着向下游冲去。 江朔忽觉身侧多了一件事物,眼角余光望去似是一截浮木,他努力眯起眼睛向上看,浮木上竟还站着一个人,此人身穿白色曲领大袖长衣,头戴平头软幞头也是白色的,在夜色中甚是显眼,此人忒也得奇特,危急之际江朔仍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此刻江潮正起,水流极快,此人只立于一截浮木之上,浮木在江上随波逐流,按说不一会儿就要落到后头,却偏偏浮木和双龙齐头并进,没有丝毫落后,二龙摇头摆尾在水中游动,搅得江水翻涌,那人立在浮木却毫无颠簸之感,看不出如何用劲,浮木却破浪前进其势甚迅。那人看来也就二十岁出头,信手背在背后,一副云隐逸士打扮的衣衫之上更是一个水滴都没溅到。他望着江朔也甚是奇怪,道:“小兄弟,好兴致啊?深夜出来骑鼍龙玩?它黑白二龙自去打斗,你挂在边上做甚么?” (本章完) 第12章,江心沙洲 此刻江水翻涌嘈杂,那白衣人的话语却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地传入江朔耳内,一个字也不曾听漏。江朔心道:“哪里是我要挂在这里。”然而此刻江水向嘴里、鼻里、耳里猛灌,哪里张得开口去回答。 那人又道:“难道你想学晋人周子隐,玩屠龙杀蛟的勾当?” 江朔开不得口,只能看着他努力想摇头,但只拨楞了几下便被水浪打得头昏目眩,那人见他不接口,竟撩起袍子在浮木上蹲下来道:“小兄弟,看来你学艺不到家啊,小小年纪屠龙不成,却要命丧于此咯。” 他在浮木上蹲下之际保持平衡仍是毫不费劲,也不见他脚下如何使劲,浮木竟向着江朔这边靠过来,弹指间便到了江朔身边,脸几乎要贴到江朔脸边,江朔又气又急,心道你有此神功,不来救我却像看猴戏般的看我作甚,勉力想开口说话,却被猛灌了两口江水,登时两眼翻白,眼看不行了。 那人道:“看你小兄弟的面相,不像短寿无福之人啊……罢了,罢了,今日既然遇上我了,也是缘分,便救你一救。” 但见那白衣人站起身来,一撩长衫,抬腿轻轻一踢江朔手中握着的剑柄。剑立时重新插入鼍龙体内,看他似是轻飘飘地一踢,剑却插得极深直至末柄。 事出突然,江朔双手仍死死抓着剑柄,竟随着一起没入黑龙体内。熟料这一踢其势未减,黑龙庞大的身躯竟然跟着在水面上横着向右飞出一丈有余,右边恰是一片江心沙洲,黑龙一声怪叫,向右猛地一窜,冲上了沙滩,它四足落地不禁狂喜,有道是力从地起,方才在水中虽然叼住白龙,却始终无法施展全力咬合,此刻四足落地,黑龙猛得一仰头,生出一股怪力将白龙抛向空中又大张其口猛地咬合,竟然将二三丈长,一人合抱这么粗的白鲔鱼咬作了两段。 鼍龙上岸固然威力大增,却把江朔也拖上岸来,黑龙向前猛冲,江朔却如何跟得上?脚步踉跄之际手中长剑向后拖拽,七星宝剑是何等的神器,登时将黑龙开了膛,鲜血肠子流了一地。那黑龙甚是猛恶,肚破肠流却并不立死,竟然转头来咬江朔。江朔吓得撒手扔剑,转身要跑,才发现浑身疼痛欲裂,只怕骨头也断了好几根,然而生死攸关之际,求生本能驱使之下,江朔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向前连滚带爬行,慌乱之际,黑龙转着身子追他,他便转着圈子躲避,一人一龙竟原地打起了转。转不几圈,江朔脚下一绊跌倒在地,抬头看竟是一张巨大的鱼脸,原来是那白鲔鱼的上半截,江朔再没力气翻过鱼头,两眼一闭,抱住鱼头心中默祷:“白龙王救我,白龙王救我……”只剩等死而已。 然而等得半晌再没半点动静,他鼓足勇气睁开眼,艰难地向后望去,原来那黑龙追击路上将肚腹内的五脏拽出体外,失血过多,已先死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惊魂未定之际,江朔举目四望,天色暗沉,江面上一片黑黢黢地,哪里有那白衣人的影子?再看白龙被咬做两截气息奄奄,眼看也不得活了。江朔双臂环抱着鱼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觉白鲔正拿眼瞥着他,那鱼眼甚大,已被一层阴翳覆盖,不知是否真在看着他,江朔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见白鲔巨大的眼珠亦随着他艰难的转动过来。江朔心道白龙王难道要对我有所托付?但见鱼唇果然一张一翕似作人言,江朔凑过去努力倾听,然而鱼又怎能真做人言,凝神屏息听了半天,只觉四周万籁俱静,哪里听得到到半点言语。 那白鲔忽地张开嘴,竟尔吐出一颗浑圆的珠子,想必这白龙能活这么久全赖不知何时体内生得这一颗内丹,平素弄珠吐纳方得消灾延寿,然而此刻被黑龙咬成两段,无论如何吞吐内丹也是无力起死回生了。那白鲔眼珠轮动,交替望向江朔和珠子,这珠子通体莹白如玉,江朔伏在黑龙背上一路颠簸过来已震的全身骨断筋折命在旦夕,见白龙显是要自己吞服此珠!是否能得活命就看这龙珠是否真是灵丹妙药了,眼看这珠子便在自己一臂之内,江朔鼓足全身力气长臂一抓,堪堪用三指捏住珠子,再看那珠约摸一颗枣子的大小,光圆玉润,月光照耀之下但觉内部光华流转,似有生气涌动。江朔此刻身子疼得厉害,不及细想将鱼珠囫囵吞下。 鱼珠入喉全无腥味,倒是微微有股馥郁的香气,俄顷觉得胸中隐隐有暖意,继而四肢百骸具是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江朔心道这龙珠果然神奇,然而这暖意缓缓从胸口移向腹部,在腹中漾开不断升腾竟越来越炙热起来,不消片刻已如坠入火炉一般。 原来这白龙对月吐珠历时百年方得这一颗内丹,其中凝聚多少天地间的灵气,江朔一个小童儿,又从未练过内家功夫,如何承受得起这百年的功力?立时四肢无力,动弹不得,所吞内丹吐是吐不出来了,唯有大张其口散些热气,然而这呼吸之间能散得几许热量?只觉体内如有熊熊燃起的火焰,直烧得五内俱焚,痛苦无比。他双目直视天空,此刻已近黎明,满月已经落下,星光暗淡夜幕黢黑,直如睁眼瞎一般。 正恍惚间忽听得破浪之声,一舟冲滩之声,继而脚步声、呼喝声、兵刃出鞘之声纷至而来。江朔的感官似乎由于疼痛的刺激变得敏锐异常,每双脚踏在沙地上的摩挲之声、每张口张嘴吐字之声、每付兵刃偶尔碰撞之声皆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朵。 先听一人道:“黑龙王被利刃开了膛,已死得透了。” 另一个人道:“呀,莫要坏了皮子……” 又一个道:“万幸切在侧腹,许还能用,需请葛庄主看了才知……” 远处一人道:“此处白龙王也已死了,看样子是被黑龙咬死的……噫……”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人凑近看了一眼江朔,见他双目圆张却一动不动,只道是死了,道:“这是官船上跌下的童儿吧?他竟被黑龙一路拖到此处,中途未曾跌落?也是奇事,可怜死不瞑目啊……” 又听到一个声音甚是粗豪,似是头领的人道:“刘五安排人手将二龙抬上船去,王二你去打灯语告知各位帮主得手了。” 听得有人唱个喏跑远了,余下众人脚步聚到一处,应该是去抬黑龙尸首,那领头的却道:“先抬白龙,黑龙尸首待葛庄主亲自来看了再搬。”众人应命去搬白龙的两截尸身。 江朔听得人声嘈杂,脚步声在自己耳畔来回走动,不一会儿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应该是都抬着白龙尸身走了,众人脚步渐行渐远,不消片刻周遭重又安静下来。却听到还有人的脚步声,在黑龙尸体附近窸窸窣窣不知翻找何物,想必是先前那个发号施令的首领。 江朔此刻体内血液如沸,欲张口呼救喉内却只有灼热的真气喷出,发不出声音,偏又动弹不得,正无计奈何之际,忽见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晃到眼前,江朔认得是水贼中的樵夫,曾闻渔夫众人呼他为“陈兄弟”,也不知是陈还是程。先前发号施令之人想必便是他。江朔虽不能动,但活人和死人毕竟有差,樵夫凑得近了自然发现端倪,伸指想要探他鼻息,离鼻端尚远便觉到一股热气灼手,他缩手道:“原来还未死!”又听得沙沙脚步声响,料是众盗把白龙尸身抬上船后又折返回来了。那樵夫向身后望了望,又看看江朔。忽地俯身下来撬开江朔牙关,迅疾将一枚黑色的珠子塞入他口中。 黑丹初入口,江朔还倒是这盗首是要用毒药毒死自己灭口,片刻间便幡然醒悟这是黑龙的内丹,盖因黑丹进入肚腹之感与先前白龙内丹恰是相反,先前白丹入腹那是势如烈火,此刻黑丹入口却如饮冰泉,腹中灼热顿消,继而汩汩寒流淌遍全身,烧灼之苦立减。然而这阴寒之气抵消了白丹的热流后却不停歇,继续在江朔体内蔓延,须臾间江朔便觉得如坠冰窖之中,阴寒之气似将他的血液也都冻成了冰碴,此时乃是秋季,虽是更深露重之时却也并不甚冷,但江朔此刻口鼻喷出的气息便如冬天呵气成冰一般,白茫茫的一片。这下众人便都看出异样了,一人叫道:“这童儿未死,还冒热气呢……” 另一个道:“哪里是热气,寒得吓人……” 那领头樵夫道:“怕是中了黑龙的寒毒,须得请葛庄主瞧瞧……” 江朔感到自己的脑袋也冻得木了,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脑中亦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不堪,续下去的话便听不真切了,他感官虽失,却依稀感觉到远处的桨橹之声,似是水贼盗众正向此处集结,陆续又有舟辑靠岸,跟多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江朔终于禁不住这阴寒的侵蚀,昏死过去…… (本章完) 第13章,两小初识 江朔感觉身体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地下坠,有时如坠冰窟,有时如落火窑,偏偏他的身子又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身体轮番穿过冰与火的炼狱,体内寒冷至极之际血液仿佛是霜冷长河,眼看全身血液要凝成坚冰不再流淌,又突然热了起来,体内的冰河溶尽,奔流起来,这大河在奔流咆哮冲破坚冰的过程中不断升温,不一会儿就翻滚如沸,眼看血液就要沸腾蒸发的一刻,却又复凝华、寒气再度弥漫开来。 这冰与火的轮回煎熬着他疼痛欲死,这火与冰的交替又让他求死不得。 他心想我这是死了么?莫不是到了阴曹地府?却又想到听老人说,人死之后要到阎罗殿翻生死簿,再由阴司的判官断案批罪,方定入哪一级地狱受苦,我从未作恶,怎地审也不审,问也不问,便被扔在冰火之狱中受这等苦? 就这样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冰火交替的煎熬终于暂时止息了,此刻江朔只觉得燥热,但这次却远未到不可忍受的顶点,竟觉得暖洋洋的,冰冷的感觉也再未回来。 江朔五感慢慢清晰起来,不再是置身混沌的冰火地狱,他身体各部分开始有了不同的感觉:四肢仍如埋在滚烫的沙子里不得伸展,手指脚趾却有了触感;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撩不开,眼球却在眼皮下转动起来;口鼻如同被烧灼般的疼痛却终于感觉到自己深长地呼吸;最受不了的是脸上如同被火苗舔舐般的剧痛,他终于受不了这剧痛,拼尽全身的力气想拿手去捂脸,而这次竟然成功地抬起了手,猛地一掀,但听得“咣当”一声,脸上灼热之感立减,他勉强睁开眼睛,却见地上一个打翻的炭火盆,用的久了乌黑一片,也不知是铜是铁,烧红的碳滚落了一地,幸而地上都是大块的水磨青砖,并无引火之物,未酿成火灾,不一会儿火碳由红转灰,红色的火星忽闪了几下便化作了一缕缕青烟,尽都熄灭了。 江朔感觉自己从鬼门关回来了,身体又能够感受到阳世间的一切,他此刻躺在一张大床之上,下面褥子不知道垫了几层,暄软得很,身上盖着一条厚实的棉被,此刻已被他掀开了一角,房间不甚宽大,只床榻对面有门窗,背面是凿平的岩壁,左右墙都是灰砖砌筑而成,正面门窗用棉布帘子堵的严严实实,想来是一处背山的暖阁,此刻暖阁外当是白日,光线从棉帘之间的缝隙透射进来造成一片柔和朦胧之感。 房门忽被推开了,骤然涌入的阳光扎得江朔急忙闭眼,他心中一凛,想起昏死以前是在沙洲上,自己吞了白龙吐出的内丹体内烧灼无法行动,江中群盗登上沙洲,搬运黑白二龙的尸体,又发现自己未死,那小头目“陈大哥”还将黑龙内丹投入自己口中……自己应当是落在盗众手中了。 惊慌之中他努力睁开眼,却见门口一个小小的剪影,脑袋上左右对称梳着一双髽髻,他眯起眼睛慢慢适应了阳光,看出是一个小女孩儿,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逆着光看不清长相,但觉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若的女孩儿。江朔向外望去正和她打了个对眼,那女童一愣继而欢快地喊道;“荀媪,荀媪,他醒了……”旋即转身,也不关门,一阵风似的走了。 江朔不知道她口中的“荀媪”是谁,此刻房门大开,但见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已是隆冬时节了,屋外寒气呼呼地灌入房来,刺在脸上、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受用,寒风也让他的意识又清醒了不少。他努力地回想自己昏迷前的情况,却无论如何不能把黑白双龙、江洋大盗和眼下的暖阁、少女联系起来,精神稍一集中便立刻觉得头痛欲裂,脑袋昏沉又要晕过去,他张大嘴吸气,却猛地吸入了灌进屋中的凉风,冰凉的空气立刻充满了他的胸腔,他咳嗽起来,胸腔的剧烈运动引来了撕裂般的疼痛,他才又忆起被黑龙拖拽之际应是折断了数根肋骨。 冷风不断涌入,恰好抵消了体内的燥热,让他感觉很舒服,然而这舒服没有持续太久,寒风似乎又唤醒了他体内蛰伏的寒气,寒气喷薄而出很快变为彻骨的寒冷,他想要去拉被角重新盖上被子,手却半点也举不起来,寒气愈发强烈仿佛将血液都冻成了冰棱,那冰棱在体内缓缓流动刺啦啦地刮擦着,每到一处就硌得生疼,这疼痛随着血液的流动缓缓的传遍了全身。 正煎熬之际却忽地听到脚步声响,原来那小女孩去而复返,这次带回来一位老妇,想来便是她口中的“荀媪”了。此刻江朔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但见那女孩儿长得甚是清丽可爱,身上穿着花袄用材也甚考究,跟随而来的媪妇面目慈祥,岁看起来年岁不小了,但皱纹却不甚密,穿着也朴素些,看起来像是小主人与老仆妇二人。 那老妇进门见状急忙反手关门,道:“小妮子怎地不关门,这孩子本已命若游丝,十成性命去了九成九,再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女孩儿嘟嘴道:“我见他醒了,一时一激动,只想着跑来告诉你知道,便忘记关门了么。” 荀媪叱道:“就你多事。” 女孩儿回嘴道:“如不是我时时帮你留意,这会儿他醒了你尚且不知呢。” 荀媪气得笑道:“他要醒时自然会醒,你不来看,也终是要醒,若非你常常偷摸开门来看,放室外寒气入内,只怕还要醒得更早些。” 荀媪嘴上叱责,手上却不闲着,她俯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炭块,放回盆里,江朔冻得牙齿打颤之际瞥见她似乎并未用任何工具,只以一双肉掌捡拾炭块,这炭块散落后虽已不再燃烧,但碳不会这么快冷却,仍隐隐透着火光,荀媪却浑不在意,边说话边捡拾尚有余温的炭块,一会儿便重新堆满了铜盆,只是聚在一起的炭块白烟愈发浓烈,江朔在家常烧炭盆,知道炭火需要引燃,一旦熄灭要重新烧起来只怕不易。 却听那女孩儿道:“荀媪,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本章未完,请翻页) 荀媪道:“只给你试一次,那孩子已冻得不行了,隔着门都能听见牙齿打架的咯咯声呢。” 女孩儿却不搭话,扎个马步左手叉腰右手缓缓推出,碳上的白烟忽地大盛,似有引火之物催燃一般,然而烟气虽大,终是没有烧起来,荀媪还未说话,那女孩儿急着对她说道:“这次不算,我刚跑得急了,没有调息好。”也不待荀媪答话,女孩儿兀自在那里呼哧呼哧深吸两口气,又是一掌推出,此番似乎有两颗炭块红光闪了一下,却终还是未燃起来。那女孩儿更加焦急,双掌一齐推出,江朔感觉这次出掌似乎带起风来吹到自己脸上,其势甚烈,效果却还不如前两次,炭盆上的烟气反而少了,似要彻底熄灭。 荀媪对那女孩儿道:“好啦,好啦,似你这般心浮气躁如何能行?” 言罢拨开女孩儿,单掌轻轻一推,铜盆内的炭块忽地红光灼灼,驱散了白烟,炭盆竟整个复燃起来。江朔大是惊奇,冲口而出:“媪媪,你会变戏法?” 祖孙二人闻言吃了一惊,齐向他望来,那女孩喜道:“呀,你竟能说话了,竟好得这么快吗?” 荀媪却道:“赶紧去请你父亲过来。” 女孩儿欢喜地推门出去却又忘了关门。荀媪急道:“掩门,掩门。” 那女孩本已跑出数步,急忙又折回来从外面猛地一拉,“嘭”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荀媪将炭火盆挪得近些,帮江朔重新盖好被子又把被角掖了掖。江朔登时感觉和暖了许多,他看着燃烧的炭盆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又问了一遍:“媪媪,你是会戏法吗,怎能隔空点火?” 荀媪回道:“不是戏法,只是些微末的功夫。” 江朔道:“什么功夫这么神奇?媪媪你能教我么?” 荀媪稍一愣神,心道这孩子伤得如此重,主人家虽心善全力施救,但仍是凶多吉少,此番虽然醒来只怕是回光返照,此刻他不论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他便了,随口应道:“可以,可以,待了你身子大好了,媪媪就教你。” 江朔喜道:“多谢媪媪,那我要快些好起来才好。” 只说了几句话江朔忽觉得体内寒气骤起,炭火虽旺却仿佛冒出的不是热气,而是丝丝寒气,江朔的牙关又不自禁地开始打起颤来,荀媪见状急忙用右手握住他的小手,江朔觉得掌心一暖周身似也不那么寒冷了,他想说句感谢的话但整个脸都是麻木全然张不开嘴,只能感激地望向荀媪。 荀媪虽是女儿身,但她自幼在纯阳内功上下了不少苦工,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自忖内力纯正,能压住童儿体内的寒毒,岂料内力输入江朔体内,便如一勺沸汤泼入无底寒潭,杳无所踪,她正要再催动内力,那寒潭却倏地消失地无影无踪,继而一股灼热的真气喷薄而出。 (本章完) 第14章,阴阳二气 荀媪下意识地催动内力与这股灼热真气相抗,却哪知甫一接触竟然完全落了下风,被生生逼退回来,练内家功夫内力倒流最是凶险,此刻真气从她手少阳三焦经冲入,三焦与督脉相会,若真气逆流冲入督脉顷刻便有性命之虞,荀媪不敢大意急忙运功相抗,却也只能将真气顶回到小臂外关穴附近,再进不得分毫,而江朔体内的真气却似无穷无尽,仍源源不断涌来,眼看就要冲破关防,荀媪急忙以左手食指、中指点住自己右臂内关穴注入内力,想合力抵抗那股真气,岂料真气横冲直撞又逆着左手中指直冲上来,逆着手阙阴心包经直冲上来,这一下更是凶险无比,荀媪急催内力终于在左手曲泽穴处接住那股真气。 荀媪运起毕生功力好不容易接住两股真气,顷刻间额头便见了汗,江朔此刻寒气已消,热气又涌入荀媪体内,感觉舒服了许多,竟又能开口说话道:“多谢媪媪,我觉得舒服许多了。” 他尚不知荀媪此刻体内两股真气交锋凶险异常,只道是荀媪功夫了得,顷刻便治好了自己的寒热之症。他见荀媪已经满头大汗,忙道:“看来这发功治病是极累的,媪媪你休息一下吧,我已经好多了。” 言毕便想放开荀媪的手,荀媪见状大急,此刻情境便如高手比武一般,如若不收功而撤手,两人都要真气逆行而死,荀媪急忙右手五指合叩紧紧捏牢江朔的手,江朔只道荀媪不肯撤手是要为他疗伤,便道:“媪媪,我真的好多了,你太辛苦了,先歇歇吧。”手上使劲想抽出手来。 若是寻常时候,莫说一个童儿,就是彪形大汉被荀媪一把抓住也绝无挣脱之理,然而她此刻需要专心运功与江朔体内真气抗衡,无暇他顾,竟感觉渐渐要抓握不住江朔的手了。要开口制止已是有心无力了,就是想要摇头示意也做不到。眼看着山穷水尽之际,忽觉右肩和左臂同时被人扣住,两股真气分别从右肩天髎穴与左臂天泉穴注入,两股内力沉雄厚重,缓缓推送之下江朔体内袭来的真气竟慢慢平息下来,继而消融不见了。 内力卸去,荀媪精疲力尽委顿在地上,道:“多谢主家相助。” 背后那人道:“荀媪,凡事须得量力而为,我早已交代这童儿所受内伤极为古怪,病情如有反复当报我知,你此番行险,若我晚到半刻只怕……”后面的话自是不消说了。 荀媪此番行险固然是因为江朔体内真气骤然反转,但也因她见过主人多次用内力为江朔疗伤,看起来也不甚辛苦,才敢冒险一试,岂料险些送命,她一向自视甚高,只道自己功力与主人相差不远,今日才知道主人内力深不可测,自己大半辈子修炼的内功原来距离上品境界还差的远,不禁黯然道:“主人说得对,是老奴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主人轻拍她肩头,以示安慰,缓缓道:“媪媪不必伤心,这治疗内伤与内力比拼可不一样,你又不是要取他性命,我的内功修为不比你老人家强多少,但我几个月来已熟悉这童儿体内毒症,他的热毒又突入你体内,离了本体我方能以巧劲化解。” 荀媪知道此乃安慰之言,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靠在床榻边缓缓摇头。江朔却不知道他二人说的什么,他体内寒热之气尽消,觉得说不出的舒坦,正要道谢,却抬头看见那“主人”甚是眼熟。 其实主人的样貌他并不认得,但穿戴可是太熟悉了,此时虽是寒冬季节,那“主人”却穿着灰色大氅,带着青布纶巾,俨然一幅未出世的诸葛孔明模样,这不就是当日月夜屠群鼍的盗首之一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 霎时间那日的记忆被勾起:众匪如何尾随大船,如何在江中宰牛引来一众土龙,又屠龙引来处龙王,五个首领如何如何围攻,黑龙又如何袭击了大船,自己如何失足落水,如何被黑龙拖行,黑白龙王如何恶斗,又如何双双毙命,直忆到自己身受重伤躺在江心沙洲之上,群匪围将上来,此的事后便再也记不得了……想必是为群匪所得,现在正身处匪巢之中,想到此处江朔不禁又惊又怕,加之回想前情让他头痛欲裂,竟尔眼前一黑又昏死过去了。 江朔再度醒来已是掌灯时分了,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加上炭盆的火光也不十分明亮,依稀看到一人佝偻着身子坐在床榻边假寐,江朔努力扭动脖子想看清有些,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那人登时就醒了,原来是荀媪。 荀媪见他醒转,喜道:“主人说你不到亥时就要醒,真是神算,这不刚打二更没多久你就醒转了。” 江朔忆起荀媪所说的“主人”便是那日江上的匪首之一,不禁又害怕起来,他沉默了许久才嗫嚅道:“荀媪,你人这么好,怎么也是强人。” 荀媪眼睛一翻,假装嗔怒道:“媪媪好心照顾你,怎么反倒成了强盗?” 江朔轻声道:“你家主人那日带人尾随官船,还……” 荀媪哈哈大笑道:“小哥儿,那我且问你,他们尾随官船,后来可曾登舟,可曾杀得一人,抢得一物啊?” 江朔道:“那倒没有,不过他们杀了好几头牛,牛是杀不得的,私自杀牛的违法之徒自然不是好人……” 荀媪笑道:“那我且问你,他们是私宰耕牛煮来吃了吗?” 江朔这才忆起群盗并未宰杀耕牛,只是将牛投入水中,他道:“那倒没有,他们把牛都投到江里了,引来了许多猪婆龙。” 荀媪问:“然后呢?” 江朔道:“然后,然后……他们又杀了好多猪婆龙,可凶了……” 荀媪道:“着啊,如是私宰耕牛,却为何不躲在家中杀了吃肉,却投入江中喂猪婆龙啊?” 江朔道:“媪媪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奇怪,难道,难道……” 荀媪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不瞒你说那日我也在江上,我们只是将牛投入水中面,可没有宰杀,为了就是引出鼍龙。至于这幕后主使之人么,便是李邕李使君。” 江朔奇道:“听闻李使君任括州刺史,汉水地处襄鄂,两地相隔千里,他又如何能管得到汉水的事?” 他们所说的李使君李邕乃当世文坛大家,李白年轻时亦曾向李邕投书干谒,只是未入李邕法眼不得相见,是以江朔知道。 荀媪道:“小子知道的还不少,须知李使君乃是鄂州江夏人,天宝元载括州改为缙云郡时,他正闲赋在家,然而李括州名头响亮,仍是地方士绅的领袖,他听闻江汉之地猪婆龙肆虐,尤其竟然出现了鼍龙,害死了人畜无算,李使君素有侠名,便登高一呼,召集山南各路英杰聚会于此,是要效仿当年周处屠蛟龙为民除害。这牛么也是他老人家出面向云梦县衙讨来的。” 江朔闻言吃了一惊,道:“原来如此,但为何你们不向裴将军说明情况呢?” 荀媪道:“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漕船上便是大名鼎鼎的裴大将军,只当是私乘官船出游的闲官,当时各项布局均已妥帖,不想横生枝节,因此并未向船上诸位说明。” 江朔点头道:“原来如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说了会子话,不知不觉见身体已能活动,荀媪喜道:“哟,都能点头啦?看来果然如主人所说日间机缘巧合排出了热毒,身子要大好起来了。” 江朔想到日间之事,忙道:“多谢媪媪救命。” 荀媪忙不迭地摆手道:“哪里是我救的你,今日日间我不知深浅想用内力助你压制体内寒毒,却不料热毒忽地冲入我体内,要不是主人及时赶到,我老婆子今天就交代啦。” 江朔大惊道:“原来这么凶险?媪媪,实在对不起……” 荀媪柔声道:“不怪你,是我老婆子自己大意啦,不过呀,这一番意外引你的热毒离了体,才被主人抓住机会以内力化解了。你小哥儿可谓因祸得福啦。” 江朔道:“原来如此,那要多谢你家主人,也要谢谢媪媪你。” 荀媪道:“都说了不是我的功劳,怎地又来谢我?” 江朔道:“若非媪媪好心助我,怎会引火上身,那你家主人也更无机会救我了。” 荀媪笑道:“这话倒也不假。你所受之伤实邪门,主人此前多次为你疗伤却不得其法。单是寒毒或者热毒,主人要治自然是手到擒来,然而你体内之毒太过古怪,寒毒一退热毒便生,热毒一退寒毒又起,总是无法根治,此番引蛇出洞在你体外斩断了热毒,以后即便寒毒再发,只此一毒想必主人不消几日便能帮你治好了。” 江朔心想这荀媪与自己素昧平生,自己昏迷之时尚是暮秋,此刻已是隆冬,这几个月来想必都是她在照顾自己,此番言语也是处处为自己着想,替自己高兴,不禁心下大为感动,从被中伸出手来握住荀媪的手道:“多谢媪媪。” 荀媪假嗔道:“都说了不用谢我,倒是这江汉之地的百姓都要谢你。” 江朔奇道:“怎地要谢我?” 荀媪道:“你杀了鼍龙,不记得了?” 那日江中搏斗的画面,江朔已完全记起了,其凶险、怪异只怕一辈子也忘不掉,他说:“那日的事我已完全记起来了,只是诸位大侠围攻在前……”他听荀媪说这些人都是李邕招来的江湖豪侠,自然不能再以强盗称呼,“裴将军刺剑入龙腹于后,我只是凑巧握住了剑柄,然后就是死死抓住不放而已……” 荀媪道:“能握住不放就是少年英雄!我们用尽各种办法也奈何不得这老龙,只你一个童儿将它剖了腹。听说周处除三害时,与江中蛟龙搏斗了三天三夜方才将那龙耗死,你只用了几个时辰而已,可是比周子隐更厉害啦。” 江朔道:“那是因为还有白龙王相助。” 荀媪道:“是了,可惜了这白鲔,只怕也有百岁了,和着黑龙在江中斗法这么多年,不想一对宿敌就这样双双毙命。” 江朔突然想到那日遇到的白衣人,本想对荀媪说,但他又觉得此事太过诡异,那白衣人行事似非人力可为,只怕是自己慌乱中产生的错觉,思忖再三并未对荀媪说起。 荀媪见他沉默,只道是累了,便道:“好啦好啦,莫再多说了,你病情刚有好转,还要多休息,快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吧。” 江朔道:“荀媪你也回去休息吧。” 荀媪道:“你睡你的,我在这里陪着你,万一你夜间寒毒发作,也好一有个照应。” 江朔闻言着实又是一阵感动,也感到有些累了,便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本章完) 第15章,习习山庄 江朔这一夜梦中再没了冰火煎熬,睡得颇沉,次日醒来颇觉爽利,荀媪熬了薄粥,他居然也喝了几口,食米下肚瞬间更觉又好了很多。就这样一日好过一日,又过了旬日,江朔已经能下地行走,眼看是大好了。期间寒毒发作过几次,都被守护的荀媪及时发现,她也不敢再托大,唤主人来疗治,寒毒发作越来越轻,间隔也越来越长,这几日更是不再发作了。 江朔虽已知那主人不是歹人,但这主人长得颇具威仪,平素一言不发,江朔也不敢开口与他搭讪,如此半月有余两人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与荀媪和那小女孩却很快熟稔了起来,江朔知道荀媪原来也是孤儿,从小在主家做丫鬟,服侍过两代主人,虽是下人,主家却把她当自家人一般,从小教她习武,家主的女儿,也是她带大的。 江朔听到荀媪身世只觉与自己颇为相似,若非这一番变故,自己也应该随李白先生入京去了,将来必然也是要服侍伯禽少爷长大的,推想时间李白此刻应该早已入京见得皇帝,说不准已得圣人眷宠,封了实在官职,更甚至于已赐了宅地,将平阳小姐与伯禽少爷都接去京城了。江朔对李白先生颇为崇敬,李白为人豪放旷达也不将他当奴仆看待,因此主仆二人感情甚笃,一想到太白先生此刻又是“乘风破浪会有时”,又是“扶摇直上九万里”,而自己不能相伴在侧,不禁要掉下几滴眼泪。 那日毛手毛脚闯门的女孩儿便是主人家的女儿,女孩儿对江朔身体恢复的任何细节都颇感兴趣,在她看来江朔可能和一个受伤的小狗、小猫差不多少,恢复中每每有新的进展都让她雀跃不已,那日江朔甫能下地,荀媪原只是让他在房间里走走恢复体力,江朔自己感觉不错,便信步走到庭院之中,没走几步就听到老远传来欢呼声,原来是女孩儿见他竟能走出房门了,便认定江朔已大好了,冲过来非说要扶着他到处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荀媪喊着只在后院走走便好,女孩儿哪里管这些,搀着他就往外走,说是搀着其实和生拉硬拽没什么两样。 整所宅子依山而建,逐次走高,江朔所居住的房间在最后一进的西侧偏院,西北两面都枕着山崖,丹红所居暖阁的北墙便是山崖了,中央正北是一所五间开面的大屋,是整个宅子地势最高之处,也同样背枕山崖,此时四门紧闭,门上无字无匾,不知是什么所在。大屋构造特异,屋檐向前探出,向下延伸成了一条带屋檐的长廊。 江朔来不及奇怪,女孩儿已拉着他顺着这长廊跑了起来。这院落的格局甚是奇特,一般宅子分成数进,堂屋都在中轴线上,左右分列厢房,这所宅子倒好,最后一进只有中央大屋和西厢却没有东厢,东侧是一大片山坡,已然开成了一道道梯田,时值隆冬,坡上一片萧瑟景象不知种的什么植物。向下望去,长廊向下依着山势曲折而下,房屋皆就着地势而建,时左时右看似毫无章法,但又似乎乱中有序,别有气象。 长廊是一路下坡,江朔想说慢些,我跑不动,才一张嘴就灌了个满嘴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咬牙坚持随她一口气往下跑。这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廊屋顶蜿蜒连绵,但每处转角都有变化不同,有些部分和周边屋舍连在一起,围成一片风雨廊;有些部分却空出一方露天庭院,平地钻出一棵树来;更有一处转角竟然以一整块山岩代替了柱子撑起一大片屋檐,一路走来倒也颇觉有趣。 路上有许多苍头在打扫庭院、搬搬弄弄,但都认得主家小姐,也不阻拦,不消片刻两人便到了大门边,这山庄大门开在东南角最低处,长廊亦延伸至此,与大门屋檐连在一起,大门向东而开,并不甚大。江朔站在门外,回首望去,见大门匾额上书“习习山庄”四个大字,字体苍劲古朴,竟似李邕的手笔。 此宅应当在南方,宅中多植常绿树木,此时虽是冬季,但树冠仍甚茂密,更兼压着积雪,掩去了山间诸多房舍,唯有长廊屋面间或显露出来,隐约指示出宅邸的广大,如仅从大门口观之,绝难想象内里曲折盘桓藏了这么多屋舍。 女孩儿拉他进门,却不往回走,而是到了右手边的一处亭台,院内所有屋子都有带屋檐的廊道相连,这亭子也不例外,两人顺着廊道拾级而上进了亭子,江朔立刻瘫坐在条凳上呼哧大喘起来,女孩儿斜睨了他一眼说:“真没用,几步路就喘成这样。” 江朔道:“姐姐,我大病初愈,你就这样拖着我走,是嫌我命长啊?” 女孩道:“占谁便宜呢?还不知道谁大呢。” 江朔道:“你比我高些,自然是你大。”两人一排年齿,却是江朔长了半岁,原来十几岁的女孩儿生发得早,反而比男孩儿长得高些。 江朔笑道:“看你长得高大,却原来是妹妹。” 女孩啐道:“呸,谁是你妹妹?” 江朔自知语失,急忙收起笑脸,学着大人模样一本正经地作揖道:“小娘子见谅,是在下唐突了。” 女孩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嘻道:“你这人不识逗,好玩得紧。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不要叫我小娘子。” 江朔挠头道:“那我可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请问小娘子,啊不,妹子,也不对,这个这个,汝,也不对,台甫如何称呼?”又一想台甫乃是问男子姓名,用来问女子似乎不妥,用尊讳?芳名?似乎都不妥……真真挠头得很。 女孩儿见他抓耳挠腮的想词不禁又嗤笑一声,道:“不会就不要拽文啦,叫我湘儿吧。” 江朔急忙作揖道:“湘儿姑娘好。” 刚想问她姓氏,又想到听说问女孩全名乃是求亲之意,不禁大窘。 女孩见他狼狈更是好笑,学他的样子拉长调门道:“那这位兄台,请教尊姓台甫?” “我叫丹……”江朔刚想说我叫丹砂,却一想这是太白先生起的小名,说出来只怕又要被女孩笑话。 湘儿盯着他道:“丹什么?” 他忽地想起贺监给起的训名,便中途改口道:“我叫丹……呃,这个……江朔。” 湘儿道:“怎地改口?说自己名字还要想的吗?难道是随便编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名字来诓骗我吗?” 江朔急忙摆手道:“是真的,是真的,我真的叫江朔,表字溯之,这名儿乃当朝三品秘书监贺监贺知章所赐……乃是溯江而上的意思……” 湘儿努嘴道:“还当朝三品……还秘书监……还贺知章……说这些有的没的唬谁呢?” 江朔窘的满脸通红,道:“湘儿教训的是,我不该说些有的没的。只是这训名起好从未用过,因此口生的很。” 湘儿听了,笑道:“那先前叫什么?丹什么?” 江朔不敢再瞒,道:“我有个太白先生起的小名叫‘丹砂’。” 湘儿果然不出所料,哈哈大笑道:“丹砂,怎地像个药材的名字?” 江朔窘道:“是了,丹砂这名字,确实入不得姑娘的耳,因此我要改用训名自称。” 湘儿点头道:“还是江朔好些。你以后就叫江朔吧。” 江朔心道:你又不说衙门里的老爷,我叫什么还得你准么?口中却不敢回嘴,唯唯称是。 湘儿又问:“你这丹砂的名儿有几人知道啊?” 江朔答道:“除了贺监、裴大将军和太白先生一家,便只有你知道了。” 湘儿忽而喜道:“那你以后都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在人前只叫江朔,丹砂么就是只有我才知道的小秘密啦,没人的地方我便叫你丹砂。” 江朔实在不知道这个小秘密有什么用,但想湘儿古灵精怪,自己万万拗她不过,不如就什么都依她就好了,便点头道:“嗯,我以后人前便称江朔,丹砂便只你……”又想了一想加上“和太白先生称呼得。” 湘儿对这后半句尾巴却不在意,喜道:“当真?” “当真!” “那我们拉钩。” 两人果真拉了勾,湘儿喜滋滋地走到亭子靠外的栏杆边,对江朔招手道:“江朔,你过来。” 江朔愣了一刹那,方才明白过来是在叫自己,他苦笑着摇摇头想以后便要叫这个名字了,须得记牢才行。 湘儿指着亭子外问他:“你看这里美不美?”江朔凭栏望去,才发现原来这所宅子背山面湖,院外一墙之隔便是烟波浩渺的湖水,这亭子半骑在院墙之上,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然挂在水面之上了,放眼望去,除去背枕苍山三面皆是如镜的湖水,冬天的湖面少了水鸟,不见渔夫,却不觉萧索,开阔的湖面上偶尔泛过薄雾,犹如仙境一般。他虽是孩童,也觉得心胸为之一阔,心想若是太白先生至此,只怕要诗兴大发,立刻要饮酒做诗。想到李白他心里又不禁一沉,出神地望着远方。 湘儿却不知他内心波澜,见他发呆便笑道:“溯之兄何故出神啊?难道诗兴大发要作诗一首吗?” 江朔回头笑道:“我哪里会做诗,只是这洞庭湖美不胜收,一时看得呆了。” 湘儿奇道:“噫,你怎知此处是洞庭?我没有和你说过吧?难道是荀媪告诉你的?” (本章完) 第16章,聪明功夫 江朔与湘儿斗口那是十次要输九次半,显得拙嘴笨腮,但他其实极聪慧,李白涉猎广泛,平素教导儿女,经史子集一概一带而过,天文、地理、轶事、掌故却讲个没完,平阳是女孩要帮继母刘氏做活计,伯禽还太年幼玩心大,学不进去,倒是伴读的江朔都仔细听了去,他记忆力极好,有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之能,因此虽未出过远门,知识阅历却已不凡。他笑道:“没有人告诉我,我自己猜的。” 湘儿瞪大了眼睛道:“我不信,天下湖水何其多,又有甚不同?怎地看个湖面就能猜出是哪里?” 江朔道:“这湖与湖自然大有不同,比如江水以北的云梦泽淤塞严重,湖上多有沙洲,没有这等开阔,且江高泽低,江水中的泥沙灌将进去,以致云梦的湖泊多是浑浊不堪。而此处湖水清可见底,想必是因为此处湖高江低,江中泥沙不得入湖,因而湖水澄澈,且荀媪说李使君广邀山南各路豪侠之士围剿鼍龙,你阿耶也在其中,你又叫湘儿,想必此地距离荆襄之地不会太远,那符合条件的便只能是湘水瀦蓄的洞庭湖了。” 江朔讲到兴奋处,却见湘儿正托着腮望着他,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形,脸一红急忙住口,湘儿笑道:“看不出来你知识渊博得很么。” 江朔闻言又是满脸绯红!完全没了先前滔滔不绝的气势。湘儿却不再笑他,转头望向湖面,自顾自道:“我最喜欢这里,一年四季湖面每日都不同,怎么都看不厌,以前阿娘也最喜欢……” 说到一半却突然停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湖面,江朔心想她突然不语,难道是她母亲遭遇了什么意外又或者不知何故不在她身边?暗想着半月来确实从未见过她母亲,也从未听荀媪或苍头提起过她母亲。他也不敢出口相询,只默默地陪着她看着湖面发呆。 过了许久,湘儿忽然转头笑道:“有没有感觉开心多了?” 江朔此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开心,他想和湘儿说自从遇着你便每天都很开心,但他没有说,只是嗯了一声。 湘儿道:“好!那我就送你回去吧。”言毕过来挽起江朔的手 江朔急忙道:“我自己能走,自己能走……” 湘儿却道:“唉……阿兄客气什么?阿妹我来服侍你……” 江朔龇牙咧嘴道:“好湘儿,慢些,慢些……” 经此一番折腾,江朔在床上躺了三天下不了地,对荀媪直嚷嚷浑身酸痛,荀媪埋怨湘儿:“他小半年躺在床上,还记得怎么走路已是万幸了,如何能走这么远?” 这几日湘儿天天来,硬要拉江朔起来玩耍,奈何荀媪坚决不允,江朔这才好好休息了三日,三日后他周身酸痛减轻了许多,反倒和湘儿一齐央求荀媪让他出去走走,荀媪拗他们两个不过,只得同意,但叮嘱切勿跑远,莫要再累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了,两人应了便结伴出了院子。 这所湖畔庄园占地甚大,三日前不及细看,这次江朔和湘儿信步走来,方才得机会仔细观看,院落分为五进,但其回廊曲折,屋舍较之普通的五进宅院却多出不少,屋舍与长廊互相合抱形成了不少小院落。湘儿告诉江朔每个院子的功能都不尽相同, 比如这第五进后院西侧便是内眷居住之处。中间那个四门紧闭的大屋是和用处湘儿却没说,江朔虽然好奇,却也忍住没有询问。 主人家在第四进院子的中央,这进院子西边是山体,树木繁茂,因此缺了西厢,东面、南面都是带风雨廊的围墙,一间厢房也没有,偌大院子中只此一间屋子,也幽僻的有些过了,李白结交的友人多有地方权贵,江朔随着李白也见过不少大宅子,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布局,他心道这样晚间仆人服侍岂不是很麻烦。 第三进院子依旧是没有东厢,西厢则是客房,中间是客堂,乃是整个宅子里是最大的屋舍,堂屋前面有个大花园,院中栽了不少花草,树木布置的错落有致,零星点缀了奇石、亭榭,还挖了曲水渠,想来春夏之际邀三五好友,聚在一齐喝酒赏花、曲水流觞也风雅得很,然而现在是冬季,此番景致也只能在脑海中想象了。 山庄自三进以下转了个向,变成了东西进的院子,二进南面皆是苍头仆役的居所和厨房、柴房等屋舍,湘儿自然不会去,她带江朔去北侧院落,此处房舍齐整得很,围合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湘儿道:“四周的房舍都是耶耶用的,我阿耶会的可多啦,里面净是些古怪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江朔道:“是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万一失手搞坏了你耶耶的东西就麻烦了。” 湘儿却笑道:“怕什么,只不进他房间就行了。你看看外面,这便是我练功夫的地方。” 江朔细看这院子与别处的全然不同,光秃秃的,并无山石、草木,四周屋舍围合出一大块平地,地面用青色方砖铺设得极为平整,一眼望去镶嵌了很多白色石头,如同围棋棋盘,然而只有白点有大有小,且并无黑点,想必并非棋盘。 江朔道:“湘儿你练的什么功夫呀,要这么大的场子么?我也没见兵器、石锁、木人桩什么的,这里可不像练武的地方,倒像是晒谷场。” 湘儿道:“这里可不是练这种笨功夫的地方。” 江朔道:“功夫还有聪明功夫和笨功夫之分吗?” 他忽然想起来病中荀媪曾说要教他用手掌起火的功夫,现下他身子好了,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湘儿说:“人有聪明和笨蛋之分,功夫自然也有聪明功夫和笨功夫啦。”,她说聪明人的时候一拍自己胸脯,说笨蛋的时候却指着江朔,江朔知道她在戏弄自己,只当没看到,由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说下去,湘儿续道:“我所学的这门功夫就是天底下最最聪明的功夫。” 江朔听得一头雾水,只得点头道:“是了,是了。” 湘儿见他态度敷衍,瞪眼道:“你不信吗?那我现在来教教你,不过你这么笨一定是学不会的。” 江朔想到她那日如荀媪一般想以掌风点燃碳火,却几乎把碳火搞灭,怕她再出纰漏,下不来台,便道:“我信,我信,我这么笨,教了也学不会,你要不要浪费口舌了。” 湘儿闻言更加不悦,说:“你虽然笨一定学不会,我也要教你,让你想学却学不会,苦恼得要死。”原来她初学这么功夫的时候就是如此,每天被父亲督促,苦恼异常,便要江朔也尝尝这味道。 江朔连连摆手说不要学,湘儿道:“不学不行,我现在就教你。”语毕倒剪双手站在中心最大的白点上,对江朔说现在你来打我,打得到就算你赢。江朔原道她的“功夫”是打拳踢腿,打人的功夫,不想却是挨打的功夫,顿时楞了,连忙说:“不行,不行,我和你没仇没怨为什么要打你?再说男人怎么能打女人。” 湘儿说:“让你打你就打,哪儿那么多废话?” 江朔听说河南嵩山少林寺有一门绝技叫“金钟罩”,练成此功,刀砍斧剁都不怕,然而对一个女孩,就算她练了金钟罩的功夫,他也下不去手,更怕湘儿和上次一样学艺不精,万一失手把她打伤可怎么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眉眼口鼻拧在一起,苦恼道:“我不会打人……” 湘儿见状大笑道:“这么苦恼干什么?你不会打人那便来捉我,被你沾到一片衣襟便算你赢!” 江朔道:“不行,不行,我还是不学了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刚一转身左边肩头就被湘儿抓住了,他用手去拨湘儿的手,却拨了个空,回头看湘儿还在一步开外站着,这个距离无论如何是摸不到自己肩头的,他吓道:“湘儿刚刚不是你抓我肩头么?我怎觉得……” 话刚说了一半,但见湘儿身影晃动,自己右边肩头又被捏了一下,他本能的偏头一看哪里有人,一愣神的功夫抬头再看,湘儿还站在原地笑嘻嘻的看着他。江朔道:“怎地白日见鬼?” 湘儿气道:“你说谁是鬼?”这次老实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弹了一下,她和江朔明明面对面站着,却能弹到他后脑勺,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一弹之力气不小,打得江朔生疼,他也有些气恼了,回身便扑,却扑了个空,紧接着后脑勺又挨了一下,他立即回身,这次看到湘儿的身形向后退去,他猛扑过去伸双手去抓湘儿肩头,湘儿退了一步又避开了,江朔见湘儿这一步退的不远,向前一窜想捉住她,不想湘儿往边上一闪,他又扑了个空,收势不住向前跨了一步,还没来来得及回头又被湘儿弹了个爆栗…… (本章完) 第17章,飞燕穿星 江朔有些恼了,他怒吼一声回身便抓,湘儿向前跨了一步,这次却赶在他前面避开了,江朔转身抓她背心,却见湘儿原地打了个旋,又避开了,如此数番,江朔非但连湘儿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又吃了几记爆栗。 江朔被打的急了,怒吼连连双手乱舞,也不知是抓是打,然而非但连湘儿的衣角都没沾到,还因为自己冲的太猛跌了好几个跟头,反观湘儿仍是双手背在背后,一幅好整以暇的样子,或退或进,忽左忽右,看起来身法也不甚快,但就是比江朔快半拍,江朔对与奔跑追逐本来是很有自信的,他随李白做书童时练就了跑步的本事,速度不输成人,如果湘儿只是满院飞奔,江朔追不上倒也算了,关键是看她看着也不是很快但就是捉不住,总觉得只差毫厘而已,江朔自然不肯放弃,猛打猛冲但却终究每次都是差了一点。 如此两人追逐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江朔毕竟大病初愈,体力已然不支,开始呼哧带喘,终于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投降。湘儿笑嘻嘻站在他面前,道:“怎么样?知道我这是聪明功夫,你是笨功夫了吧?” 江朔喘着粗气说:“我可不会功夫,因此不能算笨功夫。” 湘儿道:“那就是你人笨,我聪明。” 江朔随口奉承道:“你自然聪明,好湘儿,你这是功夫还是法术?怎的我见你身子不怎么动,但无论我多快都沾不到你衣衫呢?” 湘儿嗔道:“怎么是法术,当然是功夫啦。” 江朔道:“那你能教我么?” 湘儿侧头想了想问他道:“那你可曾投入过什么别的武林门派吗?” 江朔道:“没有,没有,我从未学过功夫呢。” 湘儿喜道:“那我便可以教你。我爹爹说这功夫是本门不传之秘,不能教给旁的门派中人。你既然没有门派当然是可以学的啦。” 江朔隐隐觉得这句话似乎不应该这样理解,不过为了学这神奇的功夫,他佯作不知,道:“好湘儿,那你快教我吧。” 湘儿挠头道:“啊呀,这功夫虽然聪明,学起来却费脑子,要背好多口诀,我怕你记不住。” 江朔道:“我记忆力可好了,肯定记得住。” 湘儿道:“先别吹大气,我教你一段看你能记住吗?” 见江朔点头,湘儿学她耶耶的样子双手背在背后,站在中央最大的圆点上,面南背北,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其中。你背一遍。” 她故意说得急快,不想江朔照样背了一边毫无差错,湘儿咦了一声道:“你以前学过?” 江朔道:“没有啊,不过这歌诀四字一句,又多是数字,比起背诗文来可是简单的多了。” 原来李白斗酒诗百篇,每每喝得酩酊大醉之际随性出口便成佳句,然而只此一遍,醒来后自己也不记得,便让童儿练习背诵的本事,好帮他记词。久而久之江朔便练成了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的本事。 湘儿点头嘉许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江朔问道:“这歌诀都是数字,却是什么意思啊?” 湘 (本章未完,请翻页) 儿道:“你不要着急么,我现在就走给你看。” 话毕她左脚从圆点位置向后退了一步,踏在后面一块砖上,说道:“这是履一。”左脚刚一沾地便出右足向右前跃出,踏在圆点右前方的格子里,道:“二为右肩。”接着又向左后退去,这次左足踏在圆点的左侧格子里,道:“三为左腰。”右足向前迈一小步,踩在圆点左前的格子里,紧接着左足向后斜穿踏在中央圆点,右足再退踏在圆点右后格子中,走了一个斜线,口中连珠价报出:“四为左肩,五居中央,六为右足。”接着左足前迈一步,踏在圆点右侧,道:“七为右腰。”话音未落,湘儿忽地平地打了个旋,向左后飞去,右足踏在圆点左后格子里。口中道“八为左足。”不等右脚踩实,侧身向前一跃,道:“九为冠戴。”这才慢慢放下右脚,双脚呈丁字步站在圆点前一格。 湘儿边说边做,动作一气呵成,动作幅度不大却飘逸潇洒得很。江朔不禁鼓起掌来,湘儿道:“又不是卖艺,哪个要你喝彩叫好?你试试看。” 江朔记性极好,照样做来倒是没记错步子,然而第四第五步时脚下拌蒜摔了一跤,重新来过又在第八步打旋子时幅度大了跌出几步去。如是试了好几次,终于勉勉强强不出错地把这九步走完,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湘儿看着他的狼狈样子,笑道:“看你长了一副聪明面孔,怎么手脚这般笨啊?” 其实是她阿娘常说她是“聪明面孔笨肚肠”,这会儿被她拿来奉送给江朔。 江朔一边擦汗一边道:“好湘儿,你不要笑话我,看你做起来似乎也不甚费劲,怎地我学来就累得紧?” 湘儿从没有教人习武,此刻歪着脑袋想了一想,道:“哦,这步法也是有心法口诀的,我刚刚忘了说!现在教你。” 于是把心法又向江朔说了,原来这步法讲究的是抬足低落脚远,寻常人跨步都是高高跃起,却不知力从地起,跃在空中无从发力,跳较之跑其实速度更慢。湘儿所学这门步法便是教人足贴地面行走,减少抬腿的时间自然移动就快了,湘儿边讲解边又做了几遍,江朔见她果然罗裙微微摆动,步幅不大,仿佛贴着地面飞掠而过,遍道:“湘儿,你这步子真好看,好似雨天燕子贴着地飞似的。” 湘儿道:“你倒有眼光,这功夫叫穿星步,也叫飞燕穿星步,穿星说是步法上应天舆星轨,这飞燕么就是身法如同燕子一般穿行的意思啦。” 江朔道:“这功夫的名字可真好听,不知我何时才能练到你这般轻盈。” 湘儿拍了拍他肩头道:“小子跟着我好好练,一年半载或有小成。” 其实这“穿星步”乃上乘轻功,下几十年的苦功也未必能练成,湘儿虽然自小练功,也还不到十年,功夫只练到一两成,不过她怕时间说久了江朔畏难不练了,自己便少了玩伴,因此和他说一年半载便有小成。 果然江朔喜道:“那你每天都来教我,我便是再笨三年也学会了。” 江朔按照湘儿所教的口诀,又练了一会儿便练得熟了,从一到九全无磕绊,他正心想湘儿和我说一年半载或有小成,怎么感觉也不甚难么。他正自琢磨,互听湘儿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记熟了么?” 江朔点点头,湘儿道:“那我可要考考你咯。” 不待江朔点头,湘儿便道:“由一入二。”江朔赶紧从一位跃到二位,不等他脚落地,湘儿便道:“由二入三,由三入四……五进六,六退五……” 她报的极快,江朔初时手忙脚乱,踏错了好几次,但不消半个时辰,又练的熟了,既使湘儿连珠价的吐出数字,他也再没出错。 湘儿忽道:“三进七。”江朔听了三,只道后面不是四,便是五,踩在三位时,便先自做了好准备,只等湘儿说出后面一个数字,他便前跃或者侧移。不料湘儿说了远处的七位,心下一乱便踏错了,跌了一跤,他站起身道:“湘儿,你赖皮,怎地三后面是七?” 湘儿哼了一声道:“我何时说了数字都是连着的?” 江朔登时语塞,心想她确实没说过,便说:“这次不算,我没个准备,重新来过。” 湘儿便又接连报出:“三进七,五退二,一进八,四退六……”由于江朔无法听第一个数字预测后面的位置,立刻手忙脚乱起来,勉强踏对了前面三步,第四步脚下绊蒜,又跌了一跤。他坐在地上说:“湘儿,这太难了,你莫要为难我。” 湘儿道:“这怎是为难?那你来报数,我来走给你看。” 江朔说好,他坐在地上也不起身,反正院子内格子都是一样的,站在那里便是中央五位,他也不说准备,张口便说:“二进八,三至一,五进九,四进六,七至二,五至三,九至四,一进六……” 江朔嘴里连珠价地报出数字,说得比湘儿还快,岂料湘儿步伐更快,没有半分犹豫,江朔说得口干舌燥,湘儿却似闲庭信步,丝毫不见慌乱。江朔记性极好,知道湘儿并非胡乱踩的,每一步都对,非但如此,她左右脚运用非常协调,左起右落、右起左落,虽快不乱,看来说不出的飘逸潇洒。他这才知道这门功夫确实是需要下多年的苦功才能练成。 江朔住口不念了,道:“湘儿,我服了。” 湘儿立时停住,站在某个格子的正中央,不曾偏差分毫,气定神闲面色如常,道:“这就服啦?此乃跃星步,你此前练的是顺星、逆星。还有双星,那是左右脚踩不同星位,还有移宫步,那是从此九宫飞去相邻九宫。小飞星练好了,还要练大飞星……” 江朔道:“那湘儿你要天天教我才行了,否则我笨得很,便是十年二十年也学不会了。” 湘儿闻言嚷道:“啊呀,本小姐很忙的,一大早耶耶就要教我练功,还要读书练字,哪有这闲工夫。” 江朔急道:“那你可以上午练功,下午来教我。” 湘儿心中暗笑江朔着了她的道,嘴上却道:“练完功上完课都晌午啦,还要练字呢,写字可麻烦,阿耶要我写满十大盘呢。” 江朔道:“练字我帮你写啊,我认得字,常常帮太白先生誊写诗文,写字却难不倒我。” 湘儿本是欲擒故纵之计,不想还有意外收获,喜道:“你真会写字?” 江朔连连点头,湘儿道:“那好,以后你帮我写字,我便教你功夫。” (本章完) 第18章,星舆四象 后一日,江朔一早用过朝食后,缠着荀媪教他练那以内力点火的功夫,荀媪拗他不过,又想他大病初愈,练些内家功夫原也对身体有好处,便教了他一些调息、吐纳的方便法门,当然这些功法都是世间广为流传的寻常吐纳功夫,照此修炼强身健体尚可,能隔空点火的“炎阳掌”这种本门独门心法是决计不会教他的。 日夜照顾了数月,便是个猫儿狗儿也有了感情,荀媪对江朔甚是怜爱,见他大病初愈又正在长身体,常叫吃不饱,便每日拿主人家午间吃剩下的点心给他吃,多是些蒸饼,馃子之类。江朔吃完点心不多时,湘儿便来了,她是上午练武下午学文。练武须得口传身授,以防误入歧途,因此都是庄主亲自传授她武艺。学文则无需如此,庄主每日教得一段书,便让湘儿独自习字,主人自己便去前院办事,不到脯食决计不会回来,这就给了湘儿可乘之机。 湘儿带江朔到练字之处,原来是第三进院子北侧的一间大书房,房间甚是古朴,并无什么装饰,只是密密层层放了好几个书架,架上多是卷轴,还有不少布囊,看样子应是装着古时简牍。江朔暗暗吃惊,心道这山庄主人一介江湖人士,竟也是个读书人?墙上更是挂满了碑帖的拓本,从近年的楷书石刻,到魏碑,秦篆,乃至先秦三代的籀文,不一而足。看来主人家不但好文,对金石之学也颇多涉猎。 屋内中央摆着几个大沙盘,唐朝纸墨珍贵,虽是大户人家也不舍得拿纸给小儿习字,因此便在匣中铺上细沙,用竹笔写字,再让儿童临摹,末了推平再写,可以反复练习。李白家亦是如此,江朔自然不陌生,他一看四个盘中写的是“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复,器欲难量。”原来是千字文的第二段,心想这也太简单了吧,拿起竹笔来问湘儿:“摹写几遍?” 湘儿皱着鼻子说写满十遍,江朔细看盘内嵌了铜条隐伏在沙下确是将沙盘分成了十个纵格,除去湘儿父亲写的这一行范式,其实只要写九遍即可,他立刻动手刷刷点点将“罔谈彼短”摹写了九遍,湘儿父亲写的是李邕笔体,江朔对这种字体并不陌生,只因李邕乃鄂州江夏人,精于翰墨,最善行书,为山南文人所推崇,当地文人与李白相互投帖酬答多学李邕行书笔体,因此识得,李邕的字最适合刻碑,拿竹子在沙盘上练字自然也是合适的。江朔刷刷点点信手写来,摹写的时候还特意模仿了湘儿父亲的几处笔画,写完九遍,他退后两步看看自觉满意,正待要写第块沙盘,湘儿却摇头道:“这样写不行……” 江朔惊道:“我自觉临得六七分神似,还不行吗?” 湘儿却道:“不是不像,是写得太好,耶耶一看就不是我写的。” 江朔心道:却是我疏忽了,这“罔谈彼短”句乃是《千字文》第四十五句,可见湘儿刚开始学字,如何能写得好。我随着太白先生习字已两年有余,《千字文》可是早就学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了,更兼每日誊写诗篇字写得多了,书法自然比湘儿要好些,便道:“那你写来我看看,我学着你的样子来写吧。” 湘儿少有的扭捏道:“我写得不好,你可不要笑话我。”语毕提竹笔在第二盘“靡恃己长”的沙盘中写了起来,她磨磨蹭蹭写的极慢,好不容易写完了,江朔凑近一看这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若非边上有她父亲写好的范本,无论如何联想不到“靡恃己长”这四个字。 江朔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地看着她说:“湘儿,你这字不得了啊。” 湘儿怪道:“阿耶说我写得不好,怎么你说不得了?” 江朔道:“你写的这虫鸟大篆,秦始皇称帝那年就失传了吧?” 湘儿尚不知江朔何意,奇道:“啥是虫鸟大篆?” 江朔向墙上一幅拓片一指道:“喏,就像这个。” 这拓片不知拓的是哪一代的青铜器,只怕比东周还早了些,上面说是字不如说是画,有的像虫、有的像鸟、有的像兽,就是没有像字的。湘儿方才知道江朔在笑话她,嗔怒道:“小猴儿,敢取笑我。”伸手便去捉他。 江朔终于忍不住笑,边跑便说:“好湘儿,待会儿我为你也做个拓片,挂在墙上,看你耶耶认不认得出来……” 但论身法他哪里是湘儿的对手,跑不出几步就被湘儿捉住了,湘儿也笑骂道:“小猴儿嘴刁,掌嘴,掌嘴。” 江朔被她打了两下,赶紧告饶道:“湘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莫要再打,我认罚,我认罚。” 湘儿道:“认罚便好,那便罚你照着我的样子写来。” 这下江朔可犯了难,要把字写的丑一些原也不难,但要写的面目全非却绝非易事,他尝试了好几次,湘儿都摇头道:“写的太好,再差些,再差些。”急得江朔抓耳挠腮,好不容易写了个三分像,虽然字体松散、笔画歪斜,但好歹还是能看出是个什么字。 湘儿还待要说不行,江朔止住她道:“湘儿,你这练了这么久了,有点进步也是正常的吧?我看就这样写吧,让你阿爷见了也高兴高兴。” 湘儿见他愁眉苦脸不停告饶,也不以自己字丑为羞,双手叉腰道:“好吧,料本姑娘的神仙笔体你也学不会,你就按此样写吧。” 江朔闻言如蒙大赦,赶紧推平了此前所写,照着湘儿歪歪扭扭的字体把四盘字都写了,期间由于部分笔画写得太好,又改了几次才算完工。次日庄主对湘儿写字的进步大加赞赏,好好夸奖了一番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把四盘字都写完了,便到外面院子里练功,江朔初窥上乘轻功之门径,但觉新奇无比,练起功来比湘儿积极多了,比之前一日,已是迅捷准确的多了,湘儿也不再说他笨,反倒夸他“孺子可教”了。 如此学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旬,江朔九宫步便已经练得精熟了,湘儿又教了他双星、移宫之法,江朔都练不几日便都会了,更兼他每日早上练习吐纳,气力、耐力也一日日的见长,不再像刚开始,练不多时就气喘吁吁了。 这一日江朔练得正起劲,湘儿忽道:“好,下面来学穿星。” 江朔一愣说:“穿星?” 湘儿说:“九宫只是法门,你道是学会这九宫步就能独步天下了么?” 江朔道:“我哪里能独步天下呀,湘儿你就不要嘲笑我了,快教我这‘穿星’之法吧。” 湘儿道:“你知道星图么?” 江朔摇摇头,湘儿指着地面道:“这就是星图。” 江朔吃惊道:“哪里有星星?” 湘儿此刻正站在院子中央,蹲下指着一枚白色圆石道:“脚下这些都是。” 江朔蹲下细看,原来那白石上刻了个两行小字“天枢——极五”,下再看圆点边刻了一条细线,顺着细线走不几步,又见地面镶嵌了一枚圆石,刻着“极四”,这枚圆石两头均刻有细线,一头是“天枢”,另一头走去又连着一枚圆石,刻着“极三”,往下又有线相连的圆石上刻“极二”、“极一”,此后细线便断绝了,地上所刻细线非一条直线,而是一条多段折线,将五枚圆石连在一起。 湘儿道:“此乃北极五星,再来这边看。” 江朔从“极二”向北看,不多远处又是一枚圆石,刻着“勾陈一”,又有细线向右上方走去,依次连着“勾陈二”“勾陈三”直至“勾陈六”,湘儿道:“此勾陈六星。”勾陈六星排列比北极五星复杂,曲折回环确如弯勾一般。 江朔问:“这北极、勾陈是何意啊?” 湘儿道:“北极、勾陈都是星官,管着下面这些星星,每个星官所辖星数、范围各不相同。看这里还有‘四辅’、‘天乙’、‘太乙’……三十七星官,共辖一百六十三星。” 湘儿边走边说,江朔看这三十七星官才占了院子中央一小块地方,其他地方星星点点还有数不清的白色圆石,便问:“那其他的呢?” 湘儿道:“你别急呀,这三十七星官合称‘紫薇垣’,其上有‘太薇垣’二十星官,其下有‘天市垣’十九星官,共是七十六星官三百二十八星。” 江朔道:“这么多星星也才占了中央一块而已。” 湘儿走回中央,指向四方道:“还有东方七宿四十六星官一百八十六星,北方玄武七宿六十五星官四百有八星,西方白虎七宿五十四星官二百九十七星,南方朱雀七宿四十二星官二百四十五星,四方共是二十八宿二百零七星官,一千一百三十六星。” 江朔听得直吐舌头道:“有这许多星星,湘儿你能记下来可是真不容易,不过这和练功夫有什么关系?” (本章完) 第19章,初窥门径 湘儿走到院子东南角,向江朔招手道:“需从东方青龙开始练起。” 江朔跟过去看地上只一条直线连起两枚圆石,上面刻着“角一”、“角二”,湘儿两脚分立在两个圆点上道:“角宿乃龙角之意,东方青龙七宿之首,也是二十八宿之首。龙角,乃斗杀之首冲,便要从这里起式。” 说着湘儿便在东方的白点间游走起来,角宿分“角”、“平道”、“天田”、“周鼎”、“进贤”、“天门”、“平”、“库楼”、“柱”、“衡”、“南门”共是十一星官四十五星,每个星官就是一式,其中“角”官最少,只有两颗星,是起式,其他星官各有长短,一套“角宿”步走下来,果然曲折刺突如同两只龙角相仿。 湘儿不消片刻走完了角宿,又走了个弓形,道:“这是亢宿七星官,为龙之咽喉。” 接着又走了一个长长的反弓,道:“此氐宿十一星官,为龙之颈项。” 又依次走了“房”、“心”、“尾”、“箕”四宿,其中尾宿最长,心宿最短。 地面所刻各个星位之间相连的细线都是直线,湘儿的行走路径却不贴合地上的细线,身法盘旋回环连绵不绝,真仿佛游龙一般,然行走路径虽繁,身法却仍是脱胎于九宫步的基本步法。 湘儿从东南到了东北角,道:“方才是青龙七宿,现下是北方玄武七宿,所谓‘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这玄武乃是灵蛇抱龟之形,因此步法不同。” 言毕走了“斗、牛、女、虚、室、危、壁”,果然步法一忽儿端凝沉稳如龟、一忽儿又灵动游走如蛇。 走完了北方七宿,湘儿又转向西方,走的是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步法又变,如同猛虎纵跃起伏。 最后是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这朱雀七宿的步法最是复杂,尤其是翼宿星官来回往复交织如鸟梳羽,湘儿身姿曼妙仿佛神鸟翩翩起舞。 湘儿走完后,对着江朔笑道:“共是一千一百三十六步,过目不忘的小江郎你可记住了么?” 她只道饶是江朔记性再好,也不可能只看一遍便记住所有,现下只怕连起式都已忘了,因此调侃他,不料江朔想了半晌道:“我试试。”便跨步立在角宿双星位置之上开始走起来,他的步伐甚是拙劣,绝无湘儿那般飘逸潇洒,四方的四种步态变化也全然不对,如此磕磕绊绊走完一千余步,江朔站在轸宿之尾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湘儿,我可走了太丑了,全然没有你的风姿。” 湘儿却瞪大了眼睛,一手扭住他衣领,一手指着他道:“你肯定学过,说跟谁,在哪儿?” 江朔道:“好湘儿,我真没学过,今日真是第一次。” 湘儿大摇其头,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绝无可能!一千一百三十六步,你只错了一百多步……天下哪有记性如此好的人?”她自己学这步伐光背诵星位便痛苦的不得了,花了三个月才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仍要错一百步左右,直练了三年方才能做到不出差错。期间没少被阿耶责罚,岂料江朔第一日学就几乎都记住了。 江朔却道:“那一百步错在何处?” 湘儿一挥手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住了一千步!你还是人吗?” 江朔道:“我也不知为何,反正就是记住了,你看我步子如此拙劣,又一直低头找星位,怎可能练过。” 湘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松开江朔的衣领道:“也对,没有我耶耶所授的提纵心法口诀,便是将星位背熟了,也决计学不会‘穿星’之术。” 江朔道:“好湘儿,那你就教教我吧,我也想像你这般的行云流水。” 湘儿道:“自然要教你,然而你生的这样难看,只怕走不出我这样好看的步子。” 江朔闻言只得连连称是。 湘儿便将角宿的口诀传了江朔,原来是个歌诀,称作“步天歌”,包含了“穿星”星位的前后顺序及对应的九宫步法,江朔记下这大段的歌诀自然没问题,只诵读几遍便全然记住毫无差错了,难在步法、步态,湘儿又细致的一步步教他,薄暮时分才将角宿四十五星学了个大概。 江朔道:“原来后面还有这么多明堂,一日只学了个角宿,这二十八宿一千余星……” 湘儿怕他说太难了不学了,那自己便要少个玩伴,更怕江朔不学功夫便不帮她写字了。急忙说:“你也不要怕么,功夫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练起来的,哪有一步登天的?” 她却不知江朔虽是少年,好胜心却极强,原先只当练功是玩耍,现下见有这么多明堂,反倒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对湘儿说:“李白先生儿时见溪边老妪拿铁杵磨针,悟出只要努力天下就没有难事的道理,从此发奋读书,终于学有所成。我也不会半途而废,这’穿星’之术无论多难也要学下去,绝不半途而废。” 湘儿故作嘉许地拍了拍江朔的肩膀,江朔却道:“我还有个问题,我们学了这四周二十八宿,中间的三垣呢?” 湘儿道:“外面这一圈叫四象,可不是四周,四象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每象七宿共是二十八宿……” 江朔道:“我知道啦,我是问你中间的三垣……” 湘儿年纪尚小,还没学过三垣的功夫,她嘴上自然不肯承认,方才未能蒙混过关,只好说道:“好啦,贪多嚼不烂,学了一个下午你也累了,耶耶马上要回来检查我的功课,你也早些回去吧,莫要被耶耶撞到。” 原来两人练了多时,不知不觉天色已近全暗了。江朔对她阿耶甚是敬畏,当下也不敢造次与湘儿道别回后院去了。 自此两人每天黏在一起,江朔每日上午练习吐纳之法,中午飞也似地帮湘儿写完沙盘字帖,两小便一起练习穿星步,其实穿星步源自天穹星轨,练之亦有导气之功效,江朔体中内力已有所凝聚,只是他自己不知罢了。 江朔更发现一节,他的目力、耳音比受伤之前好了很多,看院中一砖一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树一叶都觉得纤毫毕现和此前大不相同。山庄中多有楹联,他站得远远的就能看清上面书写的文字。独自一人在屋内榻上练习吐纳之际,门外一片叶子落地之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慢慢能分辨不同人的脚步声,不需见人只听脚步声,他便知道是荀媪还是湘儿,还是其他仆妇了。 至于记忆力也好了很多,他原本记性虽佳,却也达不到看一遍便能记住一千步这样的程度。似乎本次死里逃生之后,自己各方面的感官都变得更敏锐、聪慧了许多,其中缘由他却也说不上来。 湘儿有人代笔,书法水平自然停滞不前,但江朔每日将字写得好看一点,倒显得她进步神速,常常被耶耶赞赏。如此过半个月,这日江朔摹写的是“背邙面雒,浮渭据泾。宫殿盘郁,楼观飞惊。”湘儿托着腮在一旁看着,问道:“朔哥,这写的是什么意思?”江朔问:“你阿爹没和你讲么?”湘儿道:“自然讲了,我全都记下了,现在是考考你,两相印证看你说得对也不对。” 江朔知道她上午定然又走神了没有好好听讲,也不戳穿她,道:“昨日写的“都邑华夏,东西二京”,你可还记得?” 湘儿道:“二京么,东京雒阳,西京长安么。” 江朔道:“是了,这两句便是接着“东西二京”写的,说的是雒阳背靠邙山,面朝雒水;长安则是近有渭水远有泾水。二京具是宫殿众多,楼台宫阙高耸如凌空欲飞,让人看了心惊。” 湘儿假模假式的点头道:“嗯,不错不错,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段话想来是她耶耶评价她的,江朔见她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湘儿不以为意,继续将双肘撑在字台上,道:“朔哥,你说二京真是如此景象么?楼高的看一眼就能吓死人?” 江朔心道这文中哪有吓死人之说,口中却不与她争辩,道:“千字文是梁朝周兴嗣所写,这是两百年前的古人了,如今之二京只怕比彼时之二京还要宏伟的多。而且周兴嗣是南朝人,只怕未见过二京究竟是什么模样。” 湘儿出神地说:“哎,我也好想去京畿看看呢,看看雒水、渭水,看看那些高的吓死人的宫殿。” 江朔心说:“原文中哪有吓死人之说”,但这句话也触动了他的心事,他郁郁道:“我也想去呢,想去找太白先生。听闻裴耀卿打通砥柱山水路后,关中不再缺粮,天子车驾不复幸东都,此刻太白先生多半是在长安城内。” 湘儿喜道:“那我们结伴一起去?” 江朔皱眉道:“我们两个小孩子如何去?既无盘缠也不识得路途。” 湘儿道:“哎呀,你这人真没劲,我就是想想,再说小孩子怎么了?大人会的我都会。” 江朔回嘴道:“写字你就不会……” 湘儿急道:“哎呀,朔哥,打人别打脸,再说也不是每个大人都像我耶耶这样识文断字,你再说一个本事,我一定会的。” 江朔想了想道:“骑马,你会么?” (本章完) 第20章,龙骧天马 湘儿闻言大喜,捂掌道:“诶……诶……” 江朔接口道:“不会。” 湘儿嗤了一声道:“骑马我却是会的。” 江朔斜睨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湘儿,你这样矮小,腿这么短,脚能踩到蹬吗?” 湘儿不屑道:“我骑马的功夫,骣骑都没问题。” 骣骑指不用马鞍骑马,比之用鞍鞯自然难了不少,湘儿意即自己骑术精湛。 江朔道:“此处现下无马,你便说能倒骑也行咯。” 湘儿道:“怎的无马?我带你去马厩。”说完拉起江朔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江朔道:“今日还未练穿星步呢。” 江朔这半月来进步神速,已能与湘儿一进一退互练步法了,他初窥个中门道,每日练的正起劲,料想湘儿说自己骑术精湛多半是鬼话,他并不愿意去马厩,只想再练一翻功夫。 湘儿却不由他多说,只顾拉着他往外走,道:“穿星那里不能练?我们一路跑过去不也是练?”说罢甩脱江朔的手,跨步向前,江朔拗她不过,只好追上上去,半月来江朔“步天歌”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四象二十八宿星位也早已走得熟了,两人在山庄长廊中施展开“穿星步”追逐起来。 若论奔跑自然是江朔快得多,但两人追逐向来不以快慢分高下,而是看谁的步法灵便,能截住对方去路。湘儿跑在前面,她对山庄形势极熟,施展开青龙七宿的步法,穿行于廊柱、树木之间,几次甚至直接推门进去回廊边的屋舍之中,如此一来自然比在光秃秃的庭院中追逐来的好玩的多,江朔直呼“有趣”,却以玄武七宿的缠绕之术追逐,湘儿在屋舍间不断变换方向,角度之奇诡每每出人意料,江朔也不遑多让,他迂回包抄看似与湘儿背道而驰,却突然转向切入湘儿下次转折之处,数次湘儿险些撞入他怀中,却终究凭借灵活的身形避了开去。两人就这样骤起骤落,忽聚忽散,速度极快地穿行在院落之中,却未碰到任何物件,连一片树叶都不曾扫到,真如两只雨燕在新雨后的庭院中低空飞掠而过。 两人你追我赶,虽然路线曲折,不一会儿便也跑出了大门,原来门外是一个很大的车马场,江朔听说长安城内的豪宅外多有大型车马场,却不想这山野之地也是如此布置,这是一片真正的马场,绝非普通乡里的平地,场地长不下八十丈,宽不下五十丈,暗红色的沙土地不仅平整而且寸草不生,盖因地下铺了砂石混合粘土、石灰制成的三合土,三合土夯实后地面不仅可以长期保持平整,更是虫草不生。 江朔不禁赞叹道:“如此好的场子,只怕做马毬场都够了。” 湘儿笑道:“小江朔倒有见识,此处正合着是个马毬场。” 江朔闻言不禁咋舌,须知马毬乃是贵族运动,南陵县城都没有马毬场,只有安陆都督府衙署才有一块小马毬场,铺的还是普通沙土,这片场子铺的却是红色沙土,尺寸也大些,难道此间的江湖豪客居然也喜欢打马毬? 此处开阔平整,两人也失了玩兴,不再追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湘儿领着江朔径直斜穿过而过走向一坐棚屋。想必就是马厩。马场背靠山庄,另一端接着一段道路,那道路迤逦向北而去不知通往何处,西侧亦靠着湖水,东面却是一条山上流下来的溪流,溪水东岸是一大片竹林,远看幽篁一片亦不见尽头。马厩便贴着溪水而建,想必是为了方便饮马。 马厩用就近砍伐的竹子搭建,虽是竹制,内部却重床叠架很是不小,不下三十个栏架内均豢养着骏马,看来现在并非马毬季,所有马匹鬓毛、鬃尾均披散着。马厩内刷洗饮喂的苍头不少,穿着打扮却与庄内不同,为首之人江朔却认得,正是汉水屠龙五首领中的农人耕夫,那日场面混乱,离得又远,江朔原不应认的出来,只因他拄着一人高的钢棍,腰间还别着那柄镰刀,是以江朔才认得。 近看此人深眉广目,留着鬓须,竟是胡人模样,今日近看才知他那日戴的不是农夫的毡帽,而是一个造型奇异的皮质三角帽。湘儿对他不敢造次,行礼道:“铁叔,你好。” 那胡人对湘儿点点头,对江朔也微微一颔首,江朔见状赶紧低头叉手行礼。他虽已知这些江湖豪侠并非强盗,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那铁叔对湘儿道:“小湘儿今天怎么想到到马房来游玩?”他虽是胡人长相,汉语却说得字正腔圆。 湘儿道:“铁叔,我说我会骑马,这小子不信,特地带他来见识见识。” 铁叔笑道:“湘儿自然会骑马,骑得好极了,像我们铁勒人的女儿。” 江朔心道:原来此人是铁勒人,他叫铁叔,只怕是个化名。江朔边想边四处张望,忽见马厩内一众高头骏马中有一个黄瘦的马头露出来,他“咦”了一声,走近去看,那马未配鞍鞯,黄色毛发下肋骨若隐若现,不正是那日贺监所骑的逍遥马么。 铁叔听他咦了一声,走过来见江朔看着黄马,奇道:“小兄弟也懂马么?此乃龙骧天马,确是一匹好马。” 江朔闻言错愕道:“这是匹好马?可是它看起来如此瘦弱……” 湘儿也凑过来道:“那你咦什么?” 江朔道:“这马是那日贺监骑的,不知怎么也到了这里。” 铁叔道:“这马确是那日从官船上落水的,只是当时场面混乱,没人注意到,第二日,我们回到那片河滩,官船已去得远了,却见这匹天马在一处沙洲上吃草,便将它带了回来。” 原来漕运船船腹巨大,几匹马原是养在舱内的,但那日老鼍龙跃上甲板,扯坏了一大片船舷木板,想必这老马便是此时不慎落水的。 那老马竟然还认得江朔,凑过来拿大脑袋蹭他,江朔伸手抚摸它的脖颈,心道:“哎……老马,老马,我俩都是从船上跌下来的,可谓同病相怜,又都幸而不死在此相聚,可谓缘分。” 湘儿道:“这马看着又老又丑,其貌不扬,铁叔你怎么说它是什么‘龙什么天马’?” 江朔先前听铁叔称老马为天马也心中疑惑,听湘儿这么说,也转过头来看着铁叔。 铁叔笑道:“所谓千里马易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伯乐难得,盖因千里马长的不是普通人认为的千里马该有的样子。马其实不是耐力很好的动物,一口气能跑个一两百里,一日能跑个五百里出头就算不错了。你们看厩内的这些个大宛马,青骢马,看着高大威猛,拿来冲锋陷阵跑个十几里地那是没问题的,但若要按千里马的标准,不要说日行千里,怕是日行五百里都不行,为什么?他们自身膘肥体壮,若要长时间奔跑,自己的体重就把自己累垮了。” 湘儿道:“哦,那这瘦马体轻,就能跑得远些咯。” 铁叔道:“湘儿只说对一半,千里马是精不是瘦,你们看这匹马的臀背、腿脚,其实筋肉并不瘦弱,只是胸肋凸显,看着瘦罢了,这种骨相有个名堂叫“透骨龙”,说的便是此马该瘦的地方瘦该壮的地方壮。” 湘儿道:“这个名字不得了,都不是马了,成龙了。” 铁叔道:“这马的毛色也有说法,你们看这毛色像什么?” 湘儿撇撇嘴道:“像干草垛子,它要是卧在那堆草里,保管找不到。” 铁叔道:“是了,这马别名就叫玉顶干草黄。” 江朔问道:“这玉顶又是什么?” 铁叔指着马头说:“你们来看马首。” 两个孩子凑近看,见那马额上有一大片白色毛发,铁叔拍拍马头说:“这便是玉顶了。” 老马舒服的打了个鼻音,铁叔又拍拍老马的身子,那马便听话的转过身子,湘儿道:“这屁股毛色驳杂,不如玉狮子。”湘儿说的玉狮子是马厩内她最喜欢的一匹白色大宛马, 铁叔却摇头道:“玉狮子臀硕腿细,不是上品。”湘儿撇撇嘴,心里不服嘴上却不敢反驳这位相马的高手。 铁叔续道:“所谓发为血之余,看马的毛色、光泽便知一匹马的精血如何。这马若从正面看、侧面看,也就是普通的黄骠马,可算得中上品,却也称不上“天马”,可要从这背后观之么……” 江朔道:“马背马臀上这一道一道的,像虎皮。” 铁叔道:“不错不错,小兄弟你说得很对,马的身上何以出现虎皮一般的条纹呢,那便是因为他体内精血充盈,拿人来做比较,就如同有些修炼内家功夫的高手,体内真气充盈,皮肤也会皱缩起来。” 江朔没见过什么内家高手,不晓得皮肤皱缩是个什么样子,但经铁叔这么一讲,越看越觉得老马确是一匹好马,拿手轻抚它的背脊,果然觉得筋骨壮实,闭眼细觉那马的体内真好似有一股股“内力”源源涌来,不自觉的运起荀媪所传授的内功心法,也觉得自己心内起了涟漪般,似有一股股“内力”涌出,暖洋洋的好不舒服,这“涟漪”一层层的荡漾开去,很快传递到了马身上。 那马突然像被锥刺般长啸一声,尥起蹶子来。还好隔着竹栏,未伤着人,两个孩子都下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铁叔赶紧上去挽住辔头,又呼来几个苍头来安抚它。铁叔转回身,笑着和两个孩子说:“千里马脾气都大,你们想骑马的话,还是骑果下马吧。” (本章完) 第21章,竹林老叟 铁叔带二小到马厩一角,见栏内养了几匹矮马,高不过三尺,正适合孩童骑乘,江朔奇道:“这是未成年的小马吗?” 铁叔笑道:“这些果下马都是成年的良驹,乃是蜀中特产,蜀地多种果树,此马能在低矮的果树下行走,故称果下马。” 江朔又问道:“这是专为孩童骑乘准备的么?” 铁叔道:“那倒不是,此处多竹林,竹林比一般树林要密些,高头大马施展不开,在这竹林间行走还是果下马好使,别看这果下马小,当真跑起来不逊于普通马匹。” 湘儿一扯江朔道:“好啦,不要问东问西了,再问下去,天都黑咯。”言毕自去牵了一匹果下马,一翻身骑了上去,看她动作颇为熟练,想来说会骑马不是虚言。江朔见果下马多是骝马,毛色不纯,湘儿所骑却是一匹纯色白马,想来是特地为她准备的。江朔自去选了一匹黄白相间的小马,他却不会骑,铁叔教了他踩蹬及用缰绳控马的方法,好在这马生的矮小不怕坠马,又性子温驯,江朔骑着在平地上跑了几圈也就勉强学会了。 湘儿等不及了,说了声:“走,带你去好玩的地方。”一拨马头就涉溪而过,江朔只得驾马跟随,溪水甚浅,果下马虽然矮小,也不至于湿了鞋袜。两人便一前一后骑马进了竹林。 湘儿策马骑得极快,那两匹果下马是一同训练的,江朔不懂控辔之术,所骑之马便随着前马一起跑起来,他急忙喊道慢些慢些,然而马如何听得懂,既然江朔不加控制,它便自顾自跑起来,湘儿在前骑行穿行竹林的极是灵活,只激起竹林的阵阵婆娑乱颤,枝叶却不沾身,江朔在后面可就苦了,果下马虽会趋避竹竿,却顾不得上面的江朔被竹枝抽打,他胳膊、头脸被抽了好几下,登时就添了几道红印,江朔也不敢再直起身子,便匍匐在马身上,将头埋在马鬃里,任竹枝抽打在身上,随着湘儿一起跑下去。 马跑多时,湘儿才勒住马头,江朔的坐骑也跟着停了下来,先前马儿奔跑之际,江朔努力挽住缰绳,晃晃悠悠勉强保持住了平衡,此刻马儿骤停,他却失去平衡,摔下马来,在地上滚了一身泥。湘儿见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翻身下马把他扶起来,江朔一边掸去身上尘土,一边说:“这里哪里?怎么跑了这么远出来?” 湘儿道:“才刚走出两三里地,你也忒不济啦。” 江朔还口道:“我第一次骑马,便跑出这么远以是很不错啦。” 湘儿道:“那你怎么还摔了?” 其实她自己第一次骑马跑出几步便摔了,她却不说,只是嘲笑江朔。江朔揉着颠疼了的屁股道:“被你催得急了,还没学下马之法,我才摔了的。” 湘儿却不回话只是咯咯笑个不止,江朔也不再搭理她,转头看去此处却还是一片竹林,看起来无甚异样。便问道:“湘儿,跑这么远出来看到的还是竹林呀?” 湘儿指着其中一片较 (本章未完,请翻页) 矮的竹子道:“你走近看,可不一样哦。” 江朔仔细再看,发现这些竹子都不甚高,只人两指粗,竹节凸起非常之小,远看竹子仿佛一条条既圆且直的细棒子,翠绿的竹竿上有一些淡黄色的斑点,除此之外可说是平平无奇了,他不解地回头看向湘儿,湘儿走近道:“这是柯亭竹哦。” 江朔道:“哦,原来这就是柯亭竹。” 湘儿道:“你又晓得了,你怎么什么都晓得?” 江朔道:“那你说,你带我来的,今日都听你说。” 湘儿道:“这柯亭么……当年荆轲刺秦王,燕太子丹为他送行之亭便叫轲亭,一想到荆轲此去有死无生,太子丹一时挥泪成雨变成了这竹上之斑,和湘妃竹是一个意思……”话没说完,被江朔一记爆栗打在头上,湘儿抱头怒道:“你打我干嘛?” 江朔道:“让你瞎说,柯亭竹说的是当年东汉蔡邕避难江南,一日夜宿会稽柯亭,柯亭乃乡人伐竹所建,蔡邕见屋椽第十六根竹可以为笛,使人拆下来制成笛子,果然笛声非凡,后世便称之为‘柯亭笛’,南梁武帝《咏笛》诗云‘柯亭有奇竹,含情复抑扬’,说的就是这个典故。” 湘儿道:“是了,是了,确是如此,我刚刚是逗你的,看你知也不知。”其实她耶耶给她讲过这个典故,她却不记得了,本想糊弄过去,不想又被江朔识破。 江朔心想:蔡邕之后再无柯亭笛,檐竹制笛云云怕也只是传说,怎么做得了真。 湘儿见他兴味阑珊,又道:“今日带你来,却不为看这些个竹子。”江朔奇道:“此处除了竹子不见什么其他的物事啊?”湘儿一挥手道:“随我来。”牵着马向前走去,江朔便也学她的样子牵着马儿跟在后面。 走不多远,湘儿便停下来道:“到了。”江朔顺着她的话音见前方竹林中有一小块平地,上面用竹子搭了一个亭子,柯亭竹纤细,梁柱皆用多股竹竿绑扎在一起制成,四周用青布帷幔罩着,不知里面是什么,但亭子不大,布幔又四处透风,应该不是住人的屋舍。他便问道:“这是什么?看着也没什么稀奇。” 湘儿尚未回答,却听一人喝道:“不得近前。” 话音未落但见一个人影从竹林中飘来,江朔见此人是一老叟,须发皆白,人极清瘦,身穿葛布青袍,他突兀出现,身影如同鬼魅,此刻在竹林深处,昏昏然一片,陡见此人飞临,真不知是人是鬼,江朔一惊之下不禁向后急退两步,撒开了手中的缰绳。那马儿被他一推搡,受了惊直冲着棚屋跑去,那老叟叫一声不好,他本落在湘儿身边,忽然一闪身竟已拦在马前,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一拨马头已将其制住,他唯恐湘儿的马再受惊乱跑,一伸手又抓住了湘儿手中的马缰。 湘儿不满地说道:“爷爷,我的骑术可是相当了得的,你可小心的过分了。” 老叟嗔怒道:“臭湘儿,竟敢把马儿骑到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里来了!” 湘儿毫不惊慌,却拿他打趣道:“既然是香儿,怎么是臭的?若是臭的,怎能叫香儿?” 老叟道:“别的香儿自然是香的,眼前这个湘儿却是臭的。” 看来两人经常插科打诨,接口都是极快。 湘儿道:“爷爷,那些东西埋在土里又踩不坏。” 老叟道:“你懂什么?马蹄震动地面,是要乱了地气的,就不准了。” 湘儿道:“爷爷,你不是让荀媪给我带话说就在今日申时三刻么?怎的现在又说不准,莫不是诓骗我?” 江朔听得一头雾水,心想原来这老叟是湘儿的爷爷?看来他二人早有约定,湘儿却不是临时起意来的这里,不知他们说得准不准是什么意思? 老叟道:“怎么不准,自然是准的,只是被你搅闹一番,只怕要变得不准。” 说着打开湘儿握着缰绳的手,将两匹马牵到远处一丛高大的竹林处仔细拴好。 湘儿道:“哎,爷爷你可不要诬赖湘儿哦。” 老叟道:“你不来给我添乱,我怎地平白诬赖你?” 说话间,又是倏地一下回到二人身边,江朔知他是湘儿的爷爷,那所用身法想来也是“穿星步”,不想这“穿星步”的功夫竟然能练到如此境界,老叟行动直如同鬼魅。江朔暗想以后要更加勤勉跟着湘儿好好学这门功夫,他却不知这老叟在“穿星步”上下了六十年的苦功,此刻已臻化境,莫要说他江朔,就是湘儿也还差的远呢。 湘儿道:“爷爷,时辰快到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老叟瞪了她一眼道:“不行,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隔着帘子看。” 湘儿还待多言,见老叟坚决地摇了摇头,她也只得作罢,撅着嘴巴在亭子布幔边一蹲,老叟却上前将她向后拉了拉道:“太近了,再退一点。” 湘儿更加郁闷,双手托腮道:“啊呀,爷爷,离这么远,看不清啦。” 爷孙二人在那里你来我往,江朔完全插不上话,见湘儿蹲在那里,他便也跑到她边上蹲了下来,他想问湘儿是怎么回事,刚开口说了:“湘儿……” 那老叟蹲在湘儿另一边,食指嘬在嘴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便不敢开口了,也学湘儿一样望向布幔,那布幔时不时的被风拂着掀起一些来,看到内里仍是一块平地,只是经过细心平整,场地极平且寸草不生,到似是个小小的马毬场一般,隐约见到场地上似乎整整齐齐的如棋盘般画着数十个小圆点,只是离得远了看不真切。 如此看了一会儿眼睛都酸乏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他也不敢问,再过得一会儿感觉脚也酸麻了,却见边上的湘儿已坐在了泥地上,他便也一屁股坐了下去,两个孩子一翻动作弄出了声响,引得湘儿爷爷不满的瞪视。两个孩子却也顾不得了,互相望着吐了吐舌头。 (本章完) 第21章,分律定吕 江朔坐在地上感觉舒服了许多,抱着膝盖正四下打量,忽听“砰”的一声响,转头看时,湘儿爷孙俩已然冲到亭子里去了,他也随着进去,但见一股淡淡的尘柱漂浮在空中。地上某一个小圆点竟然破了一个洞,里面喷出不知道什么灰扬在空中,尚未消散。湘儿爷爷在地上刨掘起来,湘儿则在边上兴奋地直搓手。 不一会儿老叟便挖出一截事物拿在手上摩挲,江朔一看竟是一段细小的柯亭竹,竹管约莫六寸长,直径只有三分,老叟缓缓的剥去竹管外包裹的一层膜衣,膜衣极薄,呈半透明状,不知是何物所制,露出的竹管表面打磨的非常光洁,竹管两端开口,管身上开了六个孔,江朔道:“爷爷,原来在做笛子,不过我见过的笛子应是八孔,一个吹孔,七个音孔,何以您的笛子却少了两孔?” 老叟正在把竹管里剩余的浮灰掸掉,又拿起来使劲吹了吹,才开口道:“小子懂什么,这是律笛。” 江朔问说:“这笛子还有区别么?” 湘儿插嘴道:“这区别可大了,律笛乃是一律一笛,不为吹奏,乃是定律吕所用。” 江朔道:“听闻荀勖做十二律笛,定六律六吕,每笛五音,共是六十律,原来爷爷做的是这个。” 老叟道:“哟,小娃娃不简单,还知道荀勖……来,出来说话。” 他一招手带江朔和湘儿都出了亭子,江朔搔搔头道:“我只是听过,却不明所以。” 江朔记性极好,过耳不忘,曾听李太白与友人聊起十二律吕之事,因此知道柯亭竹、荀勖制十二律笛等事,却也止乎于此。 老叟道:“晋人荀勖制十二律笛,是以九寸长笛为黄钟,然后以三分损益法逐一定下六律六吕十二律,自谓宫商和谐,是雅乐正调,不想时人阮咸却说他的新律定的高了,曲中每有哀思之意,不合中和之道。荀勖还道是阮咸心生嫉妒,故意挑剔。直到一日农人耕田时掘出一把周代的玉尺,荀勖用这把周尺量自己的黄钟律笛,才发现晋尺比周尺长了些许,晋尺九寸只合周尺八寸七分,以至于自己所制律笛比之周笛短了些许,故而确如阮咸所说自己所定之律相比周律高了不到半音,由此方知阮咸妙达八音,实高于自己。” 江朔道:“阮咸仅凭耳朵听就能分辨出三分的差别,也是当真了得。” 老叟道:“是啊,不过荀勖又怎能确定他拿到的周尺就是最准确的?又或者阮咸的耳音就是最准的?”两个童儿听了一起摇头。 老叟笑道:“是啊,况唐尺于晋尺亦有不同,我又怎知荀勖所用之尺是多长,如何换算?凭人事终究是不牢靠的。” 江朔问:“那如何才牢靠?” 湘儿对着棚屋努努嘴说:“吶,靠老天爷呀。” 江朔奇道:“怎地靠天?” 湘儿爷爷回道:“人间十二音律,对应上天二十四节气,周人以十一月为正月,十一月的节气‘冬至’便对应黄钟,此后每个节气为半音,二十四节气自冬至始至大寒止,共是十二个全音,十二个半音,其中单数月为阳为‘六律’,双数月为阴为‘六吕’,合在一起便是‘十二律吕’。十二律吕既然与天地之‘气’有关,那定音最准的便是‘气’,我用的便是周人‘候气之法’,取十二支竹管按‘三分损益法’裁成不同长度,管中塞满葭莩之灰,上以极薄的竹衣封口,仲冬之月埋入土中,只留管口与地面平齐,待到冬至之日,一阳初始,地气上升,最长的竹管最先受到地气的影响,便会喷出葭灰,那便是‘黄钟’之音了,此后每个月地气不断上升,每逢节气便有一个更短的管子喷出葭灰,便得一律,直到来年孟冬最短竹管喷灰得‘应钟’,那便是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套最准的十二律吕了。” 江朔听了咋舌道:“要一年才能定十二律吕,真磨人。” 湘儿爷爷听了惨笑一声,道:“一年如何能成?你还记得我说的么,唐尺与周尺并不相同,无人知晓周尺中的九寸在今时是多长,第一年我做了按唐尺九寸上下做了十几根竹子埋入地下,不想冬至时一根未曾喷出葭灰,第二年我把长度范围扩大,做了更多的竹管,结果仍然没有喷出,第三年仍未喷出,第四年、第五年我埋下了更多的竹管,却仍然然没有动静,我突然想到既然周之九寸与今日不同,那么周之管径三分也与今日之三分不同,我立刻按照长度换算了对应的管径,这次我发了狠心,日以继夜,做了不同长短、粗细的竹管上百管,悉数都埋入土中。” “那这次定是成功了。”江朔问道,湘儿爷爷摇头道:“冬至这天仍是没有一管喷出葭灰……”江朔惊叹道:“竟然这样难法,上百管压也该压中了……”湘儿爷爷道:“是啊,须知笛子既然是吹奏的,自然不可能太粗或者太细,也不可能太长,否则手指无法按到所有笛孔,我所做的每一管竹笛都是可以吹奏的,可说是包含了所有能吹奏的尺寸,然而仍然没有一管能喷出葭灰。” “难道这只是一则假的传言?”江朔此言甫一出口便知不对,他刚刚亲眼目睹了一个竹管喷出了葭灰。 湘儿爷爷道:“我当时也这样怀疑过,正在彼时,一管竹笛突然喷出了葭灰……”江朔瞪大了眼睛说:“难道是冬至日晚了?”爷爷摇头道:“不然,我自制日晷定的二十四节气,冬至日是日头最短的一日,决计不会搞错,喷出葭灰那一日,白昼明显比前几天要长了。” 他说着指了一下林中空地上的一个石制日晷,石盘上的刻线均匀地分成了二十四份,中央插着一条铜针,日晷居于空地中央,周围竹子尽都刈了无法遮挡,想必是准的,江朔略知历法,道:“那确是过了冬至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湘儿爷爷道:“我只想了几日便明白了,那是竹笛的尺寸还有微小的偏差,导致地气发动时间不在冬至日当天了,既是晚了那定是竹子短了,如此范围就缩小了,我只取上一管未喷的与这一管喷晚的竹笛中间的尺寸再做几管便可。但这次的尺寸只有细微的差别,我做的极是细致,先以黍子灌入喷灰的笛子中,量的一千一百八十粒,而上一管未喷之笛是一千二百一十粒,我便做了三十管,每管所容仅差一粒黍子,一年时间也只堪堪做成,这一次冬至日当天真的有一管喷出了葭灰,再以黍子测之,竟然恰是一千二百粒。” 江朔叹道:“天地造化如此,令人叹服。” 湘儿爷爷点头,道:“我还不放心此后三年各做了一管尺寸一模一样的竹笛埋入土中,三年都是在冬至日喷出葭灰,如此前后耗时九年之后,我终于确定了十二律吕的第一个音——‘黄钟’,而竹管长度按今日之尺寸计,竟然只有六寸九分三。” 江朔再次咋舌道:“没想到今尺与周尺竟然差这么多?” 湘儿爷爷道:“这本也在预料之中,毕竟初定十二律已是一千年前的事情啦。” 江朔道:“有了黄钟,后面的音应该好定许多了吧?” 湘儿爷爷道:“我原也是这般想,按三分损益法,第二个音‘大吕’应是周尺六寸四分四,由于只间隔一个月时间,我只来得及做了九管竹笛,然而第二个月——小雪节气时,却没有一个管子喷出灰来。” 江朔吃了一惊,道:“却是为何?”湘儿爷爷说:“当时我也不知,只知道肯定是有偏差,下个月按照三分损益法又做了六管‘太簇’,却也不成,此后我跳过第四个月的‘夹钟’,直接做了十八 (本章未完,请翻页) 管第五个月的‘姑洗’,然而也是不成,至此我已经知道定是偏差太大,越往后越是无以校准。” 江朔问:“那可如何是好?” 湘儿爷爷瞪了他一眼说:“还能怎么办?只能还是用原来的笨办法,只能为来年做准备咯,我在这一年剩下的七个月又做了六十管,却仍然不成,来年我又做了一百管,这次终于对了,原来大吕比三分损益所得长度差了七分九。” 江朔道:“差了一寸都不到,这可太难了。” 湘儿爷爷嘿嘿一笑道:“按此比例,做出的太簇却又不灵了,原来每个律吕之间的偏差也是不均匀的。” 江朔啊的一声惊呼。湘儿爷爷笑道:“哪又有什么办法,我也不贪心,每年定一律,好在定了太簇之后,我便知道,实际律吕都比三分损益法所计算的长度要长一些,那便省了一半的力气了,如此又是十几年,最后一管‘应钟’喷出葭灰之际,相比三分损益法所载,已差了一寸二分三了,若非我这用这个笨办法,是无论如何猜不出来的。” 江朔问:“爷爷,那你最终定下十二律用了多少年呢?” 听此一问,湘儿爷爷捻须哈哈大笑起来:“前前后后,算起来有二十五秋啦。” 江朔心想二十五年比他的年齿还要翻了一倍,不禁打从心里钦佩老人的毅力,看向湘儿下拜道:“你爷爷可太厉害了。” 湘儿道:“你随我来。” 三人一同出了竹林,原来在竹林里转了一大圈,此处已复临湖边了,竹林和湖水之间有一小片砂石滩,临水建了一个小竹楼,竹楼外插着一排竹管圈成的围墙,这围墙甚是低矮,又参差高低不齐,竹管紧密的插在一起,围出好大一个圈,长的不过九寸,矮的将将四寸,细看管上还都钻了吹孔。 江朔吃惊道:“这便是那些废掉的律管,这么许多啊。” 老人笑道:“连着竹屋也是取竹制笛所剩废料做的,蔡邕是拆檐取竹为笛,我呢是反其道而行之,制笛顺便造了个小楼……你看到这篱笆墙,还只是前二十年的笛管,后五年的笛管都叫湘儿烧爆竹玩了。” 江朔在看那些竹管,确实都是色泽枯黄,显然有些年头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那既然已经定下来十二律吕,怎地还有管子喷灰?难道今日是最后一管?” 湘儿爷爷道:“那倒不是,我用了二十几个寒暑测得的律吕,不得复核验证一下吗?我按所定尺寸做了十二管律笛,一齐埋入土中,用以验证,也算是做个备份。此前三管都按时喷出了,今日是初夏‘小满’节气,六吕之三‘中吕’也顺利喷出了。” 江朔道:“爷爷二十五年磨一剑,委实叫人倾佩,愿爷爷今年顺遂,得证十二律。”言毕一揖到地。 湘儿爷爷笑道:“小鬼头到懂礼数,这点就比我家孙女强。” 湘儿扁嘴道:“他呀,就会学些大人们假惺惺的虚礼,无聊得很。” 祖孙三人正说笑间,忽听的湖面上传来飘渺的笛声。 此刻日已西斜,霞光泄在湖面上晃人二目,江朔眯起眼,拢着目光向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遥遥看到北面一叶轻舟极快地破浪而来,船头立着一人,似在吹奏笛管。江朔不识笛曲,只觉得那曲子苍凉遒劲,虽然隔得甚远,但觉那笛音似穿云破浪而来,将每一个音传入耳中。 船显然不是朝着他们来的,并不接近湖岸,在湖中划出一条长长的水线,从他们面前远远地掠过,湘儿道:“看样子是向着山庄方向去了。” 爷爷方才伫立湖畔听得甚是仔细,这会儿回过神来说:“走,看看去。” (本章完) 第23章,鉴湖云池 湘儿爷爷住处无马,三人便骑那两匹果下马往回走,湘儿和江朔共骑,爷爷独骑一匹,这果下马虽小,脚力却与大马相当,各自驮了一个成年男子和两个孩子也不觉吃力,湘儿爷爷骑马在前面引路,湘儿和江朔骑马在后跟随,不一会儿便出了竹林,踏过小溪,将马归还给马厩的小厮,只是不见了铁叔。 三人穿过马场,进入山庄,湘儿爷爷道:“定是去了云池。” 江朔不知道“云池”是什么所在,只顾跟着爷爷和湘儿走,一会儿到了山庄中间第三进院子的东面,江朔记得此处带花园的会客厅。湘儿爷孙二人进了院子却不入大厅,径直穿过小花园,原来东墙上还有一道角门,穿过角门但见竟是一大片廊榭三面环绕,只是中间却不是地面,换做了一片水面。 水池南边是一片竹木扎成的长墙插在水中,中间留了一道水门,正对着的北面是一个座高台,四颗圆柱挑着一个大屋檐,檐下挂着一块古朴的匾额,刻着二个篆字,江朔识得是“云池”。东西两侧是水榭长廊,此刻两侧岸边系满了小舟,廊下或坐或站竟然挤满了人,细看人群,僧道儒俗、高矮胖瘦各色人等不一而足。 江朔和湘儿说:“这里倒似个年规戏的大水台。” 湘儿扑哧一笑道:“还真有点像,不过人家是台上演,水上看戏,此刻却是台下演,台上看……” 江朔向水面望去,果见方才所见的小舟泊在水中央,小舟无蓬,内里正襟危坐着一人,也不见船夫,不知船是如何行进的。但见那人头戴长翅软僕头,一身宽袖红袍,红袍质地非绸即缎,做工也考究,显得甚是华丽,袍服宽大,露出内里素白中衣的领衿。那人年岁不大,长得面相清秀,淡淡的胡须将他的脸型衬托得刚刚好,他长袖一振,双掌交叠向前平推行了一个古礼,江朔看来但觉飘逸潇洒,举手投足间甚是风流。 两小顺着他施礼的方向望去,见对面高台上坐着两人,左手一人也是一身宽大红袍,与舟上之人的红袍质地相似,只是他的袍上绣了一只仙鹤,那仙鹤的绣工极好,一身白羽在如火红袍的衬托下烁烁发光,宛如振翅欲飞,他留着三绺墨髯,看起来比舟上之人年纪大些,但神采飞扬也可算得是美男子,他身后站着一众侍者,也皆着红袍,但质地只是普通布帛,也无装饰点缀。 右手那人江朔却认的,乃当日江上中央小舟上的老夫子,他今日仍是一身青布长袍,如古代文士般的峨冠博带,江朔今次近观夫子,老人形容枯槁,身形极瘦,须发已然花白,这副尊容到似投汨罗江前的屈原。 江朔再向东侧水榭看去,为首身着大氅,摇着羽扇之人正是习习山庄的主人,他坐在右手主位,看来台上两人都是主宾贵客。在主人身边还坐着一位全身素白的夫人,头上戴一顶帏帽,帷幔长大,将整个身姿都遮挡起来,看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身材、年龄。 往主人下垂首看,竟是那日“渔夫”、“耕夫”、“樵夫”。 “渔夫”那日前来交涉,自称“张鱼儿”当是化名,“耕夫”便是养马的“铁叔”,“樵夫”那日人称“陈兄弟”,不晓得是“陈”还是“程”亦或是“成”。这三人穿着均不似那日般奇异,都戴着无翅僕头,着窄袖圆领的衫子,只是服色各异,背后各站着一拨江湖人士。再往下看还有两拨人,各有头领,就都不认得了。 这时主人也看到两小,便向他们招手,湘儿吐吐舌头,拽着江朔从后面绕过高台,走到他爹身边,江朔回头看时却不见了湘儿爷爷,老人便如日间在竹林中悄然出现一样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遁去了。他扽了一下湘儿的袖子道:“你爷爷不见啦。” 湘儿却见怪不怪道:“他老人家不喜欢热闹,不晓得藏到哪里去了,不用管他。” 说着话两人已走到主人背后,湘儿叫了一声:“耶耶”,又转向那夫人道:“阿娘。” 江朔心道:“原来湘儿的母亲还健在,湘儿上次提起她阿娘的时候怪怪的,却是我误会了。” 那位夫人只是微微点点头,主人也不回头,背着身子拿手一指,二小便在他身后齐齐坐下了。此时江朔再看对面西侧水榭,打头是一道、一僧两派人马,再往下看具是各色江湖人等,他一个都不识得。 两小甫一坐定,便听那红袍老者开口道:“李生一路过来舟车劳顿,辛苦了。” 红袍年轻人朗声道:“謩自雒阳来,从商洛码头泛舟顺汉水而下到不甚辛苦,鹤先生自邺城来,走陆路可比我辛苦多咯。” 那红袍老者微微一笑道:“你我就不必互相客套啦,来,见过如象先生。” 说着抬手向身侧一让,年轻人叉手道:“久闻如象先生大名,今謩何幸,得见尊颜。” 那老夫子也是微微一笑,欠身拱手回礼道:“李生过谦了,今番大事还要仰仗各位梨园大师全力相助。” 红袍年轻人笑道:“梨园弟子不善言辞酬答,今日謩便为各位吹奏一曲,以助今日之雅兴。” 山庄主人这时开口道:“李郎名动天下,圣人钦点笛乐第一部,今日是我等有幸了。” 年轻人转向主人叉手道:“謩早闻如亮先生营造之功,有鬼神之妙,今日得见习习山庄之景致,知世人所言不虚也。” 主人亦叉手还礼,湘儿却悄声道:“原来是个吹笛子的,这么大作派,我就不信这世上吹笛子还有胜过我爷爷的……”主人回过头瞥了她一眼,湘儿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了。 年轻人从袖中抽出一管笛子来,江朔远远看见那笛子黑紫之色,看着非金非木,不知是何材质。年轻人持笛再拜,道:“请开水门。” 樵夫奇道:“这却是为何?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年轻人道:“謩尝吹笛于龙池中央,然龙池广有里许,此处内湖,水面狭促,怕起了波澜,惊扰各位。” 樵夫听了个蒙瞪转向,转头问渔夫:“他说的什么意思?” 渔夫道:“人家说咱这片内湖水域太小,施展不开咧。” 樵夫道:“又不是练武,还要拉开场子呀?” 渔夫却不再与他拌嘴,撮唇打了个呼哨,片刻竹墙上来了几个青衣汉子,原来这竹墙如同小城墙般有丈许宽,可容人站立走动,几个汉子拉动墙上机关,打开了水门。 红袍年轻人躬身再施一礼,拿袖子轻轻拂了一下笛子,便吹奏起来,说也奇怪,笛音一起,方才还平静无波的水面仿佛忽然有风拂过,小舟竟动了起来,一会儿便出了水门,可他虽然行远,笛声却依然清晰如在耳畔一般。随着笛曲一叠一叠地展开,小舟渐行渐远,船行得越远笛音却越发的激越高亢,众人此刻皆面露惊异的神色,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意思起身去看,其实这位李生在长安龙池、曲江池如此吹奏之时,妇孺人等早就追着小舟满湖岸的跑了。 江朔和湘儿却是小孩,终于按耐不住,穿过长廊中众人,登上竹墙去看,却见大湖之上澄波万顷,夕阳余晖之下水波闪动仿佛随着笛音在跃动一般。李生所乘之舟逐渐移于湖心,笛音也愈发的嘹亮,夕阳仿佛也加快了西坠之势,天光已然暗淡了许多,湖面上起了薄雾,着薄雾却如云般游走,便似拖曳着长裙的飞天神女在湖上舞动。忽地笛音急促起来,一叠紧似一叠,一叠高过一叠,湖面也由微风而劲风,由微波荡漾而波澜陡起。 李生在这一片云水间的澜涛中已不知所踪,此刻天地间昏曀齐开,水木森然,仿佛如有鬼神之来,两个孩子站在竹墙之上竟忽然生出了恐怖之感,江朔感觉到湖面上有千军万马要杀将过来,仔细辨别仿佛已听到冲锋战马在喷着响鼻,又似士兵兵器撞击甲叶的摩擦声汇聚成的洪流。水门近处的薄暮忽被割开,湘儿竟吓得一屁股跌坐下去,若非江朔急忙拉住她只怕要跌倒水里去了,江朔知方才湘儿所感与己相通,然而破暮而出的却只是李生一人一舟而已,原来是不知不觉间他已驾舟折返了。 小舟穿过水门之后便缓缓减速,笛音也慢慢低沉、舒缓起来,让人不禁有了悲凉之感,终于小舟复又回到正对高台的内湖中心再不移动,笛声也不知于何时已经终了,水门重新缓缓关闭,只有舟下缓缓生出的涟漪慢慢漾开,轻轻叩击着高台与水榭下的柱础。 江朔和湘儿方才便岸上随着小舟奔跑回来,此刻也回到主人身后,曲中之后,在坐众人竟都不言语,如此沉默了片刻,老夫子同那位“如象先生”击节赞叹道:“李生鬼神之技,钧天之乐怕也不如也。”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起鼓掌赞叹。 (本章完) 第24章,独孤辨竹 那樵夫道:“我滴个乖乖,这笛子吹的,仿佛有千万人齐奏,这玩意儿比变戏法有意思啊。” 渔夫赶紧捅了他一下,道:“莫要失仪。” 就在众人交口称赞之际,江朔忽听到一声叹息声,他转头问湘儿:“我觉得那人吹得很好,怎么爷爷要叹气呢?” 湘儿奇道:“什么叹气?” 原来这一声叹息极是轻微,寻常人难以听到,但那红袍青年似乎也听见了,向空抱拳作揖,朗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发出此叹?还请现身当面请教。” 众人大多没听到叹息声,闻言都吃了一惊,整个鉴湖为之一静,红袍青年抱拳再做一揖道:“在下长安李謩,真心讨教,还请前辈现身。” 李謩对自己的技艺极有自信,尤其是这一曲《凉州》,每当吹奏听者无不拜服,从未有人挑出一音之错,今日竟然有人闻曲后叹息,他便非要请那人现身,说是请教,实有一辩究竟之意。 又等了片刻仍是无人回应,李謩还待要做第三揖,忽听廊下人言:“阁下倒也堪称妙手……” 江朔吃了一惊,一回头却见香儿爷爷正站在他身后,他现在耳音极好,便是一片树叶落在隔壁庭院都能听见,湘儿爷爷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背后,他竟然一无所感。 老爷子背着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派头,仿佛他一直站在这儿一样。前面坐着的山庄主人夫妇忙起身向老人拜道:“阿爷,请前边落座。”老人只是摆摆手,却仍站着不动,夫妇二人当下也不敢落座,便都垂手恭立在老人身后。 众人皆屏息等待下文,却不料老人就这么背着手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了。 李謩等了片刻不见老人有下文,便再拜道:“既称妙手,老丈又何以叹气?” 老人扬着头不置一词,只是抬着头似在望月。 李謩又等了片刻,有些不悦了,道:“老丈何以如此轻慢?难道老丈以謩鄙陋,不屑指教一二吗?”他言语中已有了些许怒气,但听山庄主人称老人为“阿爷”,因此强忍怒气没有翻脸。 那樵夫喊道:“李老弟莫要动气,我看老爷子未必会吹笛。” 湘儿爷爷瞪了他一眼道:“你怎知我不会?” 樵夫转过头来,两眼一瞪,两手一拍道:“会,老爷子你要是真会,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啊,在这儿撅着却是何意啊?……啊呀,你老戳我干嘛……” 樵夫说话粗鄙不堪,渔夫忍不住又杵了他一下。 李謩也不管他们斗嘴,只对着老人说话:“今日务请老丈赐教。” 湘儿爷爷这才捻须缓道:“非是轻慢,我是在想你方才错在哪里了?” 樵夫哈哈大笑道:“奇也,怪哉!这还有现想的?老爷子你是现编吧?” 老人道:“当然要想,他吹奏之时,我又没有拿着曲谱逐一核对,然而笛音中有不协之处是一定的,只是我想不起来了……” 李謩闻言,有些不耐烦地道:“謩请为老丈再吹一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请老丈指点。” 老人道:“从头到尾吹一遍劳神费力,那到也不必,我现在有些想起来了,请试吹第十三叠。” 李謩也不多言,捧笛再吹,这次小舟再未移动,然他只一吹笛,众人便觉如有神鬼临湖一般,神秘的氛围在湖上弥漫开来,这十三叠甚短,一会儿便完了。 老人道:“便是此处……”众人中可不都是樵夫这样对音律一窍不通的人,如象先生、山庄主人都是个中高手,那位“鹤先生”更是当世大家。但众人都没有听出这一叠有何不协之音,只是望向老人待他解释。 老人见无人响应,都看着他,问山庄主人:“葛儿也未听出么?”那主人本极有威严,但在老人面前却谦恭得很,叉手躬身道:“儿愚钝。” 老人哼了一声道:“这些年没有一点进步。”又道:“罢了罢了,你本志不在此,我独孤家的音律之学是传不下去了。” 山庄主人唯唯称是,江朔暗想:“原来老人姓独孤,那么湘儿自然也是姓独孤的,这个姓倒是少见。” 李謩见老人絮絮叨叨只顾教子,忍不住朗声道:“还请老丈指教错在何处?” 老者这才转向他道:“阁下音律不纯,声调杂有夷律却不自知,这第十三叠误入水调,应该是龟兹乐师常犯的错误。” 李謩闻言,立改此前倨傲的神情,恭敬地说道:“家师正是龟兹人,李某顽蒙,音律有误竟不自知,还请老丈教我。”他醉心音律,容不得自己音律上有一点差池,此刻真心向老人请教,至于此举有损自己“笛乐第一部”之名,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湘儿爷爷一飘身跃上李謩的船头,这船离岸数丈远,老人一跃上船显得毫不费力,江朔看他的身手比那日江上渔夫的身手只怕要好得多,两岸多是江湖豪客,见他露这一手一齐叫起好来。老人却毫不在意,向李謩一伸手道:“拿来。” 两人具是音痴,对老人看似无礼的举动李謩也不以为意,忙从怀里掏出一管笛子,道:“李某自用之物不敢给老丈使用,此笛虽随身携带,但从未用过,请老丈不要嫌弃。” 湘儿爷爷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扔在船上,道:“这个不行,此竹名苦慈,只能编编篮子,不堪大用,请换之。” 李謩赶紧又从怀里掏出一管递给老人,这次老人直接把笛子扔进湖里,道:“此乃邛竹,只能做做手杖,请换之。” 如此再三,李謩也不生气,反而愈加恭敬,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老人道:“此乃友人所赠,尚未打开,老丈看看可入法眼吗?” 老人这次没有扔到湖里,却扔回李謩怀里,道:“此乃梅青,寻常小曲也能吹奏一二,却不堪凉州之才,请换之。” 李謩身上已无它笛,只得掏出手巾将原先自己吹奏所用的笛子仔细擦拭了,递给老人道:“此笛乃謩自用,还请老丈不要嫌弃。” 老人倒是不以为意,他接过那管黑紫色的笛子,在手掂量掂量道:“此乃紫竹,可惜砍伐的时间不对,本该做箫却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误做了笛,若用来吹奏凉州曲,入破时必裂,李生你不会舍不得吧?” 李謩赶紧下拜道:“不敢,不敢。” 老人点点头,道:“那我便也从十三叠开始,只是无法完成全曲咯。”说罢也不待李謩回答自顾自吹奏起来。 老人双唇甫一沾笛,只第一个音便如一箭穿云,众人无论是否通音律,都觉湖面上云开雾散,不同于此前李謩吹奏时的笛音似在天地间游走,老人第一个音开始就如云追月,一个音赶着一个音,层层叠叠、滔滔不绝,直听的举座震栗。如果说李謩方才所吹奏的《凉州》给人感觉是千万人一齐吹奏,气势虽宏但终究是乐器,那么独孤老人所吹的笛曲则让人感觉有真有千军万马一起呼啸奔腾而来,众人所闻似非音律而是战场上的厮杀之声了。 恍惚间,笛音忽然骤停,老人问李謩道:“十三叠便错在此处,你晓得了么?” 再看李謩伏在船上哪敢言语。老人不理他继续吹奏下去,不多时听得“咔剌”一声,老人手中笛管果然从中裂开,正是笛音入破之时。樵夫砸砸嘴道:“哎,可惜了,没听完全曲。” 在座众人心中都是如此想法,倒都有点感谢这位粗鄙之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李謩拜伏在船上,浑身战栗,良久后方道:“老丈神人也,今日得闻神技,謩死不憾已,不敢请教老丈尊名。” 老人将破碎的笛子随手一掷,拍拍手道:“某久处田野,人称独孤丈,名不足与闻也。” 言毕飘身上岸,回到湘儿和江朔身边,湘儿对着老人翘起大拇指,挤着眼睛说:“爷爷,你太厉害了。” 老人一改此前严肃的表情,也笑嘻嘻地对她挤挤眼睛。 李謩起身转向高台道:“謩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只得遇独孤丈一节,这次来江南便是不虚此行了。” 台上鹤先生道:“李生啊,你天赋极好,就是有点太傲气了,今日正好打磨打磨的心性。” 李謩再拜道:“鹤先生指教的是。” 如象先生也开口安慰道:“独孤丈乃方外高人,似仙而非人,李生也不必过份自谦。” 江朔忽听的有数人的脚步声响,他对湘儿道:“又有人来了。” 湘儿摇头道:“我怎么没听到,许是庄里苍头吧?” 江朔仔细听了一下,对湘儿道:“共是十八人,听脚步声不像是山庄的苍头。” 湘儿不知江朔现在耳音极佳,四下张望了一番,笑道:“吹牛,这里这么多人,你能听到外面有人进来就已经不太可能了,还能听出脚步声的不同呀?你倒说说苍头和别人的脚步声有何不同?” 江朔道:“苍头走起路来都是小步慢走,这十八人却是大步疾走,前面六人步态各不相同,后面十二人似是军士,步伐齐整得很……来了,就在院墙外。”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朗声道:“一曲《凉州》天地间昏曀齐开,犹如天上之曲,长安李謩笛部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本章完) 第25章,平卢来客 湘儿顺着声音望去果然见院门口闪进一众人,她仔细数了一遍,确是十八人,湘儿大惊道:“真是十八人,你怎么听出来的?快教我。” 江朔搔搔头道:“我自醒来之后耳音就极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噫……没劲……”两小说话稍微大声,山庄主人便回过头来望他们一眼,湘儿吐吐舌头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回去了。 这群人分成前后两拨,后排十二人都是一样的打扮似是随护小厮,打头的六人却衣着不尽相同,为首一人白色长衫外披着一件蓝色的半袖,头戴软布幞头,年轻书生做派,还算正常,身后诸人则皆是奇装异服,似非中原人士。先前出声之人便是这年轻书生,他朗声续道:“在下景城严庄,今日得闻天下笛部第一的笛曲,何其幸也。” 此刻李謩已操舟靠岸,听严庄所言,急忙摇手道:“适才之曲非謩所奏,乃是这位……”说话间向江朔这边一指,却只见湘儿、江朔两个童儿,哪有什么独孤丈,李謩一时恍惚心道莫非此前所见乃是仙人?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严庄却成竹在胸,向空虚比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独孤前辈所奏,今日得闻隐世高人之音,庄虽行千里至此,但觉不虚此行矣。” 湘儿“咦”了一声,指着李謩道:“他还没说是谁所奏,你怎知吹奏之人姓独孤呢?” 严庄哈哈一笑,道:“长安李謩人称‘笛部第一’,那可不是浪得虚名,如果说世上还有能让他佩服之人,那想必只有隐居越州鉴湖的独孤前辈了。” 江朔转头问湘儿:“这里是越州鉴湖?你怎和我……” 湘儿转过来指着他道:“哎,是你说的岳州洞庭,可不是我。” 江朔搔头道:“那你也没反驳我呀……” 湘儿向他挤挤眼睛道:“那日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我怎好打断你?” 江朔尴尬地又搔了搔头,恨不得拿脚趾抠个洞钻进去。 却听台上皂袍老夫子开口道:“不知范阳的朋友不远千里来越州有何贵干?” 樵夫悄声问渔夫:“那人自称景城严庄,景城在河北道,老爷子是老糊涂了么?怎说他是范阳来的?” 渔夫道:“你看他身后的几人……” 江朔随着樵夫一起向严庄身后看去,他身边那五人中,打头的一少一长两人皆着锦缎料子的开襟窄袖长衫,领口缀饰着皮毛,脚蹬皮靴,腰系革带,都悬着横刀,一副东北边地胡人贵族少爷、管家的打扮。下垂手是两个成年壮汉,穿着灰布左衽短衫,蹬着短靴,系着牛皮大带,腰间挂着鞞靫箭袋,怀里抱着弯刀,两人虽都包着缠头,但布下扁塌塌的,后面露出披散的长发,看来都是髡发,自也不是汉人。最末一人穿着皂色窄袖短打衣衫做汉人打扮,但显然也非唐人,只因此人生的甚矮,看样貌也有三十岁开外了,身高却比江朔高不了多少,此人怀里抱着一把长剑,剑长足有五尺,他身材矮小,若挂在腰间只怕剑鼻就要拖到地上了,只能双手抱在胸前,剑鞘杵地仿佛 (本章未完,请翻页) 拐杖一般,剑首饰着一个雕花的金环,看来似是一把“千牛刀”,不过皇家仪刀怎么会到了这个夷人手里就不得而知了。 再看他们身后的随从,面目来看也是胡儿,均着黑皮快靴,灰布短衫,刹着宽大的布绦内插一把弯刀,外罩半袖褂子,半袖的对襟和袖口均缝了毛皮翻口,又各背负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不晓得装着什么事物。这十二人仿佛是猎户打扮,但身材如刀削得般整齐,穿着打扮均一般无二,虽然身着便装,但让人一望而知是行伍出身。 樵夫看了看,问渔夫:“是东胡。” 渔夫点点头道:“河北道可没这么多东胡,应是范阳来的。” 两人交头接耳之际,但见严庄一拱手道:“如象先生好眼力,在下乃是平卢节度使麾下孔目,原是隶属范阳的。” 樵夫又奇道:“天下何时有了个平卢节度使?” 渔夫笑着摇摇头,也不转头,道:“昂兄,你有所不知,这平卢节度使也是新置的,节度使么便是原来的平卢兵马使安禄山。” 樵夫啐了一口道:“原来是轧荦山这厮。” 渔夫嘿嘿笑道:“昂兄,你又有所不知,这轧荦山是突厥斗战神,可不是骂人的话。” 樵夫又啐了一口道:“我最恨你这等卖酸,骂人都骂不痛快。” 严庄转头向铁叔道:“阁下是铁勒人吧?闻说铁勒人善牧马,多在西军为骑将,阁下与身后仆从衣着正是铁勒骑士的着装。” 铁叔不善掩饰,听严庄说中,也不隐瞒,叉手施礼道:“正是,在下铁勒仆骨部怀恩。” 严庄闻言夸张的“啊呀呀”一声喊,甚是恭敬地叉手道:“原来是金微州都督,失敬,失敬。” 樵夫接口道:“严生倒是客气,某乃程昂是也,你也失敬失敬我。” 樵夫虽然言语粗鲁,严庄却不以为忤,笑着行礼道:“原来是开国卢国公之后,程昂兄,失敬,失敬。” 卢国公说的是大唐开国功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程知节,严庄称程昂为卢国公后人,那是抬高了他的郡望,老程听了不禁面有得色,道:“是了,是了,都说俺老程生的魁伟,颇有乃祖风范。” 江朔这才知道樵夫姓“程”,他对湘儿道:“原来这位程老哥竟是国公之后,这严庄看着不甚年长,如此博闻强记,好生了得。” 湘儿翻翻白眼道:“听他吹……” 原来程昂早年只是京兆万年县的一个混混,辗转流落江南,其后机缘巧合练了一身好武艺,在江湖上做了个头目,却怎能是国公之后?只是严庄信口开河吹捧他而已。 见身边两人均报了名号,渔夫也只得抱拳道:“在下魏州南霁云,人称南八是也。”他未行叉手礼,只是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江朔心想:他当日自报“张鱼儿”果然是个假名。 严庄也抱拳道:“南兄原是我幽燕豪杰之士,却如何在江南行舟?不若不随我投效平卢军,平卢新置,正缺兄台这样的人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南霁云嘿然一笑,不置可否,那“如象先生”道:“严生可否先介绍一下诸位来客?此番所谓何来?” 严庄拿手紧拍额头,道:“是庄疏忽了,恕罪恕罪。”转身躬身拿手一比道:“这位公子是安中丞次子安庆绪公子。” 安禄山在朝为代理御史中丞,严庄以朝官相称,看来是深谙官场之道,来人竟是安禄山二公子,众人也都吃了一惊。严庄依次指着身后众人道:“这位长者是节度使幕下大将,也是安二公子的师傅,尹子奇尹前辈,这一对兄弟是节度使麾下奚人战将,名唤何万岁与何千年,最后这位是倭国人……” 那矮子忽然打断道:“诸君,在下是日本人。”他向四方团团一拜,解释道:“咸亨元年,则天皇后钦定改‘和国’为‘日本’。吾乃日本国遣唐使,井上忌寸真成。” “和”、“倭”两字在日本均念“邪马台”,此人恶“倭”名,因此自称“和国”。 程昂闻言忍不住又要点评一番:“这两个奚人的名字口气也忒大了,一个万岁,一个千年,这是要成精啊……” 南霁云随口接道:“万岁之名也不算奇怪,隋朝不还有个著名的‘敦煌戍卒’史万岁么?” 程昂道:“可惜这两位姓何,‘何’万岁、‘何’千年,看来对寿活万岁千年也不是很有信心。还有这个倭人,名字忒也得长了……” 许是听到他二人所言,那日本人道:“吾姓井上忌寸,忌寸者日本国八色之姓也,依中华之姓,诸君可呼某为井真成。”言毕又抱着长剑向诸人行礼,此人说话半文不白,佶屈聱牙,偏又礼数周到,更兼此人生的矮短,便如个大号的猢狲在看人学样,众人看了都甚觉滑稽,只是碍于礼仪不敢笑出声来。 井真成突然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严庄说话,急忙向他连连鞠躬道:“严生,狗门拿塞……吾意……非常抱歉,你请,你请。” 严庄倒也不以为意,转向如象先生拱手道:“我等皆自平卢来,这位日本井郎恰好也要拜访如象先生,因此我等结伴而来。” 又向安庆绪道:“台上如象先生与长安教坊的鹤先生你自知晓,这厢是山庄主人葛先生讳如亮,葛庄主文武双全,不仅继承了独孤家的手艺,更是营造圣手,这习习山庄便是出自葛庄主的妙手,以下诸位也均是西军及五湖的各路豪杰,快来见礼。” 安庆绪也不挪位子,站在严庄身后团团一拜算是给众人行礼了,神色却甚是倨傲,显然未把众豪杰放在眼里。 江朔却心道:湘儿爷爷姓独孤,怎么他阿爷姓葛,不知湘儿姓独孤还是姓葛。 如象先生却不与严庄纠缠,单刀直入道:“严生,东军诸位所谓何来?” 严庄向台上拱手道:“平卢镇新置,面临奚、契丹诸部的威胁,安将军命我等游历天下,广交朋友、广揽人才,听闻今日庄里有大喜事,我等是特来贺喜的。” 程昂闻言立刻大摇其头,环眼一翻,问道:“喜从何来?我等怎地不自知?” (本章完) 第26章,东仓鼓乐 听程昂浑赖,严庄仍是笑嘻嘻地道:“那程兄说说,今日五湖群豪集聚,与西军、梨园共聚此地所为何来?总不会是为了游山玩水吧?” 程昂道:“着啊,便是游山玩水,越州风景名胜可真不少,俺老程特地前来赏玩也不足为怪啊……” 如象先生一挥手止住程昂,道:“程世侄,汉水之役闹得动静太大,绿林道上的朋友多有耳闻,看来东军的朋友们也得到了消息,再要装傻充愣可就显得小器了。” 程昂对别人嬉笑怒骂混不在乎,只对李邕却极恭敬,听李邕这么说忙叉手行礼道:“如象先生教训的是,是小侄孟浪了。” 如象先生又转向葛如亮道:“东军诸位不远千里而来,看来已知实情,再做遮掩也是无益,既然来了,就请他们也一起吧。” 葛如亮向如象先生拱手道:“但听如象先生吩咐,只是鹤先生这边的雷师未到,不如请诸位在山庄歇息一晚,待着几日等雷师到了,再召开大会如何?” 此时确也晚了,庄中苍头已经掌起了火把,将小小的一方云池照得通明,众人也都点头称是,葛如亮正要安排苍头带众人去下处歇息,严庄背后的那个年轻公子安庆绪突然道:“严先生,今晚就要看到,免得多待几日生了变化。” 他虽对着严庄说话,但声调甚高,显然是说给葛如亮听的,在场的众人闻言均面露怒色,葛如亮哼了一声道:“在此江湖之地,如象先生一诺千金,令出如山,如何有变?” 严庄赶紧抱拳道:“葛庄主息怒,安公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闻五湖的朋友得了此宝,我等自平卢出发,旬月间跋涉四千里而来,才终于赶上盛会,此刻与宝物近在咫尺,未免有些急于一观,还请庄主见谅。” 他此前说是路过恰闻有喜事,现在又说听说此地得了宝物才从平卢赶来,看来严庄所言也是不尽不实,实不知平卢众人此行打的什么算盘。 红袍老者也出声劝道:“葛生不必动怒,想来这位安二郎也是少年心性,等不及要看稀罕物件,也情有可原,其实老夫与李生也是耐不住性子想要今日一观才好呢,只是正主还未到……” 江朔忽道:“到了。” 湘儿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听到半空中响了一个霹雷,此时天晴气朗,一片云也没有,这雷声来的突然,湘儿毫无准备,吓得一捂耳朵,在场群豪也皆是一惊,但见月上树梢,夜空澄明,如何会有雷声?随后又是“咚”、“咚”数声,众人这才听出原来并非雷声,而是鼓声,紧接着一阵密集的鼓点响起,一时不知有多少面鼓一起敲响,如千军万马冲阵叩关一般,程昂惊道:“甚鸟贼来围攻山庄了?”反手就要抄家伙,东廊下一阵仓啷之声,不少定力差的已经将兵器出鞘,握在手上了。 鹤先生笑着止住 (本章未完,请翻页) 程昂道:“程郎勿惊,是雷师到了,快开水门。” 南霁云忙指挥山庄苍头重新打开水门。此时日尽月升,正是湖面雾气浓重之时,随着水门开放,湖雾源源涌入,真如“云池”一般,但也一时看不真切来了多少人,只听得云雾中有无数鼓点隐隐传来,然而水门并不宽大,如何能有如此之多的鼓手涌入?众人正在惊疑不定之际,忽然又是一声巨响,雾气如同有形有质的薄布被扯开,显露出一面大鼓,这鼓极其巨大,其径六尺有余,其厚不下三尺,大鼓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红袍人,剃了光头似是僧人,那人生的甚是粗壮,胸口十字交叉系着一条白色麻绳,将红袍的衣袖和袍角都卷起来掖在绳结内,露出一双臂膀筋肉虬结极是强壮,裤脚也高高挽起,露出一双光脚踩在水里。 大鼓四角各立了四面小鼓,说是小鼓,也有二三尺直径。每个鼓前也是各站了一红袍人,都剃了光头,如中央那人一般的打扮,高挽着裤脚,只是四人手里各持一条竹篙似在撑船,但奇怪的是这五人脚下并无船只,五人似是站在湖面上,踏水而来。 程昂道:“乖乖不得了,这五人踏浪而来,莫不是真的雷神降世了。” 南霁云却向他们脚下一指道:“程兄看仔细了。” 原来五人脚下是一面大竹排,大鼓颇为吃重,将竹排整个压在水下,众红袍人的脚都浸没在水中,此刻天色暗沉,不仔细看还道是行走在水面之上。此时虽是初夏,但夜里湖水仍是极凉,但那红袍僧不以为意,手操两个巨大的鼓槌正在打鼓,鼓声隆隆,原来刚才的惊天动地之声只有他一人打鼓而已。 进到云池中央,四角四人把手里竹篙向水中一插,也从怀里掏出鼓槌,各自打起鼓来,中央那人缓缓抡动鼓槌,如同战马蓄势待发,战场气氛一触即发,那人每次挥动鼓槌都比前一次略快一些,初时众人尚不觉知,但不肖片刻,大鼓之声已绵密连成一片,小鼓也一齐加速,那是战马已经加速冲刺了,忽然大鼓一声巨响,仿佛双方战马撞在了一起,一大四小五面鼓不再齐整,而是各自成律,如千军万马般捉对厮杀了。不一会儿鼓声逐渐小了,似乎是双方骑兵慢慢拉开了距离,又是一阵整齐的鼓点响起,骑兵又重新开始列阵,鼓声渐隆,骑兵又开始冲刺,又轰的一声撞在一起,如此再三,厮杀之声终于稀疏直至没声,同时整齐、欢庆的鼓点响起,如同获胜凯旋之音。 一片热闹之中,大鼓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竟而将绑扎竹排的绳索震断,竹排随即分崩离析,四角四人各持小鼓翩然跃向两岸,但他们功力远不如湘儿爷爷,均用竹篙在湖面上撑了一下方才上岸,中间那红袍僧却颇具轻功,只见他一手托着巨鼓,一手捏着一双鼓槌,向前跃出,双脚只在水面上借力点了两下,便跃上高台,他将巨鼓随手一放,向着鹤先生便拜。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第27章,清风洞府 众苍头举起火把在前引路,离开鉴湖云池,穿过庭院向北上坡,江朔发现原来走到了北面那间常年紧闭大门的大房子门口。已有苍头先行将房门都打开、点上了灯蜡,出人意料的是屋子进深极浅,和屋子外观完全不成正比。大屋和江朔住的房子一样是背靠山崖而建,北面以山岩为墙,不同之处在于这片山岩中间还有一个山洞,一眼望去幽深不知去向。 众人均感诧异,主人站在门口向内一比,两个精壮的苍头在前面举着火把引路,众人随着进入洞中,江朔和湘儿随着葛庄主夫妇最后进入洞穴,江朔抬头见洞口左侧刻着四个篆字“灵栖胜景”,右侧刻“清风洞府”,字体古朴苍遒,也不知是何朝何代所留。 这是一个溶洞,火把照在灰白色的石灰质的洞壁上甚是明亮,内里真有阵阵清风吹出来,吹得火把扑啦扑啦的晃动。走不多时,前面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府,洞顶离地甚高,多有钟乳倒悬,地面却很平整,估计是人工把地笋都打掉了,此处虽然是溶洞却不觉潮湿,往远处看多有长满石钟地笋的小洞穴,遥遥听见潺潺水声,不知这个洞穴是天然高地,还是人工把洞内的流水引向别处了,以致地面干燥无水。 这清风洞内部甚大,进了这么多人也丝毫不觉拥挤,洞内多设油盏,照得亮如白昼。江朔放眼望去,这洞穴竟然是一处大工坊,置了多张大木桌,地上桌上放满了形状各异的工具,此刻坊内并无工人,工具放的井井有条也不是是何用处。但此刻江朔无暇琢磨这些工具是干什么用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洞穴正中两个巨大的架子上。 洞穴中间是有一处空地,用圆木搭了一个几尺高的方台,上面搭了两个架子,架子是粗大的木枋所制,转角用黑铁包覆,为防倒伏,加了三角形的支撑,两个架子宽逾一丈,高约三丈,左边架子上挂着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右边架子上则是一片白色的,一众大人在前面围住了,江朔生的矮小看不真切,不知是革是布。 他转头问湘儿:“湘儿,这是什么东西呀?这么巨大?” 湘儿道:“别人不认识还好说,你不识得却是不该。” 江朔仍是不明就理,湘儿挽住他的臂膊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小从人丛中挤过去,因两人生的矮小也没人管他们,两人径直挤到最前头,江朔一看原是两片皮革,均用细线绷在木框上,黑色的粗粝的很,鳞甲耸立如箭矢,白色的却光洁平整,反射着灯火的光华。 江朔惊道:“难道是那江中的黑龙王?” 湘儿向下一努嘴道:“喏。” 江朔向下看去,黑色皮革下竟然挂着那鼍龙的头脸,当然骨肉早已剥除了,仅剩一张扁平的脸孔,记忆中那凶恶的头脸拓平后竟有种说不出的喜感——一双凶焰四射的环眼已成了两个黑窟窿,其中一个窟窿有所破损,应是当时渔夫,也就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南霁云那一记铁坨打击所致,巨大的嘴巴咧开似在嘻笑一般,全无生时的凶恶之相,看到这个头脸,江朔便确认这是那老鼍的皮囊了。再往上看,足爪都被砍掉,却保留了四肢的皮革,尾甲也均齐全,几乎占满了整个木框,可想而知黑龙之巨大。 白色那片自然老鼍的腹甲了,少了头尾,因此显得方正,右腹位置有一个斜向的切口,是当日裴将军七星宝剑切的口子。看了这个切口,江朔想起来那日江上恶战,老鼍皮甲之坚硬,虽斧斤弓矢也不能穿透,现在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在其上穿了无数小孔,细线穿过小孔,将两块皮子绷的甚紧,每根细线都吃足了劲,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细线如同游丝几不可见,却坚韧异常。 众人将方台紧紧围住,边举头仰望边窃窃私语,那方台不甚高,但却也没人都不敢跳上台去近观。一片窸窣之际,听到南霁云喊道:“诸位禁声,有请如象先生。” 但见“如象先生”缓步走上台来,向四周一拱手,道:“诸位江湖兄弟,新朋友,李邕有礼了。”新朋友自然是指不请自来的平卢军一行人了。 江朔不禁吃了一惊,如象先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江夏李邕,李邕在政坛、文坛久负盛名,尤以书法为当世之冠,读书人无不习练李邕的书法,则天皇后时李邕就在朝中任左拾遗,后多在地方任刺史、太守这样的要员,李白二十多岁出蜀之时曾去拜访时任渝州刺史的李邕,本想干谒,不料李邕对他却并无好感,认为他狂放无理,年少好名华而不实,只派一名小属官与李白虚与委蛇,李白一气之下,写下拜别诗《上李邕》便自离去了。 李白拜见李邕还是年少时,江朔自然不曾亲见,只是听太白先生说起过,后来据说李邕在陈州刺史任上得罪了中书令张说,丢官罢职,不想今日在此处得见,想来山庄门额的题字也是李邕亲笔了。 台下完全安静下来,李邕续道:“邕蒙各路朋友看得起,忝为江湖盟主二十载,然而邕本不会武功,更兼年岁高了,愈来愈感力不从心,四年前邕花甲之际,听闻黑鼍龙在江水间为恶,邕便许下诺言,谁能屠龙除恶,邕便将盟主之宝传给他。” 群豪闻言纷纷点头,看来四年的大会上,今日众人当时也多在场,因此对李邕之言纷纷点头附和。江朔闻言却大吃了一惊,江湖指三江五湖,便是江水中下游的广大地区,李邕一介文士,说他是文坛领袖那是毫不令人意外,而他居然能领导江湖群豪,实在是匪夷所思。 台下众道士之首左手托着一柄拂尘,右手立掌食指内叩口诵“无量观”,朗声道:“泰和兄,当年之约现下诸位多也在场,贫道也算个见证,半年前听闻泰和兄亲自坐镇,由如亮兄与南八擘划,更得西军相助,千里追踪,终于在云梦找到了黑龙老巢,屠龙成功,贫道在茅山得闻此讯,为天下苍生称幸,也为泰和兄高兴,恭喜泰和兄终于可以卸下千斤重担。”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邕字泰和,那老道和他年齿相若,因此以兄弟相称。 僧众之首一位胖大的和尚亦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屠龙除害,保境安民,此大功德也。今日召开盛会,又请了东西两军的朋友,不知所为何来?” 李邕向两人叉手施礼道:“多谢贞隐先生,神会法师。梨园诸位确是应邕所请而来,这平卢的诸位朋友么却是不请自来。”他先撇清了和平卢军诸人的关系,又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所为两件事情,其一便是请东仓雷师,验一验这鼍皮是否如传说所言,能制成声震千里的鼍鼓。” 台下的鹤先生对雷清藏道:“雷师,你现在便上台去一验究竟吧。” 雷清藏已将鼓槌负在了背后,两根实木鼓槌十字搭花负在背后仿佛两件兵器,比儿臂也细不了多少,年深日久成了枣红色,看不出是何木所制,他双手合十道:“谨遵命。” 言毕一跃上台,先向李邕行礼,然后绕着两块皮子走了一圈,他看得仔细脚步极其缓慢,台下众人都撑长了脖子看着他,雷清藏却全然不顾众人等的焦急,只自顾自的端详两块皮子。 葛如亮道:“两块皮子从鼍龙身上剥下来后,腹皮已去鳞甲,数月间经过水洗、盐洗软化,年前做了鞣制,现下已经完成复鞣。然背甲坚厚,内部仿佛有骨,无法剥离,因此尚未鞣制。” 他说的都是制革的术语,台下群豪均听得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又不敢问,均屏息等雷清藏回复,雷清藏正专心观看鼍皮,不时伸手触摸,心不在焉的点头道:“江左独孤家名不虚传,看得出来都是顶级的手艺,工法工序没得挑剔。” 葛如亮闻言叉手回礼,表情傲然自得,看来对本门手艺非常自信。 雷清藏看了半晌,终于抬手握拳叩击了一下白色腹甲某处,但听得皮子颤动发出嗡嗡声,如同蚊蚋;又叩了一下黑色背甲某处,但见皮子颤动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台下众人又开始窸窣耳语起来,还是程昂心直口快,但听他扯着嗓门道:“这鼍皮敲击起来也没甚特别的么?” 南霁云小声说:“程兄禁声,凡鼓须得有个腔体才能发声,现下只有两张皮子,未做成鼓,自然不响。” 程昂两眼一瞪道:“那日鼍龙在江上也没怀里抱个鼓,怎么吼的端地大声?” 南霁云道:“鼍龙腹内中空,自然能响……” 雷清藏并未理睬二人,转头问葛如亮道:“有梯子么?” 葛如亮示意苍头抬来一架高梯,道:“最高的梯子也不足两丈,如不够高可以将木架放倒……” 果然梯子架起来只到背甲三分之一处,但腹甲较小,上缘与梯子相平,雷清藏看了一眼说:“够高了。”他指示苍头将梯子架在白色腹甲之前,爬上梯子,他一路往上爬一路轻叩皮甲,只走到半腰便停下来道:“便是此处!” (本章完) 第28章,北地赤玉 众人不明就理,都望着雷清藏,但见他抽出鼓槌,双手同时猛地挥出,锤在鼍腹中心偏上方某点上,洞中登时打了一个霹雷,众人皆吃了一惊,虽亲眼见到雷清藏双槌击在鼍腹之上,但实在是难以想象这雷鸣之声是敲击一张皮子发出的。仿佛是要替众人确认一下,雷清藏又轮动双臂交替击在鼍腹之上,一时间洞内雷声滚滚,随着雷清藏双臂挥动的节奏或紧或慢的发出隆隆之声。 隆隆雷声之中,雷清藏仿佛意犹未尽,他一跃跳上梯顶,双腿一夹木梯,愣是带着两丈高的梯子平移了数尺,落在黑色背甲前,这次只一槌敲击在嶙峋甲片之间,如击金铁,发出悠长之声如同龙吟。 程昂对南霁云道:“南八,这和尚是会法术么?方才直如这老黑龙活了一般。” 南霁云也摇头赞叹道:“这可真奇了,南某第一次见这无鼓而鸣,仅凭两张绷着的皮子就能声震洞府。” 听了他二人对话,雷清藏哈哈大笑,飘身跃下高梯,道:“今日只是牛刀小试,若是将两张皮子蒙成大鼓,那可不是声震洞府,而是声震千里了。” 梯子有小两尺高,雷清藏飘身落下,无半点重坠之感,群豪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葛如亮叉手赞道:“雷师神乎其技,某主持制革半载,竟未发现这鼍皮发声的关节所在。” 雷清藏笑道:“说出来毫不稀奇,这土龙虽然巨大,但说白了仍是鳄非龙,其声如豕也不甚响,为何长成了鼍龙就能发出雷鸣之吼呢?先师乃淮南扬州子城人,听他说江鳄发声部位在咽喉以下,每吼叫便见喉下鼓动,而鼍龙发声非是喉音,乃是腹音,盖因鼍龙经年累月,腹部在河底砂石摩擦,腹甲变得极强极韧,因而能鼓腹而发隆隆之声。今海清敲击的便是这龙腹最韧之处,因此槌击之下,才能发出雷鸣之声。” 他虽说“毫不稀奇”,但众人均知这可不简单——就算明白个中道理,谁又能找到这个鼓腹之点? 程昂问:“哦,那不是和练功一样,腹息为上鼻息为下,但为何腹甲是鼓声,背甲却是金声呢?” 雷清藏道:“敲击背甲之声,乃‘点’音也。“点”即云板,金铁所制,形如云,敲击音虽不是轰然作响,但长在余音悠长,军旅击“点”以做召集之用。” 程昂“哦”了一声道:“如制成鼍鼓,便是击腹出阵,击背收兵了。” 雷清藏点头道:“如做战鼓,当是如此,家师曾言鼍鼓声传千里那是夸张,但几十万大军的大阵也不过几里地,指挥大军一面鼍鼓足以,不过现下天下承平,这皮子如做战鼓可是暴殄天物了……” “是了。”鹤先生接口道:“有此鼍鼓做鼓乐,无论《秦王破阵乐》还是《霓裳羽衣曲》都将增色不少,鼓吹同部,李生你怎么看?” 李謩赶紧叉手道:“那还用说,有此神器圣心必然大悦,只是……”他话锋一转道:“只是鼓部雷师得了神鼓,却显得吹部黯然失色了……” 这本是一句说笑,鹤先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生笑着摆摆手,正要开口,却听台下一人道:“李生勿忧,此番西军出力屠龙,为圣人献鼍鼓,东军自然不能落后,安中丞将献玉箫一百管,供梨园之用。” 众人转头看,却是平卢军的严庄,原来此番李邕屠龙,朔方节度使王忠嗣暗中出力不少,不仅派麾下仆骨怀恩亲身参与,更派出大量精锐士卒供李邕调遣,那日江上舟子中便多有西军将士,因此结阵拉网才能如此严整如军阵一般。众人追猎大半年有余,人吃马喂花费颇巨,也都是王忠嗣一力承担,就是围猎的渔网也多得西军相助,编织之时缠入西域所产天蚕丝,天蚕丝极轻极韧,因此鼍龙无法冲破,今日悬挂龙皮的细丝既是此物。 王忠嗣圣眷正隆,去岁因地方官吏报告玄元皇帝老子下凡赏赐灵符,上书“潜应改元,天宝万载”,于是圣人大赦天下,改元天宝,作为他最宠信的大臣王忠嗣自然要献上贺礼,恰巧得知江南李邕欲行屠龙之义举,两人一拍即合,王忠嗣既出钱又出力,便是要得了鼍龙皮制成乐鼓献于圣人,今日梨园鹤先生带着鼓吹第一齐聚于此,自然也是看在王忠嗣的面子上。 李邕心道看来这严庄是顺着西军的行迹找到这里来的,范阳、平卢的东军与河西、朔方的西军互派细作那是人尽皆知之事,西军在江南闹出这么大动静,东军不可能不知道,看来安禄山是要和王忠嗣争宠,王忠嗣献鼍鼓,他便要献玉箫。 李謩笑着摆手道:“謩前言只是说笑,况且乐器并非材质贵重就是好,重在音准。” “李生,你虽善吹笛,却不识乐器,此前你怀揣恶竹所制之笛却还不自知,可见你不懂乐器啊。”说话的正是湘儿爷爷独孤丈,他不知何时又复出现,背着双手站在李謩身边,群豪中高手不在少数,竟然无人注意到老爷子何时来,何处来,均心道:“这位老爷子的轻功堪称化境,当世只怕无出其右者。” 严庄见了湘儿爷爷赶紧叉手行礼,对安庆绪道:“二公子,这位便是洞庭独孤家的七代家主独孤问老先生,人称追云逐月独孤问的便是。” 安庆绪等人闻言等纷纷隔岸向独孤问行礼,李謩却毫不为意,他除了音乐之外对其他事情均不太上心,他恭恭敬敬地向独孤问行礼道:“謩鄙陋,还请独孤丈教我。” 独孤问捻须道:“萧者籁也,竹制者谓之人籁,骨制者谓之地籁,玉制者谓之天籁。《庄子·齐物论》有云:女闻人籟而未闻地籟,女闻地籟而未闻天籟夫……又贞白先生陶通明《真诰》有云:玉箫和我神,金醴释我忧……可知玉箫乃道家至宝,其声天籁,其蕴通神。” 严庄应和道:“今圣人修道箓,以玉箫入燕乐正合圣意。” 李謩瞥了一眼严庄,向独孤问道:“独孤丈博古通今,晚辈佩服,然而玉箫虽见诸典籍,实物却无人见过,亦不知……”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严庄。 严庄心领神会,哈哈大笑道:“亦不知平卢军的胡人蛮子是否善会制萧。” 李謩被他说破心思,有些不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意思地说:“严生勿怪,一百管玉箫送呈圣人,如束之高阁倒还好,若圣人喜爱,命梨园吹之,如若……” 严庄又接口道:“如若吹奏效果不佳,非但梨园弟子人头不保,只怕安中丞也要弄巧成拙吃不了兜着走。” 李謩郑重地点点头,道:“伴君之道,儿戏不得。” 严庄道:“这也是我等此来鉴湖的原因之一。”言毕他拿眼一瞟身后的十二名随从,那十二人齐齐走到台前,解下包袱,在台缘整齐摆成一列便又退下。待十二人退回原地,严庄又拿眼示意,身边的何千岁走上前来,先右手抚胸向独孤丈行了一个胡人礼节,然后恭敬地打开其中一个包袱,又行了一礼,退回原处。 众人不自觉地聚拢过来想看包袱里是什么,似是要满足众人的好奇心,独孤丈跃上台抓起包袱里的几件事物举起来端详。众人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抬眼看去,原来是几根长短不一的玉管,这几根玉管通体赤红,火光映照一下,玉管显得极是通透,显出内里一轮轮金黄色的斑纹。众人虽不知这玉管做何用处,但均知是难得的美玉。 独孤丈左右手分持一根玉管互相敲击,但听得锵锵然甚是清脆,并非寻常玉石的叮当之声,独孤丈满意地点点头道:“好赤玉,世人只知西域产美玉,但于阗白玉温润,做首饰固然是上上之选,做成玉箫却音质平平,这北地赤玉更为坚硬,做成玉箫音域更广。” 严庄叉手道:“独孤丈是大行家,一看便知这赤玉出自北地,此玉出自夫余。去岁安中丞率军北出平卢一千五百里,穿越契丹之地,大小百余战,斩首五万,才得了这一千管赤玉。” 安禄山冒领军功之能世人多有耳闻,大小百余战、斩首五万云云,只怕九成九都是水分,不过平卢镇已在大唐东北之极,夫余之地竟然还要向北一千五百里,可知这赤玉亦是得来不易。 独孤丈横持一管,边对着玉管窥视,边道:“久闻夫余人善治玉,今日方知此言不虚,赤玉坚脆易折,这玉管打磨的甚是笔直,内孔极是圆整,实属难得……” 严庄道:“打造这些玉管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此乃古玉,来历可是非同小可,夫余在西汉为玄菟郡,汉武帝时命其进贡赤玉管两千枚,面对一代雄主,夫余不敢怠慢,挑选了最好的赤玉石,举国之力打造玉管,这加工之法么,相传是夫余人用发丝打磨的。” 独孤丈道:“发丝看似柔弱,实则极强韧,此说到也可信。” 程昂追问道:“那后来呢?怎地没有进贡给武帝却都藏起来了?” 严庄笑道:“程兄勿急,听我慢慢道来,发丝打磨固然可行,但玉质坚硬,打磨两千枚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才制成了一千余管,武帝就崩逝了,其后昭帝、宣帝,大汉忙着经营西域都护府,无暇顾及东北,至于先帝一时兴起所要的朝贡哪还有人记得。而打磨这批玉管耗费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大汉既不来索要,夫余也乐的装傻充愣,把这批贡品藏了起来……” (本章完) 第29章,南八神射 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严庄说到此处略一停顿,程昂催促道:“后来呢?” “此后汉室日渐衰微,更是无暇弹压东夷,紧接着东北各方势力开始互相攻伐,夫余先是被辽东公孙氏挟制,后又被慕容鲜卑灭国,复国后又为高句丽再灭,薛礼东征之际还顺道攻拔了夫余……” 程昂啧啧道:“这夫余真是倒霉的紧……” 严庄一笑道:“是啊,如此过了九百年,可能夫余人自己都忘了手上有这么一批至宝,安中丞也是偶然得知此事。” 程昂道:“安禄山又怎知这传闻定是真的呢?” 严庄道:“言者可能也只是姑妄说之,安中丞则是姑妄听之,然而中丞为圣人办事最是忠心不腻,圣人尝对中丞说起秦汉之玉箫,言语中多有向往之意,安中丞便着人加倍留心四处打听,才得了这么一个难辨真假的消息,可是为圣人效命,就算只有万一的可能,安中丞也要亲自一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幸赖圣人洪福,消息竟是真的,这才得了这一千余枚玉管。” 他这一席话无比谄媚,想必这套说辞是为安禄山拜见明皇之时准备的,群豪皆大不以为然,严庄这番话自然也不是说给在场的江湖豪客听的,他言毕向天拱手遥拜,眼睛却看着红袍人之首鹤先生。 独孤丈问道:“共是一千余枚玉管……你要做成什么箫呢?” 严庄叉手道:“面对两位大行家,庄不敢置喙。” 独孤丈又看李謩,李謩赶忙叉手道:“但听前辈示下。” 独孤丈捻动赤玉管哈哈大笑道:“也罢,老夫就做个主,这赤玉之色,正合做‘凤凰箫’,相传箫为舜帝所创,其形参差如凤翼,其彄数十,其长尺八,这些玉管本就长短不一,按此制式制成排箫,颜色赤红正如凤凰展翅一般,数量么也正好合一百之数。” 李謩叉手道:“圣人曾对謩言,古之排龠仅十彄,而能奏天籁,今之燕乐排箫多用十六、廿三之数,忒也的繁复了。按古法制十彄凤凰箫,当是正合圣心。” 严庄道:“庄出游之际,安中丞曾言,能将这批赤玉管制成合圣人意的玉箫,天下仅有独孤家而已,听闻独孤丈已退隐江湖多年,如今山庄是葛先生做主,今次本是来拜托葛先生相助,不想庄何其幸哉,得见独孤丈本尊……” 独孤丈摆手道:“奉承话就不要多说了,山庄还是葛儿做主,我既说传了他,自然不能说了不算,不过这定音协律之事么,老丈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葛如亮在台下一拱手道:“耶耶说哪里话,有耶耶才有独孤家这门手艺。”吩咐手下苍头:“将这十二包玉管收下,先妥善存放,如何治玉等耶耶定夺。” 葛如亮看了一眼安庆绪,又道:“便在此处一一打开核验数量、质地,报与这位严孔目,免得日后没有招对。” 此前安庆绪言语冲 (本章未完,请翻页) 撞,葛如亮才故意这样说,果然安庆绪眉眼立起就要发作,严庄赶紧打圆场道:“葛庄主说笑了,且放宽心,这十二位都是平卢军中千挑万选的健儿,他们一路护送这些玉管前来,包袱都不曾离身。” 葛如亮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山庄一众苍头上来将十二个包袱逐一解开了,果然都是赤玉管,不一会儿苍头就清点完毕,用棉纸把每根玉管都单独包好,盛了十二个木匣,前十一个装的满满的,最后一个空了不少,苍头将木匣在台上排列整齐却不抬走,一个小头目向主人叉手道:“共收上等赤玉管一千一百卅五枚,玉管条直,中孔规正,端口多有磨损,尚未钻音孔。” 葛如亮转向严庄道:“如十彄凤凰箫,可做一百一十三支。” 严庄赶忙道:“只要一百支,制成之后平卢军自取输送,其余玉管均赠与习习山庄。” 葛如亮又是一笑,正色朗声道:“独孤家的规矩,绝不贪墨主顾的材料,而工钱是要另算的。” 严庄叉手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安庆绪向身边的何千年使了一个颜色,何千年立刻会意,解下背囊放在台上打开,里面是一串一千枚通宝钱,程昂对南霁云悄声说:“才只一贯钱,看不起谁呢?”。 南霁云道:“看仔细了,是金的。” 程昂踮起脚、眯起眼来细看,这串钱每一枚都分外亮眼,果然都是黄金所制,他啧啧连声道:“要是纯金的那可值老钱了,开元通宝还有金的?” 严庄道:“这纯金通宝乃是宫廷内的赏钱,世上并无流通,比铜钱略小却更重,一贯金宝有约莫十斤,合铜钱得有千贯,这一千个小钱只是定金,取箫之日,还有绢帛十倍奉上。” 此言一出,安禄山出手之阔绰令江湖群豪也不禁咋舌,唯葛如亮神色如常,既无得着巨金的兴奋,也无视财帛如粪土的不屑。他不动声色地说:“玉管尚需钻凿音孔,长短亦需根据调音裁切、打磨,更需制作带板连成一体,怎么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严庄问:“可能赶上千秋节?” 千秋节乃明皇生辰,是每年八月初五,葛如亮道:“现在已是孟夏,加工完毕还要水陆兼程运送,八月是赶不及了。” 严庄回头看了一下安庆绪,见那安二公子缓缓地摇摇头,他面露难色正要说话,鹤先生道:“严生,乐器制作急不得,不若十月圣人驻跸华清宫时献上,也是一样的,鼍鼓巨大,运输不便,到长安时也是九月了,箫至而鼓不至也是不妥。” 鹤先生这最后一句意思很清楚,献鼓背后之人是西军王忠嗣,箫是东军安禄山定制,两人本意是要争宠,哪一个先送到对方也不会答应。 严庄又转头看了一眼安庆绪,见他轻轻点头,遂转忧为喜,下拜道:“全凭鹤先生安排,至于运输不必担心,安中丞安排奚车输送,不说旬日,半月必达。”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南霁云“哦”了一声,程昂问:“南八,你哦什么?这奚车又是什么?” 南霁云道:“程兄你又有所不知了,南某幼居河北,听闻北地奚人最善造车,他们所制的车便是‘奚车’,据说奚车不甚大,以骈马驱之,可日行三百里,且无论道路,翻山越岭亦如履平地。” 程昂挠头道:“老程孤陋寡闻……” 南霁云安慰道:“程兄是南方人,对北地之事自然知道得少些。” 南霁云只是随口安慰他几句,程昂却突然来了精神,道:“那是,有机会哥哥和兄弟你讲讲江南道那些奇闻逸事,那好家伙……” 这时葛如亮已经让苍头将装玉管的木匣和装钱的包裹拿了下去,见程昂还在夹缠不清,干咳了一声,程昂却不明就理还待要说,南霁云忙拿手捂老程的嘴,低声道:“改日再向程大哥请教,先听葛庄主说些什么。” 余人小声议论之声也立歇,葛如亮向雷清藏拱手道:“方才匆忙,忘了请雷师在皮子上点下适才槌击的位置,便以此为中心裁制蒙皮。”雷清藏道:“好说,拿墨笔来。” 这时梯子已经撤下,苍头正要重新抬上来。南霁云却道:“不用这样麻烦,南八适才看得真切,请为雷师点来,若有半分差池,再劳烦雷师登高。” 说罢他向一旁奚人何千年道:“老兄,借你的宝弓一用。”何千年闻言望向上首的尹子奇,尹子奇点了点头,何千年便从腰间鞞靫袋中抽出猎弓,并一支羽箭一起递给南霁云,南霁云接过弓,却示意无需箭矢。 这是一张角弓,南霁云双臂一较力开了两把弓,见那弓张之穹然,弦音清越,南霁云道一声“好弓”,便扣上苍头送来的墨笔,这墨笔看起来便如一支短箭,后面一根木杆,头上是一个类似拓碑用的扑子墨袋,已沾饱了朱砂。但见南霁云一扣弓弦,并未拉满,便即放手,墨笔本就比箭矢沉重,弓未拉满便射出,飞行甚缓,似要一头栽到地上,程昂跌足道:“失手啦,滑脱了!” 却见那墨笔忽忽悠悠,将将触到白色鼍皮便一弹落在地上,程昂额手道:“还好还好。” 南霁云更不搭理他,又扣上一支墨笔一箭射出,也是如此弓未拉满便即射出,又是将将触到黑色背甲便即弹开。 如此连发两箭,均是如此,众人便知是有意为之,想必南霁云恐怕射出墨笔劲力过大伤了皮子,或墨点太大无法确定中心,因此控制劲力堪在两张皮上留下印记便即弹开,南霁云控弓竟能如此精准,当即就引来一片喝彩声。 皮子上的两个朱砂点只一个拇指粗细,雷清藏背着手仔细看了看两个点的位置,回头对南霁云合十道:“这位南八兄弟认位极准,弓法更是娴熟如此,红点与海清所槌位置分毫不差,南八神乎其技令人赞叹。” 听雷清藏这么一说,群豪又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本章完) 第30章,吐蕃角弓 南霁云将弓递回给何千年,不想何千年却退了一步,右手抚胸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并不伸手接弓。 尹子奇对南霁云道:“何二的汉话说得不好,他的意思是请南八保留此弓,奚人最重英雄,所谓弓之道贵准不贵快,南八甫使新弓,引弓两次便对此弓之性了然于胸,准头如斯,可见已熟稔弓道,当可为此弓主人。” 南霁云向何千年借弓,原是看安庆绪趾高气昂、严庄巧言令色,才露了一手想要压压平卢军的气焰,不想何千年却生相惜之情,要以弓相赠,他本是吃软不吃硬的好汉,闻言不禁不好意思起来,忙道:“不可,不可,南云借弓之时,只当是寻常角弓,只一开弓便知是良弓,又怎好……” 尹子奇佯怒道:“南八当我们奚人是吝啬轻义之徒么?如非良弓亦不会拿来送朋友,此弓乃铁胎弓,不说神器,却也堪称宝弓。” 程昂好奇心起,拿南八手中的弓掂量了一下,又交还给他道:“忒也得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铁打的。” 尹子奇笑道:“铁胎弓并非铁制,乃是以桑柘木的薄片用鱼胶层层胶合而成,因其弓硬,引弦如闻金铁之声,因此叫铁胎弓。” 南霁云方才引弓未满,闻言试着将弓拉了一个月圆,保持片刻再释放弓弦,但听得铮的一声极是清越,其后弓弦振颤不绝发出嗡嗡之音确如金铁声经久不绝,果然是一把宝弓,不禁叫了一声好。 尹子奇又道:“此弓难得,因其并非汉地所产,乃是大唐西南吐蕃国弓师所制,南八你看这把弓是不是比一般的角弓要大很多?吐蕃人善制硬弓,皆因吐蕃之地特产犛牛,犛之体型远比中原耕牛巨大,其角也更加长大,此弓面便是用一对完整的犛角所制,因此比寻常角弓长大许多。” 南霁云细看这把角弓,确实比一般角弓长大许多,他善于使弓,自然知道弓身越长劲力越足,唐军步卒所用长弓几乎有一人高,但骑兵在马上如用长弓难免有所挂碍,因此用筋角制弓,面贴牛角来增加弓身强度,以弥补长度的不足,一般角弓受限于牛角长度,都不会很长。南霁云手上这把弓长度虽远不及唐军步卒所用的长弓,但比一般的角弓要长出二尺有余,再看何千年生的长大,在马上用这把弓应该也没问题,南霁云并非马上将军,无论舟上陆上,此弓虽长用来却也无碍。 尹子奇续道:“吐蕃弓还有一个好处,吐蕃之地干燥苦寒,在彼地所制牛筋最是坚韧,越使越紧,始终能将弓弦牢牢压在弓胎之上,绝无松弛之虞。” 南霁云闻言忍不住将弓又连拉了几个满,果然每次放弦之际都是劲力十足,他本就善射,看到如此良弓不禁心生喜欢,禁不住抚了一下弓身。 尹子奇哈哈大笑道:“南八,你既然喜欢,那就收下吧,切勿推辞。” 南霁云对何千年道:“然而此弓乃是这位何兄弟随身之物,我怎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何千年也不说话,解下腰上挂的虎皮鞞靫袋,连着里面十支白羽箭一齐递给南霁云,。 尹子奇哈哈大笑道:“我这个小兄弟不善言辞,汉话也说的不好,不过爱惜英雄之心么,却也不比汉人好汉来的少,还望南八不要驳了他这一番美意。” 南霁云见不好再推辞,向二人抱拳称谢,便收下何千年的弓矢。 严庄也凑上来,笑呵呵地道:“尹将军与南兄心心相惜,今日赠弓之事定然传为美谈。” 南霁云对严庄说不出的厌恶,但他刚刚收了何千年的铁胎弓,自然也不好发作,只得打个哈哈,向后退去,不想与严庄多做纠缠。 严庄转向台上抱拳道:“如象先生,今日第一件事已圆满解决,可以说第二件事了吧?” 言语之间,严庄仿佛成了筵席上的“席纠”,拿言语引导着众人一步一步前进,李邕越发觉得他似乎有什么阴谋在前面等着,但严庄虽然惹人厌恶,讲话卡点却极准,又驳他不得,只得道:“是了,邕要宣布的第二件事,便是这江湖盟主之事,邕年老力衰,曾言传位给杀死黑龙之人,在场诸位都是见证,然而那日汉水之战,一番乱斗,每人均出手重创了黑龙,黑龙之死却无法归功在一人身上,邕绝不想再占此位,诸位说说这盟主之宝应该传于谁人?” 那铁勒人率先抱拳道:“怀恩身在朔方军,又是外族,定不能受此宝。” 南霁云也道:“南某只是个舟子,并无号令群雄之能,受不得此宝。” 葛庄主也开口道:“独孤家做乐器营生,山庄上下这么多嘴要吃饭,况且内子抱恙多年,葛某实在有心无力。” 程昂奇道:“噫……你们都不想要?那给俺老程玩几天如何?” 台下群豪均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这老程还真是个混世魔王再世,什么事情都有他在里面瞎掺合。 李邕也不恼他,问道:“程郎,那你把玩几天之后准备怎么办呢?” 程昂道:“等俺老程玩完了,那就谁要给谁呗。” 李邕道:“那却不可,此事并非儿戏,今日给了你,那便轻易放弃不得……” 程昂急忙摆手道:“那俺不要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众人皆知李邕万无传位程昂之可能,仆骨怀恩是外族又非江湖儿女,南霁云资历尚浅自不能号令江湖群雄,而葛庄主心思缜密、沉稳厚重,在江南绿林道上早已隐隐有引领群雄之意了,看着局面众人均想江湖之宝必然落入山庄主人囊中,只看要推让几次罢了。 严庄忽然又道:“如象先生,江湖之事,庄等本外人不应置喙,然而,先生说四人重创黑龙,却无人手刃黑龙,于理不合吧?” 程昂一撅胡子,瞪眼道:“这位严生好多话,你既说不应置喙,那就闭上你的鸟嘴。” 严庄也不着恼,道:“哎……程郎此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差矣,普天之下都讲一个理字,庄只是好奇,这黑龙受了重创之后,便自己死了么?” 程昂道:“是啊,你没听说过重伤不治?那黑龙受伤既重,又在荒郊僻野,找不到郎中给它医治,可不就得死么。” 严庄道:“既然黑龙伤势沉重,为何没有英雄上前将它结果,却要等它自死呢?难道是这黑龙受伤之后竟然逃脱了?” 程昂指着严庄道:“对咯,对咯……严生你聪明的紧,便是逃脱了,你是不知道这黑龙在江里游的快啊……我等追出十里八里去,只见它翻在江心沙洲之上,已然死了。” 严庄道:“时值暮秋,汉水两岸芦苇正盛,这老龙既然逃脱,怎地不钻入芦荡之中匿踪养伤,却要趴在沙洲之上等死呢?” 程昂道:“我几时和你说它在沙洲上等死了?那老龙重伤之后只顾乱冲乱撞,就此冲上沙洲,这砂石粗粝,一硌之下把它给疼死了。” 严庄道:“但庄细看龙腹并无刮擦横迹,却有一道六七寸的刀口,这又做何解释呢?” 他两指如戟指点架子上的鼍龙皮,众人随着他的手指一齐看向那片白色腹甲,先前群豪都被雷清藏吸引,只关注皮子中央,现在一看果然发现腹甲右侧有一道齐齐的切口,与左侧自然曲折的边缘颇不相同,有好事者便开始私相议论起来。 程昂还待要扯皮,道:“对咯……对咯……”连说几句对咯,也没憋出下文,李邕拿手止住他,望着严庄微笑道:“看来严生是有备而来啊。” 严庄连忙叉手道:“不敢,不敢。” 李邕也不再看他,对着台下群豪朗声说道:“诸位,屠龙者确是另有其人,不过他并非江湖中人,阴差阳错阳错为民除了大害。” 群豪一阵打乱,议论声更大了,李邕拿手一召江朔道:“童儿,你上来吧。” 江朔吃了一惊,他虽知最后黑龙死于己手,但从没想过这是自己的功劳,如李邕所说,只是阴差阳错而已,他方才看三人互相推让,老程在那边插科打诨只觉有趣,听严庄咄咄逼人的口吻又觉讨厌,但丝毫没想到最后会和自己扯上关系,现在李邕竟然叫他上台,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禁不住向左右张望,看李邕所唤是否另有其人。 湘儿一搡他,笑道:“别看啦,偌大一个洞府内就你我两个童儿,不是唤你难不成还是叫我?” 江朔茫然抬头看着李邕,见老人正在向他和善的点头,当即畏畏缩缩地向前走去。两个童儿本就挤在最前排,距离台口不远,江朔向前走了几步,后面南霁云走上来双手在他胁下一托,江朔脚下一空,如踩祥云,稳稳当当站到台上。 上得台来,江朔又懵懵懂懂地走了几步,到了李邕的身边,李邕抚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右手捺着他的肩膀道:“诸位,最后在汉水江心沙洲之上手刃黑龙的便是这位小朋友。” (本章完) 第31章,真相始末 此话一出口台下群豪更觉匪夷所思,道士之首贞隐先生道:“这位小道友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小小年纪怎能成此伟业?如象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邕向贞隐先生叉手道:“真人面前本不该说假话,那日江上除了邕等,其实还有一艘官船,船上坐镇的是左金吾卫大将军裴旻。” 贞隐先生道:“左金吾卫是正三品的高官,掌管宫中翊卫,怎会来汉水?” 葛庄主吩咐苍头道:“将宝剑呈上来……” 苍头抬上来一个剑架,又取来一柄长剑,将剑鞘与宝剑分列在剑架上下两层,江朔站在台上看得真切,那独特的樫木剑鞘和缀着七星的剑身,果然是裴旻的七星宝剑。 贞隐先生道:“贫道曾在花萼相辉楼观裴将军舞剑,这七星宝剑确系裴将军佩剑,如此说来是裴将军一剑刺死了黑龙?” 李邕道:“杀死黑龙的是裴将军之剑,却非裴将军本人。” 贞隐先生道:“如象先生你可把老道我绕进去啦……” 南霁云道:“那日我离官船最近,看得真切,只见裴将军宝剑刺入龙腹,那黑龙虽受重创却依然悍勇,将裴将军掀翻后跃入水中,却见这个孩子握著剑柄一齐落水。”他拿手一指江朔,众人目光随之汇聚而来,江朔觉得脸上一热,就要往李邕身后躲藏,李邕拿手一拢,让他靠在身侧。 南霁云继道:“黑龙向下游遁去之际,遇到汉水中白龙王的袭击。” 葛如亮补充道:“所谓白龙王,乃是江水中的王鲔鱼,平日生活在海中,秋季洄游入江,如亮算准汉水大战之日它洄游所经之地,才将黑龙引至彼处动手,不想围猎之际白龙并未现身,直到黑龙重伤逃窜之际才暴起偷袭。” 贞隐先生道:“想来白龙会攻击黑龙也是物性相克的缘故,一物但凡活得久了都会有灵性,这白龙王性子狡黠不输黑龙,在黑龙发威之际藏匿,待其重伤之际再行攻击,可见其黠。” 南霁云拱手道:“贞隐先生说的是,两龙便在水中缠斗下行,我等如何追得上水中龙王,等我们赶上之时,两龙已在江心沙洲上双双殒命了,这孩子也是命大,被黑龙拖着在水中行了几里居然没有被甩脱……” 程昂抢道:“后面的我来说,那日围猎之时我落在最后,黑龙逃窜之际,船队后队变前队,俺老程反而成了第一个,那日是望月,江面甚明,虽然追不上,我们却能循着两龙缠斗泛起的浪花水线一路尾随,直至两龙撞上沙洲,俺是第一个登上沙洲之人,但见白龙被咬作了两段,黑龙被长剑划得肚破肠流,二龙都已死的透透的了,这个孩子么……”他用手一点江朔道:“躺在沙滩上,周身筋骨断了十几处,当时俺们都道他是活不成了,没想到葛庄主妙手回春,竟然将他救活了。” 江朔心道:那日我吃了白龙丹这位程大哥可没看见,后来他又喂我吃了黑龙丹却也没说。 贞隐先生道一声慈悲,嗟叹道:“还有这等奇事,真是天缘际会。” 严庄道:“如此说来,屠龙之人应是这位小兄弟。” 他拿手一指江朔,江朔忙不迭地往李邕身后躲,道:“不是,不是……非要论说,那也是裴将军杀了黑龙。” 严庄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然,不然……” 程昂道:“你这鸟厮怎地老要唱反调?” 严庄道:“程郎莫恼,听我道来。” 程昂气哼哼地道:“你说,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严庄问南霁云道:“南八,那日裴将军将剑刺入黑龙腹中,是几许深,划开了多大的口子啊?” 南霁云道:“某离得远,看不真切,但童儿力弱,想必这创口是裴将军所为……” 严庄又道:“不然,不然……裴将军很可能就只是刺入而未划开黑龙肚腹。” 程昂呛声道:“那你也只是猜测,未亲眼得见啊。” 严庄道:“庄虽未亲见,但想来如果长剑刺入又这么一拉……”他拿手横着一比,“那黑龙跃入江中,剑还挂得住吗?” 台下群豪闻言纷纷点头附和,确实,这七星宝剑就供在台上,剑刃笔直,又没有钩子,如果长剑在肚腹上划开了口子,童儿自然无法挂在黑龙身上了。 严庄又道:“且听程郎说,黑龙在水中与白龙缠斗十数里,最后还将白龙咬作两断,对吧?” 程昂一瞪眼道:“对……对啊……” 严庄道:“那就说明裴将军这一刺并未杀死黑龙,这破腹屠龙之人另有其人。”说罢他看了一眼大半个身子已藏到李邕背后的江朔,笑嘻嘻地向李邕叉手一拜不再说话。 李邕一时语塞,这时僧人之首的神会法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童儿既然在此,不如请小檀越将当日情形自己讲来。” 这神会是个六十岁上下的大和尚,长得胖大,面目慈祥,他出言语气和蔼亦不可怕,但江朔没见过这种阵仗,忽然听到大和尚唤己,只顾往李邕背后躲,不敢露头。李邕安抚江朔道:“童儿勿怕,只管照实说。” 那日江上四人除葛如亮外,另三人与李邕其实早有默契,无论谁杀了黑龙都只推葛如亮为新的江湖盟主,不想最后黑龙死于这孩童之手,众人本想那日江上并无其他人,为免生枝节便匿去了童儿这一段。不想今日严庄明显是有备而来,在他步步进逼之下,几人是江湖豪侠不愿作伪,将实情和盘托出,李邕见事已至此倒也释然了,鼓励童儿照实说出真相。 江朔上前叉手向台下众人团团做了个揖,道:“有一节先要言明,当日官船上确是裴大将军,此外还有秘书监贺知章贺老,及翰林待诏李太白先生。” 群豪一听顿时议论纷纷,红袍梨园弟子更是面露恍然大悟的表情,李邕问道:“是蜀中的青莲居士李太白吗?” 江朔道:“正是,我乃太白先生的书童,原是叫……这个……贺监给我起名叫做‘江朔’,表字溯之。” 李邕点点头道:“李太白出蜀之时,邕恰在渝中为刺史,当时他还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呢,文赋已写得相当了得了,不过脾气也忒也的大了,甫一见面就大谈帝王之术,我提点了他几句他就不高兴了,第二日便留诗拜别了……我还记得那首拜别诗首联两句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可惜太白文采虽好,却太狂放不羁,听说他屡次干谒不成,蹭蹬半生,此番竟然奉召翰林了?” 江朔便将贺知章如何传旨,李白如何离了南陵,如何走水路上京一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了,李邕道:“原来如此,想来太白此刻已在长安了,梨园诸位可有耳闻?” 鹤先生笑道:“童儿原来是太白先生的书童,真是太巧了,某自长安来时,太白先生圣眷正隆,上每出游或宴请必命太白侍奉在侧。” 江朔这才知道李白果然平安到达了长安,得了圣人的恩宠,他有千千万万的问题想问鹤先生,然而李邕却道:“今日当着江湖一众英雄豪杰,不是叙旧的时候,童儿你那日如何落水,后面二龙如何同时殒命,给众人说说吧。” 江朔这才将那日情形和盘托出,这是他除荀媪湘儿之外第一次对外人说这件事情,但此事在他心里、梦里不知道将那日情景重演了多少次,现在说讲起来巨细靡遗,除了一开始有些紧张之外,越说越顺,从到裴将军刺中黑龙开始,他误打误撞随黑龙跌入水中,到白龙突然出现,计袭黑龙险些得手却被反被黑龙咬住,两龙缠斗最后冲上沙洲,黑龙咬死白龙,在追咬自己之时肚破肠流而死。只两件事未说,一是江上白衣人之事,二是后来吞服黑白二龙内丹之事。 江朔讲得生动,群豪边听边啧啧称奇,连程昂都道:“没想到后来江中二龙还有这么惨烈的缠斗,你小子居然没有被甩脱,真是匪夷所思……” 江朔叉手道:“此前一直未见到程大哥,还要当面多谢程大哥那日……”他本想说多谢程大哥为救他一命将这么珍贵地黑龙内丹塞入他口中。 程昂却忙打断他道:“哎,俺老程啥也没做,只是登洲早了些,见着你没死便将你交给葛庄主医治,你能死中得活除了自己命大,就得感谢葛庄主的回春妙手咯。” 江朔见程昂打断他,还特意强调“啥也没做”,登时醒悟,心道这黑龙内丹极其珍贵,群豪结伴屠龙,得了内丹不能说就归程昂了,他用如此珍贵的内丹给他续命自然是瞒着其他人的,自己如说破只怕平白要给这位程大哥添麻烦,他便即打住,接口道:“是了,程大哥要谢,庄主也要谢。”说罢跪下就要给葛如亮主磕头。 葛如亮道:“严生说得不错,你机缘巧合之下杀了黑龙为民除了大害,我救你也是应该的,不必道谢。”挥袖一弗,江朔但觉双膝下凭空生出一股劲力将他拖起,竟跪不下去,只得叉手行礼。 神会和尚合十道:“乃祖尝言‘有道者得,无心者通’,当日江上存着屠龙之心的人均未能得手,反倒是这童儿无心却得其道,这其中缘法殊胜,妙不可言……” 李邕道:“大和尚说的是,邕设此屠龙之局,说是为民除害,却又夹藏了私心,立心不纯,才有今日之困顿局面。” 神会道:“阿弥陀佛,李使君能反躬自省善莫大焉,所谓‘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哉善哉……” 听神会的两句偈语,李邕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既如此,邕当信守前诺。”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托在手中,转向江朔,江朔吃了一惊,料想这就是所谓“江湖盟主之宝”,他如何敢接,急忙退开一步。 湘儿在台下叫道:“小江朔,你退什么?快些收下,拿下来给我也玩玩。” 庄主叱道:“胡闹……” 湘儿吐吐舌头不敢再言了。 (本章完) 第32章,众议纷纷 台下却有一人道:“如象先生难道要让这位小兄弟做江湖之主?未免太儿戏了吧?” 说话的正是平卢军的严庄,众人正缺一个挑头的人,严庄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一江湖豪客道:“如象先生尚侠好义,为江湖之主,我震泽帮自是服气,可江湖非一人之江湖,如这位姓严的朋友所言,盟主之位绝非儿戏,传与童儿可就太离谱了……况且屠龙之事震泽、巴丘均未参与,似乎……这个……本就有失公允吧,难以服众……” 说话之人生的胖大,身穿绣着团锦的圆领袍子,腰间蹀躞带上缀满了珠玉,竟是一派商人打扮。 程昂高声驳斥道:“你自不服,可不要扯上别人,我巨浸帮唯如象先生之命是从……” 另一人道:“惟明兄,自家兄弟莫要伤了和气。” 那商人打扮的惟明兄怪笑一声,道:“鲁炅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那叫鲁炅的人中等身材,一副精干武人的打扮,他出声原是要打圆场,岂料反被炝了一句,恼道:“我怎地得了便宜卖乖?浑惟明你倒说说我得了什么便宜?” 浑惟明道:“他独孤家本是洞庭之主,可是却在我震泽所辖的鉴湖建了山庄别院待了十年,莫不是早把自己当做江湖共主了吧?反观鲁兄你,巴丘本在洞庭之东,这些年他独孤家东迁越州,这鄂岳之地可都成了你鲁兄囊中之物啦。” 鲁炅闻言气的一甩袖子,正要发作,程昂已先忍不住怒道:“浑惟明,习习山庄为何而建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你可没说过一个不字。” 南霁云也道:“惟明兄,屠龙之事如象先生本也派人传信给你,邀你同往,你自己说鼍龙只在江左活动,怎能深入荆襄之地?因而未去,现在怎地反赖如象先生?” 浑惟明道:“好,好,好,南八你彭蠡也和他们一盟么?都冲我震泽来……” 程昂道:“我们可没结什么盟,巴丘鲁玄明占洞庭的地盘,老程也是看不惯的。” 鲁炅气得指着程昂道:“老程,你啊……就是个搅屎棍。” 程昂两手分指浑、鲁二人道:“你二人是屎啊?用我来搅?” 群豪分作五派,互相指谪,一时间山洞内人声鼎沸,乱做一团。 严庄此来,本就揣着阴谋,原来当今朝廷在内李林甫独断朝纲,在外却是王忠嗣、安禄山东西两将争宠。朔方节度使王忠嗣自幼养在宫中,乃圣人假子,开元年间便已是战功显赫、威震一方的都督、节度使;新晋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则是偷羊贼出生,如今虽得圣人宠信做了一方节度使,但海内威望远不及王忠嗣。 安禄山其人素怀异志,视王忠嗣为最大绊脚石,他命刘骆谷辅佐其长子安庆宗入长安厚加贿赂朝官,抬高安禄山诋毁王忠嗣;又命严庄辅佐其次子安庆绪游历天下,分化瓦解王忠嗣的江湖盟友。 三江五湖与王忠嗣关系匪浅,自然是其分化的重点,严庄此人心机极深,早已摸清了五湖内部彼此间的矛盾,在各部都收买不少间人,今日在严庄煽风点火之下,这些间人一齐发难把水搅浑,此刻见群豪吵做一团,严庄不禁得意,倒剪双手与安庆绪、尹子奇在一旁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戏。 李邕想要止住诸人,但此刻众人吵作一团,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一片人声之中竟无人理睬。一片混乱之中,忽听一人高声道:“诸位少安毋躁,听老衲一言。” 这一句话如同霹雳,整个洞府竟然都震动起来,众人如闻雷鸣,胸中气血翻腾,气息为之一滞,一时间竟都愣住了,但见神会老和尚一跃上台,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诸位何不待李使君说完,再做争论?” 众人这才想到各人各自争辩,竟将李邕晾在一边,几个头目也自觉失礼,一齐向李邕叉手行礼,李邕向神会致谢,转向众人道:“诸位,邕虽不才,也知道一个十几岁的童儿难堪盟主之任,然而大丈夫行于天地间,说出的话怎能不算。” 浑惟明满脸堆笑道:“李使君这样说,我等可糊涂了。” 李邕道:“浑帮主勿急,邕有一个想法,请五湖主共鉴。” 葛如亮、浑惟明、鲁炅、程昂、南霁云一齐叉手道:“愿闻如象先生教诲。” 李邕道:“无论前因如何,结果总是这童儿手刃了黑龙,况且能握住剑柄逐浪数里,也非常人所能做到,看来这童儿也是个少年英雄,确如贞隐先生所言,天缘如此,那就应将盟主之宝传与他。” 台下听得此言又有人要争论,都被五个头目压了下去,李邕续道:“然而童儿年岁尚小,自然做不得盟主,因此邕之意,立童儿为少主,咱们以十年为期,这十年内着人悉心教其文武之艺,如若真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那十年后便正式立为江湖盟主,如其不成器,那便收回此宝,各帮再行推举合适之人。诸位意下如何?” 鲁炅叉手道:“非是炅忤逆使君,只是这十年之期么……鲁某闻‘国不可一日无君’,江湖亦不可一日无主。” 李邕道:“邕之意。请葛生暂摄代盟主。” 浑惟明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啊,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还是落到葛庄主囊中,他代摄盟主,十年后还肯还回来吗?” 葛庄主叉手道:“葛某愿为童儿之师,教其修文习武,代盟主之位却是不能领受。” 程昂道:“要我老程看,这师父也好,代盟主也罢,只你葛庄主最适合,你若不做,难道给他浑老二做代盟主么?” 浑惟明道:“哎……老程你怎地凭空诬人清白?我可没说要做代盟主。” 程昂道:“好,你既不做,那你说谁做这代盟主?” 浑惟明眼珠一转,道:“自然是还请如象先生仍任盟主最为妥帖。” 李邕道:“邕早已立誓,不再做江湖之主,不能出尔反尔。” 程昂道:“如象先生说了不做,浑惟明你怎的还要夹缠不清?” 浑惟明道:“我几时夹缠不清了?你既问我,我便是觉得如象先生不当退位,不可以吗?难道非要推举你老程才行?” 程昂道:“老程不是这块材料,做不了盟主,你也不要拿我来耍笑。” 严庄插口道:“我看浑帮主做这代盟主却也使得,《禹贡》云:‘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古之震泽今之太湖也,乃吴越第一大泽,自隋朝疏凿江南河以来,震泽可直通通 (本章未完,请翻页) 济渠,江南漕运繁忙,漕帮日益兴盛,帮众甚多,已成江南第一大帮,浑帮主功不可没啊。” 鲁炅冷冷道:“严生,我江湖之事,外人还是不要多嘴的为好。” 严庄道:“庄只是实话实说,鲁帮主莫要见怪,说起来鄂岳之地乃贵盟始兴之地,鲁帮主威名远播湘沅,也当得盟主之位。” 鲁炅闻言冷笑不语,他虽看不上浑惟明那种锱铢必较的商人作派,但要说由他来做盟主么,也自知恐难服众。 严庄见他不接口,转头看程、南二人,还未言语,程昂便道:“看什么看?你程爷爷不受撩拨。”他厌恶严庄所为,言语间便给自己涨了涨辈份,南霁云没老程这么粗俗,正色道:“南某唯如象先生马首是瞻,绝无他想。” 严庄讨了个没趣,也不羞恼,转向李邕道:“如象先生,现在这代盟主,葛庄主坚辞不受,余人又难以服众,却如何是好?”他强调“坚辞”,想将此事做实,只消葛如亮不做这个代帮主,余下四人不管是谁做,均难以服众,江湖一盟必乱,届时再分化瓦解,扶持亲近东军之人。 李邕、葛如亮如何不知严庄的心思,但事涉己身,却也不好出言点穿严庄,眼看势成骑虎,贞隐先生飘身上台,站在神会和尚身侧,手掐道诀道:“无量观,如鲁帮主所言,江湖之事,外人本不应置喙,然而江湖盟主之事却也关乎江淮四道三十余州,更甚至天下的安稳。因此贫道不得不说几句。” 鲁炅赶紧叉手道:“惟明方才所言特有所指,大宗师乃武林宿耆,如有指教,某自然洗耳恭听。” 贞隐先生呵呵笑道:“玄明,以师承论,你也算是茅山弟子,那我就倚老卖老一回,要我说你做不得盟主,论武艺、论威望你都不差,然而你为人刚直,不善言辞,领袖一地尚可,要统帅三江五湖么,还差了一点权谋。” 鲁炅拜道:“炅本不做此想,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贞隐先生面带嘉许的点点头,转向浑惟明道:“浑帮主,你善于经营,帮众最多,然而做江湖盟主么,还少了一点仗义疏财的豁达。” 浑惟明拜道:“惟明向无大志,震泽弟兄讲究和气生财,并不觊觎这盟主之位。” 贞隐先生又点点头,向南霁云道:“南八你少有侠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目下么……” 南霁云慌忙下拜道:“道长谬赞,霁云一生唯愿游行走江湖,任侠遨游,并无领袖之能。” 程昂不等贞隐先生开口,抢先道:“俺老程一介莽夫,粗人一个,只能做个冲锋陷阵的廖化,却做不来运筹帷幄的孔明。” 贞隐先生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程世侄视己甚明,足见绝非莽夫,不过程世侄说话、办事欠稳,确实不适合做盟主。” 贞隐先生最后转向葛如亮道:“葛庄主,五湖主之中,这代盟主之位,唯有你才德可以服众,江湖安则江南安定,贫道为江南百姓着想,还望葛庄主勿再推辞。” 葛如亮抱拳拱手道:“如亮本也是三清弟子,大宗师所言本当遵奉,然而内子久病未愈,如亮离不得半步,如何能行盟主之事?还望宗师体恤。” (本章完) 第33章,阿楚夫人 见葛如亮推让,神会道:“葛生,请你做盟主又不是叫你事必躬亲,五湖各有其主,日常琐事本无需你亲为,只是各帮有纷争之时,你作为盟主能居中调停,秉公而断即可,便如如象先生,他不会武功却能号令群雄,所凭的便是‘公正’两字。” 葛如亮还要推辞,他身边的夫人在一旁伸手握住他的左手道:“葛郎,我看如象先生、众位兄弟都是发自真心,两位武林前辈宿耆也屈尊劝进,你又怎能为了我一点小恙而因私而废公呢?”那夫人带着白纱帏帽,众人见不到她容貌,只听她说的是标准的洛音,在此江南之地甚是罕见,婉转低回煞是好听。 葛如亮拿右手抚住夫人的手道:“阿楚,你可不是小恙……当初若非为了你,我也不会去趟汉江这淌浑水……不曾想却未能得着……哎……” 葛庄主此前一直表现得沉稳厚重,但事关夫人,他关心则乱,语气急切起来。 但见阿楚夫人的帏帽微微晃动,似乎在摇头,她柔声道:“葛郎,这都是天意,能做的你都做了,你看你去汉水办事来回半月有余,我一个人不也好好的么?况且两位前辈也说了,这代盟主之位并不需要你离开山庄。” 葛如亮捏着阿楚夫人的手只是摇头,阿楚夫人又道:“大丈夫当立于天地间,你在家日日陪着我,我就能好了么?” 葛庄主不语只是默默摇头,江朔心里奇怪,心道这位阿楚夫人不知是得了什么病,葛庄主医术精妙,怎地就治不好他夫人,然而他此刻站在台上,也不能去问台下的湘儿。 阿楚夫人徐徐道:“葛郎,若是让你做盟主,你推辞我也不拦你,然而现下叫你做这代盟主,你若推辞倒显得器局小了……” 葛如亮道:“这盟主、代盟主又有何区别?” 阿楚夫人淡然一笑道:“那葛郎,我且问你,若你做了代盟主,有朝一日这孩子长大成人,盟主之位你让是不让呢?” 葛如亮道:“那自然要让,我恨不得他今日就是弱冠之年才好。” 阿楚夫人用手一指江朔道:“我常听荀媪和我说这孩子聪慧,要我说啊,细心栽培,少则五年,多则八年,不用十年便能成材,到时你便将这盟主之位让与他。” 程昂叫道:“是啊,若是别人做了代盟主,俺老程还担心他赖着不肯下来呢……”他边说边拿眼睛瞟浑惟明,浑惟明知道程昂就是个黄米黏豆包,沾上就甩不脱,双臂抱在胸前也不理他。 葛如亮兀自沉吟不语,阿楚夫人又道:“我知葛郎你是绝不会恋栈的,然而葛郎你有没有想过,这孩子小小年纪,听说又不会武功,骤得江湖之宝,难免有人觊觎,他阴差阳错杀了恶龙,本是功德一件,难道你忍心看他因祸得福,反而因此丢了性命么?” 葛如亮对夫人道:“那阿楚你说我该当如何?” 阿楚夫人道:“要我说,一是暂摄代盟主之位,安排江湖弟兄妥为保护童儿周全,二是教他文治武功,令其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有朝一日做得盟主,这才是有担当的大丈夫所当为。” 南霁云道:“夫人说的是,无论未来这位江小兄弟能否成为盟主,南某必保他周全。”他言毕拿手扶住腰中佩剑,这佩剑模样怪异,剑身是直的,尾部却弯曲如钩,因此只能配个半鞘,看着像弯刀但两面开刃确又是一把剑。 葛如亮似是终于下定决心道:“阿楚,你说得对,我原是担心人言可畏,怕人说我以代盟主之名行盟主之实,确是把个人荣辱得失看的太重了。” 李邕道:“葛生,如楚夫人所言,你就一边暂摄盟主之位,一边教导这孩儿,俟其长成,如其成器就让他做了盟主,如其不成再由五湖的弟兄们公推盟主可好?” 湘儿在台下叫道:“好耶,小江朔你便拜入我耶耶门下,和我一齐习武,还有每日练字也不能赖皮哦。”她自己觉得学写字是世间最苦恼之事,一想到江朔也要和自己一样天天受此折磨,幸灾乐祸般地鼓起掌来。 葛如亮瞪了女儿一眼,向李邕叉手道:“如亮必然尽心竭力,教导他成才,如其不成那边是我教导不力,自然也不会争这盟主之位,只是不知五湖其他各位帮主是什么意思。” 南霁云和程昂闻言一起道:“我二人愿奉葛庄主为代盟主。” 鲁炅紧跟着道:“此事只要办的公道,鲁某便赞同。” 浑惟明见其他三人都表态了,也不情愿地干笑几声道:“哈哈哈,莫说葛兄做代盟主,就是做盟主,我姓浑的也没有意见。” 李邕不理他说话中的阴阳怪气,道:“既然各位都同意,葛生你就勿要再推辞了。” 李邕想的是让葛如亮先接下这个代盟主的位置,待他做了五年、十年,威信既立,就算他不想做只怕三江五湖的数万帮众也不能答应;南霁云和程昂既是李邕拥趸,又和葛如亮私交甚厚,自然是衷心拥护;鲁炅本性冲淡,只要自己的巴丘利益不受损,他便也不是非要争这个盟主;浑惟明则想的他葛如亮做盟主也好,代盟主也好,届时这童儿长大成人,我只说这童儿德不配位,葛如亮可不能食言而肥,届时我震泽人多势众,要做盟主也不是不可能。 神会合十道:“阿弥陀佛,今日盟主传续之事得以圆满解决,可喜可贺。” 贞隐也上前道喜。 葛如亮也不再推辞,飘身上台,将江朔让在他和李邕之间。先对李邕和两位前辈施礼,转而对江朔说:“童儿,如象先生给你的东西你就收起来吧,明日起你便随着我修文习武,未免闲言碎语,你不可拜我为师,你便称我为先生,我则称你为少主。” 江朔早已没了主见,葛庄主在他心目中一直极有威严,闻言他便不自觉地伸手接过李邕手里的小布包,拿在手里觉得不妥再想还是还不回去了,只得双手捧着布包,向葛如亮行礼道:“拜见先生。” 台下南、程、鲁、浑四人也一齐抱拳道:“参见少主,参见代盟主。” 台下各帮帮众见头领如此,便也一齐抱拳道:“参见少主,参见代盟主。” 别看只有百十来号人,一齐发声也声震洞府,颇有气势。其他僧、道、梨园弟子也一齐道贺。严庄也笑盈盈地拱手道:“恭喜葛庄主,恭喜江郎。”,众人却都不搭理他,严庄自讨了个没趣,讪讪地退到一边。 葛如亮与众人见礼已毕,向群豪道:“诸位,夜已深了,今日大事甫定,明日更有许多细节要与各位湖主商议,鄙庄为各位安排了住处,便请跟随苍头到馆舍歇息吧。” 五湖众人前几日就来了,均早已安排好了住处,当下各自结伴跟着苍头出洞去了,神会、贞隐及长安教坊众人虽是今日方到,但山庄早有安排,也有小头目恭恭敬敬的请走了,唯安庆绪一行人今日突然到访,尚未安排住处,葛如亮正要招人来安排,却见安庆绪与严庄低声耳语,听他说完,严庄拱手对台上众人道:“今日躬逢江湖盛事,不仅见了鼍龙巨皮,还得闻鼓吹两位圣手的天籁之音,均感甚慰,此刻大事已了,我等就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李邕、葛如亮等人知道平卢一行人本就是来搅局的,听说他们要走自然不会挽留,只向下拱了拱手,严庄和安庆绪一行人众人便也随着苍头出洞去了。 一转眼一百多号人除了几位五湖主和阿楚湘儿母女,走了个干干净净,江朔捧着个小布包四顾茫然,感觉直入在梦中。却见湘儿跃上台来道:“朔哥,这包里是啥宝贝,快打开给我看看。”说着伸手就要抓,葛如亮出手如电“啪”地打在女儿手背上,道:“胡闹,这也是你摸得的么?” 湘儿素来怕她耶耶,也不敢回嘴,只得撅着嘴站到一边,江朔被这声响一惊,也回过神来,仰头望着李邕道:“李使君,这包袱里是什么?我能看么?” 李邕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自然能看,我且说与你听……”他正要叫江朔打开包裹,和他解释个中源委,却见台下那日本人仍站在原处,那人生的矮小,故众人出洞之时无人注意到他,但他终究是一个大活人,也没有刻意隐藏,如何见不到。 李邕道:“这位日本国的郎君如何还在此处,怎未随东军诸位离去?” 葛如亮跃下台来对那日本人道:“井郎,现下要说的是鄙盟隐秘之事,外人不便与闻,来,我送你出洞。” 那日本人却不动地方,一躬身道:“真成非是平卢一伙,更非是要偷听贵盟秘密,乃是有一事要向李使君讨教,还请使君务必赐教。” 葛如亮道:“现在太晚了,井郎如有所请,明日一早再拜见李使君吧。”李邕乃是当世书法大家,求字之人多不胜数,葛如亮只道这日本人如此客气只怕也是来求字的,方才人多他不好开口,才留到最后。 岂料那日本人一躬到地道:“此事甚急,乃是困扰真成三十余年的大疑惑,今日务必要请李使君赐教。” 第34章,使团疑云 葛庄主还待要劝他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说,却听李邕道:“如亮罢了,就让这位日本井郎问吧。”他回头对江朔说:“你先将包袱收在怀中,我晚些再和你讲。” 江朔闻言将小包袱纳入怀中,包袱不大就八寸见方,揣在怀中也不觉得沉重。 李邕看着江朔收好,回转头来对井真成道:“井郎,你问吧,今日邕一定知无不言。” 井真成又是一躬,才道:“真成之阿爷,乃日本国正六位上朝臣井上忌寸麻吕,家父有幸,被选为第八次遣唐使之正使于庆云二年,哦,也就是大唐神龙二年来到大唐。家父并非留学生,朝拜唐皇之后只需在大唐逗留一年,领略大唐风土人情、采买本国所需资货、书籍,第二年便应返回日本国向敝国天皇复命,然而翌年家父并未归来,非但家父未归,整个使团四百余人更是无一人回来,日本国到大唐需坐船穿越茫茫大海,风高浪急凶险异常,舟楫翻覆也是常有之事,如此过了几年家父都渺无音信,家人只道他没于海上了,可怜家父持节遣唐之时,真成才只七岁小儿……” 程昂不耐烦道:“井郎,天这般晚了,我们可没这闲工夫听你家的心酸史。” 程昂出言甚是无礼,南霁云忙劝道:“程兄勿要如此,井郎也是个苦命人。”南霁云自幼也死了父亲,自觉与井真成同病相怜,不由得多了一分同情。 井真成向程昂一躬身道:“程郎见谅,非是真成啰嗦博君同情,只是要问李使君之事,非得要说明这些前因后果不可,诸位且听吾说完便知。” 程昂道:“好,便听听你讲,若是故弄玄虚我定不饶你。”言毕他一盘腿坐在地上了,众人除了井真成都对老程知之甚深,都是一笑,也不管他,只听井真成说下去。 井真成对程昂又是一躬,续道:“国人都道父亲是死在海上了,真成却不信,要说理由么,此前遣唐使也有遇到海难的,却总有人得以生还回到日本,像这样不见一人,连船只残骸碎木都不曾见到一片的事情是从未有过的。许是父亲耽于大唐的繁华不肯归去,又许是父亲有什么奇遇未能回去,因此真成自小便立志要来大唐寻找父亲,然而日本和大唐远隔重洋,要来大唐只能通过遣唐使船队,船队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数年才能成行,这一次直到大唐开元五年,也就是家父出使十一年后,天皇才再次派出使团……” 众人听他从神龙年间说到开元初年,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想来这个故事很长,都就近找地方坐下来了,南霁云挨着程昂坐下,程昂悄声问南霁云道:“南八,这天皇是哪路神仙?玉皇天帝么?” 南霁云轻轻啐了一口道:“东夷倭人不知天高地厚,彼酋自称‘天皇’,当不得真的。” 程昂呵呵笑道:“蕞尔小国之君,竟然自称‘天皇’,好笑,好笑。”他也不知日本国方圆多少,心想既是海上岛国自然是蕞尔小国了。井真成却未听到他二人说笑,见众人都坐下了,他也老实不客气,盘腿坐在地上道:“开元五年之时吾已十八九岁,本已到了可以辞亲远游的年纪,然而敝国遴选遣唐使甚是严格,真成未能选中,好在这次的使团第二年如期归国了,吾赶紧去拜访正使多治比县守,问他前一使团的下落,岂知一问之下大吃一惊,大唐接待四夷使臣的四方馆只记载了大足元年粟田朝臣真人的第七次使团,其后便是本次开元五年多治比县守使团,根本没有神龙二年家父使团的记录……” 程昂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兴许你阿爷坐船在来大唐的路上就遇难了,并未到大唐,那自然就没有记录啦。” 井真成摇头道:“遣唐使可不是每次只有一艘船,最少两艘多则四艘,为避免一齐遇险各船都是先后间隔几天出发的,大使、副使也分乘两船以防不测。家父使团便是四艘船,前后间隔半月出发的,断无四艘船一齐沉没之可能。” 程昂听得不以为然,大摇其头,道:“世上凑巧的事情多了,说不定四艘船先后遇难也是有可能的。” 井真成此刻已知程昂混渎,也不搭理他,续道:“如此一来真成更坚信此中有古怪,非亲来大唐一探究竟不可,自此吾刻苦研修汉学,不出五年已有小成,然而却一直等不到天皇征召遣唐使,直到天平胜宝四年,哦,就是大唐开元二十一年,天皇才又派出遣唐使,彼时吾三十有四,已是远近闻名的汉学专家,因此顺利被征召进入使团,任准判官。” 程昂道:“开元二十一年……距今有八九个年头了吧?” 南霁云道:“整整十载了,开元共是二十九年,如今已是天宝二年了,距开元二十一年整是十载。” 井真成点点头道:“一晃十年倏然而逝,当年渡海仿佛还在眼前一般,真成与多治比广成大使同船于开元二十一年春从难波出发,在海上颠簸了四个多月到达明州,再由通济渠北上雒阳,原是要到长安拜见大唐圣天子,然而当年秋天长安爆发了饥荒,圣人率百官至东都雒阳就食,我等便未去长安,在雒阳四方馆等候圣人宣召,直至来年开元二十二年春方才在雒阳完成朝贡。然而就是这次在雒阳的耽搁,让吾得以发现家父使团的蛛丝马迹。” 程昂此刻好奇心已经被井真成吊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道:“是何蛛丝马迹?快说!快说!” 井真成道:“在雒阳四方馆有神龙二年日本使者来访的记录,原来武周时以雒阳为都城,虽然女皇已在神龙元年驾崩,但第二年重新即位的唐皇也是在雒阳的,家父所到的是雒阳四方馆而非长安四方馆,因此多治比县守在长安并未查到父亲到访的记录。” 程昂问道:“那你说第七次遣唐使那个什么真人……” 井真成道:“粟田朝臣真人。” 程昂道:“对,对,就是这个什么真人,他是何时到的大唐?” 井真成道:“大足元年。” 南霁云道:“那就不对了,大足元年是则天皇后的年号,这位‘真人’到的应该也是雒阳四方馆,何以那位‘县守’能查到‘真人’到访,却无你阿爷的记录呢?” 井真成道:“吾亦想到这一节,并就此询问了雒阳四方馆的通事舍人,才知道在鸿胪寺,两京外国使团朝贡记录是互相转录的,也就是说无论在长安还是雒阳,只要是天子接见的使团均有详细记录。” 南霁云道:“那可就说不通啦……” 井真成道:“吾也是想了很久,后来终于想明白了,鸿胪寺所转录的只是天子在两京接见朝贡的记录,而非鸿胪寺下属的两京四方馆的使团入住记录。” 程昂道:“我可越听越糊涂了,南八你听明白了吗?” 南霁云道:“看来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井郎阿爷的使团到了雒阳,却未朝拜唐皇。” 井真成道:“确如南八所言,真成与四方馆和鸿胪寺都做了确认,果然是四方馆有入住记录,鸿胪寺无朝贡记录。想来是家父到了雒阳却未朝拜。” 程昂道:“这可真是咄咄怪事,使团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而来不就是为了朝拜天子么?” 井真成道:“当年真成也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实就是如此,四方馆接待住宿均有记载,但却无朝贡记录,此后更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无他们行踪的记录,因大唐繁华,历次遣唐使随员留连天朝,不回日本也是有的,然而父亲使团四百多号人一齐失踪,却是闻所未闻之事。真成还待细查,奈何吾非留学生或学问僧,只能在大唐逗留一年便要随大使回国,眼看归国之日迫近,吾不得已只能诈死,假装害了急病,几天后以闭气之法假死,众人信以为真,大唐更是追封尚衣丰御,正五品呢,可是不小了…” 程昂瞠目道:“还有这样的功夫?那你装死就不怕被活埋么?” 井真成道:“吾国一门叫做‘志能便’的功夫,其中有龟息假寐的法门,吾便以此法骗过了所有人,至于活埋么倒是不用担心,我在棺材上做了手脚,下葬前就从棺材底下溜走了。此后真成隐姓埋名,乃以‘志能便’中隐遁之法暗中寻访父亲的下落。” 程昂道:“这‘志能便’功夫挺有意思啊,怎么都是行些见不得光的事?” 井真成躬身道:“叫程郎取笑了,‘志能便’乃本国前朝圣德太子所创,本就是为皇家暗中收集情报之用,因此都是些隐形匿踪、短打刺杀的功夫。” 众人听他说“短打刺杀”,又看看他怀中抱着的长刀,不禁好笑,井真成并未察觉,自顾说下去:“吾以‘志能便’之术暗中探访了从明州到雒阳所有使团可能经过的馆驿,大唐文书记载详实确实令人佩服之至,然而真成越查越糊涂,父亲的使团去雒阳路上的行踪均有迹可查,却全无回程记录。” 第35章,迷雾重重 程昂道:“这可奇了,几百号人不入住馆驿,难道每日都在郊野风餐露宿吗?” 井真成道:“朝廷准许上雒之人倒也没这么多,大约三十人而已。” 程昂道:“那你何不寻访明州余下的那几百人呢?” 井真成道:“南八说的是,按说四百人比三十人好找多了,然而遣唐使随船人员多数没有外交使节的身份,在明州并不能入住馆驿,而邸店可就不像馆驿有这么详尽的记录了,莫说二十年前,就是两年前的记录也无迹可循了。” 程昂问:“那几艘海船呢?人跑了自然难以寻得,船这么大又是死物,总是好找些。” 井真成道:“诚哉斯言,真成也是如此想法,但神龙二年距开元二十一年已经过去二十七年了,只大约打听到四艘船应该都到了明州,此后是否离开、何时离开都没个准信。吾在大唐寻访数年,终于有了一些眉目,原来日本国远隔重洋消息闭塞,乃父使团出使时并不知晓他们出行前一年中宗已经趁着武周病笃之际复辟并改元神龙了,使团所携国书仍然是献给大周武皇的,直到东都雒阳递交国书时方知有误,只能打道回府。” 程昂问道:“你方才说四方馆和鸿胪寺均未记载使团为何没有朝贡,你又如何知道国书有误之事呢?” 井真成道:“想来也不足为怪,国书有误是极其无礼之举,因此大唐官署均未记明原委也是情有可原,真成也是访得了一位当年接待使团的四方馆监使方才得知。” 程昂道:“哦……既然原路返回,何以驿馆没有记录呢?” 井真成道:“国书中将国号都写错了,本是死罪,幸而新皇帝仁慈,未加重罚,然而使团的身份被取消了,回城再不能入住馆驿了。” 程昂道:“原来如此,那船呢?自家的船总还回得去的吧?” 井真成道:“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父亲一行日夜兼程回到明州登船回国复命,不会在大唐多做逗留,此前吾等皆以为使船在明州停留一年,要到神龙三年方才回国,照此寻访那自然全然错了。真成再找神龙二年当年来往海船的记录,果然发现了父亲船队的蛛丝马迹。” 众人本嫌这日本人搅局,但听他的故事不觉入了神,除了程昂兀自在那里夹缠不清,其他人并未打断他,现在听他说到找到船只行迹,都不禁凝神屏息等他说下去。 井真成道:“神龙二年果然有四条海船前后到达明州,不消三个月便又离开了,然而海船回日本应走南岛路,出港之后向东南行,却有人看到四艘船结伴向北去了。” 浑惟明这时插嘴道:“听高句丽客商说,明州走北路经高句丽亦可到达日本国。” 井真成道:“确有此路线,遣唐使最早走的也是北路,然而新罗一统高句丽后,与我国一向不睦,因此使团早就不走北路了。不过好不容易得到线索,吾也不敢怠慢,沿海岸一路向上寻找,终于被我寻到……” 程昂道:“找到船了?” 井真成道:“船到仍是没寻到,但在海州却打听到了一条消息……”说到这里却突然打住。 程昂急道:“啊呀……这时候,你喘什么大气呀,你倒是快说啊,是什么消息呀?” 井真成却不答程昂的话,转向李邕一拜,道:“说这消息的人言之凿凿,只是他所言又太过匪夷所思,因此特来请教如象先生。” 程昂奇道:“你自问来的消息,自己不知道真假,怎地要请教李使君?” 井真成不理程昂打诨,继续对李邕道:“如象先生,告诉真成此消息的人叫牛肃,想必先生是认识的。” 李邕此前一直缄口不语,此刻听他问起,不动声色地说道:“邕在海州任刺史时,牛肃乃我僚属。” 江朔闻言吃了一惊,转头看向李邕,心道难怪这位井郎要问李使君,原来李使君当年还做过海洲刺史。 井真成道:“根据牛肃所说,使团本来确实要走南路回国,然而海船来大唐时遭了风暴,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使团回来得匆忙,所有船只未及修补,南岛路大海茫茫对于状态不佳的海船来说太过凶险,而北路沿海岸线而行安全许多,因此使团选择了北上而非南下。船过海州之际本无意靠岸补给,李使君却差人传来唐皇圣旨,说圣人体恤使团船只破败,不堪出海,特赐海船四艘供使团使用。李使君可有此事?” 李邕点头道:“确有此事。” 程昂对井真成道:“圣人宽宏,非但不怪你们倭人国书之误,还赐舟送还,当感恩戴德才是。” 井真成道:“当时使团也是如此想法,只道是唐皇圣恩,不疑有他,当即驶往海州港,然而到了海州又道港内拥挤不堪停泊,让使团不要靠岸,且大唐实行宵禁,日本人无有在海州上岸的文书,因此四艘船在附近海面下锚夜泊,所有人均宿舟上……谁知是夜……”说道此处,这中年日本人竟然有些更咽了:“……有数百蒙面歹人潜上船来,杀净了使团所有人,连四条海船也都尽数凿沉了……” 众人闻言皆惊,一齐望向李邕。 井真成说到此处已是两眼通红,盯着李邕一字一顿道:“李使君,可!有!此!事!?” 李邕仍然淡定地坐在台上,眼帘下垂缓缓道:“确有此事。” 李邕泰然承认此事更令众人大吃一惊,井真成续道:“真成想问,圣人赐舟是否确有其事?” 李邕道:“无有此事。” 井真成又问:“那杀人沉舟是否确有其事?” 李邕道:“确有此事。” 井真成紧接着问道:“那杀人之人使君可识得?” 李邕道:“识得。” 井真成越说越快:“是何人?” 李邕道:“多是震泽帮众,也有巨浸、彭蠡的好手。” 浑惟明惊道:“惟明怎么不知此事?” 李邕对着他苦笑一声,道:“二十七年前你尚年幼,带队的是你父亲……” 浑惟明道:“家父直到去世,从未和惟明透露过哪怕一星半点。” 井真成道:“截杀外国使团,乃是死罪,他怎敢讲。” 浑惟明冷笑道:“家父带头做的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买卖可不少。” 井真成道:“泄露出来,令尊继续行走江湖倒是无妨,李使君是朝廷命官,可就……” 李邕叹了口气对浑惟明道:“惟明,你父亲未和你说,是因为这次我们栽了大跟头。”又转向井真成道:“邕等之所以截杀日本使团,非是为了谋财,而是有人告诉邕,东瀛人在船上带了走不得东西,甚或动摇大唐江山,请邕相助,无论如何不得使其离开大唐。” 井真成向着李邕一拜道:“那真成就要请使君赐教了,那一夜杀人之后沉船之前,是否仔细搜寻,找到了那了不得的东西没有?” 李邕缓缓摇头道:“没有。” 浑惟明听得糊涂,问道:“是什么东西?” 李邕仍是摇头道:“说不得。” 井真成怒道:“害了四百多条人命,就一句说不得么?” 李邕道:“与此事物相比,四百条人命算不得什么。” 井真成怒极,道:“好,放下那物不说,是谁告诉李使君这个消息的?使君就没有怀疑过消息是否准确?” 李邕叹了口气道:“传信之人有邕不得不信的理由,因此不疑有他。” 浑惟明道:“就算家严闭口不提此事,帮里如折损了许多高手,却也是掩盖不住的啊?” 李邕道:“邕所说栽了大跟头却不是折损了人手,那日得到消息,考虑到船上有四百多人,不知有多少硬茬子,震泽浑老帮主带了几十名高手仍觉得没把握,又召了巨浸、彭蠡在左近的几十几名高手,事出紧急,洞庭、巴丘因为离得远并未征召。是夜登舟之后却发现日本人并无防范,也没几个高手,浑帮主见如此顺遂便觉得事情不对……” 井真成气极反笑,道:“日本遣唐使多是读书人和百工技师,自然不会武功。” 李邕继续道:“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浑帮主率众便将船上日本人斩尽杀绝,但其后翻找了几个时辰,邕也亲自登船仔细查看,却并无那事物的丁点蛛丝马迹,事后传信之人也不知所踪,这才知道是轻信了人言,然而大错既已铸,只好将彼等连船带尸一起沉入海底,以后几年零星有尸体被冲上海滩,旁人也只道是寻常遇着海难或海盗罢了。” 四百条人命的大屠杀,被李邕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江朔坐在他边上不觉背脊发凉,想跑却又不敢。其他人却各怀心思,葛如亮、鲁炅较为年长,但井真成人所说之事发生在二十七年前,其时他二人亦未在江湖崭露头角,不知井真成所言真假,但他二人性格沉稳持重,不动声色只待李邕是否另有隐情要说。 南霁云、程昂两个青年则早已形于颜色,讶异地瞪着李邕,实在无法相信这位敦厚长者会做此等杀人越货的勾当。 浑惟明则心道:不想李邕是此等道貌岸然之人,此事如若公之于众,李邕名誉扫地不说,他所定的少盟主、代盟主云云自然不算数了,然而又想到当年带队之人竟是自己阿爷,自己接任盟主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不禁扼腕。 井真成却不管旁人怎么想,只对李邕道:“真成最后问一句,一切确如牛肃所言,这场杀戮是奉了如象先生的号令吗?” 第36章,空手入刃 李邕点头道:“确是邕下的令。” 井真成原本盘腿坐在地上,手中长刀柱着地面,李邕“确实”二字刚一出口,井真成立刻在刀上一撑,就势跃起,这一撑之力甚大,刀鞘直插入地下一尺有余,井真成跃在空中反手抽出长刀,众人本也防着井真成暴起伤人,但他身材矮短,刀身却长,见他这样坐在地上柱着长刀料想难以快速抽刀,但他将刀鞘摁入地面借腾跃之势无比迅捷的抽出长刀实在出乎众人意料。 浑惟明、鲁炅离得较远,想出手阻拦已是鞭长莫及,程昂、南霁云却在他前头,见他暴起出手,均想不管孰是孰非先制住他再说,各出一掌向井真成肩头按落,却不料井真成生的矮小,身子一缩便从两人胁下穿过,他这一下捷如猿猴,身法又非中原武术的套路,大大出乎二人意料,竟让他钻了过去,翻身再想阻拦已是不及,但见井真成猱身而上,一个起落已上得台来,跨前一步双手举刀过顶,对着李邕当头劈落,葛如亮在李邕左侧,见状伸右手食指向刀身急弹。 葛如亮内力深厚,料想这一弹就算不能将长刀震飞,至少能将其打偏,不想井真成这一劈却是虚招,不待葛如亮弹到,已自先向下一沉,改劈为刺,葛如亮见机亦快,出左手食指、中指两指急戳去点他刀身,不想井真成这一刺还是虚招,只见他向右跨出一步,手腕翻动,长刀划出一个圆弧,绕过李邕右边江朔,从他的身后刺出,如此一来葛如亮和长刀之间隔了个江朔,就算他立刻抓住江朔抛开,再要救援李邕也是不及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邕不会功夫不知趋避,葛如亮叫一声不好,改指为掌,拍向江朔,想将他连同井真成的长刀一齐推开,至于会否伤到童儿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江朔见长刀从他身边刺过,眼见要刺中李邕,慌乱中侧身伸右手一抓,正好捉住井真成的腕子,道:“休伤李使君。”话音未落,葛如亮掌已拍到,“砰”的一声打在他肩膀上,江朔身子只震了一震,浑如未觉,又伸出左手,双手合把扣住了井真成两个手腕。 井真成眼看要得手,却突然被这童儿抓住了双手,心想一个童儿能有多少气力,也不以为意,还想向前刺击,孰料长刀却如插入石中,进不得分毫,他大吃一惊,江朔先前讲述屠龙始末之时他也在场,知道江朔并不会武功,因此才从他这一侧偷袭,不想这童儿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此刻忽觉江朔双手如碳,灼热难挡,他知道中原有不传的内功绝学可使手掌如火般滚烫,没想到这童儿小小年纪竟已练成如此绝技,情急之下往回夺刀,江朔一双小手却如同铁钳牢牢钳住他双手,如何能动得分毫。井真成惊怒交加,竟然脱口而出道:“你放手。” 江朔毫无对敌经验,抓住井真成的双手后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忽听他说放手,真就放开了井真成的双手,井真成丝毫没料到江朔真会放手,不及卸力,双手向上一甩,长刀脱手飞出,脚下不住倒退,一脚踏空从台上跌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南霁云、程昂已然从背后赶到,不待他站起,双掌一齐按在他肩头,两人功夫本高于井真成,先前被他取巧晃过,现下押住他那容他再逃脱。 井真成一击未能得手又失了兵刃,已知无法再刺杀李邕,索性也不挣扎,双腿一盘坐在原地,任南、程二人押着肩头,强昂起头对江朔道:“小子你很好,吾没有料到你小小年纪内力已如此了得。” 江朔心下茫然,道:“我哪有什么内力……啊……是了……”他忽然想起方才葛如亮拍了他一下肩头,想起荀媪曾对他说内功高强之人可以将内力传入别人体内,隔着一人也能伤人,此所为“隔山打牛”之术,想必方才是葛庄主将内力传入自己体内,以至于自己气力徒增,才能制住井真成,想到此节他回头望向葛如亮。 岂知葛如亮此刻亦感震惊,他适才一掌拍出可不是什么“隔山打牛”,情况危急之下出手亦未留情,不想拍到江朔身上却如击山岳,更是不知怎的从江朔体内涌出一股雄浑之力,竟将他手掌震开。然而台下众人只见他掌击江朔,随即江朔夺刀,井真成向后飞出,再看江朔一脸茫然的望向他,都只道是葛如亮内功了得,竟能通过童儿身体震飞井真成。 此时鲁炅、浑惟明也跃上台来,挡在井真成和李邕之间,鲁炅问李邕:“李使君,拿这个东瀛人怎么办?” 浑惟明道:“杀了他一了百了。”他倒不是想为李邕遮掩,而是想到自己阿爷乃是当年带队之人,如杀了此人,那自然也保全了己父的声名。 李邕走上前,分开鲁、浑二人,对台下道:“南八、程郎,你们将他放了吧。” 浑惟明急道:“李使君不可啊,他如出去胡说,非但你名节不保,一旦朝廷追究下来,三江五湖的弟兄们不免都要受到牵累啊。”语毕他掌上运劲作势要向井真成头顶击落。 李邕却轻轻拉住浑惟明的袖子道:“当年我等误信人言,以至井郎族人惨死,已是不该,今日如何能为了遮掩而再杀他呢?” 浑惟明还待要劝说李邕,南霁云却先松开手道:“李使君说的是,如杀井郎,非侠义道所为。” 程昂也对井真成道:“我现下就放了你,只是你不可再对李使君动手。” 浑惟明急道:“滋事体大,二位不可纵虎归山……啊……”他见程昂也已松手,也顾不得这么多,挣脱李邕向前一跃双手挥舞,使的是少林龙抓手的功夫,右手抓井真成头顶百会穴,左手抓他胸口壇中穴,他欲杀人灭口,上来便使出了十成的杀招。 南霁云和程昂抢步上前,南霁云使伏虎拳中一招“上步跨虎”架他上路,程昂使降魔掌中一招“铁锁拦江”格他中路。三人都是少林俗家弟子,师承虽不相同,却是一派路数,因此南、程两人的招式将浑惟明招式中诸多变化尽都封死,浑惟明一招受阻立时失了先机,再看井真成早已借机向后跃出,捡起地上的长刀,他自知如非偷袭,在现场一众高手面前绝对无法刺杀李邕,也不再上攻,头也不回的向洞外奔去。他虽不会中原武术的轻功,但东瀛志能便之术也是非同小可,尤擅逃撤,但见他躬身下腰,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双脚如踩水车,姿势怪异却又迅捷无比,一晃眼便出得洞去了。 浑惟明一跺脚,拨开南、程二人,还要去追,却被葛如亮赶上来一把拉住,他跳脚道:“葛生,你也要阻我么?我要杀他可不是为了自己……” 葛如亮却道:“浑兄勿急,我非是助他,你看地上。” 浑惟明顺着葛如亮手指方向看去,但见地面灰沉沉的一片无甚特别,他仍不明就里,鲁炅拿来一个火把,贴着地一照,却见地上点点寒光闪烁后面拉长了影子,走进看时,却是不少尖细的铁蒺藜,葛如亮振袖卷起几枚,隔着袖子托在手中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喂毒。”浑惟明方知井真成贴地逃跑之时随手布下了陷阱,他撒布铁蒺藜的手法极是隐秘,若非葛如亮心细,自己已经着了那东瀛人的道,想到自己方才言语有所冲撞,不禁也有点面皮发烫。 葛如亮却并不关心他的表情,随口道:“放心,跑不了。”两眼却只顾盯着江朔。 程昂顺着葛如亮的目光回过头来,却见江朔面色苍白如纸,只道是方才葛如亮一掌击伤了他,急道:“小兄弟,你受内伤了么?”李邕虽说立江朔为“少盟主”,程昂却还一时改不了口,还是称他为“小兄弟”。 原来江朔被葛如亮一掌拍在右肩“天髎穴”上,此乃手少阳三焦经上的要穴,葛如亮的内力灌注进来,激活了他体内蛰伏已久的那股纯阳真气,江朔才能气力徒增抓住井真成的腕子,真气到处井真成自然拔不动刀,但江朔随即放手,井真成固然措手不及跌了跟头,江朔却也收力不及,须知内力讲求的是收发自如,他却是有发无收,真气淤积在双手十指之间不得回还,立时觉得十指灼痛,如同十根同时点燃的蜡烛,江朔心下惶急,自然而然的运起荀媪所授内功心法向抗,然而荀媪教他的不过是一些强身健体的普通吐纳之法,哪里能驾驭这股纯阳真气?不运功还好,一运之下真气陡然在体内逆行,他又不懂引导之术,那真气越行越快,顷刻间就逆行了几个周天,江朔但觉浑身灼热,还来不及喊烫,丹田内便又有一股恶寒涌起,想叫一声“不好”,却已经开不了口了。 仿佛突然被人从热炕上提起来扔到了冰湖之中,江朔觉得血管里又开始有冰碴儿摩擦起来,肉体和意识一起迅速的被冰封,变得麻木、迟钝起来,他终于不支向后倒去…… 第37章,内丹玄机 江朔再度醒转,已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了,屋内暗沉沉的仍是深夜,其时虽是初夏,但这屋子背枕山崖,夜里仍然是极凉的,屋里未点炭盆,却仍觉得暖烘烘的,恍惚间感觉身上盖了衾被,压的气闷,他抬手想把被子掀开,却突然发现腕子被扣住了,他一个激灵努力抬起头看到床前坐着一个人影,那人影高大并非荀媪,眼睛慢慢适应屋内昏暗光线之后,他终于看清了坐在床边的是葛如亮葛庄主。 江朔知道自己旧病复发,定又是葛庄主救了自己,他蠕动嘴唇想要道谢,但觉的口干舌燥,嘴巴都张不开,感谢的话语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葛如亮早已发现他醒了,低着头自顾自地说道:“我怎么没想到……” 江朔不知道葛庄主没想到什么,但他身子困乏,无法开口问他,葛如亮却不管他,继续说道:“我真是糊涂……” 听他没头没脑这两句话,江朔禁不住转头四下张望,却见房内再无其他人,他疑惑地望向葛如亮,却听葛如亮道:“我早该想到的,黑龙的内丹定是被你吞了,否则你小小年纪怎能受如此怪异的内伤,程昂这厮实在可恶……” 江朔使劲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开口道:“葛庄主,你不要怪程郎,他也是见我快死了,才拿黑龙内丹来救我。” 葛如亮哼了一声,道:“这黑龙内丹能抵凡人百年功力是不假,但你毫无内功根基,如何能将内丹化为己用?若不是遇到葛某,你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江朔知他所言非虚,感激道:“多谢葛庄主救命之恩,但我想程郎应是不知我不会武功,只是一心救人,情急间未顾及其他。” 葛如亮怒道:“他一心救人?内子他怎见死不救?” 江朔心下奇怪,不晓得为何葛庄主的夫人要程昂来救,问道:“湘儿阿娘得了什么病?葛庄主精于医道也治不好么?” 葛如亮嘿嘿冷笑道:“本是能治好的,葛某不问江湖事久已,自从内子抱恙以来,葛某便在山庄须臾不离,若不是为了这黑龙内丹,葛某如何会随李使君离开山庄月余。” 江朔一惊,心道:原来湘儿阿娘的病需要黑龙内丹来治,却被我吃了,这可如何是好。 葛如亮道:“你所受尽是外伤,有葛某在,就算伤的再重如何会有性命之虞?内子的内伤却非得这黑龙体内至阴内丹方可,此事程昂不是不知,却为何喂你吃了这内丹?” 江朔嗫道:“这……这我可不知道了……” 葛如亮一紧江朔脉门道:“你和程昂是什么关系?” 江朔但觉浑身酸软,勉力说道:“我并不识得程郎,今日之前,我亦不知他叫程昂。” 葛如真冷笑道:“不识得,这内丹如此珍贵,他竟给不识得的人吃着玩么?” 江朔心下一片茫然,不知说什么好,葛如亮亦不言语,只是看着江朔暗忖道:这童儿不懂得化丹之法,说不定内丹还在他体内,我何不来个“杀鸡取卵”,想到此处他看向江朔的眼神也不禁有了凶戾之色,又想杀人取丹终究有违侠义之道,妻子如若知道自己行此大恶,怕也不肯用这沾血的内丹治伤了,可转念一想,妻子十年前被一个大对头伤了脏腑,那人功夫奇诡,妻子所受内伤始终无法治愈,这些年自己想尽了一切办法却也只能拖延续命而已,这黑龙内丹已是唯一的希望了,只消悄悄杀了这童儿不让妻子知道便好。 江朔被拿住脉门动弹不得,只能稍稍昂起头看着葛如亮,见葛如亮脸上阴晴不定,也不敢出口相询。终于葛如亮下定决心般的死死盯着江朔,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江朔惊道:“葛庄主,你要做什么?” 葛如亮并不回话,只是紧紧扣住他的腕子,却又望着手中匕首下不了决心。正在此时,房门忽地被推开了,月光泻进来,照得地上一片雪亮。江朔见是湘儿携着一名白衣女子闯了进来,那女子容貌之清丽为江朔从未见过,她见状惊呼道:“葛郎,你要做什么?” 江朔识得这个声音,原来是湘儿的娘阿楚夫人,他急道:“湘儿救我,阿楚夫人救我。” 葛如亮不管江朔喊叫,自顾对阿楚夫人道:“阿楚,你知道么?那黑龙终究是有内丹的,只是叫这小娃儿吞了去,待我设法将丹取出,你的内伤就能大好了。”话语间竟然面露喜色。 阿楚夫人对葛如亮道:“葛郎你先把刀放下。” 葛如亮将拿匕首的手放低了些,却并未放下,阿楚夫人又道:“你抓着他做什么?放开他的手。” 葛如亮手只松了一松,重又捏紧道:“阿楚,你不知道……” 阿楚夫人打断他道:“你要如何取丹?剖开童儿肚腹么?咱们习武之人义字当先,为救我一人而杀一人,我是一定不能答应的。” 葛如亮道:“将他肚腹剖开,未必就死。则天称制时,睿宗为皇嗣,有人诬赖其要谋反,有乐工安金藏为明皇嗣不反,引刀剖心,五藏并出,血流被地,女皇念他忠义,非但赦免了皇嗣,更命御医将安金藏的五藏重新纳入肚腹,以桑白皮线缝合,竟得不死,此人活到开元二十年才尽阳寿而终……”忽见阿楚夫人一双妙目含泪,泫然欲泣,他呆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阿楚夫人含泪道:“那安金藏剖心是自愿的,可没人逼他,更没人拿刀替他剖!” 葛如亮道:“啊呀,阿楚,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楚夫人不待他解释,续道:“你当着三江五湖一众兄弟的面,答应奉江世侄为少盟主,如今却要剖腹取丹,无论他生死如何,你终是无法在江湖立足了。” 葛如亮闻言切齿道:“为了你,便是不见容于江湖,如亮又有何惧哉?” 阿楚夫人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洒落下来,哭道:“大丈夫当立于天地间,你现在为了我,连道义二字都不顾了吗?要是这样,我还是死了好。” 葛如真闻言,扔了匕首握住夫人的手,一手仍抓着江朔的腕子,道:“阿楚,你莫要瞎想,总有办法,既能治你的伤,又能不违侠义之道,我们从长计议。” 阿楚夫人道:“你先放开江朔小兄弟。” 葛如真心知夫人所受内伤沉疴已久,除了江朔体内这颗黑龙内丹,只怕世上再难寻得其他灵丹妙药能救夫人了,但如不放手只怕夫人气郁立时就要发病,犹豫间手上劲力略有放松,江朔感到腕子上略一轻,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一甩手,体内劲力自生竟然弹开了葛如亮的手,跳下床来撒脚就跑。 这一下葛如亮可是吃惊不小,他已经以内力封了江朔数处要穴,就算是内功高手没有几个时辰也冲不破被封的穴道,然而江朔体内内丹所产生的内息非同小可,自行奔流不消片刻就冲破了葛如真所封穴道。 葛如亮到底江湖经验丰富,心中虽然吃惊不小,手上却毫无迟滞,立刻出手拿江朔臂膀。岂知他一拿之下,江朔竟然头也不回,也不沉肩,只一个侧身闪过,葛如亮“咦”了一声,出手再拿他后心,却见江朔向前滑出又在间不容发之间避开了,原来江朔危及之中自然而然的使出了“穿星步”的功夫。 葛如亮见状不怒反笑,喝道:“哈哈,小畜生竟敢偷学我门下功夫,那可留你不得了。”他只道这童儿不知道于哪里偷学了本门功夫,偷学别派武功乃是武林大忌,就算一掌打死了他,旁人也无话可说,心念道此手下再不容情,改抓为拍,已使上了“炎阳掌”的上乘内功,江朔见他招式渐凝,掌风却愈来愈劲,他虽不会武功,也知道厉害,施展“穿星步”的步法左躲右闪,想向门外冲。然而这功夫本就是葛如亮传给他女儿的,十成江朔还没学到一成,如何能晃过葛如亮?不消片刻,葛如亮已知江朔这功夫是从湘儿处学来的,因他只会四象二十八宿的步法,却不会中央三垣的步法,正和湘儿练功的进度相同。 葛如亮当即站定中央“天枢”星位,以璇玑四游之法,堵住江朔的去路,江朔无论如何变幻步法,均被葛如亮兜头截住,终于避无可避,正面撞上了葛如亮的掌风,这一掌离他身子尚一尺有余,江朔却突然感到一股巨力排山倒海而来,打得他倏地双脚离地,凌空翻了几个跟头直飞出去,但不知为何这掌法听起来劲风鼓荡,掌风刮在脸上如同鞭挞,真打在身上却不甚痛,他只道是葛如亮手下留情,却不知葛如亮其时已动了杀心,一掌出来虽只使了四五成的功力,但这炎阳掌劲力奇强,凭空一掌便能开碑裂石,料想江朔必然承受不住,就算不震碎脏腑,至少得打断几根肋骨,却不料江朔跌的虽惨,却一骨碌身子又爬了起来,似乎并未受伤。 第38章,山庄夜逐 葛如亮一惊之下随即领悟,知道是江朔吞了内丹之后,内息流转如同绝顶高手的护体神功一般,掌力加身自然产生抵抗之力,护得周身筋骨无损。他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这内丹果有奇效,如能得之,夫人之伤治愈有望;忧的是内丹似乎已经散入童儿筋脉之中,不知还能否完整取出。他进而想到听说塞外有异客以参药喂饲小童谓之“两脚参”,经年药成再尽取其血饮之可助长功力,然而这个法子实在太过邪魔外道,夫人是一定不肯的。 他心中胡思乱想,手上却不稍停,欺身上前改掌为斩,换做“凌空斩”的功夫,料想童儿虽有内丹护体,但不懂武功,只消斩断他手脚便无法逃脱了,忽见一袭白衣倏然飘至,却是阿楚夫人挡在面前,葛如亮急忙收招换式,想要绕过夫人去抓童儿。口里道:“阿楚,你让我先拿住他,我绝不伤他。” 阿楚夫人脚步不停,架住他来掌,语带哭腔道:“葛郎,你怎能如此颟顸啊?” 湘儿也在一边跺脚哭道:“耶耶,不要杀他。” 葛如亮打定主意,当下也不接口,只管先拿下江朔再说,然而阿楚夫人和他乃一师所授,这“穿星步”的功夫胜在步法,内力还在其次,况且葛如亮顾念夫人身子,也不敢出手伤她,江朔看两人脚步变幻,满屋游走,踏的均是院中星图上紫薇垣中的星位,基本步法与湘儿教他的四象二十八宿的步法相类,变化却又更为精妙,不禁看得痴了,阿楚夫人见他竟傻站在那里不知逃跑,急道:“湘儿,还不拉着他快跑。” 湘儿此时已慌了神,听阿娘讲话,才陡然惊醒,捉起江朔的手道:“快随我走。” 谁想一拉之下竟没拉动,一个踉跄险些跌出去,原来江朔看葛如亮夫妇施展“穿星步”中的精妙轻功看得呆住了,对湘儿和她阿娘的对话充耳不闻,湘儿拉他之际,内力自生将她弹开,阿楚夫人见状,和葛如亮缠斗百忙之际伸手拍了江朔一掌,她不知江朔此刻有内丹护体,怕伤了他这一掌不敢使老,手上内劲倏发倏收,江朔被她拍中前心,内力涌起,阿楚夫人掌力却早已收撤,他又不懂收力之法,这一下不向后跌反向前扑,湘儿见他扑出去,一跃上前,就势握住他手借势而起,一同冲出门去。 江朔出门之际,仍回头望着葛如亮夫妇,葛如亮见湘儿拉着江朔出门,心下大急,脚下更快,他功夫强于夫人,要夺门而出本不困难,然而此刻两人并非比试武艺,阿楚夫人只管要拦住他,只攻不守,哪怕门户洞开也全然不顾,哪怕葛如亮攻其必救,阿楚夫人也只管挡在他身前,葛如亮遇着这不讲理的打法只能收招,然而无论他如何再换招式,阿楚夫人也还是如此应对,因此一时冲不出房间。 江朔被湘儿拖着走还一直回头看着两人闪转腾挪,直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至湘儿拉着他跑出院门,还在兀自琢磨着方才两人的招式,他初窥上等武学的门径,心下欢喜竟然不记得自己尚身处险地,阿楚夫人之所以能挡住葛如亮,主要还是依仗屋内空间狭小,葛如亮不得施展,如冲出屋舍,葛如亮内力既强,非但立时就摆脱了夫人,要追上他和湘儿亦不费力。 奔跑中江朔猛一抬头,却见湘儿拉着他向一堵短墙直冲而去,江朔忙道:“湘儿,小心要撞了。”湘儿却充耳不闻,拉着他只管撞过去,却听“嘎啦”一声,原来这墙是一个活板暗门,穿过墙来,但见墙上、地上多插火炬,山庄中的屋舍、路径他本都非常熟悉,此刻一时间竟然不知身处何处。 半年来江朔在习习山庄生活极规律,入夜荀媪便催促他上床睡觉,院门亦自落锁,因此江朔从未在夜间进过山庄。此刻见山庄内灯火布置的奇诡,山庄内造景异与寻常,道路曲折,多有矮墙、奇石、树木相掩映,这灯火却只将部分道路照亮,远看斑驳一片,路径便觉模糊,更兼风雨长廊和茂密林木的遮挡,月光透不下来,更觉与日间全然不同,竟然产生迷路之感。 湘儿拉着他时而走在路上,时而穿行廊下,时而却穿墙入户,又或者绕过林木、跃过奇石,不多时跑到一片庭院空地之上,忽有一道黑影欺身上前,也不问话举拳便打,湘儿一声尖叫向边上跃开,跟在后面的江朔被她拽着却已避之不及了,那一拳挂定风声来势甚猛,他如会功夫便知不能硬接,然而他不懂功夫,见那拳头打到,本性使然抬手就挡,一拳正中他小臂,奇怪的是那一拳声势虽大,打在手上却不甚疼,江朔诧异的“咦”了一声,不想对方向后退开也是“咦”了一声。 炬火映照下,见那人原来是巴丘湖主鲁炅,他也看清来人是湘儿和江朔,喝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小鬼怎么还在院子里乱窜?”不待两小回复,他忽然吼道:“什么人!”飞身跃过两小身,“啪”的一声,和他们身后之人对了一掌,两小回头看时,却是葛如亮追来了,两人吓的魂飞魄散,转身就跑,鲁炅尚不明就里,奇道:“葛生,怎么回事?大老晚了却和娃娃们练起轻功来了么?” 葛如亮却不答话只顾向前,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鲁大哥,挡住他……”却是阿楚夫人追到了。 鲁炅闻言笑道:“怎地了?葛兄教训孩子么?下手可别太重了……”抬手要拦葛如亮,葛如亮穿星步的功夫何等的神妙,鲁炅只见眼前人影一晃,葛如亮早已跃到他身后几丈远的树下了,却不料树下阴影里又转出一人,双掌连环拍出,使的却是少林千叶手的掌法,如一面墙般挡住葛如亮的去路,正是震泽湖主浑惟明,以葛如亮的功夫避让固然不难,但他知道这树下是唯一去路,他要追江朔却非得用强通过不可了,葛如亮猱身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前以掌为刃举手就劈,浑惟明一边拆解一边笑嘻嘻地道:“葛兄,怎么拥立少盟主不过几个时辰,就要行凶弑主啦?” 葛如亮急于去追江朔,不愿与他纠缠,手上加紧,嘴里喊道:“你闪开。” 葛如亮越急,浑惟明笑的越欢,双掌翻飞,只是严守门户并不进攻,嘴里不住口地道:“葛兄素来满口仁义道德,今日怎地得了失心疯啦?” 两人功夫本就在伯仲之间,葛如亮还胜得半筹,但此刻葛如亮心急似火,招式便见散乱,反被浑惟明占了上风,数招间竟被他掌风逼得退了几步,更是露出了左肩一处大空门,葛如亮素来高傲,看不上商贾出生的浑惟明,浑惟明心怀不满久已,今见他不知为何要追杀刚立的少盟主,又是心绪烦乱竟然门户大开,不禁大喜,瞅准机会一着长虹贯日向他肩头打个正着,然而一击之下却如中水中滑石,葛如亮肩头蓦然一偏,浑惟明心道不好,原来葛如亮是假装不敌后退,引他来追,待他出击一掌拍实了,借这一拍之力斜刺里飞出,一个起落回环便绕过浑惟明去了。 两人毕竟斗了几个回合,江朔已随着湘儿跑出数十步了,但见面前一道大门紧闭,湘儿却不推门,向侧墙一头撞了上去,江朔叫声不好,却拉之不及,忽而侧墙“咔啦”一下打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缝,湘儿拉着江朔,两人鱼贯穿出,江朔忽见眼前一片开阔的马场,转头再看背后门上挂着灯笼照亮了门上“习习山庄”的匾额,原来不觉间两人已跑到了山庄大门口,想来方才如直接推门必是有厉害的机关阻挡。 江朔刚要问湘儿为何山庄夜间和白天看起来如此不同,忽见一道黑影跃过头顶,远远落在前方,两人只道是葛如亮追来了,却听那人哈哈大笑,转身一躬到底,说道:“多谢两位小友,真成去也。” 这黑影原来是那东瀛剑客井真成,他逃出清风洞之后,顺着廊道跑了半天竟然仍未出庄,周围的屋舍、墙垣、乃至山石、树木都似乎曾见过数次,不禁心下大惊,日本人多信鬼神之说,他只道是遇到了鬼打墙,心道廊下有古怪,我便在屋面上走直线难道还能困住不成?他当即飞身跃上屋顶,其时月明星稀,但见屋舍、回廊屋顶连成一片,迤逦延伸到湖边,正是山庄大门所在,他心下一喜,道在上面果然能找到出路,便踏着屋瓦向山庄大门跑去,谁知跑不几步,忽听背后破空之声,赶紧一缩脖梗,向前扑倒,侥是他反应快,也合着生得矮短,一只白羽箭贴着头皮飞过,知是南霁云以他刚得铁胎弓所射,他不敢稍停,赶紧向侧连滚,又躲过了一只羽箭,却也径直掉下了屋檐。 井真成头上脚下坠在半空中,黑暗中目不视物,忽闻迎面恶风不善,原来下面早有鲁炅相候,挥舞双掌向他拍来。 (本章完) 第39章,马场阻击 井真成虽不会中原轻功,但东瀛志能便之术于贴身短打确有其独到之处,他在空中一扭腰凌空翻了个筋斗,他先前奔逃出来之时只捡了长刀未拾刀鞘,长刀便一直扛在肩头,此刻挺刀向鲁炅便刺。 这千牛刀是他初到雒阳时出重金从一落魄武将家中购得,虽非什么神兵利器,但也算得上唐军军械中的极品,千牛刀名出自《庄子·养生主》篇:“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说斩千牛而如刚打磨的新刀一样实属夸张,但比之寻常刀剑却也锋锐异常,鲁炅一双肉掌不敢硬接,向侧边一让,改掌为抓要擒他手腕,不料井真成抱成一团在空中居然又翻了个筋斗,从他头上翻了过去,这一下真是匪夷所思,但鲁炅见机亦快,立刻变一招“金雁横空”横扫,却是道家金雁掌的招数,井真成甫一落地向前又是一滚,避开这一掌。 这志能便尽是翻滚腾挪之术,与中原武功大异其趣,鲁炅不识,因此他功夫虽高却被井真成轻易甩脱,井真成不敢恋战,向后一扬手打出一枝甩手箭,趁鲁炅侧身避让之际,拔腿就跑,左拐右拐穿过了几道院落,甩脱了南、鲁二人,却又迷失了路途。 此时他也知道这不是鬼打墙,只怕是中华奇门遁甲之术,然而奇门遁甲在中华亦是不传之秘,他一个日本人自然不识得破解之法,只能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慢慢趟过去,也不敢再上房顶,又遇了几次机关、陷阱,但好在他加了防备,未被伤到,就这样兜兜转转一个多时辰竟然仍是走不出去,他正急的满头大汗,想重新冒险上房,忽听鲁炅高声呼喝之声,他急忙侧身躲进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却见湘儿拉着江朔的手跑了出来,原来是鲁炅将两小当作是他,因此和江朔对了一掌,后又和追来的葛如亮动上手。 两小急着逃命哪里顾得到树下还躲了一人,井真成眼见湘儿推动墙上暗门穿墙而走,知她必定熟悉道路,不禁大喜,不敢稍有耽搁,紧紧尾随在她二人身后。这东瀛志能便之术真也了得,穿星步是何等神妙的轻身功夫,两个童儿全力奔驰之下竟然也没有把他甩脱,直至跟着两人出了大门,井真成知已脱离险境,这才现身。他与两童儿并无仇隙,两人带他跑出山庄虽属无意,但也可称得上是与他有恩,因此鞠躬称谢,施礼已毕井真成施展志能便中疾行之术,俯身贴地,顷刻间穿过马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湘儿啐道:“便宜了这厮,习习山庄依‘八阵图’而建,若不是跟着我们,他就是累死也走不出来。” 但她救江朔要紧,走脱个东瀛人也不甚关心,拉起江朔的手正要走,却见一道黑影倏然而至,这次真是葛如亮追到了,他身法极快直如鬼魅,一晃眼已到了眼前,车马场开阔全无遮拦,湘儿知道自己二人定然走不脱了,扑通跪倒,哭道:“耶耶,你饶了他吧。” 葛如亮道:“如放了这小子,你母亲的伤可就没救了。” 湘儿闻言身子一颤,一时愣在原地,葛如亮也不管她,抢步上前直取江朔,忽又有一人跃过院墙,横挡在江朔之前,却是南霁云赶到了,他喊道:“葛庄主且住,听某一言。”原来南霁云听鲁炅呼喊,只道寻着了东瀛刺客,急忙奔来,彼时葛如亮已甩脱鲁炅、浑惟明,追着两小下去了,阿楚夫人和他简略说了葛如亮为何要抓江朔,南霁云大惊,急忙追赶,他功夫了得,后发先至反而赶在了鲁炅、浑惟明的前头。 葛如亮此刻已经浑然不顾了,更不答话,双掌横推,南霁云要护江朔,不敢趋避,骑马蹲裆也是双掌平推,和葛如亮对了一掌,两人各自向后退了一步,葛如亮本不欲伤南霁云只使了五成劲,但见南霁云根基扎实,不出全力实难通过,向后一顿立刻向前双掌再推,却是用了全力了,南霁云“嘿”的一声喊,接下这一掌,这次却站立不稳,退了一步,葛如亮两掌尚未按实,重又鼓劲又是一掌,南霁云咬牙又接一掌,终于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但葛如亮不愿伤他,只是将他击倒并未伤他脏腑,南霁云虽败不乱,就地一招“秋风扫落叶”,左腿为轴右腿向葛如亮双腿扫去,葛如亮向后一跃闪过,怒道:“南八,我不欲伤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两人如是比武,南霁云自然罢手认输了,然而此刻如若退让,江朔或死或伤,葛如亮固然无法在江湖立足,三江五湖也要成为武林笑柄了。因此他咬了咬牙道:“葛庄主,南八一向敬重你,但某既奉了这位小盟主,自然要护他周全,南八虽非庄主敌手,却也只能勉力一战了。” 葛如亮闻言更不答话双掌猛推,南霁云不敢大意,凝神接招,不想四掌相触,葛如亮却立时收劲,向侧滑去,南霁云收力不及向前冲出两步,反将葛如亮让到了身后。葛如亮一招得手正要向前,却见一团掌影舞动,却是浑惟明到了,浑惟明千叶掌守御严密,葛如亮知若成缠斗之势,百十个回合也难分胜负,他当即虚晃一掌,身子却不进反退,向后一跃想要绕开浑惟明。不想背后一声虎吼,随即感到一股劲风袭来,原来是鲁炅也到了。南、浑、鲁三人舞动六只手掌,将葛如亮围在垓心,葛如亮虽然功夫较三人为高,但三人只守不攻,葛如亮急切间倒也难以脱身。 江朔除了屠龙那日在江面上见过几人施展武艺,此后便没再见过,且那日江面上离得尚远又是黑夜,许多精妙的招数看得不清,今日方才近距离看四人各自施绝艺。 浑惟明说话听起来好似斤斤计较的商人,没想到手上功夫却凝稳厚重,他乃是少林派俗家弟子,三十六路千叶掌舞的密不透风,守御滴水不漏;鲁炅的武功源自道家,却尽是猛冲猛打的招数,这金雁功虽只一十六路,但他打来烈烈生风,刚猛无匹;南霁云的功夫则是内外兼修,伏虎拳乃南少林绝学,有虎形一十八式爪法和伏虎二十四式拳法,来回纵跃之际,或擒拿或锤打,变化万千。 三人各占一方,倒也配合无间。葛如亮所习虽也是道家功夫,和鲁炅却全不是一路,脚步轻灵,掌法却刚猛无匹,在三人之间以穿星步闪转腾挪,间或打出一掌,三人也不敢小觑,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应对。 江朔这些日子随着荀媪练习吐纳,又随湘儿学了穿星步的轻功,虽未学过一招半式拳脚功夫,但已稍窥武学门径,今日见四人剧斗,仿佛一扇一直以来以来半掩的门突然被推开,心下一下豁然开朗,江朔如饥似渴的看着各人的招数,看到妙处禁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地比划起来,湘儿拉扯了他两次,他都浑如未觉不肯挪步。 葛如亮功夫虽然高出浑、鲁、南三人,但也难以一敌三,只是三人只为挡住他并非以命相博,招式中守多攻少,葛如亮也是仗着穿星步神妙无比,方能在三人中闪转腾挪显得游刃有余,江朔从今日方知他和湘儿每日游戏般习练的穿星步居然是如此精妙的轻功,在心中与自己所学步法加以验证,愈发觉得其其妙无穷。三人组成的包围网几次险些被葛如亮突破,好在知道葛如亮目标是江朔,只需后退守住江朔这一边,却又简单了许多,否则以葛如亮的轻功,三人原也难以阻住他。四人倏分倏合,慢慢向江朔这边靠过来,江朔却仍看着他们发呆。 葛如亮一时难以脱身,却见江朔竟然站在不远处未走,一咬牙心道我先以暗器射死这小子再做计较,瞅着一个空子甩手一掷,对着江朔脑袋打出一枚飞蝗石,飞蝗石本是探路用的,并非杀人利器,然而他这一掷之力非同小可,击中江朔的头颅也非得打个脑浆迸裂不可。他出手既准,离得又近,待江朔惊觉已是避之不及了,他惊呼之声尚未出口,忽见一道黄影奔来,却是湘儿阿娘阿楚夫人骑着龙马“玉顶干草黄”来了,她飞马驰来,探身长袖一舒一卷,已将飞石抄在手中,身姿曼妙已极。 阿楚夫人回头向两小道:“快走,几位师叔不能帮你挡一辈子。” 江朔这才惊醒,阿楚夫人飘身下马抓住江朔的手往起一扬,将他甩到马背之上,这老马识得江朔和主人贺知章是一路的,江朔上得背来它也毫不抗拒,只是咴咴地打了两个响鼻。 阿楚夫人挽住笼头对江朔道:“仆骨都督说这是此间脚力最好的马,本也是你所乘舟上落水的,现下你就将它骑走吧,切记策马全力奔驰一夜方可驻马稍歇。”又将一柄长剑挂在马鞍一侧,道:“此乃裴将军的七星宝剑,你带着防身吧。” 江朔骑在马上呆呆的望着阿楚夫人和湘儿,心下一片茫然,阿楚夫人见他不动,急道:“你快去吧。” 江朔道:“可是我走了,夫人你的伤病……” 阿楚夫人莞尔一笑,道:“江湖儿女义字当先,阿楚虽一介女流,亦知善恶大道,莫说几位湖主已奉你为少盟主,就算是普通路人,难道我便能为惜己命,而戕害无辜吗?” 江朔在马上道:“可是……可是……” 阿楚夫人道:“快走,快走,莫再多言,难道少主在等我给你行礼吗?”说罢作势要拜,江朔急忙在马上摇手道:“好,我便去了,夫人你莫要如此。” 再看湘儿站在一旁已经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了,他还想说什么。阿楚夫人翩然起身,一舞袖子,那长袖卷成一道白索,抽打在马臀之上,老马一声嘶鸣,放开蹄子奔跑起来… 第40章,湖畔夫子 江朔忽听背后劲风袭来,原来是葛如亮见江朔上马,焦急之下连出狠招,逼得浑惟明退了一步,利用这一步的空隙,葛如亮侧身激射而出,南霁云和鲁炅同时出招,一击他右胁,一拍他左肩,都是攻其必救之处,然而葛如亮势如疯虎,竟不趋避硬接了这两招,两人拳掌打中葛如亮之际终是不忍加害,都收了劲,葛如亮身子一歪,前冲之势不减直向江朔追过来。 葛如亮的轻功何等了得,一得施展,几个起落便将围堵的三人甩在身后,那“玉顶干草黄”刚刚起步跑的还不甚快,眼看就要被追上。然而但凡宝马良驹天生都有争胜之心,老马听身后有人追近,一声长嘶,四蹄腾空亦自加速奔驰起来,立时与葛如亮拉开了几个身位,葛如亮提气直追,又复追近,岂知老马也是遇强则强,越战越勇,全力奔驰之下,竟然又将葛如亮甩远了些,葛如亮功夫也真个了得,长啸一声,竟然又迫近了。 眼看就要追上,忽然一道白影从葛如亮面前一闪而过,那身影如此之快,葛如亮竟然没看清,但见来人出掌拍向自己胸口,他一惊之下举掌便接,却哪里有人?他一掌打空,气息为止之一窒,只这一息只差,葛如亮与老马之间瞬间拉开了十几丈的差距,江朔伏在马背上死死抱住老马的脖颈,战战兢兢地回望,依稀见是那日江上立于浮木之上白衣人的身影,但那人影倏忽而来疏忽而去,也没看仔细,只见葛如亮的身形越拉越远,渐渐成了一个黑点,再也追不上了。 江朔伏在马背上,但觉耳畔生风,然而马儿奔跑虽烈,却不甚起伏颠簸,因此他御术虽然不佳,也不至于跌下马来,马儿似也知道背后危险,放蹄疾驰越跑越快,不消片刻回头再看,山庄已缩成一团昏暗的灯火而已,早已听不见打斗呼喝之声,四周竹林遮蔽了星空,漆黑一片,除了竹林舞动的娑娑声,就只剩下一人一马的喘息声了,江朔这才想起来,自己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和湘儿说。 就这样信马由缰也不知跑了多久,老马早已跑出了竹林,路边林木逐渐稀疏,透过树冠看到天空渐渐发白,不一会儿便大亮了,江朔见太阳是从背后升起,知道此刻马儿是向着西边跑,不一会儿见右侧出现了一条大江,马儿便沿着江水南岸奔跑,这玉顶干草黄本是匹千里良驹,自从那日被群豪从江中救起,便养在习习山庄的马厩中,仆骨怀恩饲之甚佳,但老马好久没有如这般畅快奔跑了,它见江朔也不加约束,更是欢跃不已,虽然已经跑了几个时辰了,竟仍不觉疲惫,自顾自的沿着江水向西继续疾行。 江朔骑在马上惊魂未定,虽然阿楚夫人和他说要放马奔驰一夜,现下已是白日,但他亲眼见识过葛庄主的绝世轻功,唯恐他追上来也不敢勒马,其实葛如亮轻功再高,人力终有尽时,这马儿已跑出一二百里哪里还追得上,只是江朔不知,他见老马奔跑仍无疲态,自然盼望着它跑的越久越远越好。 不消一个时辰,地势逐渐升高,大河转细,两岸群峰夹峙,已经进山了,老马沿着山道奔跑虽不及平地,却仍甚迅疾。江朔在马背上待了几个时辰,慢慢习惯了马匹起伏,不再害怕地伏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欣赏起沿岸景色来,但见江面上风烟俱净,天水一色,江水缥碧清澈,直能望见水中游鱼,再看两岸群山争高直指,千百成峰,山上多生大树,虽是初夏,但在茂盛林木的遮蔽之下无一丝暑气,耳中听得啼鸟嘤嘤,鸣蝉千转,好不惬意。江朔想起此山中江景便似南朝吴均《与朱元思书》中所描写的富春江沿岸景色,富春江距离越州鉴湖不下百里,没想到老马已跑出这么远了,他昨夜除了昏迷片刻,便再没有睡觉,逃出习习山庄以来,一路提心吊胆,此刻稍微放松下来一些立觉乏累不堪,如此颠簸了一阵,竟伏在马上睡着了。 江朔再度醒来,日头已经西斜,峡江碧谷均已不见踪影,老马也已不再跑,在一处湖边饮水,他骑在马背上四望,这湖好大,夕阳下极目西眺,但见湖水瑟瑟,直连天边,江朔顺着老马的脖颈滑下来,脚踏实地之际方觉绵双腿软无力,想是在马上骑跨太久的缘故。江朔见马鞍后面驼了两个皮囊,他取下来打开一看,一个皮囊内里缠了一匹绢和一个小布囊,囊内装了一百来枚铜钱,原来是为他准备的盘缠,另一个皮囊内则是一些替换衣物和一包干粮,衣物均是自己在庄上居住时荀媪给做的,干粮则是一包笼饼,自也是荀媪准备的,自己一路逃出庄子,未见到荀媪,但她既然准备了这些物什,自然是知道此事的,想来她作为庄内仆妇不好出来和主人作对,只能默默帮自己准备好行李。 江朔跑了一日,早已经饿了,他掏出一个笼饼咬了一口,是自己最爱吃的大葱羊肉馅的,一口下去汁水直流,虽然已经凉了但仍觉美味无匹,继而想到在庄上居住几个月来,荀媪对自己的照顾的无微不至,临走却没有机会和她道别,自己此生此后怕是难以再回到习习山庄,荀媪、湘儿、阿楚夫人等人也是再也见不到了,江朔不禁悲从中来,涕泪并流,边吃边哭,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恰在此时一骑驴老者路过,老者怪道:“小子坐在这里哭什么?是笼饼不好吃么?” 江朔瞪了他一眼道:“荀媪做的笼饼是最好吃的。” 但他嘴里含着一大块笼饼,脸上又糊了眼泪鼻涕,说出话来呜哩呜喇,老者见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小野人,不会说话。” 江朔一梗脖子,咽下嘴里的食物,又拿袖子在脸上猛的一擦,擦去涕泪,怒道:“我不是小野人。” 老人更乐了,道:“原来会说话,那你哭什么呀?” 江朔道:“我自难过,不要你管。” 老人道:“哎,此言差矣,所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若是被谁欺负了,尽管和赵夫子讲,老夫子给你做主。” 江朔道:“没人欺负我。” 老人道:“那你为什么哭么?” 江朔道:“个中曲折,一句说不清楚。” 老人闻言一片腿下得驴来,就地盘腿坐下,双手扪着膝头道:“没事,赵夫子我有的是时间,你从头给我讲讲呗。” 他口口声声自称“夫子”,江朔抬头一看,那老者生得瘦削,须发皆白,看来已是耄耋之年,但他鹤发童颜,皱纹却不多,面色红润颇显精神。老人头戴青布纶巾,身着灰色大袍,看来确实像个教书夫子的模样,这副打扮让江朔不禁想起了葛庄主,对眼前这位“夫子”自然产生了防范之心,摇头道:“我们又不认识,夫子你穷极无聊自可去别处做耍。” 那赵夫子道:“那不成,你把我的好奇心吊起来了,却又不讲,岂不是要憋死我老人家,我便是死了也不得瞑目啊。” 江朔见他夹缠不清,不愿再与他纠缠,起身便要走,他本就坐在老马身边,一伸手想要去抓缰绳,那赵夫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他和老马之间,道:“别走啊。” 江朔不答话,施展穿星步的身法想越过老人,一脚踏出走的乃是北方玄武七宿中的室宿星宫,玄武步讲求一个缠字诀,眼看就要贴着赵夫子身边闪过,岂料赵夫子右脚斜跨站了个不丁不八,正好挡在江朔下一步起步的位置。 江朔见机极快,向左横跳,改为南方朱雀七宿中的翼宿,朱雀步走位最是飘忽,步法大开大合,莫说一个瘦弱的老者,就是一棵两三人合抱的大树也能立时绕过,不料赵夫子横跨一步,却又恰好挡在江朔必经之路上,这翼宿共二十二星官,星图连线左右飞织如同鲲鹏展翅,江朔见此路不通立刻反向跃出,赵夫子也变换方位迈了一步,又将他去路挡住,江朔按翼宿步法连冲三次都被赵夫子准确的掐断去路挡了回来,两人以老马为圆心形成了内外两圈,江朔在外圈疾奔如流星,赵夫子在内圈却不疾不徐胜似闲庭信步,偏偏每次都能挡住江朔。 江朔足尖点地向后弹出,这次却是换作东方苍龙七宿中的尾宿,苍龙步以进为退、以退为进,这尾宿起步不进反退,引敌追击,再行穿越,尾宿有九星官,并无程式,各星官均是进可攻退可守,变化无穷,江朔向后一退,赵夫子果然向前跨步,江朔心头一喜道他中计,然而刚想转退为进,却发现赵夫子这此不再是慢吞吞地迈步,而是迅如闪电的贴了上来,向前的落脚之处又已被他先占了,江朔只能再退,赵夫子如影随形每次都踩在他反退为进的步点上,江朔退了十步,赵夫子便进了十步,竟然把江朔逼离老马两三丈开外了。 江朔步法再换,改为西方白虎七宿中的参宿,白虎步上腾下跃最是矫健,江朔伏低身子疾冲似乎是想要从赵夫子胁下钻过去,赵夫子比江朔高大,自然猫腰阻挡,江朔瞅着机会腾跃而起,眼看就要从赵夫子头上飞跃而过,不想赵夫子早知道他有此变招,一长身单手向上一托,这下乐子大了,江朔横着身子被赵夫子举在半空中。 第41章,飞龙舞马 赵夫子哈哈大笑道:“你是洞庭独孤家的?我只知道独孤老儿有个孙女,没听说还有个小子呀。” 江朔在空中乱抓乱踢,想要挣脱,但老人这一托正按在江朔任脉中脘穴的位置,中脘穴在脐上四寸,乃八会穴之一,为六腑之会穴,江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继而觉得四肢绵软无力,虽然手刨脚蹬却够不到赵夫子的身子。 赵夫子单手托着江朔却浑若无物,笑道:“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便放你下来。” 江朔见挣脱不开,只得道:“我不是什么独孤家的小子,洞庭更是从未去过。” 赵夫子道:“这就怪了,这穿星步是洞庭独孤家的绝学,从不传外人,你既说不是独孤家的人,又怎么学得他家的绝艺呢?” 江朔道:“这穿星步是湘儿教我的,我只知好玩,可不知道是什么不传的绝艺。” 赵夫子将手缓缓放下,说也奇怪,江朔竟如黏在他手上一样,随着他的手掌一起慢慢从横躺转到竖立并未跌落,直至双脚落地,赵夫子才收劲撤掌,道:“你叫什么名字?独孤家的孙女才几岁,就能收徒弟啦?独孤问那个老学究女婿知道么?” 江朔心想原来湘儿的爷爷叫独孤问,这个名字倒是奇怪的紧,嘴里却回道:“我姓江名朔,表字溯之,与独孤家非亲非故,湘儿是为了好玩教我的,她耶耶并不知道。” 赵夫子捂掌大笑道:“原来是独孤家的小妮子给自己选女婿呢,倒是随她阿娘。” 江朔虽只十几岁,女婿还是听得懂的,不禁脸热道:“没有,没有,我们这叫‘两小无嫌猜’。” 赵夫子道:“哟,还知道李白的诗呢?‘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后面一句你可知道。” 江朔记诗的功夫那是一绝,当即脱口而出道:“是‘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赵夫子问道:“小哥今年贵庚啊?” 江朔这才发现此句不妥,他本想用“两小无嫌猜”说明二人并无男女之情,但这首诗后面两句反而坐实了赵夫子“选女婿”之言,脸登时红到了耳根。 见赵夫子笑得前仰后合,江朔愠道:“老夫子,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怎地如此为老不尊?” 赵夫子又笑了几声方才停歇,正色道:“李太白《长干行》二首在金陵传唱甚广,在浔阳郡么,则少有人闻,小哥你倒博闻强记,还识得此诗。” 江朔吃了一惊道:“哪个浔阳?” 赵夫子也吃了一惊道:“你不是本地人呀?还有哪个浔阳?彭蠡泽边的浔阳郡啊。”他见江朔仍然迷迷登登的样子,补了一句:“开元年间叫江州,天宝元年改的浔阳郡。” 江朔心想:习习山庄在越州鉴湖,越州已临东海,而这浔阳乃是长江中游的起点,两地相距只怕一千里还不止,老马一昼夜间居然驮着自己走了一千里,并且走的还是浙西连绵的山路,他听仆骨怀恩说这老马是日行千里的天马,自己先前还不相信,今日方知此言不虚。 赵夫子见他发呆,追问道:“你不是本地人,怎地一个人在这里,家里大人呢?” 江朔闻言眼泪又忍不住要流下来,道:“我本是个孤儿。” 赵夫子道:“胡说,孤儿能一个人长这么大?有这么好的衣服穿?还有这干草玉顶黄的坐骑?” 江朔道:“我还没说完呢,我本是孤儿,后被太白先生收养为书僮,我这名字是秘书监贺知章贺监所起……” 赵夫子打断他道:“慢来,慢来,哪个太白?” 江朔傲然道:“便是那青莲居士,蜀中李白,表字太白。” 赵夫子道:“你既本是孤儿,怎又做了太白的书僮?” 江朔见他刨根问底,一副不说明白不放他走的做派,偏偏自己又跑他不过,只得将自己如何被吴筠拾得,如何做了李白书童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了。 赵夫子捻须道:“世间竟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江朔奇道:“巧合?” 赵夫子道:“你道我是谁?” 江朔道:“赵夫子啊……你自己说的……不是么?” 赵夫子道:“老夫姓赵名蕤,号东岩子,读书治学七十余载,称赵夫子不为过吧?” 江朔闻言赶紧口称“师爷”跪倒磕头,原来李白曾拜赵蕤为师,在蜀中戴天大匡山求学。虽然李白二十五岁仗剑去国,再未回过蜀地,但他对年轻时这段神奇的求学经历一直念念不忘,自然没少和江朔提起期间的轶事趣闻。 赵蕤笑着扶江朔起来,江朔立刻就想到李白和他说过的一件事,脱口而出问道:“师爷,太白先生说你会鸟语?” 赵蕤哈哈大笑道:“赵夫子我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最善帝王、纵横之术,御兽之术只是末流,你居然只对鸟语感兴趣?” 江朔急忙摇手道:“师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帝王之术,纵横之道,内心仍是觉得天下擅长琴棋书画之人多的是,却没听说有第二人会与鸟说话的本事。 赵蕤道:“你想看看新鲜,本也不难,只是现在夜深了,百鸟归巢,只怕召之不来。” 江朔闻言顿觉扫兴,赵蕤见他一副失望的神情,笑道:“其实明白此中道理,万物皆可驱策,也不必非得鸟儿。” 江朔不解的看着他,但见赵蕤撮口鼓唇发出“噗噗”的声音,那老马本正对着他,闻声侧过头来,原来马的两眼长在两侧,看人的时候需要侧过头来,老马打了一个响鼻,“咴咴”地叫了两声,赵蕤也发出类似“咴咴”声,一人一马或长或短的“咴咴”不停,真似在对话一般,赵蕤忽而“唏绺绺”一声长啸,老马也报以一声长啸,竟而突然奔驰起来,那马儿何其神骏,俄顷便消失在暮色之中了,江朔见状大急,叫道:“老马怎地跑了,快追快追。”他决意要去京畿寻李白,届时自然要把马儿交还给贺监的,如今马儿得而复失,如何不急。 江朔刚要去追,却被赵蕤一把抓住腕子,道:“童儿莫急,看我再唤它回来。”言毕矫舌发出“斡斡”之声,他内功深厚,声不甚高,却远远传了出去,片刻听到马蹄声响,老马冲破暮霭又回来了。 江朔拍手称好,赵蕤道:“这算什么?怎称得好?”扬起脖子发出“律律”之声,那老马便围绕着他们跑起圈来了,他又抿嘴振唇发出“蓬蓬”之声,老马竟跟着节奏,昂首弄蹄,或进或退,或跳跃或回旋,如同舞蹈。江朔见了不禁鼓掌喝彩,叫好不迭。 赵蕤这才口作“吁吁”之声,老马立刻停止舞蹈,站在那里口鼻哼哼作响,显得很是惬意。赵蕤笑道:“张说有舞马词曰‘圣君出震应箓,神马浮河献图;足踏天庭鼓舞,心将帝乐踌蹰’,说宫廷御马能作马舞,今日得见始知不虚。” 江朔瞪大眼睛道:“不是你让它跳的么?你如不知老马能舞,何能御使?” 赵蕤道:“非是御使,我非圉师,不会驯马。” 江朔道:“那你刚才又是律律又是蓬蓬的,却是在做什么?” 赵蕤道:“我就是问老马你会些什么,老马说擅奔驰,我说你跑一个我看看,它就自跑了起来,我说太远啦快些回来,它便转回来绕着我们跑圈,好叫我们看清,我又问你还会什么呀?老马让我给他打个节奏,就自舞自蹈起来了。” 江朔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喜道:“师爷你还会马语啊?这么神奇,能教我么?” 赵蕤笑着斜睨了他一眼,道:“穿星步就是这样从独孤家小妮子那里学来的吧?” 江朔闻言害臊起来,不知说什么好。 赵蕤道:“好啦,别师爷、师爷的,你还是叫我赵夫子吧,教你也无不可,我一把岁数了,难道都带到棺材里去么?只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先说说你如何和太白走散,又为何在此啼哭的事吧。” 夜色已浓,江朔去捡了点石头围个小石灶,堆上枯枝败叶点了堆小篝火,这都是他做僮儿做惯了的活计,因此手脚麻利,不片刻就生好了火,又把一马一驴拴好,在火堆边找了两块平整的大石拿枯草擦了擦,先请赵蕤坐了,他再坐下开始述说。 江朔正自愁苦无人倾诉,这下如见了亲人,将如何在汉水落水屠龙,如何被程昂喂了黑龙丹,又如何在习习山庄醒来,如何被推为五湖少盟主,如何被葛庄主发现自己吞了黑龙内丹要杀己取丹,阿楚夫人如何援护,最后如何坐上老马一夜一昼间行了千里到得此处,竹筒倒豆子般地一股脑说将出来。 只有两件事未讲,一是他服黑龙丹之前已先服了白龙丹,二是李邕误信人言派人屠杀了四百日本人之事。前者他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觉得与后来发生的事情无关因此未讲;后者则是他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随便吐露,只说日本人不知何事来找李邕寻仇,好在赵蕤也未起疑询问。 他记性极好,更兼口齿伶俐,一路讲来巨细靡遗,赵蕤也不插嘴询问,手捻胡须聚精会神地听着,江朔洋洋洒洒说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讲完。 赵蕤从自己所乘驴子身上取下一个水囊递给他,笑道:“朔儿,你小小年纪倒做了盗魁,失敬失敬。” 第42章,盗魁往事 江朔惊道:“我何时做了盗魁,师爷……赵夫子,你可不要吓唬我。” 赵蕤道:“你当江湖一盟是做什么勾当的?” 江朔道:“我实不知。” 赵蕤捻须道:“江湖乃指三江五湖,相传古时江水下游分为三股流入东海,目下江水早已合为一股,因此三江只是虚指江水下游地区,五湖却是实称,乃指洞庭、巴丘、彭蠡、巨浸、震泽五湖。江湖之地水网交错,草木丰茂,自古多有豪侠之士啸聚山林。 史上第一位有迹可循的盗魁是在秦朝,始皇帝二十八年,《史记》记载‘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得渡。上问博士曰湘君神?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于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 说是始皇帝在洞庭湖上遇着大风浪,继而迁怒于湘君女神,竟然将湘山的树都砍伐一空。不过么《洞庭湖志》却记载始皇帝在湖上遭遇风浪,龙舟险些反覆,后将传国玉玺投入湖中祭神,立时风平浪静,这才得以脱身。” 江朔道:“我听说本朝贞观四年,卫国公李靖大破突厥,前隋萧后与炀帝孙政道回返归中原,传国玺复归于唐。怎会在秦朝就投入洞庭湖了呢?” 赵蕤道:“不错,小子记性倒好,传国玉玺之所以叫传国玉玺,那就是一朝一代传下来的么,如今大唐圣人手上的就是当年始皇所用,李斯所制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玺。这是因为始皇帝三十六年秋,有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路遇一人将此传国玺又还了回来。” 江朔道:“那这玉玺与盗魁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蕤道:“这两侧记载看似是一个神话故事,其实却可另做他解,野史记载,其实始皇帝的玉玺是在洞庭湖上被盗走的,否则以始皇帝之刚毅戾深,怎会以玉玺祀鬼神?来人还留下简牍上书‘秦帝无道,盗印惩之’,落款便是洞庭盗魁。始皇帝失了印绶,由是大怒令人伐尽湘山之树,并非要和神女过不去,而是为了搜山检海缉拿盗魁。” 江朔道:“那想必是没找到。” 赵蕤道:“自然找不到,人言这洞庭盗魁武功之高尤胜鬼神,曾会躲在山里等人来捉?三千刑徒伐尽湘山只索得一枚竹简,上书‘印已投洞庭矣,勿思勿念’。始皇帝又惊又怒,欲发骊山修墓的七十万刑徒舀干洞庭湖水,还是李斯和蒙毅劝住了他,说皇陵乃千秋万代之事耽误不得,且洞庭湖浩浩汤汤人称八百里洞庭,就算尽举国之力,人力又岂能将之排空,始皇帝这才作罢,回关中去了。直到八年后,才又在华阴平舒道上重得此印。” 江朔道:“那倒奇了,盗魁既然盗得印去,就算没有真的投入湖中,又为何要还给始皇帝呢?” 赵蕤嘿嘿一笑道:“他这是给始皇帝下咒呢,装玉玺的布囊上写着‘今年祖龙死’,使者见此等大逆不道之语,命人去捉拿献宝之人,哪里还有那人踪迹。” 江朔道:“那一年后秦始皇死了没有?” 赵蕤道:“送回玉玺这一年是始皇帝三十六年,一年后三十七年始皇帝真就殒命沙丘行宫咯。” 江朔道:“乖乖不得了,这盗魁是能掐会算还是真会咒术?” 赵蕤道:“想必是当时天下反秦之势已渐成气候,他又知道始皇已经抱恙身子大不如前,这才送回玉玺故意相激,始皇帝晚年笃信鬼神之说,这一招怕也有些效验,另外么,此举也是为了将玉玺留给秦亡后天下新主,此后不过三年秦王子婴就手捧玉玺,在咸阳道旁跪迎刘季咯。” 江朔道:“看来这盗魁不仅武艺高强,还能深彻人心,更懂得天下大势。” 赵蕤道:“是啊,这位盗魁也算得人杰,秦末天下大乱,他未攻城掠地,做一方诸侯,却一统三江湖五的武林豪侠,正是因为他的号令约束,让江东百姓在乱世少了些离乱之苦。” 江朔听了不禁心神往之,道:“如此说来这盗魁也非奸邪之徒。” 赵蕤道:“那也要分人,自此江湖有了盗魁,或称盟主,盟主是人做的,是人那便是千人千面,说不得有豪气干云的大侠,也有猥琐下流之辈。这历代盗魁中,既有季布这样的豪杰之士,也有郭解这样的凶戾好杀之徒,有锦帆贼甘宁这样的智勇之士,也有肉飞仙沈光这样的助纣为虐之辈。总之盗魁虽多人杰,但善恶也只存乎一念之间。” 江朔咋舌道:“这许多豪杰之士,竟都是江湖盟主?” 赵蕤笑道:“江湖盟主自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盗魁不能显名,但青史留名的仍不在少数,江朔小哥,你功夫如何啊?” 江朔道:“我不会武功,荀媪教了我一些吐纳之法,不过拳脚招数我是不会的……” 赵蕤道:“江湖盟主倒也不都是功夫高强之士,李邕便不会功夫,晋时郭璞也不会功夫,不过他们都是才智绝伦之士,名满天下,号令五湖群侠倒也无有不从。” 江朔急忙道:“夫子莫再取笑,我可没什么才智,且葛庄主要杀我,三江五湖的地盘我是不敢再去的了。” 赵蕤微微一笑,不再多说盗魁之事,他又想了想,道:“听你方才所言,这个程昂有问题。” 江朔惊道:“程大哥是好人啊,他与我素昧平生,却为了救我不惜得罪了葛庄主,拿黑龙丹给我吃……” 赵蕤道:“就是因为素昧平生,才见可疑,另外就如葛如亮所言,你受的皆是外伤,何须这内丹灵药呢?” 江朔犹豫道:“他许是不通医理,好心办了坏事。” 赵蕤一哂,道:“你再想想,此后江湖大会本无波澜,全是平卢严庄出言挑唆,如你所述,严庄话语能直插要害,可是全赖这位程郎递的话头呢。” 江朔道:“这……程大哥只是有些莽撞吧?我看他不像有这么深的心机……” 赵蕤哈哈大笑道:“要被你这小娃娃看出心机,那还能叫心机么?” 江朔不禁沉默,他心知赵蕤所言诚然不错,但他实在无法想象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程昂是此等心有剑戟之人。 赵蕤道:“好啦,你一个小孩子无有历练,自然不知人心险恶,多说无益,你下一步准备往何处去啊?” 江朔道:“我与太白先生有主仆之份,自是要去长安找太白先生的。” 赵蕤道:“此地去长安不下两千里,你一个童儿,独自一人如何到的了?” 江朔踟蹰道:“可,可,我也无处可去啊……” 赵蕤道:“老夫本是要去茅山的,你就随我去茅山吧,茅山上清派道士与终南山诸道观多有来往,你在茅山寻一个去终南山访道的,结伴一起去京畿就是了。” 终南山在长安之南,到的终南山便距长安不远了,江朔忙跪倒磕头称谢道:“愿随夫子去茅山。” 时值初夏湖边也不甚寒,两人便在湖边夜宿,第二天平明,柴禾早已燃尽,赵蕤撮唇发出一阵啼鸣,召来许多鸟儿,围着赵蕤叽叽喳喳,赵蕤亦以鸟语回应,鸟儿又都飞走了,不消片刻,众鸟口衔枝条归来,如筑巢般把石灶填满,江朔啧啧称奇,拍手叫好自不待言,他重新生火,将荀媪给的干粮重又热了分与赵蕤,又去湖边取水,濡湿面巾给赵蕤洗漱,赵蕤也不客气,饭来便食,巾来便擦,对于江朔的殷勤服侍泰然受之。 二人洗漱已毕,便动身前往茅山,江朔要将老马让与赵蕤骑乘,赵蕤笑道:“夫子我这黑卫坐的久了,如弃彼乘马他必然要不高兴。”唐人称驴为卫,盖因卫地多驴,是以世人以地名做了驴的别称。 江朔也不知赵蕤所言真假,但赵蕤坚辞不乘,他只得自骑了老马,赵蕤骑了黑驴与老马并辔而行,两人沿湖岸北上,不一日到了湖口县,赵蕤道:“晋陶渊明为彭泽令时,治所便在湖口,出了湖口便是江水了,此去茅山将近千里,若顺水放舟,三日可达。” 江朔听说要坐船,想到汉江之事,不禁有些胆怯。 赵蕤见他踟蹰便知缘故,改口道:“但乘舟所费颇巨,我二人又无甚急事,不若顺江北上,不出旬日可达。” 江朔知其为己着想,心里感激,在马上叉手捧心道:“愿为小厮,一路服侍赵夫子。” 俩人沿江水而行缓辔迤逦而行,江南之地丰腴富庶,人烟稠密,两人也无需露宿,或投寺庙或宿逆旅,倒也舒适惬意。一路上江朔尽心服侍赵蕤自不待言,赵蕤闲来无事便教江朔兽语之术,江朔不会内功,中气不足,无法招来林中鸟雀,赵蕤便先长啸聚来群鸟,再让江朔习练,两人途中时有鸟儿相伴引得乡人瞩目到也有趣的紧。 至于马语就简单的多了,老马就在身边无需呼唤,赵蕤只教他发声之法,江朔自试着与老马交流,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经赵蕤点拨知道了窍门,不出三日江朔便与老马沟通无碍了,他骑在马上只消撮口发声即能令老马或行或止,进退自若如同一人,那老马与江朔也颇亲近,一人一马在路途上“希希”、“律律”地互相交谈一般,有时竟尔冷落了赵蕤。 如此行了十几日,及至当涂,转而向东再行两日,便到了丹阳郡句容乡,赵蕤遥指远山道:“远处群峦便是茅山了,俗语道‘远看山跑死马’,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上山。” 第43章,破渎鼍庙 茅山西麓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名“城壒”,两人进得镇子,赵蕤道:“今日便在此处歇脚。” 小镇并无驿站,两人在镇上找了个酒家,除了提供饭食之外也有几间房间可供住宿,赵蕤在柜上押了十枚铜钱让伙计留一个宽敞干净些的房间,并将驴马牵去饮喂,其时尚早,未到飧时,赵蕤对江朔道:“闲来无事,陪夫子我出去走走,说起来此地有一处和你小哥还有点渊源。” 江朔奇道:“我从未来过这个镇子,怎说与我有渊源?” 赵蕤带他走出酒家向前一指道:“你看到前面那个丘岗没有,此岗名‘破渎岗’,三国时吴主孙权遣校尉陈勋在句容开运河,挖渠至此劈山为渎,故名‘破渎岗’,开渠时掘得一黑物,形如数百斛舡,长数十丈,蠢蠢而动。据说挖出的这一黑物便是鼍龙,然未见其头尾,百姓担心破岗将龙脉凿断,坏了此地风水,因此建‘鼍王庙’以祭之。” 江朔道:“那日汉水上所杀鼍龙只三丈长,这数十丈长还不见头尾,可是大的多了,只是都说鼍龙乃恶龙,怎还有百姓为之立庙祭祀呢?” 赵蕤哈哈大笑道:“鼍龙不过天地间一蠢物,只是生的长大些罢了,何有善恶之分?乡人颟顸,见善而拜谓其能保佑自己,见恶而拜则是恐其为害自己,因此善恶皆拜也。走,我们去看看。” 江朔见岗上长草及膝,便取了七星宝剑,此剑剑身甚长,江朔一个童儿拿在手里如同棍棒,他一手握剑柄一手握剑鞘,在前拨草寻径。老少二人登上破渎岗,见岗上荒草丛生无有人家,那五百年前所建的庙宇居然还依然伫立,只是香火早已断绝,破败不堪了,老少二人却不以为意,携手前往,见这鼍王庙甚小,只一进,院门已然颓塌。 两人跨过残垣,推门入殿,却见殿内并无泥雕塑像,四壁亦无雕饰,正对大门的墙上无窗,整面墙上画了一条巨大的鼍龙,历经五百年的风霜,油彩早已斑驳殆尽,只留下一抹黑色阴翳,显示出鼍龙巨大剪影。抬头再看梁上悬着几段巨大的灰白色骨骸,似是鼍龙脊骨,原先应是整条吊在房梁上的,但年深日久多已脱落,巨大的骨骸散落在大殿地上,皆有碗口粗细,上面残有蜡油,看来原来是当做烛架来用的,再上下察看,果然无有头尾,不过看样子也就三丈来长,就算补上头尾估摸着也不足五丈,虽然比江朔所屠之鼍龙大了些但也有限。 江朔正在那里啧啧称奇,赵蕤忽道:“有人来了。”拉着江朔从侧面窗户跃出,隐身大殿画着鼍龙的壁后,两人藏好身形,江朔凝神静听,道:“共是一十八人,难道是安庆绪、严庄一行人?不对啊,那东瀛人井真成应该已先遁去了才对。” 其时众人离的尚远,赵蕤内力深厚尚不能准确判断来了几人,他知江朔不会内功,不晓得他如何能隔着这么远便知是十八人。但那一众人须臾便到,不便言语,便将手指在唇前一竖,示意江朔禁声。 听到脚步声渐响,一众人已入得院来,赵蕤心里暗数,确是十八人,不禁暗暗称奇。有十二人的脚步声停在了殿外,六人步入殿中,当先两人脚步沉稳看来功夫不弱,中有一人端凝如岳是个高手,他边上一人虽然也是练家子但显然功夫还不到家,后有一人功夫不如中间那个高手,却觉其余几人为强,最末一人脚步轻浮竟然不会武功。 只听那功夫不甚扎实之人率先开口道:“严生,便在此处吗?”竟是一少年,但他说话颇为倨傲,似是主人。 严生开口回道:“便是此处,二公子你看,这顶上、地上遗骨犹在。”却是那不会功夫之人。 那功夫次强之人道:“嘿,看样子可比汉水那条更大。” 江朔闻言不禁浑身一震,说话之人正是程昂,二公子便是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次子安庆绪,那不会功夫的严生自然就是严庄了。 安庆绪道:“严生,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此庙中便有此物,当日何必去习习山庄受腌臜鸟气?” 严庄道:“回二公子,一者传说不知是否确有其事,二者时隔五百年就算有也不知道是否还保存完好,三者当世制作鼓吹乐器无出习习山庄者,定制玉箫之事本就要去拜访独孤丈,是以才先往习习山庄。” 那功夫最高之人开口道:“不想王忠嗣这狗鼠辈动了这么大的干戈,只是为了唐皇鼓乐之戏。”江朔听出是那日安庆绪身边的老者尹子奇。 先进门的一人道:“得鼍皮而不为战鼓,真暴殄天物也。”此人口音不纯,显非汉人。那日雷清藏说如做战鼓是暴殄天物,此人却道做乐鼓是暴殄天物,江朔差点笑出声来,急忙拿手捂住嘴。 严庄道:“何军使说的是,然而如王忠嗣要拿这皮子做战鼓,那东军还能争上一争,但制成乐鼓献于圣人么,我们却也阻挠不得。”原来此前说话的人是赠南霁云铁胎弓的何千年,那日在习习山庄他未说一句话,江朔还当他不会说汉话呢。 安庆绪恨恨道:“死狗奴,还将右教坊的几位供奉都请来,我等也不能硬抢。” 程昂道:“嘿嘿,那日五湖高手麋集,又有贞隐、神会两大宗师在场,若要用强,只怕就是尹先生也讨不了便宜。” 尹子奇“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安庆绪道:“我看南人柔弱,贞隐枯瘦,神会臃肿,也未必是尹先生的对手。” 程昂道:“不然,不然……依老程我看……” 严庄见老程又要犯浑,急忙岔开话题道:“二公子当日隐忍不发是对的,我们甫入中原,要广交天下英雄,还是不起冲突的为好,只是要想如安中丞所愿,得鼍皮为战鼓,就只能着落在这五百年前的老龙身上咯。” 程昂道:“严生,我看这殿中除了一具枯骨,徒有四壁,难道鼍皮已然朽烂化去了?” 严庄道:“若然曝露在外,再好的皮自然放不过几十年。” 何千年打断他道:“奚人制皮,如果得法,可用百年。”他生性鲁直,说到扒皮制皮本也是北地奚人所擅。 严庄道:“北地干燥,江南却潮湿,皮货难以旧存,我们就当他能存百年,却也决计不可能五百年不腐坏的。” 何千年道:“不错。” 安庆绪气道:“严生,照你这么说,此处鼍皮早已化为齑粉,我等今日又所谓何来?” 严庄笑道:“二公子莫急,外露固毁,埋藏则存。” 江朔听到有人以脚跺地,却听程昂道:“在这大殿下面埋着?” 严庄道:“如埋地下,虫蚁啃噬,却也不得存矣。” 程昂叹气道:“哎……你这穷醋大,说话吊人胃口,委实让人着恼,你就说在哪里吧。” 江朔在外附耳墙上听壁脚,却忽听到空空声响,直道被人发现,想拔腿便走,却被赵蕤轻轻拉住。听严庄道:“便在这墙里。”原来是严庄在以手拍墙。 程昂道:“这不是一幅画么?” 严庄道:“此墙原本所绘壁画油彩早已褪尽,这黑色图案却不是画笔所绘。” 程昂道:“瞧你说的,不是画笔所绘,难道是老鼍的鬼魂?” 严庄道:“确是老鼍,却非鬼魂。”他不待程昂再问,道:“何军使,工具都带了吧?” 何千年道:“带齐了,我和大兄这就动手。” 严庄道:“千万小心,五百年的老物了,先用水将墙面濡湿。” 江朔听到沥沥水声,当是何千年和何万岁两人以随身携带的水囊倒水濡湿墙皮,之后沙沙声响,似是那铲子在铲墙皮,一会儿又行浸濡,之后又铲了一会儿,就这样洒水铲墙,循环往复数次,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听到窸窸窣窣之声,似在拨开什么覆盖之物,继而殿内众人传来一阵欢呼。 安庆绪道:“这鼍皮果然在墙内,严生料事如神啊。” 严庄道:“二公子谬赞了,庄只是书看的多了一些、杂了一些,知道一些异闻密术罢了。” 程昂道:“严生,你还说不是鬼魂,我看就是那是这老鼍皮封在墙内,其阴魂不散,精魄逸出印在墙上。” 严庄哈哈大笑道:“精怪之说虚无缥缈,这鼍王庙乃是风水庙,自然有其风水格局。剥下龙皮嵌入墙壁表面再施以彩绘,应乾卦九二爻‘见龙在田’,将龙骨吊于半空,那便是九五爻‘飞龙在天’了,二者结合,为此卦之世、应,便是一个完整的乾卦,卦辞曰‘困龙得水好运交’,乃祈求顺调雨顺之意。” 程昂道:“原来你是打卦算出这鼍皮在墙内啊。” 严庄笑道:“程郎这样讲也可以,此墙并非普通粉刷墙面,乃是一道苎麻布一道灰石层层叠压,防水且透湿,最适于江南之地,因此墙内鼍皮保存的很好。然而这鼍皮虽然经过硝制加工,但封在墙内年深日久难免膨胀变形,人眼虽不易察觉,墙面却已出现了与鼍皮纹理一样的细微的凸起,年深日久挂上了烟尘,便成了这幅鼍龙皮的阴魂剪影,因此庄能一望而知鼍皮所在。” 第44章,二何兄弟 大殿内众人纷纷称是,窸窣声响重又响起,此番动作却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声音渐止,看来是拆剥已近尾声,忽听众人轻声欢呼,安庆绪道:“果然在这里了。”继而尹子奇道:“你们几个进来帮忙。” 听到大殿外众扈从步入大殿,何千年带头喊号子,率众人从墙上扯什么东西下来,想来是百年鼍皮已然显露,众人一齐动手要把皮子整张剥下来。 只听哗啦一声,皮子落下,江朔忽觉眼前一亮,不觉大吃一惊,只道是墙体坍塌了,仔细一看墙却仍在,原来这大殿背墙已有五百年,内侧还尚完整,外侧风吹雨淋早已破败不堪了,随着皮子被剥下,内侧已无遮挡,此时天色已晚,殿内众人举火,外墙上密布细小的罅隙,火光竟隐隐的透出来将室外也照亮了。 好在大殿内被火把照的一片明亮,外面却是黑黢黢的一片,因此殿内众人未察觉到墙壁已经透光,赵蕤一拉江朔指指墙上罅隙,江朔当即会意,两人轻轻凑上去各找一处罅隙向内观瞧,但见殿内众人还是那日习习山庄时一样的打扮,十名扈从已将鼍皮在地上摊开,真比习习山庄清风洞内那张皮子更大,不过两张皮子开法不同,清风洞内的鼍皮拆成了背、腹两张,这张鼍皮却是从腹中剖开后如蝶翼展开来,因此连成了完整的一整张皮。 程昂道:“当日有雷清藏验皮,今日却何处去寻他?” 殿内众人那日在习习山庄皆见到雷清藏检视鼍皮,找准鼓心,兴而做鼓乐,后南霁云引弓点墨,两人神乎其技给众人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尹子奇哈哈笑道:“要说奏鼓乐,那是无人可比雷师之技,但我们要的是战鼓,不是乐鼓,这战鼓之道么,老朽还略知一二。” 尹子奇命十名扈从一手扯紧鼍皮,一手仍挈着火炬,将那皮子照得分明,江朔透过墙缝亦看得清楚,不同于清风洞皮子一黑一白,这张老龙皮年深日久早已是通体一片灰黄污浊之色,唯中心背部比两侧腹部颜色略深一些。 但见尹子奇伸出双掌按在皮上,内力疾吐,皮子便如波浪翻涌般鼓动起来,他双掌交替连击,鼍皮震颤发出“咚咚”之声,相比雷清藏的鼓乐可是单调多了,但却别有一分泠冽肃杀之气,“咚咚”之声渐成“隆隆”轰鸣,整个屋子都随之晃动起来,房梁上陈年积灰簌簌落下,一时间大殿内众人都呛得只打喷嚏,尹子奇内力精湛,敛神屏息不为尘埃所扰,双掌仍是挥击不绝,鼍皮形成的“波浪”愈加剧烈起来,鼍皮中央突然凸起如海中奇峰独立,尹子奇喝道:“便是此处,撤手。” 众人撒手,那皮子却不落地,反而如一把巨伞旋转着向空中飞去,尹子奇嗑破食指,伸手一弹,血珠飞出正点在中央凸起的锥心之上,那巨皮徐徐落地,激得地面尘土飞扬。尘土穿过墙缝直呛入江朔的口鼻,他一时没忍住,“阿嚏”、“阿嚏”连打了几个喷嚏。尹子奇立时察觉,厉声喝道:“什么人?”话音未落,双掌已拍出,凌空发劲内力之强只怕还在习习山庄葛如亮之上,那背墙本就摇摇欲坠,被尹子奇内力震击,立刻化为齑粉,整片崩塌下来,好在大殿四角木柱仍然坚固,大殿屋顶一阵吱呀乱响,却终于没有坍塌下来。 此墙一倒,江朔再想躲已是不及,赵蕤自重身份,既被发现便也不愿意再躲。因此殿内便见外头一个慌慌张张的童儿和一个背着双手神情倨傲的老翁站在殿外。 一片错愕中,还是严庄反应快,他叉手为礼,对江朔道:“原来是江湖少盟主在此,严庄这厢有礼了。”他又望向赵蕤,赵蕤在当世颇具名望,但他不屑为官,比之“天下何人不识君”的李邕,认得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了。严庄看了半天猜不出他是何人,但见他仙风道骨,仪表不凡,自也不敢轻视,叉手捧心,含混地道:“在下景城严庄,见过老前辈。” 程昂却识得赵蕤,躬身道:“拜见东岩子。” 严庄果然博闻强记,经程昂此话一点,立即一躬身道:“原来是东岩子赵蕤赵太宾,庄竟一时不察,死罪啊,死罪。” 赵蕤睨了一眼程昂,继而对严庄一哂道:“老夫一介山野匹夫,你不认得我也是理所应当。诸位平卢的朋友怎地到江南之地来斸壁寻宝啊?” 严庄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赵蕤定是从这小童儿江朔处得知自己一行人的底细,他略一忖量,笑着答道:“实不相瞒,我等寻这鼍皮乃是为了做战鼓,平卢军新置,乃大唐东北极,安节度使肩负保境之责一日不敢懈怠,闻江湖盗魁新得鼍龙皮,故谴二公子庆绪,尹子奇先生,并庄等一行人南下,一是为求鼍皮制鼓,二是广结天下英杰,揽请有识之士充我平卢栋梁,为国家效力。” 赵蕤道:“说的倒好听,那你们想必是吃了闭门羹,才又到此处寻皮子么?” 严庄知他明知故问,也不点穿,回道:“盖因王帅欲将彼皮制成乐鼓献于明皇,我等自然只能另想他法。” 赵蕤点头道:“那安节度使要鼍鼓何用啊?” 严庄道:“辽东之地旷远,冬月雪密风骤,相隔十几丈军令便难传递,如有声传千里的鼍鼓,那指挥军队行止可就方便多了。” 赵蕤道:“听说安大帅镇抚边胡,用的是请客吃饭之法,要着军鼓何用?” 江朔奇道:“请客吃饭之法?难道请胡虏吃顿好的就能让他们退兵么?” 赵蕤笑道:“听说咱们这位安大帅啊,多次诱骗奚人和契丹人来饮宴,席间在酒里放入莨菪,待将赴宴之人迷倒了,便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向朝廷献捷,据说依此法杀了数千人呢。” 江朔道:“如此行径似非侠义道所为。”李白平生最推崇侠客,因此江朔年纪虽幼,判断是非也不自觉地以侠义道为准绳。 赵蕤一撅胡子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谁管你侠不侠义。” 严庄道:“流言蜚语,何足凭哉,东岩子勿被小人蒙蔽。” 赵蕤睨着何千年、何万岁道:“是否流言蜚语,这两位奚人兄弟怕是最清楚不过了。” 二何闻言都面有惭色,转过头去不敢面对赵蕤。原来安禄山这几年声势极盛,先后诱杀奚人四位头领,更收降了不少奚人为其仆从,何氏兄弟便在其中。两人虽是胡人,不通中原教化,但投靠杀死无数同胞的安禄山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二人不似严庄巧言令色,不会撒谎,被赵蕤一问,心里羞愧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转过头去默不动声。 尹子奇喝道:“与此獠没什么好说的,快些处置了他二人,我们即刻北返。” 赵蕤笑道:“杀人灭口么?怕没这么容易。” 尹子奇不说话,只拿眼左右扫了一下何千年兄弟俩,二人即向前跃出来拿赵蕤,其他扈从自顾将鼍皮卷起来以皮索捆好。 二何不知赵蕤底细,不敢贸然出招,抽出随身所佩弯刀,一左一右缓步上前,江朔见状双手握着七星宝剑挡在赵蕤身前,赵蕤看他剑未出鞘,双手握着剑茎如掣棍棒,看起来浑不会武功,他奇道:“童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会刀剑功夫么?” 江朔急道:“夫子你快走,我能抵挡他们一时是一时。” 赵蕤捻须笑道:“对方可都是高手,你既不会武功,只怕一时半刻也抵挡不了。” 二何兄弟对视一眼,不知两人说的是真是假,何万岁拿眼一瞟何千年,二何兄弟原是山中猎户,攻守进退互为援手颇有灵犀,何万岁是长兄,何千年知长兄让他先上,于是抢步上前,挥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向江朔左肩斜斜劈,江朔虽说要“抵挡”,真见何千年砍来却哪敢招架,危急关头脚下自然而然踏出穿星步,横跨一步避开来刀,何千年这一刀本是虚招,见江朔闪躲,弯刀平抹,横着划了一个圆弧劈将过来,这一刀何千年使了五成劲,饶是如此,若然砍中只怕也要立时被斩成两段,江朔穿星步早已练的熟了,行在意先,他不退反进,向前跨步,竟然跑到了何千年刀锋的前面,何千年暗吃了一惊,手上却不稍停,抢上一步,刀由下而上又划出一个圆弧直削江朔胁下,江朔却早已向前窜出,何千年这一刀又砍空了。 何千年三击不中,不禁有些焦躁,挥刀连砍,却都被江朔避开了,何千年越砍越急,江朔也越跑越快,何千年刀法虽快,却无论如何追不上江朔。江朔眼看只几步便要冲出大殿,他忽而想到还要保护赵夫子,怎能一走了之,念及至此,又掉头往回跑,何千年不料他突然回头,竟被他从胁下穿了过去。 江朔刚穿过何千年没跑几步,忽觉劲风扑面,原来是何万岁的弯刀砍到了。 第45章,北溟一派 何千年甫一出手,何万岁便在他身侧游走,他兄弟二人一贯如此,虽然对手只是一个看起来不会功夫的小童儿,也仍是两人一齐进退,他二人都是奚人,自然不懂得什么中原武林的规矩,现在两个大人夹击一个孩子也丝毫不以为耻。 江朔原来躲一个何千年不甚费劲,何万岁加入之后形势急转直下,何千年右手持刀,何万岁则是左利手,他兄弟二人分进合击,一横扫则一竖劈,一攻下盘则一袭上路,但一则江朔身形矮小,二则穿星步实在太过神妙,二人合力竟仍砍他不中。 三人围着“鼍王庙”大殿打转,二何兄弟将两柄弯刀舞出无数光弧,江朔在两人之间如燕穿行,背后便如拖曳着两道烂银的翅膀般。 赵蕤在一旁袖手旁观,眼见江朔不支,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江小哥儿你身法不错,就是脑筋不太灵光,实在好笑。” 江朔但觉眼前身后都是刀光耀眼,几次险些被砍中,如非下意识迈出的穿星步方在最后关头堪堪避开,早就被砍成十段八段了,他百忙中回道:“赵夫子,你还不走却来嘲笑我,我不会武功,除了逃跑可不会别的。” 江朔一开口,大殿内众人皆吃了一惊,须知天下轻功均需提气方能施展,他竟能一面疾奔一面说话,虽然说话语气窘急,但丝毫不见气短之相。何氏兄弟也暗暗吃惊,他二人已是全力施为,这童儿看似左支右拙却实则一片油皮都不曾擦破,此刻二人提气疾跑之余,绝无开口说话之能,难道这童儿竟然深藏不露,故意戏耍他二人不成?可看他除了步法神妙似乎不会别的功夫,两人同时念及此处,互相望了一眼,刀法中多了一丝谨慎,以防江朔突然暴起反击,如此一来出刀不免迟滞,更加砍他不中了。 赵蕤道:“他二人的这套圈圈套圈圈的刀法,看起来挺唬人,实则漏洞百出,你却只知闪避,岂不好笑?” 此刻二何生了迟疑之心,攻势稍缓,江朔压力顿减,他对赵蕤喊道:“我却看不出来什么破绽,赵夫子你既然看出破绽快告诉我。” 赵蕤道:“这圈圈刀法猛则猛矣,但出招必要先向后挥出半个弧圈,只要见他起式便知后招,岂非大大的破绽?” 江朔闻言转头再看二何出招,果然都是轮开臂膀向后挥出,再向前循着原路划出圆弧,江朔只见其挥刀便闪身避开,两刀遁着圆弧路径劈来自然砍他不到,江朔即能料敌机先顿时觉轻松了不少,边在两人之间游走边对赵蕤说:“夫子,这法子果然灵验。” 赵蕤却大摇其头,道:“说你脑筋不灵,忒也的笨了,他刀圈舞得这么大,你躲什么,只需钻进圆弧圈里去,他却如何砍你?” 江朔此前心里害怕,见着刀光便躲,但对方两个成年大汉,身高手长,刀光笼罩范围甚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退的越远对方刀来的越疾,步法虽然神妙却始终摆脱不掉二人,现经赵蕤一提点,再看两人舞出的刀圈虽大,刀圈与身体之间却有极大的空隙,他越看空隙越大,终于壮起胆子看准机会冲入何千年的刀圈之内。 何千年大吃一惊,但刀锋无法回转,急出左掌去拍江朔,江朔展开北玄武“灵蛇缠龟”的身法,贴着他身侧从右胁下穿过,何千年右臂收刀不及已然劈下,左一掌险些拍在自己右臂上,急忙沉腕撤肘,两臂相交竟把自己抱了个满怀。 何万岁见状,急忙从旁挥刀直削贴在何千年身侧的江朔,江朔却不退反进,侧滑一步又冲破了他的刀圈,何万岁惊骇之下硬是圈臂回砍,江朔却早已从他左胁下穿出,又到了外圈,赵蕤突然喝道:“推他臂节。” 江朔不及细想,举手便推何万岁左肘,这一推力气不大,更无章法可言,但何万岁这一下挥刀回砍势大力沉,支点全在左肘之上,江朔虽只轻轻一推,何万岁便收势不及,眼看要砍到自己右肩上,急忙将身子右旋,虽然右臂得免,但这一下转的甚急,脚下拌蒜,险些跌倒。 江朔不想赵蕤略一点拨,竟然立刻将何氏兄弟搞得手忙脚乱,恐惧之心顿减,耳听得脑后劲风袭来,知是何千年又攻到了,他立刻旋转身体,向何千年怀里撞去,这穿星步又名“飞燕步”,极是轻盈迅捷,何千年虽知江朔要冲入怀中却竟然阻挡不住,吃一堑长一智,他知道贴身一定打他不到,万般无奈只能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刚想挥刀,却见江朔已撞到右臂肘腋之间,不得已再退了一步,原来江朔聪颖,已知只要制住手肘对方便无法挥刀,此刻他怯意大减,童心大盛,何万岁上前援手,也被江朔如法炮制,逼得连连后退。 安庆绪一行人先前只道是江朔矮小灵活,二何兄弟一时追他不上,均觉好笑,没想到赵蕤只指点了几句话,江朔便反客为主逼得两兄弟频频后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尹子奇乃此行武官头目,更是二何的师兄,当即怒喝道:“退下,别在这儿丢人了。” 然而穿星步中这“灵蛇缠龟”的步伐讲究一个粘字诀,此刻二何兄弟被江朔粘上,便是想退下,也一时脱不了身,两人砍又砍不到,退又退不走,委实狼狈的很。尹子奇看得怒极,不顾身份,跃过来挡在兄弟二人和江朔之间,嘴里骂道:“两个没用的东西。” 江朔此刻玩性大发,还想绕过尹子奇再去追二何兄弟,却见尹子奇当头一掌缓缓推来,江朔急忙闪到一边,却不料抬头一看,尹子奇单掌仍在缓缓拍落,他接连变换了几个方位,均被尹子奇掌风阻住,想向后退尹子奇的掌风便也如影随形的跟上来……说也奇怪,二何兄弟的刀虽快,江朔却尽都躲得开,尹子奇的来掌虽慢,却觉得周身都被他掌风笼罩,进退不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尹子奇仍是不疾不徐慢慢逼近,江朔眼见避无可避便要被他一掌拍中,尹子奇出掌虽慢,但风声却是不善,如被击中只怕凶多吉少,危急间,江朔忽觉背后一股大力传来,被提起衣衿凌空飞到向后面,稳稳落地,他脱离了尹子奇的掌风,顿觉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赵蕤不知何时移到他背后,左手提起他向后一抛,同时出右掌和尹子奇对了一掌。 尹子奇不知赵蕤底细,双掌一触便觉对方内力雄厚深沉,他不愿和赵蕤比拼内力,掌力疾收,向后退了一步。赵蕤也向后退了一步,仍挡在江朔身前。 两人对望了片刻,赵蕤笑道:“小孩子闹着玩,阁下何以一出手就要以‘烛龙功’取他性命?” 尹子奇闻言暗暗吃了一惊,原来天下武功除中原释、道两家修炼内力,其他域外武师均以修炼外功为主,经年累月地勤练外功亦是力大势沉,然则外功虽然精进的快,却不如内功固本培元愈练愈强,因此练外功的一旦过了壮年便走下坡路了,练内功的则是老而弥坚,年岁越大内力越是深湛。但凡事总有例外,塞北苦寒之地便出了一位不世出的武学大宗师,竟然自悟了内功修炼的法门,此人自号“北溟子”,所创的功夫便叫“烛龙功”,尹子奇便是北溟子的弟子,北溟一门三十年来从未踏足中原,不料赵蕤居然知他所使的功夫源流。 赵蕤见他不说话,便问道:“北溟子是你什么人啊?” 尹子奇只得回答:“乃是家师。” 赵蕤道:“当年在天台山玉霄峰与汝师一别,转眼已三十多年过去啦。” 江朔奇道:“赵夫子,你和这尹老的师父还是好朋友么?” 赵蕤嘿嘿一笑,道:“认得倒是认得,却称不上朋友。这位北溟子也算的是位武学奇才,他自悟了绝世武功,只道天下再无敌手,三十年前,他从极北夫余之地来到中原,登门邀战各大门派,挑了不少高手。当时中原武林之首当推‘白云子’司马承祯,北溟子登临天台山玉霄峰之时,老夫与独孤老儿恰也在场。” 尹子奇冷哼一声道:“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怕是你们早就约好了要一齐动手。” 赵蕤道:“司马老儿也算得一代宗师,他自持身份,自不能依多为胜,但一对一较量确也没有取胜的把握,还是司马承祯老儿鬼主意多,他问北溟子,你是要争一时的第一,还是万载的第一?” 江朔奇道:“这有何区别?” 赵蕤道:“司马承祯说自己年过花甲,年老力弛,若说要争这一时第一么,那就不用比了,自然是北溟子天下第一。然而江山代有才人出,人寿不过百年,千秋万载以下是否第一可就难说了。” 江朔问道:“那如何才能做万载第一呢?” (本章完) 第46章,万载第一 赵蕤道:“北溟子也有此问,司马承祯道那也容易,我们只文斗不武斗,将自己最得意的武功说将出来,如对手无破解之法,那便是第一武功绝学,其后代传人照此修习自然也是天下第一,那岂不是万载第一么?” 江朔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尹子奇又哼了一声,道:“如此一来,他三人各擅胜场,便能以三敌一了。” 赵蕤道:“是了,司马承祯正一派内功最为精纯,独孤老儿的穿星步轻功独步天下,赵夫子我不才,擒拿点穴拳脚功夫还有点微末的道行。” 尹子奇冷冷地道:“东岩子过谦了,这袖里乾坤若是微末功夫,这童儿早就丧命二何之手了。” 江朔吃惊的看着赵蕤,赵蕤穿着长衫,此前双手一直拢在大袖内,他闻言哈哈一笑,甩了甩袖子,扑簌簌落下几枚土块,原来墙倒塌之际,赵蕤随手抓了几块墙上脱落的泥灰,这泥灰年深日久,在手里碾碎了便似小石子似的。赵蕤将其扣在手中,每当二何兄弟刀锋要砍上江朔之时,他便弹出一枚小土块,将刀锋打偏,因此江朔才能在双刀之下如此进退自如,否则他从未有过临敌经验,纵使穿星步再怎么神妙也难以躲开两人的每一击,只是土块极小极轻,赵蕤力道又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是将刀刃打得偏斜了一些让童儿恰能避开,以至于江朔和二何兄弟都没发现。 赵蕤拍拍手笑道:“我看两位郎君也是和这童儿玩笑,否则一个小娃娃如何能接这么多招?赵夫子我只是看他二人失手要砍上童儿之时从旁框正而已。”他把二何兄弟砍不中江朔说成是故意为之,反把两人砍正之招说成是失手,说得二何兄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其他人听了既感好笑,又惊异于他手法之诡异莫测。 程昂却道:“赵夫子,那日比武之事后来如何?”他做平卢军的内应,本令人不齿,但他却丝毫不以为耻,还自顾追问赵蕤。 赵蕤倒也不以为意,道:“那日比武么,便是北溟子出一招,我们三人出一招,双方或说或比划,虽不交手相斗,但大家都是会家子,看对方出招便知自己能否抵敌,如此拆了三日三夜,凭虚交手只怕有上千招,始终不分胜负,其实北溟子出招,内功、轻功步法、招数都是自己的,我三人出招却是集三家之长。用的是司马承祯的内力,独孤问的步法和夫子我的短打手法。因此北溟子所述武功是使得出来的,我三人所述功夫却其实是使不出来的,当然不是说做不到,而是要使出我们口里所说的功夫,须得一人通晓三家的功夫,但正一内功、飞燕穿星、乾坤掌法这三门功夫均需下三十年以上的苦功,甚至于一生苦练也未必能有大成,如何能有旁暇去练其他功夫呢?就算谁能寿活百岁,把三样功夫都练熟了,届时也已年老力衰,不堪一战了。因此说北溟子一人身兼两项绝艺,其聪明才智可说已是世无敌手了。” 江朔道:“那北溟子既然才智绝伦,难道他看不出来你们所说的招数是使不出来的么?” 赵蕤道:“他如何不知?只是司马老道事先和他言明,比的是武学招式的高低并非个人功夫的高下,北溟子要争这万载天下第一,当然不能说不许别人用几样功夫合起来和他比试,因为难保后世不会出个奇才,身兼数项绝学。况且当时他对自己所创的两门功夫非常自信,以为天下武功无出其右者。” 程昂道:“如是寻常比武,打起来没完,打几百上千个回合也是可能的,但这文斗么,只消把每一着功夫都说上遍,看有无破解之法自然就分了胜负了,怎能斗三天三夜,上万个回合呢?” 赵蕤白了一眼程昂,笑道:“这位程世侄,人品不怎么样,见机倒是挺快的么。”他那日听江朔讲述前情,就说程昂有问题,今日见其他人都是北人打扮,只程昂是南方人的穿着,便知此人就是程昂,因此戏虐了他一句。 程昂却毫不动怒,笑嘻嘻的叉着双手,仿佛赵蕤说的是别人,赵蕤也不与他多言,续道:“刚开始,北溟子出招极快,我们却出招甚慢,只因我们乃是三人,他说出一招,我们便要商量如何应对,脚下如何走位,手上如何出招,内力如何运转……一百招后,我三人以心意渐渐相通,进退圆融,对北溟的功夫路数也有所了解,是以出招越来越快,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再过一百招,北溟子出招开始慢了,我三人愈发默契,出招越来越快,每有神来之笔,北溟子思忖多时才能想出应对之法……然而他思忖半天之后出招奇绝与此前所使的甚不相同,如此几次,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是在自创新招,独孤老儿道他能自创,难道我们就不行么?于是我们三人也绞尽脑汁创出新招来对付他。如此一来,双方如下棋进入官子一般,有时一两个时辰才出得一招。因此各人此前所学的功夫其实在头一天就比完了,后面两天全都是在绞尽脑汁思索新的招数。” 江朔此前看葛如亮与南霁云等人动手,已得窥武学之妙,方才与二何弟兄过招,他虽只会躲避不会还手但得赵蕤暗中相助,因而丝毫不觉刀剑之可怖,反而觉得新鲜有趣的很。他听赵蕤说四人比武到后来,居然开始自创武功,不禁心神往之,脱口而出道:“如此乐事,可惜我晚生三十年未能躬逢其盛。” 程昂嗤笑道:“你就是早生六十年,恐怕也轮不到你上玉霄峰。” 赵蕤却拍了拍江朔的肩膀嘉许道:“好孩子有志气,很好。不过其实那日峰上之凶险实不逊于真刀真枪的交手。” 江朔奇道:“赵夫子,你们只是嘴上说说、手上比划,并未真的动手,怎么会凶险呢?” 赵蕤道:“双方思考的越久出招越是奇险,这就好比你在心中想象万丈深渊,不用真的走到悬崖之上,也能会觉得腿软。” 江朔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想象了一下,觉得确实如此,脚下真有点打摆。赵蕤见他闭着眼睛双腿微微打颤,不禁哈哈大笑道:“你看,夫子我所言不虚吧?不过这只是个比喻,其实当日可比这凶险的多,彼时我们四人都全神贯注默想对方的招式,心念到处体内真气自然流动,便似真与对手交战一般,如一时无法破解对方招式,便觉胸闷气窒,仿佛真有一股内力攻来一般。很快我们四人都有了类似的感觉,便知此乃心魔,修炼上乘内功的最怕遇见心魔,一时不慎轻则伤了筋脉重则立时倒毙,各人具都盘腿打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抱元守真以防走火入魔。这样一边运功压制心魔,一边思索破解对方招数之法,出招越发的慢了。独孤老儿的功夫走的是轻灵一路,内功修为稍逊一筹,不一会儿便险象环生,而夫子我也是心中烦闷,嘴里燥苦,怕坚持不了多久也要呕血。这时司马承祯出双掌各抵住我和独孤老儿的手掌,我但觉一股和润的内力传来,心中烦闷顿减,转头看独孤老儿也眉目渐舒,我二人也各出一掌与对方相抵,如此我三人内息相连,互相驰援便无走火入魔之虞了,只是如此一来就真成了三人围攻北溟子一人了。” 说到此处,尹子奇又“哼”了一声,赵蕤不加理会,续道:“那时节已是暮秋,玉霄峰上已经很冷了,但四人均如坐蒸笼,北溟子出完招,我三人苦思对策之际头上均冒出阵阵白烟,而我三人一旦想出对策,讲反制招数说出,便轮到北溟子头上冒烟了。四人头上轮流冒烟,好似四个人肉香炉一般,实在是好玩的紧。”说到此处赵蕤嘎嘎干笑两声,语气中却殊无笑意,尹子奇、何氏兄弟、程昂等都是行家里手,均知当时情形之凶险,单是听着也觉口干舌燥,如己亲临一般。 赵蕤接着说:“我等皆知此刻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不是北溟子死就是我三人毙命当场,其实我们和北溟子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并非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但各人都全力应对,穷尽所能方能不败,实在不敢有丝毫退让,我看北溟子恐怕也是如此想法,只是他也无法收手…… 就在这紧要关头,忽听峰下一人作偈道:‘於一切境上不染,名为无念;於自念上离境,不於法上念生。’我等闻听此言,都心头一震,若有所悟。 那人来的好快,说话之时还在山腰,几句偈语说完人已上得峰来。见一老僧盘膝坐在我等四人中间,续道:‘无者无何事?念者何物?无者离二相诸尘劳。真如是念之体,念是真如之用。性起念,虽即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常自在。’ 我等此刻全力运功,除了峰上四人,身边就是天崩地陷也不会为之所动,但这几句话以极深厚的内力传送入耳,却听得真真切切,语音刚落顿觉心内一片清凉,争斗之心立时熄灭。” 第47章,星垣北狩 赵蕤顿了一顿道:“但见北溟子坐在地上身子晃了两晃,‘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继而哈哈大笑,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那老僧叉手施礼问道:‘请教大师法号。’那老僧道:‘听闻檀越要来漕溪拜访,老衲不请自来,还请勿怪。’” 江朔惊呼:“原来是慧能大师!” 赵蕤点点头道:“小子年岁不大,知道的倒多,不错,来者正是漕溪慧能。北溟子继续打坐了片刻,便站起身来,对众人拱了拱手,下山去了,从此以后再没见过他。我们老哥三个则又运了半个时辰的功,才能行动自如。” 江朔道:“这样看来,还是北溟子功夫高些。” 赵蕤点头道:“若是单打独斗,北溟子实是当世无敌了,就算慧能大师也未必能胜。” 尹子奇“哼”了一声道:“老夫子还算有自知之明,只可叹家师听了慧能和尚一番话就回返北地,再未踏足中原。” 赵蕤道:“原来如此,难怪再无他的音信,你师父他还好么?” 尹子奇道:“家师康健,只是他近些年多在闭关,等闲也见他不到。” 赵蕤道:“没想到北溟子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用功么?但人力终有尽时,功夫练到一定境界,若非机缘遇合,要再上一层楼实是难于登天。当年我三人和北溟子文斗,开始还有所保留,后来各人将本门功夫和盘托出,互相以别家功夫与本门互相印证,实是获益良多。” 他转头对江朔道:“独孤家的穿星步原本只有四象二十八宿步法,中间的星垣步却是独孤老儿从北狩步中悟出来的。” 江朔脱口而出惊呼道:“竟还有比穿星步更神妙的轻功?” 赵蕤道:“穿星步乃独孤家的绝学,独步武林无有匹者,我们初时也认为就算北溟子内外功夫都是当世第一,但若单论轻功只怕比不上穿星步。司马老儿和我老夫子的功夫加上独孤家的身法,要胜北溟子料也不难,不想甫一交手,穿星步便落了下风,处处为北狩步所制。” 他又自顾自解释道:“独孤问是秦州独孤信的旁枝,他家历代是武人世家,后来祖上出了一位异类,此人不习武却修文,做了太史台的司历,这位独孤司历每天盯着夜空看,居然将家传武功和星图结合起来,创出了穿星步。好巧不巧,北狩步也是北溟子观星而创的功夫。只是独孤司历是专司天文,按星空舆图所创轻功繁复庞杂;而北溟子本是北地猎户,胸中文墨有限,他所创的北狩步只取北斗璇玑四游之象而已,他自言仰观北斗七星运行,如地上猎户布阵狩猎,因此称为北狩步,这本是一套阵法,北溟子又自创了一种叫移形换影的法门,一个人能占七个星位,是以与他一人交手便如同时和七大高手过招,如何能胜?” 江朔瞪大了眼睛道:“一人如何能同时占七个星位?” 赵蕤道:“我们原也不信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但北溟子给我们展示了一下,原来是他身法既绝,更兼有绝顶轻功加持,每占一个星位,便能同时照拂七个方向。” 江朔听了连连咋舌,问道:“那独孤丈是也悟到了这移形换影的法门么?” 赵蕤道:“非也,非也,一是独孤问没有这么高的内力支持,不可能一人占七星;二是他也不屑于拾人牙慧。独孤问也是独孤家的异类,他痴迷律吕,尤擅制做乐器,他天资虽高,对武功却不甚精研,但他那日处处为北溟子所制,不禁激发起了万丈雄心,从乐理中创出了星垣步。” 在场众人皆见过那日独孤问那直如鬼魅般的身法,但无论如何想不到这绝顶轻功与乐理有何共通之处。 赵蕤续道:“独孤问言北狩步依靠纯阳内力驱动,至刚至强,如主帅坐镇中军,挥斥方遒,讲究先发制人;而星垣步则按乐理三分损益法,三分而益一为律,三分而损一为吕,如此循环往复方合阴阳之道,便如左右紫薇垣,合抱拱极,是后发制人的功夫。” 江朔细想当日葛如亮在屋子内施展的步法,不似湘儿教他的步伐那般轻灵,而是端凝如岳,却偏能后发而先至,似缓而实疾,自己以穿星步中四象各法均无法通过,想来便是湘儿爷爷后创的星垣步。旋即又想到那日在湖边赵夫子能轻易拦住自己,想必也是学了这星垣步的缘故。 尹子奇冷冷地道:“夫子好兴致,陈年旧事说个没完。” 赵蕤摆摆手笑道:“人老了,不知怎的就絮叨起来了,好啦,你们走吧,这鼍皮本无主,谁得了去,我老夫子也不在乎,又或谁人坐这江山与我也不甚相干。” 严庄与安庆绪听他这番话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原来安禄山早有不臣之心,此番让他们一行到南方寻鼍皮,也是要制成战鼓,为将来打大仗做准备,北征奚人云云原是托辞,听赵蕤之言似乎隐隐已然看破,怎不心惊。 安庆绪与严庄对视一眼,严庄心领神会,凑到尹子奇身边耳语了几句,尹子奇随即朗声说道:“赵夫子即与家师相识,何不与某等一齐北上叙叙旧?” 赵蕤笑道:“赵夫子老咯,这些年疏于练习,武功也荒废了,去见北溟子做甚?” 尹子奇道:“夫子不愿意去原也勉强不得,不过这位江小友须得跟我们走一趟。” 赵蕤闻言一诧随即醒悟,仍是笑道:“是了,这少盟主么,若没人认那便啥也不是,但若有人暗中扶持,挟‘盟主’以令诸侯,倒也大有可为。” 严庄见被赵蕤说穿计谋,也不着恼,对赵蕤一拱手道:“当日李使君说的明白,立江小友为‘少盟主’,以葛如亮为‘代盟主’,没想到还没隔夜,这‘代盟主’就要对‘少盟主’下手,我等虽是外人,亦颇不忿啊。北人重诺,最看不得这背信弃义之举,我等欲助江少主,此乃阳谋,并非阴谋诡计。” 江朔知道葛如亮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动手的原因并非是觊觎江湖盟主之位,而是为了治楚楚夫人的内伤,江朔并不恨他,反而因为自己误吞龙丹而自责不已,他听严庄如此说,忙道:“不是这样的,这盟主我原也不要做的……” 他还待再讲,程昂打断他道:“少主宅心仁厚,却不知世间险恶,俺老程本就对葛如亮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不过眼,今有北边的朋友帮忙,程某自也会全力辅佐少主,李使君说过的话,定过的事,不由得他们不认。” 江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严庄又打断他的话头,道:“江少主,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此处虽是巨浸帮的所辖,但震泽、彭蠡诸帮在此眼线众多,敌友未明,不若先随我等北上,立身安稳了再徐图之。” 江朔道:“我,我……” 尹子奇已不耐烦了,道:“小子拖沓!”伸手就来抓江朔的腕子。 赵蕤在旁大袖一挥,也不见使了多大力气,却将尹子奇的手弹开,尹子奇退了半步,眉眼登时立了起来,道:“我敬你是前辈,可不要以为我便怕了你。” 赵蕤道:“老夫子我十几年没和人动手了,今日正好让我看看你跟令师学了几成本事。” 尹子奇“哼”了一声,也不多言,踏上一步,举掌便打,江朔见他这一掌冷峻沉稳,想必便是“烛龙功”了。 赵蕤袍袖一抖,手掌仍是藏在袖内,往外一捺,将尹子奇这一掌推开,尹子奇斜向外跨出一步,又拍出一掌,赵蕤侧身一步,让开来掌,却挥袖击尹子奇面门。尹子奇身随掌转,绕着赵蕤连连出掌,越打越快,赵蕤也跟着疾转,双袖挥舞不断拨开尹子奇来掌。 江朔见两人功夫迥异,尹子奇步伐凝稳,他本就身材高大,步子迈得极大,此处地上铺设的砖石早已糟朽,他每踏出一步就在地砖上印出一个深深的脚印。江朔低头看果然是北斗七星之状,只是他步伐连环相扣,错综复杂,若非江朔学过穿星步,寻常人也看不出其步伐上应天象之变化。北斗七星又称“璇玑”,在星空拱极一年中运动颇速,角度变化多端,北溟子便是夜观北斗四季的变化而悟出了“北狩步”,因此北狩步虽只七星,看似简单,但实则变化无穷。烛龙功亦不追求招数精奇,而以纯刚内功取胜,与北狩步配合正应了大道至简之理。 而赵蕤袖里乾坤的功夫则是轻灵奇巧的路数,不与烛龙功硬碰硬,双手藏在袖内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不断弹开来掌。他脚下步法便是独孤问当日为克制北狩步所创出的星垣步,星垣步包含三垣七十六星官,共是三百五十星位,江朔虽未学过步伐,但在习习山庄见过星图,他记性极好,所有星官方位都牢牢记得,此番见赵蕤一路走将下来便如在教他习练法门一般。三垣即太微、紫薇和天市三垣,在星图中均是左右拱卫之状,再看赵蕤脚步确如屏藩,将尹子奇牢牢圈在垓心。 (本章完) 第48章,烛龙视暝 赵蕤、尹子奇二人越打越是诡谲,赵蕤在外围着尹子奇团团打转,手上却是守势,尹子奇被围在内圈,手上却纯是攻势。江朔看得入迷,这才知道原来攻守之道可以如此配合,赵蕤衣袖长大,不知其手法如何,但尹子奇掌法路数却不多,因烛龙功本是内家功夫,反反复复只一十六路,全凭北狩步变换方位,方显得变化多端。江朔既知其步法之奥秘,不消片刻便将烛龙功一十六路掌法记得熟了。 两人打了一百多回合,江朔正看得入迷,忽见尹子奇破圈而出,直奔他而来。这一下非但江朔吃惊不小,赵蕤也颇出乎意料,他双掌疾出,一齐拍在尹子奇背上,尹子奇也不回身硬接了这两掌,身子只栽了一下,向江朔扑击之势丝毫不减。原来尹子奇和赵蕤缠斗之际已知凭自己轻功和掌法实难取胜,但自己内力却强于赵蕤,便运劲在背硬接了赵蕤双掌,向前抢出直取江朔。 江朔方才看二人出招换式正自入迷,见尹子奇右手抓他肩头,正是两人拆招中第三十七合,知是虚招,只待江朔侧身避让,便绕到背后出左手拿他。江朔按赵蕤应对之法,不退反进,斜身将肩头避开,出右拳直击尹子奇前胸,照尹子奇此前打法应该同样侧身闪过来拳,两人脚步向错换位再拆下一招,可尹子奇与赵蕤过招时,忌惮他招数奇诡才侧身避让,江朔一个童儿软绵绵一拳打来,他如何会避?尹子奇左手迎上来伸手就抓,江朔不通拳理不知拆解之法,被他一把握住拳头。 尹子奇一招得手,用力一捏,他内力高深,料想这一捏童儿立时就要痛的昏死过去,不料江朔这小小拳头内竟有一股内力喷薄而出,将他左手弹开。尹子奇心里暗吃一惊,不及细想,第二招紧接着发出,右手一掌疾拍江朔胸口。 这一招几乎是下意识的发出,一打出尹子奇就后悔了,他本拟掳了江朔去,并非要取他性命,然而这一掌使得太过刚猛,只怕要一掌就要把童儿胸肋摧折,但再想收力已是不及,他内力疾收,但掌上仍带了三分内劲。 不想江朔却知此招乃是尹子奇和赵蕤第五十四合时所使的变化,他想也不想举左掌和尹子奇对了一掌。这下连赵蕤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尹子奇长的十分高大,江朔却是个总角小儿,两人手掌差了一倍不止,尹子奇这一掌势大力沉,仿佛要把江朔拍在地上。不想“篷”地一声,两人竟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这烛龙功内力修行之法与中原武功颇不相同,烛龙之名取自山海经,传说极北苦寒之地没有日月,靠神兽烛龙睁眼为白天,闭眼为黑夜,所谓“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因此烛龙功也是一阴一阳,一刚一柔,表里只一十六路掌法,实则内里阴阳变化无穷,赵蕤三十年前文斗之时听北溟子亲口解说过,知道厉害,因此不敢与尹子奇对掌,只以袖里乾坤的功夫弹开他的拳掌。 方才尹子奇左掌一捏用的纯阳内力,被江朔弹开还不以为意,右掌再打时换做了阴寒的内劲,虽然未尽全力,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但要是拍在寻常武师身上,对方登时就要寒彻骨髓、气血冰凝而死。不想江朔接他一掌,竟然浑如不觉,再看自己右掌竟然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尹子奇心中大惊,不敢相信这小小童儿竟会如此高深的内功?而且听师父北溟子述说中原武功路数,从未听过有走阴寒一路的内功。他心惊之余竟然又退了半步,一挫掌对身后众人道:“带上鼍皮,走!”安庆绪一诧还待要问询,严庄虽不会武功但也看出尹子奇似乎是吃了暗亏,一拉安庆绪的袖子道:“二公子,大局为重,鼍皮不容有失,余事将来再做计较。” 赵蕤本对鼍皮无甚兴趣,看着平卢众人卷起鼍皮,拥着安庆绪和严庄出庙走了,也不加阻拦,他见江朔和尹子奇对了一掌只怕他受了内伤,绕过来挡在江朔之前。尹子奇、二何兄弟和程昂断后,也缓缓退出庙门。 出得庙门,尹子奇向赵蕤拱手道:“改日再向赵夫子讨教。” 程昂则对江朔叉手,半带戏虐地道:“江少主,后会有期。” 听几人脚步声远了,赵蕤才放下戒备,转身来看江朔。却见江朔右手握拳,左手成掌,严正以待僵立在那边,赵蕤道:“好啦他们已经去得远了。”上前一握江朔右腕,却觉江朔右腕热如火炭,急忙缩手,再摸左手,却是凉如寒泉。原来是江朔方才和尹子奇对了一拳一掌,之所以没有吃亏,乃是体内两股内息自起相抗的缘故,但尹子奇两次都是一触即撤,江朔这内力则是能发不会收,登时内息阻滞,呆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赵蕤不知其中其中缘故,只道是尹子奇出手狠辣,以烛龙功伤了江朔的经脉,他以掌按在江朔后心想帮他推宫活血,不想却被江朔体内内息弹开。赵蕤心道这烛龙功原来竟如此古怪,他知此时刻不容缓,多耽些时候童儿就要内息闭塞而死,却道:“还好天助童子,此处正在茅山脚下。” 他不敢再抓江朔,双手一振用袖子卷起江朔,将他横抱在怀中,快步向茅山上奔去。 江朔虽然身子不能活动,心智却仍然清醒,他躺在赵蕤怀中,见两边林木飞也似地向后退去,但觉迅如奔马,这才知道赵蕤轻功竟然如此了得,自己所练的穿星步还不到赵夫子一成的功力。 如此跑了几里地上了山路,赵蕤丝毫不见气短,反而愈跑愈速。如此奔行了半个时辰,见了广大的道观也只避开,并不进入,直到了一座小巧雅致的道观门前,赵蕤也不叩门,径直跃过山墙落入庭院,忽听人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紫阳别院?” 江朔感到赵蕤将他托在左手上,腾出右手连弹,听得“铮”、“铮”两声,赵蕤重又用双手托住江朔,道:“老夫子有急事要找贞隐先生,损了两位兵器,多有得罪。”其势不减,直向西厢偏殿跑去,看来对此处极是熟悉。 左右呼哨声四起,江朔听到远近有十数人赶来,忽然西殿大门左右一分,一人出来道:“众弟子且住,来的是朋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此刻已有十几人落在赵蕤身后的庭院之中,众人一齐道:“谨遵大宗师令。”便即散去,只剩先前阻击的两人回到殿门两侧侍立。 一人道:“不知东岩子大驾光临,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另一人道:“久未见东岩子,不想今日在此巧遇。” 江朔被赵蕤面朝天横抱在怀中,见不到说话的两人,但他觉得两人声音都甚耳熟,先前一人似是那日在习习山庄所见的老道贞隐先生,后一人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赵蕤道:“事关紧急,先让我进来……小心,莫要搭手……” 赵蕤抱着江朔进了西殿,江朔瞥见殿中供奉着扁鹊、孙思邈的塑像,原来是个药王殿。赵蕤将他放在北面的榻上,殿内两人凑上来看,见是江朔一齐道:“怎么是你?” 此刻江朔也看到了两人的脸,一人果然是贞隐先生李含光,另一人是个道士,生得一张阔脸,肤色如同栗,却也剑眉星目,颌下一把连鬓络腮的胡子,透出一股英豪之气,却原来是李白挚友嵩山道士元丹丘,他也自惊奇,但他此刻体内两股真气交战,一边灼热如火炉,一边冷彻如冰窖。除了眼睛还能眨两下,全身都动弹不得,更遑论开口说话了。 李含光已看出不妥,问赵蕤道:“东岩子,这孩子怎么了?” 赵蕤道:“被烛龙功伤了。” 李含光大吃一惊,道:“北溟子重回中原了?” 赵蕤道:“是他弟子。” 李含光问道:“东岩子和他交手了?在何处遇见的?多少人?” 赵蕤道:“就在茅山脚下,十几人,高手就一个,不过么还没到他师父的火候,此刻怕已去得远了。” 李含光对门外两人道:“景昭、湛然,你二人各带十名弟子下山去查探一番,切记不要动手,只需探明对方动向即可。” 门口那两名茅山弟子韦景昭,孟湛然领命,召集人手下山去了。李含光转身回来,他虽是茅山大宗师,但却是赵蕤的晚辈,因此对赵蕤打个稽首道:“容弟子一观。” 赵蕤道:“不用客套啦,若论疗伤之事,赵夫子给你提鞋都不配。” 李含光笑道:“东岩子自谦了。”伸手就要去搭江朔的脉门,赵蕤在一旁道:“小心了,他体内似乎被灌注了阴毒的内力。” 李含光道:“无妨。”分别捏了一下江朔的双手,他手法极其巧妙,甫一触及江朔的两股内息便即离手,两下捏完,李含光眉头一皱,又捏了两下,他思忖了片刻,又对元丹丘道:“丹丘生,你来看看。” 丹丘生比李含光又小了一辈,闻言向赵蕤、李含光各施一礼,上前诊脉完毕,回望李含光,李含光道:“丹丘生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元丹丘打一道稽,对赵蕤道:“依元某之见,不像是内伤,倒像是……倒像是……” 李含光接口道:“倒像是练功走火入魔。” (本章完) 第49章,龙珠化炁 元丹丘恭敬地对李含光道:“贞隐先生所言正是丹丘心中所想。” 赵蕤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二人道:“可是这孩子不会武功啊,不会武功的人又怎会走火入魔?” 李含光问赵蕤:“你知道他是谁?” 赵蕤道:“知道啊,独孤问的孙女婿,李邕闹着玩立的五湖少盟主。” 李含光连连摆手道:“东岩子,这少盟主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日贫道也是见证,不过江小友是孤独前辈的孙女婿这一节,含光却是不知。” 元丹丘奇道:“这不是李太白的书童么?怎么成了独孤家的女婿?还成了少盟主?”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原来都认识这童儿,却原来所知又都不同。 赵蕤道:“先不管那些,含光,你说这走火入魔是怎么回事?江小哥肯定是不会内功的,我早已秤量过了。” 李含光道:“我倒是有个猜测,不过说来话长,目前最紧要的是先把江小友救过来再说。” 李含光出右掌按住江朔头顶百会穴,对元丹丘道:“丹丘生,你点他膻中穴,将内息推回气海。” 元丹丘点点头,也出右掌按在江朔胸口膻中穴上,两人准备已毕,对视一眼,一齐缓缓注入内力。 茅山内功乃天下玄门正宗,既清且正,疗伤之法更有独到之处,李含光已察觉江朔体内有阴阳两股真气,但不知如何驾驭,以至于右手阳气阻于手三阳经,左手阴气塞于手三阴经内。 手三阳经乃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阳小肠经和手少阳三焦经,皆在手臂外侧,属表,故名“三阳经”;手三阴经则是手太阴肺经、手少阴心经和手厥阴心包经,皆在手臂内侧,属里,故名“三阴经”。 三阳经由指端行至头面,故李含光以内力注入督脉百会穴,以通阳脉;三阴经由指端行至胸腹,故元丹丘以内力注入任脉膻中穴,以通阴脉。两人内力注入江朔任督二脉,缓缓流转了几个周天,引导江朔体内的阴阳二息慢慢回流,阳气汇入眉心上丹田泥丸宫,阴气汇入胸口中丹田。 李含光道:“筑基已成。”说着右手仍按住江朔头顶百会穴,左手一拂将他扶着坐起,紧接着左手出二指疾点其咽喉、目内眦、耳后;元丹丘则右手按定膻中,出左手疾点肩窝、乳下、腋下诸穴。 江朔躺着之时觉得两人手按之处如同压着两块巨石,脑中嗡嗡作响、胸口烦闷异常,两臂如被数股丝线拉扯,勒得生疼。坐起之后忽觉脑中、胸口两块巨石沉入腹中,双手如被抽丝,陡然一松,他“啊”的一声大叫,跳了起来,竟活动自如了。两道士见状,一起松手,盘膝坐下,长出了一口气,再看两人额头鬓角已是热汗涔涔了。 赵蕤见状,不无惊奇地问江朔:“你好了?” 江朔动动手动动脚,莫不圆转自如,也没有乏力、酸疼之感。点点头说:“赵夫子,我全好啦,你看一点没事了。” 这下赵蕤也知道他不是受了内伤,如是内伤,就算李含光、元丹丘两人疗伤手段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伤愈得这么快,看样子倒是颇似走火入魔,凡练功走火入魔即是内息走叉了,如不立刻施以援手,顷刻便有性命之虞,落个终身残疾都算是轻的了,但如有人及时以内力从旁相助导引,将走叉的内息导回正途,则一旦气息回归正途便即康复无碍。但江朔明明不会武功,又怎会修炼出这两股邪门的内力呢? 李含光似是知道赵蕤有此疑问,对江朔道:“江小友你先躺下。”又对赵蕤道:“东岩子你来按他气海看看。” 赵蕤走上前来,以手按在江朔脐下一寸半的气海穴,但觉阴阳两股内息正如双鱼互相衔尾,以气海为枢,自阴交至关元缓缓流动,圆转不停。 赵蕤吃了一惊,道:“这两股内力如此浑厚,莫说他一个童儿,我看江湖上成名的侠客都未必能有如此的修为。” 李含光点头道:“贫道自认亦无此修为。” 赵蕤道:“含光你过谦了,你的修为我是知道的,怕已不再在你师尊之下了。” 李含光道:“茅山内力纯是阳罡一路,含光亦无此阴阳相济之能,因此方才我请丹丘生将阴息汇聚到任脉膻中穴,我则将阳息汇于督脉百会穴,再一齐送入下丹田之中。丹丘生虽非茅山子弟,但与我所练内功系出同宗,因此能互为奥援,两人配合无间方能成功,也是江小友造化,恰遇丹丘生到访,今日若只贫道一人,怕是无力同时约束两股内力了。” 赵蕤道:“照你这么说这孩子成神仙啦,十几岁的年纪练成了两大高手穷其一生方能练成的内力,还是截然相反的阴阳二息。” 李含光道:“依贫道看,这两股内力并非江小友自己练成的。” 赵蕤道:“那还能有两大高手传给他的不成?” 李含光道:“正是两大高手传给他的,不过这高手却不是人。” 赵蕤道:“慢来,慢来,莫要和我说是元始天尊、太上道君传给他的,赵夫子却不信有此鬼神之事。” 李含光笑道:“东岩子说笑了,童儿和你说了汉水屠龙之事么?” 赵蕤道:“说了……”他一拍大腿道:“这内力是来自黑龙内丹?” 江朔那日当众讲述屠龙始末之时并未提及程昂给他服了黑龙丹之事,李含光也是此刻根据他的病症方才猜到江朔吞服了黑龙丹,他转而对江朔道:“江小友,我且问你,当日除了黑龙丹,你是否还得了白龙丹呢?” 江朔从未对人提起过白龙吐珠之事,那日葛如亮要杀他取黑龙丹,他知道体内黑白二丹是祸非福,因此对赵蕤也没有提及白龙丹之事。此刻李含光问起,他也不好在隐瞒,点头道:“不敢隐瞒贞隐先生,确是先服了白龙丹。”随即把那日白龙吐珠,他吞了白龙丹前后的种种详情讲述了一遍。 李含光叹道:“福寿无量天尊,小友有此殊遇,可谓福泽深厚。” 江朔不解的问道:“贞隐先生这是何意啊?” 元丹丘道:“朔儿你有所不知,你吞了白龙丹原是必死无疑的,这水中鱼龙的内丹也称龙珠,需以上品醍醐熬炼三日三夜方可服用,盖因龙珠性热至极,需以性平之物熬炼,醍醐系牛乳熬炼所得——从乳出酪,从酪出生稣,从生稣出熟稣,从熟稣出醍醐,醍醐乃天下至平之物,用以熬炼龙珠方可除其燥热之性。” 江朔问:“如未熬炼会当如何?” 元丹丘道:“服之不消片刻便要全身血液沸腾,血管爆裂而死。” 江朔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道:“那我怎么没死?” 元丹丘道:“那就是黑龙珠的功劳了,黑龙珠其性至寒,在你体内压住了白龙珠的热性。” 江朔道:“果然还是程昂救了我。” 元丹丘道:“那倒不然,你也说了程昂给你服黑龙珠之时并不知晓你已吞了白龙珠。他当时可能只是不想让葛如亮得了黑龙珠,但黑龙珠乃天地精华,可避水火,不惧斧钺,一时无法摧毁,如若丢弃又怕被葛如亮寻回,藏在你肚子里是最好的选择了。” 江朔道:“藏在我体内便安全了么?那葛庄主若是……若是……” 元丹丘道:“你是说葛如亮若当即发现立刻将你剖腹取丹,是否可行?” 江朔点点头。 元丹丘道:“葛如亮是营造圣手,所学涉猎亦广,但他对丹鼎之学却是一知半解,莫说在习习山庄他发现你体内有龙珠时已然来不及,就算当日在江心沙洲之上,他立刻将你剖开也是来不及了。龙珠一旦入体,只需行过中脘,便立刻消解了,在你体内所余者唯炁而已。” 李含光道:“很多动物活得久了都能练出内丹,但唯有人能练炁,一切内丹入人腹中便化为炁,此乃物性使然。” 江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似有所悟道:“程昂将黑龙珠塞入我口中不是为了藏,而是要毁掉它。” 元丹丘点头道:“不错,只是他没想到你能活下来,黑龙珠乃至阴之物,照理入腹后化为凛冽无比的阴炁,莫说你一个毫无内力的童儿,就是换一个有内功根基的,只要化丹不得其法,片刻便浑身血液冻结而死,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寒气直透肌骨,尸体如同脆冰,一触而成齑粉矣,那龙珠自然也踪迹全无了。” 江朔吓的直吐舌头,道:“幸好我先吞了白龙珠,这黑龙珠能解白龙珠的热气,白龙珠自然也能解黑龙珠的寒气了。” 李含光道:“不错,如你未服白龙珠,则黑龙珠入腹即血凝而死,如程昂不给你服黑龙珠,则只消等得片刻你便要血沸而死,此二事互为因果,天缘奇巧竟至于斯。” 江朔道:“我后来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也是因为这两枚龙珠的缘故吧?” 元丹丘道:“黑白二珠虽然物性相克,但终究不是你体内自己练出的元炁,你自己无法加以控制,当日你虽不至立死,但若无葛如亮调养,只怕也活不了多久。葛如亮之所以想不到你吞服了黑龙内丹,那是因为他的功夫也是道家一脉,自然也懂得内丹之理,料想你断不可能吞下黑龙内丹而不死,却不知你竟然有此不世奇遇连吞二丹。 第50章,忆昔往事 李含光道:“葛如亮与贫算是老相识了,他涉猎甚广,天文地理无不精通,和他岳父独孤丈一样,兴趣原不在修炼武功上,后来为了治他夫人的伤,他才在内功上下了十年的苦功,他练功本就是为了替夫人疗伤,因此对于内调外养之道颇是精熟,才能压制住你体内二炁,否则就是遇着比他内力更高之人,怕也难以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江朔又问:“贞隐先生,那阿楚夫人又怎么受的伤?受的什么伤,必须得用黑龙内丹治疗呢?” 李含光道:“具体怎么受的伤,贫道也不知道,十年前葛如亮携阿楚来茅山找我医治,阿楚乃独孤问之独女,独孤前辈和乃师白云子司马承祯是挚交,我何有不救之理?岂知一看之下竟是束手无策,当时阿楚浑身经脉逆行,手脚触之灼热异常,我当是她练功走火入魔,但又一想她一个女子,又是人妇,不可能练此等强阳好胜的内功,果然葛如亮说她是被仇家以内力击伤。” 赵蕤道:“赵夫子久在西蜀,竟然不知独孤老儿的独女被打伤之事,天下武功至阳至刚者莫过于少林,难道小妮子是被少林派打伤的?” 李含光摇头道:“含光与少林南宗神会颇有交情,少林派功夫刚则刚矣,却中正平和,如中天之日,和暖而不暴烈,打伤阿楚之人的功夫却极其霸道,绝非少林门人。” 赵蕤道:“那天下还有哪门哪派的功夫造成的内伤能令你贞隐先生束手无策?” 李含光打一稽首道:“东岩子说笑了,含光的功夫还练得不到家,比之乃师白云子多有不如,不过么打伤阿楚的这门功夫确实怪异,她夫妇二人亦不知行凶之人的师承。” 江朔问道:“知道行凶者的师承很重要么?” 李含光一笑,道:“治疗内伤其实与治病无异,讲究症下药。若是不知何人以何法所伤,又如何能对症下药呢?就像葛如亮为你治伤一样,虽然能暂时压制阴阳二炁,但不明其理,就始终无法根治。” 江朔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们既然不知道行凶者的门派,又怎么救的阿楚夫人呢?”他既亲眼见过阿楚夫人,自然知道十年前定然是寻着法子救了她的。 李含光道:“法子么和今日我与丹丘生所使的差不多,我与葛如亮各出一掌,一守阴维,一守阳维,再分别从手足十二经脉中将逆行的真气导回气海,这一步自是不难,然后有两种方法医治,一是让真气在体内运行若干个小周天后,慢慢化为受伤者自己的内力,阿楚是女儿身,自然不可能将那纯阳内力化为己用,二是将真气导入手足阴阳十二脉中,最终从指掌末穴排出体外,然而那股真气只要从气海推出,就在经脉间乱窜,根本无法约束。” 江朔道:“那可怎么办?” 李含光道:“什么办法都想了,那真气就是无法化泄,只能每日以内力灌输,将真气压制在中、下丹田之间,不令其乱窜,如被真气突破中丹田膻中穴的关防,那立时就有性命之虞。从此之后葛如亮便半隐江湖,须臾不离夫人半步,独孤家原在洞庭湖畔君山之侧,为了躲清净更是举家从洞庭搬到鉴湖习习山庄了。直到半个月前我在习习山庄为阿楚把脉,那股真气仍是没有丝毫消解的迹象。” 江朔道:“那葛庄主随李使君去汉水屠龙之际,却如何帮阿楚夫人疗伤?” 李含光道:“葛如亮博学多才,这些年除了勤练内力,针对夫人伤情也炼了不少丹药,抑制真气逆行颇为有效,更兼家仆荀媪也有颇些内功修为,因此他离开山庄一两个月问题不大,再久可就不成啦。” 江朔道:“是了,荀媪也曾为我疗伤,不过险些出事,幸得葛庄主出手。”他把那日荀媪被他体内阳炁反噬,葛庄主借荀媪之手斩断“热毒”之事说了。 李含光道:“荀媪虽然勤勉,终是天资不高,勉强不来,让她照料阿楚一个月,葛如亮原是不放心的,他之所以甘冒大险,就是为了黑龙内丹。说起来以黑龙内丹治疗阿楚的内伤,也是贫道想出的法子,贫道听说江水中有恶龙为祸,本欲为民除害,然而茅山道士不善水战,因此四年前贫道拜访了李使君和葛如亮,一是请李使君号令江湖群雄为民除害,二么就是对葛如亮说出贫道的一个猜测。” 赵蕤好奇地问道:“什么猜测?” 李含光道:“鼍龙遁土为穴,昼伏夜出,乃天地间至阴之物,如这巨鼍体内阴寒之气凝聚成丹,则得之便可用以化去阿楚体内盘踞十年的至阳内力了,只是么……” 见李含光沉吟,赵蕤追问道:“只是什么?” 李含光道:“一则鼍龙虽巨,不知道体内是否真有内丹,二则不知这内丹入体是否真能化成至阴之炁,贫道对葛如亮也是据实相告,葛如亮道就算只有万一的可能,也要为阿楚一试,原来阿楚的伤势这十年来非但没有缓解,近年来体内这股纯阳内力左冲右突愈加不安分,愈来愈难以压制,眼看阿楚伤势不断恶化,这黑龙内丹已成最后的指望了。故此虽无把握,葛如亮也甘冒风险,陪李邕千里追杀鼍龙,浑惟明只道他如此积极,是觊觎盟主的宝座,却不知道葛如亮对江湖盟主一点兴趣也没有,他之所以对屠龙之事如此上心,其实只是想得了黑龙内丹替他夫人疗伤。江湖盟在江左围捕了这老龙多次,但老龙狡黠,都逃脱了。而一入冬,鼍龙便隐匿冬眠,再寻不着了,如此追踪了四年,去岁暮秋才终于在汉水屠龙成功,为民除害固然可喜,然而……” 江朔失神地接口道:“然而……不想鼍龙真有内丹,内丹真的化作了至阴之炁,却被我误服了……都是我不好……”说到此处,想到阿楚夫人温柔善良,为了他,宁可自己性命不要,而自己得了这黑龙内丹毫无益处,徒遭折磨而已,念及此处,不禁悲从中来,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李含光忙安慰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江小友你本无心,阿楚也不会怪你,莫要苛责自己了……” 江朔抽泣道:“阿楚夫人非但没有怪我,还阻住葛庄主,救我性命,可是……可是……” 李含光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看来阿楚这十年来虽然无法修炼内功,道法却修的不错。”茅山道士以修真求道为第一要务,武功只是末流,修道之人对生死看的更淡,因此李含光对阿楚的所作所为谓赞叹不已,毫不觉得可惜,然而江朔却达不到贞隐先生的境界,只觉得伤心,不断垂泪抽泣。 李含光见他哭个不停,以手抚其背,到道:“太乙救苦天尊,朔儿,你不要哭啦,其实你误服黑龙内丹,也不是无可挽回。” 江朔听到这句话哭声立止,他瞪大了眼睛问李含光道:“贞隐先生,难道你有办法将我体内内丹取出么?” 李含光道:“我先前讲过了内丹入体便化为炁,或为你所用或随你身灭,再也无法取出。” 江朔道:“那……那……却如何挽回?” 李含光道:“让阿楚服下黑龙内丹是最快捷的方法,但阿楚内伤十年不愈,身子虚弱的很,真复用这内丹其实也凶险的很,最好的办法是找别人服了,再运功以此黑龙内丹所化的内力为阿楚疗伤,你已服了内丹得了阴炁,只不过不会加以控制,只需教你调息导气之法,待你学会引导之法,就可以为阿楚疗伤了,非但是挽救之法,反倒更加安全。” 江朔有点不信,转头望向元丹丘,元丹丘肯定的点点头道:“贞隐先生所言不假,不过么……修炼内功是很辛苦的,需要每日勤学苦练,不知朔儿你有没有这个恒心?” 江朔闻言立刻破涕为笑,道:“我不怕苦,请贞隐先生教我。”说完就要从床上翻到地上行叩拜之礼。 其实李含光所言固非妄言,但要将黑龙的阴炁化为己用谈何容易,就算是内家高手只怕也要十年之功,江朔全无根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练成了,只是李含光和元丹丘的宽慰之言罢了。 李含光将江朔搀起道:“学艺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内息刚刚理顺,莫要再逆了,今晚还是早点休息,等你休息几日,将养的好了再学不迟。” 江朔折腾了一晚实是大耗真元,经李含光一说,也感到眼皮沉重,连打两个哈欠,立时乏的不行了。此处后殿本有床榻,李含光命小道士为赵蕤、江朔整理好被褥,让他们早点休息。江朔自从听李含光说阿楚夫人之伤可治,心下甚觉宽慰,当下整个人松弛下来,躺在榻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51章,华阳金坛 睡到午夜,江朔迷迷糊糊地醒来,此刻后殿灯烛已灭,但前殿供奉神像处的烛火仍在,依稀透入后殿,他左右张望却不见了赵夫子。正疑惑之际,忽然听到殿外有人轻声的谈话,江朔吞了二龙内丹之后耳目变得比常人聪灵十倍,两人虽在殿外低声交谈,他却字字句句听的清清楚楚。 听一人的声音是赵蕤,他问道:“当真这么严重么?” 一人答道:“不经炼制而吞服二丹,好比被两大绝顶高手出重手打伤,当年阿楚夫人只中了一掌,却十年未愈,单以炁论,打伤她的人比之二龙可是差远了。”说话之人却是李含光。 赵蕤又道:“可我看他的样子好好的呀。” 李含光道:“目下导炁入海是好好,非但好好的,简直有如修炼百年的高手,气血充盈百病不生,可是童儿不懂导炁之术,一旦内息走叉了,顷刻就有性命之虞。今日的情形赵夫子也是见了的,若非我与丹丘生恰在左近,朔儿哪还有命在?” 赵蕤道:“是了,不过含光,你不是说要教他引导之术么,难道并不可行?” 李含光道:“倒不是不可行,只不过内功修炼岂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况且朔儿体内有这阴阳二炁,比之常人修炼内功反而更难,寻常人练功是循序渐进,按个人天资,有快有慢,但起始时总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而朔儿如开始练功一开始就要面对体内至阳至阴两股异炁,如何能循序渐进?怕是不练还好,一练马上就要走火入魔,立见生死。” 赵蕤沉吟许久道:“那……在他练功之际,从旁护法是否可行呢?” 李含光道:“听朔儿所言,目下他内息走叉的病症发作的并不频繁,以含光之见,这是因为他本身没有内力的缘故,如果练出自己的内力,与现存的两股炁必生排斥,那便是自身内力越强,内息紊乱之症就会越频繁,而且随着自身修为的提升,两股炁的反噬也会越加的强烈。现在的症状以你我之力尚可压服,一旦他内功小成,体内三炁斗在一处,只怕就是白云子复生,也难救了。” 赵蕤道:“如此说来,这功夫是不能练的了。” 李含光道:“外炁入体如不炼化,反噬只会越来越强,以朔儿现在的样子来看,只怕少则半年至多两年,以含光之力便已难以压制了。” 赵蕤焦急道:“难道就只能看着这孩子一步步走进鬼门关吗?” 这下轮到李含光沉默了,过了许久,他道:“太乙救苦天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就让朔儿留在茅山之上吧,目下如若发病还尽可以医治,炼化二炁之法么,容含光慢慢再想办法吧。” 赵蕤长叹一声,道:“也只能如此啦。” 江朔听了不啻于晴天霹雳,在习习山庄时,他就以为葛如亮已经治好了他的怪病,后来与尹子奇对掌之时再次发病,才知这病没有断根,但李含光和元丹丘合力导炁入海之后,他觉得浑身舒畅无比,以为这次定是大安了,没想到非但没好,还这么严重,连李含光这样的大宗师都束手无策,他不禁难过的双手包膝抽泣起来。 这是忽听得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脚步声响却是赵蕤和李含光回来了,赵蕤道:“我似乎听到哭声,莫不是朔儿醒了?” 赵蕤与江朔只相处了半个月的时间,但爷孙二人甚是投缘,朝夕相处已有了深厚的感情,江朔听他此前和李含光对话也是想发设法要救自己,心里也甚是感动,他不忍赵夫子知道他已经晓得真相而陪他一起难过,急忙躺下拿被子蒙住头面假装睡着了,不让赵赵蕤见到他脸上的泪痕。赵蕤进来轻轻推了推他,口唤:“朔儿、朔儿。”见江朔没有回应,赵蕤自嘲道:“赵夫子老咯,许是听差了。” 李含光道:“夫子你是关心则乱,早点休息吧,含光再琢磨琢磨,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赵蕤知道李含光是在为自己宽心,却也只能点称是,在江朔隔壁榻上躺下睡了。 次日平明,江朔仍是一早起来打水服侍赵蕤洗漱,这是他做惯了的,上了茅山也仍是如此,赵蕤只道他不知道昨晚的对话,虽然心里郁郁,但对着江朔却强颜欢笑,江朔为免赵蕤伤心亦佯做不知。 用过朝食,赵蕤便说闲来无事带江朔在茅山四处走走,江朔虽知自己内伤难治,但毕竟现在毫无任何症状,非但没有任何不适,昨日导炁入海之后还觉得精神甚是健旺,一听赵蕤说去游玩,自然欣然前往。 茅山道教兴盛始于汉代,有茅氏三兄弟修建道观隐居于此,世人称他们为三茅真人,故称此山为三茅山,简称茅山,后陶弘景结庐于茅山传上清经法,故而上清派道士又称茅山宗。唐代茅山上清一派不断发展壮大,司马承祯、李含光两代宗师成为帝师更是将上清派推上了天下道家领袖的地位。茅山各峰上大小道观不计其数,最著名的自然是李含光所居的紫阳别院,还有太平、崇元等观,好生兴旺。 赵蕤曾多次登临茅山,于山上各处景观甚是熟稔,茅山有大茅、二茅、三茅、积金、青玉诸峰,紫阳别院在丁公山东青玉峰,名胜最多的大茅峰则在其东南,当下赵蕤带江朔出了紫阳别院,先到大茅山北麓的喜客泉,喜客泉又名迎客泉,不过丈许的一方小池子,看似平平无奇,但在池边击掌,泉池中便冒出如同一串串珍珠的水泡,江朔大感惊奇,在池边一个劲地鼓掌玩了半天。 两人向南沿山路石径迤逦而上,依次游历了昭明太子读书台、葛洪抱朴亭等诸多名胜,登上大茅峰顶宫后转而向东北,过双龙眼,翻过老虎岗,到得积金峰下华阳洞前已行了七八里路,但两人轻功俱佳,一路走来也不觉辛苦,赵蕤道:“华阳洞相传是‘山中宰相’陶弘景隐居之地,走,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信步走入华阳洞,赵蕤边走边说:“大天之内有地中之洞天三十六所,其第八则此洞也。相传二茅真君茅固尝言华阳洞有三显二隐五个洞门,东西二门直通仙宫平时不显,只有诚心证道之人才能进入,其实不要说东西二门,除了我们现在所进的洞口,另两个显门却也不知在何处。” 江朔问道:“如此说来这华阳洞只有一个入口?赵夫子,你说天下真有直通仙宫的入口么?” 赵蕤捻须道:“茅山祖师说有,夫子我可不太相信,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吧。” 说话间二人步入洞中,见是一个广逾百丈的石灰溶洞,略呈长方形,洞府中央上方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天窗,阳光从洞口投射下来,照得地面一片光华,如同一个金光闪闪的法坛,赵蕤道:“华阳洞又名‘金坛百丈华阳洞天’,这金坛么指的便是此处了。” 江朔到底是个孩子,一番游历下来,早已忘了自己体内二炁未化之事了,到处看得都觉新奇,他走到阳光照出的“金坛”之下,忽然感到西面似有微风吹来,他感到奇怪,一路循着风息寻去,见西北角有一横垄石壁,壁下有个可容一人进入的小洞,里面有飕飕冷风吹出,他正想进去一看究竟,赵蕤从后拉住他道:“此洞进不数丈便渐狭小,只有碗口大小一个洞口往外透风,陶弘景说此洞可通神仙洞府,因此历来举办金箓道场,都要向此洞中投掷金龙玉简,凡夫俗子却是无法进入的。” 两人有兴正浓,忽听一人说道:“少盟主、东岩子好兴致啊。” 二人闻言大惊,须知江朔耳音极灵,赵蕤更是内力深厚,但说话之人入得洞来,二人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转头看去,阳光光柱下站定一胡衣长者,却正是平卢军的尹子奇。赵蕤心想此人功夫虽高,却也不至于尾随我二人进入洞中而一点不察觉,难道他上次交手时还有保留?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尹先生好兴致,得了鼍皮不回北地,怎地来茅山游玩啊?” 尹子奇道:“鼍皮自有人护送,尹某却是专程来请夫子与少盟主一齐北上一聚。” 赵蕤道:“我们要是不想去呢?” 尹子奇冷笑道:“尹某不才,还想要请上一请。” 赵蕤不禁后悔自己有些托大,他只道平卢一行人已然北返,因此和江朔两人离开紫阳别院游玩,也无人知他二人行藏,如今被尹子奇堵在在这僻静之处,实在是大大的不妙,他与尹子奇交过手,知道与己尚在伯仲之间,只怕他还有别个帮手,只怕自己一人难以应付。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但见洞顶天窗洞口荡下几根绳子,二何兄弟和那十二名平卢军侍卫缒了下来,原来方才尹子奇也是这样坠下来,并非尾随而来,因他从天而降,故此赵蕤、江朔二人无法察觉。 尹子奇吩咐二何兄弟道:“布阵!” 赵蕤临危不乱,笑道:“这到奇了,北地奚人也会阵法了。” 却见二何兄弟各领六名侍卫组成两个小阵,这阵型莫说赵蕤,就是江朔也一望而知,是两个北斗七星的形状,二何兄弟自领天枢,其余诸侍卫各站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星位。原来北溟子自创北狩步,他虽一人可占七星,但也知此非常人所能为,因此又别创了一套阵法,传给徒子徒孙,如遇强敌合七人之力仍可制胜。后来北溟子大弟子尹子奇投靠安禄山,便在平卢军中挑选精干之士传授武功,演练此套阵法,此番南下包含二何兄弟在内的一十四人便都是安禄山的亲卫。 赵蕤初见此阵到也不惧,他既学过星垣步自然通晓北斗七星的运行之法,知道只需占住拱极星位,七星之阵便无法发动,眼看阵势将成,他正要展开身法去占拱极,岂料两个小七星阵犄角相对,拱极位置却早已站定一人,正是尹子奇。 第52章,璇玑四游 北人谓北斗运行为“璇玑四游”,乃其终年环绕拱极转动之意,北溟子又如何不明白拱极的重要性?因此创阵之时将两个七星阵组合在一起,中间拱极位置以一人镇守,是为阵眼,这十五人组成的完整阵形便称为“璇玑阵”。这璇玑阵的关键所在便是:如要破阵则必须占据拱极星位,要占拱极则必须战胜守阵眼之人,守阵眼之人自然是十五人中武艺最高强的,同时,无论从哪个方向攻击阵眼,两侧两个七星阵皆可旋转至攻击者背后兜击,如此一来便让入阵者陷入两难境地,不攻拱极则璇玑阵难破,如攻拱极,则自己又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赵蕤一入阵中便知其理,不禁暗暗佩服北溟子,此人果然是不世出的武学宗师,竟能料敌机先,以弱点为阵眼,诱敌深入围而歼之,深谙兵法之道。电光火石之间尹子奇已催动两翼卷将过来,赵蕤轻功虽好,但再想退出阵去却已不能,他只得挥舞衣袖猱身而上,抢攻拱极,他知此刻生死已系于一线,下手再不容情,出手便是凌厉的杀招。 赵蕤袍袖一振,内力鼓荡之下两条袖筒直如双枪刺向尹子奇,尹子奇却不硬接,展开北狩步向后一退,两翼自然兜转上来,何千年正闪到赵蕤身后,挥刀便砍,赵蕤不得已只能回身一甩袖子去卷何千年的弯刀,何千年自知功夫差赵蕤太多,见赵蕤回身攻来也不接招一闪身退到一旁,两侧的两名侍卫随即上前挥刀砍向赵蕤两胁,此二人功力又较何千年为逊,赵蕤自然不惧,两袖挥舞分击两人,二人更不敢恋战,只虚劈一刀撤身就走。 赵蕤两袖击空待要追击,忽听得后背恶风不善,却是另一队七星阵转到了他身后,何万岁挥刀攻其后心必救,赵蕤只得放弃追逐,斜跨一步避开来刀,更不回头甩袖击何万岁面门,岂料何万岁这一劈亦是虚招,只使了半招便自退去。 赵蕤见他们来来回回都是虚招,并不与他交手,心想先闯出阵去再做打算,当下双袖连挥,逼退众人,他袍袖宽大,袖子舞动起来范围颇大,赵蕤只照着何千年这边阵尾组成斗柄的玉衡、开阳、瑶光三人攻击,三人功夫不济,阵型立见散乱眼看就要被冲散,却不料尹子奇从斜刺里转过来,双手一错,阴上阳下两掌齐发,正与赵蕤双袖接个正着,只听刺啦两声,赵蕤双袖皆被震断。 双袖既断,赵蕤一双肉掌攻击范围便短了几尺,斗柄三人压力顿减,重又稳住阵脚,赵蕤转身要寻尹子奇对决,但璇玑阵转动,尹子奇却早已退入阵中,何万岁的七星阵转将上来,以魁合杓,何万岁自为天枢,领着天璇、天玑、天权三侍卫与何千年阵内玉衡、开阳、瑶光三侍卫一起围住赵蕤,七柄弯刀分砍赵蕤头胸腹背手足各处。 赵蕤功夫也真了得,但见他身子轻轻摆动,如风摆柳,幅度也不甚大,七刀却都只差寸许尽都贴着身子砍空了,赵蕤避开七刀立刻转守为攻,一双手掌翻动拍向何万岁,他知道两个七星阵分别由何万岁、何千年为天枢,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击伤兄弟二人任意一人,便能打残一阵,而这璇玑阵中两个七星阵互相援护故难破解,只消打残一阵另一阵缺了援手自然威力大减,届时就算不能破阵,全身而退却也不难。 这其中关窍何万岁如何不知,不待赵蕤手掌拍到,他已自后撤,同时己阵之斗柄与何千年所帅之斗魁穿了上来,阴阳互换又成夹击之势,这次赵蕤不再一味闪躲,避开五柄弯刀,却伸手搭住了何千年的刀背,想要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手段,夺下他的弯刀,却不料先前退下的七人又掩杀上来,向他肘腕处砍来,赵蕤不得已只能撤手回封,以掌力逼开来人。 其实除了尹子奇和二何兄弟,剩下十二名侍卫功夫都只稀松平常,就是二何兄弟,若是单打独斗,只怕在赵蕤面前也走不上十个回合,然而这璇玑阵实在太过精妙,这十四人所练刀法相同,乃北溟子专为璇玑阵所创,名为“天罡刀法”,天罡者乃北斗星神,共三十六天罡,因此这天罡刀法也是三十六式,既可单人独使,也可二人互为辅弼,当日而和兄弟与江朔交手用的就是这套刀法,二人合力比之一人威力增加了不止一倍,但威力最大的却是在璇玑阵中七人同使,七道刀圈互相衔接咬合,直比一人同使七招还要厉害,原先赵蕤看出的刀招中的破绽也都不成其为破绽了。 茅山术中有一路“一气化三清”的剑法,那是说出剑极快每一招都仿佛同时刺向三个方向一般,然而这功夫虽快却也不过是一分为三罢了,璇玑阵却是一分为七,甚或一分为十四,却是任何高手都无法做到的了。 赵蕤被围在阵中,进不得,亦退不得,好在围攻众侍卫功夫太过不济,尹子奇唯恐守御不严,被赵蕤打伤一、二人便能破阵,统御各人只以虚招以攻为守,因此大阵翻翻滚滚,只是将赵蕤困住,却不急于痛下杀手。赵蕤却也已经看出自己虽难脱出,围住自己的十五人却也缺难以速胜,他高声喊道:“朔儿,你先走,回紫阳别院找贞隐先生来助我脱困,我尽可支撑的住。” 却不闻江朔回答,他百忙中从人缝中望出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江朔正被人追着满处跑。 其实方才除了围住赵蕤的尹子奇等十五人,还缒下来一人,却是安禄山次子安庆绪,他先前见江朔竟能接尹子奇烛龙功一掌,道他内力修为必有过人之处,但见他与二何兄弟交手时除了轻功逃跑功夫一流,手上拳脚功夫却稀松至极。因此他趁着赵蕤被围之际,抽出腰间横刀向江朔就砍。 安庆绪亦拜尹子奇为师,他所使的却不是“天罡刀法”,因其为安禄山次子,尹子奇传武时自然比二何兄弟这样的侍卫武官用心许多,传他本门另一绝学“猰貐刀法”,猰貐乃烛龙之子,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北溟子对这套刀法之看重。 安庆绪得尹子奇悉心传授,猰貐刀已练得颇见真髓,他或劈或刺,搞得江朔手忙脚乱,只能以穿星步游走奔逃,好在安庆绪只想制住他将来好作为要挟江湖盟的资本,倒也不想一刀要了江朔的性命,因此江朔才得以与之周旋。 赵蕤见状大急,双掌翻飞连出狠招,将围攻众人逼退,向江朔靠拢过去,一边喊道:“朔儿,到我身边来。” 璇玑阵虽能围住赵蕤,一时倒也无法将他困在原地,只能随着他一起移动,江朔也向赵蕤奔来,两相靠近,不一会儿江朔便到了璇玑阵的外缘,何千年的斗柄三人正转过来,见江朔跑来举刀便砍,江朔感到背后安庆绪刀锋已近在咫尺,不敢回头,一矮身竟冲入璇玑阵中。 原来北溟子创制璇玑阵之时,想的是将敌人尽数引入阵来,再合围歼灭,对冲入阵中之人不甚防备,因此江朔得以轻松入阵,他既入阵中,安庆绪尾随而至却被自家侍卫挡住,安庆绪是安禄山次子,平日里对手下颐指气使贯了,见有人拦路,怒道:“给小爷闪开!” 斗柄三名卫士不敢忤逆少主,当下也不管阵法如何,立刻退开,然而这璇玑阵设计精密,环环相扣,三人走错步点,阵型立见散乱,他三人退了一步,前面何千年所帅斗魁四人只能跟着后退,何万岁所帅七人便应跟进合阵,以免赵蕤走脱,然而何万岁刚向前迈了一步,洽又挡住了安庆绪的去路,安庆绪追砍了江朔一路,却始终差之毫厘,正自郁闷,将一腔愤懑尽都撒在何万岁身上,怒吼道:“狗杀才,叫你让开听不懂么?” 何万岁一愣,只得退开,如此一来璇玑阵便裂开了一道缝隙,赵蕤岂能错过,他抢步上前,拉起江朔的手向外急纵。迎面正撞上安庆绪,安庆绪不知天高地厚,他见赵蕤在阵中尽是小巧腾挪的招势,只道他也没甚么了不起,挥刀便刺,赵蕤左手携着江朔,出右手食指一弹安庆绪的刀身,安庆绪的佩刀乃是名家打造,赵蕤这一弹竟不断折,但他却也拿捏不住,横刀脱手斜着向何千年飞去,这一下出乎意料何千年意料之外,难得他百忙之中想起当年猎户的手段,就地一滚才避开飞刃,但如此一来阵型更是大乱。 安庆绪失了兵刃倒不慌乱,挥掌向赵蕤拍去,赵蕤哈哈大笑举掌相迎,赵蕤眼看阵型已乱,对于挡路的安庆绪更是毫不留情,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功力,两掌尚未相触,安庆绪便觉胸口一闷,似有千斤巨石压来,再想闪避整个人已被赵蕤掌风笼罩,动弹不得了,眼看赵蕤就要一掌将安庆绪当场格毙,安庆绪忽地脖项一紧,被一股大力向后贯出,原来是尹子奇见他遇险,也顾不得守拱极星位,抢上来捉住安庆绪的脖领子将他抛出阵外,同时举掌相迎,“嘭”地一声与赵蕤对了一掌。 对完这一掌,尹子奇站在原地端凝不动,赵蕤却飘身向后连退几步,看来这次内力比拼却是尹子奇略胜一筹,然而再看赵蕤落脚处却正是二何兄弟两个七星阵中心的拱极之位。 第53章,积金洞门 赵蕤一占拱极,形势立变,两个七星阵皆赖拱极中的主帅发动,如今帅位被夺,这是从未演练过的变故,一时二何为首的十四人竟然不知如何是好。赵蕤见他们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有趣,对江朔道:“朔儿,你看我也能指挥这十四个人。” 江朔此刻在赵蕤身侧,恐惧之心大减,道:“赵夫子,你说你能指挥鸟儿、马儿我还信得,要说能指挥这十四个大活人,我却不信。” 赵蕤笑道:“那我就指挥给你看看。” 说罢他携着江朔的手,向右跃出,落在何万岁背后,这璇玑阵中个人互为援护绝不至于将后背露给敌人,唯有拱极位置无法照拂,因此要有督帅之人立于拱极位,如今赵蕤占了拱极,轻松一跃而至何万岁背后,何万岁吃惊不小,不及细想便向前急纵,何万岁一动,他所统御的六人自然跟着一起转动,方能保持阵型,他们七人一动,身后何千年等七人也只得跟上来,这阵法他们演练的极熟,时刻都要保持以拱极为枢的璇玑四游之状。 赵蕤身法极快,在何万岁背后撵着他走,何万岁想要回头总是慢了半拍,只能蒙头向前疾跑,何千年见他向前疾跑虽不知为何,但为保持阵型也只得跟着疾驰。赵蕤每一步都只落在何万岁左后位置,何万岁向前奔跑之时便不自禁地想左边偏了一些,如此就跑出了一个大圆圈——何万岁的七星阵在前,赵蕤在中,何千年的七星阵在后,似风火轮般地转动起来。 江朔跟在赵蕤身侧飞奔,笑道:“赵夫子,你可太神了,如何能让这十四人都听你的呢?” 何氏兄弟等十四人边跑边在心里咒骂,哪里是他们要听赵夫子的,实在是赵蕤占住了拱极,让他们不得不跟着转动。 正在此时,听尹子奇一声暴喝:“一般蠢材,二公子占住左阵右弼位。”安庆绪已捡回了自己的佩刀依言跃到何千年阵中摇光内侧的右弼位,尹子奇自己却站在何万岁阵中开阳外侧的左辅位,原来北斗有所谓七显二隐之说,北溟子创制璇玑阵时竟也考虑到了拱极被夺的情形,安排了左辅右弼的补救之术。赵蕤在奔向何万岁背后之时尹子奇从左辅位上跃入出掌邀击,赵蕤不与他对掌向后退了一步,何万岁缓得一步,终于得以转过身来,他心里怒极刚一回身挥刀便砍,赵蕤哈哈一笑转身又去找何千年晦气,却见安庆绪从右弼位杀出挺刀直刺,赵蕤如法炮制伸指去弹他刀身,安庆绪这次学了个乖,急忙抽刀撤式向后闪躲,只阻了赵蕤这一下,何千年的七星阵便以兜转上来,叫赵蕤无法占其后背了。 如此一来有左辅右弼的夹持,赵蕤不能随意驱动两个七星阵,但他稳居拱极,两个七星阵方位受阻却也无法围攻合击,双方僵持不下,一时竟各自罢斗,都待在原地。 赵蕤虽被团团围在拱极,但他知道此位虽险实安,好整以暇地双手一插,想往袖内拢,却忽然想起袖筒已被尹子奇震断了,不禁自嘲地哈哈大笑起来。 尹子奇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道:“东岩子倒是好兴致,还和小子们玩呢,你看看自己右掌虎口。” 赵蕤闻言伸右掌一看,虎口竟然隐隐有黑气弥漫,虎口合谷穴属手阳明大肠经,赵蕤急点肘外曲池、肘髎两穴,闭塞经脉防止毒气上攻。江朔见了惊呼:“掌中有毒。” 尹子奇却冷笑道:“现在再封穴已然来不及啦,如果中毒之后如立刻封闭穴道,或许还有救,和小子们跑了这几趟圈子,毒气已入胸腹了。” 赵蕤道:“没想到北溟子的高足竟然会练毒掌。” 安庆绪在一旁躬身,笑嘻嘻地道:“不敢期满前辈,尹先生掌上无毒,乃是庆绪刃上之毒。”说着他举刀横虚担臂上,隐隐见到刃身黑紫,他续道:“此刀铸造之时以辽东海岛的蝮虵毒液淬火炼制,夫子自以指弹之,却怨不得旁人。” 赵蕤暗运内力,果觉心动加快,胸背皆有酸麻之感,食指已见肿胀,赵蕤不怒反笑,哈哈大笑道:“安公子好手段,好,好,好!” 赵蕤说话之时一直盯着安庆绪,直盯得他心里发毛,赵蕤说到第三个“好”时,突然暴起向安庆绪抓来,安庆绪哪敢招架,转头就跑,何千年一阵也早已严阵以待,一齐拥上替安庆绪抵挡,何万岁一阵亦从后掩至。 孰料赵蕤这一抓只是虚招,他已看出安庆绪身份尊贵,众侍卫为保护他不惜阵型大乱,因此假意被其激怒,还故意连说三个好,好叫众人有个准备,他作势一抓却拉起江朔向侧边飞跃而出,两翼侍卫不明就里,急向前冲,合围之际中间却空无一人,众人收脚不及轰然撞在一起,尹子奇想要上前截击,但被中间东倒西歪的一十四人阻住去路,待得绕开众人却已晚了,只见赵蕤脚下点得三点已在数丈开外,彻底脱出了璇玑阵。 尹子奇颇有大将之才,他见赵蕤逃出阵去并不慌乱,重新站住拱极位,呼喝二何兄弟及众侍卫回归本位列阵,安庆绪则在左辅右弼处游走,璇玑阵两翼张开,将赵蕤江朔二人逼在西北一隅,华阳洞仅南面一个出口,想要出去就必须要穿阵而过。 尹子奇策动璇玑阵缓缓上前,始终阻住二人去路,对赵蕤道:“以东岩子的功力,也只能延缓蝮毒发作几个时辰而已,何不就此罢手,只要东岩子答应和小盟主一起到平卢一游,解药立即奉上。” 江朔心想不错,想来两人与尹子奇并无深仇大恨,就算随他去北地一游也算不得什么,不知道为何赵蕤执意不肯。 赵蕤却啐了一口道:“张九龄相公曾言安禄山‘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惜乎唐皇不听,竟以贼子为方镇,安贼自当了节度使以来,招兵买马,广纳山泽巨寇,所为何来?你等强邀朔儿北上又是何居心?当我不知么,今日之事有死而已,要我折节侍贼却是休想。” 江朔这才知道尹子奇一行人的险恶用心,他自幼先随吴筠又随李白,两人虽是方外逸士,但也心在庙堂,常对江朔说节义大事,今日听赵蕤所言亦是此理,不禁生了敌忾之心,他大声对赵蕤喊道:“赵夫子,朔儿虽不然功夫不济,也决心与夫子一齐拼死一战,一同赴死,绝不辱节!” 赵蕤嘉许地点头道:“好孩子,有骨气,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尹子奇见再多说已是无意,催动璇玑阵卷了上来,赵蕤出手迎敌,这次却学了个乖,不往阵内走,只是且战且退。 赵蕤边打边对江朔说:“朔儿,你去那壁下山洞看看,或许元始天尊、太上道君开眼,许我等入仙宫暂避也是有的。” 赵蕤知江朔不会功夫,在身边只会掣肘,说什么拼死一战也只一同赴死而已,他生性诙谐,信口胡诌只为叫江朔远远逃开,江朔虽也不信天尊开眼之说,但此刻被困无法可想,也就姑且一试,他三步两步冲入那壁下小洞,尹子奇此前探明华阳洞只南面一个出口,才在此处设伏,但见江朔向西北奔去还道有什么隐秘出口,急忙催动璇玑阵想要将江朔也兜入阵中,但赵蕤此刻越战越勇,出掌如电将众侍卫尽都挡住了。 那个山洞其实是山壁上的一道天然罅隙,江朔入洞行不数丈,洞口陡然变窄,只堪一人行走,又行得数丈,尽头处有五块巨石层层叠叠压在一起,只留中间一个碗口大小的小洞,飕飕往外吹着凉风,里面似乎真的别有洞天,却实在是无法进入。 江朔细看这洞口,四边巨石堆垒却唯余一窍,似乎是有人故意用巨石砌成的一般,洞口右侧石头上刻着“积金门”三字,边缘有一处甚是平整倒似个把手,他伸手去掰那石头,居然隐隐动了一动。他大吃一惊,用力去掰,那石头竟似旁移了几分,他大喜之下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此处岩壁狭窄仅可容人,他用脚登住侧壁,用力反向掰动岩石。 值此危急关头,体内两炁自然发生感应,从下丹田冲破李含光所设关防防,阳炁行背后督脉,走灵台经风府穴至巅顶百会穴,再下行直至上齿正中的龈交穴。阴炁则行前胸任脉,走中脘经膻中至咽喉天突穴,再上行至舌下承浆穴,二炁贯入口中,江朔不自禁地张口纵声长啸,中炁交汇即令打通任督二脉,内息奔流周天,江朔只觉双手阴阳六脉真气充盈鼓荡,手上气力陡增,他双臂使劲,竟将堵住洞口的巨石生生搬移了尺许。 这洞口石头布置的好生奇怪,右边石头动了一尺,左边一块、上面一块,下面两块巨石竟也同时移开了一尺,洞口已扩大到可容一人佝偻进入,也不知内部是甚机扩联通竟能拉动五块巨石。江朔大喜,他高喊:“赵夫子,此处果然有入口。” 第54章,金壁仙踪 他一开口说话,内息一滞,巨石门户居然反向关拢了几寸,江朔急忙钻入门中,那后脊顶着左侧坐在地上,用脚去蹬住右侧巨石,这一蹬,内息自然注入足中经脉,冲至足心涌泉穴,脚蹬处竟在石上留下两个浅浅的鞋印,洞口登时张得更大了。 这时见一人闪入,却不是赵蕤,而是安庆绪。 安庆绪横刀在手,如此时一刀捅来,江朔此刻全力撑着石门无法移动,断难幸免,但安庆绪见江朔似是束手待毙,居然伸手想要擒他,江朔体内二炁正自奔流如飞,安庆绪手甫一搭上他肩头,内息自生反掷之力,安庆绪便如短线的风筝般的向外飞出山洞,但听得外面一阵惊呼,又一道人影闪入,这次却是赵蕤来了,原来他乘着安庆绪飞出,众侍卫冲上援护之际脱身入洞。 赵蕤进洞见此状况,边跑边向江朔高呼:“松手进洞!” 江朔不及细想依言翻身一滚,落入门内,与此同时一道灰影闪过,赵蕤也已冲了进来,同时石门在其身后关闭,真是间不容发。 石门关闭后,内里一片漆黑,赵蕤晃亮火褶子,见两人置身于一条长长隧道之中,隧道这头被巨石封闭,另一头黑魆魆的望不到尽头,赵蕤转身提气推了推业已重新闭合的石门,见那石门纹丝不动,他不放心又提气推了一把,竟仍是不动分毫,略一思忖,不禁捻须哈哈大笑道:“原来所谓诚心证道方能开启积金门,说的是这么个‘证道’之法啊。” 江朔惊魂未定,道:“赵夫子,什么证道之法,我们快些走吧,我能推开石门,只怕尹先生他们要打开石门也非难事。” 赵蕤却不挪步,笑道:“谁道不难?当世之人就算是北溟子,恐怕也难再进入此洞咯。” 江朔吃了一惊,道:“那却是为何?我打开石门固然觉得吃力,但我只是个孩童,既然我能开得,旁人如何开不得?” 赵蕤道:“我方才闪入石门之际,看着石门厚度,不说千钧,几百钧总是有的,且这石门内有机扩相连,难以讨巧,必须要有同时搬动五块巨石的功力方可打开。就算是再上乘的内功,不练他个几十上百年,怕也开不得这石门。” 江朔道:“夫子你说笑了,即是如此,我又怎能打开?” 赵蕤道:“你能开得,是因为腹内两枚龙珠的缘故,那二龙均是百年的道行,如今二丹在你体内化为二炁,你就如有了二百年的功力一般,只是你不会驭使罢了,但使蛮力开启洞门之际,二炁感应自身却无需运气引导,单论这一推之力只怕世上在无人能出其右了。” 江朔似信非信,道:“即便如此,他们人多,一齐用力,或能开启也不一定。” 赵蕤笑道:“那便是此洞门的第二个妙处了,此洞门在一方石壁裂缝之中,通道仅可容一人,也就是说要开启石门每次只能有一人尝试,人再多也是帮不上忙的。” 江朔道:“那他们将通道凿的宽些,不就行了?” 赵蕤道:“那就更不行啦,观此裂缝之上巨石嶙峋堆垒,势如累卵,如果要开凿扩大通道,只怕巨石坍落,那就将洞门彻底封死啦。况且,你刚才关门之际不得其法,怕是已将石门机关毁坏了,你看……原来中间还有个碗大的小洞,如今这石门已成了断龙石,完全密合咯。” 江朔在石门上仔细查看,果然五块巨石密密地嵌在一起,哪还有丝毫的缝隙?他伏在石门之上听了半晌,但石门坚厚,完全听不到门外的声响,他转头对赵夫子说道:“那我们岂不是也出不去了?” 赵蕤向前一努嘴说:“诺,向前呗,这里有风必非死路,走,随赵夫子一起去看看这洞天福地是甚模样。” 这隧道及陡峭,老少二人携着手向下走去,这隧道笔直向下,想来是积金峰与大茅峰两山互相挤压形成的罅隙,两侧岩壁似乎多是天然形成,只在部分过分狭窄处略施斧凿,最窄处两人只能前后通过。 赵蕤边行边说笑道:“好在我二人,一个枯瘦,一个矮小,又都尚未用晡食,否则保不齐要被山石卡住。” 江朔也笑道:“想来入这洞府的神仙也必不是胖子,看来富家翁是修不得仙的了。” 地上颇多金龙玉简、金箓青囊之类的物什,想来是历代道士从投入的,只是散落了一地,却哪有神仙捡去看上一眼? 这隧道颇长,渐行向下,但老少二人摆脱了平卢众人,心情轻松,一路说说笑笑也不觉乏累,行了里许,想来已入茅山山腹之中,前方忽有光亮,再行百步豁然洞开,却是一方巨大的石室。 这石洞远较华阳洞来的宽广,方圆千步,高逾百丈,内有巨大石柱支撑,直如宫殿一般,石柱上藤蔓缠绕,洞顶更能见到大树的根系扎透穹顶在半空中飘荡,最奇的是顶上缀有七个透光孔,天光泄将下来将洞内照的一片澄明,想来这七个孔窍都在山坳幽僻之所在,是以山上之人未知其所在。再看地上有清泉流淌,在石灰岩的地面上曲折回环,竟然勾勒出如云纹一般的图案。隧道出口处立着一方石碑,以古篆刻着三个字“句曲洞” 赵蕤击节赞道:“上有七曜悬洞宫,下有五云抱深殿,此语诚不我欺,原道华阳洞就是古之句曲洞,不料第八洞天另有其地啊。” 道教云天下有七十二福地,十大洞天,其中第八洞天就是茅山句曲洞,然而寻遍茅山不见句曲,世人皆谓句曲洞就是华阳洞,故赵蕤有此一叹。 走到句曲洞中央,江朔回头向后看,不禁瞠目,原来他们出来的小小隧道上是一整面如镜的岩壁直达洞顶,这岩壁平整也就算了,更奇的是这岩壁灿灿生辉,竟是一片黄金壁! 赵蕤有气无力的说:“没想到洞宫金壁之说也是真的,赵夫子得以葬身此地,死不遗矣。” 江朔察觉赵蕤话中有异,转身看时赵蕤已委顿在地,他大吃一惊,急忙扶起赵蕤,将他搀到一处石柱下,让他背靠石柱坐好。再看赵夫子脸已笼罩了一层黑气,他卷起赵蕤右手袖子来看,整个手掌都变黑了,虽然赵蕤封住了经脉,毒气上攻得缓了,但毕竟已经渗入体内不少,更兼此后与璇玑阵对战,血气运行颇速,此刻但觉血瘀气滞、胸痹怔忡,蝮毒实已进入心脉。 江朔见赵蕤呼吸急促,双目紧闭,想到虽与赵蕤结识只有半月却颇投缘,昨日、今日他又两次维护自己,如今这位和善诙谐的老人却命在旦夕,一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赵蕤双目微睁,轻声道:“朔儿你哭的早了,我老夫子还没死呢……” 江朔哭道:“赵夫子,你别死,我一个人在这洞里害怕的紧。” 赵蕤艰难一笑道:“此地乃是洞天福地,有甚好怕的,你小哥福泽深厚,定能寻得路径逃出升天……你听我说……”心知道自己中毒已深,又无解药,只怕命不久矣,正想想江朔交代后事,却突然抬头望着黄金山壁“咦”了一声。 江朔背对黄金壁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回头望去,却见壁上光影晃动,似有一道淡淡的人影在壁上蹦跃,他大吃一惊道:“难道世上真有仙人?” 他旋即喜道:“赵夫子,真有仙人,你有救啦!我去央仙人救你。” 赵蕤虽素不信神仙之说,但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神异,令人难以索解,也不禁精神为之一振,微微点头道:“千万小心。” 江朔奔向黄金壁下,走进一看,壁下竟有石桌、石案,上面布着果子,若无神仙何来此物?他高兴的喊道:“请仙人现身,救救赵夫子。” 然而听洞内扑簌之声,却不见人影,他抬头望向黄金壁,确有人影晃动,距地不下十丈,这腾跃之势显非人力所能为,他道定是仙人,只是仙人不肯轻易降临,于是到头便拜,不住磕头,口里叨念:“求仙家降凡,救救赵夫子的性命,大恩大德永志不忘……” 如此祝祷了半天,听到身边竟有窸窣之声,他大喜抬头一看,却哪里是什么仙人?竟是一直浑身白毛的猿猴。 原来黄金壁不同于普通石壁,能反射周围景物,这白猿在半空中扯着藤蔓飘荡,在黄金壁上投射出来便如仙家腾云驾雾一般。想明白此节,江朔顿感泄气,他起身低头耷脑地往回走,那白猿人立而行跟在他身后,他也不理,自顾走回到赵蕤身边。 赵蕤盘腿坐在石柱下运了半天功,虽不能将蝮毒逼出体外,但也觉得精神健旺了不少,见江朔垂头丧气的回来,笑呵呵地问道:“怎么啦?没见着仙人?” 江朔回头向白猿一撇嘴,道:“非是仙人,乃是这猴儿。” 赵蕤不似江朔面壁而跪不见全貌,他离得远,其实早已看明白了壁上仙踪乃是白猿的影子,反觉本当如此,不似江朔这般失望,他闭目道:“神仙之说本就虚无缥缈,朔儿你也不必失望。” 那白猿也不怕人,见赵蕤盘坐在柱下,脸色黢黑,觉得奇怪,走近来看了几眼,突然紧张起来,连声吱吱哇哇的乱叫。 赵蕤听了片刻,微微一笑,也吱吱吱地叫了几声,如做猴语,那白猿听了,长吁一口气,吱吱唧唧,上窜下跳欢欣不已。 江朔只道赵蕤有兽语的绝技,好奇的问道:“赵夫子,这猴儿问你什么?” 赵蕤道:“白猿问我,你是被毒蛇咬了么?大茅山很多年没有见过毒性这样猛烈的蛇了,我答它,确是被毒蛇咬了,但这毒蛇不在茅山,它听山内没有危险自然高兴,因此雀跃。” 那白猿蹦跳了半天,突然停住,望着赵蕤叫了几声,似在询问,赵蕤听了缓缓点点头,轻轻叽了一声,那白猿听了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攀上一棵石柱,不一会儿钻入藤蔓间不见了。 江朔怪道:“它问什么?” 赵蕤道:“他问我是要死了么?” 第55章,洞经遗篇 江朔先前听赵蕤只吱了一声,知他定是回答“是”,又止不住抽泣起来,他一边抹眼泪,一边骂道:“这贼猢狲,忒也没义气!” 赵蕤听了不禁莞尔道:“我们与这白猿今日方识,素无交情,何来没义气之说。” 江朔抽着鼻子道:“就是没义气,听你中了蛇毒转身就跑。” 赵蕤知他闹孩子脾气,也不再解释,只是笑笑,江朔还待要讲那白猿如何没义气,却听树叶响动,那白猿去而复返。只见它握着一把野草,这些野草看着细弱,茎杆叶子都软塌塌的,上面还带着一些朵淡紫色的小花,这些花看着也让人泄气,没一朵是完整的,都只剩下半边花瓣。 那白猿拿着野草也不交给赵蕤,而是放在口中大嚼起来,直嚼的汁水横流,才吐出一团褐紫色的草渣,双手捧到赵蕤面前,吱吱叫了几声,江朔看这团东西沾满了猿猴的口水,说不出的恶心,不晓得它给赵蕤什么意思,正疑惑间,却见赵蕤取过草渣,丢入口中同白猿一样大嚼起来,继而一仰脖“咕嘟”一声一囫囵吞了下去。 江朔见了大吃一惊,莫非赵夫子中毒已深,得了失心疯吗?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赵蕤,赵蕤知他心中所想,道:“白猿说这是治蛇毒的灵药,几年前北边山岗的二哥被一条长着烙铁样脑袋的毒蛇咬了,就是这草药治好的。” 江朔糊涂道:“这北岗二哥是谁?” 赵蕤哈哈大笑道:“猴儿的亲戚自然也是猴儿啦。” 那白猿不知赵蕤为何大笑,见他笑得欢畅,也自手舞足蹈,龇牙咧嘴学着人的样子嘎嘎大笑不止。 这草药果有奇效,赵蕤服后竟然觉得胸背间麻痹之感渐消,心跳亦慢慢变缓,他向白猿微笑着点点头,那白猿见草药有效,也欢喜地吱哇乱叫,又折回去采了些草药回来,这次拿回的草药也都是半边花,江朔心道:“原来这草药天生异象,只有半边花瓣,我倒是错怪这白猿了。” 这次赵蕤却不让白猿再咀了,他见地上有不知何朝何代投下来的银瓶金瓯,玉杵玉碗,让江朔去捡了些掉落在地上的干枯根须、枝蔓,拢了一个堆火,将草药用玉杵碾碎了在金瓯中熬煮,煎成一小碗褐色浓汤。 这汤剂比之简单咀嚼药效好的多,赵蕤饮后再运了会子功,从中指指尖挤出几滴黑血,黑血落在身边地被苔藓上立刻枯萎坏死,辽东蝮虵之毒委实惊人,赵蕤闭目用了半天功,直至洞内天光变化日已过午,指尖才不再有黑血流出。 江朔关心赵蕤伤势,虽然赵蕤运功之际他帮不上忙,但仍守在身畔寸步不离,他见赵蕤不再排出黑血,脸上黑气似乎也已消散,喜道:“赵夫子,你的伤好啦。” 赵蕤缓缓睁开眼道:“死是死不了啦,不过蝮毒已然伤了脏腑,夫子我原来能寿活九十六,现下只能活八十四啦。” 江朔见赵蕤居然有心情开玩笑,知他是从鬼门关里出来了,管他八十四还是九十、一百,至少现在是不用担心了,他想要对白猿道谢,才发现白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不知去那里了,他见赵蕤已无大碍,便起身去寻那白猿。 江朔和赵蕤躲入句曲洞中之际还是上午,此刻日近黄昏洞内已被暮色笼罩,但仍目可视物。 江朔耳音极灵,听到黄金壁下有磕碰之声,循声前往,却见那白猿竟在石头供桌上摆布果品,时鲜果品堆了三堆,虽无盘盏看着倒也有模有样,摆好果品之后白猿居然站在案前含胸拔背、手掐子午合与脐下,似在默祷,继而迈上三步跪倒在石案前,右手画个圆圈按在地上,继而左手箕张扣在右手背上,以头触之三次,同时背脊弓起两脚跟垫着尾骨,跪了片刻,左手捧心右手画圈与左手相合,再捏子午诀垂于脐下……便如此行了三次跪拜之礼。 江朔简直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白猿所为直如道观中的道士一般,难道世上真有精魅成妖不成?此刻赵蕤拾了根粗壮的老藤做拐杖,也慢慢走了过来,见此奇景,也是一愣,他见白猿所行跪拜礼姿势动作非比寻常,竟似暗含一门极高深的内功,心道:难道世上真有神仙?若非得神仙点化,这白猿如何会如此行事? 白猿行了一遍礼,似乎意犹未尽,又如是跪了三次,待要再次跪拜时,赵蕤终于仍不住,嘎嘎叫了两声,引得那白猿回头,又吱吱哇哇说了半天,江朔好奇的问:“赵夫子,你问白猿什么呀?” 赵蕤道:“我问他这套跪拜之法是哪个师傅教他的?” 白猿哇啦哇啦回了几句,赵蕤奇道:“他说没人教他。” 赵蕤始终无法相信神仙之说,再以猴语相询,然而猴语毕竟不同人语,猴语简陋,词多不达意,那白猿又是叫唤又是比划,赵蕤始终不得要领,只把白猿急的抓耳挠腮。白猿忽而一声长啸,抛下二人爬上黄金壁自去了。 江朔问赵蕤:“白猿怎么了?” 赵蕤也是不得要领,两人正自胡乱揣测,但见白猿去而复返,手里却掣着一卷帛书,它将帛书交给赵蕤,原地蹦了几蹦,又手舞足蹈示意赵蕤打开帛书。 赵蕤看那帛书质地甚佳,但年代久远,颜色泛黄,丝线也有多处经纬断裂,他小心翼翼展开帛书,原来是一卷图册,画的正是一人在行跪拜之礼的图像,册上所画人物虽只寥寥数笔,但极传神,将跪拜之法一步步画的甚为详尽。原来猿猴最喜模仿人,这白猿无意间打开这卷帛书,被上面的图画所吸引,竟而照着模仿,他经年累月模仿此图,故此方才叩拜之礼行的颇有模有样。 赵蕤仔细再看帛书,每个人物图画边还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只读了一段,便惊呼道:“这竟然是一卷武功秘籍!” 江朔奇道:“赵夫子,这明明是三跪九叩之礼,怎地你说是武功秘籍?” 赵蕤道:“你看这第一幅图下所注——头容正直虚领顶劲、气沉丹田至虚守笃、含胸拔背而虚心下气,手掐子午而接通阴阳。这都是导气、认穴的法门啊。” 江朔道:“这可更奇了,白猿何以会学这些武功修炼的法门呢?” 赵蕤道:“这却好解释,道家内功修炼之法,取乎天地自然之法,身心两修,这起式乃炼元炁之法,想来天地间的元炁并非人所独感,猿猴亦能感应,白猿虽不认得字,但只照着图画学样子也觉神完气足、精力旺盛,故而才会勤练不辍。” 江朔道:“难怪看着白猿不甚强壮,攀援飞跃却是极迅捷。” 赵蕤往下看去,见第二幅图上画的是一人跪在拜垫之上,一旁小字写到——以左少商揸右劳宫穴,印堂叩左右合谷;腰似弓张以合天道,督脉炁升冲于百汇;仆参顶长强而培元,伏如犹婴儿而潜息。道:“这第二幅图是修炼先天元炁之法,这白猿不通文字自然不知呼吸法门,然而只按身形练之尤有益处。” 他翻看帛书见卷首依稀写着《上清大洞真经玉诀》,他心道:《大洞真经》乃上清派之根本,但除了神仙道的虚无缥缈之说,剩下的不过是一些祝祈炼养,延年益寿的方便法门而已,这玉诀却是从未见过,他心念一动,问白猿道:“这样的帛书还有么?”心急之下竟然和猴儿说的人语。 白猿自然不懂,一脸茫然的望着他,赵蕤这才醒悟过来,笑着拍拍额头,又用猴语连说带比划讲述了一遍,白猿似乎是听懂了,喳喳叫了两声,沿着黄金壁向洞府深处走去,这次他走几步就回头叫唤两声,这下连江朔都知道是叫他们跟着它走。 赵蕤体内蝮毒尚未排尽,内息不畅仍觉胸口烦闷,江朔搀着他慢慢跟着白猿走,白猿见他们走的缓慢,立时不耐烦起来,过来学着江朔的样子,搀起赵蕤的另一条胳膊,拉着他快走,江朔心道:“湘儿一直说我是猴儿性子,看着白猿才是真正的猴儿性子……”一想到湘儿,他不禁感到怅然若失,其实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只是他自己不知,只感到一想到湘儿就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和思念纠缠在一起涌上心田。 行了百余步,白猿向上指指,叫二人抬头,但见黄金壁半腰距地十几丈高处上有一处石龛,江朔目光甚锐,石龛虽然距地十几丈但他也看的清清楚楚,这石龛一看就是人工开凿而成,黄金壁通体是一大块金矿,石质极其坚硬,这个石龛却开凿得极其方正。 两人正想这岩壁光滑,不知如何上去,但见白猿猱身而上,沿着陡峭的山壁攀援而上,只借了几处力就钻入了石龛之中,赵蕤又惊又喜,对江朔道:“此处绝壁几乎竖直,莫说是人,就是寻常猴儿也决计攀援不上,这白猿竟能不假绳索随手攀援,可见这帛书图鉴之妙。” 白猿钻入壁龛片刻,又复回来在崖壁上探头张望,见赵蕤、江朔不跟上来,奇怪的吱吱问询,赵蕤笑着大声以猴语告知二人无法攀援而上,让白猿看看可有树藤、绳索之类的东西能把二人拉上去,白猿回到洞中,不一会儿抛下一段铁索,这铁索一路滑落,越来越长一直落到地上,二人借助铁索爬上绝壁,见地上穿了一个耳洞,铁索端头有一个大环套入其中牢牢固定住了,看来这铁索原就是方便上下之用的。 上得崖壁才知道这壁龛远比地上看着宽大,直如一个小小的山洞,然而四壁及顶地都斧劈刀削的一般横平竖直,想必此刻拿把靠尺来测量,四壁也是绝对平整,绝无半点起伏,此山崖内外都是富含金矿的黄金岩,远较一般岩石来的坚硬,但这洞壁金光灿灿简直能照出人脸,表面平整光洁毫无斧斤的痕迹,实在不知前人是如何开凿出来的。 第56章,双日映壁 赵蕤晃亮火褶子,顿时四壁反射火光,将石龛内照的一片光华,见内有数个布囊,被翻得乱七八糟,内里的布帛书卷都被扯出来扔的满地都是,想必是白猿所为,洞内还有一石案一油灯盏,皆翻倒在地,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江朔将石案扶正,又将散落的帛书一份份拾起,卷好放在案上,见灯盏内居然还残有凝固的油膏,便取出火镰将油灯点上,对赵蕤道:“夫子,加上白猿方才拿来的那一卷,共是十三卷帛书。”白猿从未见过灯烛,灯盏内的油膏它曾尝过,苦涩难咽,因此把案、盏尽都打翻了,今日却见江朔将其点燃,大感新奇,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赵蕤随手拿起翻看,见果然都是吐息导引的图画、口诀,这十三卷帛书每卷是一篇,十三篇连起来似乎是一门高深的内功法门,可是《上清大洞真经》流传甚广,赵蕤自然也曾读过,却不知有这些篇章。他随翻看随整理,将十三篇经书连缀成册,见最后一篇末尾写了一行小字,经书乃汉隶所书,这行小字却是楷书,墨迹亦浓,看来是后人加注。 见书云:“伏寻《上清经》出世之源,始于晋哀帝兴宁二年太岁甲子,紫虚元君上真司命南岳魏夫人下降,授弟子琅琊王司徒公府舍人杨羲,使作隶字写出,今真受四十章皆杨书……”落款“陶隐居”。 赵蕤读到此处悚然一惊,他知“陶隐居”乃上清派第九代宗师陶弘景,陶弘景自号华阳隐居,传世《大洞真经》便是陶弘景在茅山整理补缺而来,共三十九章,故又称《三十九章经》,怎地陶弘景说有四十章? 再往下看,见有多处破损,但大致能看明白:“……诵经玉诀……存思五方之气、日月及二十四星……隐书载之详矣……紫虚元君……南岳魏夫人曰:子自不在隐身清斋,虚中吐纳者……则不可妄读也……故隐禁此书,世无知者,故人间地上,永无此经,上清天真尤所宝秘。” 原来这《玉诀》是《大洞真经》修炼的总纲,只因陶弘景认为思虑不纯之人习之有害无益,故不可妄读,将这一章隐去了,因此传世的《大洞真经》便从四十章变成了三十九章,但陶弘景终究不舍得将玉诀毁去,才将这玉诀十三篇藏在了积金门内黄金壁下。 陶弘景说积金门通仙宫,凡人不得入内,原只是使的障眼法,却不想后世历代道人信以为真,将什么金龙玉简、灵章秘祝投入洞中,想到此处赵蕤不禁捻须微笑。 所谓思虑不纯之人,说的乃是修为不够,定力不足之人,赵蕤乃一代宗师,自然不怕读了有害无益,他拿着玉诀一卷卷的翻阅起来,看了几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江朔吓了一跳,正想问赵夫子出了什么事,那白猿却见赵蕤一直在翻帛书,早已不耐烦了,被赵蕤大笑一惊,竟越过来抢赵蕤手中经书。 赵蕤是何等身手,如何能让白猿抢去,随手将它的爪儿打开,白猿连抢了几次都被赵蕤轻松化解,竟有怒容,回身不知从哪里拾起一把剑来,赵蕤先是吃了一惊,但仔细一看并非真剑,只是做成宝剑模样的青铜镇尺,只一尺来长,也未开刃。赵蕤先前看了猿猴出招,隐约觉得似乎是一门高深的剑法所化,进退纵跃颇有章法,心下暗暗称奇,当下也不下重手将它轰走,只以左掌推拨,引它全力施展。 江朔初见白猿以剑刺赵蕤,吃了一惊,想上前制止,但见赵蕤好整以暇随手拆解,知赵蕤功夫太高,白猿所持又非真剑,料无危险,当即也站在一边看一人一猿拆招。 赵蕤左手拆招,右手也不闲着,不停展开一卷卷帛书,道:“白郎,你这手功夫帛书上没有啊,又是从何处学来?”因白猿通体白毛,故而赵蕤戏称其为白郎,那白猿不懂人语,只道赵蕤与它玩耍,嘎嘎怪叫又攻上来。 当年武林三绝,白云子司马承祯强在内功修为,追云叟独孤问最善轻功,东岩子赵蕤则是拳脚功夫最精,此刻他虽中毒未愈,内力受损,但手上功夫仍在,见白猿翻来覆去就这几招,便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手法便将白猿手中短剑夺过,以猴语问白猿这功夫从何处学来?白猿却不肯说,上蹿下跳显得颇不服气。赵蕤熟知动物习性,知道猿猴之属不通礼仪教化,若要它说出哪里学的剑招只有打到它服气,因此将短剑抛回给它,说:“白郎,再来比过。” 果然方才白猿被赵蕤劈手夺了短剑,只道是自己不小心,却不服气,接住赵蕤抛来的短剑,抢上再攻,赵蕤哪里还容它施展一招半式,只一照面就又一把夺下了短剑,白猿兀的失了短剑,不明其理仍是不服。赵蕤又把短剑抛回给它,白猿拾剑再上,这次赵蕤不再夺剑,而是出手如电拍在它握剑的手上,短剑当啷一声落地,白猿吃痛,双手乱搓吱哇乱叫之余仍是不服,如此赵瑞又将短剑打掉了两次,白猿双手手背已见红肿,才终于服了,伏在地上不住叩拜,赵瑞知这是猿猴叩拜猴王之理,从此以后白猿对自己便俯首帖耳莫有不从了。 赵蕤再问剑招何来,果然白猿不再违拗,以猴语对赵蕤说再洞外壁上。 赵蕤和江朔随着白猿出洞,顺着铁索缒到崖底,白猿手指崖壁吱吱作声,但两人举目望去,却不见山崖上有任何图画文字。江朔问赵蕤:“赵夫子,你看到什么没有?我怎看的没什么异样?” 赵蕤见白猿一会儿指黄金壁,一会儿指石洞穹顶,嘴里不断吱吱解释。转头对江朔道:“白郎说不是每时都看的到,需等到二日照在黄金壁上才能看到。” 江朔奇道:“天无二日,如何能有二日照壁之说?” 赵蕤却忽然想到传说二茅真君说二日照壁,则开神仙洞府,难道说的就是此处?但他看着眼前坚壁,实在难以相信会有仙洞豁然显露,正疑惑之际,忽然眼前一亮,洞内一片光明,竟然似太阳从西方重新升起一般,赵蕤一惊随即明白,这句曲洞顶端不是平的,乃是一个弓形的穹窿,洞顶称为七曜的透光孔窍有两个位于穹顶西侧,此刻西坠之日恰好从这两个石窍射入,照在黄金壁上,反射到整个洞府之中,反比先前明亮了许多。 这句曲洞入口在华阳洞西北,因此入口之上黄金壁便在东南方,此刻两道日光一齐照在金灿灿的崖壁之上,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由右向左在黄金壁上扫过,照到哪里哪里就一片金光灿然,赵蕤、江朔二人正自看得啧啧称奇,白猿突然吱吱大叫起来,两人拢目再看,却见在日光缓慢移动之下的黄金壁上慢慢显露出了一些线条图案,当先是一行三个大字“神枢剑”,紧接着便是单线勾描的人物,手持长剑摆出各种姿势,两人看的一时呆住了,目光随着日光移动,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日光完全扫过黄金壁,壁上不再显示任何图案,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赵蕤咂摸咂摸嘴道:“共是十三式,每式三招,共三十九招,看来是对应《大洞真经》三十九章,没想到《洞经》竟能化为三十九剑。茅山祖师真乃神人也。” 江朔道:“为何平时无法看到黄金壁上的招式,只有二日辉映之际才能看到呢?莫非世上真有神仙显灵不成?” 赵蕤不言,他顺着铁索上到壁上,那个方形龛洞仿佛《神枢剑》下打的钤印,最近的图形仍距离龛洞丈许远,只见赵蕤飞身向左横跃,江朔一声惊呼,却见赵蕤如壁虎般贴在岩壁之上,他虽不能徒手攀上陡峭光滑的黄金壁,但要挂在上面却仍是毫不费力,赵蕤晃亮了手里的火褶子,贴着黄金壁上上下下地照了一番,但见人形图案又复显露出来。紧接着他身子紧贴岩壁如壁虎游墙一般滑下来落到地上。 江朔等赵蕤落地,问道:“赵夫子,若图案是刻在岩壁之上,为何先前看不见呢?” 赵蕤道:“那图案刻痕极浅,因此在日光漫散之时离得远了便难以分辨,只有日头西斜从侧面照来,有了阴影才能看清,似乎……似乎………” 江朔催道:“似乎什么?” 赵蕤道:“那图案似乎是以手指在岩壁上划出的,我拿手指试了一下,其线条内凹弧度与食指指肚甚是贴合。” 江朔吐吐舌头道:“以指代笔,在石壁上画图,怕也只有仙人做得到啦。” 赵蕤却道:“看起来匪夷所思,但也未必做不到。方才看那壁上剑谱,招式端凝,似非以奇巧取胜,配合玉诀心法修炼,若能融会贯通,以指为剑刻画岩石料也能够,只是在如此广大的岩壁上飞跃刻划、内功之深湛,也是难以想象了。” 江朔仰头望着岩壁,此时虽然已看不到壁上图画,但他心中默想当年那位绝顶高手在黄金壁上纵横来去,挥洒自如,不禁心生向往之情。他忽然想起赵蕤此前在壁龛小洞中忽然哈哈大笑,才引来白猿攻击并牵扯出黄金壁上崖刻之事,问赵蕤道:“赵夫子,你方才在上边小洞里大笑,却是为何?” 第57章,十三玉诀 赵蕤道:“贞隐先生说你福泽深厚,我原还不信,直到看了这玉诀十三篇,才有些信了。” 江朔听得一头雾水,道:“赵夫子,我体内二炁无法化解,命在旦夕,怎倒成了福泽深厚之人了?” 赵蕤轻叹一声道:“原来你已知道了……” 江朔道:“那晚你和贞隐先生说的话,我尽都听见了。” 赵蕤道:“听到了却也无妨,现下已不需瞒你了,你到陶弘景为何要将玉诀篇藏起来” 江朔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不得要领,答道:“我不知道啊,赵夫子你从帛书上看出什么端倪?” 赵蕤道:“原来三茅真君说《上清大洞真经》不须金丹之道,读之万遍,便可证道,并非虚言,当然这里所说的证道应是内功臻于化境之意,并非神仙虚妄之事,只是这玉诀的法门太过诡异,常人难以修炼,故而大宗师要将其隐去。” 江朔问道:“玉诀既是《大洞真经》首篇,那也是玄门正宗的功夫,再难总也是练之有益无害,却为何不能为世人所知呢?” 赵蕤道:“玄门正宗不假,这功夫却几乎无人能练得。” 江朔瞪大了眼睛望着赵蕤,赵蕤不待他发问,续道:“玉诀开篇确是存思、炼气的法门,后半部却要人将练成的内功尽皆化去,才能更上一层楼,如此练而后化,化而后练,方达臻境。” 江朔道:“这可奇了,好不容易练成的内功却要化去,那不是白练了么?” 赵蕤道:“这便是玉诀的神妙之处,这法子是以人为丹鼎,练功如炼金丹,将元炁炼化,内力便更精纯。只是化功之际须得化的一干二净,只要残留得一点一滴,则再练之际必然反噬而走火入魔,五内具焚而死。因此说要‘隐身清斋,虚中吐纳者’,然而如你所说内力来之不易,如何舍得尽数化去?就算下定决心化去内力,但这内力乃存神炼养所得,真要化尽却也是千难万险。但就算内力未化尽,见此无上心法而不修炼,又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把持得住,因此才说不可妄读。” 江朔道:“那让没练过内功的人来练不就不用化去内力了么?” 赵蕤摇头道:“还是不行,所谓炼化、要先炼而后化,如无内力根基,修炼化功玉诀之际五脏翻转错位,那也是立时就死咯。” 江朔道:“照夫子这样说,那不是无人能练此玉诀了么?” 赵蕤又哈哈大笑道:“确实,能连此功法者万中无一,就是赵夫子我未中毒之时,也不敢说能练,现在中了毒,中炁亏空,更是不能练了。但江小哥儿,你可以练啊。” 江朔吃惊道:“我能练?” 赵蕤道:“是啊,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练,那便是你江朔江溯之啦!” 江朔糊涂道:“这却是为何?” 赵蕤道:“哎……你平日里聪明伶俐,怎地想不明白此中道理?别人是恐怕内功修为不够,你体内的阴阳二炁却是世所无匹;别人是内力自生难以化尽,你的内力却本非己有,易于斩断;别人是舍不得化去内力,你却是非化去不可。你说你是不是最适合练这玉诀上的功夫?” 江朔顿时醒悟,喜道:“确实如此,这么说我有救了?” 赵蕤哈哈大笑道:“何止有救?练成之后你体内阴阳二炁化为自身所用,内功还要大大的上一层楼呢!” 江朔一喜随即黯然道:“贞隐先生说高深的内功需要几十年如一的苦练,但我只有至多两年的命了,这玉诀虽然神妙,现在修习只怕也已来不及了。” 赵蕤道:“此言差矣,但凡有一线之机就不该轻言放弃……况且如是别的功夫,讲究循序渐进你或许确实来不及,但这门功夫你本不需要从头开始练,体内二炁是现成的,只需从化炁开始练就行咯。”说着他抬头望了一望四周,道:“这句曲洞恐怕就是留下玉诀并在壁上刻下神枢剑的前辈练功的地方,毕竟化去毕生功力可不是好玩的,前炁已化后炁未生之际,便如毫无内力之人一样,因此要寻个好的藏身之处。” 江朔道:“这位前辈难道就是陶弘景大宗师么?” 赵蕤摇头道:“只怕不是,神枢剑图侧所注文字与玉诀相同,都是汉篆,而陶祖师所注却是南朝的楷书,笔体大异其趣,不过陶宗师肯定知道这功夫的关窍所在,才将其藏在句曲洞中,看来积金门也是为此而设的机关,如内功修为达不到修炼玉诀的要求,那自然就无法打开洞门的断龙石,反过来能打开洞门进入句曲洞之人自然就有修炼这门功夫的资格了。” 江朔喜道:“那如果练成玉诀上的武功,我们是否就可以出去了呢?” 赵蕤道:“现在先不想这么多,你先练起来再说。啊呀……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吃的东西,老夫子一辈子好口腹之欲,现在再练辟谷恐怕有点晚了。” 他以猴语问白猿这里可有吃的?吃食乃万物之本,白猿一听当即领悟,带赵蕤、江朔到一处潭水边,洞中有几处这样的水潭,远看都一样,只道是一潭死水,走近却见此潭与别潭不同,水中鳞光闪动,原来竟有游鱼,江朔吞了龙珠之后目力极佳,此时虽天光已暗,但他仍看的清楚,原来是一些青灰色的大鱼,由于潭底多生青苔,因此离得远了看不见水中的青鱼,走近了方能看清。 江朔大喜跃入水中,他在南陵就常陪伯禽在溪水中捉鱼,更兼这潭里的鱼怕是从未见过人,不知闪避,江朔很快就从潭中抓起一条青鱼,捞上来细看这鱼类似鲶鱼却有鳞,双目灰蒙蒙的不能视物,看来这些潭水与地下暗河连通,地下河中的盲鱼便游到这潭水中栖息。 江朔在李白家常做帮厨,于杀鱼、烹煮之事亦知一二,他见赵蕤腰间蹀躞带上挂着“蹀躞七事”等一应物品,便问赵蕤讨来小刀将鱼收拾干净,此刻也不管是否暴殄天物了,找了一个尺寸合适的嵌玉银盘来盛水煮鱼。 赵蕤见谭边有枯树干,想是从七曜孔窍跌落下来的,树干早已朽烂,上面长了不少黑色的大花,他走近了摘下一朵拿在手中仔细观瞧,又嗅了嗅,喜道:“原来是树鸡。” 江朔道:“赵夫子,我看这是菌子,你怎说说鸡?” 赵蕤道:“树鸡可不是鸡,树鸡乃木耳之大者也,茅山多产木耳,不过这么大的却是少见。” 赵蕤和江朔一起捡拾掉落在地上的枯藤老根,聚拢生了一堆火,将盲鱼放在银盆内,赵蕤常年风餐露宿,随身带着盐岩,江朔刮了些盐上抹在鱼上,再码上树鸡一齐煮,不消片刻鱼煮熟了,香气四溢,两人饿了一天也顾不得找寻餐具,江朔削了四条树枝当做筷子,和赵蕤一起直接在盆里捞鱼吃,这盲鱼甚鲜,虽只有盐调味亦觉美味。 那白猿从未见过生火做饭,闻到煮鱼的香气,也凑过来伸手入锅来捞,却不得其法被烫得吱哇乱叫,引得赵蕤江朔二人哈哈大笑,江朔便也捞了一大块鱼肉吹得凉了交与白猿,白猿着急忙慌塞入嘴里,果然比平素所食的生鱼鲜美得多,不禁手舞足蹈喳喳叫好,又引得二人大笑不已。这一日二人得白猿相助多矣,此刻洞内只二人一猿,二人早已不将白猿视作畜生,同锅就食也全不以为意。 美美的吃了一顿鱼,也觉得乏了,料想这神仙洞府之内也不会有野兽,二人攀回方洞,此处势高干燥,二人便席地而卧躺下睡了,白猿自攀着藤蔓去了,不知所踪。第二日醒来,见地上各类野果高高的堆一个尖堆,原来白猿本性单纯,昨日吃了二人的鱼,今日便要请二人吃果子。 两人胡乱吃了些果子,赵蕤便开始教江朔修习玉诀上所载散功化炁之法。玉诀虽有图画、文字注释,但图画简略,文字晦涩,古奥难懂,幸得赵蕤是内家功夫的大行家,又是天下闻名的文学之士,他先自研读,将玉诀的意涵领会无误了,再一一拆解详细教给江朔,若不是有赵蕤在,仅凭江朔一个少年,虽然识字不少,但也难以将经书的内容融会贯通。 玉诀十三篇第一篇即是江朔先前见白猿所练的叩拜功夫,谓之“谨请”,其实是入门心法,其后有“存思”、“真思”、“次思”、“徊风”、“神定”诸篇,尽都是凝练聚气、逐级修炼的法门,这前六篇虽然神妙,但与道家内功修炼之法一脉相承,赵蕤只一天便全然领会。 至第七篇时却无篇名,笔锋一转改述化炁之法,如“存思篇”说:“九帝不入绛宫,穿尾闾穴,上入泥丸”,说的是凝神守一,不为外界所动。第七篇却说:“九帝亦下穿绛宫,入下关之境,又九帝九中关之境,皆觉洞照于内外,令一身与日月之光合。”却是神散于外,物我两忘,全然相反的路数了,其法不但与前六篇大异,与世上所有内功修炼的法门更是全无相通之处,赵蕤读来亦常觉难以索解,以他的才学,也用了五日方才全盘想通,心中默默演练数遍,再无一丝疑问之处。 赵蕤便从第七篇开始讲解,又用了三日时间将七篇逐图逐字地给江朔讲解了一遍,江朔记性极好,悟性又高,将心法口诀都记得滚瓜烂熟,赵蕤见他领会无误了,第四日才准他开始习练。 第58章,白猿学艺 没想到江朔练起这化炁功法却毫不困难,进展颇速,盖因常人内息靠自身修炼,须得数十年如一日的勤修,然练成之后心随意动,只一动念,体内之炁便依所学内功心法自行运转,要强行停滞更行化去谈何容易?还有一节,练了数十年的内力要一朝化去,饶你定力再强,心中终是有一丝不舍,这便犯了经书中“思虑不纯”的大忌,已至非但难以精进,更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因此经书中尽是“隐身清斋,虚中吐纳”之法,教人压制心魔,清心纯思之法。然而江朔体内二炁本非自己所有,在体内时常发作,实是有害无利,恨不得立时尽数化去,更有一节,世上内力强过江朔的或许还有其人,但内力精湛却未修炼过上乘武功心法之人,普天之下怕是只有江朔一人了。 因此江朔用功之时信念之坚,思虑之纯怕是也无人能出其右。经书所载守护诸法他均无需修炼,只管化炁,难度自然大大降低,江朔修炼玉诀下篇所载内功突飞猛进,不消旬日就尽都学会了,后面无非勤加修炼而已了。 化炁之法并非是将内力全书耗去,若是那般便成了自杀之法不是真经了,而是所谓以人为鼎以炁为丹,炼丹时丹药虽化但丹药不散,仍在鼎炉之中,待其复聚,便成是一转,如是九转便成金丹。化炁之法也是如此,所谓炼炁就是将内力聚于体内上中下三丹田之中,但运炁发功莫不需循着经脉而行,收发皆受限制,而化炁则是将炁逼出丹田散于四肢百骸之中,内息随用随聚,无需藏纳,更不受经脉所局限,练到最高境界那便收发自如,从心所欲再不受任何限制,因此说大洞真经“复不须金丹之道,读之万遍,便仙也。”便是此理,并非说人能肉身飞仙。 《大洞真经》将人体三十九处关索门户对应上清三十九帝皇,正经三十九章每一章便是修炼一神,但传世《大洞真经三十九章》多少拜神、祝咒之法,修炼之法甚是隐晦,而玉诀十三篇为大洞真经之开篇总领,详细述说了每一处关索的修炼之法,内息一旦练成,炁便自然聚于眉心泥丸宫上丹田,胸口膻中中丹田,脐下黄庭下丹田三处,而化炁之法须得冲破三十九道关索,方能使炁散于全身不再反冲回聚三丹田。 江朔一开始势如破竹,第一天冲破帝一,第二天一日连破三关,其后每日破一关,然而连破九关之后,第十关却用了三日方破,此后越来越难越来越慢,每破一关少则三五日,多则七日乃至寻月,小半年下来,共破了十九关而已。原来这三十九处关索起于帝一,化为三君,其后五君为一关,共是七重,加上帝一、三君,共是九重,称九重天,要层层突破直至九重自实非易事。 赵蕤见江朔有些急躁,安慰他道:“常人要练成玉诀前六篇,悟性再高,也得二十年,你得了二龙内丹已经省了二十年的时间咯,且短短几个月来已经冲破十九关到得第五重天,已是极快的了。” 这玉诀后篇的功夫赵蕤只传了江朔,他自己却不去练,一是因为中了蛇毒,虽然得白猿献草救了一命,但终究时间迟了些伤了脏腑;二是他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对功夫修为看得已颇淡了,不复年轻时的勇猛精进。只练了些前六篇中存神养生的功夫,已觉得受益无穷了。 江朔练到第五重天后,常觉元炁充盈布满脐中,如有日月入怀,郁郁然洞彻内外,体内阴阳二炁每日从气海中流出的多,回逆的少,已无内息反噬之虞,其实此时他内功修为已然不低,体内阴阳二炁已有部分冲破关索渗入百骸,能为江朔所用了,只是他自己尚不知晓罢了。 二人就这样在句曲洞中住下来,不着急寻找出路,每日里赵蕤研读玉诀,江朔勤奋练功,饿了就吃潭里的盲鱼和洞中树鸡,白猿白天从洞府顶上七曜的孔窍钻进来,这些孔窍距地百丈,又极窄小,人无法通过,白猿却得随意出入,它搀江朔煮的熟食,每日都抱些果子来给二人,有时更有新鲜的蔬菜瓜果,估摸着是白猿从山脚下菜地里偷来的。 白猿不自觉地练了玉诀中所载的功夫,远较一般猿猴轻盈迅捷,夜间到田里偷菜,来去如风,农人也拿他没办法,于是洞中二人便常常能得蔬果吃了,江朔擅长烹饪,随赵蕤学了猴语后居然指挥白猿下山去偷鸡偷鸭,拿来给他做菜,好在茅山农人亦多崇信道教,对白猿的偷盗之举也不为己甚,只是驱离了事。 转眼见数月过去,洞外已是夏尽秋去,到了的初冬时节了,这一日白猿又进得洞来,却见它右臂带伤,鲜血淋漓,把白毛染红了一大片,江朔见了大吃一惊,急忙打了清水给它清洗上口,又撕了一片衣襟给它包扎,赵蕤以猴语问白猿怎么受的伤,白猿龇牙咧嘴的表示自己被猴王咬伤了,它每日带野果给赵蕤江朔二人,少了猴王的供奉,因此惹怒了猴王。 二人均感差异,要知道白猿学过玉诀和金壁上的功夫,虽然只是照图模仿,不会修习口诀,神功十亭中不学不到一亭,但玉诀神妙,白猿此刻的修为已不逊寻常武师,怎会打不过一个猴子? 赵蕤笑道:“白郎,这猴王再厉害不过是个猢狲,你怎被他所伤啊?” 赵蕤江朔二人和白猿处得久了,已不将它视作畜生,赵蕤叫它白郎,江朔则称之为白兄。白猿闻言双手一拍,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是猴王对手,常被欺负只能逃避,今日躲得慢了才被它咬了一口。 赵蕤大是讶异,问它:“你怎么不还击?” 白猿更讶异的望着赵蕤,拿手比划,表示猴王体型远较自己巨大,如果能是对手?原来猿猴皆以体型判断强弱,瘦小的遇着高大的,无需动手便自臣服,任其打骂不敢还手。 赵蕤不禁哑然失笑,道:“白郎,你身负一身绝艺却不自知,居然为一个扁毛畜生所苦。” 猴语简朴,无绝艺、武功之说,无法翻译,因此白猿不懂,只是望着赵蕤,不知他是何意。 赵蕤笑着对江朔说:“朔儿,你玉诀的功夫练到五重天,已不算差了,内力修为须得循序渐进,急躁不得,后面慢慢修炼就是了,我看你也可以开始练这黄金壁上的剑招了,正合着今日白郎遇着这糟心事,我便教你们如何以黄金壁上的剑招制敌,这样白郎再遇着猴王可就不用怕了。” 江朔三个月来专心用功修习玉诀上的功夫,每日运炁冲关甚觉有趣,因此并不眼馋黄金壁上的剑招,练到第五重天之后难度陡增,最近更是停滞不前正自烦闷,被赵蕤一说学习剑法,顿时撩拨的心痒难耐,然而黄金壁上图案只有黄昏双日映壁之时可见,想到还要等半日,一人一猴一般的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其实此前三个月赵蕤未练玉诀上的功夫,闲来无事不知反反复复参研这黄金壁多少回了,早已将壁上的一招一式记得牢了,当即折了一枝树枝给江朔做剑,却让白猿使用那支青铜的镇纸宝剑,教他们拆招。 赵蕤一生不动兵刃,却非不懂得剑术,天下功夫其理相通,赵蕤看黄金壁上所刻神枢剑图形极为简略,想来这位大宗师功夫已臻化境,能与他对敌的也不莫不是顶尖高手,因此剑招都只点到为止,寻常人看来也只是些平平无奇的招式,但在赵蕤这样的大行家看来,以此十三招三十九式为总纲,后续招式连绵不绝,实是蕴含着无穷的变化。 正因为这剑招太过高深,因此白猿虽然做比成样,学了些样子,临敌之际却毫无用处。赵蕤当下将第一招的三式中暗含的变化都详细地解说了一遍,这三式均是起手式,但这三式是把世上所有的起手招术的应对之法都罗列了一遍,对照壁上经文如能领悟透彻则甫一交手无论敌人如何进攻都能立时抢占先机,实是妙用无穷,赵蕤只简略的说了,江朔随即便能领悟,白猿却不能理解,于是赵蕤让江朔递招,他自教白猿应对之法,再让一人一猿互相拆招,他再从旁指导纠正。 讲完起手式,赵蕤又捡了些纵跃搏击的招式教江朔和白猿,因他考虑猿猴的性子不可能学那些稳固下盘的端凝招式,因此尽找了些灵动的招式交给白猿。这白猿颇有灵性,但毕竟智慧不能与人想比,从早到晚堪堪学了三招九式,当然只是些皮毛功夫,但对付猴王应是足够了。 这一晚白猿未出洞,与江朔互练了一个夜,第二日江朔用树皮为铜剑做了个剑套,又用树皮搓成绳索系在白猿腰间,白猿挎了剑便欢天喜地的出洞去了。 第59章,铁杵磨针 岂料当天白猿再未回洞,二人也不以为意,料想猢狲不会天天打架,赵蕤自顺着神枢剑的剑谱顺序将招式与江朔详细讲来,自然比教白猿的简略招式又要玄妙的多了,江朔也不贪多,学了一招三式,就自行揣摩练习去了。 第二日白猿仍是未回,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江朔练了会子功夫,便觉心浮气躁练不下去了,早早的睡了,此时已经入冬,夜间山里一日寒似一日,江朔和赵蕤在方洞内居住倒也不觉甚冷,但江朔一夜都在担心白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折腾到半夜方才入眠。 第三日江朔起来,见崖壁下堆了好大一堆,既有山里的各色野果、也有农家的瓜果蔬菜。他喜道:“白兄,你回来了。” 他此刻内功已颇有根基,不需再攀附铁索,临空一跃,在空中折了筋斗稳稳落地,见赵蕤已先一步到了,笑着对他招手道:“你看那是谁?” 却见一大群猿猴簇拥着一只白猿跑了过来,这白猿腰悬镇纸铜剑,在群猴簇拥之下趾高气昂洋洋得意,却不是“白兄”是谁? 原来白猿那日出的洞去哪里还等得猴王来惹他?径直去找那猴王晦气,他既知剑术,猴王自不复是他的对手,白猿所学三招九式还未施展得全,就打得猴王狼狈逃窜,白猿也是平素里被猴王欺负的狠了,甫一得势,便追着猴王打,直追了两天一夜,逼得那猴王远遁别处,再也不敢回茅山了。 猴群中有个规矩,谁打败了猴王,谁就是新的猴王。这白猿天生的异象,它其实年岁并不大,只是一生下来就是一身的白毛,同类见它生得与众不同又瘦小,常常欺负它,因此虽见白猿赶跑了猴王,却又有几只膘肥体壮的猿猴不服气向他挑战,白猿得了赵蕤传授,就是寻常武师也不是对手,何况候乎?它三招两式之间连败数猴,这下猴儿们尽都服了,只道它得了神仙的传授,否则何以突然变得如此神勇?因此都拜白猿为新的猴王。 白猿做了猴王第一件事便是带领群猴钻入洞府来拜见赵蕤、江朔二人,句曲洞的七曜孔窍在山中隐藏的极好,白猿也是极其偶然的机会才进入这个洞府,群猴虽久在茅山竟然皆不知有此洞府,待随白猿入洞,见了黄金壁更深信白猿是入了神仙洞府,对它愈加信服。待得见了江朔和赵蕤更当做是仙人顶礼膜拜。 自打白猿做了猴王,这洞府就热闹起来,洞外天气越来越凉,洞内却和煦温暖的多,猴儿们便都迁入洞中居住,自然少不了拿瓜果来孝敬赵蕤、江朔二人,二人想猴儿这样每日成群结队地去偷农人的吃食实在扰民太甚,便将洞中的器皿胡乱挑了几样让猴儿们带去偷偷扔在农家院子里。 这下可了不得,洞中的器皿是历朝历代随着金箓投下的祭品,都是华贵精致的金银器,乡野村人哪里见过,山下乡人相传茅山上有神仙派仙界的猢狲下凡来取瓜果吃食,并有仙界宝器相赠。乡人为得仙家宝器,争相在自家院子里设摆香案,供奉鲜蔬果品、鸡鸭鱼肉不一而足,猴儿们自然来者不拒,尽都抱入洞中献于赵蕤、江朔二人,也有乡人跟踪猴儿,但七曜入口实在太过隐蔽,只远远见到猴儿在山石见蹦跃几下就此消失不见,乡人更加相信猴儿是仙人所派,供奉愈加虔诚。 得了群猴服侍,生活的滋润了许多,江朔也不用再为吃食操心,更加专心传习玉诀与神枢剑两门绝学。 初时,江朔和白猿拆招还互有胜负,但他悟性极高,不消一个月就将白猿远远甩在身后,白猿再打他不赢就不愿意陪他练了,赵蕤便自己下场以掌代剑与江朔拆招,得了大宗师的指点,江朔的功夫更是精进,饶是如此,也用了半年,他才将神枢剑的种种招式变化都学全了。 此时江朔和赵蕤已能堪堪斗个平手了,当然也是赵蕤爱惜人才,对他不下杀招的缘故,否则江朔所学武功虽然神妙,但临敌经验终是不足,真动起手来绝不是赵蕤的对手。 两人就这样在洞中传功习武,不觉冬去春来,又暑去寒至,又过了一年时间,这一日从句曲洞顶七曜飘落下几片粉色的花瓣,赵蕤拾起看了看,道:“是桃花,外面已是冬去春来的时节啦。” 江朔叉手道:“洞中不知寒暑,转眼间,我与赵夫子竟已在此地耽了小二年了。”洞中虽只他和赵蕤两人,但他守礼甚笃,对赵蕤仍是一如初见时的恭敬。 赵蕤点点头道:“朔儿,几日未考校你的武功,玉诀练至几重天了” 江朔道:“旬日前刚刚冲破第二十四道关索。” 赵蕤屈指一算,道:“只差一层便上得第七重天了。” 江朔道:“虽已窥得七重天的门径,但玉诀的心法越练越觉晦奥,冲破二十四关已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要再破这第二十五道关索,可是千难万难了。” 赵蕤道:“我看玉诀上所载,能练到七重天的已是凤毛麟角,九重天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你小小年纪已练到如此境界,已实属不易,此后修炼务必牢记‘隐身清斋,虚中吐纳’的总诀,不可求全太甚,以致反受其咎。” 江朔叉手捧心道:“谨遵夫子教诲。” 赵蕤笑道:“赵夫子一辈子好为人师,最得意的弟子,一个是学文的李太白,一个就是你学武的小江朔啦。只是太白是我诓来的徒弟,你却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弟子。” 江朔奇道:“怎地太白先生是赵夫子你诓来的?” 赵蕤道:“你道太白是怎么拜入我门下的?” 江朔道:“听太白先生自己说他少年时顽劣的很,不喜读书,一日逃学出去玩耍,却见溪边有老妪在磨铁杵,他问老妪磨铁杵做什么,老妪说要磨来做绣花针。太白先生为其恒念所感,这才入戴天大匡山拜于赵夫子门下。” 赵蕤笑道:“太白遇溪边老妪之时,年已十八,比你都大了,怎么会相信铁杵磨成针这种无稽之谈?” 江朔一时语塞,心想:确是如此,太白先生作诗虽然天马行空,极尽夸张,但其实生活中也是正常人,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相信铁棒能磨成绣花针呢?他正胡思乱想,赵蕤哈哈笑道:“除非他亲见了铁杵能磨成绣花针。” 江朔闻言瞪大了眼睛,但随即醒悟道:“原来太白先生是遇到了一位武林前辈高手,她以极深湛的内力揉搓铁杵,制成绣花针倒也不难。” 其时江朔内功修为当世已罕缝敌手,铁杵磨针这种匪夷所思之事,在他想来也只是“倒也不难”罢了。 赵蕤笑道:“确实如此,这磨铁老妪有这等功夫,如要绣花针尽可以去买,没钱也可以去偷去抢,为何要去磨铁?又恰好在李白路过的溪边磨铁呢?” 江朔也笑道:“难不成是赵夫子你安排的?” 赵蕤笑得更大声了,仿佛想起了一件平生最得意之事,他道:“不错,这老妪乃是赵夫子故人的仆妇,这人其实你也认识,那时候她其实也还不是很老,只是她练的内功会使皮肤皱缩,因此看起来老了些。” 江朔想到在习习山庄仆骨怀恩和他说内功高手会皮肤皱缩之事,料想此人和江湖一盟、习习山庄有关系,而江湖盟中江朔便只认识一个老妪,他脱口而出:“是荀媪?” 赵蕤道:“着啊,正是荀媪!荀媪原是独孤问的侍女,后又侍奉独孤楚、葛如亮夫妇,虽名为主仆,其实情同家人,她的功夫是得了独孤家真传的。独孤家的内功是陇右崆峒派的路数,你看独孤老儿是不是也皮肤皱缩,比赵夫子我看着老多了?” 江朔看赵蕤虽然清瘦,但鹤发童颜,他内功精湛,面皮上更是绝少皱纹,再想湘儿爷爷独孤问,似乎真的是皱纹堆垒,一张老脸如同干巴巴的橘子皮,想到此处他不禁想到湘儿,湘儿的内功自然是和她爷爷、和荀媪是一路的,那湘儿将来也会皱缩成一个小老太太么?他胡乱琢磨,想到湘儿时不禁脸皮有些发烫。 赵蕤一眼看破,笑道:“你在想独孤家的小妮子将来是否也会未老先衰,皮肤皱缩成个小老太太?这你到无需担忧,历代独孤家的女儿那都是天下闻名的美女,自然不会练这门功夫的,荀媪只是下人长得又不甚美丽,才自愿学的。” 江朔被他说破心事不禁大窘,羞道:“赵夫子,你又拿我取笑。” 赵蕤道:“好,不说她,还是说回李太白,李太白少年天才,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五做诗赋,赵夫子一直想将他收归门下,只是他桀骜不驯,人又恃才懒惰,我便想了个法子把他吸引过来。” 江朔道:“是了,太白先生也颇好武,你便上荀媪展露了一手内功,将他引来戴天大框上拜你为师?如是这般太白先生应该随赵夫子你习武才是啊?怎地后来却学了文呢?” 赵蕤道:“我本就是要教他修文习武接我衣钵的,只是他为人桀骜,不能以文相邀。因此我让荀媪在他面前露了一手铁杵磨针的本事,太白果然中计,要拜荀媪为师学艺,荀媪自然不收,只和他说上戴天大匡山来拜我为师自可练成绝世文武艺。太白上得山来,只六年诗赋、纵横之学已有大成,但功夫么……” 江朔幼时曾见李白练武,身姿颇为潇洒飘逸,又见他和人称天下第一剑圣的裴旻打的有来有回,只道他功夫不差,只是最近学了玉诀、神枢剑这样高深的功夫,对自己幼年的记忆又有所怀疑了,忙问赵蕤:“太白先生功夫如何?” 赵蕤捻须笑道:“他这个猴儿性子,又好饮酒,怎练的好武功?比划两下花拳绣腿还好,但内力不济,却无上阵杀敌的真功夫。” 江朔暗暗与自己所学相印证,心道确是如此。 赵蕤道:“因此说太白只得我文修,没想到耄耋之年得了你朔儿传我武学,有你们两个传人,吾德不孤矣。” 第60章,八寸古镜 江朔道:“赵夫子,我有个问题,说了你不要生气,你传我的功夫不是帛书上的玉诀与金壁上的神枢剑么?怎又说我得了你的衣钵传授呢?” 赵蕤哈哈大笑道:“玉诀、神枢之法固然神妙,但都是修炼的总纲挈领,你毫无根基如自习练,岂不是像让不会写字的孩童直接提笔去做诗赋一样么?其实你所练的剑招、拳脚功夫却都早已融入了我毕生所学,所谓‘起死人而肉白骨’,如无我赵夫子的功夫从中穿引,玉诀、神枢两门绝学于你也只能修身养炁,延年益寿罢了。” 他笑得极其欢畅,只因传江朔武功之时,自己的功夫也与这两门上古神功融而为一,境界实也大有提升,虽自己不能修炼,但江朔练来将来定能将自己的武学发扬光大,不禁甚是得意。 江朔这才知道赵蕤大半年来苦心孤诣,实已将毕生绝学传于自己,忙跪倒在地磕头拜师,赵蕤泰然受了他三个响头,才将他搀起,道:“朔儿,如今你玉诀神功初成,神枢剑三十九式也能融会贯通了,该是时候设法出洞去了闯荡天下了。” 江朔这大半年每日练功,不觉沉迷其中,倒没想过出洞的事情,他迷惑地对赵蕤道:“积金门的机关不是被我搞坏了么?现在可是无法出到华阳洞去了,难道要学猴儿一样走七曜洞口么?不说离地百丈,难以攀援,看石罅大小怕也是过不得人。”江朔练习玉诀之后也曾试过重新打开积金门断龙石门,然而之前内部机扩被他震坏,推之纹丝不动,确是再也无法打开了。 赵蕤道:“不一定非从积金门走,如果三茅祖师所说‘三显二隐’指的不是外面的华阳洞,而是这句曲洞的话,那么此处就应该不止一处通往外部的洞门。 江朔闲来无事也曾在句曲洞内兜兜转转,这洞府虽大,但他在洞内耽了大半年,角角落落早就都走遍了,并未见到什么其他洞门。他对赵蕤道:“除了这黄金壁下的积金门,我连一个小洞也没见到,就算隐门难以见到,还有两个显门总该有蛛丝马迹吧?” 赵蕤道:“我这半年来一直在想,这显隐二字恐怕不是看得见、看不见的意思。其实各门都隐藏的很好,只是显门凡人可进,隐门凡人难入的意思。” 江朔搔头道:“这我可不明白了,还有看得见进不去,或者看不见进得去的门么?” 赵蕤道:“当然有啦,你看这洞顶的‘七曜’,不就看得见却进不去么?黄昏之际夕阳辉映黄金壁上不也如仙宫洞开一般么?这两门都是看得见却进不去的” 江朔道:“哦……赵夫子,我懂了,洞顶‘七曜’在西,黄金壁在东,所谓东西二隐门指的就是这两道看得见进不去的门。” 赵蕤点头道:“我观此句曲洞,五门似与五行对应,七曜为天空之火,是为‘离火’之门,黄金壁坚直挺拔通体覆金自然是‘乾金’之门了……” 江朔道:“不对啊,这积金门名里带金难道不是‘金’门?” 赵蕤道:“积金乃‘积厚土而生金’之意,所以是‘坤土’之门,而非金门。句曲洞内各门的五行按奇门遁甲排列,与寻常八卦方位不同,是以离火不在正南,乾金不在西北,坤土也不在西南,皆不可以常理度之。” 江朔道:“那剩下两个看不见却进得去的显门便是‘木门’和‘水门’了?” 赵蕤道:“我想这木门取的是‘震木’卦,震为雷,易曰‘震惊百里,不丧匕鬯’。”说着他走近一棵撑起洞府的擎天石柱,拿手叩击,听到柱子发出“空空”的响声,赵蕤道:“这些石柱都是空心的,看似坚不可摧,其实都是钟乳凝成,想必开启‘震木’门需得等玉诀上的心法练到最高境界之后,全力拍击石柱,以内力震碎巨柱,洞府塌陷便能出去了。” 江朔运劲拍了拍石柱,那柱子虽然发出巨响,却是动也不动,赵蕤笑道:“以你现在的功力那是不可能震断这些柱子的,况且就算你有此功力,也不能就此毁了这神仙洞府,茅山华阳洞称第一福地第八洞天,你毁了积金门已是不该,若再毁了整个洞府,我二人可就真就百死莫赎,赵夫子我九泉之下也没脸去见白云子司马老道咯。” 江朔吐了吐舌头道:“那便只能走‘水门’了。” 赵蕤点点头道:“五行中‘坎’为水,‘坎卦’还可解为下陷的坑穴。”说着他低头看了看那出盲鱼的大水潭。 江朔立时醒悟,这水潭内常有盲鱼出没,一年多来两人没少吃鱼,想必有暗河相通,这“坎水”之门料想便在潭底。 赵蕤道:“玉诀中有避水的心法,你早已练的熟了。如何?随夫子我一起下去看看?” 江朔忙叉手道:“赵夫子且安坐,让朔儿先下去一探究竟。” 赵蕤道:“嗯,你先去探探虚实也好,不过不要逞强涉险。” 江朔答应了,反正洞中也无别人,他除去所有衣物,一跃跳入潭中。这闭气诀自然不能让人久居水下,但憋小半个时辰当无问题,水潭其实不太深,只是洞内昏暗,潭底又多生绿苔因此看着幽深,江朔目力极好,在水下亦观看无碍。 不一会儿果然在水潭西壁找到一个洞穴,他循着洞穴游出怕有百丈,正觉胸闷气短之际,忽见头顶一亮,他急忙双足一蹬头露出水面,却见并非野外,乃是一处地下暗河侵蚀的天然溶洞,这溶洞比句曲洞可小的多了,并无天光,但洞壁上荧光闪闪不知是什么矿物,也能勉强照明,置身洞内不觉窒闷,想必也有孔窍与外界相连通。见暗河水畔也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所刻文字也涂有荧粉,江朔见写的是三个篆字“白肇门”,再看边上还有一行小字“此去西方三百二十里”。 江朔怕赵蕤等得着急,便重新潜水回到句曲洞中,将所见对赵蕤说了。 赵蕤喜道:“‘坎’在后天八卦中为‘天一生水’,其色白,‘白肇’者白之肇始也,岂不就是天一生水的意思么?” 江朔也欢喜道:“这么说来白肇门便是水门了!” 赵蕤道:“三百二十里路倒不算什么,夫子我的内力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以你现在的修为,提气急纵,三百里地也只一个昼夜而已,只需带上随身衣物和一日的干粮就行了。” 江朔一边和赵蕤说话,一边穿衣服,他和赵蕤在洞穴中住了一年十个月,衣物早已破烂不堪,扔在地上直如一堆破布相仿,正穿上衣之时忽听得一声闷响,衣襟破了个口子,掉出一件东西来,赵蕤“咦”了一声,拿起一看却是个细绢小包,他问江朔:“这布料好精致,里面沉甸甸的装着什么东西?怎没见你拿出来过?” 江朔看着这个包袱竟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何处得来的,道:“我也不知道,似乎不是我的东西。” 赵蕤笑道:“遮掩什么?莫不是独孤家的小妮子给你的定情信物吗?” 二人洞中生活枯燥乏味,赵蕤经常拿湘儿和江朔开玩笑,江朔也早已习惯了,道:“赵夫子老讲同一个笑话,不不觉得闷么?” 说到湘儿,江朔却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小包袱不正是那日李邕给他的什么“江湖盟主之宝”,湘儿曾说要拿来玩玩,还被她耶耶训了一句,后来经日本人井真成一闹,他遭内息反噬昏了过去,醒来后又差点被葛庄主杀了,之后逃离习习山庄,李邕也机会再没告诉他里面装的是什么。这包袱极小,他随手塞在衣囊之中,就这么一路揣着这个包袱来了茅山,竟都忘了拿出来瞧上一眼。 江朔对赵蕤据实说了,问赵蕤道:“夫子,你知道这‘江湖盟主之宝’是什么东西么?” 赵蕤道:“江湖盟始于洞庭盗魁,这帮人绿林出身,行事神神秘秘的,夫子我也不知道‘盟主之宝’是什么。”又道:“瞎猜什么,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想来李邕老儿不会给你什么毒药、机关吧?” 江朔本不想做什么“江湖少主”,那日勉强收了这个包袱,心里实是抗拒的,因此一直有意回避不愿打开,但赵蕤出手何其之快,他来不及阻止,赵蕤已拆开了包袱皮,露出里面一块乌黑墨绿的事物来。 江朔忍不住好奇,凑过来一看,是一块径长八寸的古铜镜的背面,这镜背中央有纽,四周刻着云雷纹簇拥的兽面图案,也不知是蟠螭还是饕餮,纹饰不甚繁复但端凝静穆,看着自有一股威严,翻过来再看镜面却磨得极其平整,光洁如新,照着人脸纤毫毕现,毫无岁月的痕迹。 两人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影像大眼对小眼,不知道这面古镜何以会是“盟主之宝”。 赵蕤举起古镜,对着天光照了照,也没见什么异状,道:“这镜子造型古朴,看着是先秦三代的古物,放在长安市上卖倒也价值不菲,但江湖盗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面古镜在盗魁眼中也称不上什么宝物吧?” 江朔自然更加不懂,他实在看不出这个古镜有什么特别的,二人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只得作罢。赵蕤把镜子重又包好交还给江朔道:“这东西定有来历,你先收好,出去再慢慢参详不迟。” 江朔点头称是,赵蕤道:“出去前朔儿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出去之后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句曲洞,更不能提入洞之法。” 江朔奇道:“这却是为何?” 第61章,重见天日 赵蕤对江朔道:“这玉诀真经常人不可修炼,然而人心不足,如知道世上有此神功,自有定力不足之人要强练,如此一来不知要害多少人,这也是陶弘景祖师封住洞穴的初衷。” 江朔道:“那我只告诉贞隐先生,只让能开启断龙石之人进入不就行了?能开启洞门之人自然有资格练两门神功。” 赵蕤道:“这样也仍是不行,我且问你,和贞隐先生说了,你和丹丘生说不说,李太白说不说?更甚至于独孤家的小妮子,你说不说?” 江朔心性聪慧,想了想道:“是了,如他们知道我对贞隐先生说了,来问我,我自是不得不说对他们说了。” 赵蕤道:“是啊,此乃人之常情,所谓法不传六耳,只要有第三人知道,就终会有千千万万人知道,为守住这个秘密只能是一个不说。陶祖师为何不就下只言片语揭示句曲洞门的开启之法?只怕功夫固然是入洞门槛之一,福分也是一道门槛。就好像朔儿你,没有任何人给你提示,你不也天缘凑巧进了这洞府了么?” 江朔道:“我明白了,无福之人说了无用,只能平添烦恼,有福之人不用说,自有法子入洞。” 赵蕤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上清一派崇好庄子之学,不说出洞府的所在,恐怕最合陶弘景祖师的本意。” 二人商量已定,江朔便去准备一应物什,白猿前月见山下农人雨天穿的油衣,觉得新奇便盗回来作耍,江朔便拿来包了衣物和干粮,两人本就是空手入洞,洞中这许多金银对二人而言只是身外之物,一概不取,空手而来空手而去。 帛书和黄金壁上经书,江朔都早已牢牢刻在心上了,自然无需抄录携带,他将帛书收好,整齐的码放在方形壁龛之中,怕群猴再来乱翻,对白猿道:“白兄,借你的宝剑一用。” 江朔两年来江朔随着赵蕤习武之际闲来亦学兽语,与白猿已能简单交流了。所谓“宝剑”其实只是一把青铜的剑形镇纸,江朔接过白猿递来的宝剑,暗运神功在黄金壁上轻轻划去,那无刃的镇纸剑竟如快刀切豆腐一般切入岩壁,削下一片二寸来厚的岩板来,他此刻已不需要借助铁索,挈着这块岩板一跃而起,左手扒住崖壁,右手将岩板盖在方洞上,正好堪堪遮住洞口,江朔又运劲拍击岩板四角,岩板应手镶入壁中,与黄金壁嵌的严丝合缝,不攀上岩壁细看绝难发现这个洞口。 至于刻在黄金壁上的神枢剑谱,猴儿们触碰不到,如再有人能入句曲洞,那自然也是有缘之人,合当见着黄金壁上的神妙剑法,自也无需遮盖了。 做完这一切,二人和白猿道别后就要离去,在这洞内住了小半年,自也少不了留恋反顾,白猿看出二人表情有异,猜到二人要离开洞府再不回来了,它竟自不舍,喳喳大叫嚷着要和二人同去。江朔为难道:“这潭下水路极长,白兄你不会避水之法,随我们同去定然要淹死的。” 赵蕤道:“这却也不难,可以点了它的穴道闭气,带出洞去再行解开,只要时间不太久,便无大碍。只是白郎你在此处做了猴王,舍得抛了这富贵,与我们同去么?” 不料那白猿死死抓住赵蕤的手臂,又是摇头又是拼命点头,当是不留恋猴王之位,愿意随二人出洞之意。二人与白猿相处久了,本就有了感情,此刻见它真情流露,更是不忍弃之,真就点了它周身几处大穴闭了气,二人又各运闭气诀潜入水中,带白猿一起游水出了潭底洞穴,到了暗河溶洞中又替他解穴,不一会儿白猿悠悠醒来,果然并无大碍,一会儿就恢复如初了,二人从油衣里取出衣物重新穿好了,江朔将干粮用油纸包好重新揣在怀里,一切准备就绪,二人一猿在溶洞隧道中顺着暗河向西疾奔起来。 赵蕤与江朔固然轻功、内力俱佳,白猿照着玉诀图画自练的功夫,竟也不弱,随着二人奔跑了几里也没落下太多,但跑出十里之后白猿就不行了,呼吸开始重浊起来,江朔见状俯身托在它胁下,白猿顿觉足下一轻,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跃,实是它所未有的体验,不禁高兴地吱哇乱叫。 其实何止是白猿,江朔亦是第一次跑这么远的距离,他练功皆在句曲洞中,洞府虽大,比起天地之广大,终究是弹丸之地,江朔神功练成之后亦不得施展,此刻他顺着暗河飞奔,气息奔流,越跑越觉得神健体轻,炁冲任、督二脉,汇于齿颊,不由自主的张口放声长啸,奔跑更速,但见两侧岩壁飞速后退,其中的发光矿物结晶连缀成了一匹长练,流光曳动,美不胜收。 赵蕤和江朔一气跑下来,渴了就喝一口暗河中的水,这水凛冽失甘甜有如冷泉,饮后但觉精神一振,直跑了近百里,二人才停下休息,与白猿一起吃了点干粮,歇了一晌,便又开始奔跑,好在暗河虽长,却无岔路,如此跑跑歇歇了三次,第四次跑了没多久,就见一道石碑立在水畔,上面不出所料,刻着“白肇洞”三字。 赵蕤道:“听说天下洞天福地乃是地脉生气涌现所形成的,地脉如人脉,虽然其长无比,但其实也是互相连通的,我原是不信,今日见这地下水脉竟有三百里长,尚不见尽头,方始有些信了。” 江朔走近看石碑后的洞壁之上果然有一道隧道,隧道显然有人为开凿的痕迹,与句曲洞相似,都是在天然洞穴的基础上略加改造,使人能拾级而上,又走了一里多,见一道石门,赵蕤在江朔身后晃亮火褶子一照,是一大块白色山岩,石上刻得却两行字是“白肇门、霭里洞”。 赵蕤道:“积金门五行属坤土,按奇门遁甲,坤土为五,因此分作五片,这白肇门乃应坎水之卦,其数为一,因此是一整块山石。” 江朔知道要开启这洞门无可讨巧之处,请赵蕤拉着白猿向后退开些,他自在山岩下摸索,果然寻到两个扣手的凹槽,他双手插入石底,运起玉诀神功,只觉气海中的阴阳二炁源源不断涌入手脚之中,略一用劲,两脚便在地面石头上踏出两个脚印,如此双脚不会打滑,固定住身形后,他更放心的运力于臂,向上猛的一抬,果然巨石松动,吱吱呀呀颤动着升了起来。 白肇门闭合之时,只能见到一人大小的石门,此刻抬起巨石再看其厚度不下一人竖躺的长度,这断龙巨石的重量实是令人咋舌,其开启之难更甚积金门。 江朔双手托举,挪到巨石下方,让赵蕤和白猿矮身通过,他再换到另一边,怕突然放手再搞坏了白肇门,因将巨石缓缓放下,这驭炁缓缓放下巨石的功夫可是比抬起巨石更难了。 江朔将石门安放好,转身过来,见仍在一处洞穴之中,想来便是“霭里洞”了。这个山洞不大,方圆只有十几丈,高不过十丈,可比句曲洞小的多了,然而置身其中缺不觉逼仄,因洞顶上多有石罅,二人一猿跑了一天一夜,此时已是第二日白天了,洞外天光大亮,阳光从石罅中透射下来,照得洞中甚明,句曲洞中虽然也有阳光从七曜孔窍中射入,但句曲洞高逾百丈,阳光照入洞穴已自暗弱了许多,而“霭里洞”高只十丈,阳光射进来感觉甚是强烈,二人一猿骤见阳光,都不禁眯起了眼睛仔细端详这个洞府。 江朔越端详越觉得眼熟,直到他眼光下移,见到洞府中心的青铜丹炉——这丹炉巨大,与小小的洞府不成正比,鼎身黝黑,炉腹上刻着古奥难懂的篆字——这不是碧山李白旧居后院山崖之下的岩洞么?原来二人在地下向西跑了三百二十里,从句容茅山又跑回了南陵碧山!兜兜转转两年多,江朔又回到了当年出发的起点! 这丹炉是结构特殊的“悬胎炉”,内部伏火一经点燃可以经年不息,只是此刻丹炉却非伏火的状态,而正在升炉炼丹,丹炉顶上汩汩冒出白烟,从石罅间排出洞外,想来此刻从外面看,便似碧山这片山崖在冒出白色的雾霭,这“霭里洞”之名怕就是这么来的。 赵蕤见江朔神色有异,问他何故,江朔激动的心绪尚未平复,对赵蕤道:“赵夫子……这,这……这山洞是当年太白先生在南陵定居时宅子后面的山洞!” 赵蕤怪道:“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朔儿,你莫不是看错了吧?” 江朔道:“天下山洞可能有相类似的,但这丹炉的形制、安放的方位都完全一样,怎会搞错?” 赵蕤仍是摇头不信,这时江朔从山洞中一个暗格处翻出一个酒葫芦,道:“当年太白先生命我藏的酒还在呢!” 赵蕤这才信了,连声称奇道:“世上的巧事可叫你江溯之给碰着啦!” 正说话见,忽听一人道:“我就说洞中有酒,元某鼻子果然没出问题,只是遍寻不着,朔儿,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见一人钻入洞来,这人头戴黄冠,身穿葛袍,肤色如麦褐,一看就是常年在山间采药的道士,一张方阔的大脸生着连鬓络腮的胡子,眉目之间颇见英气,正是李白的挚友道士元丹丘! 第62章,有客来访 江朔没想到蛰居地下快两年的时间,甫回地上见到的第一个人竟是太白旧友元丹丘,怎能不喜,赶紧扑上去跪倒磕头,元丹丘忙伸手搀扶他起来,笑道:“哦哟哟,江湖少盟主的大礼我可受不起,朔儿无需多礼,快起来,两年不见,你却又长高了不少。” 江朔正是生长旺盛的年纪,这两年虽蛰居茅山地底,但他每日习武炼炁,身体生长无半点迟滞,今年他已十五岁,虽仍是少年,却已隐隐有了青年男子的体态相貌了。 元丹丘再与赵蕤见礼道:“赵老爷子,你和朔儿这两年来去了哪里?贞隐先生派众弟子把茅山都快翻遍了,却寻你们不着,二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我们可都担心得紧呐,不想却在此地重逢。” 断垄石关闭后与山岩贴合,看不出有石门的迹象,元丹丘从外面回来也不知二人一猿是自地底钻出,只道他们先自己一步进到洞中。 赵蕤笑嘻嘻地道:“看来是翻得还不够彻底,因此寻不着。” 元丹丘奇道:“这么说,赵夫子,这两年来你们真的藏身茅山?” 江朔道:“是……” 赵蕤却道:“不是!” 江朔这才想起赵蕤和他说不可透露句曲洞府之事,忙缄口不言,赵蕤却不管江朔,他一指白猿,对元丹丘道:“这段时间,我们与这位白郎一起遨游山林,做了两年的逍遥仙。” 元丹丘早已看到二人身边还有一只白猿,但他知赵蕤善兽语,常呼猿引鸟作耍,也不觉十分奇怪,又见两人衣衫破烂不堪,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但赵蕤是前辈,他既不愿意说,元丹丘也不好多问,笑道:“看二位衣不蔽体的样子,和‘逍遥’二字可是全沾不上边,我这里还有几套换洗的衣服,二位如不嫌弃,就请换一下吧。” 说着取出两套道袍,元丹丘身形魁梧,赵蕤穿他的衣服尚嫌太大,而江朔身高六尺有余,身姿已近成人,穿上道袍倒颇合身,便似一个英姿俊朗的小道士。洞中有现成的石凳石桌,三人坐下了,元丹丘便叫着要饮酒,江朔自是熟门熟路,在洞中找出酒盏,拿先前翻出的酒葫芦给两人倒酒,赵蕤道:“朔儿,你也是半大小子了,也饮几盏。” 江朔奉命,给自己也添了一个酒盏,浅浅的倒了一点,元丹丘拿出一些面饼、干果权当酒肴,赵蕤咕嘟嘟满饮了一盏,叹道:“好酒,好酒!在洞里可是快两年没饮酒啦……”他自觉语失,忙转移话题道:“不说我们啦,丹丘生你怎的在此?” 元丹丘心知有异,也不去拆穿他,道:“那日两位突然失踪,我也在山上跟着一起寻找了半月时间,然而一则实在是毫无线索,二则茅山门徒众多也不差我一个,想来以赵夫子的身手也不至于受人挟制,因此耽了一个月我就辞别大宗师,离了茅山。” 赵蕤心道:“惭愧,正是为人所挟,不得已才退入山洞之中。”嘴上却不说话,只是点头微笑。 元丹丘续道:“此后么,元某先是回了嵩山嵩阳观,今年开春了还是想做些采药炼丹的老活计,在庐山采集药时忽然想到这座上古神炉就在左近,于是便过来开炉试炼丹药。” 江朔听到此处,插嘴问道:“刘夫人和长阳姐姐、伯禽少爷还在住在此处么?” 元丹丘却摇头道:“元某也只比你们早来了十几日而已,来时前宅早已人去屋空了,刘娘子与一双儿女不知去了何处。” 江朔道:“会不会是太白先生在长安受封了官职,将一家子接去京畿团聚了。” 元丹丘奇道:“怎地你们还不知道,太白已被圣人赐金放还了。” 这句话一出口,连赵蕤也吃了一惊,道:“太白天宝元年暮秋奉诏,才只三年不到,就放还了?” 元丹丘道:“哪有两年,太白到京城时已是天宝元年冬,来年岁末就被赐金放还了,满打满算不过一年。听说是把杨贵妃、高力士等一众权贵都得罪了,不过丹丘不在朝中,具体细节就不清楚了。” 赵蕤闻言不无失落,怅惘道:“太白蹉跎半生,好不容易做了翰林供奉,却为小人女子所害,其志不得伸展,如今放还,恐怕此生功名无望矣……” 说也奇怪,赵蕤自己视功名如粪土,不愿入朝为官,在大匡山时明皇屡次见招,他都不奉诏,但对自己的弟子李白却甚有期许,不仅传他辞赋,更教授他纵横经世之学,李白学成之后,他又鼓励李白出蜀求仕。盖因赵蕤自己虽然满腹经纶,但濯足清流,不染尘俗,而李白喜热闹、好交际,赵蕤便盼着李白能居庙堂有所成就,以证己之才学。如今听闻李白仕途不顺,自己文学上就这么一个得意弟子,只怕己之学问也就此埋没了,因此惆怅。 元丹丘却道:“圣人召太白入京,原也也只是将他当做文学弄臣,一年来尽是填词作赋,就算没有小人作祟,太白也没什么正经政事可做,要我说赐金放还也不是什么坏事。”说着自浮了一大白。 元丹丘本也是蜀人,与李白自少年时便相识,后在嵩山出家做了道士,他只觉得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哪有炼丹修道有趣。 江朔却问:“那现在太白先生去了何处?” 元丹丘道:“丹丘离开嵩山时,听说太白在齐州紫极宫高天师如贵处授了道箓,并造了真箓,现下应在在于东鲁求仙访道,具体的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赵蕤笑骂道:“李太白这个小猴儿,去了这么久,也不说回家和妻子团聚,便又去游玩了。” 元丹丘道:“去岁太白曾到嵩山访我,似乎是在雒阳结交了新朋友,携友出游不亦快哉!”说着与赵蕤一同举盏又浮了一白。 聊得正酣畅,江朔忽道:“有人来了。” 元丹丘吃了一惊,他醉心炼丹,被司马承祯斥为异端,功夫在上清派中算不上一流,但内功也颇有修为,听了江朔之言凝神静听却未觉察有人靠近。 赵蕤却知江朔自服了两枚龙珠,就变得目达耳聪起来,这两年来练了玉诀,耳音更是变得极好,江朔此时说来了人,只怕那人还在百丈开外呢。他问江朔道:“来人现在何处?” 江朔道:“到院子外面了,是两个女子。” 元丹丘更是惊异,到:“出得此洞,行十数丈才到院门,朔儿你怎有如此耳力?” 赵蕤道:“出去看看便知。” 江朔边走边说:“一位是娘子,另一位却是个小女孩……咦……莫非……”他想一长一少两个女子,莫不是湘儿母女?然而她们怎会知道自己在此处? 想到此处,江朔当先急匆匆冲出霭里洞,赵蕤、元丹丘随着他一起转过院墙,果然见有两个女子,一个是一身简素的娘子,穿着杏色布袍头戴黄冠,倒似个女道士,另一个是穿着绿衫,尚未及笄的豆蔻少女,竟和江朔所言不差分毫,元丹丘见了心中大是称奇。 那杏袍娘子骑在一匹白驴上,唐人称驴为“卫”,妇孺出门多有骑驴的,奇在这驴竟是一身白色,没有一丝杂毛,看着直如一匹小号的白马相似,绿衫少女却是步行,此刻她站在柴扉外正在叫门,江朔道是湘儿和她阿娘,他急忙跑过去,不想心急慌忙居然拌了一跤,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不会跌倒,向前一纵稳住身形,但看来也颇狼狈。 那绿衫少女笑道:“娘子,怎地门内没人,门外来了个毛手毛脚的小黄冠。” 这时江朔已看清她的面目,这小女孩皮肤白皙,五官秀丽,却并非湘儿,他不禁大感失望,转身往回走,那绿衫少女却跃过来一抓他肩头,道:“哎小道士不要走,我有话问你。”因江朔穿着元丹丘的衣服,那女孩儿误会他是个小道士。 这绿衫少女纵跃的功夫也颇不弱,显是得过名师的指点,但以江朔此刻的修为,如何能让她抓着肩头,他身形不动,只以内力将女孩儿的手带得滑向一边,绿衫少女一抓落空,“咦”了一声,上步再抓,这次明明看着抓上他肩头,却如抓了条泥鳅般又滑脱了,江朔不愿与她再做纠缠,晃动身形施展穿星步,几步回到赵蕤和元丹丘身边。 绿衫少女回身对杏袍女子道:“娘子,这小道士会法术,古怪的很。” 杏袍女子却已看出江朔所使的绝非法术,而是一门极神妙的轻功,心想这荒僻之处如何有功夫如此精湛的小道童,再看紧跟随而来的赵蕤和元丹丘二人也都是道士打扮,一时倒也琢磨不透。 元丹丘自然也知道江朔所使的是十分高明的功夫,他轻声道:“朔儿,你何时学了这么高妙的武功?体内二炁已然化解了么?”话语中颇为欣喜。 江朔回道:“二炁尚未完全化解,不过大体不碍事了。” 赵蕤怕江朔一时嘴快说句曲洞之事,在一旁打岔道:“两年间自有奇遇,朔儿不仅保全了性命,还习得了上乘的武功,不过么,这些事我们挨后再说不迟,先解决眼前的事再说吧。” 他拿手一指,但见远处烟尘翻滚,不一会儿十余名劲装骑士策马穿过树林,向着众人奔驰而来。 第63章,初试锋芒 这队骑士离得尚有百步之时便都下了马,步行急趋到二女跟前,骑士们皆着玄色圆领窄袖的衣衫,细看面料颇为考究,马上、身上挂满了弓矢、横刀、短匕等一应武备,一看就是达官显贵的家兵。 为首的骑士长得甚是高大,身姿挺拔,短须白面,虽也是一身黑衣,但衣料是绣着暗纹的锦缎,腰上蹀躞带上镶金嵌玉,看着颇为贵气,他却态度颇为恭敬地向黄衫女子叉手施礼道:“娘子怎地走到这荒僻之所?叫小人好找。” 杏袍女子也不下驴,那骑士长得十分高大魁梧,她骑在驴上也才堪堪与他平视,女子道:“我已说了绝不会回去的,诸位还是请回吧。”听这女子讲话的声音已非少女,怕也有三十出头了,但她讲一口标准洛音,声音清徐低徊,煞是好听,让江朔不禁又联想到了湘儿的阿娘阿楚夫人。 那人却道:“林相再三吩咐小人,务必将娘子带回,有什么事娘子回京之后再与林相好好商量,还请不要为难小人。” 杏袍女子道:“我既已决意一生敬奉三清,便与凡俗再无瓜葛,还请罗主簿不要再苦苦相逼了。” 江朔三人听了觉得吃惊,主簿乃是文职,这位罗主簿长得高大威猛,一张脸倒也称得上俊朗,但眉目间暗含一股凶戾之气,怎么看都是个武夫。赵蕤悄声对江、元二人道:“怎地是京城的大官强抢民女么?” 江朔道:“若是如此,被咱们遇上了,必要管上一管。” 元丹丘却道:“朔儿莫急,先听他们说什么。” 那罗主簿态度愈加的恭谦,仍是叉着手道:“林相说了,娘子若要皈依三清,出了长安,终南山上就有道观,或者去东都雒阳左近的嵩山、王屋山尽可以受道箓,何必来此江南之地?” 杏袍女子冷笑道:“两京的道观多是想走‘终南捷径’的京城贵胄,如何修道?耶耶难道以为我和那些登徒子一般,为迎合圣人去做假道士么?” 赵蕤听了轻声嬉笑道:“原来不是老爷追老婆,是阿爷追闺女,不过丹丘生,她这句话可是连你也骂进去了。” 元丹丘却不以为意,道:“这位娘子说的本也是事实,近畿道观污浊,是以元某不愿久居,宁可游历采药。” 江朔问元丹丘:“丹丘生,合为终南捷径啊?” 元丹丘道:“中宗朝有个卢藏用,中了进士却不得调派官职,他想了一个歪招,跑到终南山中做起了隐士,却又到处散布消息,搞得世人皆知他去做了隐士。” 江朔道:“那不是沽名钓誉的假隐士么?” 元丹丘道:“是啊,不过这招还就真有用,不久他就被征召做了左拾遗。后来武后迎司马承祯大宗师至长安传道,大宗师不愿在朝为官只住了几日便即离开,离开长安之时举朝相送,卢藏用劝大宗师可在终南山修行,卢藏用手指终南山道‘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在远’。” 江朔道:“呸,好不要脸!当人人都如他一样虚伪么?” 元丹丘赞道:“说得好,不过司马大宗师回答的可比你有风度,也臊人得多,他说‘在我看来,这只是一条求官的捷径罢了’。” 说到这里,元丹丘、江朔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二人期初耳语颇轻,也无人搭理他们,但两人越说越高声,最后一齐笑了起来,那罗主簿不由怒道:“哪里来的野道士,在此无礼打诳?!” 杏袍女子却道:“我看两位道友说的很对,求道求仕人各有志,不需强求,但既然敬奉三清,就不该再有凡尘俗念了。” 她这番话直说到元丹丘的心里去了,元丹丘不禁叫了一声:“说得好!” 罗主簿不禁不耐烦起来,道:“小人好话说尽,娘子执意不肯随小人回去,小人可要用强了。” 绿衫少女道:“罗希奭,娘子已说了不会随你回去的,你还在这里罗唣什么?还不快滚!” 说罢少女欺身上前,抬手就拍那罗主簿的右肩,江朔看出她所使的也是上清派的功夫,他所练玉诀乃是上清一派气功的总诀,赵蕤教他之时,自然也将上清派的其他功夫略述一遍,因此能看出绿衫少女用的是上清派的功夫,她这一招“拨云见日”本该打人面门,但两人身高差距太大,打面门便成了打肩头。 这罗主簿名叫罗希奭,他自重身份,不愿与绿衫少女动手,斜向后退了一步,避开这一招。愠怒道:“小叶不要不识好歹,你道我不敢动你么?”孰料这少女小叶得势不饶人,双掌飞舞连环拍出,道:“当着娘子的面,你还敢打我怎地?” 罗希奭双手背在背后,冷笑道:“李娘子既说与凡世再无瓜葛,那便是不认是林相的女儿了,那你也自然不是林相女儿的婢子了。”说罢他拿眼一横左右玄衣骑士,道:“将这无礼的婢子给我拿下!” 左右立刻冲出两名骑士,挡在罗希奭身前,伸手就抓少女的腕子,少女见状足尖一点向后跃出避开两人的指爪,猱身再上,道:“好你个罗阎王,今日就让你看看姑娘的手段!” 江朔看她身法是上清派“逍遥游”的轻功,虽不及穿星步神妙,但也颇为轻巧迅捷,那两个骑士下盘扎实,出手虎虎生风,但脚步不如少女灵便,抓她不着,反被少女连着打中了好几掌。罗希奭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妮子都抓不住。” 那两个骑士本还有所顾忌,怕伤了贵人的婢子,现下听主官斥责,发了一声喊,连出狠招手下再不容情,二人越打越快,更兼势如疯虎,那少女小叶就有些怯了,心里一怯,身法就跟着迟滞起来,顿时落了下风。眼看她左支右拙,失手被擒只在瞬息之间,江朔不禁起了扶危助弱的侠义之心,喊道:“两个人打一个女孩儿,好不要脸!” 江朔站的离三人有十几步远,但他的身法何其之快,话到人到,双手一拨,将两人的抓向少女的手尽皆荡开,他骤然发难原可乘其不备,直接将二人制服,但他终是临敌经验不足,只是将二人攻势化解而已。那两个骑士不知怎地杀进来一个少年,两人不及细想,分进合击,左边那人抬手就抓江朔面门,右边那人却是抬脚横扫他双腿。 江朔见状跃起身来,凌空打了个横旋儿,抬右手点左边那人肘上的曲池穴,俯身以左手点右边那人膝上梁丘穴,他出手如电哪有不中之理,左边人手臂一麻登时半边身子不听使唤斜倒在地上,右边那人膝盖一酸跪倒在地再起不来了。 江朔却没想到自己能一击即中,他从未与人动手,还想着对方避开之后的后招如何应付,没想到二人忒也的不济了,只一招便被制服,他手上的后招却无法施展,落地后向下一坠险些坐了个屁墩,还好他内力深厚,拿桩站住了,但蹲在哪里姿势颇为不雅。 他身后的绿衫少女见三人或倒或跪或蹲,一片人仰马翻,一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片刻见江朔站了起来,那两个骑士却再难起身,才知二人已被江朔一招制服,她见江朔落地姿势难看,只道他伸手也只平平,心想原来罗希奭手下玄衣豹骑也不过如此,自己先前被二人气势所摄居然怯了,才被这小道士抢了头筹,不禁大为气恼,她喊道:“哪个要你多管闲事?” 江朔道:“我好心助你,你怎不识好人心?” 少女却道:“你闪开,看我的。” 原来又有四名玄衣骑士冲了上来,江朔也没想到方才两名骑士功夫如此不济,心道:“原来这女孩是在戏耍二人,我却不知趣,搅了她的好事。” 少女既叫他退开,他便退开,江朔所学穿星步轻功本就是当世绝学,现得玉诀神功的加持,更是玄妙无匹,向后一跃,已在一丈开外了,四名骑士原是分作两拨来捉二人,却突然眼前一花,少了一人,当下也不管这么多,齐向少女扑来。 少女和四人交上手,却哪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她先前对战两人尚且不敌,现在来了四个人,顿时只有逃窜的份,哪有还手之力。她边跑便喊:“你这小犊子怎么回事?叫你让开,你却把四人都让给了我!” 江朔道:“你就叫我让开,可没说要两个还是四个。” 少女气急,怒道:“自然是一人两个,才公平!” 江朔道:“好罢,那你要哪两个?” 少女见四人都是一样的打扮,急切间哪里说得清要哪两个?她怒道:“什么这个那个?你自管领两个去。” 说话间少女已跑出几丈远,身后四名玄衣骑士如影随形,她跑得没有四人快,但胜在灵巧,带着四人绕圈子,四人互相使一眼色,两人继续追击,两人却绕到少女前头截击。少女只顾着躲避身后两人,待得发现之时,已几乎和两人迎头撞到一起,她再想躲避已然不及,直得硬着头皮硬往上闯,却见当头两人软疲疲地倒下,原来早被江朔点穴制服了。 第64章,相门道女 江朔从背后制住两人,怕少女再说自己抢她的对手,便赶忙又闪到一旁。那少女此时早已经知道不是玄衣骑士脓包,而是眼前这个小道士功夫太高。现在即使只剩下两名骑士,她一人却也无论如何制服不,但她先前呛了江朔,怎好意思开口让他帮忙把自己屁股后面这两人也一并收拾了? 急迫间少女心生一计,她一折身又向江朔跑来,实指望引得身后二人和这小道士动手,让他制住,那就不用自己开口了。谁知她跑得快,江朔让的更快,他见少女向己奔来,立即大步闪到一边,以免和二人交手引得少女再来骂他,少女心中暗骂,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再折回来找他。 江朔心想:“这女孩儿的心思真怪,这样跑来跑去有什么好玩的?她又老带着人往我这边跑,炫耀自己轻功了得么?” 赵蕤和元丹丘却早都看明白了,是少女功夫不济,却不好意思开口让江朔帮忙,见江朔木讷至此都不禁大摇其头。 赵蕤终于忍不住喊道:“朔儿,男儿大丈夫凡事要主动一些,难道什么事都要等女孩子开口求你么?” 江朔这才醒悟,原来是少女碍于面子不向自己求助,他见少女再次向自己跑来,不再远远避开,只一侧身让少女过去,却随手抓起少女身后的骑士向后一甩,嘴里却喊道:“姑娘轻功卓绝,我已经服了,你便把这两人收拾了吧?” 少女不知他讲的什么意思,正疑惑间忽见一骑士从头顶飞过落在自己面前,她惊叫一声,下意识的举掌一拍,岂料那骑士不闪不避,被她一掌打在胸口膻中穴上,当即软软摊到在地,少女正疑惑间,第二个骑士又已飞至,这次她随手一拍,也没打中什么要穴,那骑士却依然向后直挺挺地倒下。这才知道原来是江朔将两个骑士先闭住了穴道再扔到她面前。 江朔见少女拍倒两人,赶紧叫好道:“姑娘好身手,一招之间制服二人,小生佩服!” 少女脸一红,道:“小道士,你的功夫也俊的很。” 赵蕤却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好,好,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罗希奭见江朔一个少年功夫就如此了得,他身后那两个道士只怕更难对付,赵蕤僻居西蜀,元丹丘常年在外采药炼丹,都不喜欢在抛头露面,因此罗希奭并不认得二人。他心里飞速的盘算了一下,重新换上一副笑脸,对杏袍女子道:“没想到娘子到江南不久,便已结识了几位了不起的朋友,既如此想必李相也可以放心了,希奭这就回去复命去了。” 杏袍女子不置可否地道:“罗主簿你如何复命与我无涉,只是希望转告林相,不要再派人来江南找我了。” 罗希奭指挥手下以架起六名被点倒的同伴,江朔只是闭了他们的穴道,六人只是一时无法行动并无大碍,众骑士将同伴放在马上,罗希奭一声令下,众人重新上马,罗希奭在马上对赵蕤、元丹丘抱拳道:“希奭有礼了,两位道长可是茅山门下?” 赵蕤、元丹丘虽都与茅山关系匪浅,但均非茅山门人,因此一起摇头。罗希奭道:“希奭今日方知天下奇人异士多矣,改日再向两位前辈请教,今日先自别过。” 赵蕤笑嘻嘻地拱手道:“再见,不送。” 罗希奭又望了一眼江朔,率领一众骑士策马循着原路走了。 眼见烟尘渐远,众骑士不一会儿走得无影无踪,那杏袍女子翩身下驴,向赵蕤三人打一道稽,道:“多谢三位道友相助。” 此刻三人细看这位娘子,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晕,颇为俏丽。 赵蕤连忙摆手道:“我赵蕤是个老夫子,并非道门,朔儿也非小道,只有这位丹丘生是真正的道士。” 那女子稽首道:“原来是蜀中东岩子,失敬,失敬。” 元丹丘上前拱手道:“在下嵩山道士元丹丘,见过腾空子。” 赵蕤奇道:“你认识这位小娘子?” 元丹丘道:“虽未曾谋面,丹丘却仰慕已久,来者既然是罗希奭和玄衣豹骑,想必是当今宰相李林甫之女李腾空是也。” 江朔吃了一惊,朝野皆知李林甫是奸相,这女子既是李林甫的女儿,何以一副女道士的打扮? 元丹丘似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道:“朔儿,你不用怕,这位腾空子和她父亲可是大大的不同,虽出身相门,富贵已极,但却寡人欲而慕仙道,是我道门中人。” 杏袍女子正是李林甫之幺女,李腾空,她回道:“乃父所作所为,我亦不齿,如今我皈依三清,与俗世的家人再无瓜葛了,相门之女,休要再提。” 元丹丘道:“是贫道唐突了,不过腾空子既已出家,何以要来江南之地,林相又为何要派罗希奭来追你。” 李腾空道:“丹丘生既是嵩山道士,当知林相其他五个女儿的婚嫁之故事吧?” 元丹丘道:“听闻林相家中议事厅的壁上有一小窗,以绛幔遮盖,每有贵家子弟入谒,即使女儿于窗中选文才、品貌出众者为婿。” 赵蕤道:“这李林甫在朝蔽塞言路,排斥贤才,在家倒是蛮开明的么?” 李腾空笑道:“能在林相宅邸登堂入室的青年,不是累世贵胄的公子,就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人,在这些人中任你怎么选,林相都是不吃亏的。” 赵蕤笑道:“哈哈,确是如此,咱这位林相果然是不会做亏本买卖。” 李腾空道:“我五位姊姊都这样选得了如意郎君,这些人和林相结了姻亲,飞黄腾达自然不在话下,却也成了林相在朝中最坚不可摧的盟友。” 赵蕤道:“腾空子你怎没寻个女婿,却要出家呢?” 李腾空道:“腾空一心向道,不愿婚配,但对于林相而言,每一个女儿都是他手中拉拢朋党的筹码,怎肯轻易放弃,因此派罗主簿带了林府家兵玄衣豹骑来捉腾空回去。” 赵蕤插口道:“这位罗主簿又是谁?看着非文非武,实在奇怪。” 元丹丘道:“赵夫子你久不入京,却不知这罗希奭此人大大的有名,他是鸿胪少卿张博济堂外甥,张博济是李林甫的大女婿,因此罗希奭也算得林相的姻亲,做了个御史台主簿,虽只是个从七品下的小官,但他与吉温二人,为林相奔走,椎锻诏狱,阴构大狱,铲除异己,人称‘罗钳吉网’。” 李腾空道:“不错,吉温之父吉琚,在武周朝就是出了名的酷吏,他是个文人,做些罗织罪名,阴谋构陷的勾当,如蜘蛛在家结网,故称‘吉网’;而这罗希奭出生钱塘,原只是个小吏,不知哪里学了一身武艺,因此林相命其为己组建私兵,这些私兵皆着黑衣,骑快马,顾名玄衣豹骑,这罗希奭就是玄衣豹骑的首领,替林相东西奔走,如毒蝎之钳,故称‘罗钳’。” 江朔听到这里,呸了一声,道:“李娘子,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将他一并擒了,绝不让他们走脱。” 李腾空笑道:“小兄弟,你功夫很好,不过罗希奭的功夫和他手下那些三脚猫不同,他人品不济武艺却甚高,只是不在人前显露,因此并不闻名,千万不要因此小瞧了他。” 江朔讪讪道:“是小侄说话孟浪了,娘子勿怪。” 那少女小叶对江朔道:“你叫朔儿,大名怎么称呼呀?” 江朔道:“我叫江朔,表字溯之。” 少女道:“这名字听着不错,取自什么典故?我叫叶清杳,是李娘子从‘清扬杳莫睹,白云空望美’一句取的字。” 江朔一听这是李白早年的诗作,不禁吟出下两句:“待我辞人间,携手访松子。” 叶清杳欢喜地对李腾空道:“娘子,这少年竟然知道太白先生这首诗!” 李腾空道:“太白先生这首《寄弄月溪吴山人》并不闻名,孩子你小小年纪倒知道此诗。” 江朔叉手道:“实不相瞒,我本是太白先生书童,因此太白先生的诗词尽能记诵。” 叶清杳喜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家娘子最爱太白先生……” 李腾空制住她道:“是爱太白先生之诗才。” 赵蕤见她面露女儿家的扭捏神态,心中已猜了个七八分,恐怕李腾空离家远走,和官场不得意的太白先生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叶清杳却仍不得要领,道:“是啊,太白先生还给我家娘子做诗呢,写的是——羡君相门女,爱道爱神仙;素手掬秋霭,罗衣曳紫烟;一往屏风叠,乘鸾著玉鞭……” 李腾空登时粉面含羞,道:“清杳快住口,让大人笑话。” 这下赵蕤和元丹丘可是都明白了,江朔却也兀自不明就里,只是暗自记下这首诗,他的随身卷子拉在茅山紫阳别院中,心想将来要回到茅山拿回随身卷子,将这首诗也抄录下来,否则就算将来寻着太白先生,他是不记诗的,随写随忘,还要自己细心寻访,将其诗作抄录下来,不令遗失。” 赵蕤见李腾空的窘迫模样,也不追问,话锋一转问道:“那腾空子,你下一步准确去往何处呢?” 第65章,丹阳路遇 李腾空道:“去岁贞隐先生在王屋山阳台观时,替腾空授了道箓,可惜不久大宗师就以足疾为由,回茅山去了,此番我决意去茅山追随大宗师修道,更要专研医术,林相害人,我便救人,也算为他积些福报。” 李腾空只称李林甫为林相,似是决意不认他做父亲了,却又想着要为其行善积德化解业,看来心中也没能完全放下。 元丹丘赞道:“上清历代宗师之中,贞隐先生最善医道,腾空子发此慈悲慷慨之心,自身的功德福报亦不可限量。” 赵蕤道:“李娘子既要去茅山,就让朔儿陪你们一起去吧,也可防罗希奭回来找你麻烦,你可不要小看朔儿年幼,有他在,尽可保你们平安到达茅山。” 李腾空先前见江朔与众骑士交手,知他年齿虽幼,但武功甚高,对赵蕤道:“腾空自知赵夫子所言非虚,只是我们今日初识,怎好意思请江小友特地陪我们走一趟?” 赵蕤笑道:“没事,他本来也要去茅山的。” 江朔道:“是了,宝剑行囊和老马、黑卫都还在茅山呢,我们确也要回茅山去。” 赵蕤却道:“朔儿,你随着李娘子她们一起去,我自和白郎游山玩水去了。” 江朔大吃一惊,道:“赵夫子你怎地要抛下我?” 赵蕤笑道:“我耳顺之后,本就游历天下,居无定所,鲜与人结伴同游,那日在彭蠡湖畔与你偶遇,不想你我二人有缘,在一起小二年光景,尽也够了。” 江朔道:“赵夫子,我和你一道走,你四处游历,我便做你的伴当小厮。” 赵蕤道:“胡说,赵夫子老咯,可以过这闲云野鹤的日子,你年纪轻轻,不想着怎么在世上扬名立万,跟着我一个糟老头子做什么?况且你是我的武学传人,更是玉诀、神枢当世唯一传人,不去世上行走一番,神功岂不就此埋没?” 江朔急切间不知如何回答,连道:“可是……可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蕤续道:“我著有《长短经》一书,其中长经篇乃经世治国之学,短经篇则是修身炼性之学,也一并传于你罢。” 江朔只得跪下磕头,双手上捧,等赵蕤传经,赵蕤却道:“我的经书、钱帛一应事物都在城蓋镇的店房之中,尽都给了你,你自去取来便了。” 江朔这才起身称是,赵蕤又道:“你随李娘子到了茅山,取了一应事物,便要去长安啦、雒阳啦、梁宋啦,遍历天下,记得多做扶危济困的侠义之行,如此我赵夫子虽在山水之间听到你的消息,也自欣慰。” 江朔听他说梁宋、知道那是他挂念李白,心想我自然也要去寻太白先生,这点赵夫子却无需提点,他再次跪倒磕头,赵蕤又受了他三个响头,将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你这就随着李娘子去吧。” 李腾空见状也不再推辞,道:“那就有劳江小友伴我们一程吧。”说着轻轻一跃,重新上驴,这一跃之姿甚是风姿绰约,飘逸无比,轻功也颇不弱。 元丹丘丹药尚未练成,自然也不能随他们同去,白猿见江朔要走,也想跟他同去,江朔对它道:“白兄,你且去陪着赵夫子吧。”那白猿闻言一愣,赵蕤在身后唤它道:“白郎回来,朔儿要去闯荡天下咯,带着你多有不便,你还是随我老夫子游山玩水来的自在。”白猿与赵蕤最好,听赵蕤这么说,便走回赵蕤身边,回头对着江朔呜呜叫了几声,当做送别。 江朔接过白驴的缰绳,他和叶清杳步行,李腾空骑驴,一路向东去了。江朔一步三回头,但此地林木茂密,顺着小路走不多时,就见不到赵蕤、元丹丘和白猿的身影了。他想到此前与赵蕤朝夕相伴的日子,不禁偷偷拿衣袖抹泪。 叶清杳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好不羞。” 江朔道:“谁哭了,我只是叫沙子迷了眼睛。” 叶清杳道:“吹牛,吹牛……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那白猿。” 江朔奇道:“你怎知我舍不得白兄?” 叶清杳道:“是啊,那白猿听得懂人话,多好玩。” 原来白猿和赵、江二人待在一起久了,不仅江朔学会了不少猴语,白猿亦已颇通人言,方才赵蕤与江朔和它对话说的都是人言。叶清杳比江朔还小了几岁,只道江朔是少了玩伴才哭。 江朔听了不禁哑然失笑,道:“白兄听得懂人言又有什么稀奇?我还会说猴语呢。”说着他扬脸对空高声呜呜数声,俄顷后方竟也传来猿啼之声。 叶清杳扮个鬼脸道:“你又吹牛,反正猿儿不在身边,你只胡乱叫两声,谁个知道你在说甚。” 江朔道:“我骗你作甚,白兄不在身边,那我和白卫说话。” 说着他撒开缰绳,张口“啊呃啊呃”的叫了两声,李腾空惊呼一声,坐下的白驴无人驱策竟然自己小跑了起来,江朔又“噢呃噢呃”唤了几声,那驴掉才又转头踱了回来。 叶清杳向李腾空喊道:“娘子,这小道士果然会法术,好玩的紧。” 江朔愠道:“我不是小道士,这身衣服是向元伯伯借的。” 李腾空却笑道:“学驴叫之风古已有之,魏晋名士有一位名士叫王济,最喜欢听驴叫,他有一好友叫孙楚,王济去世时,孙楚在他的灵堂上痛哭流涕一番后说:你最爱听驴叫,今天我就再为你叫几声吧,那孙楚说罢,直着脖子叫了几声,他模仿的太像,刚刚还在痛哭的客人们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清杳对江朔道:“哟哟,小哥小小年纪还有魏晋名士之风呢。” 江朔此刻全忘了先前和赵蕤离别的伤心,少年心性大发,道:“学驴叫也不甚稀奇,看我再来唤鸟儿。”说罢他嘬口而鸣,此时的江朔已不是两年前跟着赵蕤学鸟语的童儿了,他内力充盈,运炁于任督二脉之间,二脉汇于口内,张口吐气自然发出赳赳之音,声震群峦,有如凤鸣,不一会儿听得扑簌之声不绝,竟是山中群鸟来朝。 叶清杳看了又惊又喜,道:“朔哥哥,你真是神人啊,我可太佩服你了。” 至此江朔便成了叶清杳的朔哥哥,叶清杳对他奉若神明,一路央着江朔策驴唤鸟的供她玩耍取乐,沿途江朔更不时招来林间雉鸡、野兔,叶清杳乐的直拍手,以这样玩玩闹闹,不几日走出了宣州,他们此前怕罗希奭的玄衣豹骑去而复还,因此不敢走大路,却走山岭间的小路,经宣州西北敬亭山北上,打算穿过溧水北上,便能到茅山南麓了。 这一日到了丹阳县境内,登上一座无名小山,四下一望,但见县城东西两峰夹峙,南北四湖向望,真乃江南形胜之地,江朔曾陪伴李白于此间游玩,当下一指南面对二女道:“南面这个小湖名固城,再南些有一大湖名南漪,北面这个大湖其实是两湖相连,便是丹阳和石臼二湖了,此四湖并称丹阳四湖,太白先生《姑孰十咏》中便有一首颂的此湖。” 叶清杳问道:“姑孰是哪里?” 李腾空道:“姑孰镇属当涂,与丹阳比邻,这丹阳湖原是一湖,既古时巨浸泽,因湖边广种红杨而得名丹杨湖,原是树木之杨,因丹亦有阳之意,故现在丹阳用的是阴阳之阳了。” 江朔听了,心中一紧,心道:我倒不知丹阳就是巨浸,那岂不是程昂所辖?须得小心不要撞见他。 三人下得峰来,沿官道北上,忽见路上尘土飞扬,数十骑飞驰而来,三人一惊,道是罗希奭阴魂不散又追来了,却听来人高声呼喊:“快闪开,莫当爷们的道。” 三人让到路旁,却见一众骑士都身负武功,但衣着各异,显然并非罗希奭所帅玄衣豹骑,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却见中间有一骑士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似是埋怨他们让得慢了。 叶清杳怒道:“什么狗鼠辈,又不是官差,让便让了,还平白拿狗眼瞟人!” 李腾空劝道:“方外之人,不与人争强好胜,让让他们也无妨。” 叶清杳不忿的道:“娘子说的是,反正小叶也没法子治他们。” 江朔却是孩子性子,对叶清杳道:“妹子,谁说没法子,我就有法子治他们一治。” 叶清杳喜道:“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江朔道:“你只说治不治,晚了他们走远了,可就真治不了咯。” 叶清杳道:“自然要治,快治,快治!” 江朔直起脖子,“希律律”一声高喝,他内力既强,这一声喝远远传去,那些马虽跑的远了,却也都听到了。江朔学的是老马之鸣,这老马既称“龙马”,那便是马中天子,群马听到龙鸣,立时驻蹄,然而疾跑之下骤然驻蹄,马上的骑士毫无准备,御术好的在马上打了个趔趄才勉强稳住身形,几个御术不佳的直接从马头上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一时间人喊马嘶一阵大乱。 叶清杳见了鼓掌大笑道:“摔的好,摔得妙!叫你们跋扈。” 第66章,茅山重逢 众骑士一齐骂骂咧咧地起身,他们都听到一声奇特的马鸣,群马才突然驻足,一人骂道:“什么人和我们巨浸帮开玩笑,敢出来练练么?”另一人跟着骂道:“我看也是个藏头露尾,鸡鸣狗盗之徒!” 此刻官道上除了江朔一行三人,再无他人,众骑士见他三人一个道姑两个孩子,自然想不到这马鸣之声是江朔所发,只道是什么人故意捉弄,又不敢露面。 叶清杳正要说是我等所为,却被李腾空用眼神制住,江朔也只管憋着笑,却不上前承认。为首的骑士却未出口辱骂,看来颇为持重,他呵斥道:“王二、刘五莫要再骂了,帮主传代盟主之命,让咱们尽快赶往茅山,这时候只怕震泽和巴丘的人都已到了,我等赶路要紧,休得再横生枝节。”说罢他抱拳向空道:“不知道哪位朋友和巨浸帮开这么个小玩笑,今日我等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尊驾有什么指教,不日可到博望堂口赐教。” 叶清杳见这人向空喊话,却不知捉弄他们的人近在眼前,“吭哧吭哧”憋着笑,险些憋出内伤来,好在离得远,众人未看出她脸上变颜变色。 江朔听到王二、刘五这两个名字,不禁全身一震,这正是那日汉水沙洲之上程昂唤的两个名字,看来这些人都是程昂的帮中亲随无疑了,他们所说的帮主定是程昂,这代盟主是葛如亮?他们拉人马齐聚茅山却不知为何? 众人重新上马,小心控辔走了一段,见无异状这才策马飞奔起来,等他们走的远了,江朔对李腾空道:“腾空子,这些人是江湖盟的人,听他们的话似欲不利于茅山。” 李腾空点头道:“我听说江湖盟与茅山上清一派向来交好,怎地出了变故?莫非茅山有大敌来攻,邀江湖盟的高手来助拳么?” 江朔道:“无论如何,我们也需尽快上山,赶得及就传个信,赶不及也可相助贞隐先生。”他既学了上清派祖师留下的功夫,自对上清派生出一顾亲近之情。 李腾空点头道:“合当如此,我们也快些走吧。” 于是也不需李腾空驱策,江朔口中做声招呼白卫快跑,这白卫虽不不是宝马,但亦神骏非常,全力奔驰之下,竟不输寻常驿马。 江朔和叶清杳则展开轻功跟随,叶清杳功夫不济赶不上白卫,江朔伸手一扶她手臂,叶清杳便觉身子一轻,脚下如腾云驾雾一般,喜道:“朔哥哥,好俊的功夫。” 如此三人奔驰了一百余里,未夜就到了茅山脚下,遥遥望见巨浸帮的马匹都在茅山南麓草坡上吃草,三人不敢走近,绕道西麓城蓋镇。江朔先去酒家寻他和赵蕤的马匹、行李,城蓋在茅山脚下,乡人人人向善,虽两年来不见赵蕤、江朔二人回来,却也没有处置二人的财物,江朔回到店中,店主掌柜见他穿着道袍,只当他是上茅山受了道箓,一心修习道法才忘了来取财物,连声地祝他早日修真得道,江朔也不做解释,只说来取驴、马、行李,掌柜忙命人牵来黑卫与老马,又去库里取了赵蕤和江朔的行囊。 江朔见包袱、七星宝剑俱在,自己的包袱内并没什么值钱之物,荀媪两年前准备的衣服也都已经小了穿不上了,赵蕤的包袱除了衣物财帛,果然有两卷帛书,卷轴上挂着签子,各书“长”、“短”二字,知是赵蕤毕生心血所凝的《长短经》。 将两人的衣物都送与店脚小厮,把两人所携的所有布帛铜钱都给了掌柜,以谢他两年来照顾黑卫、老马之劳,只将两卷书重新郑重的包好,打成包袱背在身上,腰间挎上七星宝剑,便出的店来。 江朔将黑卫给叶清杳骑了,李腾空仍骑白卫,他自己则骑上老马,怕被程昂等人认出来,他又在地上三抓了两把土把自己脸抹的脏兮兮的,此刻他身着道袍,发髻散乱,满脸尘土,便似个小小的火工道人,江湖盟众都未见过李腾空和叶清杳,她二人却是不必化妆了。 准备已毕,三人便顺着西麓山路上茅山去了。 才刚进山到了第一座道观“太平观”,便见许多持剑的黄冠道士,拦住三人,为首一位长须道士稽首道:“三位且住,三位看着眼生,似非我茅山中人吧?” 李腾空不便隐瞒,道:“贫道自长安来,名李腾空,乃是贞隐先生在王屋山阳台观绶箓的弟子。” 那长须道人再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小道韦景昭,曾听家师说过在王屋山收了女弟子,今日得见果然虚静守柔、不争谦下。” 李腾空亦稽首道:“韦师兄谬赞了,不知今日山上出了什么事?我等见有江湖盟众上山,不知所谓何来,特来报信。” 韦景昭道:“只因江湖盟得到消息说葛如亮在茅山,因此都上山来,正在紫阳别院,要大宗师交人呢。” 江朔吃了一惊道:“葛如亮不是代盟主么?怎地江湖盟众要与他为难?” 韦景昭诧异道:“小道友哪里听来的消息?江湖代盟主乃是震泽浑惟明浑帮主,葛如亮行刺江湖少盟主江朔,江朔受了重伤曾到茅山上找大宗师医治,岂知第二日人就失踪了,至今未见,但不知怎地最近有传言说是葛如亮掳了他去,或已遭其毒手。” 江朔和叶清杳同时“啊”了一声,江朔问:“你啊什么?” 叶清杳道:“朔哥哥,你居然是江湖少盟主?”又反问江朔:“那你又啊什么?” 江朔道:“这可全错了,韦道长,你快带我去见大宗师。” 韦景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小道友不要开玩笑?你明明是个小道,怎说自己是江少盟主?” 江朔急着一抹脸,道:“韦道长,我真是江朔,两年前赵夫子抱着我来的紫阳别院,赵夫子还出手弹飞了你和孟道长的长剑……”他伸手入怀道:“你若不信,我这里还有李使君给的江湖盟主之宝。” 上次赵蕤带江朔到阳台观之时,韦景昭和孟湛然确实与赵蕤交手,只一招面就被他弹飞了长剑,此事除了他二人就只有李含光和赵蕤知道了,他曾见过江朔,如今细看眼前的少年,依稀似乎便是当年的那个童儿。当下再不怀疑,对江朔道:“太乙救苦天尊,江少主,你回来了就太好,如今只有你能化解这一场纷争了。” 江朔也急道:“韦道长你快带我去。” 韦景昭道:“上别院山路险峻,众位随我步行上峰吧。”他吩咐其他道士将三人的驴马、包袱妥为保管,让三人轻装与他一起上山。 韦景昭伸手一揽江朔,带着他往山路上跑,他本意是怕江朔跑不快,想要带江朔一程,不想奔跑之际,手上的江朔毫无重量,越跑越快之际,江朔手上微微用劲,竟成了江朔带着他奔跑,韦景昭两年前见江朔之际,他明明还不会武功,不想今日重逢,江朔竟已有了如此修为,他赞道:“福生无量天尊,看来江少主这两年有不世奇遇,贫道也代为欣喜。” 见韦景昭谦冲和善,江朔对他报以一笑,道:“道长谬赞,请道长为朔儿指路。” 于是韦景昭只管指路,任由江朔带着飞奔,江朔心中着急,携着韦景昭越行越速,将李腾空和叶清杳远远地落在了身后,不一会儿到了一处小道观,这道观规模远不如万福宫、太平观等道观,但别致幽静,正是贞隐先生李含光的居所紫阳别院。 韦景昭老成持重,对江朔道:“江少主莫要急躁,我们先从侧门进去,看目下情况如何再做计较。” 江朔道:“韦道长说的是,但听道长吩咐。” 韦景昭道一声“不敢”,携着江朔的手从西偏殿外院墙跃入,江朔记得此处是药王殿,韦景昭推开窗,二人跃入,果然就是当年他和赵蕤住了一晚的后殿,两年过去了,殿内一应摆设却无大变,靠墙放了几张便塌,更是与那日相同,便似江朔昨日方才离开似的,见此情景江朔心中暗自唏嘘不已。 韦景昭带着江朔绕到前殿,殿中供奉着药王真君扁鹊与药王孙思邈,两边配祀东汉邳彤和本朝的三韦兄弟,江朔见了心道不知这位韦道长,是否与三韦兄弟有亲缘关系。韦景昭却不知江朔所想,带他到殿角,将门户推开一线,两人一齐向往观看。 只见别院不大的院落内,此刻站满了人,震泽主浑惟明居中,巴丘主鲁炅居左,巨浸主程昂居右身后各带了不少人,想来都是本帮的高手,只留出院子北面一小块空地。 北面则是一众道士簇拥着,正中放了一张木椅,椅子下有四轮,椅上端坐一黄袍道人,正是此间主人贞隐先生李含光,他身后有一群茅山道士持剑护卫,身边却站了三人:穿一身青布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正是习习山庄庄主葛如亮,但葛如亮看来比两年前可是清瘦、憔悴了不少;他身边一袭白衣、头戴帏帽的是他夫人独孤楚;阿楚夫人身边一碧玉年华的红衣少女,却不是湘儿是谁! 第67章,八音铁箫 江朔心头一热,就想冲出去,韦景昭却拉住他道:“不忙,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院子里浑惟明正在说话,他道:“大宗师,你是决计要袒护葛如亮了咯?” 李含光道:“非是要袒护葛生,只是江小友生死未卜,并无证据可以确证是葛庄主害死了他。” 浑惟明道:“怎么没证据,那日在习习山庄,若非我三人,江少主早已遭了他的毒手了。” 独孤楚柔声道:“浑大哥,那日葛郎颇不冷静,也要多谢你们三位兄弟阻住了他,然而后来他也当着李使君的面发誓,不会再对少主不敬,又怎会害他呢?” 这时程昂突然道:“是啊,但后来葛庄主和我同来茅山向大宗师请教,大宗师也说了,黑龙内丹入腹即化,取是取不出来了,葛庄主也决意要另寻他法,那他可没有杀害少主的理由了。” 浑惟明嘿嘿冷笑道:“老程,你别再替他开脱了,说起上茅山之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程昂环眼一瞪道:“浑老二,我只秉公照实说,你怎又来污赖我!” 浑惟明背后有人喝道:“大胆程昂,敢对盟主不敬!”顿时有数十人出声呼应,江朔这才发现,各人带来的人马数量相差极大,程昂、鲁炅也就带了十几二十人,浑惟明身后却乌乌泱泱足有五六十人。看震泽帮这些年来的声势确是压了其他各帮一头。 鲁炅朗声道:“震泽的各位兄弟我们今日为何而来,可不要自己先斗起来,我看老程对盟主并无不敬,一来他这人说话一贯如此,二来五湖主向以兄弟相称,惟明兄虽做了这代盟主,也不该有架子不是?” 他刻意加强了代盟主的“代”字,浑惟明自然知道他的弦外之音,扬天打个哈哈,道:“鲁兄说的对,大家都是兄弟,本盟主也不会与老程一般见识,哈哈……我们还是说葛如亮的事体吧……葛庄主你上茅山求仙访道本无可厚非,可是前不久我才得到消息,在你上茅山前一日,江少主就在茅山,何以你一到茅山,少主就不见了呢?” 葛如亮此前不屑于与众人争辩,一直背着手望月不语,此刻实在忍不住,一甩袖子,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亮上山时并不知道少主先一日到了,我在山上亦未见到少主。” 李含光道:“这点老道可以作证,江小友一早就和赵夫子外出游玩了,葛生他们是午时才到的,确实没有遇到。” 江朔心道原来第二日葛庄主就上山了,他却不知我和赵夫子在华阳洞被尹子奇一伙儿困住了,这也忒巧了……他思索之际,却听浑惟明道:“大宗师,那可也不一定,我听说这天过午,葛庄主并没有和大宗师在一起,而是独自出去了。” 李含光坐在椅子上拍拍腿道:“老道腿脚不便,两年前虽还没到不能走路的地步,却也很少在山上走动了。那日葛生说要在山里走走散散心,顺路去顶宫祈福,因此和程郎一起去了,老道确未同往。” 程昂闻言忙道:“老程嘴馋,圣人御旨,茅山山中不得见荤腥,我下山打牙祭了,并未和葛庄主一道。” 他此言一出,三帮群豪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葛如亮,葛如亮心中愤懑,却又无从分辨,直气得一甩袖子,不再说话了。 说到这里,江朔心中已是一片澄明,定是程昂故意引了葛庄主上山,因此那日在华阳洞中围困他和赵蕤的人中独独少了他程昂,又故意引葛如亮出去散心,自己却走脱了,好让葛如亮百口莫辩。 那边浑惟明却道:“葛庄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葛如亮怒道:“你们都说是我做的,那便是我做的,又有什么好罗唣的?” 独孤湘闻言哭道:“不,不是你,耶耶,我知道不是你,你可千万不能认啊。” 葛如亮却跳到院中空地上朗声道:“便是葛某做的了,今日死则死矣,大丈夫无愧于天地间,又有什么好多说的。” 浑惟明向鲁炅、程昂道:“还等什么?亮家伙,并点子上吧!” 当下浑惟明占中路,鲁炅、程昂分列左右,站成一个三角将葛如亮围在垓心,他们身后的群豪也各拉兵刃,将三人围住,却都面朝圈外,看来是防着茅山道士上前襄助葛如亮。 这个场景江朔似曾相识,那日在习习山庄外马场之上,也是三人围住了葛如亮,只是当日的南霁云换做了程昂,且那日三人只是想阻住葛如亮,只使拳脚功夫,今日却都亮了兵刃,比之两年前更凶险了几分。 程昂的兵器江朔见过,是一把开山巨斧,鲁炅则使一把长剑,两人兵器均属常见,浑惟明所使的却是一对奇门兵器。 只见浑惟明从怀里掏出两杆铁笔,按说点穴笔也不算罕见,但浑惟明这一双笔奇就奇在两枝笔一粗一细,左手上粗的那枝笔管有两指来宽,二尺来长,头上的笔毛却是西域天蚕丝所制,极其强韧,可以挥洒扫击,缠上了亦可锁拿兵刃,右手上细的那枝只一指粗,一尺来长,却是通体精钢所铸,笔尖也是钢制,直如细针,却是点穴之用。 浑惟明对葛如亮道:“葛庄主,咱们自己人,我就不沾墨了。”原来他所使的“墨”是以几种特殊矿物配成的毒砂,沾上皮肤立刻麻痒难当,若不马上用独门解药医治,不消片刻便会蚀肌销骨,实在歹毒不过。他言明不沾墨,倒不是顾念情谊,而是他知道葛如亮精通毒药、暗器,自己如用毒墨,保不齐葛如亮会用什么其他更歹毒的暗器来对付自己,因此先言明不用毒物,以话拘住葛如亮。 葛如亮知他心中的盘算也不点破,冷笑一声,道:“多谢。” “谢”字刚出口,他已猱身而上,直取浑惟明,手中兵刃却是一管洞箫。 葛如亮有十八班奇门兵器,那日江上用的羽扇也是其中之一,这洞箫一直挂在他所佩蹀躞带上,看来平平无奇,现在舞将起来却见寒光闪闪,原来也是精铁所铸。 浑惟明知道葛如亮的穿星步轻功神妙,不敢与他贴身近战,舞动双笔守住门户,江朔看他这一双笔倒也颇合阴阳之道,左手大开大合做遮拦锁拿之用,右手灵巧细腻专点人周身穴道,和葛如亮拆了几招不分胜负,这时程昂和鲁炅从两边包夹上来,程昂的大斧是纯刚猛的路子,鲁炅的剑法脱胎于道家金雁功,号“雁翎剑”,挥洒扑击,颇有大家风范。 江朔见人耍兵刃,只有与二何兄弟交手那一次,彼时江朔还没有学到高深的武功,如今他身负神枢剑法,再看四人交手,感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见葛如亮被三人围住,自然不能踏出大开大合的四象步,而是用星垣步在三人中游走,星垣步乃独孤问从北溟子的北狩步中悟出,虽说上应三垣三百五十星,其更本之处还是脱胎于璇玑四游,最适合在狭窄处施展,因此虽然被三人围住,葛如亮仍尽可以挥洒自如,以一敌三不显败象。 奇怪的是一般用洞箫之类奇门兵器的,应该和浑惟明一样,走轻灵的路子,专打软肋,尽量避免与别人兵器相击,而葛如亮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不时以铁箫敲击各人的兵刃,更奇的是每次敲击的声音还都不一样,丁零当啷之声连缀起来有如奏乐。 江朔心想:这葛庄主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吧?性命关头,却还拿兵器敲曲子玩。 韦景昭见众人动上手,眼看就要不可收拾,一拉江朔的手道:“江小主,我们出去吧,和诸位说明前因后果,以免他们同盟相残。” 谁知此时江朔看三人打斗正看得兴起,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对韦景昭的拉扯全无反应,内力自然反掷,将他的手弹开了去,韦景昭吃了一惊,不知为何江朔不肯出门,再看他的面色如痴如狂,颇是兴奋,韦景昭心道:“难道真是葛如亮欲害他性命,只是他命大得脱,因此见三人围攻葛如亮,非但不出去,还看得这么欢喜。” 其实江朔在洞中学艺,日日只和赵夫子拆招,赵夫子对他爱护有加,他又对赵夫子颇为尊重,因此所学虽精妙,却从未见过这等以命相搏的真实打斗,四人又具是当世高手,招式迥异,却又各擅胜场,打的难解难分,江朔越看越是欢喜,不禁将自己代入,心想我若是遇到这招该如何拆对? 然而他越看也越觉得葛如亮的招术不可理喻,本可以有更好的攻守之法,却为什么每每选择与他人兵刃相交呢?此刻江朔已经看出为何洞箫每次和三人兵刃相交之时发出的声音都不相同,原来葛如亮这支铁箫铸造的和寻常洞箫一样,身上亦有竹节似的凸起,共分九节,寻常洞箫只钻六个音孔,葛如亮这铁箫却开了正七背一八个孔,他每次敲击兵刃之时,手指都按在不同的音孔之上,因此发出不同的响声。 正看的疑惑之际,忽然听到“咔啦”一声脆响,鲁炅手中长剑竟断为了两截。 第68章,宛若初识 鲁炅手中长剑虽非神兵利刃,却也不是凡品,也不见葛如亮如何运劲猛砸,怎么就突然断了,鲁炅不禁一呆,慢了半拍,被葛如亮一箫点中肩头,他负痛跌出圈外。程昂赶紧补上来横劈一斧子,阻住葛如亮,岂知葛如亮拿箫在他斧刃上一点,“叮”的一声,那精钢大斧竟然也应声豁了一个大口子,裂为两半,这下程昂也是吃惊不小,喝道:“葛如亮你使得什么妖法?” 好在程昂的斧子把颇长,他缺了半个斧头,仍以斧把当棍棒耍,护住浑身要害,才没被葛如亮乘虚而入。 浑惟明却已看出了端倪,他高喊:“不是什么妖法,他的洞箫有古怪,不可与他的箫相交。”正说话间,浑惟明的左手粗笔不小心与葛如亮的铁箫轻轻一碰,只听到“当啷”一声,铁笔应声而断,浑惟明将右手细笔舞得一片烂银,向后急纵,退出圈外。 原来世间万物都在特定的音律之下都会发生强烈的振动,这是精研音律之人都懂得的道理,李謩以笛声推动小舟在水中前行靠的就是笛音引发水波振动所至,兵刃自然也概莫能外,葛如亮特制的这管铁箫便能奏出接近钢铁振动的音调,他手按不同音孔就是在试与三人手中武器相协的音调,一旦找准音律,击之令兵器产生特定的振动,任你多坚硬的兵刃也应手而破。 其实如论真实本领,三人虽均略逊葛如亮,但以三对一却是胜券在握,只是被葛如亮施奇术毁了兵刃,不由得气势一颓,三人皆向后退,一时惊疑不定不敢上前,不过三人除了鲁炅受了点轻伤均未受创,虽然失了兵刃,但阵脚不乱,仍是将葛如亮围在中心。 葛如亮也不追击,单手持箫负在身后,傲然独立,此刻山风吹拂,他须发飘逸,倒似弄月吹箫的文人雅士。江朔看得心旷神怡,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好!” 院中众人忽然听到一个少年喊了一声好,都不禁纳罕,四处张望不知是谁所喊。 韦景昭看准时,双手一推打开殿门,高喊道:“雷声普化天尊,贵盟江少主在此!”说着牵起江朔的手,两人如两只大鸟飞过众人头顶,一齐落到庭院中心。 韦景昭是李含光首徒,群豪多认得他,但见他牵着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手,说他就是失踪的少主江朔,都不禁大吃一惊。 浑惟明和江朔只见过一次,早不记得他的模样,只嘿嘿冷笑道:“我们今日来找葛如亮的晦气,今日就冒出来一个江少主,韦道长,这也太巧了吧?” 韦景昭道:“福生无量天尊,世间遇合之奇,缘法之妙,实也不足为怪,诸位若是不信,尽可以和这少年质对。” 葛如亮在山庄中曾替江朔疗伤,朝夕相对了小半年的时间,自然记得他的模样,但少年人在十几岁的年纪长的最快,江朔的身形样貌都有较大的改变,且他一身道士打扮又抹了个灰头土脸,葛如亮一时竟也分辨不出,只讷讷地道:“你真是朔儿?” 江朔跪倒磕头道:“葛庄主,我真是江朔,你那日为救阿楚夫人,急切间失了方寸,我不怪你的。” 他又膝行急趋到李含光面前磕头道:“大宗师,我回来了,听元道长说你为了找我,操了不少心,我心中实是过意不去。” 李含光从椅子上微微欠身,仔细打量他,道:“你真是朔儿?这两年来你去哪里了?你体内的阴阳二炁竟然仍能相安无事么” 江朔见他腿脚不便,赶忙起身搀扶,轻声道:“不敢相瞒大宗师,天缘凑巧,二炁已被我化解了。” 李含光不可思议地摇摇头道:“不想世上真有化解之法?我还道你再也回不来了呢,快给我说说是何人帮你化解的?” 江朔刚要回话,却听耳边一人轻轻道:“丹砂是谁?” 江朔一震,他做李白书童时,李白给他取名叫“丹砂”,后来贺知章给他起了“江朔”的训名,他就改叫江朔,再无人知道“丹砂”这个名字,除了一人…… 他一转身,道:“是我呀,湘儿!” 但见身边一红衣少女正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他,这少女生的肤如美玉生晕,齿如白贝编排,眉如远山翠黛,鼻梁纤巧挺翘,尤其是一双眼睛,盛满了秋波,便似初见那日鉴湖的湖水一般的澄澈。江朔一时呆住了,他曾无数次的想念湘儿,只因她是儿时的玩伴,但从未想过湘儿有多么美貌,并不是说他不记得湘儿的长相,而是彼时的童儿和今日的少年眼中所见已然完全不同了,看着眼前这个明艳的少女,江朔不禁呆住了。 独孤湘却不管那些,她一把拥住了江朔,道:“小江朔,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 江朔随着赵蕤两年,因他喜爱文学,除了习武,赵蕤也教他些四书五经、文章典故,故此江朔已颇知男女之防了,他扭捏着让湘儿抱了一会儿,又不好意思的将湘儿推开些,独孤湘却还似原来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她歪头道:“小江朔,你不想我么?” 江朔急忙抓住她的手道:“想!怎么不想!”又一想自己这么说实在是显得和白兄一样猴急,不禁窘的脸红起来。 独孤湘却不明就里,道:“朔哥儿,你怎么脸红啦?莫不是热毒要发作?” 江朔道:“呸呸呸,湘儿乌鸦嘴,该打。” 两人插科打诨起来,便似又回到儿时,江朔也不禁觉得轻松了很多。 却听一人道:“你们小两口不要腻在一起啦,先把正事说一下可好?”江朔和独孤湘听了都不禁羞了个大红脸,赶紧松开了手,江朔循声望去,却见院门口立着一个气鼓鼓绿衫少女,身边则是一位风姿绰约的黄冠女道士,原来是先前落在后面的叶清杳和李腾空赶到了。 江朔转头对独孤湘道:“好湘儿,我先替你阿爷澄清,其他事情我们私下再讲。” 独孤湘这才想起先前居然忘了耶耶还被人围着,想到耶耶她不禁又眼中含泪,对着江朔使劲点点头。 江朔回身再向李含光跪倒,道:“大宗师在上,当日我和赵夫子在茅山失踪,确非葛庄主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李含光道:“朔儿,你且起来,你就将那日的情景原原本本地说一下吧。” 江朔起身叉手道:“谨遵命!” 他转身跳到院中对众人唱了大喏,道:“诸位,那日我和赵蕤赵夫子在茅山上确是为人所困,此人却不是葛庄主,而是平卢军的安庆绪、尹子奇一伙人。” 在场群豪多是参加过两年习习山庄大会之人,均见过平卢军当日搅局,不想他们之后并未离开江南,而是来了茅山,众人不禁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江朔提高嗓音续道:“原来他们早有准备,在华阳洞中设下埋伏,想将我和赵夫子挟往北地。” 江朔此刻内功已颇有修为,他说话之时暗暗用上了玉诀上的神功,因此一开口就把众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见他内力如此深湛,李含光、葛如亮自是又惊又喜,浑惟明、程昂之辈却是既惊且惧了。 后面的话如照实说,难免要说出二人意外发现了句曲洞的入口,自己藏身洞中并学成了绝世武功,但赵蕤令江朔尊奉陶弘景祖师的遗训,不得将句曲洞的秘密告诉他人,因此他二人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江朔曾反复练习确保没有纰漏,此刻他便将这套说辞娓娓道来,只说璇玑阵如何围住赵蕤,赵蕤大发神威带着自己破阵而去,平卢军众人却在后追杀,赵蕤寡不敌众受了重伤,两人被尹子奇撵得回不了茅山,只能一路向西南逃遁。 后在碧山为一位神人所救,藏在山洞之中,躲过了尹子奇一伙儿,这二年间,赵蕤一直在养伤,自己则得神人传授,不仅化解了体内阴阳二炁,还学了一身本领,只是那神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始终不肯透漏名姓,赵蕤伤愈之后,神人便不知所踪,此刻赵蕤与那位神人座下白猿结伴同游去了,自己却来茅叩告大宗师,并取回遗落的行李。 江朔所说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也是真的,只将遁入句曲洞得见玉诀金壁改为逃亡西南为神人所救,功夫也说是神人所授,众人皆心道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如果是编故事,绝对不会如此巨细靡遗,只怕是确有其事,至于神人云云只怕是野逸的世外高人,虽说奇异,却也未必不是真的,只有贞隐先生李含光知他所言不尽不实,却也没有当面戳穿,只待将来再问。 浑惟明干笑两声道:“少主有此奇遇实在可喜可贺,只是为何你们前脚到了茅山,后脚尹子奇一伙人就去华阳洞埋伏了呢?莫非……” 江朔接口道:“浑帮主,你猜的不错,正是有间人透漏了我们的行藏,这人便是……” 他拿手向程昂的方向一指,定睛一看,却哪里还有程昂的影子。 第69章,何以服众 程昂见江朔回来便知不妙,趁着他和葛如亮、李含光相认,众人目光皆集中在江朔身上,便自溜了,待江朔说到他时,却哪里去寻他? 浑惟明对着巨浸帮众人怒道:“你们程帮主去哪了?” 巨浸众人早都傻眼了,方才别人不注意,他们自然是看到程昂快步走了,众人虽知他此时跑路显然有问题,但他们既是程昂手下,也不好出声拦阻,现在浑惟明喝问,也不知如何作答。 江朔却道:“程大哥定是知道事情败露,这才先遁去了。” 浑惟明回头道:“冯季、康谦你们带些人去把他捉回来!” 他身后两人领命,叫了几人一起跃出院外,巨浸众人听浑惟明用个“捉”字,都面有怒色,却又自觉理亏,只得隐忍不发,一人站出来向江朔叉手道:“江兄弟,李使君虽说过立你为少主,但也言明要待你成年后看人品如何再做定夺,因此你如今可还称不得江湖之主,你随手一指,鄙帮帮主便成了间人,似乎难以服众吧?” 江朔见挑头之人短须长面,狮鼻豹眼,生得颇有威严风度,正是那日众骑士只首,他拱手道:“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那人道:“在下狄侃。” 江朔道:“狄大哥说的不错,我可也从没当自己是江湖盟主,我只将此事原原本本备述一遍,各位自有公断。” 李含光道:“朔儿,你只管大胆说,茅山自能保你周全。” 江朔躬身道:“谢大宗师,我想先请问大宗师,葛庄主和程昂来茅山时,大宗师可曾告诉他们我和赵夫子也在山上?” 李含光道:“自然没有,因彼时我已知葛庄主曾欲伤小友之事,非但没有和他们言明,还差孟湛然去寻你们,让你们先避一避,不想却遍寻二位不着,就此失了踪迹,直至今日方再次见到小友。” 江朔道:“是了,葛庄主既然不知道我和赵夫子在山上,又如何会避开众人,来截杀我们呢?” 狄侃道:“也可能是路上偶遇,临时起意也说不定。” 湘儿怒道:“如是我耶耶截杀的他,朔哥何以要帮他说话。” 狄侃身后一人嬉笑道:“那也说不得,他要做你耶耶的女婿,自然要替老丈人遮掩些个咯。” 江湖帮众多是粗鄙的武人,说话都是口无遮拦之辈,湘儿听了又羞又怒,道:“哪里来的狗贼?在这里乱吠?” 另有一人却说:“我看王二哥说的不错。”巨浸帮内立时有好几人出生呼应,其他帮也有几人在那里偷笑。 江朔心道原来这人就是王二,他止住湘儿,道:“王二哥,我说葛庄主不知我在上山,程大哥却是知道的。前一日赵夫子之所以送我上山疗伤,全是拜程大哥所赐。”他自幼侍奉李白,又和赵蕤一起在山洞里耽了二年,尽受的文墨熏陶,因此心里虽然厌恶程昂的为人,口里却骂不出一个字,仍是称他为程大哥。 江朔接着说道:“现在想来若非程大哥通风报信,平卢军从未上过茅山,又怎知在华阳洞伏击之法?他更是引葛庄主独自游山,为的就是构陷他。” 狄侃较为持重,他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只是江兄弟一面之词,若你所言为实,为何直到最近才传出葛庄主害你的传言?” 江朔向李含光道:“贞隐先生,葛庄主和程大哥上山寻你之时,你是否对他们说过我当时的伤情。” 李含光道:“我向葛生解释内丹在你体内已无法取出之时,自然也说了你的伤情,后来寻你们不到,程昂还特地来问我,如不得救治,你最多能活多久。” 江朔问:“那当时大宗师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李含光道:“我说这没一定,按说半年就会浑身真气逆行无药可救,但若得高人倾力相助,活一两年也是有可能的,但料想无法撑过两年了。” 江朔道:“这就是了,当日平卢军并未截住我们,后来我和赵夫子躲了起来,他们寻我们不着,也不能确定我们生死,因此等了二年确信我已无生还之可能,才传出谣言。” 王二却道:“没有人证,我等不信。”巨浸众人跟着一起起哄。 江朔道:“王大哥莫急啊,人证没有,我这里却有物证。”说着他从怀中抽出一张信笺来,道:“诸位可以不信江朔,前辈大师的话总该相信吧。”将信笺双手递给李含光道:“有赵夫子的书信在此,请贞隐先生一观。” 李含光接过信笺,展开一看,道:“确是东岩子赵蕤的手笔。” 王二喊道:“老爷子,我看天下笔记相同之人颇多,你可不要老眼昏花,信假为真咯。”他跟随程昂久了颇有些老程的浑赖之风,狄侃却叱道:“王扬休得胡言,不可对大宗师无礼。”他在巨浸帮中颇有威望,那王二哥王扬也不敢再叫嚷了。 李含光却呵呵一笑,道:“不妨事,老道之所以敢确定是赵夫子的手笔,只因此笔体与世人皆不相同,乃是他独创,只因乃师白云子自创‘金剪刀’笔体流传于世,赵夫子便开玩笑也创了一套笔体叫‘铁砥石体’,专磨金剪刀。”说到此处他想到赵夫子当年行事之滑稽也不禁莞尔,李含光续道:“不过么,这‘铁砥石体’并不见于世间,成了赵夫子与友人传书的专用笔体,便如每个字都打了钤印一般,无法作伪。” 说罢李含光举起信笺给众人看,果然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粗厚稚拙,确实给人砥石粗粝之感。 李含光将信简略了读了一下,原来是赵蕤将如何在破渎岗遇到程昂和平卢军一伙,又如何在华阳洞被平卢军一伙堵住,此后种种都与江朔所言相同,最后还附了他推测程昂与平卢早有勾结,在习习山庄大会上替其穿引之事。赵蕤乃当世文学大家,所书条理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众人都边听边点头。 浑惟明怒道:“都说老程是个浑人,原来却是我们都被老程耍的团团转,此人看似浑楞,实则奸猾,实在可恶!” 鲁炅向葛如亮叉手道:“葛庄主,炅等受人蒙蔽,多有得罪还望勿怪。”又向江朔拜道:“多谢今日少主告知前因,否则鲁炅被奸人欺瞒还不自知。” 葛如亮忙回礼道:“鲁兄弟不必责己过甚,若非朔儿备述前情,很多关节我也没想明白。” 江朔却问狄侃道:“狄大哥,我所言你信也不信?” 狄侃心里踌躇,不知如何回答,这时王扬却道:“今日这屎盆子是扣定在我们巨浸头上啦,还说什么!”说话间挥掌向江朔猛地拍到。 原来狄侃为人耿介,并不知道程昂所为,王扬却早与程昂串通一气了,此刻他见江朔只是一个少年,心想先结果了这小鬼的命再说,他离的既近,扑击之下,眼看一掌就要在江朔脑袋上打个正着,众人或惊呼或叱骂,却都不及救援。 江朔却不慌不忙,以穿星步避开王扬一击,道:“王二哥,今日江某说出事情始末,并非为了为难巨浸,一则为葛庄主澄清,二则也是希望江湖各帮能摒弃前隙,末为小人所乘。” 王扬却势如疯虎,双掌猛推,喝道:“嘿,小儿还真当自己是江湖少主啦。我王扬第一个不服!” 江朔脚下不停,一边避开王扬来招,一边问道:“王二哥那要如何你才服?” 王扬狞笑道:“你若赢了我,我才服气!” 江朔道:“好说。”他话到掌到,错身上前一掌按在王扬肘上,王扬正在向前猛冲,被他一带,站立不稳跌了个跟头。 江朔也是孩儿性子,想起他那日在官道上出言不逊,有意教训教训他,笑问道:“王二哥,你服了么?” 众人见江朔这一手显出的功夫颇为不俗,也不急着上前相助,只看他和王扬如何交手,尤其是葛如亮、浑惟明、鲁炅三人,有意看看江朔到底功夫如何。 王扬跳起来道:“你二爷不服!” 江朔也不着脑,他见王扬来势虽急,下盘却虚浮,抬脚踢起一颗小石子,正中他膝盖中犊鼻穴,王扬膝盖一软,又再跌倒,江朔问:“服了么?” 王扬又再跃起,道:“不服!不服!杀了我也是不服!”说着竟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向上又扑,江朔毫不慌张,伸出右手食指在他匕首刃上轻轻一弹,王扬拿捏不住,匕首脱手飞出,同时江朔左手中指向地空弹,指尖劲力疾吐,激得地上那块小石弹起,正中王扬膝后曲泉穴,王扬登时单腿屈膝跪倒。 这两下都是赵蕤袖里乾坤的功夫,只是他未着大氅,手指露在外面,众人看的真切,尤其是左手那招激得石子反弹点穴,劲力之强,构思之巧,认穴之准,直是匪夷所思。 王扬还这次被闭住了腿弯的穴道,一时站不起来,嘴上还要咒骂,狄侃看不下去,上前道:“王二,不要再孟浪撒泼了。” 王扬听了狄侃的话,似是幡然醒悟,在地上道:“是,是王某错了……还请少主宽宥则个……”说着就地跪倒俯首就要给江朔磕头认错,江朔急忙抢上前去搀扶,道:“王二哥,这可使不得。” 岂知王扬此举却是包藏祸心,他背后袍内藏了一把弩机,名叫颈背低头弩,这弩藏得极其隐蔽,只有跪倒低头才能露出机头来,江朔没有江湖经验怎知他有诈,狄侃却知道厉害,他为人忠直,急叫道:“少主小心!” 第70章,少主立威 江朔听到喊声时,王扬已按下机扩,见他颈后寒芒一闪,已知有暗器,江朔艺高人胆大,竟不甩头闪避,伸手抓住了箭尾,这弩箭是一寸来长的精铁所铸,更兼离的极近,来势甚急,江朔竟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抓住,且抓的是箭尾,那矢锋已在他面前不过一寸了,在场众人无不既惊且骇。 王扬这败中取胜的招术从未失手,饶是功夫强出他许多的高手也必中招,料想江朔一个少年如何躲得开,他暗箭一射出随即向后跃起,倒不是怕江朔反击,而是心想伤了这“少主”,势难在江湖盟中立足了,想趁乱逃走。不想江朔竟似随手一抄便抓住了箭矢,一惊之下跑的更快,江朔随手一掷,那箭矢直比弩机所射更快,噗地一声钉入他的左肩,王扬本已跃上院墙,却突然浑身一震,落下墙头,巨浸帮的人围上去一看,已然气绝身亡了。 那“刘五”名刘志成,与王扬最好,见王扬死了,哭喊道:“好一个江湖少主,王二哥不过说了几句得罪你的话,他已向你磕头认错了,你却还要将他打死了,反正今天也没我们巨浸帮的活路了,兄弟们随我上啊!” 明明是王扬以暗箭射江朔不成反受其害,刘志成却只说他得罪了江朔被其打死,实在是颠倒黑白,但巨浸帮众多站在后面圈外,只见到王扬跪下要磕头,却突然跃起逃走,紧接着被江朔掷箭射死,还道真是江朔凶戾,不饶王扬将他杀了。 江朔道:“我没有想杀他,我只射得他箭头,怎就死了?” 刘志成却不待他多言,抽出斩马刀杀了上来,手下还真有不少兄弟跟着他将江朔围在当中,刘志成喊道:“这小子会妖法,大家不要客气,布阵擒他。” 这巨浸帮虽然以巨浸泽命名,其实丹阳四湖水域面积不大,帮众里山贼路霸倒占了七八成,巨浸总堂在丹阳湖北面的博望,这博望便是汉末曹刘对战时诸葛亮火烧的博望坡,此地山势不高却曲折难行,巨浸帮的初代头目原是关羽的部曲,后关羽大意走麦城,这头目便在博望一带落草,传下一套汉军的“斩马阵”,众人皆使环首大刀,这原是克制骑兵之阵,但用于步战威力也非同小可。 斩马阵人数并无定数,此刻众人一拥而上,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滚地砍腿的,有箭步斩腰的,有上步劈面的,自有成法。 浑惟明见状骂道:“混账!胡闹!怎地如少主如此不敬?”却拿眼神瞟手下众人,示意他们不要上前干涉。 独孤湘急道:“耶耶,他们依多为胜,你快去帮朔哥。” 葛如亮方才却早已看出江朔身怀绝艺,道:“放心,程昂手底下几个毛贼,奈何不了他。” 正说话间,江朔和巨浸众人已动上了手,江朔曾见过赵蕤和尹子奇的璇玑阵对战,那璇玑阵不知比斩马阵高了多少倍,他浑不在意让了几招,便知此阵深浅,不再后退,他施展穿星步的步法穿入阵中,或拍或拿,都只一招就把众人手中的斩马刀打落,真如邪术妖法一般,众人一时都楞在原地。 刘志成本就喊的最响人却堕在最后,见状不妙,转身就跑,却被一人拦住,正是狄侃,刘志成道:“狄大哥,这小子欺我巨浸太甚,程帮主以下,就属你功夫最好,你可要为王二哥做主。”嘴里这样说脚下却不停想绕过狄侃。 狄侃右手随手一抓薅住他胸前衣襟向回一掷,扔在江朔面前,左手上更拖着一人,也向前掷出,扔在刘志成身边,喝道:“刘志成,你莫要在此混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王扬是怎么死的!” 这时王扬的尸体仰面朝天,众人一看,他脸上罩着一片青灰色,靠近左肩的脖颈已是一片乌黑了。 葛如亮哼了一声,道:“箭上有毒!” 狄侃向巨浸帮众道:“各位兄弟先前可能看得不仔细,这箭矢乃是王扬低头弩所射,可不是江少主的。王扬诈输偷袭也就罢了,还用如此歹毒的暗器,不想害人不成反受其害,实是咎由自取。” 刘志成道:“是,是,狄大哥说的是,是小弟失察,小弟也不知王扬是这么个货!少主、狄大哥你们饶了我吧!” 狄侃道:“饶了你?你看这是什么!”他走上前一扯刘志成的衣襟,衣衫应手而破,滚落出十几颗圆白的事物。 浑惟明一看,道:“哟,上品的北珠,这玩意儿可值钱。” 江朔不解问道:“北珠是什么?” 浑惟明道:“北珠就是北地的珍珠,中原所见珍珠多是南海的海珠,其实在北地难河中也产珍珠,自汉代起便称南海珠母海所产为南珠,北地难河所产为北珠,北珠色泽淡金与南珠莹白颇不相同,且北地极寒,北珠得之不易,其值更胜南珠!” 狄侃道:“刘五,你一个南人,哪里得来如此名贵的北珠?” 刘志成面如死灰,竟说不出话来,狄侃伸手在王扬衣内一抄,抓出一把东西来,在手中展开,却也是数枚北珠,他朗声道:“诸位,这北珠便坐实了二贼和程昂一道勾结平卢军的事实,更可证明江少主和东岩子所言非虚。” 说着握紧拳头,将那些东珠尽皆碾为齑粉,浑惟明咋舌道:“啊呀,狄兄弟,你若不要尽可以交给我,怎地都碾碎了,白白糟蹋了几百贯呐。”他虽贵为震泽帮主,却仍不失商贾本色,见北珠被毁心疼不已。 刘志成眼看事情败露,知道求情也是无用,抽冷子向狄侃射出两枝袖箭,跃起来就想跑,狄侃早有准备,侧身闪过暗器,一掌打在刘志成背心,他“嗷”地一声怪叫,扑倒在地扭了两下便再不动了。 狄侃转身向江朔拜倒道:“贼子无礼,狄某已将其格毙,但巨浸帮众多是受人蒙蔽,还请少主宽宏。” 江朔忙上前搀扶,道:“狄大哥快请起,我本也不是什么盟主、少主,帮里兄弟有所怀疑也不意外,我还要谢谢你方才喊破,让我有了准备,否则哪还有命在?” 浑惟明上前道:“少盟主,此言差矣,先前浑某也有所怀疑,却不是质疑你的少主之位,现在既已确定你就是江朔江溯之,那我等自当恪守前言,奉你为江湖少主。” 狄侃道:“狄某也愿尊奉江少主,不过这代盟主么……”说着他瞟了一眼浑惟明。 浑惟明浑不以为意,笑嘻嘻道:“自然还是由葛庄主担任为好。” 原来那日放走了江朔之后,李邕和神会、李含光方才得到消息赶到,好在江朔只是逃离并未受伤,因此对葛如亮也未如何惩处,当然代盟主是做不得了,另推了浑惟明为代盟主,翌年李邕被圣人重新启用,到北海做太守去了,浑惟明这代盟主却不能服众,江湖盟貌合神离了二年,直到得知两年前江朔被葛如亮害死的消息,浑惟明召集各帮围追葛如亮,想以此立威,葛如亮解释不清,又不愿让洞庭为己与各帮交恶火并,因此带着夫人、女儿只身隐遁,然而江湖盟耳目众多,葛如亮难以藏身,终于被浑惟明带人围在了茅山之上。 此刻江朔出来说明葛如亮并未加害,反倒另得浑惟明的地位愈加的不稳了,浑惟明家世代都是江南巨贾,直到他父亲那辈才拜了高人为师成了武学大家,但虽习武却也未弃商,浑惟明武功虽高,行事却似个生意人,眼看着代盟主是做不下去了,到不如主动还给葛如亮,大买卖做不成了,或许还能得些小利。 葛如亮却道:“葛某近日虽然证得清白,但两年前欲加害少主却是事实,断不能做这代盟主。” 狄侃道:“葛庄主,你如不做,别个人我巨浸帮却不服!狄某只奉江少主,不认什么代盟主。”浑惟明方才对巨浸帮落颇多井下石的言语,他此言一出,身后的帮众立时群起响应。 巴丘帮中也有人高声喊道:“浑帮主这代盟主不能服众,还请葛庄主不要推辞!”只因浑惟明为人斤斤计较,做这代盟主两年,实在是把其他四湖的人都得罪遍了。 他二人说话尖刻,立刻引发了震泽众人的不满,与巴丘、巨浸两帮人互相指责起来,震泽虽只一帮,但人马众多,又多是出身市井之徒,以一敌二和两帮骂做一团倒也不落下风。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李含光起身道:“福生无量天尊,诸位可否先听老道一言?”他说话也不甚响,但以茅山玄门内功清清楚楚的送入每一个人耳中,人人心中一颤,顿时安静下来,各帮人等一齐叉手道:“愿听大宗师教诲。” 李含光笑道:“教诲谈不上,只是当日李使君传位之时,老道恰好也在场算个见证,当时说的清楚,江小友之所以为少主,而非盟主,乃是因其年纪太小,文治武功尚不彰显,这才要立代盟主,然否?” 见众人点头,李含光又道:“今日我观朔儿,武艺自不消说了,人品么从他不与平卢军同流合污也可以看出一二,况且他也年满十五,也算半大不小了吧,依老道之间,直接做盟主也无不可,免得各位帮主互相‘推让’,失了和气。” 第71章,众皆拜服 李含光将各人争来争去、互不服气说成了互相推让,也算是给几人留足了面子,狄侃第一个叉手道:“巨浸现下无主,狄某年长些个,替鄙帮兄弟表个态,愿奉江朔小兄弟为盟主!” 葛如亮道:“葛某本是戴罪之身,今日唯愿尽心辅佐少主,绝无他想。” 浑惟明道:“啊呀,大宗师一语点醒梦中人,如此再好不过,浑某愿奉江少主为正盟主,以后代盟主三字谁也休提。” 鲁炅却叉手道:“炅有一言,大宗师勿怪,若论武功,王、刘二人的功夫只是稀松平常,斗败了此二人便说什么文治武功,似乎难以服众吧?”鲁炅家本是襄阳大族,与浑惟明、狄侃这些出身市井草莽的豪侠不同,为人颇有些骨气,他更不愿谄媚,心里想什么嘴里便说什么。 狄侃闻言怒道:“鲁帮主,你的意思是我巨浸无人咯?” 浑惟明早知自己再做代盟主已是绝无可能,此时已全是看戏搓火的心态,也跟着戏谑道:“那鲁帮主的意思,是要亲子秤量一下少主的武艺咯?” 李含光道:“鲁郎所言也不无道理,朔儿,鲁帮主要考校一下你的武艺,你可愿意啊?” 江朔为难道:“我不想再起争斗,方才王二哥虽是死于自己箭上毒药,但也是我一时兴起拿箭回掷伤了他才会如此,如今要和鲁帮主比试,若有个高低长短……” 他这话中竟然是担心会不小心伤了鲁炅,鲁炅不禁冲冲大怒道:“鲁某既向江兄弟讨教,那便是生死不论,就是死于你的掌下,巴丘的弟兄的也不得心怀怨恨,挟私报复!”他身后巴丘帮众一起起哄叫好,他们虽见了江朔此前对战巨浸帮众之时身手不凡,但却无论如何不相信江朔能是鲁炅的对手。 浑惟明则是幸灾乐祸地道:“现下误会已经解开,都是一盟的弟兄,两位都要手下留情,莫要伤了和气。”他心里实也不信江朔能胜鲁炅,只是他和鲁炅不睦已久,见他出头,自然要拿言语来指戳他几句。 鲁炅更不答话,拉了个架子,对江朔一扬手道:“江兄弟请亮招吧。” 江朔嗫道:“鲁帮主,你是长辈,我需让你三招。”这番话乃是赵蕤教他的,却忘了教他这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和人说,果然鲁炅怒极,挫掌上前,道:“好,好,好!鲁某便来讨教江少主的神功。”这“江少主”三字显是充满了讽刺。 鲁炅所学乃道家金雁功,他师承张万福天师,张天师亦属茅山宗却非上清一派,鲁炅所学自也是玄门正宗功夫。此刻他虽然心中恼怒,出招却仍端稳不乱,江朔见他出手便知他的功夫远在王扬、刘志成之上,心里暗赞一声好,当下凝神接招,果然只守不攻,让了鲁炅三招,鲁炅怒道:“三招已过,出手吧!” 经王扬一事,江朔已知对鲁炅这样的成名人物不能巧胜,否则会被他视为奇耻大辱,仇怨一旦结下再难解开,须得让他败的体面。当即他也不用穿星步,只按玉诀上的心法,将赵蕤所授乾坤掌使将出来,赵蕤的拳脚功夫堪称当世一绝,江朔内力既强,一施展开来,鲁炅登时落了下风,他越打越是心惊,眼前这少年招式固然精奇,内力更是充盈深厚,难以想象一个十五岁少年要得何等的奇遇,才能练到如此境界。 如此两人叉招换式打了三四十个回合,鲁炅已是勉力支撑,江朔却在烦恼要如何胜了又不堕鲁炅的面子,正自焦急之际,猛然间看到李含光坐在那里。不断地以袍袖拂自己的腿,似乎为腿疾所苦,却隐隐指示自己腿外侧环跳、风市、中渎诸穴道。 江朔登时领悟,只待鲁炅一掌拍来,他右掌一接,似是内力不济,后退了一步,左手却向下一扫连着拂中鲁炅的环跳、风市、中渎三穴,这拂穴的手法源自赵蕤袖里乾坤凌空拂穴之术,甚是隐蔽,别说围观众人,连鲁炅亦未察觉,他见江朔一退自然跨步上前,岂料左腿外侧一阵酸麻,竟然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 这时江朔右掌堪堪打在鲁炅肩头之上,急忙收招,双手搀住鲁炅,道:“鲁帮主功夫了得,我原不是对手。” 如此一来在外人看来便似鲁炅自己脚下拌蒜,让江朔侥幸胜了半招,只有鲁炅知道方才江朔实是用极高明的手段点了自己腿外的穴道,更觉江朔搀扶他的双手中一股湍急的内力传来,将他如江中小舟似的裹挟托起,然而这内力虽强却不霸道,显然也是玄门内功,只是高出自己的修为多矣,待他起身之际,左腿已行动无碍,自是江朔搀扶之际又暗中替自己解了穴道,这两下功夫神妙已极,又不着痕迹。 鲁炅本是耿介之士,见江朔如此,不禁大为感动,当即单膝跪地道:“少主年纪轻轻,已有如此造诣,更兼少年谦冲,鲁炅感佩,愿倾心尊奉少主,再无异议。” 江朔急忙将他搀起道:“鲁大哥,我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多向你讨教。” 李含光笑道:“看来四湖均无异议啦,只可惜今日彭蠡未到。” 却听一人哈哈大笑推门入院,道:“哪个说彭蠡泽未到?南八已到多时了。”来者正是彭蠡主南霁云,他走到江朔面前躬身施礼道:“南八两年前已经立誓奉江兄弟为盟主,今日更是没有不尊奉之理。”又抢步到李含光面前行礼道:“南霁云拜见大宗师。” 原来南霁云一向与葛如亮交好,那日虽在习习山庄与葛如亮交手,阻止他捉江朔,但他颇知葛如亮为人,知他绝不会暗算杀人,不肯与浑惟明一起对付葛如亮,因此浑惟明得到消息来茅山围堵葛如亮之际也没有通知彭蠡前来,但南霁云终是得到消息,带人前来想替葛如亮解围,却不想正赶上江朔斗败王扬和巨浸斩马阵立威,他便隐身院门之外,只到鲁炅认输,李含光提到彭蠡,他才推门而入。 李含光喜道:“南八你何时到的?” 南八道:“到了不多时,不请自来还请大宗师勿怪。”李含光拿眼睛扫了院里一众人,不无戏谑的道:“不怪,不怪,这不满院子都是不请自来的么。” 浑惟明、鲁炅、狄侃等人闻言赶忙一起躬身请罪,李含光道:“罢了罢了,今日之事能得圆满解决,老道心下甚慰,不过别院地方窄小,朔儿和各位帮主尚可留宿,其他的贵客可就无法招呼了。” 浑惟明等一听这是下逐客令了,忙躬身道:“打扰大宗师清修,实在是罪过。”回头各自招呼帮众下山。李含光却道:“今日山月正明,难得江湖各位帮主齐聚一堂,不妨稍留、饮一杯素酒,与老道一起赏月论道可好?” 几人知李含光还有话要交代,便吩咐帮众自去,几个帮主却留在观内,南霁云却道:“差点忘了,我帮中兄弟还在山下等我消息呢,我先去让他们撤了,以免众兄弟下山时出什么误会。”江朔这才知南八貌似粗豪,实则心细,他自己孤身一人上山探看,却让手下埋伏在山下,一旦有变想必他还留有后手。 巨浸走了程昂已无帮主,狄侃招呼帮众抬了王、刘二人的尸首便要一同下山,江朔却道:“五湖齐聚不能少了巨浸,我想请狄大哥稍留,不知大宗师意下如何?” 李含光手捻胡须,颇为嘉许的看看江朔道:“好孩子,有点盟主的样子,便请狄郎也留下吧。” 狄侃道声遵命,嘱托余人先行下山,巨浸众人离去时看江朔的眼神尽是感激之情,巨浸走了帮主程昂,又折了两个头目,正担心将来要被其他四帮打压,今日江朔叫狄侃留下,自是请他主持帮务,众人也稍感安心。 李腾空道:“江湖盟在别院相聚,我们两个女流不便与闻,便请下山,来日再来向大宗师问安。” 李含光道:“腾空子,今日多有怠慢,峰下有玄妙观可供女眷居住,你可先住下。” 独孤楚携起湘儿的手道:“腾空子,我们母女现也居玄妙观,我们一同去吧。” 葛如亮见状起身,神色颇为关切,独孤楚却向李腾空走去,转头对葛如亮道:“葛郎,你自安心在此,我身子没大碍的。” 葛如亮道:“可是……” 江朔见葛如亮、湘儿均面有忧色,心道:“两年前贞隐先生就说阿楚夫人为体内至阳罡炁所苦,本拟以黑龙内丹救治却被我误吞了,现在不知道是否找到别的法子了。”独孤楚戴着帏帽,江朔也看不清她面色如何,听声音似是中气不足,他正想开口询问,突见阿楚夫人身子一软,竟向前扑倒,李腾空急忙上前扶住她,一触她双臂,但觉内息紊乱,她吃惊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独孤湘也上来搀扶,急的哭道:“耶耶,阿娘的内息好乱,怕是不成了。” 葛如亮急跃过来,将独孤楚横抱在怀中,李含光道:“快,抱到药王殿榻上。” 第72章,关键锁钥 葛如亮将孤独楚放在药王殿榻上,这时独孤楚所戴的帏帽也已摘去了,江朔见她容貌依然秀丽,只是面色苍白无光,双目微闭,峨眉紧蹙,嘴唇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独孤湘抓着她的手放声痛哭,葛如亮也在一边不断拭泪。 韦景昭让众道士守在殿外,自推着李含光进殿,李含光问道:“葛生,阿楚这是第一次这样吗?” 葛如亮道:“本月便已昏厥了三次了,我们之所以上茅山也不独为了找大宗师庇护,实在是内子的伤情……” 李含光抚着独孤湘的肩头道:“好孩子,让一让,我替你阿娘诊脉。” 独孤湘却仿佛魇住了一般,紧抓着她阿娘的手,只是哭泣却不肯松开手,李含光拍了两下她都毫无反应,江朔上前对她耳语道:“好湘儿,你阿娘未必没救,你先让贞隐先生看一下。” 独孤楚听到江朔的声音,突然一激灵,松开母亲的手,抓住江朔的双臂道:“朔哥,你有什么法子是不是?你这次回来,功力大进,定是有什么奇遇,你说,是不是有法子救我阿娘?” 江朔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有个法子或许可行,但还是要请大宗师定夺。” 独孤湘闻言以衣袖拭了拭眼泪,扬起脸来眸子带星对江朔道:“朔哥,我就知道你会有法子的。” 江朔轻轻将她拉到一边,让李含光先诊脉,李含光轮流切了独孤楚的左右腕脉,面色却绝无半分乐观之相,他抬头见众人还都围在周遭,对大弟子韦景昭道:“景昭,你带几位去偏殿用茶,这里人多反而碍事。” 于是韦景昭领命带众人去了,殿内除独孤楚和李含光,就只留下葛如亮、湘儿、江朔和李腾空师徒。 李含光对葛如亮道:“殿内没有外人,阿楚自己的身子她自己也清楚,隐瞒也是无用,我就照实说了罢,这至阳之炁已突破气海关索,在阴阳各脉各维中乱窜,如今就算灌输内力进去加,想加以约束压制也是不能了。” 葛如亮道:“一月前便是如此了,外力难以干预,这一个月来只是靠阿楚自己在勉力支撑了。”说着眼圈又不禁泛红了。 独孤楚望着葛如亮,眼中充满着爱怜,她轻声道:“葛郎,你一生聪明,修学问道无不通达,怎就勘不破这生死二字?你这样子,我便走了也难以安心啊……” 江朔见身边湘儿抽抽搭搭又要哭泣,忙对独孤楚道:“阿楚夫人,我有一法或许能治你这沉疴旧疾,只是要向大宗师讨教是否可行。” 葛如亮听了这话,直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棵稻草,他一把拉住江朔的臂膀道:“少主,你真有法子?两年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你万勿见怪,务必要救救内子啊。” 江朔忙道:“葛庄主,你与阿楚夫人伉俪情深,那日也是关心则乱,我怎么会怪你?且等我和大宗师商量一下。” 说着他轻轻挣开葛如亮的手,轻声对李含光道:“大宗师,借一步讲话。” 李含光方才看江朔所施展的功夫虽精妙为平生所未见,但其中透着一股别样的熟悉与亲切,又听他所述失踪这两年的前因不尽不实,知道江朔要与他私下说的事情定然是隐藏着什么大秘密,说不定和茅山上清派也有莫大的关系,因此点点头,请各人稍等,让江朔推着他进到后殿之中。 江朔见只有李含光和自己二人,便道:“大宗师,我记得那日你曾和赵夫子说,如我学会导炁之法,是可以替阿楚夫人疗伤的,这一说是否属实呢?” 李含光点点头道:“不错,黑龙内丹化为至寒之凛炁,如能善加导引,确实可以用以治疗至阳罡气造成的内伤,但当时朔儿你自身尚且难保,谈何导引之术呢。” 江朔伸出手来道:“那大宗师你看看我现在的驭炁之术如何?” 李含光出掌与江朔相对,但觉一股和煦的内力传来,竟与自己所修茅山玄门内功相通,这股炁渗透进来,便如怀日腹中,内彻泥丸,下照五脏,实是自己从未到达过的境地。 江朔又道:“贞隐先生小心,凛炁要来了……” 紧接着李含光感到一股寒气渗入体内,如浸冷泉,但并非气寒彻骨,而似醍醐灌顶,一身之内,洞彻朗然,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清水洗濯了一遍。 江朔随即收功,垂手侍立一旁,李含光喜道:“福生无量天尊,朔儿,你得了何等奇遇,竟然修得如此神奥的内功?二炁非但已不再为害,反而被你化为己用。” 江朔却突然跪倒道:“大宗师见谅,我方才所言脱困之事多有不实之处,这化炁的玄功实是得之于茅山。” 李含光把他搀起来道:“朔儿不必如此,我知你此前刻意隐瞒定是因为此事关涉茅山的秘密,不可与外人道。” 江朔称是,便将他和赵蕤为躲避尹子奇而意外打开积金门,进入了句曲洞,而习得了玉诀十三篇和金壁神枢剑的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赵蕤虽叫他不得告诉任何人,但江朔想自己所学本是茅山玄功秘技,居然连茅山的大宗师都不说,实在有些太不光明磊落了,因此才原原本本与李含光说了。 他最后说道:“我们从地下行出三百里,出口便在……” 李含光却止住他道:“朔儿且住,茅山祖师既然有命,这出入句曲洞之法,老道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江朔道:“但这本就是茅山道藏……” 李含光却道:“赵夫子说的不错,当世之人,除你之外并无第二人可练玉诀,但如玉诀见诸世间,莫说别个,就是老道我,只怕也很难克制心魔,不生修炼之想,因此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又道:“你和赵夫子失踪之后,我曾派茅山弟子在山上上下仔细搜寻了多次,确也发现了积金门小洞闭合之事,但老道自试了一下,以我的内力也无法打开,便推想是山岩恰好崩落自然封住了,不想朔儿你们真是从此处走脱的。” 江朔听了,红着脸嗫道:“都怪我不好,毁了这一处入口。” 李含光道:“朔儿你无需自责,这洞门关闭说不得也是天意使然,还是先说眼前吧,我们先把阿楚夫人的伤治好。” 江朔喜道:“贞隐先生,湘儿阿娘真的可以治么?” 李含光道:“你目前的内力修为尽都够了,原本还缺一人,没想到此人竟伴着你上山,岂非天意?” 江朔问:“是李腾空李娘子?” 李含光点点头,道:“详细原由,你还太小难以理解,将来我再与你慢慢讲,走,我们出去吧。外面那对父女可是等的急了。” 葛如亮、独孤湘见江朔推着李含光出来之时,李含光眉头舒展,脸露笑容,与此前截然不同,都知道确有了转机,急忙迎上去,一呼“大宗师”,一叫“朔哥”,都想要询问详情,李含光笑着道:“莫急莫急,以朔儿如今的修为,我们确可一试,只是阿楚的内力却要耗尽了。” 独孤楚在榻上笑道:“原本连性命都要不保,还要这内力何用?” 葛如亮也道:“内力失了可以再练,大宗师只管出手救治内子。” 李含光道一声好,伸手召李腾空道:“腾空子,此间还需得你助力。” 江朔见识过李腾空的轻身功夫确实不错,但观她内力武功也只是平平,心道如是输入内力疗伤,葛庄主的内力可是高过她许多,何以贞隐先生说缺李腾空不可呢? 李含光先问李腾空:“阿楚的病你清楚了么?” 李腾空对答道:“方才大宗师与朔儿离开之后,腾空也为娘子诊了脉,大致情况算是知道了。” 李含光点点头,转而对江朔道:“朔儿,为何说阿楚这伤难治,那是因为化解女子体内阳炁只能压制或化去,压制么你也知道只是权宜之计,断根的法子便是以阴炁中和化去,但据老道所知,中原武林虽也有练阴寒内功的门派,却都无法练至阴凛炁,盖因人体之炁本阳,要练罡气已是不易,要练凛炁实是太过逆天了。 但朔儿你机缘巧合得了天地间的至阴凛炁,更是福泽深厚,竟能习得驭使之法。如此我们便握有了疗伤的关键锁钥,但别看你此刻内力深厚,疗伤之术腾空子却胜你百倍,她拜入我门下便已深谙各种疗愈之术,目下已颇有成就。 况且你我二人都是男子,这疗伤需用点穴之法,后背督脉还好,前胸任脉就多有不变了,如今有腾空子相助,那可就百无一失了。” 李腾空稽首道:“大宗师谬赞了,既是治病救人,腾空自当相助。” 李含光立刻将治疗之法与二人说了,他先让江朔将他扶上榻,又将独孤楚扶着坐起,自己盘腿坐在独孤楚身后,以一掌抵住她后背灵台穴,一手扶在她腰侧章门穴,以内力护住独孤楚的心脉和五脏。 再让江朔将凛炁注入李腾空体内,由李腾空出手以点穴之法打通她周身真气逆行所闭住的穴道,将乱窜的罡气归流并最终化泄。 第73章,沉疴得除 三人准备已毕,江朔以右掌抵住李腾空左手,道一声:“小心!”便将至阴凛炁缓缓注入李腾空体内,这凛炁甫一入体,李腾空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不敢让这凛炁在体内稍作停留,左手接入立刻运功将其经中焦推往右手,她点穴之法甚奇,不用食指而用小指,因小指指端少冲穴属手少阴心经,乃阴炁之冲,故以小指拂穴。 李腾空先从冲脉开始点穴疗伤,冲脉上至于头,下至于足,贯穿全身,乃十二经气血之要冲,故又称"十二经脉之海",如今独孤楚体内阳气左冲右突,炁涣神散,正是要冲不守之故。 李腾空从上腹幽门、通谷、阴都一路点下来,直至气冲,然后以小指抵住气冲穴将凛炁缓缓注入胞宫,女子冲脉起于胞宫,这胞宫又称“血海”,乃女子独有,男子所无,因此李含光说提独孤楚疗伤需李腾空方得其便,只是江朔乃一少年童子,不便与他解释了。 胞宫与体表穴道不同,深藏体内,但李腾空实是精于医道,将凛炁准确注入胞中,独孤楚本来血海之内气血翻涌,如同下腹内点了一团熊熊烈火,既灼且痛,此刻凛炁注入,下腹烧灼之感立减,如饮冰泉说不出的舒服。 只是再看李腾空指尖已见白霜,身子不断颤抖,这凛炁虽只是经她身体传入独孤楚体内,对她的脏腑不会造成损伤,但就如浣妇在冰河中洗衣,手指仍是冻得不轻。 江朔见状问李腾空道:“腾空子,你可还好?要不要歇一下?” 李腾空专心引导,口不能言,只是勉力摇了摇头,却拿眼睛不断瞥独孤楚背后的向李含光,江朔循着她的目光再看李含光,却大吃了一惊,只见李含光头顶雾气缭绕,面色潮红,浑身都被汗濡湿了,原来胞中为任脉﹑督脉﹑冲脉﹑带脉和肾脉之根源,凛炁一入独孤楚胞中,便似扬汤止沸,散布于诸脉之中的罡气立时回涌反噬,如任其回涌,罡凛二炁交锋于胞中,水火交攻,常人如何能忍受?因此李含光早早护住她督脉和带脉要穴,见罡气回窜,立刻以内力相抗,让罡气慢慢回流,与李腾空注入凛炁相协,方可缓缓化泄。 李含光此刻并非单纯与罡气相抗,还要将其缓缓放入胞中,真是急不得,缓不得,更断不得,他凝神运功,实是艰难已极,江朔见状,出左掌抵住李含光的后背悬枢穴,将阳炁缓缓注入,他炼气的法门实与李含光的内功系出同宗,一入李含光体内便即汇流一处,毫无半点不协,李含光登时精神一振,神清气朗,向江朔点点头,心神既清,又专心运起功来。 李腾空见贞隐先生难关已过,不再有顾忌,当即闭目凝神,专心致志将江朔传来凛炁注入胞中,如此运了半个时辰的功,便将胞中罡炁尽数化去了。 胞中火灭,李腾空知道大局已定,下一步就是将四肢百骸中散乱的罡气尽数除去了,她睁眼再望向李含光,贞隐先生得江朔内力加持,已恢复了往日气定神闲之态,他见李腾空望来,向她点点头,对江朔道:“朔儿,换以阴炁助我。” 江朔闻言右掌亦调阳为阴,两掌同时向二人注入阴炁,李含光和李腾空二人对视一眼,一齐各出拇指,阴炁自手太阴肺经末穴少商射出,各点独孤楚阴维、阳维二脉,阴阳二维属于“奇经八脉”,“维”乃维系、联络之意,阴维联络手足各阴经,阳维联络手足各阳经。 太阴又称老阴,以太阴脉冲穴乃取阴盛极而老,一阳复生之意,李含光在背后点金门、阳交、臑俞、天髎、肩井、风池、哑门阳维诸穴;李腾空在前胸点筑宾、府舍、大横、腹哀、期门、天突、廉泉阴维诸穴,这些都是阴阳二维与阴阳经脉相交的腧穴,阴炁一经注入,便自行转入阴阳各脉,将散布之罡气尽数剿灭。 这次却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即住手收功,江朔亦撤了两掌,三人闭目养神片刻,李含光睁眼笑道:“恭喜阿楚,十二年沉疴一朝尽除。”又对江朔道:“你虽损耗了不少阴炁,但我观你体内此前阴胜与阳,大概是因为黑龙道行高过白龙的缘故,此番耗去了一些阴炁,看似有损,实则有利,如此你体内阴阳平衡,内功反更胜从前。” 江朔闻言暗自运功行了几个周天,果觉内息较之前更为顺畅通达,竟然不知不觉冲破了第二十五到关索,冲上玉诀七重天的境界了。他也自欣喜,向李含光道:“果然大有裨益,多谢大宗师。” 李含光捻须笑道:“助人者天助,渡人者渡己,你自得此功德,却来谢我作甚?” 葛如亮和独孤湘见各人行事已毕,抢上来握住独孤楚的腕子,葛如亮本精于医道,扣住内关穴诊脉但觉脉象已复平稳,又摸她两胁章门穴,五脏六腑一片澄澈,再无半点嘈杂紊乱之象,又按她气海,果然空空如也内力全失,但脉络通顺,果然沉疴尽去,性命无忧矣。 独孤楚浑身如被淘洗一遍,虽仍然虚弱,却觉得说不出的爽利,她笑着摸了摸葛如亮的脸颊,道:“葛郎,我已大安了,要多谢大宗师、江少主和腾空子的鼎力相助。” 葛如亮如梦初醒,翻身向三人跪倒磕头,李腾空和江朔赶紧避开不受,李含光腿脚不便却无法避让,口道:“葛生不必如此,快快起身。”却不得起身搀扶,只得受了他三个响头。 葛如亮还要再拜李腾空、江朔二人,李腾空却坚辞不受,道:“葛郎名满江湖,楚姐姐侠女之名腾空也倾慕已久,今幸得助以一臂之力,怎能受先生大礼。” 江朔则抢先跪倒,对葛如亮道:“当年如非葛庄主相救,我受阴阳二炁交攻之时,早已死了,如贞隐先生所言,助人者天助,助人者人恒助之,葛庄主再要如此可是要折煞我了。”说着自己先要给葛如亮磕头, 葛如亮只得作罢,将江朔搀扶起来,脸上却尽是欢喜的神色。 独孤湘上前一把拥住江朔,大哭道:“朔哥,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她今日之前母亲重病难治,父亲遭人追杀,人生灰暗绝望已极,不想先与儿时玩伴重逢,又救了母亲,此刻却觉得无尽欣喜,拥着江朔却又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从心底涌起,但她不知如何表达,只是紧紧的抱住江朔哭泣。 江朔如何知道这些女儿心思,手足无措道:“湘儿,你阿娘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哭了。” 独孤湘放开江朔,用衣袖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且泪且笑地道:“得令,江,少,主!” 江朔脸红道:“湘儿妹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哪里做得来什么盟主啊。” 李含光却道:“朔儿,这江湖盟主之事可不是儿戏,今日你也见到了江湖一盟内部矛盾重重,当年李使君说让你江湖之主,五湖主立即赞同,老道和神会大师也一力支持,你道所谓何来?” 江朔叉手道:“朔儿实不知,请大宗师教我。” 李含光道:“其实李使君督帅江湖盟之时,五湖互相之间已有矛盾,五湖主任何一人做盟主都会引来纷争,你看浑惟明做了两年代盟主,今日可不也知难而退了么?五湖在江淮四道门徒众多,最小的巨浸也有几千人,最大的震泽更是数以十万计,帮众更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如不加约束实是江南百姓之大患。老道说江湖安则江南安实不是虚言,因此我和神会大和尚私下商议,必得有一个外人来做盟主,你当年虽然只是一个小儿,但让你做盟主却好过任一帮主做盟主,反而是各方都能接受的一个权宜之计。” 李含光一番话解开了江朔多年来的心中疑窦,叉手道:“大宗师说的是。” 李含光道:“如当日没有发生后来的意外,你也只是这么一个名义上的共主,说难听点就是个傀儡,各帮也只是表面尊重,私底下只怕还是要互相挞伐,说不得矛盾愈演愈烈,直至相攻如仇雠也不一定,因此说当日立你做少盟主也只是个不太坏的选择。 可是没想到你失踪两年得此奇遇,今日看你武艺出类拔萃自是不消说了,更兼人品俊逸、怀瑾握瑜,如此德才,老道更觉江湖一盟中兴有望了。故此望你勿要再推辞,当为江南百姓立命,着力化解各派矛盾,惩治不肖之徒。 且现在大唐貌似盛世太平,实则暗流涌动,你更要立身端正,勿令十万武勇之士为贼所用。” 最后这一句显然说的就是程昂投靠安禄山的不齿行径了。 江朔见李含光说的郑重,也神色肃然的道:“大宗师教诲的是,朔儿知道错了,我定将牢记大宗师教诲,要学郭景纯、甘兴霸,不做沈光这样的助纣为虐之徒。” 李含光高兴地嘉许道:“福生无量天尊,好孩子,真能如此真江南百姓乃至天下苍生之福啦……来扶我上车,腾空子烦你去请诸位帮主回来。” 第74章,少主行令 不一会儿李腾空引着浑惟明等众人又回到药王殿中,南霁云也已从山下回来了,李含光道:“诸位曾在李使君面前立誓,奉朔儿为盟主,这事你们可有二心?” 众人皆叉手道:“绝无二心。” 李含光道:“好,今日老道就再做个见证,你们向盟主行礼吧。” 五人一起跪倒磕头,江朔急道:“各位叔伯大哥,使不得……”李含光却坐在四轮车上一拉他道:“江少主,这是江湖规矩,将来如何见礼由得你,现在却要让他们行了这参拜大礼。” 江朔只得不再阻拦,戳在那里受了五人三拜三叩之礼,只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说不出的不自在,好不容易挨到五人行礼已毕,急忙抢上将各人扶起,道:“各位都是朔儿前辈,将来我们相见只以兄弟、叔侄相称,万不可行此大礼。” 众人皆应了,浑惟明道:“目下巨浸无主,江少主留狄兄弟在此,却有何分派?” 浑惟明为人精明,心思缜密,江朔经他一提醒,忙道:“多谢浑二哥提点,不说我还忘了,我见狄五哥沉稳持重,又得巨浸帮中兄弟信赖,我想又狄五哥代领巨浸帮主,不知各位帮主意下如何?” 狄侃本就是巨浸二号人物,其实若论资历比程昂更深,只是他为人质朴厚重,故帮主去世之时他才将帮主之位让与了更年轻功夫更好的程昂,不想程昂却是似忠实奸包仓祸心之徒。 众人听了自然无有异议,皆道:“愿奉盟主钧旨。” 狄侃再次跪倒,对江朔道:“愿为盟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狄某在家行五,少主呼我为狄五便可。” 鲁炅道:“程昂这贼厮委实可恶,方才派去追击之人回禀失了他的踪迹,总不能让他跑了,我想请盟主撒下江湖令,让江湖弟兄们追而杀之。” 江朔道:“确实不能放过他,只是我想江湖眼线众多,只将他的行藏探明,报于我与各帮帮主知晓,我们再去抓捕,一来程大哥功夫高强,不想让兄弟们白白死伤,二来我也有难以索解之事想当面向他请教。”他想问的自然是程昂那日在汉水沙洲之上为何喂自己吃黑龙内丹之事了。 江朔说话客气惯了,虽不齿程昂为人,却仍称其为程大哥。他却不知江湖上豪侠之士,对于仇家对头越是仇深似海,称名越是谦恭有礼,众人听他这么说均是心中一凛,均道:这少年年纪轻轻,却也杀伐果断,有仇必报,他要众人只探得程昂行藏报与他知,自是要亲自动手了,众人不敢有违,当即纷纷称是。 浑惟明却拿出随身一个木匣,抽出五张黄色纸条,对江朔道:“皇帝老儿用剡溪藤纸,我们江湖盟主却用楮皮纸,这饶州楮纸玉洁匀细,不下藤纸。”又向韦景昭借了笔墨,刷刷点点写了五张字条,平铺在案上,道:“江湖门徒多非文墨之士,因此写的粗鄙些,请盟主批字。” 江朔不明其理,上前观看,见字条上用楷书工工整整地写到: 江湖盟主令 贼子程昂叛出江湖,五湖各堂口一体查问,得贼行藏者不得善专,报与各堂一体呈送盟主示下。 符到奉行 江朔问:“如何批字?” 浑惟明道:“只做个花押即可,共是五张纸,骑缝批字,需得四个字,此前李使君写的是‘括州李邕’。” 江朔提起笔来,沾了墨,浑惟明在旁道:“不要写的太工整,行草为好,免得被人作假。” 江朔于是提笔在五张纸的四条拼缝上写了“江朔溯之”四个草字,浑惟明道:“哟,看不出来少主,你草书写的不错啊,却是谁家的笔体?” 江朔被浑惟明一夸不禁脸一红,腼腆地说道:“这是李太白的笔体,太白先生醉酒草书自成一格,与天下诸名家笔体均不相同。” 浑惟明道:“不错,不错,这样最好,不宜模仿,盟主请用印吧。” 江朔疑惑道:“我没有印信啊。” 浑惟明道:“李使君给你的小铜镜还在?” 江朔从怀里掏那个小包,取出铜镜,浑惟明道:“是了,少主可否……”他伸手比了一下,江朔便将铜镜递给他。 浑惟明将镜子背面垫在纸下,在纸上拍打,纸上竟然印出了古镜背面的纹路,浑惟明道:“盟主花押加上镜背纹路在五张纸上连缀成一体,是独一无二的印记,今日五湖主齐聚自然不必担心作伪,但若盟主发令时有湖主不在身边,只将五张符纸放在一起勘验便知真假。” 江朔恍然大悟道:“原来盟主之宝是这个用出。” 浑惟明笑道:“只因古镜片刻不离盟主,才以镜背纹理做印记,这古镜么却另藏有一个大秘密,历代只有前任盟主传于下一任盟主,惟明亦不知晓,少主你只能自己去问李使君啦。” 江朔问道:“那现在李使君人在何处?” 浑惟明道:“李使君又蒙圣人征辟,去北海做太守去了。” 江朔知道北海郡在齐州以东,也属东鲁之地,他想起元丹丘说李白在东鲁求仙访道,便道:“那我即日启程北上,去北海拜访李使君。” 鲁炅道:“少盟主新立,当在江左主持大局啊。” 浑惟明和狄侃也随声附和,江朔却道:“五湖各有帮主,帮众之事各位处理起来远比朔儿得心应手,我以为为今之计,找到李使君问明盟主之宝的秘密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找到程昂问明他叛出江湖的原有,又有多少人是他同党,而程昂投靠的是北面平卢安禄山,他此番遁走,最有可能的就是北上平卢,我们去北海也是北上,正好沿途探访他的行踪。” 众人听了一齐点头,心想这少主年纪不大,倒是颇有见地,却不知江朔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去东鲁找李白。 鲁炅道:“话虽如此,但江左谁来主持大局呢?” 江朔道:“李使君曾言葛庄主可为代盟主,我北上之时可请葛庄主代行盟主事。” 他此言一出浑惟明、鲁炅顿时有些踟躇,因他们刚才还在围攻葛如亮,如他代行盟主只怕他要挟私报复。 江朔似知几人心中疑虑,道:“我想请葛庄主为代盟主,鲁大哥和狄五哥为左右护法,葛庄主专管帮中事务,帮中刑罚却由二位护法决断。” 他这一份派便让两边都放下心来,葛如亮既无杀伐之权,便无需担心他报复了。 南霁云却道:“少主如欲北上,南八愿为护卫,我曾对李使君说要护少主周全,两年前却未能做到,常觉有愧于心,此番少主北上务必让南北作陪。” 浑惟明也道:“少主要北上,最佳路线便是走山阳渎水路北上,到洪泽后改走陆路,经东鲁北上翻过嵩山就是北海了,这运河水路尽是咱家震泽帮的兄弟,浑二自然也要作陪。” 江朔知五湖之间此前颇多龃龉,现在虽貌似和睦,仍互不信任,南八虽出于至诚,旁人却难免担心,因此浑惟明坚持要一起同行。心道有二人陪伴也好,他武功虽高,却终究是个少年,并无江湖阅历,有这两个老江湖相伴自己也安心不少。 江朔道:“好,那便有劳南八哥、浑二哥陪我去北面走一遭,鲁大哥、狄五哥和葛……葛庄主在江南主持大局。” 他称各帮主为大哥,但到了葛如亮之时,想到自己和湘儿一个朔哥,一个湘儿妹子的,称葛如亮为大哥难免奇怪,因而半路改口称他为葛庄主,这一众老江湖如何不明白其中道理,都不禁笑了起来。 湘儿却不明其理,对江朔道:“朔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葛如亮怒道:“胡闹,这么大的闺女家了,不修女诫,成天介地想着在外面撒疯,不准去!”葛如亮文武兼修,熟读四书五经,因此赵蕤说他是老学究,他见湘儿和江朔腻在一起,觉得女子不该如此主动,更兼江朔是少盟主,这样难免要遭人非议,因此不肯让湘儿与江朔同行。 湘儿道:“可是……” 江朔也劝她:“湘儿我们此番不是去游山玩水,追索程昂搞不好还会遇到平卢军的人,你还是待在江南来的安全。” 湘儿撅着嘴还要说什么,阿楚夫人对湘儿道:“不要可是啦,听你耶耶的话,阿娘我身子刚好了些,你呀,这次就在家陪着娘吧,等朔儿少主回来,你们还怕没时间相聚吗?” 湘儿只得作罢,对江朔道:“好罢,那你可要早点回来。” 众人商量已定,对李含光行礼拜别,各自下山去做准备了,阿楚夫人大伤初愈,李含光让葛如亮夫妇和湘儿仍在茅山住一段时间,以防有所反复,葛如亮一家三口引着李腾空主仆一起下青玉峰,到玄妙观去了。 紫阳别院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只剩江朔在药王殿内伴着李含光,韦景昭、孟湛然在院外巡护,此刻正是仲春时节,夜里也不甚寒,李含光让江朔以四轮车将他推到院中,两人举头望空,山月正明,晚风清拂,今日虽然一波三折,变故徒生,但最终问题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两人心中皆感快慰。 李含光轻轻吟唱道: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江朔知是晋人阮籍的咏怀一首,笑着对李含光道:“阮籍立身险恶,常虑祸患,才有此苦闷徘徊忧思之词,如今太平盛世,贞隐先生何以忧思过甚?” 第75章,鉴湖故人 李含光仍望着山月,缓缓道:“朔儿,你年纪尚幼,只道大唐盛世,人人安乐,其实现下朝中内有奸相把持,外有权臣觊觎,域外战事频冉,中原百姓疲敝,忧患实多。” 江朔想起赵蕤曾对他论及时世,也有类似言论,若有所悟道:“请问大宗师,我能做些什么呢?” 李含光道:“韩非子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豪侠之士向来不为朝廷所喜,朔儿,无论愿意与否,你己投身绿林,说江湖盟主是好听的,说不好听的就是‘盗魁’,这盗魁看似风光,实则非官非民,想要流芳百世甚难,遗臭万年却易,就是李使君也是毁誉参半。唯愿你将来于国能为砥柱保太平,于民能行仁义济困厄,方为侠之大者。” 江朔郑重叉手一拜道:“谨遵大宗师教诲,朔儿习武之初只是觉得好玩,今日方知侠者之意。” 李含光捻须笑道:“老道自己退居山林,却让你一个少年胸怀天下,扶危济困,还请江少主你多担待些个。” 江朔也笑道:“大宗师你又拿我说笑。”旋即有正色道:“朔儿还有一事不明,两年前大宗师还好好的,怎地今日一见腿疾竟然严重至此了?” 李含光道:“医者不能自医,此之谓也,老道我这是风痹之症,痛痹行于诸骨节,发作起来由如虎咬,因此不能下地行走。”说着他除下鞋袜给江朔看,整个脚都浮肿不堪。 江朔问道:“我听说风疾也是气虚血瘀,经脉不畅所致,贞隐先生内力高深,怎地不能自医呢?” 李含光笑道:“朔儿你应该知道,体内真炁流动都是循行经脉,十二经脉也好,奇经八脉也罢,总是在经脉诸穴中运行,而这痛痹之症游走于趾骨诸节之间,并非腧穴,正是中炁难及之处,故而淤塞不通。” 江朔想了想道:“玉诀中有不循经络运炁之法,贞隐先生你要不要试试?” 李含光道:“朔儿,听你所说玉诀虽妙却也凶险,老道倒不是怕死,只是南朝以来,茅山道观废弛已久,我本在嵩山、王屋修道,之所以请旨回到茅山,也是为了重振上清茅山祖庭,未竟之事尚多,且目下痛痹尚能忍受,实是不愿行险。” 江朔道:“贞隐先生,我可只将趾间运炁跨穴的小法门教你,你却无需学玉诀其他篇目,如此虽不能根治痛痹,或能缓解一二呢?” 李含光见江朔说的真挚,他这两年又确实为风痹所苦,便答应了,江朔用双手握住李含光双足,默运神功,李含光果然觉得江朔内息入体并不循行经脉,而是散之于骨节之间,便似搔到经年搔不到得痒处,李含光足间痛痹之感立减,说不出的受用。 江朔再将运功的法门对他说了,玉诀本就是《上清大洞真经》的总诀,与李含光的内功系出一体,自然一点即透,李含光照江朔所说方法运功过穴,一盏茶的功夫脚背上的浮肿竟也消退了一些,李含光双足落地,站起身来亦不觉十分疼痛,赞叹道:“玉诀所载果然神妙,人道练炁必由丹田气海涌出,循行经脉再复徊气海,不想还有这脉间跳穴之法,可令百骸受益!” 他又道:“不过我未学玉诀根本,此法可缓解病痛,却终不能根治。” 江朔忙道:“我可将玉诀全数说与贞隐先生。” 李含光却道:“不可,不可,我能纾解此症已很满意了,人可不能贪求过甚……朔儿,有此可见玉诀的诱惑之强,老道修行半世,居然也有那么一刻动了非分之想,你要切记不可将玉诀教给别人,这茅山祖师的道藏你得了去是你的福缘,却也不能任意外传,以免为祸。” 江朔忙跪下磕头道:“朔儿明白了。” 第二日浑惟明、南霁云一早来告知昨日下山的帮众已都走了,现下诸事已备,问江朔何时出发,葛如亮夫妇和李腾空却一起来找李含光辞行的。李含光问独孤楚:“何以这么急着走?不多将养些日子。”其时他已能下地走路无碍,但为防别人怀疑,仍是坐在四轮车上。 独孤楚道:“我现在觉得身子并无大碍了,我和葛郎离开习习山庄之时甚是匆忙,怕耶耶放心不下,因此想向大宗师辞别,回习习山庄去将养也是一样的。” 李腾空却道:“腾空想随独孤姐姐一起去鉴湖,一来姐姐初愈,我想伴她回去有个照应,二来听说姐姐家住鉴湖,我便想到一个故人目下也住在鉴湖,想一路去探望一下老友。” 李含光笑道:“你说的是四明狂客贺季真吧?” 李腾空点头称是,江朔惊道:“贺监回越州了?怎地住在鉴湖?” 李腾空道:“朔儿,你有所不知,鉴湖属于越州山阴,贺季真入朝前本居山阴,去岁他因病恍惚,上疏请回乡为道士,圣人诏令准许,并赐他鉴湖剡川一曲,贺季真将越州山阴五云门外自宅改为道观,称道士庄千秋观,又在鉴湖边建“一曲亭”,这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独孤楚道:“不听腾空妹子说,我也不知道,这千秋观、一曲亭与习习山庄都在鉴湖岸边,鉴湖广大,两家离得不近,却也算得是邻居了。” 江朔喜道:“那我也要去看望贺监,将玉顶甘草黄还给他。” 浑惟明却为难道:“去越州要向南行,我们本拟北上,却不顺路啊。” 葛如亮也道:“少主还应以大事为重,昨夜已耽了一晚,再绕远路,只怕程贼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还有一处担心,怕程贼去北海为祸李使君。” 江朔心道说的也是,便对李腾空道:“如此,我还是和浑二哥、南八哥北上,劳烦腾空子帮我把老马还给贺监吧。” 叶清杳却道:“少主可是使唤人惯了,我们可不是你江湖盟的人,不用听你的差派。” 江朔被她搥了一句,张口结舌道:“这……清杳妹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湘儿却道:“朔哥,你去求别人做什么?平白遭人白眼,只把老马交给我,我去帮你还。” 独孤楚与李腾空都是当世奇女子,昨日一见颇为投缘,独孤湘、叶清杳二女却颇不对路,互不说话。 大人们见孩子们拌嘴,都觉好笑,浑惟明打诨道:“嘻嘻,两个女孩抢郎君呢。” 二女却同时呸了一声道:“谁要抢他,好稀罕吗?” 如此一来满殿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也一时轻松欢快起来。 她们一行人告辞走后,江朔也不敢再做耽搁,携浑、南二人与李含光告辞后,也一起出观下山去了。 下山到城蓋村中,见独孤楚、李腾空一行人也在,江朔将老马牵来交给湘儿,自己要骑赵蕤的黑卫,南八早给他准备了一匹白色骏马,虽不如玉顶甘草黄神骏,却也是中原难得一见的良马了,江朔不肯舍弃赵夫子的驴,浑惟明却道:“我看小叶姑娘无有坐骑,不如将黑卫给她骑吧,正好和李娘子的白卫凑成一对。” 江朔点头称是,他们一路上茅山时就曾让叶清杳骑过黑卫,黑白两卫脚力相若,确实适合她主仆二人骑乘。 浑惟明又道:“少主,我们一行北上走的是商路,少主你这一身道士打扮可太张扬了些,要我说少主你就扮做个富家少爷,我做个账房,南八做个护院,这样不引人注目。” 他早吩咐人准备好了衣物,让江朔进店去替换。不一会儿出来,换上了一身白色丝质窄袖圆领襕袍,腰里系一条黑色革制嵌宝蹀躞带,头戴平头小样幞头,脚蹬乌皮六合靴,已不是那个脏兮兮的小道士打扮,而是人品俊逸的少年郎君了。 南霁云笑道:“浑二郎,你还说不要张扬,咱少主这样俊俏,怕是想不引人注目也难。” 叶清杳走过来解开江朔领口的扣子,将前襟翻开成敞口,江朔奇道:“清杳妹子,这是何意?” 叶清杳道:“还真以为自己一品风流呢?穿得像个土包子,东西两京的贵人公子可没有穿襕袍系紧所有扣子的。” 江朔讪讪道:“我本是僮儿么,哪里懂得贵人如何穿着,谢谢清杳妹子你教我。” 叶清杳啐道:“哪个要教你,我是看你沐猴而冠的样子,实在看不过眼……”又引得众人一阵好笑。 众人便此说说笑笑的上路了,江朔一行要从瓜州渡过江水至江都,再走山阳渎北上,李腾空等一行却要在曲阿登船走江南河之下杭州,出了茅山还能一起向北同行一小段路。 江朔与李腾空结伴同来之时,与叶清杳有说有笑,却不知为何昨夜今晨她一直不给自己好脸色看,走在道上,他凑上去和叶清杳没话找话的搭讪道:“清杳妹子,你是怎么做的腾空子的婢女?你也是孤儿吗?” 江朔自己是江流儿做了李白的书僮,又见荀媪也是孤儿出身,便道天下僮婢都时孤儿出身,他本是随口一问,不想却惹恼了叶清杳,叶清杳怒道:“她一个帮主千金便有爹有娘,我一个使唤丫头便是孤儿?告诉你我出生南阳叶氏,我的阿耶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江朔被她搥了两句,刚想解释,叶清杳鞭鞭打驴,跑到前面去了。 第76章,广陵长街 一行人走到丹徒便要分别了,葛如亮、独孤楚、湘儿和李腾空、叶清杳转向东行去曲阿,江朔则和浑惟明、南霁云则继续北上。江朔与独孤湘依依惜别自不待言,叶清杳却一直噘着嘴生闷气,不来与江朔话别。 江朔等北上再行得四五十里,便到了一处渡口,江水原本宽阔,但此地江水成喇叭状向东展开,对岸若隐若现,直是宽阔如海,然而江面虽阔,江上船只更多,艨艟巨舰往来不绝,竟还觉得拥挤。浑惟明对葛如亮向来有所忌惮,既离了葛如亮,他登时就活泛起来,拿马鞭一指对岸道:“少主,此地便是润州京口渡,过的江去是闻名宇内的瓜州渡了。” 江朔举目远眺,果见对岸桅樯如织,旗帆如云,真是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他问浑惟明:“浑二哥,我们怎么过去?” 浑惟明笑道:“少主放心,扬州江面上的船工到有一多半是我震泽帮众,盟主要渡江还怕没有船么?” 正说话间见一条轻舟破浪而来,浑惟明道:“我们先坐小舟过江,今夜宿在扬州,明日在茱萸湾换舟北上。” 江朔见操舟之人正是昨日浑惟明身后的冯季、康谦二人,知是他心腹,小舟载了三人,向对岸如飞驶去,到了瓜州渡,岸上已有震泽帮众在等候,江朔见震泽人数既多,除了为首几个头目衣着锦绣颇显富贵以外,身后大批帮众却都是麻衣葛衫,下着犊鼻裈露着一双泥腿,这帮人浑不似武林帮派,直如一个贵贱杂处的大商队。 众人都上来和江朔见礼,看来江朔做了江湖盟主之事已传遍江南了。 江朔在众人簇拥之下继续向北行了三十里,才见到扬州城郭,这扬州城郭好不广大,却不甚高,只一丈出头而已,看着还不如一般州县的城墙坚固,全无“淮左名都”的气派。 浑惟明见江朔对着城墙张望,笑道:“扬州古称广陵,隋称江都,分为南北二城,北为子城,乃是广陵故城,又称“衙城”,是衙署聚集之地,甚是无趣,我们现在要去的却是南面的罗城,也称“大城”,乃是商贾云集之处,扬州繁华富庶,有唐以来已扩建了五次,更兼天下承平日久,因此这城墙越修越是敷衍。” 其时日已西斜,众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打马入城,江朔见罗城与其他州城县府大相径庭,一般城中横平竖直分割为里坊,只设一、二坊为商市,这罗城之内却是店肆林立,商贾如云,酒楼舞榭,比比皆是,尤其是沿运河沿岸设有长街,运河内的船只和岸上店铺之间全无坊墙阻隔,可随意上下,他正讶异,浑惟明对他说:“少主是在想,这九里长街与运河无坊墙相隔,如何实行宵禁?” 江朔点点头说:“是啊,船只往来水面无法禁止,难道河里每艘船都要派兵把守么?” 浑惟明哈哈大笑道:“罗城水畔长街却没有宵禁,唐皇治下独此一处!走,少主,我们上此间最著名的何逊楼去。” 这长街好不繁华,浑惟明对此地甚熟,伴着江朔边走边说,哪里是绢行彩行、哪里是衣肆靴坊,又有果子铺椒笋行一应吃食,最新奇的却是波斯邸,卖的尽是南洋来的奇异玩意儿,江朔游走其间不觉流连忘返,看哪里都觉得新奇无比。 这样走走游游,黄昏时分才走到长街中心一座大酒楼前,这酒楼占地广大,九脊顶高耸,想必便是何逊楼。何逊楼楼临运河而建,有八九丈高,共是三层,每层都有重檐飞翼,设有朱漆柱子的回廊,显得颇为壮观,此刻楼内已经掌灯,回廊檐下挂满了灯笼,运河水辉映之下,一片光华璀璨,直不逊于鄂州黄鹤楼,东阳八咏楼。 浑惟明让帮众自去周围食肆就食,隐隐也有围护策应之意,他自与南霁云陪着江朔步入楼内,江朔见一层当街临水两面开门,乃是买酒的酒垆,甚是开阔大气,罗城没有宵禁,虽是掌灯时分,楼内却依然人头攒动,毫无即将歇业打烊的样子。 众人信步登上二楼,见二楼乃是食肆,早已高朋满座,店伙儿来往穿梭,好不热闹,二楼装饰较之一楼更为富丽堂皇,柱子皆施朱漆,地板磨的锃明刷亮几可照人面目,顶子却是淡湖绿色的,与运河水波相应,又以金粉绘制了缠枝莲花图案,颇为华丽,楼梯前设一漆木屏风,上以螺钿镶嵌成文字: 兔园标物序,惊时最是梅。 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 枝横却月观,花绕凌风台。 朝洒长门泣,夕驻临邛杯。 应知早飘落,故逐上春来。 南霁云赞道:“这楼果然气派,主人才有‘何逊之有’的底气。” 江朔笑道:“南八哥,你可闹笑话了,这何逊乃是梁朝尚书水部郎,何水部工于炼字,寓目即书文不加典,格调清新婉转,尤善写景抒情,屏风上的五言古诗便是他所作《扬州法曹梅花盛开》诗,却不是‘何逊之有’的意思。” 南霁云赞道:“少主,看你年纪不大,学问却不小,比我们这只识得几个字的武夫可是强多了。” 江朔道:“我随太白先生久了,对于诗文自然知道的多些。” 却听楼上有人喝彩道:“小郎君见识广博,令人佩服,请登阁一见。” 浑惟明道:“原来此间主人也在,少主,我们上去吧。” 三人登上三楼,但见此处比之二楼更为雅致,所用木料皆是本色,但构造精巧,犹如美人不施粉黛,更显清丽脱俗,原来却是阁子雅间,所有阁子都用夹绢的门屏遮闭,只一间阁子门大开着,门口一小厮叉手恭请道:“主家请诸位入内。” 三人入内一看,这阁子颇为轩敞,以素色丝绢做装饰,显得既雅致又华贵,顶上挂着许多八宝琉璃盏,将阁内照得通明,丝绢掩映之下又多了一分旖旎风光。内里已坐了不少人,主位却坐着一位儒雅的中年文士,此人穿着宽袖大裾的青绿色袍子,头戴官样巾子,用料虽然考究,款式却简约,透着一股名人雅士之风。浑惟明却认得他,上前引荐道:“少主,这位是扬州长史窦庭蕙,窦郎乃庆阳窦诫盈三子,窦家指掌着扬州城内的丝绸生意,实海内闻名的巨贾,这何逊楼也是三郎的产业。” 窦庭蕙笑道:“浑帮主说这些做什么,平白让少主取笑了,今早听说江湖盟有了个新盟主,不想这么年轻,窦三这厢有礼了。”说着避席拱手下拜,江朔连忙回拜道:“原来是窦别驾,失敬,失敬。” 窦庭蕙摆手道:“哎……你就叫我三郎,切莫以官职取笑,还没有请教少主台甫。” 江朔叉手道:“我名叫江朔,表字溯之。” 窦庭蕙道:“溯之,你甫一任盟主就来扬州,不知有何见教啊?” 浑惟明忙道:“少主此番北上是为了拜见前盟主李使君,却不特为来的扬州。”盟内出来叛徒又搅的天翻地覆,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因此浑惟明不提程昂之事,只说北上去拜会李邕。 窦庭蕙点头道:“即使如此,窦某当尽地主之谊,溯之快请坐。” 窦庭蕙拿眼示意,立刻有人让出主宾位置给江朔等三人坐了,小厮上前移案,重新布置碗筷肴馔,刚要倒酒,窦庭蕙却道:“贵客至,怎再能饮寻常酒?快换郁金香。” 不消片刻,小厮以一方银盘呈上玉瓶玉盏来,正要上前倒酒,窦庭蕙身边却站起一人,是窦庭蕙方才示意让位三人中的一位,那人生的高大,环眼戟须,相貌甚是粗豪,上身只穿一间半袖,下着一条束腿的绲裆绔,乃是武师的打扮,道:“郁金香酒乃兰陵所产,兄弟也是兰陵人,就让兄弟做半个东道,为江少主斟酒。”说着一把夺过小厮盘上玉瓶,大踏步走到江朔面前,便要向他盏中斟酒。 此人名叫萧大有,他出身草莽,自称兰陵萧氏,只怕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做不得准。 运河上船运繁忙,需要大量的船夫劳力,久而久之便结成了帮会,浑惟明震泽所辖多为江南吴越人,在扬州以南,水路上称他们为南帮,萧大有却是河南道的领袖,船民多居运河以东,称为东帮,东南二帮都在运河上讨生活,自然多有龃龉,而震泽地处江南,毗邻扬州占了地利,更兼浑惟明精明强干,武功既高人又精明,因此南帮这些年颇压着东帮一头。 萧大有见今日浑惟明带了个十几岁的少年说是盟主,偏偏大主顾窦庭蕙还对着少年礼遇有加,实在气不过,心想我斗不过浑惟明还治不了你个小孩子么?便借斟酒之名,想要寻江朔的晦气。 萧大有右手抓起江朔面前酒盏胡乱斟了,向前猛送,道:“少主请饮!”这一送哪里是奉酒,简直就是拿酒盏当凶器只锤江朔面门,江朔若不加抵挡,酒盏撞在嘴上只怕门牙都要敲掉几颗,如果出手遮拦将酒盏打碎,那便是驳了他面子,也有动手的口实。 窦庭蕙见状惊呼:“萧郎不可无礼。” 第77章,酒楼斗法 却见江朔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轻轻搭在萧大有手腕上道:“萧大哥,饮这郁金香酒用瓷盏却是错了。” 萧大有腕子被他一搭便似嵌入岩壁之中,再进不得半分,想要侧手泼酒,却也翻不过腕子,他一边暗暗运劲回夺,一边怒道:“饮酒便是饮酒,哪有这许多讲究?” 江朔起身,借着萧大有回夺之劲手往前推,将那酒盏送回到玉瓶瓶口,萧大有正自运劲回夺,却不料江朔突然将他手腕回推,收力不及,右手腕子一翻,将一盏酒尽皆倒回左手抓着的玉瓶之中,江朔这一下手法得自赵蕤的真传,动作细微小巧,旁人看着倒似萧大有听他劝说,自己把酒倒了回去一般。 趁着萧大有一愣神的功夫,江朔顺手接过他手中空盏,随手一抛正落在小厮捧着的托盘之上,这一下用劲极巧,瓷盏落在盘中一撴,却将盘中玉盏震得跳到半空。 萧大有见右手已空,心中恼怒江朔戏弄,伸手去抓他肩头,却不料江朔顺势旋转身子,萧大有右手抓空,拿着玉瓶的左腕却被江朔右手抓住,江朔左掌从右手下穿出,正接住落下的玉盏,又复旋回将玉盏塞入萧大有右手中。 这几下兔起鹘落,便似萧大有伸手接过江朔送来的玉盏一般,毫无违和之感,萧大有看着右手中平白多出来的玉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江朔右手一托,萧大有一个没注意,左手玉瓶一倾,瓶中美酒便倒入右手盏中。 江朔更不等萧大有明白过来,右手向上一抬,萧大有不由自主地举起玉盏对着空中的琉璃灯盏,江朔道:“太白先生诗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饮这郁金香酒么自然要用玉盏。”说罢右手一松,萧大有正运劲沉腕,突然腕上一轻,手臂自然扬起,玉盏竟向自己唇边送到,他躲避不及,本拟咬紧牙关不饮,江朔却以左手轻拂他上腹巨阙穴,萧大有但觉腹中一气上冲,不由自主的张开嘴,而此刻玉盏恰送到嘴边,“咕嘟”一声饮了一大口。 萧大有手中举着空盏,心中迷茫糊涂,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听江朔的话,自斟自饮了一盏,当真好不尴尬,事已至此他也不便发作,只得咂麽咂麽滋味,讷讷地道:“好酒,好酒……” 江朔这一推、一送、一托、一抬,尽是小巧隐蔽的手段,靠的都是借萧大有之力,衔接自然流畅,毫无牵强之处。窦庭蕙是个贵公子不会功夫,只道二人忽然把酒言欢了,浑惟明、南霁云都是大行家却看的明白,在坐也多有会家子,见江朔所使功夫奇巧,竟一齐声喝彩。 如此一来,萧大有气势立时大颓,将玉瓶放回小厮手中案上,讪讪退到一边,却忘了手中还捏着玉盏。 却听一人道:“江少主怎地教人饮酒,却自己不饮?我来敬少主一盏。” 江朔见是一精瘦的老者,这老者一身短打青衣,皮肤皱缩,一双眼睛却烁出精光,江朔心念一动,想起赵蕤说陇右崆峒派的内家功夫练到高深境界皮肤会皱缩,心道这位前辈莫不是也是崆峒派的高手? 那老者见江朔方才施展的手法知他擒拿短打的功夫了得,但料想他年纪轻轻内力必然不济,便想不做接触单以内力胜他,老者身边亦有侍酒小厮,他随手抓起一个玉盏向江朔一掷,江朔伸手去接,堪堪到手边那玉盏忽然下坠,原来老者抛出时用了一股巧劲,让玉盏中途突然下落,江朔如接不住便似他失手打破一般,那老者便胜了一筹了。 江朔见玉盏陡然下落,却不慌张,潇洒的一挥手,这袖里乾坤的功夫本需穿着宽袖裾袍才能挥袖施展,但江朔内力极强,虽着窄袖竟也能施展,他挥舞手臂之际内炁外溢,带起一阵罡风将玉盏卷起,江朔内力疾吐,玉盏便回头飘飘遥遥飞向老者,江朔一拱手,口中道:“晚辈不敢造次,还是老人家先请。” 那老者哼了一声,只道江朔要如法炮制,为防玉盏提前落地,老者看准玉盏落地之处特地跨前一步去接,不想那玉盏在空中忽然打了个摆,便似打水漂一般,向上跃起,兀地从他头顶飞过。 老者不禁大吃一惊,抛掷暗器提前下落之功称为“寸劲”,虽然难练却也不是什么稀罕功夫,但这暗器飞在半空中而能突然弹起却是闻所未闻,要知道打水漂时,片石能在水面弹起,那也是有水面可供借力之故,而江朔凭空掀飞的玉盏,无从借力竟能再次跃起,实是匪夷所思,神乎其技了。 老者急忙转身,好在玉盏去势不甚疾,老者一弯腰,在酒盏堪堪落地之间将其稳稳托住,这时江朔已抄起玉瓶在手,只待老人起身,道:“小侄为前辈斟酒。”手抖处,一股酒箭从瓶中射出,老者起身之际不及躲闪,酒箭恰落在老者手中玉盏之中,堪堪斟满,涓滴不漏。 老者知道江朔给他留了面子,如江朔稍稍用力,那酒箭射向自己身子又如何躲得开?老者已知江朔内力实在高出自己太多,当即双手端起玉盏道:“江少主少年英雄,老朽谢延昌佩服。”说着一仰脖满饮了这一盏。 老者刚退到一边,另一边又有一人朗声笑道:“江少主好手段,东西两位把头敬酒你都不喝,在下范阳卢玉铉,不才也想敬一杯酒,不知少主肯不肯赏脸。” 说话之人手执一柄方形的纨扇,头戴双翅软脚幞头,内着圆领窄衣外罩丝质襕袍,却是一副锦衣华服的公子打扮,他仍坐在塌上不起身,招手唤来小厮,将玉盏先自斟满了酒,在放在扇子上,随手一抛,扇子便托着玉盏打着旋一齐向江朔飞来。 这一抛看似平平无奇,但细看扇子和玉盏的转动方向却是相反的,这功夫有个名堂叫“阴阳一掷”,说的是一掷之下化出两股不同的劲力,原是他祖传打暗器的独门手法,如不明就里伸手或推或接,只要一触扇子,则扇上玉盏必然翻覆,如出手相扶,酒盏就势撞入手中,那便不得不饮了,看来这位卢公子见前两人外功、内功均非江朔敌手,便想以巧取胜,用这一掷让江朔乖乖接了玉盏。 江朔见卢玉铉一抛之下竟有两种劲力,使得纨扇和玉盏反向转动,也不禁喝了声彩,他双手在胸前虚抱,只待纨扇飞近,左右手一齐鼓劲,内炁外溢散在胸前两掌之间,真炁将一扇一盏裹住,双手虽不接触,扇、盏却在他胸前盘旋不落,他带着扇子平地转了圈,回身一甩,那一扇一盏又溜溜打着转飞向卢玉铉。 卢玉铉见玉盏仍是之前旋转之势不变,扇子却变来为去,改变了旋转方向,这样一来,玉盏和扇子却是一顺旋转了,自是江朔不会“阴阳一掷”之法,要接起来可就简单多了,他微笑着伸手一抄托在扇下,让扇子在他掌心自旋,照理玉盏和扇子同向旋转,扇子自旋,玉盏也应在扇上同旋才是,却不料玉盏旋转着划过扇面,径直向他胸前飞来。 原来江朔虽不会一掷生出两种劲力之法,但他以双手在玉盏和扇子上各施了不同的劲道,看似玉盏和扇子一同飞回,其实玉盏只是贴着扇子却未接触,因此卢玉铉托住扇子,却定不住玉盏。 眼见玉盏撞向前胸,卢玉铉只得无奈伸手接过酒盏,他见江朔内力既强,智机也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也甚是佩服,举盏向江朔凭空一比,也饮了。 开始萧大有向江朔敬酒,窦庭蕙还没看出江朔有什么功夫,只是奇怪萧大有气势汹汹而来怎地江朔一推让他就听话的自己饮了,待见谢、卢二人各施绝艺向江朔敬酒,才看明白各人是在考校江朔的功夫,最后两人都接回酒盏自饮了,那自然是江朔大获全胜了。 窦庭蕙不禁鼓掌喜道:“只道溯之人品俊逸,不想手上功夫也如此了得,真乃少年英雄,我当敬溯之一杯。”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可不会武功,我自饮来,溯之可不要对我搞这飞来飞去的把戏。”说着自取一盏饮了。 众人看他着急忙慌的自饮,唯恐江朔向他“敬酒”,都不禁大笑起来。 箫、谢、卢三人虽然与江朔比试输了,但江朔不为己甚,并未折三人的面子,三人心里感激,更知道江朔内外功夫实是高出他们太多,当即也一起起身重又斟满了酒,对江朔拜道:“我等再敬江少主。”这次却非比试,都自一饮而尽了。 江朔也连忙自斟了一个满盏,向众人团团拜道:“不敢,不敢,众位前辈英雄请了。”也喝了一个满盏。 南霁云却认得那几人,他悄声对浑惟明道:“浑老二,今天少主可是替你挡了刀啊……” 浑惟明嘿嘿笑道:“没想到这东、西、北三路的把头都来了,看来原是要寻我浑二的晦气,不想少主神功盖世,可是把他们都压服了。” 南霁云也嘿嘿一笑道:“今日少主虽然技压群雄,但你这点破事却只怕也没这么好了结。” 第78章,化解纷争 果然,众人回席之后,谢延昌叉手道:“江少主,你的人品武功,谢老儿我佩服得紧,本不该再起纷争,不过事涉三帮数万弟兄的生计,却也轻易退让不得,今日老儿拼着老命不要,也要向少主讨个说法。” 江朔奇道:“谢大哥何出此言?我今日偶游何逊楼,受窦三郎之邀入此阁子,却什么时候得罪了谢大哥?” 萧大有却哼了一声道:“江少主,我原敬你是个少年英雄,怎地和浑老二一样混赖?” 江朔转头问浑惟明道:“浑二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事先知道几位在楼上等我们么?” 浑惟明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绝不知道几位把头在此。” 窦庭蕙也道:“江少主,浑帮主他确实不知。” 江朔听的糊涂了,向窦庭蕙叉手道:“窦三郎,我新任盟主,实不知江湖盟哪里得罪了几位把头,还请三郎具实告之。” 窦庭蕙向谢、萧、卢三人一比道:“三位把头邀我今日见面,为的是震泽所占漕运份额之事,自然不会通知浑帮主,因此他确实不知,而我也是听了江少主在楼下品评何逊之诗,一时兴起才邀你上楼饮一盏,却不想溯之你便是这江湖新主。天下事真就这么个巧法,因此还请诸位少安勿躁,将此事起因说清楚,在看江少主如何决断。” 萧大有道:“好,不过我先要问一下江少主,是否做得了这南帮震泽的主?” 南霁云咄了一声道:“江少主统领江湖盟,震泽既属江湖盟,少主自然做的了震泽的主!” 浑惟明也道:“萧大,你什么意思?我浑惟明自然要听江少主差遣。” 萧大有还待要讲,卢玉铉却拦住他道:“萧郎,大家七嘴八舌,江少主可不知道听谁的好了,还是由我归总来说吧,不知二位把头意下如何” 卢玉铉乃范阳卢氏的旁枝,虽身在绿林,但他是文武全才,更兼智机过人,人称“范阳卢郎、今世子房”,说他像西汉开国的著名谋士张良张子房一般么,那自然是有些夸张了,却也说明绿林中人对他才智的认可。 萧大有和谢延昌都是粗豪的武人,当即公推卢玉铉代表三帮向江朔说明前情。 卢玉铉道:“江少主可知漕运之事?” 江朔点点头道:“每年顺着运河将江南所产粮米运到京畿谓之漕运,这不是朝廷度支使衙门的活计么?” 卢玉铉笑道:“少主果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起来槽运确是官府的事情,但每年从扬州启运的粮米多达百万石,所需劳力无计其数,且除了夏秋两季运粮,还有盐铁、丝帛等需要转运,光靠度支使衙门的老爷们和临时征召的民夫如何能行?” 江朔想起汉水上那个肥头大耳的校尉陈先登,心道不错。 卢玉铉续道:“因此从隋末就开始有了许多以运河为生,专司漕运的船工,大唐开过百余年,漕运日益兴盛,运河船民已不下十万户,船工非农非商,在运河上讨生活实是不易,因此船民慢慢聚拢互助,形成了帮会。 运河分为四段,船工也分做四帮,便是南方山阳渎、江南河的吴越船民称江南帮,通济渠两岸的宋州、东鲁船民称渠东帮,北面黄河两岸的雒阳、魏博船民称河北帮,以及西面两京之间的广通渠上船民称关西帮,这便是今日的东南西北四大帮会。 这帮会和武林帮派却不相同,帮会人数众多,虽然也有不少会功夫的,但并非师徒相传的武林门派,多是不会武功的小民百姓,帮会之主称把头。” 江朔心道:难怪先前窦三郎称他们三人为把头。 卢玉铉接着说:“江南帮便是如今的震泽帮,在浑帮主父子二代的经营之下好不兴旺,更是与江下五湖结成江湖盟,那更是马踏江淮,威加河海了。” 浑惟明哼了一声道:“那你们也尽可以拉伙结盟,自己实力不济还来怪别人么?” 萧大有怒道:“震泽帮地处江南,把持着漕运的起点,占尽地利,获利最丰也就罢了,但近些年来,震泽恃强凌弱,多吃多占,却是不给别人活路了。” 浑惟明闻言一瞪眼就要发作,江朔赶忙拦住他,对卢玉铉道:“卢郎,请你讲下去,震泽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各位?” 卢玉铉道:“漕运从扬州出发,按裴耀卿做江淮河南转运使时定下的规矩,漕运以十船为一队,度支使官兵自压头尾两船,中间八船却雇佣船工操持,向来是四大帮会各占其二,去年秋运之时,浑帮主却突然要改规矩,要独占其五,其他三帮只能各占其一。江少主你说是不是忒也得不讲理了?” 浑惟明道:“怎不讲理了?天下船工,我江南占了一半,自然要分一半的漕运才叫合理。” 谢延昌哼了一声道:“你人多,那是因为江南船大,船工用的多。” 浑惟明道:“船大人多,吃的还多呢,我不多跑两趟,船工自食的粮米都赚不够呢。” 萧大有道:“你们南北帮会不是在起点就是在终点,船跑一个来回便能回家了,我们鲁人跑船,先要自带吃食到扬州,跑完一趟又要自回东鲁,所耗粮米比起南北两地的人可都多得多了!” 卢玉铉也道:“萧大哥此言差矣,要说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江淮水道阔直平稳,而河洛水险,尤其是三门艰峻险难,北方船工都自己拉纤,南人却还要找民夫拉纤,这钱粮可都白白浪费了。” 浑惟明道:“南船精巧操作繁难,船工不能离舟,否则有倾覆的危险,只能找人拉纤,你道我愿意找人拉纤做冤大头么?” 萧大有也道:“卢郎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河水多险滩,外乡人不熟水文,自然只能找当地人拉纤了。”原来鲁人入河水也是要找当地人拉纤,因此萧大有便不赞成卢玉铉所言了。 谢延昌道:“只你们这些耗损不能算在我们头上,各家还是平分漕运来的公平!” 眼看各自又要吵作一团,窦庭蕙忙打圆场道:“诸位,诸位……你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乱做一团,却叫江少主如何听的清?都请先住口。” 众人这才闭口不言,但互相瞪视,自是谁也不服谁。 窦庭蕙向江朔道:“少主你看,他们为了漕运份额之事龃龉已久,莫说斗口,就是运河之上殴斗之事,也时有发生。今日东西北三帮把头一起来寻我,也是想请我给浑帮主说和说和,让出一些份额来。”他说的客气,其实是三家准备联合起来和震泽大打出手,只是来知会他一声,并未请他说和。 窦庭蕙其实也没有指望江朔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解决这个问题,但各家帮会为份额之事争斗日益激烈,虽然他们今日针对的是震泽多占漕运名额之事,其实各帮互相之间也有矛盾,不独和震泽过不去,窦庭蕙既是当地官员,又是绸缎行的东主,可谓又是治官又是主顾,四帮的矛盾闹大,他实是损失最大之人,然而四大帮会把头都是一方豪强,谁也不服谁,窦庭蕙心里着急却又无法可想,真是焦头烂额,现在和江朔说来也只是吐吐苦水罢了。 江朔却不急躁,问道:“小侄还有一事不明,这漕船是官府的还是自己的?” 卢玉铉道:“自然是官造的,船工贫苦,赚个脚力钱,哪有钱买船。” 江朔道:“是了,我今日看浑二哥治下帮众也是穷苦的泥腿子居多。” 浑惟明道:“可不是么!我只说震泽赚的不比其他帮会多,他们偏不信……” 萧大有拍案而起道:“江少主,看你话里的意思,是要拉偏架咯,只你们震泽穷人多?我等便都锦衣玉食了么?” 江朔忙道:“萧大哥稍安勿躁,我不是这个意思。”转向卢玉铉问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船都是官府的,为什么会有大有小呢?” 卢玉铉道:“这却不奇怪,漕船不是一处建造的,各地度支使衙门都有造船的船场,各地造船都是按照本地样式,比如漕运时节江南多东南风,因此扬子船场所建舟楫多立风帆可以借着风势溯流而上;而河南道的通济渠,水阔却多沙,汴州所造舟楫多为浅阔平底,不会坐沙搁浅;河水多险滩暗礁,雒阳所造船只最为坚固,不惧暗礁;关中水路狭窄,渭南所造却都是小舟了。” 江朔道:“如此说来,各地所造船只在自己这边水道来去自如,去往别地却易遇险咯?” 浑惟明道:“少主说的是,每年南船进了河水,不知道要倾覆多少,去年秋运就折损了好几条船,帮众死伤不算,还要赔官府的船钱。” 谢延昌也道:“河水中的船坚固,但到了永济渠,因为吃水太深常常搁浅,且江南水道开阔,北船窄小所载忒少,也是不划算的。” 江朔听了,心中已有了计较,他站起身,向众人团团一拜,道:“诸位,既然各地之舟楫最适合在本乡水道中行驶,各帮何不各行其道,只在自己熟悉的水道中行船?” 第79章,建立漕帮 众人听了都是一呆,继而立刻一叠声地反对,浑惟明首先道:“这怎么行?我震泽这么多船工,只走山阳渎这一段,却怎么够。” 江朔却道:“浑二哥,这样你却是独得了江南河的漕运,实是不少的。” 萧大有道:“好啊,果然江少主还是向着自己人!” 江朔道:“萧大哥,你却也不亏啊,通济渠既直且阔,平底大船正适合在此段航行,但汴船却入不得河水。” 萧大有心道不错,汴船太大,在河水中极易触礁,每过三门峡,只能先将所载货物卸下陆运,空船通过三门后再重新装运,实在是艰难的很。 江朔又道:“河洛间水文复杂,除了本地船工,旁人原是难以通过的。” 卢玉铉道:“不错,去岁我北帮船工可是无一倾覆,一斛粟米都没有损失。” 浑惟明、萧大有均陷入沉思,他们光去年就各损失了好几条船,上百条人命,走河水三门水道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个赔本买卖。 江朔最后对谢延昌道:“关中人不习山南气候,又不会操控江南大船,以关中小舟千里转运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四人一改此前同声反对,都自琢磨起来,就在这时窦庭蕙身后站起一人,鼓掌笑道:“江少主,这一招分段转运之法大妙啊,江船不入汴,汴船不入河,河船不入渭。四帮各司其职,各得其便,大妙啊,大妙!” 江朔见说话之人是一身穿青袍的中年文官,窦庭蕙在一旁引荐道:“这位是侍御史刘晏刘士安,正在此间考察漕务。” 众人忙向他见礼,窦庭蕙问刘晏道:“江少主所言可行么?” 刘晏道:“应该可行!如分段行船,实是扬长避短,比如这通济渠又叫汴渠,最适合航行的是船阔底平的‘歇艎支江船’,但汴船笨重难以通过三门天堑,而河船有个‘上门填阙船’,船头坚固,能在三门砥柱间行舟不畏礁石,但进了汴渠,却因其船头沉重可就容易搁浅了。故此如果分段行船,各船入各渠都能发挥各自的优势。 而且还有一条,分做四段运输,各帮船工跑一个来回的时间可就大大节省了,如此一来钱粮可不都省下来了么?” 窦庭蕙道:“那每段都要换船装载会不会很麻烦呢?” 刘晏道:“也不麻烦,漕运沿途多有大仓,只需将江南之运积扬州,汴河之运积河阴,河船之运积渭口,渭船之运入太仓,再从仓中转运即可,却不需要两船在水上对倒。” 窦庭蕙道:“啊呀……如此说来,江少主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啊!少主年纪轻轻,竟然有这等见识,实在令庭蕙佩服啊。”说着向江朔郑重一拜。 江朔忙道:“我哪有此等见识,都是从赵夫子处听来的。”原来赵蕤虽不愿做官,但他晚年遍历大唐南北,对国家大事多有体悟,和江朔困在句曲洞时闲着无聊,便像讲故事一样和江朔都说了,而江朔记性之好普天之下无出其右,当初听时只是懵懵懂懂,今天和几人所说一应证,却突然融会贯通,全盘通透,便将赵蕤所思之法说了出来。 刘晏道:“这位赵夫子是你什么人?这等神人刘晏也想一见。” 江朔道:“是我师傅,不过他现在闲游山川,不知所踪了。” 窦庭蕙却道:“说什么远在天边的神人,我看眼前二位就是神人!士安兄,你七岁时就今圣御封为太子正字,是公认的神童,如今这分段漕运之事还要你多在朝中奔走,务必玉成此事啊。” 刘晏却道:“还没听四位把头说话呢,你们四位觉得江少主这法子如何啊?” 此刻四人终于都想明白了,此法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来各取所长,多积少耗,二来各行其便,互不相扰,自己的地盘岂不是也更稳固了么? 原来给官府雇来漕运所赚不多,但四大帮会帮众众多,各帮都有岸上的买卖,帮众也不只是船工,现在这分段漕运之策等于给四人划定了势力范围,可以安心经营自己的买卖,何乐不为? 浑惟明率先叉手道:“江少主的话,浑二自然无有不从。” 萧大有也是心直口快之人,嚷道:“这法子甚好,老萧附议。” 谢延昌道:“老儿原是与世无争之人,如能各司其地,我关中漕运虽少,却也不想和你们年轻人多争了。”其实关中漕运虽少,但两京之地陆上买卖却颇丰实,如今其他四帮不入关中,谢延昌独占京畿之地,自觉得了大便宜。 卢玉铉却眼珠转了转,道:“此法好是好,但四帮各无统属,如有一环出了问题,整个漕运便都要不畅,官家怪罪下来,各帮可都要连坐了。”众人听了也都点头,原来漕运一家从头走到尾风险自担,如果分段却是把自己的人头系在别人的裤腰带上了。 刘晏哈哈大笑道:“卢郎说的是,不过么,这却也不难解决。” 四人一齐问道:“刘御史有什么好法子?” 刘晏道:“既无统属,那就变为有统属不就好了?我看你们四大帮会也可以学学江湖盟,结拜为弟兄合作一盟,既是漕运的弟兄我看就叫漕帮,共推一盟主,凡事皆决于盟主。我知船工最讲义气,既为一盟,那便是荣辱与共了。” 萧大有道:“好是好,只是谁做盟主方能服众呢?” 卢玉铉却已知其意,也哈哈笑道:“萧兄,这盟主却是现成的……”他转头向江朔拜倒,道:“卢玉铉愿奉江少主为我漕帮共主。”卢玉铉人称“小张良”,素来自负功夫了得智机过人,但今日论武论智,都为江朔所折服,因此说奉他为主,全是发自真心。 萧大有也立时醒悟,鼓掌道:“不错,不错,除了江少主,天下还有谁能让四帮尽服?”说罢也拜了下去。 谢延昌道:“自古英雄出于少年,江少主做这漕帮帮主,老儿也是服气的。”也自拜倒。 浑惟明喜不自胜,也赶忙拜倒道:“少主一肩挑二担,从此非只是江湖之主,更是天下船民之共主了!” 江朔见四人围着他团团拜倒,连连摆手急道:“不可,不可……众位大哥快快请起,我这江湖盟主才做了一天,什么都还没闹明白呢,怎能又做漕帮之主?” 刘晏却笑道:“少主不必过谦,依晏所见,运河也属江湖之地,只是江少主这江湖的范围比之之前可是更广阔咯。” 卢玉铉也道:“江少主,我等是奉请你做着漕帮帮主全是出于至诚,你的功夫我们今日都已领教了,而提出分段漕运之法更见其智,且少主同情船民宅疾苦,足见宅心仁厚。实是出任漕帮帮主最适合的人选。” 萧大有也道:“是啊,老萧我心直口快,这些年四大帮会打打杀杀不断,四大把头无论谁来做这个帮主,其他三人必然不服,只有江少主才能令我等皆服。” 江朔还在犹豫,道:“大家先起来说话……” 卢玉铉道:“少主不答应我等就不起来了。” 窦庭蕙也从旁相劝道:“下官也代运河沿岸六道百姓和商贾请命,这些年四帮互斗,实非百姓之福,如能定于一尊,则百姓安乐,商行兴旺,再无忧矣。” 四人再拜请求,江朔只得同意,道:“好吧,我便先做这第一任漕帮帮主,不过要说好,我本不通漕运船务,一有合适人选,我必让贤。” 四人大喜,心道你先做了却哪有贤给你让?忙行了三跪三叩之礼,江湖魁首毕竟不必人皇帝主,受不得三跪九叩之礼,因此江湖规矩以三跪三为最高礼节。 窦庭蕙、刘晏也自欣喜,立刻设摆香案,让五人一起朝天叩拜,五人既结为兄弟,江朔虽然年幼,和谢延昌这样的年近花甲的老叟却也只能兄弟相称了。 刘晏道:“我这就回朝,报知户部度支郎中,奏请圣人改革漕运之法。” 窦庭蕙却道:“江少主务必要在扬州多盘桓几日,让窦三一尽地主之谊。” 江朔推辞道:“不瞒三郎,我江湖盟还有要务在身,我们原计划是明日就要沿运河北上的。” 卢玉铉问:“少主要去哪里?” 浑惟明道:“去北海见前盟主李邕李使君。” 谢延昌道:“那正好,我和卢郎也要回北边去了,这不是眼看着夏运就要开始了么,今次我们就带弟兄们回河阴、渭口等着你们啦。” 浑惟明道:“二位放心,我马上调集各处的兄弟回到扬州。” 萧大有也道:“我也随少主一起走,少主走水路,我当为少主操桨。” 窦庭蕙见他顷刻间化敌为友,已开始擘画分段漕运之事,也感欣慰,对江朔道:“那我就不留少主了,让小厮准备些绸缎布匹共少主做川资。” 唐人以布帛为币,送绸缎那就是送钱了,江朔刚要推辞,浑惟明低声道:“不要驳了三郎的面子。”江朔也就欣然接受。 众人复归本座,说说笑笑,饮宴至夜半,窦庭蕙命令打开靠外的户牖,小厮们将门扇尽数打开,众人走道室外回廊之上,纵歌欢饮。江朔放眼望去,果见长街之人流如织,商铺灯火通明,哪有半点宵禁的意思,运河上靠泊的船只也都点其了灯,水面在两岸垂柳的掩映之下,如同跳动的火焰,街市中阵阵丝竹欢歌之声传来,直如人间天上。 他问浑惟明:“我们今日夜宿何处?” 浑惟明闻言一笑,举手向运河水面一比。 第80章,运河画舫 江朔正疑惑间,却见浑惟明手指方向一条巨大的画舫正在靠近,此刻月汐正起,瓜州渡口的江水涌入运河,潮汐推着画舫溯流而上,竟来得极快,片刻就到了何逊楼前河面上。 这画舫甚是高大,船上起五层小楼,虽船楼较之地上之楼每层都要矮许多,但这五层相叠也蔚为壮观,竟比何逊楼矮不了多少,画舫之上户牖大开,内里烛影摇曳,纱幔拂动,隐约见有侍女往来穿梭,更有丝竹、琵琶之乐传来,一片旖旎风光。 浑惟明对窦庭蕙拱手道:“正好赶着潮汐出城,多谢窦三郎好意招待,我等就此别过。”他拿手一比,道:“少主,诸位,请!” 说着当先跃出楼外,此时画舫离楼尚远,浑惟明奋力一跃,却还离画舫一丈有余,却见船楼之内伸出一支长棹,在浑惟明胁下一搭,将他托上画舫。 楼上众人皆是江湖豪侠,当即联袂跃出,以足尖点棹借力,一连串地落在了画舫之上。 江朔最后一个跃出,那长棹再次伸出,他却玩性大起,在空中一拧腰,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避开了长棹,稳稳落在画舫之上,他身姿飘逸,直如一只大鸟一般,引得楼上舫上一片彩声。 众人在画舫上与窦庭蕙、刘晏抱拳遥拜,画舫却不稍停,继续溯流而上,河道曲折不一会儿便见不到何逊楼上两人了,众人这才走入画舫,江朔见这画舫内部广大,装饰精美,竟丝毫不逊于何逊楼。 画舫上船楼呈回字形布置,四周楼榭雕梁画栋甚是精美,以纱幔分隔屏断,再看屋内陈设家具、器玩相得益彰,华贵中透着雅致,中间竟然还有一方园圃,此时正值仲春,圃内里不知种的什么奇花异草,烛光映照之下甚是妍丽。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南霁云道:“浑二哥,我可看看走眼了,只道你只会做生意,没想到还是个风雅之士。” 浑惟明道:“哎……我哪里懂这些,这画舫都是十娘操持的。”他喊道:“十娘快来见过我江湖盟主,漕帮帮主。” 听到环佩叮当之声,从纱幔屏风后面转出一妙龄少女,向众人道团团行礼道声万福,却笑道:“我只听说江湖盟有了新任盟主,叫江溯之,却不知道何时又有了个漕帮。” 萧大有见这少女长得甚是明艳动人,对浑惟明道:“浑兄弟,你可以啊,我听说古代有个皇帝老儿金屋藏娇,你这是金舫藏娇啊。” 浑惟明忙道:“老萧休要孟浪,唐突了佳人,这是我家侄女,叫俞兰棹。” 南霁云道:“从未听说过浑二哥你还有个侄女。” 浑惟明道:“南八你有所不知,我还有个姐姐,唤作浑大娘,要不然你道我怎么排行老二,还能继承家业呢,家姐嫁浮与梁大茶商俞参,这便是她的女儿,兰舟在浑家排第十,我们都唤她十娘,其实在俞家她实是长女呢。”他转头对俞兰棹道:“这漕帮帮主和江湖盟主是同一人,便是江朔江少主,莫说你不知道漕帮,今夜之前天下英雄都不知道有个漕帮,但从今日往后,漕帮定叫天下人不能小觑。”众人听他这么讲,自然向两边一分,将江朔让在当中,江朔尚未习惯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一时顿感局促不安,颇为尴尬。 俞兰棹不无讶异地说道:“没想到少主这么年轻看着比我还小呢。” 江朔正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顺嘴答音道:“俞姐姐多大了?兰棹是哪二字?” 他此言一出口,群豪爆发出一阵大笑,原来问女子年齿、姓名都是求亲之意。 南霁云笑道:“少主,你这一见女子就问名的习惯可要改一改,听说你第一次见湘儿时就是如此……” 江朔窘的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南八哥,我已知道错了。” 俞兰棹却道:“不妨事,既都是江湖儿女哪来的这么多讲究,我这兰棹二字便木兰舟之意。”画舫内有书案,说着俞兰棹拿起笔来在案上铺着的纸上写下“兰棹”二字。 江朔见那二字写的法度严峻、丰腴雄浑,由衷赞道:“姐姐的字写得真好看,这兰棹二字可有出处?” 俞兰棹笑道:“此乃琅琊颜真卿笔体,颜公有五言连句:‘望望随兰棹,依依出柳城’,便有这‘兰棹’二字。”说着她又在纸上写下了这两句诗。 江朔道:“这颜体与其他书体大不相同,行笔似写篆籀,骨力遒劲,气概凛然!” 俞兰棹喜道:“少主居然还懂得书法?这颜体乃是颜公新创,创制至今不过五六年而已,颜公是开元二十二年的进士,开元二十六年,颜母殷夫人病逝,颜公在雒阳家中丁忧三年,期间悟出了这套笔体,颜体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少主你说‘骨力遒劲,气概凛然’的评价,可谓得其妙矣。”又问道:“少主,你会写字么?” 江朔道:“颜体我可不会,我便写个太白先生的草书体吧。”说着拿起俞兰棹方才所用之笔,俞兰棹道:“我帮你研磨。” 江朔却道:“不用。”刷刷点点一路写来: 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 这是李白所写《越女词》其三,江朔就着半枯的笔,写得汪洋恣意,到最后一个‘来’字笔墨已尽,只留一片飞白,笔断意连,颇是潇洒纵逸。 萧大有杵了一下卢玉铉,道:“你看看人家少主,卢郎你自诩风流,这拽文弄墨的本事,你没有吧?” 卢玉铉虽以文士自居,但他平素看的都是兵书战策,或书传春秋之类,对诗词歌赋涉猎不深,对书法笔体更是毫无研究,他笑道:“少主文采风流,铉怎能及。” 其实江朔也并非什么文采风流,他只会一招,就是李太白书法配李太白的诗赋,除此之外别无长项,偏偏这两项今日都用上了。 俞兰棹写的颜体楷书方正茂密,江朔所写李白草书却笔走龙蛇,看似迥异,但内里都是雄强而不失清雅的底子。这一首《越女词》选的更妙,俞兰棹是江南西道浮梁人,也属越地,“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可算是赞美之词了。 俞兰棹看了果然玉面含羞,道:“江少主果然俊逸风流,奴家佩服。” 引得众人又是一整好笑,浑惟明道:“好啦,人也见了,字也写了,快安排些吃食吧,窦三郎的筵席上,我可是光喝酒了,什么都没吃呢。” 萧大有也道:“是啊,光顾着比武,吵架,定约,立盟了,我老萧也饿着肚子呢” 俞兰棹道:“我是浮梁人,便请诸位喫茶吧。” 萧大有忙摆手道:“小娘子听错了吧,我们肚皮还没填饱,你却叫我们吃茶?” 俞兰棹笑道:“萧大哥别忙,我着喫茶也能填饱肚子。”说着唤来侍女引众人到画舫中另一间阁子里坐了。 这间阁子里有整套的茶具,俞兰舟请众人在榻上坐了,自以一个银碢轴在鎏金鸿雁纹银茶槽子里将茶饼碾碎,她边碾便道:“此乃洪州西山之白露茶,虽比不得湖州顾诸的紫笋贡茶,但其性暖,正适合酒后饮用。” 碾磨完毕,有用一鎏金仙鹤纹银的茶罗子筛了,倒入一个大瓦钟内,这时旁边小炉上的水也烧开了,一侍女将沸水注入瓦钟,另置炭盆之上,再加入花生、芝麻、核桃、红枣、杏仁、龙眼等物,待煮开了,又加入盐巴、姜片、桂皮、茱萸、薄荷等香料,再沸之后将瓦钟从炭盆上取下,此时已是满室生香了。 俞兰棹将茶汤注入大碗盏之中,由侍女双手捧着奉到各人面前,江朔向碗中看去,半稀半稠好像一碗粥汤。 俞兰棹道:“此乃‘茗粥’,各位请用。” 原来这喫茶并非普通烹茶之道,而是以香茶为饵做的一味茶粥,众人举碗饮了,但觉齿下留香,意犹未尽,萧大有又叫添了三次,吃了三大碗才心满意足,众人又是一阵好笑。 喫完茶,已是深夜,俞兰棹让侍女引众人到楼下休息,江朔问浑惟明:“浑帮主,我再舫上也没听到桨棹之声,怎么画舫一直在向上游溯行呢?” 浑惟明笑道:“少主不知,扬州进江水出海口,夜间感海生潮,所生潮汐一直涌至茱萸口,此刻便是潮汐推着画舫在走,少主自去安睡,天明便到茱萸口,山阳渎宽阔无需换舟,画舫可直抵洪泽。” 江朔这才知道浑惟明前面急着从何逊楼跃上画舫,倒也不单在窦庭蕙面前为了炫耀武技,也是为赶潮头,不敢让画舫稍停。 侍女引他到一间雅室就起身告辞走了,江朔见卧具、衾褥也都精洁雅致,他躺在榻上,听外面有琴声响起,料想是俞兰棹在抱琴弄月,他却不甚通晓乐理,心想要是湘儿爷爷或者葛庄主在就好了,他们必知琴音何意,他奔波了一天,头一粘枕不一会儿便昏昏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少女歌声幽幽传来: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第81章,洪泽闻变 第二日天蒙蒙亮,江朔就起来了,走到画舫顶端,见俞兰棹正在苗圃内修枝浇水,他走近道:“俞姐姐,这么早就来侍弄花草啊。” 俞兰棹道:“是啊,日头出来再浇水可就都要死了,江少主,你起的挺早啊,莫不是床褥不够宣软么?” 江朔不好意思的说:“不是,是太舒服了,我睡了二年的硬地,突然睡这软床可是有点不习惯了,反而睡不着了。” 俞兰棹心道:是了,他小小年纪一身绝世武功,定是下了不少苦功的,听说有人修炼内功特为躺在石板之上,为的是让体内真炁为抵御地下的寒气而运转不息,这样即使睡着了也是在练功不辍,道:“却是十娘疏忽了,今儿就让婢子们另铺硬床。” 江朔忙道不必,俞兰棹哪里知道江朔躺了二年地板并非为了练功,实在是句曲洞中没有家具罢了。 江朔又问俞兰棹:“姐姐你为什么会在船上做苗圃呢?” 俞兰棹道:“船家儿女很多人在陆上都没有居所,终其一生都在船上生活,养生送死嫁娶悉在其间,我自小就梦想要造一条大船,陆上有的大船上都有,也可以种花种菜、养鸡养鸭,生活在这大船上的船民便和生活在陆上无异。” 江朔道:“那姐姐你已经做到啦。” 俞兰棹道:“这小圃子可不算,这些花草都是陆上培育了拿上船的,土也要定期从陆上换新的,船也忒小了,我要造的船呀,是能载万石的大船,上面的园子要能种果树。” 江朔吐吐舌头道:“那可太大了,我可没见过这么大的船。” 俞兰棹浅浅一笑,道:“没见过的才叫梦想么。” 正说话间,浑惟明等人也上得船来了,浑惟明向江朔叉手道:“少主,你看,舫船已出茱萸口,驶入山阳渎主航道了。” 江朔这才向外眺望,但见水道平直开阔,碧空如洗,两岸栽满了杨柳,时已三月末,却仍见团团柳絮飞舞,蔚为壮观,江朔赞道:“太白先生所云‘烟花三月下扬州’原来是这番景象。” 浑惟明道:“春季行东南风,我们扬帆御风,无需纤夫也能上溯到洪泽,到了洪泽,我们走陆路入东鲁,画舫却走不了汴渠,诸位兄弟可就要换裴兄弟的歇艎支江船咯。” 萧大有笑道:“老萧有言在先,汴船可不如俞十娘的画舫雅致舒服,大家这几日该吃吃,该喝喝,该赏景的赏景,上了汴河可就要过苦日子啦。”众人闻言一起哈哈大笑。 俞兰棹指挥画舫上的船工升帆的升帆,操舵的操舵,划桨的划桨,大船在运河上开始缓缓上溯而行。江朔见画舫上船工尽是女子,但在俞兰棹居中调度之下,手脚利落,有条不紊,竟丝毫不逊于男子。 河上行舟与陆路不同,走陆路人马均需休息,走水路船员却可以倒班,一天十二个时辰画舫均能不间断的前行,又合着这几日东风正紧,只五日便行了三百里水路到了山阳,从山阳转入淮水,又行一日便到了洪泽。 洪泽湖在隋朝时原是淮河上富陵湖、破釜涧、泥墩湖等一系列小湖,隋开大运河,汴渠注入破釜涧,水域才渐渐连成一片,大业十二年,隋炀帝从洛阳乘龙舟游幸江都,一路干旱,途径此湖,突然天降大雨,炀帝一时兴起将此此名为洪泽浦,到了唐朝各湖连成一方大湖,又改称洪泽湖。 画舫进入洪泽之时已是向晚时分,湖面上薄雾升腾,湖边靠泊的大小船只也多已掌灯,江朔凭栏望去,见湖面帆樯疏落,比起瓜州渡、茱萸口的热闹景象可是差多了。 萧大有忽道:“奇怪,奇怪……” 江朔问他:“萧大哥,什么奇怪?” 萧大有道:“此时已近夏运,我汴水之船应该早已齐聚洪泽,准备南下了,今日看湖面疏阔,却没几艘船。” 江朔道:“会不会是萧大哥手下得到今年开始分段漕运的消息,故此还未南下。” 萧大有摇头道:“就算不南下,也应该在洪泽内靠泊,等着转运才是啊。” 这时见远处一艘船缓缓的驶来,船头挂了一长串灯笼,正在不断的升起降下,江朔见每次升起的灯笼数量都不相同,问萧大有道:“萧大哥,这船头的灯笼升升降降却是什么意思?” 萧大有道:“是灯语。”他一望而知,道:“是自己人。”又问俞兰棹:“十娘,画舫之上可能打灯语?” 俞兰棹道:“自然,请萧大哥写下串数。”原来船只航行不比陆地跑马往来那么方便,水面上相距甚远的船只之间互相沟通就要通过“灯语”,“灯语”就是将文字编为事先约定的数字,再用灯串在船头挂出,对方根据灯笼的数量,获得一组数字,与暗号比对便可传递信息了,不过四帮灯语各不相同,因此俞兰棹请萧大有自依暗语写下数串。 萧大有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去船头知会,俞兰棹便吩咐侍女带萧大有去船头打灯笼,江朔在画舫居中的房间,看不到船头,但见水面或明或暗的变化,知是船头在打灯语,来船也在以升降灯笼回信,如此过了一会儿,两船上的灯笼串都不再升起,那船却桨棹齐摇,向画舫驶来。 萧大有回来对江朔道:“少主,是我渠东的徐兄弟,我让他们来拜见少主。” 那船来的好快,不一会儿就靠在的画舫舷侧,来船比画舫可是矮的多了,那船的头目站在艏楼之上却也只到画舫三层楼高,但这船却极阔,画舫本是又长又阔,但来船几乎有画舫一倍宽,想必便是汴河独有的歇艎支江船了。 船上头目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生的不高却甚是胖大,这身材横了到比竖了长,简直和歇艎支江船相仿,众人见了都暗暗发笑,那人叉手躬身道:“渠东帮菏泽徐来,拜见萧把头,拜见少帮主。” 萧大有叱道:“如今四帮已归而为一,以后天下只有漕帮,没什么渠东帮了!” 徐来忙叉手道:“小的口误,把头、少主担待则个。” 江朔忙道:“不碍事,不碍事,徐大哥上来讲话。” 徐来唱个喏,双脚一点甲板,平地跃起一丈来高,在画舫四楼檐口之上略一借力,再复腾起,在空中一猫腰,如一个肉球相仿从窗户中滚入,甫一落地立刻翻身跪倒。 江朔见他身材臃肿,轻身功夫却甚是了得,不禁喝了声彩,忙上前搀扶。那徐来见江朔如此年轻,不禁心中暗自嘀咕,见江朔来搀扶,暗使个千斤坠的功夫想要试试江朔的功夫,不了江朔在他双手下一托,浑如无事一般将他直接扶了起来。 徐来乃曹州菏泽人,菏泽自秦汉以来就是武学之乡,有齐人技击出菏泽之说,他武功颇有些根基,更兼身躯胖大沉重,料想就算江朔能将他托起也必花一番力气,不想江朔浑如不觉,之轻轻一托便毫不费力地将他搀扶起来,心中震颤实不下于被打得翻了十个八个跟头。他赶紧叉手道:“少主神功,徐来佩服。” 萧大有上去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道:“少主神功还要你这贼厮来秤量?快说,洪泽怎么才到了这些船只?” 徐来道:“把头有所不知,今年河水下沙严重,已将汴渠入河口全堵死了,如今河阴到汴州之间航路不通,兄弟们可都被困在运河里了。” 江朔不解问道:“徐大哥,何为下沙?” 徐来道:“禀少主知,河水多沙,而汴渠水清,河水河底经年累月的泥沙堆积,河床远高于汴渠,每年桃花汛都会将大量泥沙冲入汴渠,谓之下沙,今年下沙尤甚,疏浚不及,整个河汴之间整整一百里的河道都淤塞了。” 萧大有急道:“距离夏运不到两个月了,若是疏浚不及,朝廷怪罪下来,我汴渠数万船工可都要遭难了。” 卢玉铉道:“何止是汴渠水工,运河漕运只一条路,一堵具堵,我们河洛可不也跟着倒霉么?” 二人道:“帮主只能自去东鲁了,我们要尽快北上,联合两帮之众一起疏浚。” 江朔道:“二位大哥说的哪里话?我既蒙众家兄弟看得起,忝为这漕帮帮主,现在漕帮遇此等大事,我怎能一走了之,自然要随你们一起去河阴。” 浑惟明道:“可是,少主,这去北海之事……” 江朔道:“浑二哥,事关漕帮数万十兄弟,任是什么事情只能先放一放,就怕我帮不上什么忙。” 萧大有道:“太好了,怎帮不上忙,如有帮主坐镇,我们可就有了主心骨了!” 卢玉铉也道:“漕帮新立,此次疏浚汴渠需要两大帮会相协互助,有帮主居中协调,自然最好!” 谢延昌道:“怎是两大帮会?漕帮既是一家,我关中船工自然也要来相帮的。” 浑惟明闻言也起了慷慨之心,道:“震泽当然也要参加,我即刻调派人手北上襄助二位兄弟。” 南霁云鼓掌笑道:“哈哈,谁能想到旬日前还都得你死我活的四大帮会,现在竟同时起了敌忾之心!诸位精诚若此,何愁大事不成!”又对江朔道:“李使君那边倒也不用担心,南八不是漕帮中人,我先去北海替少主打个前哨。” 第82章,黑帆奇船 众人在画舫上又做了详细的商议,卢玉铉熟悉漕运之事,又有才智,颇具谋略擘画之能,众人便公推他做了漕帮的军师,当下卢玉铉做了安排: 其一、浑惟明与俞兰棹尽快南返,扬州漕运四月便要起运,自也不能耽搁,安排好江南河漕运之后,再抽掉人手北上支援; 其二、江朔、卢玉铉与萧大有即刻乘徐来的汴船北上,指挥两帮人马全力疏浚运河,江朔居中协调,并无实派; 其三,谢延昌随船一齐北上,至河阴后改走陆路入潼关,调集关中船工东出,襄助河汴船工。 卢玉铉请江朔示下,江朔武功虽高,但他毕竟不通河务,听卢玉铉安排的头头是道,自然全盘应允,只待到了河阴再看自己能做什么。 众人商量已毕,俞兰棹的画舫顺水放舟,当夜就启程返回扬州,而徐来的汴船走通济渠需要拉纤,夜间无法航行,便要在洪泽锚宿一夜,第二日在循通济渠北上。 江朔和浑惟明、俞兰棹话别,便随徐来去到那艘歇艎支江船上,南霁云拟明日北上,今晚仍随在江朔左右。 这歇艎支江船是漕船,自然不如画舫来的精致舒服,江朔只能和卢、萧、谢、南众人挤在一个舱室内,好在他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躺在漕船的硬板床上反觉得比画舫上的软铺更惬意自在,如此到了后半夜,舱内鼾声渐起,江朔却睡不着了,他做江湖盟主之时,面对程昂叛盟、葛如亮蒙冤之时,他对自己解决此事很有信心。而此时面对汴渠淤塞百里,一个人武功再强,又能挖几斛沙子?前途如何实是未卜。 江朔睡不着觉,索性在铺上坐起,闭眼运气功来,他气海中阴阳二炁尚未完全化为己用,虽但已无大碍,但终究内力仍未臻绝顶。他练功之际内炁散入四肢百骸,便好似内功又高了些,一旦收功二炁又自回流,只有冲破一道关索之后,二炁才不再回流,真正化为己用,然而玉诀神功越练越难,要冲破一层关索却是难上加难。 江朔运气冲关片刻便即内心澄澈,再无一丝杂念,杂念一除,感官便变得敏锐起来,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舱内每个人呼吸的不同,南霁云内功身后气息最是绵长;谢延昌内功虽著但毕竟年老力衰气息已有一丝不纯;萧大有练的是外家功夫因此呼吸重浊;卢玉铉显是得过名家指点只是尚未成气候。 江朔不断推动二炁冲关,自己的感官也继续延伸,很快全船上下几十号人的呼吸、梦呓、磨牙,守夜人的低声交谈之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将精力集中在耳朵上,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听多远,不一会儿,游鱼、归鸟、远处邻船上的声音都听得到了……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声传入耳中。 江朔倏地真开双眼,耳朵的感觉却迅速退化,分辨不出远处的人声了,他见众人仍在酣睡,轻轻的起身,移开舱门,一跃到了甲板之上,守夜人知他是新任帮主,刚要行礼问安,就被他止住了。江朔轻轻跃上船桅,极目四眺,将东南方锚地有一艘古怪的大船,人声便似从那艘船上传出来的。 那船距此百余丈,别的船夜泊之时都紧紧靠在一起,那艘船却孤零零停在锚地的另一侧,江朔轻轻一跃上岸,从陆上绕行,待靠得近了,他见那船四周开阔,别无他物,只有几棵大柳树。 运河水路沿岸广种杨柳,据说是隋炀帝时下令所栽,这些树都已百龄,长得甚是粗壮,枝叶茂密,江朔便跃上其中一棵柳树,藏身其中,在仔细观看那船。 这船通体刷了黑漆,若非船上有灯火,夜里还真难以发现,只见这黑船艏艉弯弯上翘有如新月,上立三根桅杆,船工正在拉动绳索降下船帆,看来黑船是刚入锚地不久,这船帆也是黑色的,更奇异的是帆居然是三角形的,唐船皆为方帆,这三角形的帆江朔却是从未见过。 再细看船上往来船工,都是深眉高鼻,胡须连鬓,黑色裹巾缠头,露出卷发如虿,竟都是波斯人。 波斯人早在汉代便驾海船远来贸易,其实唐时波斯早已为大食所灭,只是唐人不知,仍称这些海路来的商人为波斯人,称他们在各地开的贩卖珠宝的商行为波斯邸。天宝以前的海路商人尚白,身穿白衣白袍,头戴白色缠头,来船也都是白船白帆,因为他们自称“大食国”来的,唐人便称他们为“白衣大食”,不知怎地天宝后有些波斯来船却是黑船黑帆,其人也是一身黑袍了,因此唐人称其为“黑衣大食”,这艘两头弯翘的怪船便是一艘黑衣大食的商船。 江朔自然不知道这些,此刻船上虽然嘈杂,他略一凝神,却能听到艉楼中有人交谈之声,那个熟悉的声音依稀可闻,但船上众船工仍在忙碌,江朔却也难以登船,他见那船艉楼高高翘起,心生一计,纵身下树,绕到船尾,那船离岸尚有几丈远,但这点距离可难不倒江朔,他提气一纵,便如在水面上凌波踏水行走一般,直贴上船尾木板,船板涂了黑色油漆,异常滑腻,但却也难不住江朔,他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循着板缝、钉头攀上艉楼外壁,听说话之声就从里面发出,他在板壁上游动,寻着一处稍宽的板缝,用手指轻轻一拨,抠掉一小片木板,恰能向内观察。 只见艉楼内与唐船也颇不同,下面无窗,上面半阙空着却都是高窗,顶面亦非木板,而是用油布遮盖,四面漏风倒也风凉,想来是商船来自南方暑热之地的缘故。地上铺着茵毯,那毯子编织极为精美,暗红的底子上织着繁复华丽的纹饰图案,楼内众人皆盘腿席地坐在茵毯之上,所用餐盘酒具均是镶珠嵌宝的华美金银器。 大食与唐人风俗不同,主人大大咧咧地居中而坐,正挡在江朔前面,因此看不见他容貌,只见那主人生得高大,身上穿一条肥大的黑袍,这黑袍长大,将他身子整个包裹起来,只是袍子边缘用金丝绣了花纹,因此虽然黑袍款式简单但看起来仍觉富贵,头上却用黑色缠头层层叠叠裹了一个大包,上面镶满了宝石,看起来颇为沉重,江朔看了不免替他的脖子担心。 主人左右两边都坐着宾客,右边的宾客第一位是个身着华富少年公子,正在与侃侃而谈,比江朔大不了几岁,边上一个精干的老者,老者双手拢在袖内,眼观鼻鼻观心,似在炼气养神,老者下面却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江朔见了这三人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三人正是平卢军的安庆绪、尹子奇、严庄。 左边却坐着两个番僧,一番僧中等身材,深眉广目,鼻梁高耸,面相颇为不善,身披白色长袍,头戴白色高冠,正则转身子,一手支颐聚精会神听着安庆绪说话。 另一番僧亦着白袍,只是头发披散没戴帽子,顶发却被髡去了一圈,露出头顶一片油亮的头皮,上面纹了大大的十字,那十字的一条脚延伸而下,直到额头,额上却纹着一朵莲花纹图案,这番僧岁数不大,单看面目倒还称得上一表人才,只是脑袋上髡了一块又纹了个奇怪的图案,便显得颇为凶恶怪异了。他手上握着一串珠子,珠子下面也挂着一个小小的十型的物件,这人双目微闭,嘴里念念有词似在祝祷,面色甚是虔诚。 只听安庆绪哈哈一笑,朗声道:“闹文大王,此次不远万里出使大唐,却是辛苦啦。”却见严庄坐在边上嘴里乌里乌涂不知道说些什么,有如巫祝一般,江朔一惊心道:两年不见,严生怎做了巫师了? 却听严庄说完,那叫“闹文”的主人也开始乌拉乌拉的说话,江朔这才知道原来这“闹文大王”不通汉语,严庄这是在给他做译语。果然等闹文说完,严庄对安庆绪道:“闹文大王说,向轧荦山大王问安,听闻安大王去岁任河北采访使,节度范阳,如今统领范阳、平卢二军,指掌东北,闹文远在大食也替你阿爷感到高兴。” 江朔一听,安禄山居然在国外使节面前自称大王,不臣之心简直昭然若揭,就这么一个奸佞之徒,居然连年右迁,如今已将东军二镇全数置于其指掌之下了,唐皇颟顸如此,实在叫人愤懑。 安庆绪道:“听说黑衣大食这几年已尽占吐火罗地,河中九国尽皆臣服,实在可喜可贺。” 严庄译给那闹文大王听了,闹文大王却大摇其头,说了一大串,严庄道:“闹文大王说,昭武九姓胡人慑于安西副都护高仙芝的淫威,对大食并未完全臣服。” 安庆绪啐道:“唐人欺辱九姓胡人已久。乃父也是粟特胡人,便就差点被当做偷羊贼给杀了,终有一日我胡人要夺了他唐人的花花江山,尽牧中原之地。” 第83章,密谋倾覆 闹文又叽里咕噜了一番,严庄对安庆绪道:“大王问安大王何时起事?” 安庆绪道:“这却急躁不得,大唐兵精将广,仅凭父王手中这点兵力难以倾覆李唐,这也正是父王要我联络大食的原因,如父王起事之时,大食能同时从吐火罗地东进,牵制住西路大军,则江山可以定矣。” 听了严庄的译语,闹文沉吟许久,才说了一段话,严庄道:“大王说目下阿布合里伯尚未控制大食国全域,等黑衣大食灭了白衣大食,阿布大王做了全大食的大合里伯,自会挥师东进。” 安庆绪道:“那太好了了,大燕、大食两下合击定能成事!” 闹文又询问了一番,严庄道:“大王问,两国以何处为界?” 安庆绪笑道:“父王说了,事成之后尽割安西四镇与大食。” 闹文听了严庄译语连连摇头,调门突然升高,哇哇乱叫起来,严庄听了颜色更变,道:“大王说,以大食兵锋之盛,以至仁主之威德,安西之地大唐本就守不住,他要……他要……” 安庆绪问:“要什么,严生,你倒是说呀。” 严庄道:“他说两国以金城关为界……” 金城关在兰州,是西域南渡河水进入关中的第一关,若以金城关为界,则非但西域尽失,连敦煌、甘、肃这些重镇也都划出去了,长安也只剩一道屏障。严庄究竟是汉人,他听大食胃口竟然这么大,也不禁心惊。 尹子奇哼了一声道:“开元年间大食在葱岭以西数败于唐军,也不知这黑袍子哪来的自信,恬着脸要陇右之地。” 闹文见尹子奇神色不善,出口询问严庄,严庄正自为难,安庆绪却对他道:“你就和他说,一切都好商量,待我回去禀明父王,只要能得了大唐江山,多割几个州,想必父王不会不肯。” 严庄按安庆绪所说译了,闹文听得频频点头,举起一只镶满宝珠的金杯向安庆绪遥祝。 尹子奇对安庆绪道:“二公子说的好轻巧,玉门关之内自古皆是中国土地,如何能说让就让?” 安庆绪却安抚他道:“哎……师傅,不管他要什么先答应了,待其出兵助父王得了江山,莫说陇右,安西他也未必能得了去。”说着也举起面前的酒杯,和那闹文共饮了一杯。 因为安庆绪知道闹文不通汉语,全赖严庄译语,因此敢和尹子奇直接说诓骗背盟之语。忽听对面那髡顶的番僧道:“安公子好盘算啊。” 安庆绪一惊,这才想起来这番僧既通汉语,又会波斯语,只怕他要向闹文点穿自己的盘算,怪自己一时得意口无遮拦,不禁额头上起了冷汗。 那番僧果然开口向闹文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波斯话,严庄却轻声向安庆绪道:“公子无忧,普罗所言的不涉你的言论。他在问闹文,二位在此谋国,却请他和多乙亥阿波两个僧侣来做甚?” 安庆绪对那叫普罗的番僧叉手道:“普罗法王,要倾覆大唐汉人的统治,所有胡人都要一齐出力,景教十字寺遍布各州县,摩尼教虽被禁断,实则在中原信徒甚众,如东西两边起事之时,景教、摩尼二教居中策应,则内外交困之下,李唐必亡!” 那带着白色高帽番僧拍着大腿道:“正是,我摩尼教自武周朝传入中原,原本香火旺盛,不想唐皇李隆基竟说我教‘本是邪见,诳惑黎元’,将全国摩尼寺禁断。与李唐此仇,我多乙亥阿波必报!” 普罗却道:“阿波大慕阇,你道倾覆李唐之后,何教为国教?” 多乙亥阿波斜睨着普罗道:“我看你景教到还不配。” 普罗淡淡一笑,道:“我说的却不是景教,只是想请问安公子和闹文异密。”普罗知道闹文并非什么大王,只是黑衣大食的异密,异密者将军之意,黑衣大食合里伯许他攻克安西之后为东方之王,因此安庆绪称他为大王,只是空头奉承而已。 普罗无需严庄译语,他自以波斯语和闹文又说了一遍,闹文两眼一瞪,哇啦哇啦声色俱厉地说了一通,安庆绪问严庄:“他说什么?”严庄却踟蹰不敢译。 普罗道:“我来说与安公子听吧,闹文说的是,自然要以大食伊教为国教。” 尹子奇一听,啪的一拍桌子,怒道:“黑袍子忒也的狂妄了吧?” 普罗却继续以平缓的口气道:“安公子大概以为普罗和闹文同为波斯人,语言相同,定然同气连枝吧?”安庆绪听出他话中有异,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复,普罗却不待他回复,续道:“普罗来自吐火罗地,乃波斯前朝王子泥涅师之僚属,大食与我有亡国之恨,不过普罗早已献身景尊,俗世恩怨不提也罢,只是普罗听闻大食教在波斯旧地对异派各教大肆排挤,想请问闹文异密,可是有的?”说完他又自以波斯语对闹文说了一遍。 闹文面似寒霜,颔首不答,江朔在外面看着好笑,心道就这些贼厮还要合谋倾覆李唐江山,现在可是钱还没偷着先要为了怎么花打起来了,委实好笑。 却听安庆绪道:“普罗法王,打下江山之后,自然少不了景教的好处,我奏明父王封你为护国法王,黑衣大食与中土远隔万里,难道还真能听他什么大合里伯的么?” 普罗一哂,道:“大食与我有仇无恩,大唐却对景教恩同再造,许我教在中土流通,广建景寺,弘我景尊之德。普罗对唐皇恩典念兹在兹,岂是见利忘义之人。” 江朔心道,这番僧倒是个重情好义之人。 安庆绪道:“这么说普罗法王是不愿助我们成事咯?” 普罗道:“我还要劝令尊一句,安禄山本出身贫苦,得圣人拔擢,方有今日之富贵,还望他能迷途知返,替大唐拱卫北疆,勿再生此不臣之心。” 安庆绪道:“看来法王定是不愿与我等协力了,只是法王既知此事,却留你不得了。” 说着他拿眼一横,尹子奇倏地站起,眼中杀机立现,普罗也站起面向尹子奇怒目瞪视,毫不退让,两人对峙之际,普罗身后的摩尼僧阿波忽地跃起,双掌平推正拍在他后心,普罗向前踉跄一步,一口鲜血噗地喷在茵毯之上,那红色茵毯上立刻沁出一片暗红。 普罗突遭偷袭,却不慌乱,跨出一步随即站稳,翻身一拳打出,直取阿波小腹,阿波冷笑一声后退一步让开来拳,普罗脚下不停,双臂连晃,接连出拳,抢攻上前,江朔见他功夫与中原武术殊异,出拳角度刁钻,出招每每出人意料,但阿波功夫也不弱,一双肉掌翻飞,不断架开普罗来拳,却是只守不攻。他高声喊道:“尹先生还等什么呢?事到如今还要讲什么单打独斗么?” 尹子奇哈哈大笑道:“好,那老夫就助大慕阇一臂之力。”他身法好快,话到人到举掌就拍普罗后心,江朔见他在普罗身后出掌,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小心!” 其实普罗已然觉察到身后尹子奇攻到,翻身一拳在尹子奇右掌掌心打个正着,但尹子奇的功力深厚,岂是普罗可比的,他倏地向后飞出,后背直撞在船舷板上,又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尹子奇已听到江朔喊出“小心”二字,与普罗对了一掌,借力反向跃出直扑闹文,闹文大惊连呼,边上大食侍卫亦抽刀向前要拦住尹子奇,尹子奇却其实是见闹文方才跋扈,才嚇他一嚇,大笑一声绕过闹文,对着江朔所在舱壁木板猛地一击,道:“贼小子现身吧。” 舱壁应声破裂,碎木飞溅,江朔却早跃在半空,此时他满可以跃回岸上遁走,但他心想这普罗是个正人君子,不能不救,江朔在空中如鹞子一般翻了个身,扑向顶棚上方,掌锋一带,顶棚油布立刻撕裂了一个大口子,他落入船舱,正在普罗身边。 普罗见一人落下,只道是敌非友,虎吼一声,挥拳猛打,他重伤之余势如疯虎,威势倒也不可小觑,江朔侧身避开他的拳锋,顺手一抄,竟然将普罗拦腰抱在胁下,普罗远比江朔长得高大,身材更是魁梧,江朔却如持婴儿,将他夹在左胁下,同时右掌一推,立时在船板上开了一个大洞,带着普罗飞跃出船。 跃在空中但听得背后恶风不善,知是尹子奇来了,江朔头也不回,右掌向后拍出,与尹子奇右掌相击,两人子啊空中具是一震,尹子奇左手却向普罗后心拍来,江朔在空中扭腰打个旋,以右掌和尹子奇的左掌又对了一掌,不料这次尹子奇所使的却是一股黏劲,将江朔右掌牢牢吸住,却以右手再拍普罗,江朔左手夹着普罗,右手和尹子奇向黏,不及救援,却被尹子奇一掌拍在普罗后心。 江朔大惊之下右手内力疾吐将尹子奇左掌甩开,此时两人正一齐向水面坠去,尹子奇左手一缩,右手旋即拍出,江朔则不换手,仍是右手拍出,这次他却长了个心眼,将内力凝在掌心不吐,只待尹子奇一掌拍来,借着尹子奇的掌力推送,直飞上湖岸,他知普罗伤重,不敢恋战,将他扛在肩头,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第84章,托付景教 尹子奇这一掌的劲力为江朔所夺,在半空中竟不得借力,直直向水面落去,他脚尖一点水面,不进反退,重又落回船上。 安庆绪见尹子奇返回船上,奇道:“是什么人?尹先生怎地放他走了” 尹子奇正自奇怪,他最后一掌用的是烛龙功的阴劲,寻常人中了他这一掌就算不是骨断筋折当场毙命,阴力侵入体内,血气寒凝,落地后行动必缓。不想来人接了他这一掌竟然浑如不觉,落到岸上后身形非但毫不凝滞,反而健步如飞,就此消失在一片黑黢黢的夜色之中。 望着水岸出片刻神,尹子奇道:“没看清面目,听那一声喊,似乎是个少年,只是此人内力高深,又不似少年人可以达到的境界!”说着他举起右掌给安庆绪看,只见那手掌上蒙了一层白霜。安庆绪道:“他练的寒冰掌?” 尹子奇道:“那倒不是,是他将我的内力反掷回来了,不碍事的。”说着他盘腿坐下,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手上白霜尽退,他起身道:“这少年倒令我想起了二年前茅山华阳洞里的那个小子。” 安庆绪道:“尹先生说的是江朔,他应该已经死了吧?”原来他们还不知道程昂事败遁走的事情,故而不知江朔还在人世。 尹子奇摇头道:“难说,毕竟未见尸体,家师北溟子曾说中原人杰地灵,英才众多,我原是不信的,不想在中原行走两年竟见了这么多青年才俊……”他心道这少年比自己还尚有不如,但若和二何兄弟这样的北地才俊比,却是强的多了,想到未来出兵中原,还不知要遇到多少像这少年、南霁云一样的才俊之士,不禁暗生忧虑。 那闹文却还在那里哇啦哇啦地大叫,严庄译道:“闹文大王道普罗今日知道的太多了,如不将其斩草除根,恐怕后患无穷。” 尹子奇笑道:“这却无需担心,普罗中了我烛龙功一掌,活不过这一时三刻了。” 严庄又译闹文之语道:“那……那个少年呢?他似乎没有受伤,如果普罗说与他听,或者他早已藏在船外偷听到了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安庆绪笑道:“这也不用担心,这些年说父王要造反的奏报,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张九龄这样的宰相说了唐皇都不信,何况区区几个江湖游侠?” 闹文终究放心不下,要让手下大食卫士下船去搜索,安庆绪道:“不可,这大食人打扮与中原迥异,大肆出动反易遭人怀疑,尹先生,不如让我们的人去搜寻吧。” 尹子奇点点头,嘬唇打个呼哨,片刻一群民夫打扮的人聚集过来,却是何万岁、何千年兄弟带领的一众手下,原来他们早已埋伏在大食黑船左近戒备,一是防备外敌,二也是防着黑衣大食。只是江朔轻功太妙,来去都未惊动二何兄弟。 二何所率的可不止原来那十二个手下了,两年来尹子奇在中原广招门人,已有数百徒众了,燕军这些人在中原活动了两年,又吸纳了不少中原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豪客,现在仅看穿衣打扮可是看不出来与中原汉民有任何不同了。 安庆绪对二何兄弟道:“你们去寻一个少年和一个重伤的番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何兄弟领命去了,安庆绪又对闹文道:“景教在此地教徒不少,为防万一,此地不宜久留,大王可速去。” 闹文点头,吩咐船工立刻起锚操舟南下。 却说江朔跃出大食黑船,也不敢回自己坐船,见南方山林茂密,便扛着普罗一路南行,普罗初时还想挣扎,但他中了尹子奇一掌只觉得浑身奇寒彻骨无力挣扎,江朔察觉普罗在扭动,低声在他耳边道:“大德勿惊,我是来救你的。” 普罗见他功夫高强,携着自己仍然奔行如飞,知他如要取自己性命实在无需如此麻烦,想到此处心下便觉泰然,任由他扛着前行。 不肖片刻,已上了一座小山,山上有一片松树林,松树长得既高且密,江朔见后无追兵,便将普罗轻轻放在一片林间空地上,扶他盘腿坐了,再看他后背伤势,只见普罗背后的袍子上有一块如被火烧灼了一个破洞,并有血污渗出,乃是阿波那一掌打的。还有一处手掌状的破口,却是尹子奇所为,那破口形状五指俱全,便如拿手按在袍子上照着裁剪的一般,尹子奇内力之精奇实是非同小可。 普罗的袍子肥大,看不清内里的伤势,江朔到一声得罪,左右手一分将他后背袍子撕开,见背上印着两个手印,一个殷红如血,一个却只有淡淡的青灰之色。江朔知那殷红的掌印是阿波所伤,他的功夫虽与中原并非一脉,但想来也是纯阳外功的路数,阿波功力也自不弱,那掌印附近竟隐隐有烧灼的痕迹。 而那个青灰色的掌印却是尹子奇所留,阿波那一掌在身上留了一个红印,看着嚇人其实所受的大抵只是外伤而已,内伤却不严重;尹子奇的掌法打碎了衣服,身上只有一个浅浅的印子,却是把内力都注入普罗的体内了,不见什么外伤却内伤颇重,这一掌只怕已把普罗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江朔一搭普罗的脉,只觉他脉息微弱,再看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竟已经闭气昏死过去了,江朔急忙以左手扶在普罗侧腰章门穴上以内力推拿,章门乃五脏之会穴,内力自此注入令其内伤暂时缓解。又用右手扣住普罗的神门穴,将内力注入他的手少阴心经,刺激心脉重新搏动起来。 如此推拿了一盏茶的功夫,普罗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江朔内力注入他体内,令他神志清明了不少,他缓缓摇手,对江朔道:“多谢少侠相助,不用再徒费内力了,老僧是不成了。”景教徒自称景僧,因此普罗也老僧自称。 江朔也知普罗伤重难治,实在是无力回天了,他自出道以来,虽屡有奇遇却总能逢凶化吉,一切顺遂,但觉自己武功既高仿佛无所不能,岂料此番着了尹子奇的道,非但没救成普罗,还害他受了致命伤,江朔流泪道:“普罗大德,都是我不好,我如不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挟走你,你也不会被尹子奇一掌打中要害。” 普罗虚弱的遥遥头道:“少侠哪里话来,我自知和那尹先生功夫差的太远,和他对了一掌心内已是翻江倒海,少侠如不出手,只怕老僧已丧命黑船之上了。” 江朔知道他是好言安慰,心中更加难过,大放悲声哭得更凶了,普罗拿手轻轻捏了捏江朔的手,嘴唇蠕动艰难地说道:“少侠莫哭,老僧还有一事相托。” 江朔闻言,忙止住悲声,知道普罗之伤承重,已不可躺倒,便让他靠着自己肩头道:“大德有何吩咐?江朔哪怕赴汤蹈火,也要办到。” 普罗微微一笑,轻声道:“安禄山与大食人的阴谋想必少侠也听到了,但少侠如去报之朝廷,定然无人相信,也难以上达天听……” 江朔心道不错,我一介江湖游侠,虽然被众江湖豪客推举做了什么盟主、帮主,但无官身,想要拆穿安禄山的阴谋却去哪里诉说? 普罗缓了口气道:“因此老僧想劳烦少侠,将我的死讯告知长安义宁坊十字寺的伊斯,请他继位景教法王,大唐于我教有再造之德,请他务必设法报知圣人,慎防范安贼为乱。” 江朔点头道:“这却不难,只是我如何取信于伊斯大德?还请法王赐信物。” 普罗道将手中珠串塞到江朔手中,道:“这是我贴身的十字架,可作为信物,我再教你一偈,少侠虽非我教中人,但伊斯听你念此偈,便知你是我所托付之人了。” 说着他将那偈语缓缓念了一遍,却是:“常然真寂,先先而无元;窅然灵虚,后后而妙有;总玄枢而造化,妙众圣以元尊者;其唯我三一妙身,天元真主阿罗诃。” 江朔有过耳不忘之能,照样复述了一遍,普罗仍不放心,又让江朔念了一遍,果然毫无差错,他喜道:“赞美景尊,少侠福慧深厚,我教偈语闻之即能诵,确与我主有缘。”其实江朔什么都是闻之即诵,却不独独与景尊有缘了。 江朔将拿十字珠串紧握在手中,道:“大德放心,我必不负所托。” 普罗闭目点点头,气息已若游丝,江朔知他随时可能咽气,不禁又悲伤的默默流泪,普罗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勉力睁开眼,对江朔说道:“就算是伊斯,他所言圣人仍可能不信,你要对他说,大唐于我教实有再生之德,即使唐皇不听示警,也要暗中做好准备,一旦安禄山为叛,我教徒当全力扶保大唐江山……” 江朔点用力点头道:“大德放心,真有这一天,我也必与贵教并肩作战,誓除安贼!” 普罗缓缓地点了点头,重又闭上眼,轻声祝祷道:“法浴水涤,去浮华而洁虚白;印持十字,融四照以合无拘……诚信所愿……”又用江朔听不懂的波斯语默念一遍,只是只见嘴唇翕动,声音几不可闻,他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在胸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十字形,脑袋一耷,歪倒在江朔怀中就此溘然而逝。 (本章完) 第85章,北上通济 江朔感到他怀中普罗的身子慢慢凉了下来,此刻山中万籁俱静唯有松涛连绵之声,他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人的脚步声,那人轻功了得,来的好快,江朔将普罗的遗体轻轻放在地下,自己一跃上了树梢,藏身在一棵大松树之上。 不一会儿,那人到了树下,却是一红衣少女,那少女见到普罗的尸体吃了一惊,缓缓靠近过来查看,正在此时,听到身后长草拂动,又来了一人,他手持一把奇门兵器,后段长直,头里却弯卷如勾,这兵刃有个名字叫“吴钩”,既能当剑使,又能当勾锁拿兵刃。 那人口里喝道:“什么人!”说话间吴钩兜头横扫,只待少女低头却伸左手去拿她肩头。 少女却不如他所愿,身随剑转,匪夷所思的绕到那人的右侧,就势一推他腕子,竟将吴钩送入那人左胁下的鞘中。少女一扶住他的手腕道:“南八哥,是我。” 江朔却早已认出这两人,道一声:“湘儿、南八哥,我在这儿!”说着从树上跃下。 来人正是独孤湘和南霁云,南霁云叉手行礼道:“少主,万幸你没受伤。”又对独孤湘道:“湘儿你怎么在这里?” 独孤湘却不回他,只对江朔问道:“这地上躺着的是谁?” 江朔道:“是个景教的番僧,叫普罗。” 南霁云闻言大吃一惊,道:“这是景教法王普罗?” 独孤湘问道:“这法王是什么来头?很大么?” 南霁云道:“景教源自波斯,其教主远在八哈塔总坛,这普罗乃是景教在大唐的代摄教主,景教徒称其为‘主教’,对外则称‘法王’。”他凑近观看那番僧的面容,对江朔道:“你看,他额上纹有莲花图案,头顶纹有十字,乃教义广播四海,生化万物之意,这是景教法王才有的标记。“” 江朔道:“没想到他竟是景教的教主。” 南霁云道:“是了,只是景教称之为法王,这普罗法王是怎么死的?” 独孤湘突然惊呼:“呀……朔哥……不会是你打死的吧?这下你可惨了……” 江朔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湘儿你不要瞎说……”他于是将此前如何发现黑船,如何上去偷听,普罗如何和安庆绪发生争执,如何被偷袭,如何被自己救到此处,又如何托付自己之后终于重伤不治而亡。 南霁云听后不胜唏嘘,道:“没想到这番僧也是个忠义刚烈之士,少主我们当将他好好安葬。” 江朔道:“自当如此,只是此时大食人怕还在搜寻我们呢。” 南霁云道:“这却不用担心,我们已将他们尽数引去别处了。” 南霁云当即道明江朔离去后发生的事说与江朔听,江朔刚离开之时船上众人并未发现,之后尹子奇掌击船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众人皆是高手又是老江湖,如何能不察觉,他们在船上正见到江朔跃出船楼,与尹子奇连对三掌,虽然离开百丈远,但看身手知道必是江朔无疑。 几人江湖经验丰富,都伏在己船上不动,静观其变,紧接着见尹子奇招来大批人手搜寻,他们便偷偷抢到那些人前面,将那二何兄弟所率人马引去别处,他们见到江朔往南去了,便将二何引去东面,那帮人除了二何功夫都只稀松平常,被众人一顿戏耍早不知被引到哪里去了。 江朔喜道:“我说怎么敌人如此无能,到现在都没寻来,原来是南八哥你们将他们引开了。” 独孤湘撅着嘴说:“你还说呢,你下船之时,岸边就埋伏着人,你却大喇喇地爬到船上去了……” 江朔这时才想到安庆绪和闹文谈论如此极密之事,黑船外面无人把守,确实匪夷所思,他武功虽高,江湖阅历却太浅,不禁搔头道:“那我上船时,他们怎不发难?” 独孤湘伸出一个指头指着自己,笑嘻嘻地道:“自然是被湘儿我给料理啦。” 原来独孤湘早到了江朔坐船附近,但不知以什么说辞上船相见,正在船下犹豫之际,忽见江朔下船,向黑船方向摸去,以江朔的功夫,要发现岸上藏着人本也不难,但他所有注意力都在黑船上,却忽略了先查看岸上情形,独孤湘这两年随着耶耶行走江湖,经验却比江朔丰富的多,早已发现草丛中有人,她施展穿星步的轻功在夜间实在是如同鬼魅,望风之人来不及示警便被她从后点倒了,才令江朔没有被发现。后来二何兄弟自然也发现了草丛中被点倒的几人,却只道是江朔做的,不知还有个湘儿。 江朔暗道一声惭愧,原来前有湘儿暗助,后有群豪帮他善后,自己才能出入自如,看来自己江湖阅历太浅,实在不能托大。 江朔和独孤湘、南霁云一起在那棵大松树下刨了个深坑,将普罗埋入其中,将土盖平不立坟头,江朔跃上松树之巅,贯劲于食指中指二指,在松树上刷刷点点,树皮应手而落,在裸露的树干上刻下一行大字——大唐景教法王普罗之墓,却未落款何人所立。 他所使的是神枢剑的功夫,只是比之那位前辈用手指在黄金壁上刻字,在树上刻字可是容易多了,这字刻在树巅,若不跃上树来,在下面却看不到。 江朔对南霁云道:“我们先暂且将普罗法王埋在此地,待到长安传位给新法王伊斯,再禀明前情,带他们来取出骸骨,别寻佳穴安葬。” 南霁云点头道:“本该如此。” 三人安葬已毕,又向大树下的暗冢拜了三拜,便往回走,回到岸边,见黑船早已驶离,浑惟明等一众人也早已先回来了,他们见江朔一行回来,忙迎了上来。却见多了个明艳少女,均觉诧异。 浑惟明暗暗好笑,知道独孤湘定是背着父母来找江朔,漕帮众人却不认得独孤湘,只是看他二人神态亲昵,众人心照不宣,心想少主如不说我们也不问他。 浑惟明叉手道:“万幸少主无恙,黑船已出了洪泽,目下怕已过了山阳,顺运河南下扬州去了。” 江朔道:“哪些岸上搜寻的人呢?” 萧大有道:“嗨……少主无忧,那帮人啊,没几个硬茬子,只有两个功夫好些,要不是卢郎说不要用强,只把他们远远引开,就这点货色早让老萧收拾了。” 江朔问道:“他们可是七人一组?” 萧大有道:“少主这么一说,似乎确实如此。” 江朔道:“萧大哥还好没动手,这些人应该是北地燕军的人,他们七人能结成一阵,颇难对付。” 萧大有道:“少主你如何知道这些人是北地来的?” 江朔当即把黑船上的见闻与众人说了。 谢延昌听了一拍桌案道:“难怪我看那群人里有东胡,原来竟是安贼的手下,早知道将他们尽都杀了。” 卢玉铉道:“谢大哥,这些贼子只是小鱼小虾,如动了他们引起安贼的警觉,反倒坏事了。” 江朔道:“卢郎说的是,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为今之计是先北上通知景教他们法王的死讯,我们自己也要做好准备,如安贼真的为乱,我们江湖儿女也要为国效力,讨逆破虏!” 萧大有道:“好,那我们也即刻启航,北上河汴。” 江朔道:“萧大哥,你不是说要等到天亮才有纤夫来拉纤么?” 萧大有笑道:“少主,你自己看外面。” 再看船外,湖面一片金光闪烁,一轮红日破开晨雾升腾而起,却原来折腾了一夜,已是日出时分了。 日出之后,南霁云向江朔告辞,自乘小舟登上北岸,走陆路去北海郡了,漕帮众人却要沿运河北上。 徐来连打呼哨,洪泽湖上驶来数条小艇,用绳子系住大船,那小艇窄小上面桨手却多,徐来一声令下,小艇桨棹齐摇,竟拖着沉重的大船向上游通济渠而去。 待得入渠之后,小艇却将绳索都抛到岸上,原来这些小艇只负责牵引大船入渠,进入运河之后却要靠民夫拉纤上行了。 岸上早有百余纤夫等着了,徐来在船头朗声道:“弟兄么,你们道今日船上载的是谁?是我们漕帮新任帮主江溯之!有人要问这漕帮是甚?我告诉你等,扬州何逊楼大会,江少主技压群雄,德服众帮,现下南北四帮已合成一帮,便是漕帮了!少主定下了分段漕运的规矩,从今往后四渠船民再无争斗,你们说好不好?” 岸上民夫都是渠东帮众,听了徐来之言一齐欢呼,这一百人一齐欢呼,声势也真是不小,徐来又道:“今日少主要北上汴州,率领我们疏浚河口,兄弟们可要打起精神,让少主看看我们宋汴船工的精气神!” 众人一齐叫好,挽上纤绳,喊着号子,拉动大船向上游前行,江朔见纤道是一条泥路,纤夫都穿着半袖,下着犊鼻裈,高挽着裤脚,牵拉之时,人人弓着背,身子几乎贴着地面,两条泥腿蹬在地上,小腿都几乎没入泥中,用劲浑身力气大船才能缓缓前进,实在是艰难异常。 江朔从不知拉纤如此艰难,看了这副情景,不禁悲悯之情大动,对萧大有道:“萧大哥,我不坐船了,还是走陆路去汴州吧。” 第86章,河汴泽国 萧大有为难道:“可是运河沿岸并无官道,眼看就要到梅雨季节了,泥路难行,还是坐船舒服些。” 江朔道:“我本也是个苦命人,见众位大哥拉纤如此费力,我如何能安心坐船?况且如下雨,泥路难行,众位大哥拉纤岂不是更辛苦?” 徐来道:“漕船沉重,也不差我们几个人的分量。” 江朔道:“话虽如此,但我实在于心不忍……” 谢延昌叹道:“少主宅心仁厚,老谢钦佩,但此处下船无有马匹,不如先坐船到前面泗州城买了马匹再走陆路。” 江朔道:“那我也先下船步行。” 独孤湘嘻道:“你真要走陆路,却不用担心没马,我骑了老马来。” 江朔奇道:“湘儿,你只身上船,老马却在哪里?” 独孤湘一拍脑袋道:“啊呀!被我忘在湖堰上了!”说着她从船上一跃跳到岸上,飞也似的往回跑去。 大船距离岸边少说也有两丈远,她轻轻一跃便上了岸,漕帮众人除了浑惟明均不认得独孤湘,初见她一个方才及笄的少女,虽然明艳动人,却谁都不以为意,没想到她身手竟如此了得,登时对她没了轻视之心。 江朔见湘儿一路跑了,对众人道:“各位大哥,我们也下船步行吧。” 众人只能道一声好,都随江朔一齐上了岸,徐来对众纤夫道:“少主体恤大伙儿,不愿坐船,走陆路北上。大伙儿就在此处歇脚,等运河贯通之后再接应江南的兄弟们运粮北上!” 众纤夫听了一齐高深喝彩,此刻的喝彩却是发自内心,直比方才更为热烈高亢了。 江朔和众人下船行了片刻,独孤湘便骑着老马回来了,她骑在马上道:“朔哥上马,我们两个一齐骑。” 江朔道:“湘儿你先下来,诸位大哥都步行,我们两个最小,怎能骑在马上。” 独孤湘噘嘴道:“泥地太脏,要弄脏我的靴子的。” 江朔道:“靴子脏了有什么打紧的?我帮你刷,保管比新的还好。” 独孤湘道:“真的假的啊?你还会刷靴子?” 江朔道:“怎么不会,我给太白先生做童儿时,他经常醉酒,喝醉了就往泥坑里踩,往泥地里睡,因此我洗衣刷靴的本事可好了。”说着他把刷靴子的法子详细给湘儿说了,乌合靴怎么刷、线靴怎么刷,还有高墙履、重台履,说的巨细靡遗,听的独孤湘目瞪口呆,一片腿下得马来,道:“刷个鞋还有这许多讲究?” 群豪都是暗自好笑,心道:这位少主开口闭口都是给人做佣人的事,却不知他现在手下有数十万帮众,要什么袍靴没有?如要哄个女子,便每日买一双新的给她换来又如何?偏偏湘儿这个小女子还就喜欢听他说这些洗洗涮涮的细碎事,实在好笑。 不过江朔体恤帮中弟兄,对他们又都待之以礼,心里也都感佩。要知道漕帮也好,江湖盟也好,最广大的帮众其实都是穷苦的泥腿子,有这么一位为穷人着想的少主,实乃众人之福。 江朔和独孤湘并肩而行,这才想起问她:“湘儿,你还没说你怎来的这里。” 独孤湘这才和江朔说了,原来她随着父母、李腾空师徒到了越州鉴湖道士观,贺知章却在去岁七月就已经在家中去世了,他们要将老马还给贺知章的儿子贺孚,贺孚却道:“家父一生笃信道教,晚年更是自称道士,最是相信缘法,这老马落水本当是死了,不想随了溯之,如今听说溯之走南闯北正需要此马,我要了却全无用处,就把这老马赠予溯之吧。” 于是众人牵了马回到习习山庄,想着日后江朔回到江南再将老马给他,李腾空师徒在习习山中耽了三天也便告辞回茅山去了,湘儿在家憋闷的慌,想要来寻江朔,葛如亮却执意不肯,于是她一天趁夜偷了老马跑了出来。 这老马脚力好快,一夜就从越州到了京口,湘儿却怕她耶耶寻来,不敢在京口渡江,又绕道当涂才寻个小渡口渡过长江,又绕回扬州时,江朔他们早已离开了,她便骑着老马沿山阳渎边道路北上,老马脚力如神,扬州到洪泽区区三百余里的路程,它一日便走到了,到了洪泽湖边恰见到了江朔他们从画舫换到徐来船上,湘儿正不知如何寻个由头和江朔详见,却就有了江朔夜探黑船的事。 听独孤湘吧嗒吧嗒说完,江朔道:“啊……湘儿,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啊?那你阿爷阿娘得多担心啊?” 独孤湘却道:“他们担心我做甚?其实我早就想闯荡天下了,只是阿娘身子一直不好,我要在家陪着她,现在她身子大安了,我自然要跃马江河,仗义行侠一番啦!”说罢她一仰头一挥手,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只可惜她长得矮小,此刻又站在泥地上,毫无睥睨天下的气势。独孤湘两年前原本比江朔还高些,但这两年来江朔的身高突飞猛进,已比独孤湘高了半个头了。他见独孤湘这副样子,忍不住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脑袋,嘻道:“好,好,独孤女侠……” 独孤湘把他手弹开,道:“讨厌,再动手动脚,小心本女侠尚你两个暴栗尝尝。” 江朔忙将双手揣在袖中,道:“不敢,不敢。” 独孤湘一仰头道:“这还差不……”冷不防脑后着了一个暴栗。 江朔这一招是袖里乾坤的功夫,出手极快,湘儿回头看时,他双手仍拢在袖内,摇头道:“不是我……” 独孤湘道:“什么不是你?我看就是你……”说着跳起来就打他脑袋,江朔如何能被她打到,双手抱着脑袋道:“我不敢了,湘儿饶命……” 浑惟明在后面半开玩笑地高声喊道:“湘儿不得对少主无礼。” 两小却哪里听他的,在路上飞奔起来,一路打打闹闹,独孤湘一双靴子在土路上踩得泥水飞溅,哪里还顾得上靴子是脏是净? 如此说说笑笑,不半天到了泗州城,群豪在此地买了马匹,一齐策马北上,好在这年是个晚黄梅,一路之上雨水不多,泗州到汴州八百里路程,如是驿马最快一日便到了,但八百里加急需每三十里换一次马,众人不换马,每日只行两百里,不出五日也到了。 这汴州即战国时的魏国都城大梁,汴州城外东面的汴渠乃秦时鸿沟故道,隋唐时疏浚汴水扩大成为通济渠,因此船民也称通济渠为汴渠。自大运河贯通以来,汴州位居南北沟通之要冲,北通涿郡之渔商,南运江都之转输,得以迅速发展,商贸繁盛,开元天宝年间已成为当时最著名的水陆大都会。 然而此刻江朔眼前的汴州城却是一片泽国,卢玉铉对江朔道:“这汴州居天下之中,北临河水,东临汴水,西接雒阳,南通江淮,可谓占尽地利,然而汴州地势低洼,自古以来便水患不断,秦王灭魏时,王贲便掘鸿沟水灌大梁城,此战之后大梁城垣尽毁,此后秦汉重又在此建城,却也屡遭水患,有唐以来,汴水疏浚后水患大减,但今岁河沙淤塞汴水河口,可又把汴州城给淹了。” 江朔点头道:“看来这汴渠水患不仅影响我们漕帮,更是害苦了此地的百姓。” 卢玉铉道:“是啊,所以我们要尽快协助朝廷疏通河道,于己于国都有大利。” 江朔点头称是,一行人并不停留,穿过汴州城,又行了一日,到了河水南岸的河阴。 这河水中泥沙极多,远看黄浊一片,故称“黄河”,随着泥沙在河底堆积,河床不断抬高,历朝历代两岸堤坝不断加高,如今早已成悬河——河水高出两岸数丈,江朔随着漕帮群豪登上河岸,但见河水浊浪滔天,翻滚咆哮着东去,好不惊人。 江朔站在河口向汴渠河口望去,但见一道土坝将河水如汴之水完全截断了,此时雨越下越大,此地漕帮帮众忙为众人送上雨衣雨具,江朔见一个头戴黑笠,身穿蓑衣的老河工带着一众民夫走上堤来,对卢玉铉一抱拳道:“卢郎,你来啦。此次水患多赖你们船工出力了。” 卢玉铉忙叉手道:“韦相公亲自率领民夫疏浚河道,令人佩服,今日不止是我,这是我漕帮少帮主江朔,字溯之。他听闻河汴水患也甚焦急,携着谢、萧、浑三位把头一起襄助大人疏浚河道。”又对江朔道:“少主,这位是水陆转运使,银青光禄大夫、左散骑常侍韦坚韦相公。” 江朔听了大吃一惊,这满腿泥的老河工竟然是三品的高官,忙叉手施礼道:“晚辈江朔,拜见韦相公。” 韦坚却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卢郎,我不知你们玩的什么花样,只不要耽搁了老夫疏浚河道,不要以为整个小孩说是什么漕帮之主,就能做得替罪羊,老夫对圣人说一月疏浚汴渠,如今已过了旬日,若逾期不通,老夫先杀了你等的头再自去长安请罪。” 第87章,歇艎支江 原来韦坚见江朔如此年轻,料想他没什么真实的本领,还道是这些大帮会的把头眼看水患严重,胡乱找个人来做替罪羊。 江朔知道自己年轻,韦坚对他心存疑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在韦坚这样的风骨之士面前说什么都是无用,只有出力解决了眼前的水患方能赢得韦相公的信任。江朔问卢玉铉:“卢郎,不是说要疏浚汴渠么?我怎么看民夫都在做围堰,将河水和汴水完全阻绝了?” 卢玉铉还没说话,韦坚却又哼了一声,道:“小子知道什么?此乃束水冲沙之策。” 卢玉铉向江朔解释道:“河高汴低,若不断流,河水不断将泥沙冲入汴水,就算船工日夜相继,也来不及挖沙,因此韦相公采用此‘束水冲沙’之策,先将河水堵死,再掘开一个小口,决口处水流极快,便可将淤积的河沙冲散,这以水治沙的疏浚之法实有奇效。” 韦坚道:“卢郎,现在却遇到麻烦了。” 卢玉铉忙问怎么了,韦坚道:“今次桃花汛太烈,民夫用了旬日终于是堵上了,但是连日日河水暴涨,这土坝堆的忒也的高了,无人敢上去挖开。” 卢玉铉道:“是了,土坝一旦掘开,河水瞬间涌出,必然连带将冲毁一大片,任那掘坝之人跑的再快,只怕也要被卷入水中。” 韦坚道:“原也是考虑了的,在中间做了木栅门,但是河水上涨太快,填土围堰之际将木门埋在坝里,河水挤压之下,已经抽不出来了。” 众人边说边行,已走上围堰土坝,这河水仍在上涨,水以漫了上来在堤坝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小瀑布。众人汲着水走道堤坝中央,见立着一个大木架,木架顶端插着红旗,下面挂着葫芦,这葫芦可不是做瓢的葫芦,而是一种铁制滑车,因其有上下两轮故名“葫芦”,上面一条粗绳穿过,想来原是用以拉起木栅门之用。 江朔伸手抓住绳子扽了一扽,卢玉铉忙道:“少主不可,若此刻将木门抬起,我们一众人可就都冲到汴水里去啦!” 韦坚心中大大的不以为然,心道先前上百民夫试了都拉不起来,这一个小娃娃怎么可能拉的起来,卢郎忒也得怕死了,他道:“拉不起来的,两侧滑槽都在泥里陷死了,又有河水在外顶推,几百号人也拉不起来。”他又望向东南道:“眼看今晚月汐河水还要上涨,如冲毁围堰,甚至于溃坝,那汴水两岸的百姓可就都成了鱼鳖了……” 江朔道:“这么严重么?河水冲垮堤坝不是正好可以‘束水冲沙’了吗?” 卢玉铉道:“少主,束水冲沙只能是在围堰中间开一个小口,才有冲沙的效果,如是溃坝,那便成了决水灌城了。” 江朔急道:“那可怎么办?” 韦坚转身往回走,指着堤坝下面道:“陆上是不行了,我们准备走水路……” 但见西岸从汴水到河水之间铺设了数百根滚木,千百个船工、河工正一齐喊着号子拖着一艘船在岸上行走,看样子是要把这船从汴水转运到河水中。 韦坚边走边说:“我们想了个法子,用一艘歇艎支江船来撞击围堰中央,船只沉重,如能撞开一个口子,那也能达到‘束水冲沙的’的效果。” 江朔道:“如操舟不当,将大坝整个撞毁了可怎么办?” 韦坚道:“船只撞击的力量终究无法和河水冲坝相比,且我们对船头做了改造,可以只在坝上撞出一个小口,不至于冲毁整个大坝。” 众人走下大坝,来到船前,见那船船身肥短,正是汴河上的歇艎支江船,但此船船头安装了一个铁铸的大犁头,韦坚道:“此乃沙钺,原是歇艎支江船在河上破河沙用的,将其加大后用于撞破土坝。现在只有最后的一个问题,就是何人操舟,此刻河水湍急,要在河中将船打横,再撞击土坝,没有把子好手艺可做不到。” 萧大有一拍胸脯道:“那自然得是我老萧了!” 徐来也站出来道:“要说操舵,徐某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江朔道:“两位大哥,我和你们一同去!” 萧大有连忙阻止道:“少主,这河上行船本就艰危,此刻更是凶险万分,你非船工,还是不要涉险的好。” 徐来也道:“少主,你武功虽高,在这船上也不得施展,舟楫之事还是看我们渠东船工的手段吧!”江朔只能点头称是,嘱咐他们务必小心。 此时民夫已将大船投入河水之中,用数十根粗大的绳索系住了大船,使其不至漂向下游。萧大有挑了四十个最精干的桨手和他一同登船,徐来则在后面操舵。岸上众人慢慢放开绳索,绳索甫一放松,大船便被河水冲的离开河岸,绳索立刻又绷紧凑。 其时河水浊浪滔天,船甫一离岸就剧烈的摇晃起来,岸上民夫则在韦坚的指挥下,一齐放开绳索,大船立刻顺水而下,立时就过了大坝中心。 眼看大船就要向下游漂走,忽听得船头萧大有发一声喊,四十人一齐呼号,桨棹齐摇,大船便逆着河水上溯行,回到了大坝中心位置。这渠东船工也真了得,他们在湿滑的甲板上互相用脚顶住,浑如一体,在惊涛骇浪之间脚下纹丝不动,上半身都打着光脊梁,任雨水打在身上脸上,双臂整齐划一的摇动,将大船牢牢钉在河中。 萧大有又发一声喊,徐来将船舵打横,船上桨手左顺右逆反向打桨,岸上民夫跟着收紧绳索,这十几条绳索都绑在大船的右舷,众人用力收紧立时绷紧,船上岸上一起用力,大船慢慢在河中打横过来。 此刻大船打横,众人打桨只能控制前后,要逆水将重逾千石的大船定在原地,只能靠河岸上的河工民夫。这歇艎支江船之名,歇者短也,歇艎说的是其船身肥短,而支江则言其吃水浅,如支在水面之上。因此船才能在河上打横不至倾覆,岸上河工利用此前放出长的绳,拉住船的右舷,自己不用上坝,却可以帮助大船在河中稳住身形,江朔见众人拉着辛苦,也上去拉住长绳帮忙一起牵扯,浑惟明、卢玉铉、谢延昌等群豪见状也一齐上前帮忙拉住绳索,群豪都是武林高手,各助一路绳索,岸上民夫顿觉轻松不少。 河上萧大有在船头见船只打横对准了土坝插红旗之处,一声令下,徐来立刻推动把杆将船舵打直,这大船船舵比大宅的门板也小不了多少,本需数人操作,但徐来天生的神力,一人便能操作自如,此刻船舵横切,河水冲击何其猛烈,他却牢牢把稳了船舵,萧大有领头喊号子,众桨手一齐逆划,将船推离岸边,又一齐急速顺划,操纵大船撞向堤坝。 只听一声闷响,船上、岸上众人都觉一震,船头铁铸的沙钺嵌入大坝数尺,却未冲破。萧大有见状呼喝着众桨手重新操桨将船退得远些,这大船越向河中心走,水流越急,岸上众人越觉手上承重,只听得绳索吱吱嘎嘎响成一片,显是吃劲极大,萧大有又发一声喊,这次大船冲向堤坝的速度更快,见大坝上泥沙崩落不少,却仍未撞破。 如此撞击了数次,土坝却依然岿然不动,原来土坝之内的栅门乃是圆木捆扎,木材坚韧,反而对土坝起到了加强的作用。大船再一次撞击之时却听“咔啦”一声响,那沙钺竟然嵌入坝内木中,船后退之际铁钺从船头崩落了下来,带来一大片木头,竟将船头扯破。 河水灌入船中,虽不至立沉,但船头变重,船尾上翘,将徐来掀了起来,徐来虽然力大,但有道是力从地起,他人被掀起,双脚离了甲板,无从发力,自然压不住船舵,那舵在河水冲击之下,团团急转,竟将徐来打翻入河水之中。 船头进水,船舵又失了控制,大船顿时在河上剧烈摆动起来,只听“绷”的一声,最外侧的长绳绷断,众民夫哗啦倒了一片。江朔见此情景,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抓起扯断的那条绳子在腰里绕了两圈,纵身一跃跳入涛涛河水之中,湘儿一声尖叫,要去追他却被卢玉铉拦住,卢玉铉道:“快来拉着这绳子!” 之间这绳索如飞也似地窜入江中,众人知道江朔在绳子那头,如失了绳子,饶是江朔是神仙下凡,在这怒水惊涛之间怕也回不来了,卢玉铉、浑惟明等人立刻抢上前来抓住绳子,好在绳子甚长,江朔带下去了很长一段,岸上却还留了一大截。 众人正要往回拉,卢玉铉却高喊:“先别忙!”原来江朔在河里冒头了,他正奋力游向落水的徐来。 徐来从小跑船,水性自然极好,落水之后在水面上载沉载浮,倒不至于一下子就溺死,只是河水湍急,他吃了好几口水,想要凭己之力回到船上却也难如登天,只道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了,忽觉肋下一紧,竟然被一人托起,是时河中浊浪滔天,天上瓢泼雨下,徐来实在看不清是谁竟能在这样的滔天巨浪中下水救了自己,紧接着觉得身子一轻,徐来胖大的身躯竟然腾空而起落回到船上。 第88章,束水冲沙 卢玉铉眼尖,见江朔将徐来抛回到船上,又自游向大船,连忙高呼:“放长绳索,快放长绳索!” 众人也都看明白江朔之意了,一齐松手将绳索放长,江朔在河里直如游鱼,劈波斩浪简直比鱼都快,几个起伏就到了船下,在水中一跃,如龙出水,在空中解开腰里的绳子,向船桅杆上甩去,绳子撞桅杆上,绕了几圈,萧大有忙抢上接过绳头,打了几个死扣,船工最善打结,结成死扣,再大的颠簸也不会散开。 于此同时江朔稳稳落在大船甲板之上,卢玉铉见江朔上船,绳索重新绑好,立刻高喊道:“收!收!快收!” 此时这条绳上尽是卢玉铉、浑惟明这样的好手,他们发一声喊,一起往回拉,竟然生生把大船又拉回原位。 却说江朔在船上,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对萧大有道:“萧大哥,我们再试一次!”转头问徐来道:“徐大哥你还能操舵么?” 徐来已翻身坐起,他大难不死,又见江朔如此神勇,不禁大受鼓舞,虎吼一声,重又扳正船舵,将整个人压在舵把上,吼道:“此番我死也不撒手!” 萧大有道:“船头进水倒是不碍事,但失了沙钺,如何破坝?” 江朔道:“萧大哥只管如法炮制,我自有办法。” 萧大有本是个悍莽之人,当下也不多想,道一声好,重又指挥桨手操船向大坝冲去,只见江朔傲立船头,只待船带将要撞上土坝之际,他猛地跃出,如离弦之箭,射向嵌在坝上的巨大铁钺,他双腿猛地一蹬,踢在铁钺上,那铁钺乃是实心铸成,有数十钧重,在江朔一踢之下竟然发出了钟鸣之声,余音悠长有如龙吟,就在这龙吟声中,铁钺斩破大坝,紧接着歇艎支江船船头猛地撞上了大坝。 大坝先被铁钺劈开,因此船头虽钝,却也凭借船身的重量一下子冲垮了坝内的木栅门,在坝上开了一个三丈宽的口子,一时间坝上河水激射而出,大船从坝上飞出,向前飞跃出数十丈,才落入汴水之中,河水从坝上窄口不断涌出,在一片死浊的汴水中冲出一条清浅的水道,歇艎支江船在这道清流之上无需桨棹,竟然自己缓缓向南驶去。 河口两岸的船工民夫一齐欢呼:“河沙冲开了!河沙冲开了!万岁!万岁!” 两岸一片叫好声中,独孤湘却在哭喊:“朔哥呢!朔哥去哪里了?” 但见大坝破口处河水仍在不断涌入,激流迸发,带动汴水滚滚流动,却哪里有江朔的影子…… 却说江朔脚蹬铁钺,冲破了堤坝,身后歇艎支江船带着河水一起冲来,他内功再高终也是人非神,难以逆天行事,只觉河水如潮涌来,忙使闭气诀闭住呼吸,任由着激流将他冲向下游。 江朔虽然闭气护住心脉,但却阻止不了河水从口鼻灌入,他被激流带的翻翻滚滚,好在河底堆满了泥沙,才没有磕碰受伤,只是被冲的头昏脑涨,又兼灌了几口水,竟自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昏死过去了。 江朔再度悠悠醒来,感觉后背贴着砂石之上,甚是粗粝,不似河底,忽然胸腹处一紧,江朔内炁自生反掷之力,只听“扑通”一声不知弹开了甚么人,江朔不自禁地张口“哇”的吐出一口浊水。他一骨碌身子坐起来,见大雨已经止歇,自己身处一处滩涂之上,一丈开外的地上箕坐着一人,想必是方才那人想要将他喝在腹内的水按出来,却不料被他内力给弹得飞了出去。 江朔大感歉然,起身去搀扶那人,道:“实在对不住,多谢尊驾救命之恩,我不是故意将你弹开的。” 那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喜道:“赞美景尊,小兄弟你没事就好。”江朔才发现,此人不是汉人,却是一个波斯景僧。 江朔将他扶起,再看这景僧身穿白色法泡,款式和普罗相同,只是他没有髡发,一头栗色的卷发上压了个青罗小帽,这景僧年纪不算大,虽是胡人长相,留着虬髯长须,但是眉目清澈,眸子湛然,神态颇见温柔。 江朔抱拳躬身道:“在下江朔,方才不揣冒昧误伤大德,实在抱歉,还没有请教大德尊讳。” 那景僧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贫僧是景教从事,不敢称大德,你叫我伊斯就好了。” 江朔一听吃了一惊,急问道:“伊斯……可是长安义宁坊十字寺的伊斯?” 伊斯奇道:“贫僧正是来自长安,小兄弟是何处得知小僧名姓的呢?” 江朔脱口而出念道:“常然真寂,先先而无元;窅然灵虚,后后而妙有;总玄枢而造化,妙众圣以元尊者;其唯我三一妙身,天元真主阿罗诃。” 伊斯随着赞道:“其唯我三一妙身,天元真主阿罗诃。”大喜道:“赞美景尊,原来是教中兄弟。” 江朔急忙摆手道:“我不是景徒,大德不要误会。” 伊斯奇道:“那你怎么会念我教中的赞美诗呢?” 江朔说:“是贵教法王普罗传我的。” 伊斯道:“原来如此,普罗法王上个月南下扬州传道,江兄弟是在那里遇到他的吧?”景徒无论长幼皆以兄弟、姐妹相称,因此伊斯称江朔为江兄弟 江朔道:“不是,是在洪泽湖畔。” 伊斯点头道:“想来是在他北返途中了,江兄弟可知法王现在何处?” 江朔闻言心生悲戚,更咽道:“法王已经故去了。” 伊斯闻言大吃一惊道:“法王身子康健,怎会突然故去呢?” 于是江朔将黑船上安庆绪、闹文密谋,普罗不肯叛唐,被阿波和尹子奇打伤,自己如何救出普罗,普罗如何伤重不治而死,原原本本都向伊斯说了,连自己夹着普罗跳船逃走,反被尹子奇一掌拍中普罗后心的事都照实说了,说到最后江朔哭道:“都怪我不好,害死了普罗法王。” 伊斯却道:“江兄弟你无需如此自责,确如普罗法王所说,你救他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一片赤诚,乃是善举,莫说普罗,就是景尊,也不会怪罪你的。普罗法王往生天国时只你在场,他可传下下什么遗言法旨?” 江朔便将普罗的遗言对伊斯说了,又拿出普罗的十字珠串交给伊斯,伊斯握着珠串,以手摩挲那十字形坠子,缓缓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道:“若非遇到江兄弟,普罗法王可就死得不明不白了,赞美景尊,假江兄弟之手,让我等了解到了真相。” 江朔道:“普罗法王的尸体我埋在洪泽南岸一座小山上最高的一棵松树下,在松树树巅刻有碑文,作为标记,伊斯大德可尽快迎还骸骨,移柩安葬。” 伊斯道:“景徒献身景尊,大德如普罗法王,死后自入天国净土,尘世间何处埋骨又有甚分别?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尽快回到长安总坛,向诸鄙教诸长老报告法王的死讯,对于大食、安贼更要预做防范,不叫普罗枉死。” 江朔心道难怪这伊斯看着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条理清晰,难怪普罗法王要传位给他。 他问伊斯道:“伊斯大德,冒昧问一句,我被河水冲来此处,却不知是何地?普罗法王叫我到长安十字寺中寻你,怎地这么巧法,会在这里遇到你。” 伊斯道:“此地乃是荥泽,去河阴河口有三十里了,我等景徒奉景尊之命行于人世间,为的就是救世间一切苦厄,广布景尊福音,听闻河南水患,恐有疫病发生,伊斯带着关中景徒远来河阴访贫问苦,为贫苦者送衣食,为疾病者送汤药,以尽绵薄之力。 我等昨日还在河口,今日方到得荥泽,却见上游河水猛的灌来,将一众正在岸边浅水挖沙的民夫卷入水中,我等下水去搭救众人,将江兄弟你也捞了上来,我先前还在想你衣着锦绣,不似这河里民夫,原来却是上游冲下来的。” 江朔道:“啊呀,造孽……这河水暴涨却是我造成的,不晓得河工们如何,有没有伤亡?” 伊斯奇道:“江兄弟何出此言?上游不是韦坚韦相公在主持束水冲沙之事么?” 江朔便将此前河上以舟冲坝,自己踏钺开堰之事说了,伊斯手划十字,赞道:“赞美景尊,江兄弟你这是修了大功德啊?怎说是造孽,你看渠水经过束水冲沙,已经开始流动,后面疏浚可就省了大力气了!” 江朔走上堤坝看汴渠中央果然有一道清浅些的水流在急速流动,不断冲散黄浊的河水,他仍是关心哪些挖沙的民夫问道:“哪些河工如何?” 伊斯拿手向后一指道:“无需担心,都救上岸来啦……” 江朔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见河堤下树荫处搭了几个席棚,不少浑身湿透的河工围坐在棚里烤火,更有不少白衣景士正在分发汤饼。他这才发现伊斯也浑身湿透,看来先前就是他下水将自己捞上岸的。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道上銮铃声响,一人高喊道:“朔哥,原来你这这里,可吓死我了!” (本章完) 第89章,白衣景士 来人正是独孤湘,她不待老马驰近,一跃下马,飞奔过来,一把抱住江朔道:“朔哥,可吓死我了,大水忽来,你一下就不见了,我循着河岸跑了几十里才找到你,还道你……” 江朔见她眼眶微红,显然哭过了,心中感动,掣着湘儿的双臂道:“我也没想到束水之力如此惊人,险些就死了,多亏这位伊斯大德救了我。” 湘儿奇道:“咦……伊斯,就是你要去长安寻的那个什么景教的伊斯么?” 江朔道:“是啊,你说巧不巧?” 湘儿道:“骗人的吧?喂,我说那个景僧,你可有公验啊?” 江朔忙道:“湘儿不可无礼。” 伊斯却微笑道:“小娘子机警的很,伊斯当然有公验。”说着他走下河堤,从一头褐卫背上解下行囊,掏出一封折好的文书给独孤湘,独孤湘展开一看,写的却是: 京兆府长安县义宁坊 波斯景僧伊斯谨牒 为传道下各州县,状并后者随身衣物等 景教从事伊斯大德,后者:某某某、某某某等百余人,名录另册编列 随身物:某某、某某及褐卫廿八匹 伊斯为彰善教,赈济灾民,自长安往都畿、河南、河东、河北诸道,所在县镇铺不綀行由,伏讫公验以为凭据,谨连元赤伏听处分。 牒件状如前谨牒。 后有各级官员签押:义宁坊里正某某、长安县民事功曹某某某、最后左金吾卫大将军江朔却认得,正是裴旻! 独孤湘拿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半天,还给伊斯,道:“嗯,经本娘子勘验,似乎是真的。” 伊斯笑着将公验收起,道:“自然是真的,否则我等这十几人和这么多牲口物件也不得通过潼关来到这河南之地啊。” 江朔却对伊斯道:“伊斯大德,我要回河阴去了,那边我帮中兄弟还在找我呢。” 伊斯道:“赞美景尊,假手江兄弟,解决了这运河淤塞之难题,如今此间大事已毕,伊斯也要回长安去向总坛报告普罗法王之事,不如我们一起结伴北上吧。” 独孤湘不满道:“朔哥明明是冲破围堰,疏浚了河道,这景僧怎么说是什么景尊假手与你?我却没看到景尊在哪里。” 江朔将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道:“这景僧甚是虔诚,凡事都要感谢景尊,湘儿勿以为怪。” 于是伊斯和其他景徒略作交代,就跨上他的褐驴,和江朔、独孤湘一起北上。 江朔和独孤湘同乘老马,见伊斯骑的褐驴虽然壮实但却矮小,因此控辔缓行,不敢策马,伊斯却笑道:“江兄弟不必勒马,别小看了我这驴儿,此乃吐火罗地野卫,可日行六百里。” 独孤湘道:“什么驴子能跑六百里,我可不信。” 那褐驴打个响鼻,阿哦阿哦地叫了两声,独孤湘怪道:“你这家伙还不服气么?” 江朔笑道:“它确实不服气,它说自己能行八百里,却不是六百。” 独孤湘道:“乖乖,番僧番驴一齐比着吹大气呢?” 江朔笑道:“一试便知!”他昂头发出啊啊两声喊,同时双腿一夹老马,甘草玉顶黄立刻向前跃出飞奔起来,那褐卫也不待伊斯驱策,奋蹄急追! 伊斯心中诧异,没想到这少年居然能和动物交流,又想起他此前说自己劈开土坝围堰,这两项本事哪是十五岁的少年能做到的?伊斯又想起景教经典中说古时有先知八蓝能听懂驴说话,又有先知摩舍能以指分开赤海,这都是仰仗了景尊的神力,难道这位小兄弟也是景尊在人间的使者么?想到此处他不禁对江朔更生敬意。 老马初时将褐卫远远抛在身后,然后行了十里不到,褐卫却慢慢赶了上来,又行了十里,驴马相距更近,行到快三十里时,驴马便差不多要并驾齐驱了。看来这褐卫果如伊斯所言,速度不亚于奔马,虽然腿短,一开始落后,但是野驴耐力极好,长途奔跑竟然不输老马。 如此跑了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就回到河阴河口了。江朔细看那吐火罗野驴,果然与中原驴子不同,它身披褐毛,赤面白唇,肚腹和四肢却都是白色的,全力奔驰之后,仍然气息不乱,倒也颇显神骏。 江朔由衷赞道:“果然是一头神卫!” 伊斯也道:“江兄弟你的黄马也是神骏,我这褐卫还没遇到过二十里内追不上的马。” 正说话间,却见身后道上烟尘大起,却是浑惟明等漕帮众人来了,江朔奇怪道:“浑二哥,你们不在堤上,怎么反在我后面。” 众人纷纷向他见礼,浑惟明道:“嗨……少主,你被水冲走,我们那能还待在原地呢,都一起往下游去找,湘儿黄马神骏跑在前面,我们在后面顺水行舟沿河岸寻找,行了不多久,便见你们策马回来,我们便弃舟登岸,赶回来了。” 江朔见他们呼哧带喘,不禁歉然道:“众位大哥,实在抱歉,光看伊斯大德的驴子了,没注意到河上的你们。” 卢玉铉道:“少主,这位就是普罗法王让你去长安找的伊斯大德?这可太巧了。” 伊斯道:“贫僧正是景教伊斯,诸位称江兄弟为少主,却是何意?” 卢玉铉叉手道:“原来伊斯大德还不知道,这位是我们漕帮帮主,江湖盟盟主,江朔江少主。” 伊斯叹道:“江兄弟年纪轻轻竟然是群雄之主?令人赞叹。”他思虑单纯,江朔年纪轻轻却为少主,他虽觉匪夷所思,却也没有一丝怀疑。 江朔问卢玉铉:“韦相公呢?” 萧大有道:“啊呀……韦相公和我们同乘一舟,我等回转之际,却把韦相公忘记了。” 这才让卢玉铉乘着老马去把韦坚接来,韦坚见江朔安然无恙,喜道:“溯之,万幸你平安无事!”他此前只道江朔是卢玉铉他们抓来顶包的替死鬼,对他多有不屑,但见他以身犯险,先是跳入河中救了落水的徐来,又飞蹬铁钺冲破土坝,武功既高,人品更是出众,因此此刻见到江朔,态度亲昵,与此前已完全不同。 江朔跪倒道:“害韦相公为小人担心,死罪死罪。” 韦坚忙将他搀起,挽住江朔的手道:“溯之不必如此,此番全赖溯之少年英雄,老夫要上书朝廷为你请功!” 江朔忙道:“不可不可,韦相公带领众河工、船工旬月来宵衣旰食,方得成就今日之功,我只凭一时之勇,竟然得晋全功,实是不敢居功。” 韦坚道:“治河一体人等自然也要各请封赏,不过溯之你这首功却也推辞不得。”他忽然见到伊斯,道:“这不是景僧伊斯么?你怎么也在此处?” 伊斯手画十字,道:“小僧见过韦相公,我本在汴州赈济灾民,却不想恰遇江兄弟。” 江朔道:“是伊斯大德将我从河里救起来的。” 韦坚一手揽住一人,喜道:“这可正是太巧了,两位一是江湖义士,一是景教高僧大德,得二位相助,河南之事安有不成之理?” 江朔被韦坚夸的不好意思,对韦坚道:“韦相公此间事了,我们想转去东鲁北海,就此别过。” 伊斯也道:“伊斯还有要事要回长安,也向韦相公告辞。” 韦坚却牢牢抓住两人臂膀道:“不行,谁都不能走,两位务必在此多耽搁几日,此间百姓要感谢治河义士,你二人却如何能缺席?待我安排好善后事宜,也要先回东都,二位务必随我同去雒阳,此间没什么好去处,到了雒阳一则为你们请功,二则也让老夫宴请诸位义士,尽一番心意。” 江朔还待要推辞,卢玉铉和浑惟明却赶紧拉住他,轻声道:“少主,韦相公是协理河务的上官,既然蒙他看得起,不妨听他安排,对于此间千万船工也是有益无害之事,万不可驳了他的面子。” 江朔只得叉手道:“但听韦相公安排。” 伊斯来河南赈灾本就想着要广布景尊福音,听了韦坚的安排能光大景教自然愿意,至于普罗被害一事虽然事涉重大,但也不必急于一时。 几人便在河阴多耽了几日,期间百姓给韦坚献万民书,本地乡绅宴连日请漕帮、景教众人自不待言,河汴之地的漕帮帮众更是一批批地前来拜见新任帮主,漕帮是四大帮会合并而成,而四大帮会内部也是错综复杂,堂口众多,河阴乃船民聚集之地,大小头目众多,更有河北道、关中道等地堂口闻讯前来拜谒的,江朔每日里应酬不断,疲于奔命,只搞得头昏脑涨,苦不堪言。 伊斯则带着白衣景士每日在河边手持香炉举行仪式,也不知是招魂还是驱瘟神,因景教在水患时多有扶危救困之举,此时他们举行仪式倒也引来不少善男信女围观。 终于这一日韦坚将此间事务料理已毕,留下两个司功参军在此督导民夫继续清淤,招呼江朔、伊斯随他一起西去雒阳。而漕帮也早已商量好由萧大有、徐来在此带领帮众协助疏浚之事,夏运即将开始,浑惟明南下扬州去主持漕运也告辞走了,只剩下卢玉铉、谢延昌陪着江朔、独孤湘同去雒阳。 第90章,神都雒阳 河阴是都畿道的东缘,西行不到二百里就是雒阳,众人自河阴县城出发,在巩县歇马,第二日近晚便到了雒阳。 雒阳乃大唐东都,周公姬旦审视天下地脉,定雒邑为天下之中,唐高宗时以雒阳为唐之东都,中国之地古称赤县神州,而雒阳地处神州之中,故称神都,因其水陆之便,繁华富庶只怕更胜西京长安。 众人沿洛水一路向西,日近酉时到了雒阳城下,见一条洛水将神都一分为二,南北二城均有高大的城郭环绕,雒阳东面共有三门,北城一门,南城两门,众人走的便是中间这座最大的城门名曰建春门,建春门城楼重檐叠阙,一门三道,建的甚是雄伟,进入建春门,却是一条笔直的大道,这建春门大街广逾百步,道旁广种樱、榴、榆、柳,更有水渠与各坊分隔,显得宽阔无比,置身其中直不似道路。 进了城门行不多时,伊斯向韦坚行礼道:“街南修缮坊有我景教十字寺,今日是我教礼拜的日子,伊斯想先回寺里和教里兄弟相聚。” 韦坚点头道:“伊斯大德自便。” 伊斯在褐卫上向江朔等人行礼便自去了,江朔正奇怪,卢玉铉却偷偷和他耳语道:“我们待会儿去的地方,伊斯去不得,因此他先自去了。”江朔听了吃了一惊,道:“什么地方是伊斯大德去不得的?”卢玉铉却笑道:“少主放心,不是青楼。” 这雒阳城忒也的大了,此刻街上行人虽然不少,但已无货运,见道路疏阔,众人便放心策马奔驰起来,行了六七里,见前方横着一条更为宽大的街道,韦坚拿马鞭一指道:“溯之,你是第一次来神都,这雒邑虽古已有之,但现今的雒阳城却是隋时所建,神都背枕北邙,南面龙门伊阙,居天下形胜之地,以洛水喻天上银河,西北角的宫城便是天帝居所‘紫微宫’,出宫城南门,在洛水上架‘星津’、‘天津’、‘黄道’三桥与南城相通,自皇城端门至外城定鼎门南北九里的大街称为‘天街’,便是此处。” 江朔熟记穿星步步天歌,对天上星垣极熟,疑惑道:“既以宫城为紫薇,那所谓‘紫微正中,建中立极’,怎地这宫城不在中央而在西北呢?” 韦坚笑道:“没想到少主还懂星象之学,雒阳城乃隋时营造巨匠宇文恺所建,分为三城,上应三垣,帝居宫城为紫微、官居东城为太微、民居南城为天市,这紫薇垣在天市垣之西北,因此宫城居西北,但确实不符‘紫薇居中’之说,因此雒阳城没有西城墙,而是建了西苑,将西苑与南城合而观之,宫城便在居中拱极之位了。” 江朔赞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建中立极之法。”他心中却咯噔了一下,那下次遇到尹子奇的璇玑阵时,是否能以此法另立拱极而破解阵法呢?只是此时道路两侧楼台妙筑鳞次栉比,花多乱眼,他正看的目不暇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 忽听城门上鼓声响起,江朔道:“糟糕,净街鼓响了,要快些找里坊住下。” 众人听了竟一起大笑起来,韦坚道:“江少主别忙,雒阳城广大,要鼓响八百才宵禁呢。” 韦坚领着众人穿过天街,又走了两坊距离,已到了南城西边的尽头,再向前就要进入西苑了,韦坚却转入了南面最后一座坊门,江朔抬头见坊门上写着“明义北里”四字。 进入明义坊,江朔回头再看坊门全无即将关闭的样子,却不断有衣着华贵之人骑着高头大马。在仆役的簇拥之下进得坊来。 江朔好奇的问:“这坊内是什么所在?端地这样热闹?” 韦坚却拿手一指道:“到了。”见一处大院落,广大的门楼之上挂有一匾,上面龙飞凤舞以行草写了三字“云韶院”,进门之后是好大一片车马场,早有苍头迎上来服侍众人下马,将马匹接过去饮唯,穿过车马场进到内院,进得门来,却又有人上前以布帕替江朔掸去身上尘土,他想说自己来,却哪里由得他。 这时一中年妇人迎了出来,她虽是女子,却带着结式幞头,穿着一身男儿健服,她虽上了年纪,但五官三山得配,五岳相均,一张脸生得见棱见角,却不觉凶戾,让人但觉清气飒爽、英气勃发。 这女子向韦坚一福道:“上月听闻韦相公去河阴治沙,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韦坚哈哈大笑道:“公孙大娘,汴渠已然疏通了,老夫今次事情能办的如此顺遂,实是托了这位江小友的福。”又为江朔引荐道:“溯之,这位是此间主人公孙大娘。” 那公孙大娘向江朔一福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如此年轻,却能助韦相公平沙治水?难道是那家名商巨贾的公子?” 卢玉铉笑道:“大娘,你这次却看走眼了,江少主并非捐赠钱帛助韦相公治沙……” 公孙大娘“哟”地一声惊叫,道:“雒阳城里都传遍了,说漕帮新任帮主孤身犯险,以千斤大钺斩破河坝,复通运河,救了山阴、汴州的百姓,保了今年的漕运。我只道漕帮帮主就算不是个老头,怎么也得四五十了,不想却是一位丰神玉朗的少年英雄。” 江朔听了苦笑着摇头,他在河阴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谣言,只是不想越传越离谱,非但铁钺的重量越传越大,连韦坚主持围堰、歇艎支江撞坝这些事全都被略去,到成了他一人破沙了,自己被传的简直已经似鬼神而非人了。 他忙叉手道:“这都是坊间留言,大娘千万别信,水患得除全赖韦相公束水冲沙之策,江朔所为实不足道。” 公孙大娘道:“江公子不仅人品俊逸,更难得少年谦冲,大娘佩服,快里面请。” 入得内院,见中有一座假山,虽是平地起筑,但嶙峋片石构筑巧妙,连绵起伏倒也别有一番磅礴气势,山下有一曲池,广种菡萏,只是此时并未入夏却无荷花,一座高楼立于麓池边,两侧各因地势低点缀厅楼、亭,廊腰缦回、错落有致,建筑浑然体,院内除了各色牡丹、更有芍药、桂花、梅花等花草,庭前楼旁更载有梧桐、古槐,芭蕉等等,既有年四季之布局,有早晚之变化,极尽雕琢之美。 公孙大娘将他们请入院中央的高楼内,江朔见这楼占地远比扬州何逊楼广大,虽只两层楼,但内部空间却更为高阔,一楼完全空置,只是为了将二楼托起,让楼内贵宾视野更为疏阔,此刻已是春季之末,天气晴朗,不凉不热,二楼广布灯盏,照如白昼,回廊门扇户牖全数打开,院内美景一览无余,这河洛之地的楼台风格与江南不同,虽不似何逊楼细致精巧,但却别有一番帝都的雄浑豪迈的气魄。 二楼已聚坐了不少人,尽都是穿朱戴紫、腰里挂着银鱼金龟的达官贵人,却空出了中间的坐榻让与江朔一行人,江朔坚持推让韦坚坐了上座,再让卢玉铉、谢延昌,二人却无论如何不肯,于是江朔和独孤湘在韦坚左手边落座,卢、谢二人则只能坐在后排。 江朔一坐下便有人献上茶水,帮他脱去外罩的襕袍,又来帮他脱靴,他从未被人伺候过,不禁觉得浑身颇不自在。 公孙大娘待韦坚、江朔坐定,唤婢子送上糕点吃食,江朔见上了四小碟点心,听那上菜的婢子唱道:“水晶龙凤糕一品、单笼金乳酥一品、金粟平槌一品、八方寒食饼一品”,又上了两样水果,报名为“乳酪浇樱桃”和“婆那娑果”,江朔见那糕点均制作精细,果品新奇,莫说吃过,见名儿都未听过。他随手拾来吃了几样,或甜呢或咸鲜,具都美味无比。 苍头小厮们又抬来一个大金甖,侍女在每人面前布上琉璃盏,从中舀出汁液竟然是碧绿色的,盛入透明的琉璃盏中宛如绿玉一般娇翠欲滴,不知为何物。 江朔正看着发愣,边上一个老儿凑过来道:“小友,这蒲桃酒没喝过吧?” 江朔道:“哦,原来太白先生诗中所写‘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蒲桃初酦醅’,说的就是这个酒啊没想到真有这般绿。” 老者笑道:“哟,还知道李太白呢?不过么,此酒‘醹渌翠涛’之名却来自太宗文皇帝的御诗,时左相魏徵善能治酒,太宗尝有诗赐公,称‘醹渌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说的便是这蒲桃美酒。” 那老者说着就凑到江朔身边,顿时一股浓烈的酒气传来,看来已先饮了不少了,这老者看起来约莫六十岁上下,留着三绺胡子已半花白了,单看眉目倒也颇有名士风度,只是再往头上看可就一言难尽了——老者前额已是一片荒原,寸草不生了,脑后几根头发松松落落地勉强绾了个发纂,冠是带不上了,就这么耷拉在脑后。再看他身材瘦削,仅披了件单衣,胸前大敞着,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倒是颇有魏晋名士的风度。 第91章,胡璇起舞 韦坚见了张旭,忙上前见礼道:“原来张长史也来了,来来,我介绍你认识这位江朔江溯之,本次我在河阴治水全赖溯之之力。”又对江朔道:“这位是左率府长史张旭张伯高。” 张旭却醉眼惺忪地道:“无聊……河水愿潴便潴,愿流就流,你去治他作甚?” 韦坚赔笑道:“张长史说笑了,不治河患,非但百姓受苦,两京盐铁钱粮却也运不进来了。” 张旭仍是迷迷瞪瞪地道:“运不来,我便去扬州就食,却也难不住我。” 这时有人对韦坚道:“张癫又已醉啦,韦相公不用与他纠缠。” 韦坚呵呵一笑,对张旭拱了拱手,去和那人酬答去了,江朔不禁心里奇怪,这左率府长史不过是从七品的小官,韦坚可是正三品的高官,怎地对这张长史这么客气? 正自琢磨时,一个侍女过来道:“张长史,快请归坐,燕饮就要开始了。” 张旭却不理睬,自靠在江朔身边,嘟囔道:“开场歌舞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喝酒来的痛快,来来,小友喝酒。”说着抓起江朔面前的酒盏便饮,江朔心道这张旭真有意思,明明宴会还没开始,他已先喝醉了。但他曾为李白书童,李白自称酒仙,最喜饮酒,江朔爱屋及乌,见到好酒之人都自然生出一股亲近之意,见张旭相邀,便问侍女又要来一个酒盏,也举盏相迎,和张旭对饮了一盏。 两人方饮毕,忽听铮地一声琵琶声响,楼上原本喧闹,登时为之一静,紧接着一阵羯鼓声传来,江朔见楼上东面有一个小间,外设帷幔,琵琶、羯鼓之声均从帷幔后传来,想来是乐工的阁子。 随着鼓点起伏,一名深眉高鼻的胡儿走上楼来,这胡儿头戴尖顶饕帽,缀以珠子,身着窄袖桐布轻衫,下披短澜裙,柬着绘有葡萄纹的长带,胡儿双手持带,踏歌而行绕场一周,只是他唱的是胡语,江朔一句也听不懂,行了一圈胡儿回到楼中央,中央地上早铺了一条织锦茵毯,胡儿在茵毯之上忽然腾空而起,身子甚是矫健,楼上众宾客一齐叫好,他甫一落地,就深蹲踢足,竟然地上贴地圆转蹬行,众人又是一片彩声,此时乐曲已换做笛音,丝竹声中胡儿环行急蹴,跳身转毂,腾、踏、跳、跃,时而刚毅奔放,时而柔软潇洒,时而反手叉腰,如钩弯月般的后仰耸肩,有时双手交叉,如酒醉般扭动腰枝,舞姿直是变化万千,更兼他脸上表情丰富,扬眉动目,好不滑稽,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胡儿舞至酣时,忽然戛然而止,双手交叉抚胸行礼,立刻赢得满堂喝彩,张旭却斜靠在江朔身上道:“无聊……来来,喝酒……” 江朔随手举盏与张旭一起饮了,他倒也没觉得这“胡腾舞”有甚稀罕的,心道这胡儿的纵跃功夫也只稀松平常,怎地众人都频频叫好呢?湘儿却觉得甚是新奇,看得津津有味。 胡腾儿退下之后,又有一金发碧眼的胡姬上得楼来,打着旋儿来到楼中央茵毯上,待她走到茵毯中央,羯鼓稍停,琵琶又复响起,那胡姬双袖向上一挥,羯鼓紧接着响起,胡姬就随着鼓点飞快地旋转了起来,她身上穿的白色罗裙层层叠叠好几层,随着她的旋转,轻盈的裙裾飞荡起来,便如异花初胎,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鼓点渐密,胡姬也旋得快起来,身上罗裙便如朵朵浮云,又如碧海浪涌,光华流转好不飘逸。随着鼓点越来越密,胡姬也越旋越快,裙摆整个飞舞起来,这才看到原来裙摆内里是红色的,她旋转一快舞裙整个张开,便似白云中霞光浮现,更似牡丹盛放。 胡姬随着羯鼓千旋万转似是不知疲惫一般,一忽儿左旋,一忽儿右旋,时快时慢,裙摆也时开时闭,便如花开花谢,转眼间已是千年。江朔和湘儿都未见过这奇妙的舞姿,不禁看得呆了,湘儿道:“这胡姬跳的是什么舞?真好看。” 张旭却道:“噫……这有什么?不就是转圈圈么?喝酒喝酒”举盏又邀江朔。 江朔有神功护体,自然千杯不醉,见张旭相邀,也不客套,举盏便饮。 独孤湘嫌老人身上酒气浊臭,要赶他走,江朔却阻止她道:“张长史颇有魏晋名士风度,名士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湘儿你莫要扰他雅兴。” 这时侍女又端来五生盘和葱醋鸡,张旭伸手就抓,往嘴里胡乱塞了大嚼起来,又撕了一大片鸡递给江朔,说:“小友,吃吃吃,莫要客气”。 湘儿嫌弃道:“我不要坐这边了,我去后面谢大伯和卢大哥耍了。”江朔却丝毫不以为意,接过张旭递来的鸡肉塞入口中,张旭复举盏,江朔毫不推辞盏到酒干,张旭见他饮的豪爽,不禁大喜,抚掌叫好。 那胡旋女还在兀自转个不停,张旭道:“啊呀呀……这胡妮子千匝万周无有尽头,搅得我老人家头晕眼花……” 这时公孙大娘持着酒盏走过来,猛地一拍张旭肩头道:“张癫,你自己喝多了头晕眼花,却和我这胡旋女有什么关系?你看江少主不是看得津津有味么?” 江朔见大娘问自己连忙点头称是,张旭斜睨了江朔一眼道:“他一个乡下来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你看他的襕袍衫子料子虽好,却还系着领扣,河洛人家的孩子哪有穿得这样拘谨的?” 江朔想起叶清杳和他说过两京贵胄穿衫子都是要开襟的,还曾帮他打开了领口的扣子,但他第二日穿衣时就不自觉地系好了所有的扣子,听张旭这样说不禁脸红。 公孙大娘道:“你这张癫老儿,一喝多了就信口胡言,溯之你可别听他的,这胡腾儿、胡旋女本是西域居康国进贡唐皇的,除了两京左右教坊,等闲哪里见得到?”说着举起盏来敬了江朔一盏。 江朔已知此地便是雒阳的左教坊,当今圣人在东西两京各设左右教坊,雒阳教坊左坊擅舞,右坊善歌。看来这位公孙大娘便是雒阳左教坊的主事之人了。 张旭道:“我听说这胡旋舞在居康也只是民间歌舞,没什么稀奇的,这胡妮子旋个不停也不头晕,怕不是会什么西域的邪术吧?” 这时听一人郎声道:“张长史此言差矣,这胡旋舞可不是什么妖术邪法,宫里的杨娘子就善胡旋舞,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也是此中好手呢。” 张旭听了此言,登时酒醒了一多半,哈哈大笑道:“什么?什么?什么?你不要道老夫久在雒阳,不知长安之事,这安禄山我却是见过的,他身躯肥大,听说走路都要用两手托着肚子才能迈步,如何能跳这轻盈的胡旋舞?” 那人走近道:“张长史,你别不信啊,安节度使本是居康国的粟特胡人,这胡旋舞可是祖传的手艺。” 江朔见那说话人不禁吓了一跳,这人生的一张圆短脸,细眉狭目,鹰鼻薄唇,这不是安庆绪么?只是他刚在洪泽黑船上见过安庆绪,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怎么颌下长了这么许多胡子?看上去还老了好几岁。 张旭转过身来,却换做背枕着江朔,对来人道:“你是何人?我怎看的眼生?安禄山不在此地,你就是说他会腾云驾雾也是真伪难辨么。” 那人叉手捧心道:“在下安庆宗,乃安节度使长子。” 江朔心道:原来是安庆绪的哥哥,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安氏兄弟长的颇为相像,只是安庆宗年长些,安庆绪在中原活动,为隐藏身份穿着与汉人无异,这安庆宗在朝里运动,却无需刻意隐藏,穿的都是胡服。 安庆宗对公孙大娘道:“大娘,这胡姬舞技确实一般,我这儿有个婢子擅舞胡旋,乃是家父亲自传授,让她舞一曲,张长史见徒而知师,便知庆宗所言非虚了。” 这安禄山圣眷正隆,公孙大娘虽然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得罪安庆宗,笑道:“好啊,那我们就看看这安中丞亲自调教的弟子的能耐吧。”安禄山挂了个御史中丞的头衔,唐人喜以朝里官职称呼封疆大吏,故公孙大娘称安禄山为中丞。 安庆宗一扬手道:“珠儿,你来为大家舞一曲。” 只见一个劲装结束的胡服少女应声唱喏,走到中央茵毯上,这少女素面朝天未施粉黛,但皮肤白皙,两腮桃红,自有天然之美,她生的准头端正,柳眉凤目,也算得一可人儿,只是不似教坊女子眉目含情,少女神彩内敛,却是个冷美人,她向胡旋女道:“姊姊可有金球?借来一用。” 那胡旋女听了吃了一惊,胡旋舞高手确实有在金球上旋转的,但这胡旋女年方二十,尚未完全掌握纯熟,不敢在燕席上表演,眼前的少女看来比自己还小了几岁,难道竟能在金球上做舞?她点点头道:“妹妹稍等,待我取来。” 一会儿拿来一个铜制的小球,约莫一拃直径,那少女已在手脚腕子上系银铃,接过来将铜球挈着手中,对乐工所在的帷幕道:“请为《一戎大定乐》。”帷幕内传来铮铮两声响,表示准备已毕,继而丝竹鼓乐一齐响起,那少女便随着乐曲旋转起来。 第92章,少女珠儿 《一戎大定乐》是高宗平定高丽后所做,乃平定高丽后天下也随之大定之意,乐曲高亢激越,有如军阵之变化万千,少女随着鼓乐旋了几匝,忽地跃上“金球”,那金球被她双足所激,飞快的旋转起来,少女立于金球之上亦随之急旋,那可是比平地转圈难多了,她在球上斜张双臂,手脚上的铃声骤急,旋到疾处,便似飞旋的车轮一般,双臂化作千万条辐辏,轮转不休,转到最疾时,铃声忽然一顿,少女忽地从球上跃起,跳得既高,身姿更是曼妙,又复稳稳落在球上,众人见状一齐高声喝彩。 少女落回球上却反向旋转,脚下金球从正旋到逆旋毫无半分凝滞,似是理所当然一般。她手脚铃声亦随着乐曲渐次激昂,少女踏着鼓点跃到空中,人跃在空中兀自飞旋不止,铃声更是与鼓点相协全无差错,确是比先前那胡旋女高了一筹。 鼓乐之声忽转悠扬,原来《大定乐》前半是排兵布阵,甚是激越,后半却是得胜后的欢庆之曲,因此曲调转为舒缓,那少女亦随着乐曲旋的慢了,以常理度之,旋转的慢了衣袖自然低垂,铃声更是难以为继,然而少女旋的虽慢,却依然裙裾飘飘,洒脱飘逸不亚于急旋之时,铃声随着鼓声低回婉转却不绝如缕。以胡旋舞而论,这慢舞确是快旋更难上十分了。 众人见了自然是一叠声的叫好,江朔却知道这少女实是个武林高手,实是以内力鼓荡起衣袖裙裾,莫说她此时还在旋转,即使是不旋转,亦能如临风招展,衣袂飘飘。因此别人都叫好舞技,江朔却道:“好俊的功夫!” 那少女止住身形,向江朔福了一福,道:“溯之谬赞,珠儿这点微末的功夫,实是登不得大雅之堂。”她急旋了这么久却气不长出,面不更色,仍是面色如常。 江朔立刻起身叉手道:“姊姊过谦了,单是这以内力控制铃音之能便不是等闲能做到的,珠儿姊姊人如其名,确有怀珠韫玉之才。” 少女听他夸奖脸上殊无欢愉之色,冷冷道:“小女子是下贱人,贱名李珠儿,却并非是珠玉之‘珠’,而是杀猪屠狗之‘猪’。” 江朔只道她是说笑,哪有女子叫“李猪儿”的。 张旭却在一旁抚掌笑道:“妙哉,妙哉,以珠为名实是俗不可耐,小娘子以豕为名,实是清逸脱俗的很。只是不知是家养的糟糠氏,还是野生的黑面参军。”这糟糠氏、黑面参军都是猪的别称,李珠儿却只淡淡一笑,并不回复。 安庆宗问张旭:“珠儿的胡旋舞如何?” 张旭道:“倒还有点意思,不过么小娘子谈吐不凡,倒是个妙人儿。”张旭人称张癫,行事每每癫狂不按常理,因此觉得李猪儿这个名儿不按常理也是妙极,对这少女不禁生出了莫名的好感。 安庆宗也哈哈大笑,举盏道:“珠儿,来敬张长史一盏。” 正说笑间,听小厮喊道:“龟先生到。”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一众红袍人簇拥着一位身着红色广袖大袍的老者上得楼来,江朔只觉这红袍子好生眼熟,登时想起当年在习习山庄遇到的“鹤先生”,那梨园弟子之首鹤先生也穿着这么一领红色广袖大袍,区别在于鹤先生袍子上以银线绣了一只白鹤,而龟先生的袍上则是以金线绣了一个金龟。 这位龟先生虽然上了年纪,但面目俊朗,须发皆墨,毫无衰老之态,和鹤先生长相还有几分相似,估摸着两人是兄弟,同是梨园首领。 众人见龟先生来到,纷纷起身行礼,态度甚恭,只有张旭仍然半躺半卧,并不起身,龟先生却径直走到张旭面前,叉手行礼道:“张长史一早就到啦?龟年这厢有礼了。” 张旭身子都懒得动一下,慵懒道:“老李怎么才来?喝酒,喝酒……” 龟先生接过侍女送上的酒盏,向张旭虚比,饮了一盏,才去上首入座。 江朔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张旭:“张长史,我恕个罪问一句,这左率府长史是有什么权柄在手么?怎么这么许多人都对你如此恭敬?” 张旭闻言身子弹起,瞪着眼睛上上下下扫了江朔几遍,江朔只觉得一瞬间他双目精光四射,摄人心魄,但也只一瞬,张旭的目光重又涣散,嘻笑道:“小友你还真是有趣,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朔叉手捧心道:“小侄姓江名朔,表字溯之。” 张旭道:“这名字不错,虽然不如李猪儿,却也不是个俗名。” 江朔道:“是了,我这名字是四明狅客贺季真贺监所起。” 张旭笑道:“我与季真同列吴中四士,看来江小友我俩也算有缘,只是贺季真这几十年都在长安做官,却怎么会跑去乡下给你这小子起的名儿呢?” 江朔道:“我本是李太白的僮儿,贺监天宝元年下南陵宣诏太白先生入京时,替我起的名字。” 张旭摇头道:“甚!你是太白的僮儿?我怎没见过你?” 江朔道:“张长史也认得太白先生么?哎……只因在太白先生入京路上,我在汉水遇险落水,此后经历种种实是一言难尽,因此并未随太白先生入京。” 张旭道:“有意思,有意思……喝酒。”和江朔又对饮了一盏,才道:“有个年轻后生叫杜甫杜子美的写了一首《饮中八仙歌》,这其中啊就有季真、我和太白。 写贺老的是: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说的是他喝醉了酒跌入水井中睡了一夜的糊涂事; 写李白的是: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却是太白奉诏翰林时的疏狂故事了; 写我老张么则是: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那就是说得我头上无毛之事了。” 说着他一模自己光秃秃的额顶,自顾自地哈哈哈大笑起来。杜甫其时诗名尚未彰显,是以江朔并没有听过这首诗,他道:“原来张长史你是草圣,失敬,失敬。” 张旭笑道:“甚草圣,你没听他们都叫我张癫么?杜子美这头一句‘张旭三杯草圣传’只是凑数之句,‘挥毫落纸如云烟’更是奉承谄谀之词,只有这中间一句‘脱帽露顶王公前’写的还算有点意思。” 江朔心中更关心李白的故事,问道:“那太白先生‘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只听过隋炀帝乘龙舟巡幸江南的故事,却不知当今圣人也坐舟出游吗?” 张旭闻言伸手在江朔胸前胡乱划拉,就手解开江朔领口的扣子,江朔惊道:“张长史,你这是做什么?” 张旭道:“这便是‘船’,此船非彼船,子美诗中用的是一古意,‘船’者衣领也……这句诗说的是圣人某次见召,却见太白醉酒后衣衫不整,怪他无礼,太白居然说自己是酒中仙,故此洒脱不拘凡礼,你说好笑不好笑?” 江朔却道:“太白先生仍是如此不修边幅,难怪开罪了圣人,被赐金放还了。” 张旭道:“圣人倒没这么小的器量,不过么听说太白也是因为狂放,得罪了杨太真和高力士二人,才被放还的。” 江朔想起元丹丘也说过李白被放还之事,只是元丹丘不在朝中,也不甚清楚,便问张旭:“太白先生却是如何得罪了那二人?” 张旭道:“有一日圣人诏太白入禁中做词,不料太白宿酲未解,推说穿着靴子不舒服,竟让内侍监高力士为他脱靴……这可不是大大地得罪了他么?” 江朔道:“宦官太监不就是伺候人的么?” 张旭道:“你以为宫里宦官和你这个小僮儿做的一样勾当啊?这高力士虽说是个宦官,但他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齐国公,实是权倾朝野。 却说那力士给太白脱靴之后,太白当即援笔赋《清平调》三章,圣人固然大悦,杨太真亦甚爱之,常自吟诵,高力士却故意向太真进谗道:我本以为贵妃受了李白的侮辱,一定对他恨之入骨,没想到你这么爱他的诗!杨妃闻言吃了一惊,问高力士何出此言? 高力士却说李白诗中有云‘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那汉朝的赵飞燕出身歌女,虽为皇后,却不得善终,白诗是以飞燕讥贵妃之微贱呐。 杨太真听了高力士的话,也对太白心生恨意,此后杨、高二人屡向圣人进谗毁之言,终于将太白逼出了宫廷。” 江朔听了恨的咬牙,一拍桌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二人平白污太白先生的清白,委实可恶!” 张旭还待要再讲,却忽听一人叱道:“好你个张癫,也学别人嚼起舌头根来啦!你哪只眼睛看见太白令力士脱靴羞辱他了?又是那只耳朵听到力士和杨娘子谗毁他了?!” 第93章,清平三章 说话的却是那上首的龟先生,他兀自坐在那里没有起身,面对张旭道:“张癫,你久不在长安,怎知李太白遭杨太真和高力士排挤?” 张旭显得有些心虚地道:“龟年,你莫要动气么,我也是听人说的。” 原来龟先生便是人称“乐圣”的李龟年,李龟年、李彭年、李鹤年三兄弟都为教坊供奉,龟年擅歌,彭年善舞,鹤年则善乐器。 李龟年起身道:“诸位,龟年当年和太白先生交好,张癫所说之事为我所亲历,天宝二年,禁中初种木芍药,得四本红紫浅红通白者,移植于兴庆池东沈香亭,那日花开,圣人乘照夜白,太真妃乘步辇同来赏花,诏选梨园中弟子优者从侍,龟年和从弟鹤年也陪侍在侧,上曰:‘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于是命龟年持金花笺宣赐李翰林。 那日李翰林确实是喝醉了,无法骑马,只能以步辇将他抬进宫里的,到得东内兴庆池,仍然兀自未醒,上命进蜂蜜水,太白却道:需再饮三杯西凉州蒲桃酒,方能做词。” 江朔笑道:“这话说得确是极有太白先生的风范!” 李龟年道:“不错!圣上也是性情中人,对太白的逾矩之行并未斥责,反令依太白所言上酒,太真妃亲持颇梨七宝杯,为太白酌酒,这都是龟年亲眼所见,太真妃可没有半分的不悦。且今上兼修文武,力士武人出身,若说太白之词有微辞隐喻,岂能圣人不察,而力士反而知之?” 江朔心暗想:此说倒也有礼,李龟年续道:“却说太白坐在案前却频频挠靴,原来是宿醉脚肿,坐着颇不舒服,高力士见了,上前为他脱靴,因此说脱靴之事是力士自为之,并非太白胁迫他做的。” 安庆宗道:“是了,想那高将军是从一品的高官,又是公爵,太白仅为六品翰林侍奉,就算恃宠,确也无法强令力士为他脱靴。” 李龟年道:“力士人称贤宦,顺而不谀,谏而不犯。他是真的欣赏太白的才华,才为他脱靴,和品级高低可没什么关系。太白饮了酒,脱了靴,立刻下笔如神,连进《清平调》词三章,当时圣人调玉笛以倚曲,鹤年领众弟子奏乐,龟年歌之……” 说道这里,公孙大娘忽然打断李龟年道:“龟年,你说得热闹,我们听着却不过瘾,不如你现在唱给我们听听吧?”此言一出现场宾客无不叫好! 李龟年一拍大腿道:“也好,今日龟年就将这清平乐三章,歌与众宾品鉴,嗣后无需再信谣言妄语矣。” 这清平调是乐府旧题,乐工多会演奏,公孙大娘一扬手,帷幕后的琵琶便开始弹奏起来,不料才弹了几个音,李龟年径自走到帷幕前,猛地掀开帘子,道:“不对,不对,你这样奏法,如何配得上太白的词句?” 说着他劈手夺过那惊慌失措的乐工手中琵琶,横抱在怀里,边走边说:“当时唐皇吹玉笛,鹤年是以箜篌作乐,更有十六乐工以丝竹和之,今日龟年可是只能以琵琶代之了。”说着单手一捻,定了个调,继而随着曲调引吭高歌起来。 清平调共是三章,都是四句的七言乐府,李龟年边唱边走向中央,唱的却是第一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龟年的嗓音明亮,随着曲子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歌声清越,实是江朔所未闻,张旭闭目击节道:“这二‘想’用的最妙,得恍惚之致,与狂草原是一理,龟年声响调高,神彩焕发,正与太白词相协。” 李龟年却不理他,开口唱第二章: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便是张旭所说的那一章,李龟年唱完解释道:“有人说太白以巫山喻聚淫之艳冶,飞燕喻微贱之宫娃,其实宫乐中多有巫山、飞燕之词,《清平调》是奉诏而作,如太白做此想,那可是就是逆龙之鳞,履虎之尾了,非至愚极妄之人,当不为此。” 张旭虽行事癫狂,却也不是浑楞之人,他已自知误信人言,不禁脸红,一跃而起道:“是我张癫错啦,我给你赔罪。”说着竟随着李龟年《清平调》第三章的歌声,挥跑甩袖,旋转着舞起来,这一章的词却是: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原来张旭是学胡礼行“拜舞”,拜舞本是晚辈对长辈,下属对上官表达尊敬的一种礼节,张旭此时向李龟年拜舞自然是道歉赔罪之意了,只是张旭酒醉,跳的歪歪斜斜,东倒西歪,说是拜舞,江朔看着倒像是在打醉拳。 安庆宗道:“《清平调》三章,至第三章方写唐皇同妃子同赏木芍药沉香亭真境,而太白语由信笔,直写得名花栩栩欲活,更写出美人绝代风神,三章词句读来如觉春风满纸,花光满眼。” 李龟年道:“说的好,《清平调》三章曲成而圣人大悦,赞赏有加,即使太白已经赐金放还了,圣人还常令教坊鼓吹歌唱,如真是因此词得罪了力士、太真,如何还能在宫中演奏?” 张旭正舞的七荤八素,竟然就势扑通跪倒,向李龟年磕头道:“是张癫错了,请龟年原谅。”张旭自称张癫,行事果然癫狂,他比李龟年还大了许多,居然说跪就跪,还咚咚磕头,举座皆惊,李龟年忙放下琵琶,把张癫搀起来道:“张癫老儿,你是要折我的寿么?我只是借机一歌谪仙人妙词,更要令天下人知道太真妃与力士从未有陷害太白之举,并非特为与你斗口。” 李龟年将张旭扶起,不想张旭方向后便倒,江朔忙抢上去从后扶住张旭,却听到他微打鼾声,竟是已经睡着了,问李龟年道:“龟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既然圣人对太白先生喜爱有加,杨太真与高力士又没有谗毁,为何太白先生在长安只耽了一年,就被赐金放还了呢?” 李龟年和江朔一起将张旭扶回榻上,就势坐在榻沿道:“小友,你这一问可谓是天下人皆有之疑惑,其实圣上甚爱太白,只是太白自己不想做翰林供奉了。” 江朔吃惊道:“太白先生蹭蹬半生,一心想要入朝,怎会不想做翰林了?” 李龟年道:“李太白做的是翰林供奉,并非翰林学士,说白了和我等教坊供奉差不多,就是给圣人写词解闷的‘诗供奉’,然而太白心中有万丈雄心,却不愿做个文学弄臣,只不过太白虽然诗才无匹,所谓治国之术却多是纸上谈兵,却自知,故除了写诗作赋,圣人并无其他差派。” 江朔想起也曾听李邕说过,李白所谓纵横之术只是夸夸其谈,却仍不死心,问道:“那也不至于赐金放还啊。” 李龟年道:“太白眼见仕途无望,竟连诗赋也不怎么上心了,每日里喝得烂醉,圣人惜才并未见责,但太白却变本加厉,真是醉时多醒时少,圣人万般无奈,才将他赐金放还。” 江朔闻言沉默良久,心知李龟年无需瞒哄他,所言多半是真的。 这时侍女又来上菜,却是油炸的面点“火焰盏口”、以薄饼卷肉糜做的“唐安餤”、撒着鱼子的烤饼“金粟平”、裹着蟹黄、蟹肉的蒸点“金银夹花平截”。 闻到面点的香气,张旭却醒了,一骨碌身子坐起来道:“咦……龟年你何时来的?快吃,快吃!”,说着自抓来一个火焰盏口吃了起来,李龟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是摇头不语,张旭又抓片金粟平塞给江朔道:“你也也吃。”却对李龟年道:“我介绍这个小友给你认识,这位江朔江溯之乃太白在南陵时的僮儿。” 李龟年对江朔道:“张癫所言当真?”江朔点点头,李龟年笑道:“这可太巧了,溯之你又怎会到的此处?太白乃我伎人之友,我刚才之言也是实情,你可不要见怪。” 江朔忙叉手道不敢。 安庆宗走上来道:“龟先生你还不知道,这位江溯之的名号这两日在河汴间可以大大的有名,传闻铁钺斩坝,冲开河沙的便是这位漕帮少主江朔江溯之。” 江朔听了心中一凛,安庆宗既然知道他的名姓,又知他是漕帮少主,自然是安庆绪一行人告诉他的,恐怕程昂已和燕军接上上头了,自己这些日子跟着韦坚和漕帮众人,竟然将程昂的事几乎都忘在脑后了。 李龟年道:“奇哉,奇哉,溯之你原是书童,却怎么成了十几万船民的共主?” 江朔道:“此事说来可实在是话长了……不知从何说起……” 忽然筚篥声起,接着羯鼓蓬蓬响起,节奏如同城楼宵禁鼓一般,众侍女同声道:“各位请归坐,一刻后大娘携众弟子献技。” 第94章,公孙剑舞 李龟年道:“来人,将我的案子移席此处。”小厮将他的食案抬过来,李龟年自己坐上榻来,对江朔说:“没事,长夜漫漫,小友慢慢讲来。” 张旭却从两人中间挤进来,道:“哎……莫要聒噪,我还要好好观看大娘舞剑呢。” 李龟年道:“张癫,你不是三十年前就看明白了么?” 张旭道:“是了,开元二年,我在邺城观公孙大娘舞剑,从中悟出了草书的笔意,不过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常观大娘舞剑,从邺城到长安,从长安到雒阳,已三十秋矣,却仍不得要领。” 安庆宗谄媚道:“张长史草书已臻绝顶,超绝古今,虽张芝、王右军亦有不如,可不要过为己甚咯。” 张旭却道:“你不懂,你不懂……”说着竟自伏案哭了起来。江朔心想无怪乎他叫张癫,可真是癫的可以,安慰他道:“张长史,我想这写字和练功是一个道理,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有的,却也不用太过伤心。” 张旭埋着头哭道:“三十年了怎是一时?三十年已够你娶妻生子,再生一个你这样的小娃娃了,你怎能懂得?” 江朔道:“我虽年幼却也懂得此中艰辛,两年前我还不会武功,后来得了奇遇,一朝学会了上乘武功,我初练时一日便能冲破三关,第二日又破一关,只道神功旦夕可成。然而冲破第五关用了旬日……就这样三个月也冲破了十关,心里又道三年或可练成。岂知后来一个月也冲不破一关,上一关便用了小半年的时间,两年来也只练了到九成中的七成,看似只剩两成,然而按此前每破一关便要翻倍的时间算来,再冲五关,便也要三十年的光景了。” 张旭制住悲声,侧过头来,枕在自己双臂间,看着江朔道:“有这么长么?” 江朔道:“怎么没有,你听我算给你听,一而二、二而四年,四而八年,八而十六,可不是三十一年了么。” 张旭心里默算了一下,语带哭腔道:“还真是……溯之,看来你我都是苦命人啊,你怎不哭?来,来,我们一同哭。”说着张开双臂就要抱住江朔,江朔却笑着避开道:“然而我想若非得两年前了奇遇,我现在还尚且不会武功,说不定到时候机缘凑巧有得了什么奇遇竟能一举成功呢?” 张旭忽然破涕为笑道:“是了,是了,说的有理,我原师从小陆,学的是楷书,也是当年先是看了担夫争道,突然悟到了草书奇幻百出而不逾规矩之法,又观公孙大娘舞剑,忽明放神八纮得其神韵之法,想来也是旦夕之间的事。” 江朔道:“是啊,三十年不算长,弹指间不算短,长史安心等待便可,却不用哭了。” 众人见江朔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安慰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均感奇异,暗自按捺不敢发笑,偏偏张旭听了连连点头,道:“溯之,一会儿公孙大娘舞剑,你可要替我看仔细了,跟我说说你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没有。”正说话间,鼓乐之声又起,却是十几个小娘子持着长剑上得楼来,江朔却没见到公孙大娘,张旭见他疑惑,道:“大娘压轴登场,先要由徒弟们舞一番呢。” 张旭看这云韶院的剑舞不知几百上千遍了,甚是熟稔,他觑了一眼,道:“这十二个娘子舞的是《邻里曲》,就是看个热闹,没甚意思。” 江朔见那十二人使的是剑,顿时颇感兴趣,见那十二名女子,排列成两列,便随着鼓点舞动起来,然而一看之下却甚是失望,那些女子尽是些旋来转去,扭腰挥袖的舞蹈,虽然持着长剑,看起来和胡旋舞也没什么两样,美则美矣,却看不出什么剑招、剑式,果然如张旭所说是看个热闹。 然而一曲舞毕,楼内群宾客却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江朔不禁暗暗摇头,心想这剑舞只是持了剑的舞蹈,在座的多是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只为观舞,却不识剑术。 紧接着上来的却只两个女子,具是面容姣好,身姿绰约,各持两把宝剑,对面而立,一手持剑当胸,一手藏剑身后,看起来倒也法度严谨,然而看了此前十二人的剑舞,江朔只道又是如前的一般的持剑舞蹈,却不料二女甫一出手就显出非凡的气势——二人同时出手将手中长剑掷向对方。 两剑在空中堪堪贴着飞过,直刺对方面门,一片惊呼声中,二女同时下腰,避过来剑,却伸手抓住剑首上系的丝绦,顺势旋转身子,挥动长剑转了一圈,又复出手,长剑打着横旋飞向对方,二女这次却不用手接,而是用背在身后的长剑一拨来剑,长剑立刻化横为纵,旋转着向上飞去,江朔这才知道为何这楼要建的如此高,两剑飞的极高,堪堪刺上房梁之际又一齐下落。 地上的二女脚步变化,已然互相换位,各自接了落下的长剑,一旋身子,另一把长剑又复飞出,那剑飞在半空,手中另一剑又复飞出,前剑向上斜抛飞的弧线,后剑却是直抛,两剑出手虽有先后,却同时达到,眼看就要插上两名少女的两肋,二人却同时侧身,电光火石之间避开来剑,同时旋转身子一前一后挈住双剑,原地圆转一圈又复抛出……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互相抛掷长剑,这剑舞与寻常交手不同,便似将脑袋,身子,手脚向着长剑锋刃上撞去一样,但每每在电光火石之间或接或避,都化险为夷了,看着尤觉惊心动魄。 二女忽地将手中双长剑连环向上抛出,在地上背靠着背旋了一圈,互换位置,并肩而立,将手背在背后,双剑落贴着后脊落下,背后的双手握个正着,登时赢得满堂彩声,更有人将绫罗、绸纱抛入场中,却是打赏二女的。 张旭道:“这《西河剑器浑脱》如何呀?” 江朔道:“二女看着脚步虚浮,没甚内力,但外功却颇了得,御剑之术可是高明的紧啊。” 张旭哈哈大笑道:“无他,唯手熟而已。如是临敌之际,敢这样兵行险着自是功夫了得,但这二女每日都是这样脱手剑舞,对于来剑的方位缓急无不了然与胸,莫说背手接剑,就是闭着眼睛,对她们而言怕也没什么分别。” 江朔心道不错,看来这“浑脱”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剑术,而是类似百戏杂耍的功夫。 二女下去后,丝竹之声不停,却见侍女又上来斟酒布菜了,江朔感到奇怪,问张旭:“怎么大娘今日不舞了吗?” 张旭说:“这燕饮燕饮,鼓乐,舞蹈都只是为吃酒娱性的,像你你这样只看不吃,却是吃了大亏咯。”张旭正说着见侍女来收拾碗盏,忙抓起个餤饼来塞在口中,又兹喽饮了一口酒,嘴里含着肉饼,对江朔道:“快吃,快吃……一会儿大娘来了,可要好好看,不许再吃了。” 江朔听了一笑,也胡乱吃了些吃食,经过前面两拨剑舞,他心道:这公孙大娘的剑舞只怕和弟子们的也没什么两样,即使练的再熟些,身姿再矫健些,也不过如此了。 侍女们端来的却是水炼犊和分装蒸腊熊两道大菜,众人又吃喝了会子,筚篥声才又想起,江朔已知筚篥是打头的乐器,筚篥一响,正角就该上场了。 不待公孙大娘登场,满堂已然尽是彩声了,众人呼喊了片刻,才见公孙大娘款款而来,张旭说他三十年前观公孙大娘剑舞而悟草书之道,那这公孙大娘至少也是五十开外的年纪了,虽然岁月已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仍然是乌发如云,皮肤白嫩滑腻,绝少皱纹,看起来也就三四十的样子。 公孙大娘已换了一套黑色的健服,形似武将的缺胯衫,盘领窄袍两侧开衩,下缚裤为腾蛇之制,着短靴,头上戴黑纱幞头,又在幞头外包一块红色抹额,也是手持双剑,看着颇为飒爽。 见公孙大娘站到中央,众人又是一片喝彩,公孙大娘持剑十字交叉,向四周团团拜了,方才起手舞剑。 公孙大娘起手却无任何特异之处,只觉脚步端凝沉稳,出剑方位亦妙,与前不同确实是剑法,张旭凑过来道:“现在一招一式还很清晰,便似我写草书时起手几字构形完整。” 说话间公孙大娘脚下快速游走,出招越来越快,两剑互为攻守,速度虽快,但攻守法度严谨,虽快不乱,张旭又道:“此时出剑矫若游龙,虽然招式黏连,已分不清,但游龙终是可以描画的,便似我写草书的中段,文字已然互相粘连,但仍有迹可循,认字仍易。” 公孙大娘招式又变,只见满堂电光烨烨,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却早分不清招式,似是随意挥舞,但攻守仍能相协,并非随手乱舞,张旭道:“此时已是无招的境界,便如我草书写到末尾,恣意收放,虽奇怪百出,而求其源流,无一点画不该规矩。” 她的招式江朔却熟,他脱口而出道:“这不是裴将军的剑法吗?” 第95章,草圣张旭 张旭笑道:“当然是裴将军的剑法啊,此舞名为《裴将军满堂势》,本就是从裴将军剑法中生化而来。” 唐人好武,裴家剑法并非什么不传之秘,时人多有习练的,李白更是得裴旻亲传剑法,因而江朔见过。公孙大娘使的虽是裴家剑,但她手使双剑,一挥而成两招,裴家剑虽只二十八路,但双手各出一招组合起来就有了千百种的变化,因此公孙大娘舞剑几百招也无重复之处,更兼她脚步轻盈,绕着堂内飞旋,双剑飞舞如电,让人看了只觉目眩神驰。 江朔习练过神枢剑,这神枢剑乃天下气宗御剑的总诀,本身虽然招式极其简单,但学会了神枢剑,再观天下剑法无不融会贯通,江朔看了这一会儿,已知公孙大娘剑术之妙,对张旭道:“我观大娘剑法似快实慢,似简实繁。” 张旭目光不离公孙大娘,口里却对江朔道:“哦,溯之你详细说来听听。” 江朔道:“我见过裴将军使剑,本是端凝厚重的路子,大娘舞剑看起来舞动如飞,不和裴将军剑式法度,其实她每一招并未使全,一招只使半招那便是快了一倍,如只使三分,那便是快了三倍,因此说是‘似快实慢’。然而这半招、三分招若使的不对,剑招零散便和乱舞没什么分别了,大娘所舞看似略去了部分招式,但未使出来的剑招意韵犹在,从无招处见有招,实是比使全了还难,因此说是‘似简实繁’,看似没有法度,实则不出法度。” 张旭点头道:“不错,溯之你很有见地,我当年从大娘舞剑中悟出的笔法大意也是如此,看似狂草不工,实则将楷书隶篆之法尽皆蕴含其中,形连而意断,每一个字的意韵便如大娘的剑招一般仍各自留存在书体之中。” 张旭虽然觉得江朔小小年纪有此见识殊为不易,但这都是他三十年前就悟到了的,因此也不觉得有甚稀罕,随口答话,双目却仍不离公孙大娘。 江朔接着说:“草书之道我自然不如张长史看的通透,只能单以武功论,我却在想大娘舞剑何以比其他娘子好看,这些人都是她的弟子,我悟出的道理大娘自然也和她们说了,却为何未得她真传?” 张旭道:“嗯,说的有理,那你以为原因为何?快说,快说……” 江朔道:“剑谱上的剑招,本需使全才能衔接,但大娘舞剑不使全招,其剑意却仍然连绵不绝,这功夫可不是靠‘孰能生巧’练出来的,靠的是炁,我所学神枢剑谱说‘以力御剑,外演千万,而神不及一,虽千万而不能胜也,以气御剑,内藏千万,而外泄其一,虽见一而无往不胜’,说的就是以气御剑的好处。” 张旭听了不禁陷入了沉思,默默点头道:“说下去,说下去……” 江朔续道:“我观大娘舞剑,与前面两个小娘子不同,二娘子浑脱飞剑,需按固定套路千锤百炼,迈步出手不能差之分毫,否则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当场殒命。大娘舞剑看来无有固定程式,而是心之所至,发乎其外,气之所至,招式自成,这路无招胜有招的心法,却不是按部就班,勤学苦练就能学会的。” 张旭心有所悟,嘴里讷讷道:“然而人体有炁之说终是太过玄虚……” 江朔道:“这有何虚?”伸右手握住张旭的右手腕子,将内力从他劳宫、少府二穴注入,二穴各通心经与包络,张旭顿时浑身一震,道:“妙哉,妙哉!” 江朔又以左手按在张旭背后督脉灵台穴上,将内力注入督脉,张旭从未练过内功,这内力入体便如一股清流冲开一重重尘封了数十年的门户,向下一路奔流荡涤,进入任脉,又自任脉上溯,如甘泉上涌冲破层层岩石壁垒,向上趵突翻涌,直冲头顶百汇又复入督脉,瞬间就在他体内行了一个小周天。 此时公孙大娘已经舞剑完毕,楼上掌声雷动,无数的鲜花彩绸抛向堂中,简直要将地面都铺满了,张旭却浑如未觉,只觉体内三丹田轮转如飞,神府清朗,许多年来不得索解之事豁然洞明,他忽然站起高喊道:“快取纸笔来!” 张旭行事特异,众人常见他如此,早已见怪不怪,李龟年笑道:“张癫又要发癫了。” 小厮赶忙取来笔墨纸砚,却是账房用的粗纸散笔,安庆宗上前将那小厮一脚踢了个跟头,道:“混账玩意,张长史岂能用这等下贱货?快奉上五色笺,紫毫鸡距笔笔。”他身后的少女李珠儿立刻奉上一沓笺纸,和一管毛笔,这笺纸坚滑细腻,染以青、赤、白、黑、黄五色,确是安国寺所造名物。笔则是湘妃竹的身管,笔尖为兔毛紫毫,再用纸将兔毫缠起来,外披羊毫增加蓄墨量,这种笔称为鸡距笔,乃宣州特产名品。 张旭将五色笺在案子上铺排好,却将鸡距笔扔在一边,道:“太硬,太硬,不堪用!”只见他打散发髻,握住自己所剩不多的一缕头发,将头发直接浸在墨中,提将起来将湿发握在手中甩掉了一些墨汁,直接在五色笺上勾勾画画写了起来。 他兴之所至,随手写了一首南朝庾信的《步虚词》: 东日九芝盖,北烛五云车。 飘飖入倒景,出没上烟霞。 春泉下玉霤,青鸟向金华。 汉帝看桃核,齐侯问棘花。 应逐上元酒,同来访蔡家。 这一首词写来,纵横捭阖,已跨过了第一张黄色的笺纸,在蓝色笺纸上又写了三行,张旭却丝毫不以为意,紧接着后面又写了一首《步虚词》,这次写完却又跨到白色笺纸上去了,他越写越是兴奋,不禁纵声狂啸,手上笔势不断,又写了谢灵运的《王子晋赞》和《四五少年赞》。 张旭的字越写越是疏阔,最后一张笺纸上只写了四行而已,再看四章诗一气呵成,通篇笔画丰满,绝无纤弱浮滑之笔。行文跌宕起伏,伏如虎卧,起如龙舞,顿如山峙,挫如泉流,满纸如云烟缭绕,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 张旭随手将沾满墨汁的头发甩倒脑后,也不管黑墨甩了满身满手,抚掌大笑道:“成了,成了!我书今成圣矣……”张旭自称张癫,今日居然自称成圣,实在是癫狂到了极致! 安庆宗赞道:“张长史下笔如走龙蛇、刚圆遒劲,草圣之名实至名归,不知这几张字帖可否赐予庆宗,我实爱之,愿以缭绫千匹赠长史。” 虽说张旭手笔人称片纸值百金,但这千匹缭绫得值二十万钱,张旭年奉不过三万钱,实是不少了。 不想张旭摆摆手道:“我要这么多绫罗做什么用?不如给些笺纸,我书既成还怕以后写不出来么?这些帖子送与你便了。” 安庆宗大喜过望,对着张旭千恩万谢,命李珠儿小心将这一摞书帖收起来,四周围着的人看着眼都直了,这可是无价之宝,莫说张旭说赠予他了,就是真收了一千匹缭绫也是赚了。张旭虽说自己还能写,只是他号称张癫,酒醉后做书往往有神来之笔,酒醒后再写却是不可重得了。 江朔心想,这安庆宗倒是和他胞弟安庆绪完全不一样,他此前一直围着李龟年、张旭转,还道他有什么阴谋,现在看来只是雅好书乐,有意要和乐圣、草圣亲近罢了,如他的目的是拉拢朝臣就应该讨好韦坚这样的亲贵才是,李龟年、张旭名声虽盛,但并非王公重臣,拉拢他们对安禄山造反可没什么助益。 张旭却道:“昔张癫观担负争道而得其形,又观公孙大娘舞剑而得其韵,今日溯之助旭内观而得其气,形、韵、气三者皆得,旭之书可谓得道成圣矣……” 众人闻言一齐称贺,更有几人手舞足蹈跳起贺舞来,再看张旭却向后一仰,躺倒在榻上,立时传出鼾声。他今日本已饮了很多酒,方才挥毫泼墨更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所耗不亚于武林高手大战一场,此刻他三十年来的心愿得偿,志得意满之际,便觉乏累,竟自倒头睡去。 李龟年哈哈大笑道:“好个张癫,说睡就睡。” 公孙大娘也笑道:“快上汤点,给张长史醒醒酒。”此时燕饮已近尾声,侍女们又奉上“生进鸭花汤饼”和“蟾儿羹”一素一荤两味汤点。 说话间张旭已经鼾声如雷了,江朔也看的有趣,只觉结识了张旭这样的慷慨狂逸之士,实是快慰。他忽然想到湘儿见了张旭这个样子定也觉得好笑,他回头去找湘儿,却不见她人,再看谢延昌、卢玉铉二人也不在座上。 江朔只道是湘儿嫌燕饮吵闹,到别处去玩了,但他在楼上仔细训了一遍,三人确实不在,又下楼看,院子里有人正在秉烛夜游,吟诗作对,此等风雅之地自然没有湘儿,江朔心中有些焦急了,展开穿星步身法逐屋寻找,他来去如风,屋内人往往尚未察觉有人进门他便已摔门出去了,各间屋子内有人欢歌宴饮,有人狎妓作乐,只是没有湘儿,不消片刻江朔将云韶院内里里外外、角角落落寻了个遍,却哪有湘儿三人的踪迹? 第96章,魔教令牌 江朔遍寻不着,只得又回到楼上,李龟年见他神色焦急,忙问道:“江小友,出了什么事?” 江朔急道:“和我一起来的伴当都不见了。” 公孙大娘道:“我记得你是和韦相公一起来的,是否韦相公对几位弟兄另有差派?” 众人再寻韦坚,才发现不知何时韦坚也不见了。 这下连公孙大娘也着急了,韦坚是当朝三品大员,若真在左教坊出了什么闪失,她可吃罪不起,公孙大娘唤一个女弟子道:“十二娘,你快招呼众弟子一起寻一下韦相公漕帮的诸位兄,你自去问一下两道门的小厮,有没有见过这几位进出教坊?” 江朔急道还:“有个十五岁的女孩……” 那弟子叫李十二娘,唱个喏出去了,不一会跑回来对公孙大娘道:“院子里各处都找了,不见这几位,守门的小厮也说没见着韦相公,车马场上韦相公和漕帮诸位把头的坐骑也都具在。” 这下公孙大娘也紧张起来了,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太平盛世朗朗乾坤,还真有强人混进了神都作乱不成?” 江朔道:“韦相公虽是文士,但谢、卢二位都是高手,就是湘儿轻功也好的很,哪怕遇到强敌也尽可以支撑一时,不可能一点声响也没有,就此被掳去。” 安庆宗上前道:“江少主,贵帮几位把头都是老江湖,就算骤遇强敌,应该也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不妨仔细找一下吧。” 江朔见安庆宗,突然想到燕军曾阴谋搅乱江湖盟,自己又听到燕军和大食密谋倾覆大唐,燕军想要对付自己和漕帮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怒目瞪视安庆宗道:“你到来做好人,怕不就是你们燕军搞的鬼。” 安庆宗忙摇手道:“江少主,你怎会这样想?今晚我和珠儿一直在宴席上从未离开啊……” 江朔道:“两年前你弟弟安庆绪就想掳了我去北地,现在来掳韦相公和湘儿也不足为怪,至于你从未离开宴席,燕军麾下高手众多,还需要安公子自己动手么?” 李珠儿怒道:“大公子敬你称你一声少主,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颐指气役起来啦?你有什么证据?却来这里平白诬赖人?!” 江朔被她一顿抢白,不禁气结,却也不肯退让,道:“我确是没有证据,但除了燕军,我在雒阳并无仇家……” 李珠儿闻言正要发作,安庆宗却阻住她,对江朔道:“无怪少主怀疑,我阿爷、二弟这些年所作所为确实有很多不是之处,尹先生与少主的过节,庆宗也有耳闻,只是我是我,二弟是二弟,庆宗可以指天为誓,绝对没有做不利于韦相公和漕帮众把头的事。” 李龟年也劝道:“韦相公是治水名臣,与安中丞并无罅隙,安大公子更无理由掳了他去啊……” 这时李十二娘忽然惊呼道:“这是什么?” 众人走过去看,原来在卢玉铉坐过榻前的案子上有一个火焰形的令牌,此前江朔没有发现是因为这个令牌完美的嵌入了桌面内,江朔以为是案上的图案,但李十二娘熟悉楼内家具,知道这图案并非桌上原有的。 江朔疑惑道:“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安庆宗却认得,对江朔道:“此乃摩尼教的令牌,摩尼教行事之后往往留下此牌,不过这令牌深深嵌入桌面,来人功夫甚是了得,怕不是慕阇就是拂多诞,江少主可是得罪了魔教?” 江朔吃了一惊,立刻想到那日黑船上的摩尼教大慕阇多乙亥阿波,怒道:“燕军与摩尼教早有勾结,那日被我撞破,大公子还在这里装什么傻?” 安庆宗叉手道:“胞弟与少主你的恩怨我实不知,我和乃父乃弟不是一路人,韦相公和漕帮诸位大侠绝非庆宗安排人掳去的。” 李龟年也道:“韦坚与安太仆并无龃龉,且同在京城为官,一旦事漏如何自处?我看安太仆无论如何不会将韦相公掳去的。”安庆宗官拜检校太仆卿,因此李龟年称他为安太仆。 江朔究竟年纪轻,没有太多江湖阅历,原来还可以请教卢玉铉这样的智囊军师,现在漕帮诸位老江湖都不在身边,他无人可问,见安庆宗一脸真诚,一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安庆宗。 李龟年却道:“摩尼教早已被圣人下敕严加禁断,只道早已被逐出中原,不想竟然还在暗地里活动,安太仆,听你前面所言,似乎知道这摩尼教的底细,你是否知道他们可能把韦相公诸人掳去了哪里呢?龟年报于千牛卫让他们去去搜找。” 安庆宗问李珠儿道:“珠儿,你可知道摩尼教的人在哪里?快说与大家知晓。” 李珠儿道:“我不说,这江少主对公子无礼,我们又何须助他?” 江朔听李珠儿说“不说”,而非“不知”,知道她定然知道底细,忙叉手道:“安太仆、珠儿姑娘,是我莽撞了,还请原谅,珠儿姑娘你若知道他们在哪里,还望不吝赐教。” 李珠儿转过身去道:“不敢当,我若说了,难保江少主不会说是我们早已勾结好了。” 安庆宗温言劝道:“好珠儿,你就不要为难溯之了,现在形势紧急救人要紧,快告诉他吧。” 李珠儿道:“好吧,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他们在那边,不要到时候寻不着人,又来编排我们的不是。” 江朔忙道不敢。李珠儿这才道:“摩尼教总坛在中昆仑。” 江朔惊道:“昆仑距此三四千里,特也的远了,莫非魔教之人真会缩地之法?” 李珠儿嗤道:“中昆仑可不在昆仑山,就在河水北岸的王屋山。” 江朔奇道:“王屋山怎么也叫昆仑?” 李珠儿摇头道:“那我可不知道,我只知摩尼教和二公子的人传递消息,都是以中昆仑称呼王屋山。”她瞥了一眼江朔道:“你可不要误会,我原是安中丞的近侍,因此知道这些事,后来安中丞让我随着大公子才来的二京,摩尼教只与二公子勾连,他们做些什么我可不知道。” 安庆宗道:“珠儿你可知他们具体在王屋山何处?这王屋山这样大,溯之怎么找的到?” 李珠儿道:“我原想说不知,但不敢欺瞒大公子,我曾无意间听到安中丞与二公子交谈,才知摩尼总坛在王屋山的一座佛寺内,只是到底是哪座佛寺我可就不知道了。” 李龟娘道:“王屋山是道家第一洞天福地,道观倒是多的很,可从未听说过有释家寺庙啊。” 公孙大娘道:“龟年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王屋山啊还真有个寺庙,是北魏时建的,在王屋山最东麓的盘谷口,叫盘谷寺,整个王屋山只此一个佛寺,王屋山道教兴盛,盘谷寺香火自然不旺,开元年间就已被废弃了,不过却没听说魔教盘踞其中。” 李珠儿道:“摩尼教是钦定的邪教,自然不敢大张旗鼓,想来是以佛寺做遮掩。” 江朔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那盘谷寺一探究竟。” 李龟年道:“现在早已宵禁了,坊内虽可掌灯,欢歌燕舞亦无所禁,但却无法出入坊门。” 江朔道:“这却无妨。”说着就要往外走,安庆宗道:“慢来,慢来,江少主初到雒阳,可知如何去王屋山。” 江朔心道不错,自己初到雒阳,别说去王屋山,就是这雒阳城如此广大,只怕也走不出去。安庆宗见他踟蹰,道:“不如让珠儿陪你去吧,珠儿随我多次到过王屋山访道,可以给你做个伴当。” 李珠儿气道:“大公子,人家只当你是坏人,咱们又何必去贴他的冷脸?” 安庆宗道:“珠儿,我是安禄山长子,江少主对我们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但今日之事兹事体大,你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李珠儿道:“就怕他当我是坏人,不肯与我同去。” 江朔心道就算你有什么阴谋,我又有何惧?当下叉手道:“是江朔错了,还请珠儿姊姊领路。” 李珠儿还待要数落江朔,安庆宗暗中捏了一下李珠儿的手,李珠儿这才道:“好,走吧。”她问明公孙大娘盘谷寺的所在,她本去过王屋山多次,大娘一说,李珠儿便知如何前往了,她步出楼外,站在二楼回廊上,转头对江朔道:“少主请吧。”李珠儿生的胡人面目,更兼神色冰冷,站在回廊上,在外面清冷月光和楼内和暖的烛火相互映照下倒是别有一番风致,明艳不可方物,江朔看了不禁面色微微一红,忙低头叉手称是。 李龟年却惊道:“此刻可打不开坊门。” 却见李珠儿已飞身跃到楼外,几个起落已上了院墙,回头仍是冷着脸对江朔道:“小心跟紧了,我可不会等你。”说着飘身下了围墙。 江朔闻言足下一蹬,也跟着飞出楼外,逐着李珠儿下去了,两人行如鬼魅,直惊得李龟年和公孙大娘面面相觑。 第97章,孟津浮桥 江朔出了内院,到车马场上,心想谢、卢二人都被悄无声息的掳去,这次的对头只怕不是善与的,他跑到老马身边取了七星宝剑,再看李珠儿已上了外院墙,急忙提气急纵追了上去。 江朔本想以自己的轻功追上李珠儿不在话下,岂知李珠儿脚下如飞,一时间竟然不得追近,江朔发力疾奔,随着李珠儿在坊内左穿右绕,江朔心道来时却不见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正自琢磨时忽见眼前一道高墙,见李珠儿跃过墙头,江朔紧跟着跃起,飞过墙头下落之际才发现外面是一道水沟,原来已翻出了坊墙。 这水沟是雒阳城坊排污之所,浊臭不堪,江朔知是李珠儿故意作弄自己,他反手以剑鞘一点背后的坊墙,借力横着飞出,落在了建春门大街路面上,他正要四处寻找李珠儿的踪迹,却突然被人一抓腕子,原来是李珠儿越过院墙直接落在了路边的大柳树上,她跳下来携着江朔重新跃上柳树,江朔急着要去寻找湘儿众人,刚想问李珠儿为何伏在柳树上不走了,忽听马蹄声响,一支骑马飞驰而过,原来是巡夜的千牛卫,江朔这才知道李珠儿熟悉雒阳城防,带他避开了巡夜的官兵,以江朔的功力要发现巡防马队本非难事,但他此刻关心则乱,有点乱了方寸,心中暗道惭愧,当即收敛心神不敢再莽撞行事了。 待马队走远,两人下了树,江朔问李珠儿:“珠儿姊姊怎么走?” 李珠儿指了指对面的坊墙,江朔知她的意思,此刻街上灯火皆熄,但遥望坊墙内的高楼却依然灯火崔灿,四处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这宵禁制度只禁了街道,却不禁坊内的欢愉,如在大街上行走,千牛卫骑队往来不绝,两人要尽数避开也是麻烦事,但如穿坊而过,由于坊内不禁灯烛,居民可在坊内行动自由,反倒安全。 两人进入明义坊对面的教义坊,又横穿过观德坊,看准时机穿过天街,向东连续穿过修文、修业、恭安三坊,又转而北上穿过劝善、惠训二坊,到了洛水南岸。 江朔问道:“珠儿姊姊,我们为何不直接出城?虽然绕远,但不用躲避巡街禁军不是更快些么?” 李珠儿哼了一声道:“城外无桥,你怎么渡过洛水?” 江朔左右张望,见东西都有浮桥,一座是天街尽头的天津桥,一座连接南北城的新中桥,眼前却无桥,问道:“那我们往哪边桥走?” 李珠儿道:“哪边都不走,桥上有千牛卫值守,你无鱼符怎能过桥?” 江朔奇道:“那怎么办?” 李珠儿道:“就在此处渡水。” 江朔心道原来还是要泅渡,难道此处洛水特别浅么?他刚想除去鞋袜,却见李珠儿并未下水,而是纵身一跃向洛水跳去,他大吃一惊,这洛水宽阔,任谁都无法一跃而过,果见见李珠儿只跃出两丈远,但她竟然足尖在水面一点,径自在水面上踏浪而行向对面疾跑而去,江朔自然也会水上垫步踏水之法,只是水面不比平地,踏水之后再纵跃总是要低些、近些,行的稍远还是要落入水中,就和打水漂一样,过个几丈宽的小河尚可,这洛水宽逾百步,靠点水却是无论如何过不去的。 李珠儿在水面一点也不跃起,在水面上一路前行毫无下坠之态,仍是身姿矫健,疾行如飞。江朔便知这水里必有垫脚之物,他循着李珠儿的路径也向河中跃去,飞临水面这才看清原来水中露出一截石头垒的桥墩,年深日久石头在水中泡着长满了水苔,一片乌沉沉的墨绿色,夜间看来和水色无异,因此在岸上看不出来。 再看桥墩两侧扣了大铁环,一串长长的铁链浸入水中,原来李珠儿就是踩着这水中铁链过河的,江朔既明其理,踏铁链前行对他就不算难事了,他循着李珠儿踏出的水线纵跃前行,顺着水中铁链行了百余步,又有一处石墩,距离北岸已只有两丈距离了,两人一前一后跃上了南岸。 江朔奇道:“这洛水中怎么会有铁链?要说是桥,寻常百姓如何能过得去?” 李珠儿道:“此处原也有一座浮桥,名‘利涉桥’,是取《易经》利涉大川之意,然而估计这名字犯了谶纬之忌,此桥经常被洛水冲垮,重修了几次就不再修了,只是桥墩和铁链仍在,在洛水中铁索横江,日间有兵丁把守,只让有鱼符的官船溯流而上,民船却到不得天津桥,夜间却无人看守,正好做了我们渡河之桥。” 江朔心想幸好有珠儿带路,否则自己如何能知道有这么一处渡水之处? 李珠儿却不多言,飞身又跃入了北城的承福坊,北城规模比南城小的多,李珠儿带着江朔连穿五坊便到了城墙边,自然不能走城门楼,二人到了徽安门和安喜门之间城墙脚下,雒阳城墙高大,足有两丈高,却也难不住李珠儿和江朔二人,二人伏在墙上听了听动静,待墙上巡城卫士走远了,便施展手段攀上城墙。 以江朔之能本可一跃上城,但他见李珠儿施展壁虎游墙功向上攀爬,知她尚无法纵跃这么高,江朔不愿炫技,便也随着李珠儿一齐爬上城墙,二人翻上城墙又依样施为,攀下另一侧城墙,下得城来可就是一片开阔地了,两人展开身法向北疾驰了四十里,就到了河水边的孟津。 大唐国力雄厚,市贾昌盛,往来河水的商旅行人众多,因此在河上架了三座浮桥,分别为河东郡蒲州的蒲津桥,陕州的大阳桥和河阳孟津的河阳桥,这河阳桥又称孟津桥,孟津本是古渡口,此地河水较别处为缓,因此搭建了浮桥供人渡河。 浮桥上亦有人值守,李珠儿上前拿出一枚鱼符,对守桥卫士道:“太仆寺办事。”安庆宗官拜太仆卿,是从三品的高官,指掌掌舆马畜牧之事,因此差人出京办事也不足为怪,卫士勘验了鱼符,便放二人上了浮桥。 江朔见那浮桥桥长逾百丈、宽二丈,可双向通行马车。桥上铺木板,桥下以舟载之,更以儿臂粗的铁链串在一起,这铁链比之洛水上利涉桥的铁链可是粗大多了。为了拉住铁链,在两岸各铸了四尊铁牛,铁牛作趴伏之态,看起来甚是沉稳,每只铁牛边还有铸有一铁人作驱策之状,铁链缠绕在铁牛身上,每只铁牛系住两股,共是八股铁链牢牢地维系住了浮桥。 李珠儿见江朔看着铁牛出神,道:“其下熔铁为山,牛下有铁柱连腹,入地丈馀,因此才能维系住浮桥不被河水冲垮。” 江朔道:“原来如此。”又问道“珠儿姊姊原来你有鱼符啊,怎还带着我在雒阳城里钻了半天?” 李珠儿一瞪他道:“雒阳城城防严厉,无有文书只有鱼符如何混的过去?你道都似这守桥的一般好说话?” 江朔见李珠儿发怒,连忙告罪,李珠儿也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踏上浮桥自顾着向对岸去了。 两人又向正北行了约莫八十里,见平原已尽,眼前是一片连绵的山岭,此处山岭不似南方的山,江南山地都是缓慢抬升,舒缓有情,而这河北的山岭却是万仞绝壁平地拔起,如同一道屏障般矗立在平原尽头。 在山岭与平原的交接处有一隘口,李珠儿向前一指道:“此口名盘谷口,盘谷寺便在隘口东侧的山岗上。这盘谷寺北枕太行,西接王屋,到也算得形胜之地。” 二人走近了看,这盘谷寺建在一处板塬台地之上,只有一条小径通向山门,寺庙山墙下便是几十丈高的绝壁悬崖,随着板塬逐次升高,庙宇分别建在三层台地之上,虽然范围不大,但远看三层大殿均清晰可见,互相叠加,颇有雄浑气势,若非外墙刷着黄色,直不似个寺庙,到像是个屯兵的堡垒。 李珠儿道:“盘谷寺建于北魏,北魏皇帝笃信佛教,兴建了大量佛寺,以至国库空虚,除了寺庙什么都没钱修,地方官就动脑筋把府衙、粮库、府卫都当作寺庙兴建,这盘谷寺应该就是兼有屯驻军队之用的,所以才建在这种地方。 江朔点点头道:“从外面看到像就是个寺庙,不知道内里如何。” 李珠儿道:“是与不是,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朔问:“珠儿姊姊你不去么?” 李珠儿啐道:“哪个是你姊姊?这是你漕帮自家的事,我去做甚?大公子命我带你过来,我不敢违命,只是他可没让我陪你进去,若是二公子的人在里面,见了我岂不是要对大公子不利?” 江朔心道那也不错,向李珠儿叉手道:“多谢珠儿姊姊相助,我去也。” 李珠儿站在哪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江朔便自奔向盘谷寺,他自然不敢走道路,到了绝壁之下,这山岩可难不倒他,江朔向上一跃,在崖壁上寻着细小的凸起攀缘而上,真是捷如猿猴,不消片刻就上了绝壁,他贴在寺庙围墙之上,施展玉诀神功感知寺内动静,只觉庙内确有许多呼吸低缓深重之人,看来里面会家子不在少数,又听到院内有人往来走动,知是巡夜之人,这巡夜人甚多,自然不可能是寻常寺庙了。 再仔细辨声,发现最高处的大殿内有人语声,于是江朔施展壁虎游墙之术从山墙外攀爬到最上面一层,提气一纵,上了大殿屋顶,轻轻掀开一片瓦片,向内观瞧。 第98章,圣火生烟 只见大殿中原来的佛像已经被拆毁了,须弥座上放着一个大铜盆,里面也不知放的什么油脂,正在熊熊燃烧。 殿内站了高矮胖瘦各色人等,都穿着白色长袍,唯一的区别就是头上戴着的帽子的高低,居中戴着最高帽子的是一高大的番僧,正是那日黑船上见到的大慕闍多乙亥阿波。 再看大殿火盆前几人委顿在地上,却不是湘儿、卢玉铉、谢延昌三人是谁?再看三人身边一个蒲团上闭目盘腿坐着一人,却是韦坚。三人身上没有绳索束缚却无还手之力,想来摩尼教用什么毒药将三人药倒了掳来,而韦坚没有武功,因此摩尼教只抓了他来却未对他用药。 阿波抓起一把五彩粉末向火盆内一投,只见盆里骤然腾起一片蓝色的火焰,火苗窜的极高,几乎舔到房梁,不过只此一瞬,火盆又复归平静,只是火中赤黄青靛变换不定,更闻到一股奇香淡淡的弥漫开来。 韦坚掸了掸袍子上的尘土,对阿波道:“尊驾是谁?这么大费周章将我们掳来此地,意欲何为?” 阿波笑道:“此处乃中昆仑摩尼总坛,韦相公不识得么?” 独孤湘虽然浑身无力趴在地上,却仍然好奇心不减,问道:“我说你这番僧会缩地之法么?这才一个多时辰,就将我们从雒阳捉到西域昆仑山啦?吹得好大气。” 她出言如此不敬,立刻引起了众多教徒的不满,喊道:“不得对大慕阇无礼,当称尊首!” 韦坚道:“湘儿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中昆仑并非西域昆仑山,而是河北王屋山。” 独孤湘道:“韦相公你可不要诓我,我虽然读书不多,《山海经》还是看过的,《大荒西经》说昆仑在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这可不就是在西域么,中原哪有沙漠?” 韦坚道:“《山海经》古之语怪之祖,如何能信?西周《道经》有云‘中岳昆仑’,汉之《河图括地象图》也说‘地中央曰昆仑’。可见昆仑在中原海内,而古之雒邑今之雒阳,乃天下之中,可见中昆仑应在雒阳附近。” 独孤湘道:“不对啊,《穆天子传》不是说周穆王从雒邑出发,行了三万多里才到昆仑,见了西王母么?” 韦坚笑道;“湘儿你杂书倒是看得不少,汉代张骞始通西域,正是他同汉武帝讲昆仑山在西域于阗,周天子时西巡如何能到得了三万里外的于阗?且书中记载周天子西巡先从雒邑渡过河水北上,如去西域为何不走关中?却要去北边山里绕一个大圈子?” 独孤湘恍然大悟道:“韦相公真是博学,看来这王屋山真的是中昆仑……” 阿波见他二人虽然被俘,却若无其事在这里谈今论古的聊闲天,不禁冲冲大怒,道:“韦相公真是好兴致啊,什么时候了还在诲人不倦!” 韦坚处变不惊,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坚又有何惧哉?” 阿波又转向独孤湘道:“小女子,你也不怕死么?” 独孤湘却仰望房梁故作慷慨之状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却对着屋顶挤眉弄眼,原来她先前仰躺着,别人都没见着,她却已见到屋面是有人揭开瓦片,料想是江朔寻来了,这才有恃无恐,和阿波吹起大气来。 谢延昌却不明其理,赞道:“湘儿小娘子好样的,有骨气!”转而向阿波骂道:“妖僧,若非你施展妖法,我等岂能轻易被你俘获,有本事你给爷爷解了这毒,我们堂堂正正地对决,看看谁是好汉谁是孬种!” 阿波笑道:“你们唐人说我摩尼教是‘吃菜事魔’,我教尊奉明尊乃光明使者,却被诬为魔教,对付你们唐人又何须什么堂堂正正的手段?” 独孤湘奇道:“吃菜为什么是魔教呀?我看庙里和尚也把斋茹素,怎没人说他们是邪教?” 卢玉铉道:“湘儿妹子你不知道,‘吃菜事魔’说的不是魔教以素斋事魔,而是他们虽然口里说着吃斋念佛,其实做的却是杀人越货的‘事魔’之举。圣人之所以禁断魔教,也是因为他们伪装成佛教,恐怕百姓难辨真伪为其诳惑,才下诏予以禁断。” 阿波啐道:“胡说,我教何时假充佛教?都是宵小之辈造谣中伤。” 独孤湘奇道:“番……那个,大慕阇,就算你魔教被人冤枉,和我们几个又有什么相干?圣人禁断了你,你自去找圣人晦气啊,把我们掳来做甚?” 韦坚歉然道:“湘儿小娘子,却是我连累了你们,魔教要抓的是我,只因十年前就是我向今上进言,请他下诏禁断魔教的。” 独孤湘道:“韦相公这就是你对不了,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韦坚道:“别教都是劝人向善,魔教教义却尽是善恶交战,还说什么要组成光明大军,在末日之战中战胜黑暗魔王的大军。这不是教民向恶么?如不禁断,天下岂不是暴民四起?” 阿波冷笑道:“多说无益,今日就让你去面见明尊,善恶自知。” 韦坚道:“老夫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们十年前不动手,直到今日才动手?” 却听殿外一人道:“那是因为阿波大慕阇刚到中土,前任慕阇太过软弱,波斯总坛派多乙亥阿波接任大唐慕阇之位,阿波大慕阇定将重振明教声威。” 江朔未见那人,便已知道是谁,果然殿门推开,一个锦衣公子推门入殿,那人生的圆脸无须,一双细目鹰视狼顾,正是安禄山的二公子安庆绪。 江朔见了安庆绪心里突然一紧,尹子奇常伴安庆绪左右,若他带着二何兄弟等一众人结成璇玑阵,江朔自己或许尚能全身,但想要将四人救出去就难如登天了,他正自焦急,忽听身后一人道:“江少主,好久不见。” 江朔闻言大惊,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说话之人正是他最忌惮的尹子奇,尹子奇话到掌到,双掌向他后背拍到,江朔觉察到掌风袭来,再要转身接招已是不及,千钧一发之际,江朔双掌向下一拍,打破屋顶,向殿内坠落。 殿内安庆绪和阿波见江朔落下,各自举掌相迎,江朔在空中双掌拍出,与两人各对了一掌,只听嘭地一声,江朔凌空腾起,稳稳落地,安庆绪和阿波却各自退了两步。 独孤湘喜道:“朔哥,你来了。”韦坚也喜道:“溯之,你怎能找到这里?你带了多少人来?” 江朔不好意思的说:“韦相公,就我一个人……” 正说话间,尹子奇也从屋顶上纵了下来,尹、安、阿波三人各占一角,围成了三角形,将江朔围在垓心。尹子奇道:“江少主真是福大命大,两年不见非但没死还练成了神功,那日洪泽湖上和你对了三掌,内力似已不在尹某之下了。” 江朔叉手道:“那日江朔经验不足,没能救下普罗大德,今日定不能让你们再得逞!” 尹子奇道一声好,错掌刚要上前,阿波却拦住他道:“尹先生,既然在我明尊座前,不如还是由我先来讨教江少主的功夫吧。” 尹子奇那日在船上见过这阿波的功夫,心道这番僧好不自知,看他的内力修为绝非江朔的对手,他既然自己想要出乖弄丑,我又何必劝阻,假江朔之手杀杀他的锐气也好,当即点点头向后退了一步。 阿波却一扬手向火盆内又扔了一把五彩粉末,登时殿中又有一股奇香弥漫开来,阿波嘴唇翕动似在祝祷,却不上来动手,江朔深陷重围,见阿波口里念个不停,不禁焦急,但想在他祝祷之时出手似非君子所谓,卢玉铉却道:“少主,番僧念咒恐怕有古怪,莫由着他念,先将此人拿住再说!” 江朔心道不错,若能以阿波为质,或许还有脱身的可能。想到此处,他道一声“得罪”,挥掌向阿波当胸打到。 阿波举掌相应,二人两掌一合,“嘭”地一声,江朔兀自岿然不动,阿波退了一步却也稳稳站住了。尹子奇心道:那日见阿波与景教普罗法王交手,武功也不是很强,反观江朔与己对了三掌,内力实已是罕缝敌手了,怎地二人交手江朔却只胜得半筹,难道那日阿波还有所保留不成? 江朔也心里奇怪,当即催动内力,挥掌再击,阿波却也不闪不避,举掌和江朔又对了一掌,这一次江朔凝炁于掌全力施为,却不料阿波竟然稳稳接下了他这一掌,脚步都不曾移动。不禁心下骇然,当日在黑船上,尹子奇接他一掌身形都要坠上一坠,这阿波接他第一掌时还退了一步,接这全力击出的第二掌却反似轻松了很多,难道此人深藏不露,此前一直在隐藏实力? 江朔不及细想,长啸一声,双手齐拍,他知阿波定然不会闪避,因此双臂用了十成劲要和阿波在内力上一决高下,阿波果然也双掌平推,和他又对了第三掌,这次非但阿波脚下未动分毫,身子都不曾晃得一晃,江朔却双臂皆震,脚下虚浮无立,竟然向后连退两步,胸口烦闷,“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第99章,神枢显威 尹子奇见阿波竟能将江朔打伤,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但他随即醒悟,携着安庆绪跃出大殿,冷冷地道:“大慕阇用天仙子,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安庆绪闻言笑骂道:“我道大慕阇怎么武功突飞猛进了,原来是得了天仙相助。” 阿波放任尹子奇和安庆绪出殿,却移动脚步,封住殿门,以防江朔出殿,笑道:“我只道安二公子对天仙子熟悉的很,当年安中丞以天仙子酿酒,大宴契丹诸部的事二公子都忘了么?” 原来阿波听出安庆绪在嘲笑他用毒药胜之不武,便以安禄山当年在酒中掺入天仙子宴请契丹诸部,将诸部首领药翻之后,尽数斩首向唐皇邀功之事反唇相讥,魔教和燕军虽说结为同盟,实则貌合神离,由此可见一斑。 尹子奇自视甚高,本不屑此等投毒用药的勾当,但被阿波抓住了安禄山曾经用药的痛脚,也不好发作,他自从怀里拿出解药给安庆绪服用。 阿波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扔给尹子奇道:“二位请服此解药,我教这‘光明盐’,可不是寻常天仙子熬的汁,除天仙子以外,更加入了密陀僧、锡蔺脂、朵梯牙、可铁喇、缩沙蔤、马思答、鸦不芦、番红花、番木鳖、忽鹿麻等十味波斯香料,制成香盐,投入我教圣火之中,可幻化十香五色,只不过么,寻常人吸得多了就会内力全失,浑身筋骨酸软,再高的功夫也不得施展,故而又有名字叫‘十软散’。” 江朔这才知道原来方才阿波投入火中是粉末是“光明盐”,通过烈火焚烧之后产生奇香,练武之人吸入便会武功尽失,故而他方才不与自己直接交手,而是先向盆中投掷粉末,假装祝祷,全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光明盐的毒性发作。江朔只怪自己阅历太浅,卢玉铉一早就发现阿波频频向火盆里投粉末有古怪,自己却还后知后觉。 尹子奇听阿波所言知道厉害,接过解药与安庆绪分食了,他暗自运炁,内息流动无碍,这才放心。阿波见江朔已然着道,也不着急上前抢攻,只是将江朔堵在大殿内,如猫戏鼠般盯着江朔。 江朔只觉气海内空空如也,手脚却不甚酸软,并非全无力气,他知道再要比拼掌上功夫定然不是阿波的对手,于是抽出腰间七星宝剑,剑尖斜指地面,也不主动出击,只等阿波来攻。 阿波心道江朔进殿已经不下一炷香的时间了,按理内力早该消散殆尽了,换作寻常人早已软倒在地,他虽能站立,也只能是强弩之末了,于是呼啸一声,抽出兵器向江朔攻来。 江朔见他的武器是一长柄的铁骨朵,这铁杖颇为沉重,若在平常时,江朔也不惧他,但此刻内力不济,不敢硬接,只能提剑斜指阿波肋下,阿波正高举铁杖砸来,却突然发现手臂正对着江朔的剑尖撞去,虽然江朔这一剑毫无内力,但长剑锋利,不说削金断玉,斩断手臂自不在话下。阿波急忙收招,改下砸为横扫,江朔不敢与他铁杖相交,撤腕沉肘,斜削阿波持杖的手指,阿波又只得撤招…… 阿波将铁杖舞动如飞,追着江朔的剑身猛砸,尽是猛砸猛打的套路,想要和江朔长剑相交,便能以膂力取胜,但江朔此刻虽然使不出内力,手脚却仍灵活自如,他以穿星步的身法避开铁杖,又以神枢剑剑招往阿波腰肋、手指处招呼,逼得阿波每每中途撤招。阿波怒吼连连,此刻他内力虽然远高于江朔,却不得施展,反而被江朔的精妙剑招频频逼退。 阿波越打越是心惊,这“光明盐”专克中原的内家高手,内力越强中毒越深,如韦坚这等无内力之人,只是觉得酸胀乏力却尚能勉强行动,而独孤湘中毒后虽然不能行动但她内力不高还能出声说话,卢玉铉和谢延昌却连说话都难了。阿波那日见过江朔在黑船上和尹子奇交手,知他内力深湛不似个少年,因此阿波虽然早知江朔摸上大殿屋顶,却不点穿,只在圣火中撒光明盐,烟气上撩之际江朔其实已经中毒,只是自己尚不自知,待尹子奇将江朔从屋顶击落,阿波和安庆绪一齐与江朔对了一掌发现他竟然还有内力,因此趁着交谈之际又向火中加了一把光明盐,果然此后和江朔连对三掌,见江朔内力迅速减弱,这才放心抢攻,岂知江朔虽然全无内力,却仍能行动无碍,偏偏江朔剑术又如此精奇,阿波内力虽然大占优势却仍不能取胜。 阿波却不知江朔所练玉诀内功与天下所有内家功夫都不相同,寻常内功修炼都是要令内力汇聚于下丹田气海之中,十软散能令人气海中内力不能聚集,内力一旦断了根本,非但气海空虚,四肢亦如江河断流,故而内功越高之人四肢越是无力。 而玉诀本就是教人将内息散于四肢百骸的功夫,如果练到九重天神功圆满,无需炁聚丹田,自然就不会中毒了,而江朔此刻修炼尚未晋绝顶,气海中有尚存有内力,因此也会中毒乏力,但他玉诀练至七重天已属非凡,中炁已散入四肢百骸,虽然此刻无气海中内力驱策,却仍能行动自如,因此江朔内力虽然受损,却仍能施展穿星步和神枢剑的功夫。 江朔在左教坊燕饮上观公孙大娘舞剑之时助张旭领悟了草书真谛,自己却也悟到了剑术半招之妙,他此刻不想与阿波兵器相交,凡出招都不使全,只使得半招将他逼退,正合了公孙大娘舞剑中的似断实续之意,他此刻出招虽无内力催动,但由于只出半招,速度仍然不慢,每每后发先至,逼得阿波也只能使半招,只是江朔这半招是自己有意为之,如同张旭的草书一般挥洒自如,而阿波却是被江朔剑招迫得只能使半招,说不出的别扭和难受。 阿波的铁杖功夫原是出自回纥骑兵的马上格斗之术,纯靠刚猛劲力外功取胜,招术却不甚奇诡,这铁杖的套路比之中原的禅杖功夫要简单的多,只一十二路,两人又斗了几十个回合,江朔已对阿波的招式变化了然于胸了,这下他连半招都不使全了,往往只出三分招甚至二分招,每一招只使得十之二、三而已,如此一来出招更快,配合穿星步,直如孤蓬自振,惊沙坐飞的张癫草书一般,电光曳动如飞,反将阿波圈住,全不似内力尽失的样子,其实不是他出招变快了,而是和张旭草书一样招式黏连,意在招前。 可怜阿波虽在内力上占尽上风,却全无发力之处,在江朔剑光笼罩之下,杖法十成使不出一成,竟被憋得头上冒汗、气喘吁吁,招式更见散乱起来。 殿内摩尼教教徒见状各拉兵刃,要上来围攻江朔,摩尼教在大唐被认作魔教,教徒少有汉人,多是波斯人、回纥人,他们的兵器多是长刀、骨朵之类的沉重兵器,江朔此刻已经从内力尽失的惊惧中慢慢恢复过来,神枢剑使的更加得心应手,当即也不等众人围上来,自施展穿星步中东青龙的步法,在大殿内快速穿行,以剑尖点刺各人的手腕。 这殿内的摩尼教徒除了大慕阇阿波并无其他高手,被江朔三招两式间就刺中了手腕,兵器当啷落地,一时间大殿内丁零当啷之声不绝,各人的武器都落在地上,腕子上鲜血长流,虽然江朔内力不足,但七星宝剑锋利,轻轻刺中手腕亦令其手腕受伤不轻,武器再也拿捏不住了。 不消片刻,偌大一个大殿,只有阿波一人还持着他的铁骨朵杖子,其他人都失了兵刃。摩尼教众人皆惊,摩尼教内礼拜仪式上爷会往圣火盆内投入光明盐,但教徒平时吃素不食荤,慕阇将可解光明盐的几味草药也拌在里面,常年吃菜自然能减轻光明盐的毒性,只是普通教徒不知,还以为是因为尊奉明尊,因此不会中毒。而入教越早,草药吃的越多,光明盐的中毒反应就越轻,众人又道是早入教的自然修行越好,越得明尊喜爱,自然不会再中毒了。 魔教众人不明其理,见江朔吸入了这么多光明盐,却还行动自如,这是从未有过之事,难道江朔也得明尊庇护,赐他不惧光明盐之能,想到此处,众教徒气势立颓,不敢再捡起武器与江朔交手,不自禁的向后退,都快贴到大店四壁了,阿波大慕阇怒道:“你们在做什么,此人并非摩尼信徒,明尊绝不会庇佑他,定是小畜生会什么妖法才能行动。” 众教徒却只是不敢上前,更有人想光明盐有“十软散”之名,是天仙子与十位西域罕见的香料合炼而成,极是难得,自来解药只有大慕阇持有,这少年绝对不可能有解药,然而他既无解药,又怎么可能在中毒之后仍能活动自如?众人越想越是惊心,有几个年轻定力差的已经膝头一软跪下来了。 第100章,被掳北上 大殿内攻守之势已易,打退魔教众人后,江朔绕着阿波出剑越来越是随心所欲,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法度严谨,此刻便如张旭草书写到最后,招式已无从辨认,自然也无从招架,阿波被逼的连连后退,既惊且怒,急喊道:“尹先生快来助我!” 上次在黑船上阿波不能战胜普罗,就曾喊尹子奇相助,此刻不敌江朔又叫尹子奇帮忙,尹子奇心中好笑,心道这位大慕阇忒也的不济了,道一声:“老夫也来。”跃入殿内,赤手空拳就来夺江朔手中兵刃,江朔长剑正舞到酣处,见尹子奇加入战团,也丝毫不怯,挺剑直刺,尹子奇见江朔长剑晃动,一剑之间似包含三五招的变化,似乎比掌法更为神妙,每次遇到江朔,这少年的功夫便似又涨了几分,若放任不管,早晚必成大患,想到此处,尹子奇杀心立起,出招更见狠辣。 尹子奇的烛龙功是愈慢愈强,此刻他缓缓出掌向江朔逼来,江朔只觉气息一滞,长剑也仿佛突然短了一分,难以企及尹子奇的身子,他连变了十数招,却仍然摆脱不了尹子奇的掌风,反倒是尹子奇的手掌越来越近,几乎搭上了他持剑之手,江朔心里一慌,手上便见凝滞,又拆了几招,终于被尹子奇抓住了腕子,此刻他内力全无,尹子奇指上微一用力,江朔立刻拿捏不住,撒手扔剑。尹子奇右手抓住他腕子,左手食指疾戳,点了江朔身上几处穴,江朔身子一软,坐倒在地。 尹子奇喝道:“绑起来!”他说话自有几分威严,摩尼教徒众不敢违拗,拿来牛筋绳将江朔手脚都捆了,与独孤湘等人扔在一处。 独孤湘道:“朔哥,你神功盖世怎么也失手被擒啦?”她天生乐观,虽然身处险境却仍然谈笑风声。 江朔叹道:“都怪我阅历太浅,若如卢大哥一般,就不会着那番僧阿波的道了。” 卢玉铉道:“惭愧,我之所以方才喊破阿波的投毒,实是因为我等在云韶院时已着了魔教的道。”原来三人此前在云韶院楼上,坐在后面角落,也无人和他们应酬,自顾吃喝,独孤湘从未吃过雒阳这些精细的吃食,卢玉铉给她逐个讲解,三人边吃边说笑,倒也自得其乐,好过江朔在坐在前排却没怎么吃喝。魔教教徒扮作院内小厮,奉上一个撒了光明盐的香炉,三人只道云韶院精细,燕饮时还要添香以增色味,等到发现香炉有毒之际已经来不及了,这阿波虽然比之尹子奇、江朔多有不如,却也可以跻身绝顶高手之列,他偷偷潜入楼内将三人和韦坚一齐掳走,彼时江朔正和张旭、李龟年打得火热,完全没有发现。 谢延昌摇头道:“莫说卢老弟,老谢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栽过这么暴的跟头,实是有负少主厚望。” 江朔道:“两位大哥说的哪里话来,今日就是死了黄泉路上我们四人作伴,说说笑笑,也没什么可怕的。” 谢延昌哈哈笑道:“少主说的不错,你一个少年却如此英雄慷慨,老谢实在是佩服的紧。” 阿波走上来重重踢了他一脚道:“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你等不奉正教,死后也是下黑暗地狱受苦,有甚可喜的?” 卢玉铉却道:“阿波大慕阇,我却有一事不明,安庆绪和尹子奇也不信魔教,那他们死后却下不下地狱呢?”卢玉铉极富机智,拿阿波自己的话给他设套,阿波道:“这个,这个……”他有心说自然是入光明天堂,但他知道二人不信明教,若信口胡言唯恐明尊怪罪,涨红了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 安庆绪却上前道:“大慕阇,卢郎和你开玩笑的,不必当真。”又对卢玉铉一揖道:“卢先生、谢前辈,将你们请来并非是要害你们性命,只是想请你们北上范阳做客。” 谢延昌冷笑道:“老谢活了一把年纪了,却从未见过这样请人做客的。” 安庆绪赔笑道:“各位与我燕军有些误会,怕请之不来只得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卢玉铉道:“安公子不必惺惺作态,你有什么阴谋阳谋直管讲来。” 安庆绪道:“确实有些小事想请几位把头相助,天下漕运名义上是度支使和转运司衙门所辖,其实全赖四大帮会七十二堂口才能每年向关中转运这么多钱粮盐铁,然而漕运船工却仍然一贫如洗,艰难度日,庆绪实在是为各帮兄弟不值。” 卢玉铉笑道:“嗯……确是不值,那么二公子意欲何为呢?” 安庆绪道:“这种差事不做也罢,不如弃舟登岸,自为山林逍遥之主,岂不美哉?” 卢玉铉故作吃惊道:“这岂不是叫我等造反?我漕帮多是黎首小民,却为何好好的太平饭不吃,非要吃这断头饭呢?” 安庆绪道:“各位具是独霸一方的豪杰,还怕区区府兵么?” 卢玉铉道:“然而我漕帮帮众不下十万,不为朝廷效力,这么多人要张口吃饭,却如之奈何呢?” 安庆绪笑:“安中丞说了,各位把头和堂主的损失,由我燕军一体补偿。” 卢玉铉嘿嘿冷笑道:“听说圣人每年对安中丞所赐颇丰,原来安中丞想用圣人的财帛来造圣人的反啊?真是好盘算。” 安庆绪已知卢玉铉故意羞辱,冷笑道:“卢把头不愿也不妨事,只请你北上到范阳城住个十年八年的,我们一定好好招待,绝不怠慢。” 谢延昌怒道:“漕帮都是忠君爱国的热血男儿,就算将我等扣押,也难令漕帮上下就范。” 安庆绪道:“这可未必,天下绿林既有谢老英雄这样的死脑筋,也有程昂这样的识时务之人。老英雄在范阳做客,忠于前辈的帮众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不那么执拗之人么,却可以替诸位代行把头之责。” 谢、卢二人知道这分化瓦解之计确实厉害,漕帮帮众数以十万计,难免鱼龙混杂,又怎能保证下面的堂主各个都是忠义之士?两人索性沉默,来个闭口不言。 正在此时,忽然又有人跃入殿中,将一个捆成粽子一样的人扔在地上,却是萧大有,他嘴里塞了破布兀自乌里乌涂不知在说些什么,再看抓他进来之人生得身高七尺挂零,环眼戟须,正是程昂,程昂上前扯下萧大有嘴里的布团,萧大有立刻破口大骂,将程昂的祖宗八代逐一问候一遍,程昂也不着恼,笑嘻嘻的由他骂了一会子,上去劈手“啪啪”两个耳刮子,萧大有两颊立刻高高肿了起来,他兀自骂声不绝,阿波捏住他下巴脱掉下颚,灌下一碗黑色汤药,萧大有登时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江朔急道:“你将他药死了?” 阿波坏笑道:“江少主不用急,此乃掺了光明盐的汤药,喝下去只是让他安静片刻,顺便去了他的内力。”又对卢玉铉道:“我看漕帮内只有卢先生是明白人,这光明盐又名十软散,除了有十味香料调制以外,更有一条,就是十日内服用解药内力尚可恢复,若超过十日,可就只能做一辈子的废人啦。卢先生还请三思,劝劝大家。” 卢玉铉却只是冷笑,并不答复。 尹子奇道:“江溯之能找到这里来,只怕还有后援,我们连夜北上吧,免得横生枝节。” 阿波道:“那韦坚呢?鄙教与此贼仇深似海,请许将此贼留给鄙教,阿波要将他投入圣火献祭明尊。” 安庆绪冷笑道:“我们此行请的是漕帮江少主及各位把头,韦相公就听凭大慕阇处理咯。”安庆绪此行掳了漕帮众人去范阳就是想要破坏运河漕运,动摇大唐经济根基,韦坚主管二京水陆转运,颇有人望,如将他除去也能搅乱漕运,又顺便卖了摩尼教的人情,对安庆绪而言是何乐不为之事,因此将韦坚留给阿波自行处置。 阿波道一声好,命手下教徒将众人一个个捆了叉出去,装上马车。江朔见这马车好生奇怪,只用一匹马拉车,车轮极大,辐辏较一般车轮密的多,车厢却狭窄,宽度仅将将够两人并排而坐,但此刻他一人坐在里面倒也不觉得拥挤,车上盖着有木棚,四面用厚毡帛盖了个严严实实,毡子上绣有锦绣图案,看起来虽简不陋,再看赶车人却是老相识了,正是二何兄弟带着的一众手下,这些人都穿了汉服,身着白色半袖罩袍,都是车把式的打扮,却都戴了硬胎的漆纱幞头,显得不伦不类,想必这些人都是奚人,戴着这种幞头以遮掩自己的髡发。 安庆绪先自上了何万岁所驾之车,对阿波道:“我们走后,贵教总坛也要转移,以免漕帮还有人接应。” 阿波哈哈大笑道:“二公子真道此处是鄙教总坛?明尊圣火长燃之处却在别个隐秘之处,我们处置了韦贼,便烧了这盘谷寺,来个死无对证。” 安庆绪笑道:“却是小侄多虑了,大慕阇就此告辞。” 第101章,奚车山行 江朔被关在车厢内,目不能视物,不一会儿听到车马粼粼之声,知道是向北方行进了,感觉车身倾斜渐行渐高,显然是进山了。 山路狭窄崎岖,一般马车无法通行,但这马车轮辐坚固,车身窄小,却能在山路上行进如履平地,不知车轸用了什么特殊构造,马车虽然行在山路上,坐在里面却不觉颠簸。 江朔突然想到,这车想必就是“奚车”了,在习习山庄时曾听南霁云说过,奚人善于制车,奚车虽然不大,但既轻巧又坚固,仅需一匹马就能拉动,可日行三百里,翻山越岭亦如履平地。 这奚车虽然舒服,江朔坐在里面却不觉得享受,心想须得想法子逃出去,再设法救人。他暗暗运炁,发现气海中仍然是空空如也,看来这光明盐确实厉害,再想看看被尹子奇封住的穴道如何,却发现若不是被牛筋绳捆住了手脚,四肢并非不能活动。 江朔心中疑惑,那尹子奇内力如此高深,自己又失了内力,被他连点了这么多处大穴,才这一时三刻怎会穴道自解?他却不知,其实自己练了玉诀神功,内息运转已经无需循行经脉,被尹子奇点了穴道,虽然一时闭气无法行动,但散布于四肢百骸中的炁自行寻找出路,又复通畅无碍,自从他玉诀内力攀上七重天之后,其实世上已经无人能闭住他的穴道了。 江朔既然可以活动手脚,想要挣脱牛筋绳就非难事了,牛筋绳具有弹性,牢牢扎住手脚之后,牢牢嵌入肉里,即使会缩骨之法也无法挣脱。但江朔腰间蹀躞带上却挂着一把哕厥,哕厥是专门用来解死结的工具,形似一把弯弯的扁锥,船民最善打各种绳结,萧大有一路上闲来无事教了江朔许多打结解结之法,只需一把小小的哕厥,任你打了多少个死结都能解开。 由于摩尼教众人眼见江朔被尹子奇点了穴道,因此只把江朔一捆了事,并未仔细搜身,也没有发现他身上系着哕厥,江朔用被反绑的双手摸索到腰后蹀躞带上的哕厥,以萧大有所传授的手法,一插一挑,便解开了手上的绳结。又如法解开了脚上系着的牛筋绳,活动了一下手脚,不一会儿就行动无碍了。他偷偷掀起毡子的一角,见前面赶车的正是何千年,而七星宝剑就随手挂在车轼上,江朔瞅准机会掀开毡子,一把抽出七星宝剑,他本可以一剑要了何千年的性命,但心想背后偷袭已非君子所为,又怎能伤他性命,因此只是将剑架在何千年的脖子上,道:“停车!” 不想何千年甚是悍勇,虽然剑刃加颈却不肯就范,大叫一声反手就抓,这一下大大出乎江朔的意料之外,他本不想取何千年性命,因此何千年反抗之时他也没有挥剑就斩,一愣神的功夫何千年已抓住了他的腕子,要是在寻常时候,两人内力相差太大,就算被何千年抓住腕子,江朔也尽可以内力将他弹开,但此刻江朔内力尽失,他玉诀心法尚未修行圆满,中了十软散之后比之常人,只是手脚能活动这一项好处,却无法运用内力,因此被何千年牢牢抓住了腕子,挣脱不得。 江朔伸出左手疾点何千年腕子上神门穴,想迫他放手,只是他这一点没有丝毫内力,如何闭得住何千年的穴道?何千年非但不撒手,反而转过身来,伸左手嘭地一下又抓住了江朔的左手,二人双手交叉纠缠在一起,江朔固然挣脱不开,而他手上玉诀神功也使得功何千年拿不住他穴道,此刻拉车之马无人控辔,但山路狭窄只此一途,那马又久走山路,虽然无人驾驭,仍然自顾向前奔跑,遇坡则上,遇弯则转,倒也有惊无险。 各车在山路上距离甚远,黑暗中前后马车并未发现何千年车上的异样,这何千年虽然悍勇,脑筋却不甚灵活,此刻他应该大声呼唤前后同伴前来相助,他却只是蒙头使劲卡住江朔两腕的穴道,偏偏江朔看来内力尽失,被拿住穴道却又浑如不觉,何千年如何想得明白此中的道理,只觉得又惊又惧,只顾咬紧牙关手上运劲,却忘了出声呼救。 如此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马车前面却出现了岔路,燕军要去范阳,应该转上右侧岔路,但此刻拉车之马车无人驾驭,却不知转向,顺着左侧道路直跑下去,这下后面的马车就看出不对来了,为防各人互相救援,押运的车队将被抓各人隔开,何千年所御马车前后都是押解之人所乘,在他们身后马车里的正是尹子奇,他见关押江朔的马匹跑上岔路,忙指挥后车御手驾车去追。 江朔听后面尹子奇高声喊喝,知道已经被发现了,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况,绝对不是尹子奇额对手,不禁大急,拼命想挣脱何千年的双手,但何千年听到尹子奇所乘马车加速追来,颇感振奋,抓的愈加紧了。 中原以外的胡番之人均不习内功,但并非没有内力,比如魔教大慕阇阿波就是靠的勤练外功而内力自生,但尹子奇、何千年这北溟一派却与众不同,北溟子虽是塞北胡人,却自悟了内力修习之法,因此何千年抓住江朔的腕子也使上了本门的内力,江朔感到对方指掌间内力充盈,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在习习山庄误将罡炁注入荀媪体内之事,心道我何不借何千年的内力一用? 他当即不再勉强运炁反抗,而是放空自己右手神门、劳宫、鱼际诸穴,任由何千年的内力涌入,寻常人被对方内力侵入,必然经脉受损,伤及脏腑,而江朔所练玉诀神功可以跨脉跳穴,何千年内力入体立时为他所用,在体内迅速流转,注入左手指尖少泽、商阳二穴,他左手指尖本搭在何千年右手腕子上,此刻借了何千年自己内力一冲,立刻闭住了何千年右手的穴道,何千年右手一松,江朔手上的宝剑立刻向前一递,这七星宝剑乃是汉末神兵,尚未及颈,何千年已觉喉下一凉,他虽悍勇却也不傻,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双手向外猛推,同时向后急仰避开了江朔这一剑,但用力过猛,一下子栽下马车,何千年究竟是御车高手,摔下车来立刻抱头连滚,先避开了己车的车轮,又避开了后面尹子奇所乘马车的马蹄践踏,却收势不及撞在山崖上,直疼的哇哇乱叫,但好歹保住了一命。 尹子奇在后车眼见江朔夺剑,将何千年逼得坠下马车,心中大是震惊,他自忖点穴手法精纯,别说江朔此刻内力已失,就算他内力如初,被自己点了这几处穴道三个时辰内也决计解不开,岂料江朔只半个时辰都不到就已经活动自如,还能将何千年打下马车,实在难以索解,尹子奇长啸一声从车上跃起,扑向江朔,心道这小子的功夫实在太过古怪,再不能手下留情,先将这小子毙了再说,免留后患。 江朔见尹子奇已跃上车盖,知道不管如何招架只怕都不是这位尹先生的对手,他不往后招架,却向前跃,跳上了前面拉车那马的背脊,反手挥剑平扫,这七星宝剑何等的锐利,一扫之下将车辕并绳辔尽皆斩断,将马和车分开。 车厢与挽马分开立刻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后面的马车不及闪避撞了上去,一时间烟尘四起,后马和御手惨叫着滚下路边的悬崖,却见尹子奇从烟尘中急射而出,飞奔而来,只是不输奔马。 江朔忙口作呼哨,催促胯下挽马快跑,但这马却不是甘草玉顶黄般的龙马神骥,虽奋力奔跑却甩不脱尹子奇这样的绝顶高手,尹子奇两三步追了上来,一掌拍在马臀之上,那马惨叫一声,向前跪倒,立时气绝身亡,江朔从马头上摔了出去,他心想回头拼命也不是对手,不如跳下悬崖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江朔用脚一蹬马头,借力向路边悬崖跳去,然而他此刻内力尽失,跃的不够远,被身后飞驰而来的尹子奇长臂抓住,此刻尹子奇也已身在悬崖之外,但他在空中竟能折冲回旋,如大鸟一般盘旋半圈又飞向山路,江朔被他抓住后心,登时手脚酸软,手中宝剑也几乎要拿捏不住,遑论还手了。 就在此时,忽见空中一道白影闪过,一全身素白的年轻人在空中劈手夺过尹子奇手中擒着的江朔,足不点地般地向前窜出,此刻他脚下已是悬崖峭壁,白衣人却浑似不觉,侧身踩在峭壁山岩之上,在悬崖上侧身奔行,竟比在平地上行走还要洒脱自如,转眼间就去的远了,只留下尹子奇立在山崖边发愣。 这时身后安庆绪也已追来,他道:“尹先生快追,莫要走了江朔。” 尹子奇却一动不动,望着白衣人远去的身影发愣,好半天才道:“追不上的,追上了也打不过……”眼神中竟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第102章,珠儿身世 江朔虽然没看清白衣人的脸,却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认得这白衣人,就是汉水上立于浮木之上以及习习山庄阻挡葛如亮之人。他被那白衣人夹在胁下,但觉耳畔生风去的好快,白衣人只几个起落就将尹子奇远远甩在身后,江朔回头看时早已不见了尹子奇的身影。 携着一人奔行如飞倒非难事,但这白衣人携着江朔并非走的平地,甚至连山路都不走,他脚踏处,无论巉岩、树木、山溪都如履平地一般,在山林间奔走如飞,江朔中了十软散之毒,一时迷糊一时清醒,混沌间直只觉如腾云驾雾一般,比平地行得都快,也不知是白衣人的轻功确已臻化境,还是自己的幻觉。 如此行了不多时,已翻过了高高低低几十道山岗,到了一处平地,四周树木花草舒展自然,又有山石点缀其间,景色还真不错。白衣人将江朔往地上一放,道:“我把他囫囵个带回来了。” 一块大岩石后转过一白衣少女,却是李珠儿,她仍是面如寒霜,冷冷地道:“这么个不死不活的样子,我看空空儿你也就算带了半个人回来。” 江朔心道原来这个白衣人叫空空儿,倒是个古怪的名字,却听空空儿笑道:“一个就是一个,又没缺胳膊少腿,怎说是半个?” 李珠儿却不理他,将江朔轻轻扶起,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想要喂江朔吃药,江朔正自迷糊之际,忽然闻到一股少女的体香,他中毒之后心涣神驰,忽然心旌摇曳难以自持,竟一把将李珠儿搂在怀中,只觉软玉入怀说不出的舒服,李珠儿从未和男子有过肌肤之亲,忽然被江朔揽入怀中,登时一抹绯红涌上了白玉般的脸颊,其实江朔此时内力全无,搂得也不甚紧,但李珠儿只觉得身子一软,心神俱醉,轻轻的挣扎了一下竟没有挣脱。 空空儿笑道:“嘻嘻,还说不是个全乎人,你看这不是力气挺大的么。” 李珠儿大窘,一把推开江朔,江朔忽然间神志清明,方才觉察到眼前是李珠儿,也是大窘,嗫嚅道:“珠儿姊姊怎么是你。” 空空儿抚掌道:“江少主占了便宜就买乖啊?不是你珠儿姊姊,你又道是谁呢? 李珠儿啐了一口道:“空空儿你为老不尊命,没个好话,溯之不用理他,你先把这个天仙子的解药吃了。” 空空儿在一旁道:“魔教的十软散和普通天仙子制成的迷药药性颇不相同,只怕这解药吃了也没什么用处。” 李珠儿瞪了他一眼道:“那你去盘谷寺将阿波的独门解药盗来。” 空空儿道:“这少年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以为了他折腾了一夜,还要劳我大驾去做盗药这种小事么?”盘谷寺魔教总坛虽不是真的,但守卫严密,阿波也不是庸手,空空儿却说入盘谷寺盗药是小事,似乎要做来毫不费力,只是自己不想去做而已。 江朔听他们说盘谷寺,才想起阿波说要将韦坚献祭明尊,他两眼圆睁,忽地跃起道:“珠儿姊姊、空空儿大哥,多谢你们救我,我要速去盘谷寺救韦相公,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空空儿看着他笑道:“江少主,你这人挺有意思啊,韦坚是你什么人?你不去救你那亲亲好湘儿和漕帮兄弟却第一个想到要去救他,莫不是你看中他是当朝三品亲贵,想要攀附贵戚么?” 江朔这才想起湘儿和卢玉铉、谢延昌、萧大有四人被装在奚车里运往范阳,现在只怕已去得远了,他思忖再三,道:“我要先去救韦相公却不是为了巴结权贵,而是在河阴亲见韦相公心系苍生、急民所急,不忍见他为奸人所害。至于湘儿他们三人,尹子奇说要挟持他们到范阳却不会立即杀害,我先救了韦相公再去范阳救他们,应该也来得及。况且,湘儿她们中了光明盐十软散之毒,也需要从阿波这里抢解药,我先救了韦相公,得了解药再去范阳解救他们岂不两全其美。” 空空儿闻言哈哈大笑道:“溯之啊,溯之,你倒是聪明的很,这一会儿功夫就想出这么个两全其美,三方受益的法子。” 江朔面皮一红道:“哪里有三方受益。” 空空儿道:“先救韦相公,韦相公算一方;再就是救了漕帮兄弟,漕帮自然算第二方;还有一方么,就是溯之你救了亲亲好湘儿抱得美人归啦。”他忽然又正色道:“然则虽然三方受益,却有一方受损……”说着拿眼睛瞟向李珠儿,李珠儿愠道:“老不羞,你再胡言乱语,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这可空空儿看着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相貌和江朔四年前初见他之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是一副潇洒飘逸的青年处士模样。不知为何李珠儿总是说他为老不尊、老不羞。 空空儿道:“好罢,好罢,我不说了,珠儿妹子你不要生气了。”、 李珠儿道:“谁个是你妹子,快说后面怎么办?” 空空儿道:“那能怎么办?溯之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想到这计划,尹子奇和安庆绪就想不到,等你到了盘谷寺之时,只怕尹子奇已经在里面等你咯,以你的武功能打得过尹子奇么?” 江朔心想空空儿说得确实不错,尹子奇亲见自己逃走,很容易想到自己会回去盘谷寺救韦坚,只需去盘谷寺安心等着自己送上门去便可,看来自己终究还是江湖阅历太浅,思虑太过不周,他当即叉手道:“空空儿前辈你说的是,我就是内力没有受损只怕也不是尹先生的对手。” 空空儿道:“小子倒有自知之明,现在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 李珠儿道:“尽说些没用的,你只说现在怎么办。” 空空儿道:“我平生有个规矩,每次出手只使一招,绝不纠缠,更不会为任何人破例,溯之你说说看,你想我杀了阿波帮你抢解药?还是救出韦坚?人不能贪心只能选一样哦。” 李珠儿冷冷地道:“何不杀了尹子奇,剩下的人没一个是溯之的对手。” 空空儿道:“啊呀,珠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尹子奇的渊源,我怎能把他杀了呢?” 江朔听空空儿所言,他要杀尹子奇也只需一招,之所以不动手只是因为二人有颇深的渊源,并非自己做不到,尹子奇的功夫江朔是见识过的,空空儿功夫虽高,要说一招就能要了尹子奇的命,江朔却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但听空空儿所言似乎又非说笑。再听李珠儿言语中的冰冷无情,又令人不寒而栗。 空空儿见他愣愣地出神,道:“你一定想问,我和尹子奇是什么渊源?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尹子奇是我师兄。”又拿手一指李珠儿道:“这位李珠儿是我师妹。”李珠儿闻言又不屑地嗤了一声。 空空儿此言一出,江朔不禁大吃一惊,道:“原来你们都是北溟子的弟子。” 空空儿道:“不错,家师一共只收了三个弟子,尹子奇虽然入门最早,但他从师学艺之时,家师还是北地的猎户,家师虽然将悟道的烛龙功和北狩步传于他,也准他开宗立派收徒传业,但尹子奇这人人品不太好,为求功名富贵投效安禄山座下,为家师所不齿,因此后面的功夫就没有再教他了。” 江朔心道:赵蕤赵夫子说北溟子自创了烛龙功和北狩步实已天下无敌了,却不想他后来竟然又创制了新的武功,紧接着一想,是了,空空儿所显露出来的功夫和尹子奇全然不同,但又高了许多,自然是北溟子后来创制的了。 空空儿接着道:“三十年前师父和白云子、东岩子、追云叟比武之后,为惠能大师所点化,回到北地潜心闭关修行,终于又有新的领悟,武学修为也大超从前,我便是师父这时收的徒弟,彼时家师化繁为简,和任何人对招一招内必见分晓,因此我每次出手也只使一招,以免堕了师父的威名。” 江朔听了不禁心驰神往,不知北溟子此刻已修炼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空空儿道:“你现在一定在想,这小师妹看着功夫平平无奇,却为何做了师父的关门弟子。其实啊,我这师妹从小是个苦命的人儿,她本是契丹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一年他阿爷应邀去吃肉喝酒就再也没回来……” 江朔“啊”了一声,道:“珠儿姊姊,你阿爷是被安禄山害死的?那你怎还做过他的近侍?现在又跟着他的儿子做婢子?” 李珠儿哼了一声道:“我接近安狗,自然是有一天要取了他的狗命,只是安狗身边高手环伺,不得其便罢了。至于安庆宗大公子,和他阿爷、阿弟不同,他实是个好人,也是个痴人,我因此愿意暂时给他个贴身护卫,今日他让我献舞又与李龟年、张旭这样的名士结交,实在没有什么阴谋,只是他真心喜爱文艺罢了。” 空空儿道:“家师看小妮子可怜,又是个练功的好材料,才收了她做关门弟子,不过她入门既晚,功夫可还练的不到家呢。” 第103章,妙手空空 空空儿道:“家师这三个弟子,尹子奇最长却只学了些皮毛,师妹最小功夫尚浅,我不大不小,随着师父的年头最久,还算得了几分真传。” 江朔道:“空空儿大哥,你看着比珠儿姊姊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就已得了真传了呢?” 李珠儿难得笑了一声,道:“你道他多大了?我说他老不羞,他自然不如看起来这么年轻了。” 江朔吃了一惊,仔细端详空空儿,怎么看也觉得不会超过三十岁。 空空儿笑道:“《智论》云,何等为空空,一切法空,是空亦空,是名空空。《金刚经》又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家师为慧能大师所点化,广参佛家经典,才悟出了绝世神功,因此给我取名叫‘空空儿’,既然‘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溯之你又何必执着于我的相貌年纪呢?” 江朔深以为然,点头称是,空空儿又道:“好了,说得够多了,快说你要解药还是韦坚?” 江朔已知空空儿亦正亦邪,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既然让他选自然能做到,但江朔不愿意假手他人为自己解决难题,叉手道:“多谢前辈,只是我想此事是我自己的事,实在不应劳烦大神出手,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做,却不能假手他人。”李珠儿既然说空空儿比看起来的样子要大很多,江朔便不再称他为大哥,而是以前辈相称。 空空儿饶有兴致地望着江朔,眼带笑意道:“溯之,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的话?你现在去盘谷寺很可能一头撞进尹子奇的口袋阵里,这又是何苦呢?” 江朔忽生仇忾之心,胸内豪气干云,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就算今日要死在尹先生掌下,也是我命里该着,岂能因此对韦相公见死不救?” 李珠儿道:“溯之,你如死了也就救不了韦相公,岂不是也害死了他么?” 江朔心想李珠儿说的也是,向空空儿叉手一揖道:“前辈,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若我此去死在尹子奇掌下,请你无论如何救韦相公一一救。” 空空儿看着江朔笑意更浓,道:“那湘儿和你的三位漕帮兄弟呢?” 江朔神色黯然道:“救韦相公是为天下苍生计,救湘儿和三位大哥是为我一己私利,岂能因私而废公?况且漕帮几位大哥与我早已生死相许,便是一齐死了他们也不会怨恨我的。” 空空儿若有所悟,点头道道:“恩……那我到可以帮你个忙,去范阳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让他们下去和你作个伴。只是……这湘儿小妮子呢?” 江朔忙道:“她只是个天真少女,还请前辈救她一救……”他言辞恳切却惹得空空儿哈哈大笑起来。 李珠儿怒道:“好啦,空空儿你玩够了没有?” 空空儿道:“溯之小友这么好玩,我多逗逗他,你又要来罗唣我。”李珠儿却不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此刻月光映在她清冷的俏脸上,却比任何笑靥如花的美人更显得明艳几分。 江朔正在惶惶不知所措,空空儿却转到李珠儿方才藏身的石头后面,托出一人,道:“溯之,你看这是谁?” 江朔一看,正是韦坚,韦坚显然是被空空儿点了穴道,他双腿成盘坐之姿,两手垂于膝上,如同一尊坐佛,除了双眼轮动,身子却是一动不动。更可笑的是空空儿像搬运物件一般,托着他双脚,整个儿搬到江朔面前,韦坚一个百多斤的大活人,被空空儿托在手中看起来比个夹纻佛像还要轻便些。 空空儿将韦坚轻轻放在地上,挥动袖子给他掸掸身上的灰尘,又用手抓着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韦坚的脸,仿佛他真是一座夹纻佛像,然而这一拭一拂之间,韦坚却长吁一声,站了起来,原来是空空儿假作掸灰解了他的穴道。 江朔急忙上前搀扶,韦坚一把握住江朔的手道:“溯之啊,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可不是为了你说要救我而感激你,而是溯之你确有一颗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心,漕帮有你这么一位少年英雄做帮主,实是运河沿岸船民、百姓之福。” 江朔好意思地道:“原来空空儿前辈已将韦相公救出,却耍弄了我半天,韦相公你可不要谢我,多得空空儿前辈出手,我可没能救出你来。” 空空儿甚是得意,这才说出实情,原来李珠儿带江朔去盘谷寺之时,空空儿就在左近,他的功夫实在太高,形如鬼魅,江朔自然无法发现,此后阿波、尹子奇和江朔动手他都看在眼里,却仍潜伏不动,只等尹子奇掳了江朔等人离开了盘谷寺,才出手救出了韦坚。 彼时阿波等摩尼教徒正在举行祝祷仪式,要将韦坚投入圣火盆中烧死献祭,空空儿却凭空而来,倏忽而去,直如鬼魅一般,摩尼教众人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韦坚人就不见了。 众人惊骇之余,在盘谷寺庙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有些憨傻的教众还道是有鬼神来将他抓走了,阿波却知道是来了绝顶高手,此人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阿波不敢说破,只对手下教众说韦坚罪大恶极,明尊认为活活烧死也是便宜他了,因此显露法身将他打入黑暗地狱受零碎之苦,以儆效尤。 教徒中痴愚人多聪明人少,都道阿波说的是真的,一起跪倒参拜名尊,阿波却知此地不宜久留,草草拜了明尊,将圣火装入伏火柜中,这伏火柜顶上开门,内置特殊熬炼的南海鲛人油脂,将火苗引入,关上柜门火焰便阴伏不燃,待总坛移到别处,再打开柜门,圣火便重新燃烧,故名伏火柜,用此柜可保持摩尼教圣火长燃不灭。 收好圣火,阿波一把火把盘谷寺烧为平地,引着众人急匆匆地去了。空空儿救走韦坚后又折回来看了半天,见摩尼教没头苍蝇般的忙活了半天暗自好笑,直到摩尼教众人走了,他才去救江朔,却正遇到江朔跳出奚车,眼看又要为尹子奇所擒,他从背后超上来,从尹子奇掌下劈手夺过江朔,才将江朔也带回此处。 江朔喜道:“原来前辈是先救了韦相公,再来救我,我还担心去的晚了韦相公就要被阿波害死了,却是我多虑了。” 空空儿一翻白眼道:“哪你是‘多虑’了?明明是‘少虑’了,你们才被押走,阿波就准备烧死韦相公咯,等你回来救他?只怕是骨头渣都烧得不剩咯。” 江朔连连称是,空空儿道:“嘻,看你这么谦恭有礼,我就再赏你个玩意儿吧。”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葫芦随手一抛扔给江朔,江朔一看正是阿波给尹子奇和安庆绪的光明盐的解药。他既惊喜又奇怪,道:“空空儿前辈,你不是说生平与人交手只用一招么?怎能又救了韦相公,又夺了解药。” 空空儿道:“是只一招啊,不过这摩尼教太过不济,我从圣火上救下韦相公,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自然也无人出招,因此我是一招也没用。这解药么就在尹子奇怀中,我夺溯之之时随手取来,却也算不得一招。” 李珠儿道:“是,是,是……妙手空空的大名可不是白叫的,等闲人也不配你老前辈使一招半式。”说这话时李珠儿竟也带了三分的笑意。 空空儿道:“珠儿今天说了这么多句,只有这句我听着受用。” 韦坚却道:“多谢妙手空空相救,只是漕帮诸位把头还被燕军劫持,还请英雄出手相救。” 空空儿却大摇其手道:“不去,不去,真把我当使唤人啦?这次我可是说真的不去了。” 江朔知道空空儿是因为尹子奇是自己师哥,才不想去,也不勉强,对韦坚道:“这本是我漕帮之事,自然不能再劳动空空儿前辈的大驾,我自去范阳解救几位大哥和湘儿。” 韦坚也知道尹子奇厉害,道:“可是……” 江朔打断他道:“不妨事的,我自有办法。” 李珠儿却道:“溯之,我陪你一起去,你从未去过范阳城,如何知道哪里去寻他们。” 江朔知道李珠儿的身份,道:“珠儿姊姊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若你被发现在暗中助我,可如何是好?” 李珠儿浅浅一笑道:“你道我背着安禄山父子暗中做的勾当还少么?我带你去范阳,自然有人接应我们。” 江朔这才欣然道:“既如此那就有劳珠儿姊姊了。”他又想起一件事对空空儿道:“还想最后麻烦前辈一件事。” 空空儿不耐烦的道:“什么事?太麻烦的一概不允。” 江朔道:“不麻烦,对前辈而言只是举手之劳,想请前辈将韦相公送回雒阳城内,免得又被魔教抓去了。” 空空儿哈哈大笑道:“这却不需我护送,你道这是哪里?”他拿手向东一指道:“韦相公,绕过这片小树林出了西苑,便回到雒阳城咯。” 第104章,重逢裴旻 江朔和韦坚还不相信,却听到远远传来咚咚的鼓响之声,和昨夜宵禁前的鼓声相仿,再看东方已经鱼肚泛白,韦坚知道是城门开放的开市鼓,他与江朔面面相觑,向东行了不到一里路,便见到了两丈高的雒阳城墙,西苑地势比雒阳城高,城墙没入西苑丘陵中,两人登上矮丘,见晨曦下一条宽阔的大街,路边遍植樱、榴、榆、柳,两侧水渠边坊墙高耸,却不是建春门大街么? 原来两人不知不觉间早已回到了雒阳城,江朔回忆此前被空空儿携着如腾云驾雾一般,并不记得有乘坐舟楫或者走上浮桥,也不知空空儿是怎么渡过河水和洛水的,此人功夫实已到了神鬼难测的境界。 此刻开市鼓响,各坊门相继开放,一行人步入城中,空空儿忽对江朔道:“溯之,这十软散的解药你最好不要服用。” 江朔诧异道:“这却是为何,是药丸不够么?”他掂了掂手上的小葫芦,感觉里面药丸还挺多的。 空空儿笑道:“非也,非也,溯之你所练的内功是否要先化去气海内的真炁?” 江朔听了一惊,心道玉诀心法未见诸与世,怎地空空儿却知道要化去气海内真炁的练功法门?空空儿道:“放心,我并未偷看过你的秘籍,只是从你和阿波、何千年的交手时,中了毒却手脚仍能活动这点来推测你练功的法门罢了。” 江朔当下也不隐瞒,叉手道:“确实如此,不过我内力尚未全数化去,神功未成。” 空空儿笑道:“那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虽说十软散只是暂时散去内力,却正好能助你练功更上一层楼。” 一语点醒梦中人,江朔叉手道:“确是如此,我怎么没想到?”他还要道谢,空空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此间事毕,我去也。” 江朔和韦坚还待要讲些客套话,空空儿却一晃身子,折身飞回西苑林中,只见他几个起落便此踪迹不见,李珠儿却见怪不怪,道:“不用管他,我们自去明义坊取东西吧。” 三人走进雒阳城坊,韦坚走在前面,江朔和李珠儿却扮作他的随侍,低着头跟在韦坚身后,明义坊就在西苑边,守门的门官认得韦坚,上前叉手行礼道:“韦相公怎么一早入明义坊?”韦坚不动声色道:“昨日有物件落在教坊,今日来取。” 门官见韦相公神色疲惫、眼带血丝,道他是宿醉未醒,遗落了物件也是常事,望着江朔和李珠儿二人问道:“这两位是韦相公的伴当”韦坚道:“是我的小厮和安太仆的婢子。”说着拿出自己的银鱼符交给门官,门官双手接过,却不勘验,立刻双手奉还道:“勘验无误,韦相公请。” 三人进了教坊,其他宾客早已散了,只主人公孙大娘和安庆宗还在,两人也是一夜未眠,见韦坚平安无事地回来,忙上前施礼,问韦坚去了哪里,三人早已商量好,安禄山勾结魔教之事尚无实证,又有安庆宗在,不宜泄露实情,只说是韦坚被魔教掳了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幸得江朔搭救,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安庆宗、公孙大娘听了都额首称幸,道多亏了溯之,又问韦坚是否报官?韦坚只说魔教行事诡秘,报了千牛卫也抓不到人,不如算了,公孙大娘原本担心韦坚被掳之事遭千牛卫追究,听韦坚说不再追究此事,心里一块大石头才放下。 安庆宗又问漕帮众人去了那里,江朔只推说他们分头去追踪魔教了,安庆宗和公孙大娘对漕帮的事本也不甚上心,也不关心魔教为何为乱,只要韦坚平安归来,便没有心事了,对江朔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不在追问了。 韦坚道:“没想到禁断十年,魔教仍是如此猖獗,我要回西京禀明圣人调兵平匪,这便要走了。” 江朔不无担心的说:“韦相公,若是魔教又对你有所不利,我不在身边可怎么办?” 韦坚道:“溯之无需为我担心,我会找此地驻军让他们派兵护送我回京,魔教胆子再大也不敢与官兵为难。”经过昨晚之事,韦坚与江朔已是肝胆相照,过命的交情,不再以江少主相称,而是亲切的呼他为溯之,韦坚又道:“溯之,我给你一个转运司的公验,这样你可以使用沿运河各处驿站,方便许多。” 说着拿出一份签押印信俱全的空白公验,按江朔的姓名写了一份公验,又交给他一枚铜鱼符,才起身离去了。 李珠儿道:“我却还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娘成全。” 公孙大娘问是何事?李珠儿道:“昨观大娘剑器舞,飘逸绝伦,世上罕有,愿拜在大娘门下,学习剑舞。”说着跪倒在地,叉手相求。 安庆宗也从旁相帮道:“我这个小婢子珠儿最喜欢乐舞,她仰慕大娘西河剑舞已久,想拜在大娘门下学习剑舞,不知大娘是否愿意收留。” 安庆宗官拜太仆卿,也是从三品的高官,况且还有安禄山这么个大靠山,公孙大娘一介教坊侍奉如何敢得罪,笑道:“那感情好,昨日观李娘子作胡旋舞,直比康居国进贡的舞姬还要好,娘子愿意在教坊学些微末本领,我自是求之不得,焉有不愿之理?” 安庆宗也笑道:“如此多谢大娘了,珠儿你就留在大娘此处,一会儿我差人给你送衣物来。” 李珠儿应了,又对着公孙大娘磕了三个头行了拜师礼才起身,安庆宗思虑单纯,高高兴兴地走了。 江朔心知李珠儿托言学艺,和安庆宗分开,才能与自己一起北上范阳。果然安庆宗一走,李珠儿就向公孙大娘告假说要去街上采买些东西,公孙大娘本就不愿意将本门舞剑之术传于别人,李珠儿想走便走不回来更好,因此问也不问就放她去了,江朔见状也不再逗留,告辞出了云韶院,在车马场取了自己的老马和独孤湘、谢延昌、卢玉铉三人的坐骑,自己和李珠儿各乘两匹,正好可以换马赶路。 两人有公验鱼符在手,可以直接通过各处城门碍口,不必再穿街过巷,于是骑着马顺着建春门大街向东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行,李珠儿道:“我们行到长夏门大街再北上走新中桥,从北城徽安门出城。” 行到建春门大街和长夏门大街的街角,却见东南面坊墙内立着巨大的旗帆,上面绘有莲花十字图案,江朔这才想起进城时伊斯与他在大街上分手,说是去了景教在雒阳修善坊的十字寺,他问李珠儿:“珠儿姊姊,此处可是修善坊?” 李珠儿道:“不错,溯之可是在这里有熟人?” 江朔也不隐瞒,道:“我与此地景教十字寺伊斯大德相熟,我们是一起入东都,此番我离开雒阳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想着要去和伊斯大德话个别。 李珠儿点头道:“现在时辰尚早,去趟十字寺也不碍事。” 于是两人策马进了修善坊,修善坊与雒阳南市隔着建春门大街相望,坊内酒肆众多,坊内街上多是胡人客商,鱼龙混杂,实是不像寺庙应有的清幽之地。两人问明路途尚未行到十字寺,却见一群人围着一处大宅子看热闹。江朔不想多管闲事,骑在老马身上缓缓绕过人群,却见宅门前站着个一身縗服的中年汉子,众人却是围着他在看热闹。 江朔依稀觉得此人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两人到了十字寺伊斯却不在,寺内侍僧说他今天一早城门开放就出城西去长安了,江朔只得告辞出来,回来路上见那人还立在门前,围观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江朔本已走过去了却突然想起,策马回返,众人见有马匹闯来,纷纷避让,江朔冲到门前,翻身下马,对那中年汉子叉手施礼道:“裴将军一向可好?江朔有礼了。” 那人正是左金吾卫大将军裴旻,细看他果然穿着一身素缟,头上幞头外也缠着麻布条,显是居丧期间。 裴旻眯起眼睛端详了江朔半天,迷惑道:“江小友,我们认识么?” 江朔忙道:“裴大将军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太白先生的书童啊,贺监给我取的训名叫做江朔,表字溯之,当年你还取笑我说,表字溯之,只怕要一辈子驿星大动,走南闯北不得安生。” 裴旻想起来了,喜道:“哦,溯之啊,我们还都道你死了呢!太白伤心了许久,没想到你竟还活着,怎地到了这里?” 江朔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裴将军你怎穿了一身縗服,又立在此处做什么?” 裴旻还没说话,忽然宅门开了一条缝,内里一个小厮探头道:“我家主人说了,裴将军你要和故友叙旧请回家自便,却不要堵在我家门前罗唣。” 这时李珠儿也赶过来了,闻言大怒,跳下马来,冲向大门,门内小厮见她跑来急忙关门,却哪里来得及,被李珠儿劈手从门内扽了出来,扔在地上。为观众人见李珠儿一个如花般的美艳少女,身手居然如此矫捷,更兼出手凶悍,都不禁吓了一跳,都退后了几步,那小厮躺在地上又惊又惧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本章完) 第105章,求画道子 李珠儿道:“小子无状,姊姊教教你怎么说话。”作势要打,裴旻忙拉住她的手道:“小娘子切莫动手,我还有事要求这家主人。” 江朔此前见裴旻立于门前,就已经猜到他是有求于人,只是裴旻官拜左金吾卫大将军,有什么事要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这家主人架子也忒大,居然门都不让进。 李珠儿却胸有成竹道:“裴将军不用怕,此间主人别人的面子不给,见了我家主人却必得出门相迎。”李珠儿是女儿身,与江朔结伴同游颇有不便,因此装做江朔的随侍婢女。 那童儿躺在地上骂道:“谁认得你这疯女子?我家主人还要亲自出门迎接你家主人一个小孩,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李珠儿飞起一脚踢在小厮腰间腹哀穴上,那小厮只疼的痛入骨髓,连连哀嚎。 李珠儿道:“嘴里再要不干不净,我踢断你的肋骨。”她虽生得粉雕玉琢般的精致,性子却冷峻酷烈,脸上自有一份威严气氛,那小厮吓道:“不敢了,不敢了,奶奶饶命。” 李珠儿怒道:“哪个是你奶奶!” 小厮忙改口道:“女仙子饶命,女菩萨饶命……” 江朔道:“珠儿姊姊,你有什么差派就与他说,不要和一个浑楞之人多做计较了。” 李珠儿叉手佯做恭敬道:“谨遵少主之命。”转头对那小厮道:“去给你家姊姊跑个腿,到北边承福坊请张旭张长史过来。” 那小厮已二十挂零的年纪,比李珠儿还大些,李珠儿却自称姊姊,那小厮也不敢反驳,只是苦着脸道:“张长史哪是小人轻易能请得动的?” 李珠儿道:“你只说是江朔江溯之请他,须臾便到。” 那小厮还要回嘴,李珠儿道:“修得罗唣,不记得打么?”说着作势又要踢他。 那小厮唯恐李珠儿再踢,翻身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围观众人见李珠儿三言两语差走了门房小厮,好奇心更甚,都围着等着看下文,李珠儿却怒目环视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 围观众人都见识过她打门房小厮的厉害,立刻退到一边,却不肯就散,都远远地站着围观。 裴旻却道:“小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我确是有要事要求此间主人,轻易开罪不得,且张长史人称张癫,行事颠倒,只报溯之的名号他便肯来吗?来了又是否用呢?”裴旻堂堂大将军此刻却显得小心翼翼,甚是拘谨。 李珠儿对裴旻却收起凶恶嘴脸,柔声道:“裴将军放心,你是行伍之人,不晓得他们书画圈的事,张长史欠着我家主人老大的人情,说溯之相邀,他绝无不来之礼。” 裴旻心想江朔不过是童仆出身,怎能有这么大的面子?江朔却道:“珠儿姊姊,你认得此间主人?” 李珠儿道:“自然认得,少主稍安勿躁,一会儿此间主人必定降阶相迎。” 江朔知道李珠儿虽然年轻,实则却老成持重,绝不会信口雌黄,便也不再多问,好整以暇等在门外,裴旻却惴惴不安,交替望向宅门和坊门。那宅门内还有小厮、仆役,但见李珠儿凶恶,一个也不敢出来,在里面手握着棍棒扁担,防她冲进来。 承福坊在洛水北岸的北城,但其实只和修善坊隔了四坊之地,等了约莫半顿饭的功夫,只听坊门外一阵喧哗,却是张旭骑了一头驴子冲进坊门,他鞭鞭打驴来得甚急,只是他御术不精,骑在驴子上颠得东倒西歪,袍松带驰,头上那点可怜头发编成的发髻也都巅散了,倒是应了“张颠”之名。 眼看他胯下之驴横冲直撞,没有要停住的意思,江朔忙张口振声口作驴声,那驴子闻声,立时止住癫狂之态,缓步走到江朔面前。 张旭一边下驴一边喜道:“溯之,你还会做驴声啊?” 江朔叉手道:“只是些微末伎俩,张长史见笑了。” 张旭道:“哎……这怎么是微末伎俩呢?溯之你可真是颇具魏晋名士风度啊,张癫我佩服的紧呐……” 他说了半天,一只脚却还挂在镫内甩不脱,李珠儿忙上前将他搀扶下来,张旭这才双脚落地,拍拍身子问江朔道:“溯之,你把我请到吴道玄的宅子来,却是为何啊?” 江朔连谁是吴道玄都不知道,自然不知怎么回复,只能望向李珠儿,李珠儿道:“张长史,是这位裴大将军有事要求吴师,吴师却不让他进门。” 张旭这才看到站在一边的裴旻,裴旻乃三品左金吾卫大将军,张旭只是区区从七品左率府长史,他却只是大喇喇向裴旻做了揖并不十分尊敬,江朔昨日就已领教过张旭之癫了,想来像他这样的书法大家,从来都只有达官显贵求他,见多了高官显爵,对裴旻这样的武人根本不削一顾。 张旭道:“裴将军求吴道玄,和溯之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珠儿道:“裴将军是江少主的故友。”她一指江朔马鞍边挂着的七星宝剑道:“你看溯之所佩不是裴将军的七星宝剑么?” 张旭撅着胡子道:“呣……那裴将军求吴道玄什么呢?” 裴旻看张旭话语里似乎有些路道,忙叉手道:“裴旻居丧,家母生前笃信释教,曾遍游雒阳佛寺,最爱吴道玄所画经变壁画,旻愿以厚币请吴师在洛阳天宫寺供奉一副壁画以为母亲冥助,但吴师推脱画笔久废,连面都不给见,裴旻无奈只能在此守候。” 张旭一听咧了咧嘴道:“啊呀,这不好办呐……裴将军你说的那些个寺庙里的壁画,都是他还叫吴道子时候画的,自从天子赐名‘道玄’,命他充任内教博土后,他是‘非有诏不画’,可是很久都没有画大壁啦。” 李珠儿道:“张长史,江少主只是一层关系,这位裴将军对你可也有大有恩惠呐。” 张旭一瞪眼道:“哪有此事?小妮子胡说!” 李珠儿道:“张长史你成圣之时看的是谁的剑舞呀?” 张旭道:“公孙大娘啊,这还用问,你不是也在么?我观大娘舞剑三十年,经溯之一朝点破,才功德圆满……” 李珠儿又道:“那你可知公孙大娘的剑舞源自何人啊?” 张旭道:“天下谁人不知?裴将军西河剑舞么……慢来,慢来……” 李珠儿却不说话,叉手向裴旻一比。 张旭道:“是了,是了,根子上说裴将军对我张旭确实有恩情,这恩情却不能不报。”说道此处,他冲上吴道子门前砸门道:“开门,开门,快去通禀吴师,说张癫求见。” 不一会儿门内脚步声响,果然一身着大氅的中年文士迎了出来,江朔看那人生得中等身材,头上扎着小样巾子,五官匀称,留着三绺墨髯,最特别的还是一双眸子迥然有神,倒有几分诗仙李太白的风采。 那人果如李珠儿所言降阶相迎,向张旭作揖道:“不知师父到此,道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江朔和裴旻都吃了一惊,这作画的吴道子怎么成了写字的张旭的徒弟?张旭见他二人吃惊的表情道:“道子初到雒阳时,是随我学的书法,不过么他字写的不怎么样,作画倒是很有天赋,二十岁不到画名就已名满天下。” 吴道子忙道:“师父说的哪里话来,若非随师父习字,我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悟出作画之道。” 张旭道:“是了,你确是从我这里得了些好处去,但我这书法却也不是太上老君传授的,追根溯源,你我都是得了这位裴将军的好处。” 吴道子也奇道:“这却是为何?” 张旭道:“你看,你学了我的书法悟了作画之道,我则是观公孙大娘舞剑而悟书法之道,这公孙大娘却是学的裴将军剑法,你说我二人是不是都得了裴将军的好处?” 吴道子道:“张癫你一贯疯癫,今日说话到是丝丝入扣,道理通达么。” 张旭道:“你既然也认可此说,就替裴将军画一壁,聊表心意吧。” 吴道子道:“原也无不可,只是圣人曾下旨道子‘非有诏不得画’,如之奈何啊?” 张旭嗤道:“在我面前还吹大气,你敢说除圣人下诏之外,在雒阳没有给别人画过?” 李珠儿上前叉手道:“非有诏不得画,说的是不能随意画给人看,天宫寺壁画却是画给神鬼看的冥助,为往生之人祈福,想必圣人不会怪罪。” 吴道子这才道:“好吧,那道子就破例一回。” 裴旻闻言大喜,叉手下拜,吴道子却道:“我从未见过裴将军舞剑,张癫却说我得了你的好处,这样吧,请裴将军为我舞一曲,我便就着裴将军的剑意作画一幅,这样也算得了裴将军的实在好处。” 裴旻道:“这有何难?裴旻这就舞来。” 吴道子道:“裴将军慢来……我们直接去尚善坊的天宫寺,那边有乐僧、有笔墨、有美酒,请裴将军和乐舞剑,道子便酣饮挥毫,岂不美哉?” 第106章,舞剑画壁 吴道子命一仆人去天宫寺先行通报,也不请众人入宅,骑上仆人牵来的骏马,带着江朔、李珠儿、裴旻、张旭和自己的一众弟子、仆役一齐向天宫寺行去, 天宫寺在天街东北角尚善坊,紧贴着洛水天津桥。江朔和李珠儿随着吴道子一行却是往回走了,张旭问吴道子:“你何时搬到修善坊的?那边都是胡人商贩,乱哄哄的,住着有什么意思?” 吴道子道:“张师你有所不知,我最近潜心研习经变画法,神仙固然一挥立就,妖魔却无恐怖之感,而经变中阿鼻之像,越是变状阴惨越得其妙,我观胡人都生得深目高鼻,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正合地狱恶鬼之相,因此搬到修善坊,为得就是每日能观描胡人形状,以成地狱之相。” 张旭抚掌道:“不错,不错,亏你想得出来这般好主意。” 李珠儿听了却甚为不悦,她是契丹人,也算胡人,听吴道子说胡人丑陋颇为不忿。 江朔凑近了对她说:“珠儿姊姊,你不用生气,道子所见都是胡人中的丑陋之辈,你却是生得极美的。” 天下女子没有不喜欢被称赞美貌的,李珠儿听了心内亦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冷得道:“谁要你来打溜须?” 一行人走在前面,先前围观的百姓却都跟在后面,裴旻舞剑、吴道子作画,哪儿是寻常见得到的?顷刻间雒阳城里就传遍了,一行人后面的人群越聚越多,吴道子、裴旻、张旭三人具是成名三十年的大家了,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感觉,自顾策马在前赶路。 修善坊到尚善坊走的都是宽阔的大街,众人骑马不消多时就到了天宫寺,天宫寺主持听说裴旻要来舞剑,还有吴道子要来作画,简直是喜从天降,早已携带寺内一众僧侣在庙门口等候了。 众人入内,吴道子问:“要画哪面墙壁?” 主持道:“东大殿最为宏阔,新粉的墙壁,请吴师不吝赐以丹青妙笔。” 到了东大殿内,吴道子看了一眼道:“主持大师真好算计,此壁足有五楹宽。” 主持讪讪地只搓手,吴道子却道:“准备好笔墨,先请裴将军在殿前舞剑,我看看名满天下的裴将军满堂势是否值得这五楹壁画。” 裴旻道:“好说!”说着褪去长大的缞衣,只穿一身紧身的短打衣衫,寺主奉上庙里自酿的素酒,裴旻接过来饮了三盏,江朔奉上七星宝剑,道:“这本就是裴将军之物,现在物归原主。” 裴旻道:“好,七星宝剑作剑舞最妙不过。”说着持剑走到寺院中央,舞将起来。 此刻庙里已涌入了上千人,院子四周黑压压都挤满了,庙里有乐僧能为琵琶、鼓乐,见裴旻在院中站定便一齐演奏起来,奏的却是“秦王破阵乐”,秦王破阵乐乃太宗文皇帝为秦王时大破叛军刘武周,手下将士们以旧曲填新词所做,太宗登基后,在原有的曲调中揉进了龟兹的音调重新润色加工成了富丽堂皇的大型乐舞,既高亢激越,又不失婉转动听。庙里乐僧人数虽然不多,但单以琵琶大鼓亦奏出了“破阵乐”的万千气象。 裴旻在场上闭目倾听,待散序曲过,裴旻双目忽睁,却不拔剑,只手持鞘向上一扬,只听仓啷一声,七星宝剑应声出鞘,直飞起数丈高。 江朔昨日刚在云韶院见过公孙大娘弟子舞这“裴将军满堂势”,今日再看裴旻舞剑,第一招起手式气象便已大不相同,七星宝剑去势甚急,飞的更比两个女弟子高的多,宝剑在空中发出“呜呜”鸣声,如神泣鬼号。七星宝剑得名于剑身上镶嵌有七枚铜钉,此刻打着旋儿落下,剑身的铜钉连成了七个金色的圆环,一片光华灿烂。 眼看长剑落下,裴旻飞身跃起,凌空抓住剑柄,在空中横着打个旋,登时满场观者仿佛被剑气所拂,都觉得脸上一凉,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裴旻落地后一手持剑一手持鞘,满院游走如奔马飞驰,左旋右转,划出无数正正反反的光弧,江朔这才知道为何七星宝剑又名“流星”,此刻宝剑舞动极速,铜星摇曳连缀成线,眼里所见已非一个个圆弧,而是七道拖着长尾的光弧,此时虽是晴天白日,却有七星临空之感。 再看裴旻的招式与乐曲甚为相合,节八音而行八风,随着曲调的变化而变化,音律悠长时雄飞如龙,右剑左鞘如二龙追逐,锷应徊翔;鼓点激越时耸跃如虎,口作虎啸,翕然膺扬。曲声清扬之际,陵厉清浮,顾盼千里;曲声高亢之时,若风云涌动,雷电矫矫。比之昨日教坊二姝,棱威固胜,却也不输飘逸。 雒阳百姓看个热闹,不停地鼓掌喝彩,江朔却看的是门道,见裴旻剑舞虽然变化万千,但他所使的却尽是杀敌破阵的招式,绝非教坊乐舞那般徒有其形的舞蹈,但见剑气融乎其外,剑意浑乎其内,左右顾应,锋随指移,剑刃飞舞如七星之明灭,电光贯索回环,实是攻守严谨,既见阳刚之美,又见剑招之精妙。 不知不觉见乐曲已至杀衮,此乃大曲最后一徧,群僧赞歌曰:“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随着歌声裴旻纵跃尤捷;瞬息间连翩七纵,手中宝剑抛接三番,及曲终时,裴旻一扬手,七星宝剑振声高飞,飞起有数十丈高,直穿入云,长剑下落时却不再翻滚,而是剑尖向下直直落下,若电光下射,如雷鸣龙吟,裴旻单手持鞘承之,长剑透室而入,倏然合鞘。 随着剑光入鞘,似乎天色都随之暗淡了一些,上千观者无不惊慄,呆得片刻,随即潮水般的掌声、雷鸣般的彩声接踵而至,连江朔都跟着长吁了一口气。 江朔所学神枢剑虽然神妙,但毕竟黄金壁上所刻只是简笔人形,无法尽得其妙,赵蕤又不是使剑的大行家,虽然功夫之理相通,但毕竟在剑术外功上还是差了一截,是故江朔所学剑法虽妙,此刻却仍称不上一流。单以外功论,裴旻的剑术可谓当世之冠,江朔今日观裴旻舞剑,登时明白了此前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枢剑招,晦涩难懂剑诀如图画般无比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剑术实是精进了一大截。 张旭对李珠儿道:“珠儿小娘子,你说的不错啊,公孙大娘的剑舞确实得之于裴将军,虽然大娘乐律身姿更胜一筹,但裴将军的雄强气魄却是世所无匹的。” 这时众人的掌声彩声已渐渐止歇,吴道子却呆立在东殿檐下,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其意如何,裴旻等了片刻,见他仍无反应,上前叉手道:“吴师以为旻之剑舞如何?” 吴道子这才如梦方醒,抄起酒坛来猛灌了两口,大呼道:“取我笔墨来!” 寺庙早已准备了笔墨,吴道子的随行的弟子却将之统统撤掉不用,换上了吴道子专用的笔墨,此刻早有弟子研得了墨,舔饱了笔,放在东殿内的案几上。 吴道子当即抓起笔来援毫图壁,但见他下笔极快,离披点画,飒然风起,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一众神鬼人物,脱落凡俗,尤其是绘制人物衣袖时,运笔长如兰叶,短如莼菜,粗细变化多端,依此法所描摹的衣褶竟然隐隐有飘动之势,仿佛一众鬼神都活过来了一般。 张旭赞道:“吴带当风,此之谓也……” 吴道子左手持盏,右手握笔,边饮边画,立笔挥扫,势若旋风,不一会儿就在五楹宽的墙上画满了人物,原来是一幅《地狱变相图》,地狱是寺庙画壁常见的经变题材,一般画的都是地狱里各种刑罚的恐怖图像,吴道子却并未着墨于“刀林”、“沸镬”的之类的阴惨图像,而是描绘了下地狱的人惊恐不堪的面部表情,众罪人面目扭曲狰狞直不似人,故称地狱变相。 吴道子不画鬼而画人,然则下地狱之人变状之阴怪,实在比鬼怪还要可怕,涌入殿中的观者皆觉腋汗毛耸,不寒而栗。 其实这些扭曲的面孔多是吴道子从南市和修善坊内胡商吵骂、殴斗之时看来的,他在宅中已描摹了各种形象不下千遍了,只是画面组织却始终不得其法,单看每个人物固然奇诡,但整幅画却无阴惨恐怖之相,这几日正闭门家中苦苦思索却不得其法,因此裴旻上门求画他连见都不见。今日本不拟画此地狱变相图,但观裴旻舞剑之时,忽然开窍,悟出了画面起承转接之法,一幅地狱的诡谲图像已在他脑中变得无比明晰起来,他生怕自己忘记,下笔如飞,并不考究细节,不拘谨于象似,反倒成就了一幅旷世大作。 全画笔力劲怒,虽只是白描,竟令观此画者都心生怖意,开始反思自己所做的罪孽。 吴道子投笔于地,酣畅大笑道:“道子平生绘事得意,无出于此!”又对随他来的两名弟子道:“翟琰、张藏,你二人为此画布色。”吴道子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完成了巨幅壁画的白描线条,只觉觉志得意满再无所求,至于布色这样的琐碎小事就交给弟子们去办了。 第107章,日睹三圣 张旭捋着胡子道:“道子画的倒是不错,不过你以前画的都是些山水、神仙之类的飘逸绝美之作,怎么为裴将军亡母冥助,你却要画地狱变相如此恐怖的图景,似有不妥吧?” 天宫寺的主持却道:“张长史有所不知,这《地狱变相图》乃是以地狱惨状教化世人,教人活着时莫要作恶,死后才不至沦落地狱受苦,此画劝人向善功德之盛实是更胜神仙图画,为裴母做冥助供养是最好不过的了。” 吴道子也道:“张师,你虽称草圣,但于丹青之道却是一知半解,我画的《嘉陵江山水图》、《送子天王图》虽也堪称妙手,但山水未必胜过李思训,人物未必胜过曹仲达,只是这地狱变相么,却是今古未有之制,今日画成实是平生快事。” 张旭拍手道:“如此说来,你今日便成了前无古人的‘画圣’啦!” 吴道子却没有张旭这样癫狂,忙道:“画圣却不敢当,只是观裴将军舞剑而得此作,可说是道子最为自得之作了。” 寺庙主持却道:“当得,当得,今日先有剑圣裴将军舞剑,后有画圣吴道子画壁,小寺何幸,一日得睹二圣献二绝。” 吴道子道:“这儿却还有一位草圣,张师,你何不也写一幅字帖,凑成三绝呢?” 岂知张旭自惜字墨,却不愿意平白写字帖送人,他心生一计,忽然蹲下捂着肚子道:“啊哟,啊哟,肚痛,肚痛……” 吴道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张癫,你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肚子痛起来了?” 江朔却当真了,上前搀扶张旭,问道:“张长史,你怎么了?是得了什么急病么?” 张旭只怕无人来接话,见江朔上前,忙一把拉住他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肚子好痛,可能是这天气忽冷忽热导致的……溯之,我们回去吧,改日再来写帖……” 李珠儿道:“冷热所致怕什么?坊内街角买一剂大黄汤服下就好了。”李珠儿自也看出张旭作假,故意揶揄他。 张旭顺嘴接腔道:“是了,是了,大黄汤是好东西,不论冷热俱有益处……溯之这就陪我去买两剂,回去熬来喝……” 吴道子道:“你写个帖子又不费劲,写完再去买大黄汤也还来得及。” 张旭道:“可是我现在肚痛,肚子一痛,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不知道写什么好。” 吴道子道:“这好办,你就写你现在肚痛之事,张癫你不是说片言琐事均可为帖么?” 张旭拗他不过,只得取了笔墨来写,他和吴道子不同,写书帖都是兴之所至,随意挥洒,对纸笔都没什么要求,抓过一支吴道子方才用过的画笔,在一张笺纸上直接就写,直写到笔秃墨尽才重新沾墨再写。 张旭还真就写的肚痛之事,笔走龙蛇写到:“忽肚痛不可堪,不知是冷热所致,欲服大黄汤,冷热俱有益,如何为计,非冷哉” 开头的三个字,写得还算得规正,字与字之间不相连接,从第四字开始,文字便开始缠绵相连在一起了,此后每行均是一笔到底,越写越快,越写越是张扬恣肆,尤其是最后三字,点画纵横几不可辨。 江朔问:“张长史这最后三字写的是什么?” 张旭放下笔,拿起字帖来仔细看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非冷哉?非论哉?非临床?”他自己刚刚写好的字,居然自己都不认得,实在是颠到了极致,然而就是这么一幅看似随意胡乱书写的书帖,却深得草书恍惚之妙,出鬼入神,惝怳不可测。 张旭越看越是舍不得,将书笺折了想揣入自己怀中,却被吴道子一把夺过道:“张癫,你也忒小器了,今日就将此帖赠予天宫寺,凑成三圣三绝矣。”说着将这“肚痛帖”塞给主持,主持大喜过望,如获至宝般伸双手捧了,道:“阿弥陀佛,小僧一定好好保存,明日便找石匠来摹刻上石,将草圣妙笔传于后世。” 张旭本也是豁达之人,既然帖子被夺去交给了主持,也不好再抢夺了,只得悻悻道:“你个吴道子,自己被裴旻赚了壁画,却还要拉我下水!” 庙里一千多雒阳百姓却一齐高喊道:“一日之中,获睹三绝!剑圣万岁!画圣万岁!草圣万岁!大唐盛世万岁!”喝彩声不绝于耳,庙门口更是不断有人涌入,众人都被堵在里面出不去了。 这时有一青袍官员模样的人进得殿,向张旭叉手施礼,张旭道:“清臣你也来啦?” 那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生的胖大,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下颌留着短须,一副干练的模样,向张旭叉手道:“张师,应方早就道了,只是人实在太多了,挤不进来。” 张旭向江朔等人介绍:“这位是我的弟子颜真卿颜清臣,号应方,颜清臣所善却是真书、行书,他性格拘谨写不得狂草。清臣啊,吴师和裴将军想必你是认识的,这位小友江溯之却是新任漕帮帮主,乃是以为少年英雄,昨日就是他助我彻悟草书之妙。” 颜真卿听了心里疑惑,思忖着这少年看起来才只十五六岁,怎么会做了运河船民的领袖?难道江湖也有荫庇之说?却也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什么姓江的领袖啊,再有张旭草书堪称冠绝当世,怎会向一个少年讨教书法? 江朔却道:“原来阁下就是颜真卿,我一个朋友很喜欢你的笔体,那日写给我看了,遒劲郁勃,饶有筋骨,我实爱之。”他说的却是当日俞兰棹作书之事。 颜真卿书法初学褚遂良,后又拜师张旭门下,此刻初出茅庐,虽已创制颜体,但其名尚未彰显于世,因此听江朔这么说颇感意外,忙谦恭地拱手道:“江少主谬赞了,应方的字写得还不到家,还需吾师多加点拨。”说着又向张旭行礼。 江朔问道:“颜郎你既然写的是真书,怎么师从张长史?” 张旭捻须笑道:“你道我只会写草书么?我既然自称书圣,自然是真草隶篆无一不精,况且写行草不先习真篆,那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如何能成?” 江朔道:“是了,想来便如同练功不练炁是一样的,只有打好基础循序渐进,方能厚积薄发。” 张旭道:“对,对,对!便如练炁,溯之你有空要教教我练炁,说不定张癫的书法还能更上一层楼。” 颜真卿知道张旭说话一向癫狂,虽没听懂他说什么,却也不去追问,只对主持叉手道:“听闻张师将今日所书之帖赠予贵寺,可否借应方一观?” 那主持和尚,心里舍不得,却又不好显得太过小器,只能从怀中掏出肚痛帖,双手持了给颜真卿看,怕他夺了去却不敢放手。 颜真卿见状呵呵一笑,也不以为意,他仔细将书帖看了半天,问道:“此帖何名?” 张旭道:“你没看到写的么?此帖便叫‘肚痛帖’。” 颜真卿道:“妙哉,妙哉,这帖子写的好,名字也起的好,正合了琐事入帖,无心而为的狂草真意,恭喜张师确是精进了。” 张旭道:“哎……你当我说笑么?昨日我成圣之时写得更好,但我醉后浑楞,将一沓书帖都送与安庆宗那鬼头了。” 于是将昨日云韶院之事原原本本都和颜真卿说了,颜真卿笑道:“握发做书,也只有张癫才做的出来,无论那几张书帖写的如何,这发书已是古往今来独此一份的了。”又看向江朔,心道:这少年看来还真不简单,年纪轻轻竟能微言大义,点悟了草圣,看来真应了英雄出少年之语,又道:“裴将军的剑舞更是厉害,成就了公孙大娘、张师、吴师三位大宗师的绝艺,看来我几时得便,也要向裴将军好好讨教讨教才是。” 张旭道:“不错,裴将军剑舞比公孙大娘更为雄浑刚健,更像清臣你的笔意,你观之必然大有裨益。” 裴旻忙道不敢当,他出身闻喜裴家,虽是高门大户,但自由习武不修文,除了李太白,贺知章,实在是没什么大文士朋友,因此向吴道子求画才会被一口回绝,不想今日竟得了三位书画名家的青睐,实也是喜不自胜。 张旭又道:“清臣,你不是在醴泉做县尉么?怎么回雒阳了?” 颜真卿道:“醴泉县尉四年期满,刚回京大考,已定了来年迁长安县尉。”醴泉是中县,县尉只有从九品上,长安县乃天子脚下,长安县尉却是从八品下,且长安县尉是京官,可算得是右迁了,众人纷纷道贺。 颜真卿又道:“人在宦海不得自有,应方准备趁此难得的闲暇时光,去探望一下家兄。” 张旭问:“你大哥颜杲卿现在何处为官啊?” 颜真卿道:“家兄杲卿初任范阳户曹参军,现在范阳、平卢二镇节度使安禄山帐下听用。” 江朔和李珠儿闻言都不禁“啊”了一声…… 第108章,北上范阳 [] 颜真卿问是何故,才知道江朔、李珠儿也要去范阳,笑道:“那好啊,我们何不作伴同行,应方虽是一介文士,却也一直仰慕豪侠英雄,今番正好与江少主同游北地。” 江朔心里实愿与颜真卿同行,但他们此番不是去游玩,而是要去救人,无暇闲逛,他颇为为难地说:“但我们去范阳有急事,要快马加鞭,恐怕不能和颜郎结伴漫游。” 颜真卿道:“这不是巧了么,我此去范阳却也不是闲游,实也有一件公务在身,圣人赏赐朔方的良马给安禄山,我恰好暂时赋闲,便让我伴着朔方军的军使向范阳做输送,因此也是快马加鞭不做稍停的。” 颜真卿这样讲,江朔与李珠儿也就不好再推辞了,江朔见李珠儿对他点点头,便叉手道:“既如此说,我们便随着颜郎一起北上。” 颜真卿道:“事不宜迟,我本也是路过来看个热闹,如今目睹三绝,该当立刻上路了。” 于是三人向张旭、吴道子、裴旻告辞,裴旻却把七星宝剑双手捧了交与江朔,道:“溯之,这七星宝剑你留在身边吧,携在身边三年多,应该也已用的顺手了吧?” 江朔忙道:“这怎么可以?七星宝剑是神兵利刃,江朔无功怎能受此厚礼?” 裴旻道:“怎么没功?若非溯之相助,旻母遗愿何能得偿?且裴旻刚听这位珠儿小娘子和我说了你在河阴断坝冲沙之事,只这一项也配得上这七星宝剑。” 江朔推辞了几次裴旻只是不肯收回,江朔知他真心相赠,这才谢了收起宝剑。 三人告辞出殿,却见仍有乌央乌央的人如过江之鲫在向天宫寺涌入,难以出寺,江朔见状,伸手一托颜真卿的后腰,道一声得罪,便飞跃而起,颜真卿忽觉脚下一轻,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过众人头顶,只几个起落便出了寺庙院墙。 颜真卿赞道:“溯之真少年英雄也。”又见李珠儿也从墙内跃出,轻身功夫居然丝毫不逊于江朔,心下也是暗自称奇。三人骑上马,颜真卿道:“朔方军是边军,非奉诏不得入城,故而都在北城徽安门外候着,但统兵之人此刻却在城内,我们先去找他。” 颜真卿头前引路,三人策马经天街、走建春门大街却又回到了修善坊,江朔和李珠儿不禁相视苦笑,他二人今日已在这段建春门大街上走了两个来回了。 更奇的是颜真卿带着两人径直又进了景教十字寺,十字寺的寺僧却认得江朔和李珠儿,道:“二位檀越,伊斯大德已经回寺了,里面请。” 江朔道:“我们此番是随着颜郎来找人的。” 寺僧笑道:“不妨事,颜大人所寻之人正和伊斯大德在一起。” 江朔和珠儿听了不禁称奇,心道这也太巧了吧。 十字寺和释、道两家的寺观差异极大,寻常寺观都是几进院落围合,中央大殿和东西配殿环绕,内置各神佛塑像。这景教十字寺却是只有中央一个大殿,别无配殿。大殿十分高大,用的是重檐悬山顶的构造,奇怪的是不同于别处寺观大殿,这十字寺大殿却是南北长边不设门户,却从侧面山墙上开门,门上更上用砖雕了一个大大的莲花十字,显得颇为古怪。 众人走进大殿,见两侧原本应该开门的位置只设了窄长的窗户,窗户皆紧闭着,殿内却不甚昏暗,原来是屋顶重楼间设有高窗,此刻日方近午,阳光从高窗泄下,漫射的光线营造出一片神秘安详的氛围。 大殿内布置着一排排的拜垫,寺僧引着他们穿过大殿到了尽头,却见并无泥胎圣象,只在殿中立一个大大的石刻的莲花十字雕塑。 江朔悄摸地问李珠儿:“珠儿姊姊,这景寺内怎么如此古怪,连个神像都没有?” 李珠儿白了他一眼道:“三夷教都不设偶像,景徒认为凡人不可描摹景尊,只能默想参拜,却不可跪拜偶像。” 却听一人朗声笑道:“小娘子倒是知道的不少,可是我景教的姊妹?” 说话之人正是伊斯,景教称呼皆以兄弟、姊妹相称,故而呼李珠儿为姊妹,李珠儿摇摇头道:“我不是景徒,契丹人拜天不拜神,只是行走世间多有历练,所以知道的多一些,景尊救世云云,我是不信的,能救人的只有自己。”李珠儿比江朔大不了几岁,众人见她青春貌美,谈吐却如久历人世的长者,不禁又是错愕又是好笑。 伊斯生性豁达,虽然李珠儿之言对景教多有不敬,他也不以为意,却对江朔道:“江兄弟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十字寺?可有什么见教?” 江朔忙叉手道:“不敢说见教二字,只是我和这位珠儿姊姊要离开雒阳北上范阳,今日一早路过十字寺想来和伊斯大德话个别,不想你却出城去了,此番么,却是陪着颜郎来寻他同僚的。” 伊斯道:“赞美景尊,天下因缘际会之事都叫你江兄弟遇见了,我一早出城就是去接颜子的同僚军官,这位也是我教中兄弟。” 说话间但见一身着櫜鞬服,头戴红色抹额的中年将领走了过来,向颜真卿叉手道“梅尉这么快就把雒阳城内的事情都安顿好了?”梅尉乃是县尉的美称,西汉梅福曾为南昌尉,因其有大贤之名,民间更是传说他修道成仙,因此后世称县尉为“梅尉”或“仙尉”,颜真卿既任醴泉县尉,故那军官也称他为“梅尉”。 颜真卿道:“本想到雒阳探望几个老友,没想到在天宫寺都见着了,因此回来的快了。”又向江朔介绍道:“这位是朔方镇振武军使郭子仪将军。”又对郭子仪道:“这位是江朔江溯之你可千万不可小觑,溯之虽然年轻,却是天下漕帮的帮主,人品武功具是超逸绝伦。” 郭子仪已年过四旬,身长七尺开外,长得甚是高大,一张方正的大脸下须髯齐整显得很是威风,五官来看剑眉凤目、狮鼻阔口,虽称不上英俊,却也显得仪表非凡,颇为英武。 郭子仪并非军户出生,而是武举特进投身军旅,因此可称得武全才,颜真卿虽然比他小了一轮,又只是一个从八品下的小小县尉,郭子仪却对他颇为尊敬。 江朔道;“没想到郭将军竟然是景徒。” 郭子仪道:“这却有什么稀奇?景尊化成天地,救赎世人,西军多有皈依景教的。我等皆持正念,以救拂天下为己任。” 江朔听得似懂非懂,但他敬佩普罗和伊斯的为人,对景教也就有了几分天然的好感,李珠儿虽然心中嗤之以鼻,却也不在面上显露,颜真卿道:“郭将军礼拜好了么?若得便,我们就出发北上吧。” 郭子仪点头道:“眼看初夏雨季将至,确是应该早些动身的好。”转头对伊斯道:“伊斯大德,你方才所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此事事关重大,容兄弟从长计议。” 伊斯郑重道:“郭兄弟,此事便是普罗法王假江兄弟之口告诉我的,赞美景尊,让你们一路北上,你若有什么疑问,尽可以询问江兄弟。” 江朔心道这伊斯原也说要从长计议,却这么快就告诉了郭子仪,郭子仪虽是景徒,但他也是行伍之人,不晓得和安禄山燕军关系如何,万一泄露出去直是后患无穷,伊斯见江朔面露为难的神色,又对江朔道:“郭将军是我教中兄弟,黑船密谋之事我已全盘告知他了,江兄弟不必担心,我景教兄弟天下一家,互相之间绝无隐瞒,却也不会对外泄露半点。” 江朔见伊斯说的诚挚,也只得点头称是。 伊斯将四人送出十字寺,说过几日就回长安义宁坊景教总坛,三人别过伊斯策马出了修善坊,经长夏门大街渡过新中桥浮桥,再走徽安门大街一路出了雒阳城。 出城又行了十里地,才见到朔方军的营垒,朔方军营盘甚大,内有军马不下二千疋,军士两千人。朔方军六万四千七百人,战马四万三千疋,共分七军,每军也只一万人、五千余马而已,一次出动两千骑兵对朔方军而言已经是相当庞大的兵力了。 四人刚到辕门口,就有守门的兵丁迎上来为郭子仪牵马,郭子仪却道:“不歇马了,令各营立刻拔寨,今日在孟津渡过河水,再安营休息。” 但见旗牌官策马往返飞奔传令,不一会儿整个军营都响应起来,众军士熄灭营火、收起帐篷、打包行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虽快不乱,再看这朔方两千军士均是劲卒,各个看着都孔武健壮、精明强干,不似江朔此前见中原折冲府兵那般懒散,可见郭子仪训练得法,指挥有方。 不多时营地收拾完毕,大军便即开动,这支部队都是骑兵,行动起来颇为迅速,不消一个时辰就到了孟津渡口,此地浮桥宽阔,大军迅速渡河,经过济源太行山麓之时,江朔却见盘谷寺已然烧为了一片白地。 朔方骑兵却不走河东道太行山路,而是走河北道的驰道,经卫州、相州、洺州、邢州、赵州、恒州、定州、易州,直抵幽州的范阳城。 第109章,恶鬼袭营 北上途中,江朔问郭子仪:“圣人为何会令朔方军向范阳输送马匹?” 郭子仪道:“安禄山壮大东军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夸大东北边民的威胁,一会儿说奚人造反,一会儿说契丹坐大,借机向圣人要钱要粮,每年获得大量粮饷尤嫌不足,这不,又来要人了,安禄山以防备奚人、契丹为托词修建雄武城,居然奏请圣人向王忠嗣公借兵协助修城,又说河北不产良马,要借朔方良马。” 江朔道:“安禄山包藏反志,天下皆知,难道王公不知,怎会应允?” 郭子仪道:“怎会不知?只是圣人现在颇为宠信安禄山,任你朝中大臣说破了嘴,也不减对圣人安贼的信任,王公虽为圣人假子,又刚被授予御史大夫,领朔方、河东两镇节使,却也不敢轻易开罪安贼。圣人下诏之后,王公便令我率两千兵马东去范阳支援。” 李珠儿冷哼了一声,道:“只怕郭军使你这两千人马到了范阳便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了。” 郭子仪笑道:“珠儿小娘子看来颇了解安禄山的为人啊,王公又安能不知?来时他叮嘱我,马可以不要了,人必须带回去。” 江朔不解道:“都说今上是不世出的圣人,怎地在安禄山这事儿上如此颟顸呢?” 颜真卿插话道:“圣人怎会不知,君王之道在于制衡,圣人之所以要扶持安禄山的东军,是为了防着西军一家独大。” 江朔奇道:“这不是奇哉怪事,为防西军扶持东军,但东军安禄山狼子野心,圣人怎么又不怕东军做大呢?” 颜真卿笑道:“西军河西、陇右丶朔方丶河东四镇兵力超过二十六万,这还没算安西四镇,而河北本不无番镇,先天二年才置的幽州节度使,后改为范阳节度使,天宝元年又设了平卢节度使,至今也不过两镇,兵力不到十万。你说圣人防备谁多一些?” 郭子仪道:“河北幽燕之地,人多壮勇,现在幽并九州皆在安禄山治下,他每年都在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日久必成大患。” 颜真卿道:“是啊,圣人这些年热衷于驭下之术,放任朝野内外相斗,东西两军相争,长远来看确是后患无穷啊。” 江朔心道,这位颜郎虽然师从张旭学书,但他和张旭这样的狂逸之士不同,对于天下大势也看得颇明晰,且胸怀大志,假以时日定会成为朝廷股肱。”他向颜真卿叉手道:“那颜郎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颜真卿道:“安贼日后必反,既然圣人不信,我们只能自己提前做好准备,广结志同道合之士,一朝有事便成大唐中流砥柱,定要粉碎安贼阴谋。” 江朔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趁安贼尚未坐大,将他秘密刺杀,以绝后患?” 李珠儿嗤道:“溯之你说的轻巧,一个尹子奇你就不是对手,更何况安禄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身边可不只尹子奇这一个高手……” 颜真卿亦道:“一来安禄山现在未反,臆罪而杀人绝非君子所为;二来东北边陲这两年确实不太平,杀了安禄山,东北大乱,亦非河北百姓之福。为今之计,忠义之士唯有不断强固自身,让安贼不敢作僭越之想。” 郭子仪深以为然,道:“景尊亦以天下苍生为念,能威服安禄山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颜真卿道:“安禄山这贼子不仅有野心,也有手段,是否有渗透西军我不知道,不过朝内官员,朝野贤达他可是结交了不少,溯之,听你说江湖盟出了个叛徒程昂,搅的天翻地覆;我看这次漕帮三位把头被掳,怕也不是有间人作内应。” 江朔道:“我明白了,待我这次救出漕帮几位把头,定要整顿漕帮和江湖盟,以防安贼操纵江湖。” 颜真卿和郭子仪又说了许多排兵布阵,守城御敌的兵法战策,江朔以赵蕤长短经中所载相应对照,提出的见解居然也颇有见地,颜、郭二人原本看他年幼,虽见他显露的武功颇为不俗,倒也没有十分在意,但每日里白天在马上,夜里在营中,昼夜深谈之后,对江朔越来越敬重了。而江朔每日与这两位交谈,眼界更是开阔了不少。 如此行了五日,马队已奔驰一千二里,进了幽州地界,这些日子,李珠儿为掩人耳目,和江朔一起扮作郭子仪的亲兵,同住在郭子仪隔壁帐篷中,不过二人分榻而卧一直相敬如宾,这一日李珠儿说要先去范阳城内打探消息,夜一擦黑就离营去了。 江朔记得空空儿的话,每日夜里在自己营中按玉诀心法呼吸吐纳,练炁不辍,果然大有精进,虽然丹田气海中内力未复,但手脚反而感觉越来越有力,使剑已然无碍,真炁从四肢回流气海,竟然隐隐有了扣关之势,须知他所练玉诀心法练的越高内力越强,真炁回流是气海内阻力越大,每冲破一道关索都要几年时间,上次若不是替独孤楚疗伤之际凑巧冲破了关索,还不知哪一天能练到七重天的呢。而此刻气海内空空如也,真好练功毫无阻滞,直是一日千里,眼见又要突破一道关索了。 江朔正在帐内潜心运功之际,忽然听有细微的脚步声,细细分辨有十几人,这些人似是有意避开巡营官兵悄悄潜行,江朔登时警觉起来,此刻已进了幽州地界,他和李珠儿虽然藏身朔方军旅之中,无需投房住店,行踪藏匿的很好,但也难保尹子奇、安庆绪不会有所察觉,况且今日李珠儿进城至今未回,江朔不禁有些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 江朔悄悄穿好鞋袜,取了七星宝剑,熄灭灯火,伏在帐内细听,那脚步似乎真的朝着他的帐篷慢慢包围而来,那些人脚步虽轻却稳,呼吸深沉匀细,均是好手,强敌到了眼前,江朔反而镇定下来,他收摄心神,闭目以待,预备等敌人破帐而入之际后发制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听“刺啦、刺啦”几声帐篷布匹撕裂的脆响,自己的帐子却完好无损,江朔忽然醒悟,自己的帐篷和郭子仪的帐篷紧贴着,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夜袭之人是冲着他来的,却忽略了对方的真正目标其实是统军的郭子仪。 江朔急忙抽剑划破帐篷冲向郭子仪的营帐,他先前在帐内就感觉到自己帐外守了两人,因此他不掀帐帘,而是直接从后破帐而出,江朔甫跃出帐篷,守在帐门外二人一齐闷声从他背后杀来。 江朔却头也不回,只向前冲,二人手里长刀分别向他后脑,背脊砍到,却如何伤的到江朔?江朔这五日每晚修习玉诀,只睡二个时辰却依然精神旺健,轻声功夫和剑术比之中毒前反而更高了半分,他展开穿星步中朱雀步法,如大鸟展翅,自顾向郭子仪大帐飞奔而去。 身后二人见冲出帐篷的居然是一个少年,心里虽然吃惊不小反应慢了半拍,但瞬即醒悟,仗着人高马大,立刻追上就砍,心道先将这小厮砍翻再做计较。岂料江朔穿星步实在太过神妙,二人虽然生得身高马大,跨一步几乎抵得上江朔的两步,却仍然追不上他的步点,两人胡乱砍了十几刀,却连江朔的片衣都未沾到。 二人心下震动,知道遇到了硬点子,口打呼哨,提醒围攻大帐的同伴。江朔却不理睬二人,几步就冲到郭子仪大帐边,仍是照样施为,挺剑疾刺,这七星宝剑乃是汉末神兵,以陨铁打造,比之当世锻打的精钢更硬了几分,他挺剑轻松刺破帐篷帷幕,冲入帐中,长剑去势不减,直撞上迎面砍来的两把长刀,江朔挥剑横斩,只听两声脆响,将两把长刀齐齐斩断,竟比砍瓜切菜还要轻松。 不过眼前两人的打扮倒是吓了江朔一跳,那二人穿着黑色窄袖缺胯的短打衣衫,脸上却一个靛蓝、一个赤红,比寻常人脸大了一圈,怒目瞪视似乎要凸出框外,口里尖牙利齿龇于唇外,倒像是地狱的恶鬼,再看以眼角余光瞥见帐内横七竖八,帐内亲兵侍卫尽皆被砍到了。 江朔功夫虽高,却终究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只道世上真有有鬼,好在江朔先观公孙大娘,后看裴将军舞剑,剑法已然大进,此刻出招如电,意在剑先,眼里见到恶鬼害怕,手里却丝毫不停,七星宝剑连挥,斩中了两个恶鬼的额头,江朔忽然感觉如中匏瓜,混不似人,不敢再砍,抽剑后退,却见那两个恶鬼的脸面裂开,却露出里面的两张人脸,江朔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红蓝二鬼只是在大葫芦上施以油彩画出的鬼怪面具。 江朔这一退,后面二人却已追到,江朔既知来者是人非鬼,心中惧意立消,随手向后挥舞,“叮当”两声将身后两柄长刀也一齐斩断,他见已有头戴鬼脸面具之人冲到了郭子仪面前,急忙施展西方白虎步耸跃之法,越过赶来围堵的鬼面人,上前援护郭子仪。 (本章完) 第110章,一剑九断 郭子仪是武举出身,又长得人高马大颇为健硕,功夫倒也不弱,他身为武将随时将横刀佩在身边,鬼面人冲入帐内之时,他已抽刀在手,和鬼面人还有来有回过了几招,然而鬼面人结成阵势,每人只上前使得一招,成车轮战之势,郭子仪只拆了三招,突然斜刺里闯来一戴着黄金面具的鬼面人,此人长刀与别人不同,乃是一口双手巨刀,郭子仪一招不慎,被他一刀将手中长刀磕飞。 这“金面鬼”膂力极大,虽然刀招不见多么精妙,却胜在势大力沉,他手中一口黑色厚背镔铁长刀,比唐军武器制式横刀沉重许多,因此甫一触碰便将郭子仪手中横刀打飞,金面鬼趁势挥刀直削郭子仪的脑袋,好在这三招阻得一阻,江朔已然赶到,他挺剑上撩直刺金面鬼的右腕。 江朔原想以这一招灵巧的招式逼退金面鬼,岂料那人却悍勇异常,硬是不撤招仍向着郭子仪猛砍下来,江朔眼见这一刀砍来郭子仪定然无幸,只得化虚为实,改刺为斩,神枢剑精妙处就在于虚实、缓急可于瞬息间转换,虚可实之,实可虚之,这一下斩击虽是寸劲发力却也力道甚猛,只听“叮”的一声,那金面鬼被震得横着向右荡开了一步,江朔虽未后退,但也觉得手腕巨震,手里七星宝剑险些拿捏不住。 再看这一斩却未斩断金面鬼的腕子,原来他双手带着厚重的黑色镔铁护腕,七星宝剑虽然锋利,却也不能一击斩破,只是在铁环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江朔见他护腕铁环坚硬,唯恐七星宝剑受损,撤剑回锋观看,却见蓝汪汪的剑锋毫无损伤,这才放心。 那金面鬼却挥刀照着江朔劈来,江朔见他刀身厚重,通体黝黑,不似寻常刀剑,一时倒也不敢硬接,侧身避开刀锋,挺剑直刺,那人却一扬腕子,以左手腕上的铁环接了江朔这一刺,江朔见他正面守御严密,立刻变招,展开穿星步绕到他侧后方,挥剑直刺其背,不想那金面鬼的身法也真了得,不见他脚步如何移动,却忽然正背换位,瞬间变为面对江朔,荡开长剑挥刀又砍。 江朔这一下吃惊不小,此人刀法倒也不甚高明,且刀身沉重,并非走的轻灵路子,原只道绕到他背后并非难事,不想他这一下“移形换位”的功夫着实玄妙,竟而避开了江朔的背刺。江朔展开玄武神蛇绕龟的身法,贴身缠绕,想要取他身后,但每每闪到金面鬼身后,他只以“移形换位”一招转过身来,立时又变成了面对江朔。 这金面鬼势大力猛,正面守御刀法又颇为严密,江朔不愿与他手里重刀相撞,正面倒也难觅破绽,眼看他身形迟滞,身侧背后都是空门,却偏偏绕不到他身后,想来他定是得了高人的传授,只这一招就能将背后的弱点尽数遮蔽。 又斗了几合,忽觉背后恶风不善,江朔忙转身闪开,见来人戴着白色鬼面具,那人不待江朔反击,转身就走,白面鬼刚让到一边,立刻有一黑面鬼侧身上前挥刀劈来,江朔心里一动,这两人的走位和长刀劈来的方位感觉似曾相识,他心念一动知道不能一味避让,当下不退反进挥剑反撩,去削那人手中刀刃,那人知道江朔手中宝剑厉害,不敢和他长剑相交,翻身避开,后面一碧脸、一绿脸二鬼面人又抢攻上来,江朔长剑一振分指左右,两人便自撤开,却又有一戴黄色鬼脸面具的人杀来,也是甫一接手,又自闪开,紧接着又有二人轮番攻来,面具却已被江朔毁去,江朔记得是白、赤两色。 江朔此刻心里已如明镜一般——这些鬼面人正在布成璇玑阵!细数这些黑衣人,共是十九人,除了这七个站璇玑星位之人,先前守在江朔帐外之人分别带着一白、一紫鬼面具,正是左辅右弼。另一侧九人也按北斗七星加左辅右弼的阵势排列,细看面具分色,果然也是白、黑、碧、绿、黄、白、赤、白、紫九色,金面鬼则居中镇守中央拱极星位。 江朔心里悚然,他见识过璇玑阵的厉害,虽然此刻站在拱极位置的金面人身手远不如尹子奇,但大阵圆转成型,其势亦不可小觑,江朔和郭子仪深陷阵中,已经难以脱身了。 这些鬼面人用的武器与二何兄弟不同,并非圆月弯刀,都是直刃长刀,挥砍之际并无圆弧曲线,虽然回护不如弯刀,但攻击却更为迅猛难测,至于回护不利的弱点,却全赖阵中其他人援护,此阵比之尹子奇当年所率璇玑阵更为复杂精妙,左右双斗一十四人并不按照北斗七星位置固定排列,而是互相交叉穿引,走位飘忽,江朔便难以如当年赵蕤和尹子奇璇玑阵交手时一样,预先判断北斗上诸人的走位,如此一来更是多了几分凶险。 此刻军营中的朔方军士卒已经闻声而来,大营中无法跑马冲击,朔方军只能手持长刀将这些鬼面人团团围住,然而璇玑阵何等神妙,虽然只有十九人,但大阵圆转起来,一面将江朔、郭子仪围在中心,一面将强攻上来的军士尽皆挡在阵外,朔方军虽然人数众多,但营内空间狭小,不得施展,每次只有二三十人能上前攻阵,鬼面人互为援手,尽可以抵挡。 江朔仗剑挡在郭子仪身前,郭子仪已知这些鬼面人阵法的厉害,更知江朔功夫远在自己之上,当下也不逞强,问江朔:“溯之,如何破阵?” 江朔这时已经镇定下来,他一面挡开各个方向攻来的长刀,一面仔细观察阵形的发动,对郭子仪道:“此乃域外奇人北溟子所创璇玑阵,我原见燕军尹子奇使过此阵,只是相比两年前,这阵法似乎更精进了。” 又过了片刻,忽然想起赵蕤教过他,北斗分为七显星与二隐星,加在一起共是九星,分别名为:一白贪狼星、二黑巨门星、三碧禄存星、四绿文曲星、五黄廉贞星、六白武曲星、七赤破军星、八白左辅星、九紫右弼星。恰与这两翼十八人数字相符,颜色相配。 再看众人穿行之法,江朔忽然悟到这些人的步伐不就是湘儿教他“九宫飞星”的歌诀么,一白跳二黑,三碧转四绿、五黄入六白、七赤跃八白,最后九紫又复归一白,十八人无非就是两套九宫飞星互相嵌套罢了,想通了这一节,这十八人看似穿花绕布变化万千的阵法在江朔面前直似虫蚁循行般的明晰起来。 江朔让郭子仪手搭在他肩头,道:“一会儿我纵跃之际,郭军使只管抓牢,千万不要松手。”待一白鬼面人再度杀来时,江朔出左掌一推那人腕子,将其带到一边,自己却带着郭子仪斜向右前纵跃,彼方二黑鬼面人正跃在空中要来补一白位,却不料江朔料敌机先,已冲着他跃来,二人在空中相遇,二黑鬼不得闪避,只能硬着头皮挥刀横削。 这一下正和江朔之意,他虽比那人矮小,却纵得更高,七星宝剑向下挥出,毫不费力地将二黑鬼面人手中长刀削断,紧接着出右脚一蹬那人腕子,借势向左后方退去,彼方三碧鬼面人刚到此方尚未摆好架势,江朔就已到了,他剑交左手向后斜掠,只听“仓”的一声,三碧鬼面人手中长刀应声而断,江朔头也不回,又向前跨了一步,左手剑上撩,四绿鬼面人手中长刀正撞在他剑刃之上又是应手而断。 江朔顺势将剑交回右手,同时人向右后连跨二步,右手向后挥出,接连斩断了五黄、六白两个鬼面人手中长刀,又向正前跨出一步,手划圆弧,向下一挥斩断了七赤鬼面人手中长刀,脚下不停步地旋转身形到左后方,平着挥出一道剑弧,将八白鬼面人手中长刀斩断,紧接着向右前急纵,长剑指处九紫鬼面人长刀又断,江朔站在原地不动,却见一白鬼面人又自转了回来,他好整以暇随手挥剑,将他手中长刀斩断。 如此瞬间抢攻九次连绵浑似一招,连断九人兵器,璇玑阵折了一翼登时大乱,朔方军一拥而上,兜在江朔、郭子仪身后,刀剑齐指制住了被江朔斩断兵刃的九人,剩下九人和金面人背靠背结成圆阵,被朔方军压缩成一个小圈。 此刻朔方军已将被俘之人的面具打掉,江朔见他们相貌稍异于唐人,头顶髡发,后脑留着小辫子,原来都是契丹人。那金面人见状也揭下面具,江朔见是一个长相颇为英武的青年契丹人,那人高呼:“弟兄们,杀生取义便在今日!” 众人闻言一齐摘下面具,撕破衣衫袒露左肩,一齐以契丹语高声喝骂,要拼命的样子。 江朔只觉得这些契丹人都是慷慨豪侠之士,且朔方军和契丹人其实并无仇雠,只怕是有误会,因此并不想取他们性命,正自不知如何开解之际,忽听一人高呼叫:“溯之且慢动手,夷离堇不要打了,都是自己人!” 第111章,契丹可汗 只见一身材矮小的军士跃入圈中,他虽然生得矮小,脚步却颇为灵活,几个起落来到江朔面前,江朔看他身法觉得甚是眼熟,再看他面目却是一张蜡黄的丑脸,并不认得。 江朔疑惑道:“这位小兄弟,我们认识么?” 那小军士除了眼中有光华闪烁外,面皮蜡黄,脸上皮肤僵硬倒似个死人一般,他面无表情地道:“江少主你是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我们这号小人物。”江朔一听这冷若寒霜的口气便知道是何人了,喜道:“珠儿姊姊你回来了,你的脸怎么了?” 那小军士拿手在脸上一扯,揭下一层皮来,显露出李珠儿的本来白皙面容,江朔奇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李珠儿甩了甩手上的脸皮道:“是了,刚杀了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小子,揭下的脸皮。” 江朔道:“好姊姊你又拿我耍笑。” 李珠儿淡淡一笑道:“江少主好威风啊,一剑断九刃。”又转过头对那青年契丹首领道:“夷离堇,你们怎么到了这里?我在范阳城内没找着你们。不想却来了此处。” 那“夷离堇”道:“珠儿,我还没问你呢,你怎和大唐朔方军在一起?” 李珠儿道:“你既知他们是朔方军,却为何袭击郭军使?我们契丹人的敌人难道不是安禄山的范阳军么?” 夷离堇道:“你道朔方军来范阳做什么?我们得到密报,他们是来帮着安贼来对付我们契丹人的。” 郭子仪道:“我军确是奉了唐皇圣旨,来协助安节度使修雄武城的,如说相助,也只是协助守御,你契丹人自安分守己,又何惧我军?” 夷离堇一瞪眼道:“雄武城早就建成了,你们不知道么?再说了建城要这么多马匹做什么?显见的是安贼要扩充骑兵,意欲不利于松漠。” 郭子仪吃惊道:“你说雄武城早就建好了?当真么?” 夷离堇道:“雄武城就在蓟州渔阳郡北面山上,你自己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郭子仪道:“那可就奇了,既然安禄山早已建好了雄武城,却请圣人调朔方军来做什么?” 李珠儿道:“我在范阳的内应说,郭将军你们确实被骗了,雄武城早在半年前就已建成,安禄山真实意图是想要引朔方军来此处和契丹作战,既打击了契丹,又削弱了朔方。” 郭子仪嗤道:“圣人并未下旨让我们听从安禄山的调遣,朔方军却为何要对安禄山这老猪狗唯命是从?” 这时颜真卿也赶到了,对郭子仪道:“郭将军,你可以不去打契丹,安禄山却可以引契丹来打你,比如今次这位‘夷离堇’突袭你的营帐,若非江少主在,只怕今日安禄山的诡计就已得逞了。” 那夷离堇奇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问道:“什么阴谋?” 李珠儿道:“夷离堇,朔方军要来协助安禄山攻打松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夷离堇道:“乙室部的胡剌打探来的消息。”回头问手下:“胡剌呢?” 手下一名武士上前回答道:“今日出发时间,他得了急病,并未出阵,是何不鲁替代了他的位置。” 李珠儿道:“你们现在回去,恐怕胡剌已然不见了。” 江朔醒悟道:“这胡剌便是契丹人中的‘程昂’,安禄山惯用这类传递假消息的奸计。” 夷离堇啐道:“胡剌这厮要真是叛徒,早晚叫我得着,杀他祭天!” 李珠儿道:“安贼手下严庄善使此驱虎吞狼之计,今日若夷离堇刺杀了郭军使,两千朔方军群龙无首,安贼正好将其收编自不待言,朝廷和朔方军更是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安贼再到京里运作运作,还能调来更多的朔方、河东的军队东进松漠,到时候你有口难辨,契丹人遭受灭顶之灾不说,安贼更能坐拥四镇兵马,势力更胜现在了。” 夷离堇一拍脑袋道:“险些又中了安贼的诡计!安禄山修建雄武城,广积粮草、军械,对松漠威胁极大,如再得了河东、朔方的军力,那可就危险了,因此我们听说朔方军来的消息,才会头脑发热听了胡剌的挑唆前来刺杀朔方军的领军统帅。” 颜真卿却道:“我看安禄山此举未必是为了灭契丹,贞观以来北地一直安宁,安禄山却频频挑起与饶乐、松漠的战事,为的就是通过与奚人、契丹的战事作为自己升官的阶梯,尽灭契丹他却拿什么去邀功?” 夷离堇道:“这位大人说的不错,契丹人在松漠渔猎,原本安乐,安禄山却故意袭扰,契丹人不堪受辱才起兵反抗,反被他侮为叛乱。其实大唐和奚、契两族的冲突十次到有九次是安贼挑的头。” 颜真卿道:“依应方看,安禄山此举是为了一个更大的阴谋,假借契丹犯边,获得更多的军队,乃至更多藩镇的控制权。却是为了他将来反叛大唐做准备!” 夷离堇骂道:“安禄山这个老猪狗,果然恶毒!”他突然单膝跪地,向着郭子仪磕头道:“郭军使,是李怀秀错了,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刺杀你,险些酿成大错!”说完就要磕头,郭子仪连忙上前搀扶,道:“不知者无罪,只怪安贼险恶,郭某也被他瞒骗了。” 夷离堇却不肯起来,又对江朔拜道:“小兄弟,多亏你出手阻止,才让我等未犯下大错,你功夫高明的很,李怀秀甚是佩服!” 江朔这才知道“夷离堇”不是这人的姓名,而是尊称,忙上前搀扶李怀秀道:“不敢当,不敢当……方才毁了几位的兵刃,实在对不住。” 李怀秀道:“小兄弟说的哪里话来,你既有一剑断九刃的手段,要取这九人性命自也不在话下,你宅心仁厚留了这些人性命,我实是感激不尽。”他本想要给江朔磕头,但这两日江朔练习玉诀神功,内力已有所恢复,轻轻一托李怀秀肘腋将他扶起。 李怀秀道:“珠儿妹子,这人和你一样,会内力!”原来契丹人练武只练外功,只有李珠儿这北溟一路才会内功修为,因此李怀秀见江朔会内功颇为意外。 李珠儿道:“夷离堇,你别看这位江朔江溯之年纪小,他可是大唐的少年英雄,江湖盟主、漕帮帮主。若论功夫可比我强的多了。” 李怀秀道:“我说他怎么能破我等这天车阵呢,自从大师父传我们阵法,从未失手,就算不能克敌制胜,也能自保,不想今日却输得这么惨,原来是来了位少年英雄。” 江朔奇道:“大师父是尹子奇么?这不是璇玑阵么?怎说是天车阵?” 李珠儿啐道:“溯之你居然已经和璇玑阵对阵过了?尹子奇可不配叫大师父,尹子奇是奚人,又投靠了安禄山,和我契丹一向不睦,大师父却是家师北溟子。璇玑阵是家师中年时所创,不过么,后来他发现璇玑阵有两个缺陷,一是天罡刀法尽是圆弧易被贴身破解,二是七星走位太过呆板,如遇着略通星象之人威力便大打折扣了。” 江朔心道这便是赵蕤那日所发现的璇玑阵的缺陷,不想北溟子前辈原来早就发现了。 李珠儿又道:“因此家师晚年又创制了这‘天车阵’,天车其实也是北斗,但他融入了独孤家穿星步的九宫飞星之诀,阵型变化更为精妙复杂,寻常高手陷入阵中也难脱身,不想溯之你竟然如此轻松破阵。” 江朔心中立刻醒悟,赵蕤说独孤问有感与北溟子北狩步创出了星垣步,原来其实北溟子也在借鉴穿星步而创出了“天车阵”,前辈高人以绝顶武功互相激发实是令人心驰神往。 郭子仪命士卒将被俘的九名契丹武士都释放了,吩咐军士重新修补好帐篷,安排好了坐榻,先请江朔上座,江朔执意不肯,又推李怀秀上座,李怀秀道:“我今日犯了大错,郭军使不见怪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坐首席?” 李珠儿道:“郭军使可不是这么小器之人,怀秀你怎么说也是契丹的阻午可汗,拜松漠都督,封崇顺王。你便坐了这首席吧。” 江朔心里吃惊,这青年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居然是契丹的可汗,又想自己年纪更小,不是还做了江湖盟主么,不禁摇头苦笑。 李怀秀这才不再推辞,坐了主宾,郭子仪让江朔、李珠儿挨着李怀秀坐了,下首是一众契丹武士,自己和颜真卿坐陪席,又命军士上酒上肉,军营内菜色简单,但酒肉管够,众契丹武士也不客套,抓起肉来就吃,端起酒来就喝,江朔见他们豪爽坦诚对刚刚还在大打出手对手毫不防备,心里也不禁敬佩。 李珠儿问李怀秀道:“夷离堇,听说唐皇将静乐公主赐婚给你,现在你可是圣人的驸马了,怎地安禄山还敢觊觎帝婿的地盘?” 李怀秀把酒杯往案上一墩,气道:“不说这静乐公主还好,一提她,我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112章,遥辇往事 江朔不解的问李怀秀:“夷离堇蒙圣人赐婚,却为何如此不忿?” 李怀秀道:“什么公主,那个贱婢根本不姓李,怎说是公主?” 李珠儿道:“大唐给契丹和亲的公主,几时姓过李?永乐公主杨姓,燕郡公主慕容氏,东华公主陈姓,这位静乐公主不姓李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颜真卿也道:“这静乐公主虽不姓李,但她母亲信成公主却是圣人亲生女儿,她父亲孤独明官拜银青光禄大夫、秘书大监,封武阳县开国侯,也算得宗室贵胄之女。自古以来,和亲公主多非皇帝亲生女儿,汉代还用宫女充数,圣人四次赐婚契丹用的都是宗亲家的女儿,已经可说是颇有诚意了。” 李珠儿却嘿嘿冷笑道:“信成公主下嫁独孤明是开元二十五年,至今不过八年的光景,她和独孤明若有女儿,最多七岁,夷离堇你可是娶了个女娃娃?” 李怀秀拍案道:“呸……那贱婢和怀秀差不多大,二十多了,难道她连独孤明的女儿都不是?” 李珠儿道:“那倒不是,只是独孤明与信成公主成婚前另有婚配,这位静乐公主独孤娘子乃独孤明亡妻所生,虽也管信成公主叫娘,却不是她亲生女儿,因此说静乐公主算得宗室出女,却非唐皇甥女。” 颜真卿心道:这个小女子好厉害,我在朝中尚不知详情,她却对大唐公主何的夫家有个亡妻所生的女儿这种事都了如指掌,看来这李珠儿可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安庆宗的一个侍婢而已。 李怀秀道:“哎……其实我也无所谓她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只是这贱婢忒也得骄横跋扈了,对我契丹男儿更是看不起,每日里言语百般羞辱。” 李珠儿冷冷地道:“那倒也怪不得她,谁叫你李怀秀是个怂包软蛋呢?” 江朔知道李珠儿说话一向尖刻冷峻,但今次也说的太过分了点,他见这李怀秀生得虎体熊腰,身材魁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狮鼻阔口,尤其是两道粗眉之下双目如矩,颇显英朗,且他刚和李怀秀交过手,知他功夫不弱,无论如何看也不是个怂人,再看那李怀秀虽然憋红了脸,却并不发作。他奇道:“珠儿姊姊你怎么这样说夷离堇 ?” 李珠儿道:“溯之,你还不知道这位夷离堇·怀秀是怎么做上这松漠都督,崇顺王的吧?”契丹人与唐人不同官讳在名前,因此李珠儿称他为夷离堇·怀秀 江朔道:“我确是不知,不过想来王爵继承无非是父亡子继,兄终弟及。” 李珠儿道:“李怀秀的王位却是捡来的,怀秀契丹名字叫迪辇组里,他的父亲遥辇屈烈是个大英雄,原是契丹各部的大盟汗,后来屈烈手下大将郁捷被时任范阳节度使张守珪手下的偏将收买,开元二十二年,假称屈烈叛唐,设计害死了屈烈,张守珪派人传首入京,唐皇不知真相,竟以为彼等平叛有功,诏封郁捷为北平郡王,检校松漠都督,并赐姓李过折。” 江朔道:“怎么范阳军用的都是这种阴谋手段?” 李珠儿扬天打了个哈哈道:“你道张守珪手下那个偏将是谁?屈烈死后李过折做了契丹之主,张守珪亦有封赏,他一高兴就认了那个粟特偏将为假子,后来张守珪这个假子平步青云,历任营州都督、平卢军使,直至平卢节度使,如今又兼了范阳节度,河北采访使。” 江朔惊道:“啊……原来此人就是安禄山!” 李珠儿哼了一声,道:“安禄山就是靠着不断欺凌我们契丹人,才得了如今的高官显爵。”她接着说道:“李过折做了契丹之主后倒行逆施,很不得人心,这北平郡王只做了一年不到,便被本部的涅礼给杀了,涅礼原是想自立为盟汗的,可是怕诸部不服,毕竟他和李过折同为乙室部,虽然李过折罪大恶极,但涅礼所为也算弑主,契丹人最看不起叛徒万不会奉他为主。他只能找了屈烈仅存的儿子迪辇组里,立为阻午可汗,那是开元二十三年的事了,天宝四载,也就是今年初春,唐皇赐迪辇组里汉名李怀秀,拜松漠都督,封崇顺王。” 江朔心道就算李怀秀这崇顺王是捡来的,也不能说他是怂包软蛋吧,李珠儿却道:“契丹共分八部,每部首领称夷离堇,珠儿与怀秀同部,故对他以夷离堇相称,怀秀虽然名义上是契丹共主,但大权仍在大迭烈府夷离堇·涅礼手上,涅礼知道契丹不是唐军的对手,刚立了盟汗,便提出归附突厥人,以对抗安禄山。” 颜真卿摇头道:“开元二十三年时,突厥已日见式微,且突厥凶蛮,亲兄弟尚且自相残杀,外族投靠突厥又能什么好处?” 李怀秀道:“颜郎说的不错,但当年怀秀年纪尚幼,有名无实只能同意外附匈奴,去岁王忠嗣联合回纥和葛逻禄一起攻杀了突厥末代汗王白眉可汗,怀秀终于寻着机会说服各部夷离堇重新归附大唐了。” 颜真卿道:“汗王审时度势,顺天应人归附大唐,也不能说不对,珠儿你又怎说他是软蛋呢?” 李珠儿道:“李怀秀去岁归唐之后却每日里耽在范阳这个温柔富贵乡,再不提回松漠牙帐之事了。”说着她眼圈微红道:“若是在别处也就罢了,范阳却是安贼的治所,你每日里和安禄山及其手下厮混在一起,不是忘了父汗之仇的软蛋又是什么?” 李怀秀闻言起身走下坐榻撕开自己的衣衫露出左胸,捶胸顿足哭道:“阿妹,我怎么会忘记,只是安贼此刻势大,我若不示弱于他又怎能保全族人?此刻大迭烈府夷离堇在松漠主持大局,厉兵秣马以防安贼,我却以帝婿的身份在范阳,说是为间也好为质也好,总是能想法子周旋一二。” 江朔闻言吃了一惊,原来李珠儿是李怀秀的妹妹,空空儿说她是契丹部落首领的女儿,却没想到是可汗之女。 李珠儿站起身冷冷道:“你此言当真?” 怀秀哭道:“阿妹,自十年前父汗被杀,你被安贼掳去,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今日重逢,你却不知我心意么?”说着拔出腰间短刀,掷在李珠儿脚下,直指自己左胸道:“你若不信,便一刀杀了我。”李怀秀手下契丹武士尽皆大惊,忙抢上来道:“盟汗没有一日忘记先大汗的仇,他恨安贼入骨,每次赴安贼的宴回来,都会痛哭祭拜先大汗,呕出所吃酒食,以示与安贼不同簋而食。” 契丹人与仇人不能同席,怀秀每次宴后呕出吃食,就是与安禄山不共戴天之意。李珠儿点点头道:“好!大兄,是我错了,我向你赔罪。”说着撩起袖子,捡起地上的短刀,在自己白皙的胳膊上划了一道,登时鲜血长流,如白雪地里泼溅了丹砂,江朔急忙上前疾点她手臂孔最穴止血,李怀秀也抢上来抱住李珠儿道:“妹子你怎么这么傻,只要你知我心意,我又怎会怪你。” 李珠儿失血后面色更显的冰冷,对李怀秀道:“大兄,你想法虽燃不错,但却太小看了安禄山和他手下的谋臣,这次你就反被他利用来对付朔方军,如果哪天他真要出兵契丹,你留在范阳也就是被他杀了祭旗,又有何用?不如早回松漠,留着有用之躯,在白山黑水间尚有周旋之力。至于这间人之事还是留给妹子我来做吧。” 李怀秀点头道:“好,眼看安贼屯兵雄武城,我也知一战难免,本也准备刺杀郭军使后便回松漠,阿妹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李珠儿却摇头道:“我要陪溯之去救他部曲,俟后还要回京畿继续探听情报,我们兄妹各自分工,父汗大仇得报之时便是我们相会之期。” 李怀秀见江朔点了李珠儿穴道,她流血立止,心中暗赞中原武功的神奇,江朔又撕下衣摆替她包扎,他身上穿的是浑惟明准备的名贵襕袍,他撕来浑不在意,李怀秀点头道:“江少主,你很好,有你和我妹妹在一起,我便没什么担心的了。” 李珠儿难得面色微红了一下,道:“是我伴着他去救人,救出人后我们各行其是,那要他陪着我?” 李怀秀也是这粗直的汉子,哪知女儿心事,道:“好吧,又是我错了,阿妹你不要生气了,我这就去了。”转身向郭子仪叉手道:“郭军使,怀秀今日多有得罪,更蒙你酒食招待,我们契丹人同簋的便是朋友,日后有缘再聚。”语毕便带着一众契丹武士离去了。 郭子仪道:“这李怀秀是个人物,没想到珠儿你是契丹汗王之后,倒是失敬了。” 李珠儿道:“我自幼丧父,被安贼掳来做婢子,是最下贱的奴隶,有什么敬不敬的。” 颜真卿道:“珠儿此言差矣,我看你忍辱负重,堪称女中丈夫。” 郭子仪问颜真卿:“现下雄武城已经建成,我们却何去何从?” 第113章,漯水茶肆 颜真卿道:“如去范阳城,安禄山必定会设法把二千军马截留。” 郭子仪道:“但若不去范阳就此折回,安贼却会上奏朝廷浑赖,到时候不仅是你我,连王公都会受牵连。” 颜真卿沉吟片刻问道:“和安禄山约定的汇合时间是何时?” 郭子仪道:“五月十五。” 颜真卿道:“现在只是四月末,我们早了许多……应方到有一策,我自去范阳城投帖拜见安禄山,郭军使你现在就率军绕过范阳直接去雄武城,到了雄武城绕城一圈便直接返回,再留书一封,只说到了雄武见城已建好便自回转了。” 郭子仪抚掌道:“此策甚妙,这样不需与安禄山见面,不待他觉察我们就先走了,就算事后安贼恶人先告状,也有城门官和书信为证。” 这时江朔已帮李珠儿包扎好了伤口,李珠儿道:“他们既然诓了李怀秀来刺杀郭军使,自然已经知道你们进入幽州地界了,如果安禄山派兵阻拦呢?” 颜真卿道:“安禄山毕竟未反,至少现在还不敢直接对唐军下手。” 郭子仪也道:“若是野战相遇,就算他安禄山敢派兵,我朔方军却也不惧。只是颜郎只身入虎穴太过凶险,万一安贼迁怒于你,颜郎一介文士,却如何自保?” 颜真卿道:“我胞兄杲卿不是还在范阳当差么?总还能周旋则个。” 江朔道:“我和珠儿姊姊本也要到范阳解救漕帮众人,与颜郎一同进城,也好一个照应。” 郭子仪喜道:“有溯之陪着颜郎,我就放心了。”郭子仪已经见识过江朔的功夫,知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颜真卿道:“既商议停当,我们明日就分头行动吧,此事宜早不宜迟,成败的关键就看能否赶在安禄山前头。” 次日平明,郭子仪自带着朔方军拔寨走了,他们计划先向南行到固安县东转,绕过雍奴泽后北上进入蓟州三河县,循着山路到蓟州最北端就是雄武城的所在了,这样可以避开范阳、渔阳周边城塞的范阳军。 颜真卿和江朔、李珠儿则骑马向北,不一日就到了范阳城下,颜真卿道:“进城之后,溯之无需担心我,你自己却要务必小心,安禄山虽然去岁才接任裴宽做的范阳节度使,但他其实已在范阳经营多年,眼线众多。” 江朔和李珠儿一早已换上了村人的粗布衣服,李珠儿的师兄人称“妙手空空”,她的偷盗功夫自然也不弱,取村民几件衣服如何能被发现?只是她取了衣物却在桌上留下了通宝铜钱,被偷的人家反而发了一笔小财。 李珠儿又戴上了那片人皮面具,又给了江朔一片让他戴上,李珠儿道:“溯之,如今你已不是寂寂无名的小子了,行走江湖更要小心万分。范阳城内识得你我的人不少,还是戴上面易容改妆来的安全些。” 这面具叫人皮面具其实并非是人的脸皮所制,而是猪皮,猪皮富含胶质弹性很好,用酒反复浸泡后再沾上眉毛、胡须,便成了人脸模样的面具,但用的久了自然不可能有人的血色,因此看起来蜡黄一片,江朔按李珠儿所教的法子,用鱼鳔胶粘在脸上,感觉不甚贴合很不舒服,李珠儿上前以手指按压帮他调整服帖,江朔但觉李珠儿的葱指点在他鼻洼,唇角,眉梢,鬓边,只觉一股幽兰之气传来,不禁脸上发烫,还好隔着面具看不出来他脸红。 二人准备已毕才随着颜真卿一同入城,范阳城是一处要塞城市,城墙比雒阳还高,城墙更外挖了十几丈宽,一丈多深的护城河。四边各设一座城门,均设瓮城,外城楼三门,内城楼只一门,显是为了加强守御,三人从南门进入,颜真卿道:“范阳城以守御北方为要务,衙署都在城北,胞兄杲卿任范阳户曹参军便在北城,我们先去寻他,商量投帖之事。” 江朔知道帮众人中毒已久,那魔教慕阇阿波曾说过中了光明盐之毒十日内还可以解救,十日后就会彻底武功尽失,成为废人,他心中焦急,对李珠儿道:“珠儿姊姊,我们却去何处寻找被掳的众人?” 颜真卿道:“你们现在找人如无着落,不如随我一起先去衙署看看。” 李珠儿点头道:“溯之,颜郎说的不错,范阳城不小,盲目寻找无异大海捞针,我们就先去衙署打探一番。” 三人策马顺着大街到了城北,却见一条河渠穿城而过,李珠儿道:“这里就是运河的终点了。”江朔问:“是永济渠漕运的终点?”李珠儿一笑道:“你身为漕帮帮主,却不认得漕运的水系,此河名漯水,永济渠在幽州有两处终点码头,一是范阳正东面潞水边的通县,另一个就是范阳城南漯水边的笼火城了,范阳城内的这条河也是漯水,只不过水浅已不通漕运了。” 果然城内漯水不甚宽,一座木桥飞架南北,过了桥就是北城,北城有独立的城墙,规模甚大,城墙亦有一丈来高,衙署都在北城之中,直似一个小号的雒阳城。颜真卿对二人道:“我先到北衙城里看看,你们在外面等我。”说着自去北城门楼投帖。 江朔和李珠儿见颜真卿进了北衙城,在漯水边找了个对着城门的茶肆,在靠窗的位置坐了,等颜真卿出来。这茶肆装修简陋,地方却甚大,坐满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估摸着都是来托关系办事或是衙署内的差人。 只听身后一桌有人道:“卢大哥,听说你们府上住了赐婚契小汗王的静乐公主?” 那卢大哥颇为自得地道:“不是我吹,在范阳就是节度使的府邸都比上我卢家豪阔,那静乐公主出生陇右望族独孤家,来范阳自然不会去安禄山这样的胡人宅里居住,三月合婚以来一直都住在我们卢家。” 另一人道:“那卢大哥这一个多月来,你没少拿赏赐吧?” 卢大哥叹道:“你们不知道,这静乐公主脾气极坏,连安节度使都不放在眼里,对自己的契丹夫婿更是看不起,你道对我们下人还能好的了么?” 江朔和李珠儿两人听了对视一眼,想起昨夜李怀秀所言,不禁一起摇了摇头。 那人道:“难怪静乐公主到范阳两个月都住在卢家,我还道卢老爷和当今圣人一样,将公主截下来自娶了呢。”那人说的却是当今圣人抢了自己儿媳妇儿杨太真之故事,众人听了一齐哄笑起来。 卢大哥怒道:“去,去,去……我家夫人尚在,老爷怎能行此等行径?” 另一人道:“就是没有夫人,怕是静乐公主也看不上你家老爷这个糟老头子。”先前以人道:“是了,要说卢家也就玉郎算的人品俊逸风流。” 卢大哥道:“是了,月前听说玉郎助韦老相公在河阴抢险,后去了雒阳,也不知何时能回范阳。” 江朔和李珠儿对视一眼,心道:这玉郎莫不是卢玉铉?” 一个货郎打扮的人问道:“卢大哥,正经说静乐公主何时离府啊?现在每日里金吾卫守住了各处宅门,我们跑街的生意都没得做,少了卢家女眷的照拂,一个月来穷的叮当响啊。” 卢大哥颇自傲地道:“那是,只有我这样的执事才得出府采买,府里的大闺女小媳妇儿都不得出入呢。”众人纷纷阿谀,大肆吹捧了他一番,卢大哥又道:“我看啊,快了,这不是静乐公主的耶耶武阳侯前几日刚到府上,正在劝说呢。要说这武阳侯也没甚了不起,与他同来的大伯独孤丈才叫神人呢。” 众人的胃口一起被吊了起来,追问道:“怎么个神法?” 卢大哥道:“老头儿有七八十了吧,神出鬼没的,走路没声儿,就是安节度使帐下的尹先生对他都尊敬的不得了,那日安节度使上门赴宴,老爷子忽然把吹箫的张乐工给打了一顿,说他吹的狗屁不通,非要自己吹奏。” 那货郎道:“张乐工吹箫我是听过的,在范阳城里绝对是这个。”说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卢大哥哼了一声道:“那是在范阳城,人家老先生是长安、雒阳来的,那箫吹的哟……啧啧啧……”露出一脸痴醉的神色来,众人一齐道:“卢大哥你啧什么呀?快给我们讲讲……” 卢大哥眼一瞪道:“这却如何说?天上的仙女你们会画么?”众人摇头,卢大哥一拍手道:“那不结了么?天上的仙曲我自然也说不出来。”正说着话一辆大车辚辚开到茶肆门口,车上的把式喊道:“卢执事,所需都置办齐了。” 卢大哥一听,向众人抱拳道:“哟……一会儿的功夫物品都采买齐了,我去也。”说着向后一跃,飞身上了车,显是会些粗苯的拳脚功夫,茶肆内的人却一齐叫好喝起彩。 李珠儿听了眉头一皱,正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奴,江朔却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道:“听他所说,这玉郎应是卢玉铉卢大哥,而独孤家的老爷子却该是湘儿爷爷。看来卢府与我们所找之人均有莫大关系,不如跟着他去卢府一探究竟。” 李珠儿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去卢府,不过却不需跟着他。” 第114章,范阳卢氏 见江朔疑惑地望着她,李珠儿道:“在幽州,谁人不知范阳卢氏?我作为北地人自然识得范家大宅在哪里。”说着在案上压了几枚铜钱,携着江朔的手出了茶肆,此刻是日间,路上行人繁忙,两人不敢施展轻功,也不骑马,只是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向东快步走去。 江朔道:“我只知范阳卢氏是‘五姓七族’之一,自东汉末年尚书卢植以来,六百年来开枝散叶,分成好几房,珠儿姊姊你又怎知这位卢大哥是哪一房的执事呢?” 李珠儿道:“卢氏在北燕时分为南北二祖,北祖自燕营丘太守卢偃以降,大房卢思道一脉出了个走‘终南捷径’的卢藏用已经没落了,三房卢怀慎一脉已迁至滑州灵昌,现在在范阳最炙手可热的便是二房卢正己老爷家,静乐公主必然住在卢正己老爷宅中。” 范阳亦是里坊制城市,只是作为边关城塞,坊墙都建的厚重高大。两人顺着漯水南岸走不多时,快近东城墙时,李珠儿指着南岸一坊道:“就在此处,范阳卢氏枝繁叶茂,大房、二房各占了一坊之地,大户人家在城外多有别业,因此多不在城中心建宅,卢氏二房这一坊背枕漯水得水路运输之便,东临城垣得陆路出行之便,远离城中东西二市却是得了清净。” 江朔见卢家这一坊果然气象与众不同,坊墙严整,比之周围各坊还高了几尺,环绕坊墙的沟渠也干净齐整,不似别坊浊臭,坊门形制与城楼相仿,四角还设有望楼,便似个小号的范阳城。江朔道:“这范阳卢家怎么像个小城堡?” 李珠儿道:“北地战事频仍,豪家大族多豢养私兵自保,卢氏家宅自北燕以来,历经三百年的建设,只怕比范阳城还要坚固。” 江朔怪道:“安禄山不管他们么?” 李珠儿道:“何止是安禄山不管,历代幽州太守、范阳节度使都不管,地方长官都是外来的,没有当地豪族的支持,如何治理地方?安禄山想要叛乱造反,需要大量兵员,更是不敢得罪大族。” 江朔见坊门和四角都有私兵守御,更有金吾卫士兵在街角、门口巡逻,愁道:“现在白天也不好潜入,且这卢家这么广大,进去也要找个半天。” 两人正说话间,见一队马车行来,原来是那卢执事的车队回来了,卢家外出采买的车马甚多,卢执事一路收拢,虽坐的马车,反而比江朔、李珠儿二人到的晚了,李珠儿笑道:“领路的来了。”说着携着江朔的手快步赶上卢执事所乘的马车,掀开车帘上进到车厢内,卢执事正在车内闭目养神,忽觉车身一动,睁眼见两人上车,他自己以为有功夫,挥拳向江朔便打,江朔不愿伤人,轻轻一拨来拳,以袖里乾坤的手法轻拂他华盖穴及左右期门穴,卢执事登时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他心中惊恐刚想出声呼救,李珠儿出手疾点他颈下人迎穴,令其不能出声。 卢执事所乘是领头马车,二人身手再怎么了得,光天化日之下登上卢执事的马车,后面的苍头不可能看不见,后车御手问道:“卢执事什么事?”卢执事的双眼仍能转动,惊恐地望着江朔和李珠儿二人,李珠儿掏出一把匕首,在他鼻子脸颊上蹭了蹭,此刻江朔和李珠儿二人都带着人皮面具,面无表情,似鬼非人,李珠儿指了指自己喉咙,又指了指手上匕首,对着卢执事眨眨眼睛,卢执事福至心灵,立时领悟,拼命眨眼。 李珠儿将匕首抵在他喉头,出左手点他天突穴解穴,卢执事“啊”一声呼出声来,后车更急问道:“卢执事,出什么事了么?” 李珠儿两眼一瞪,匕首嵌入他皮内,登时鲜血渗出,卢执事忙喊道:“没事,没事,是大房的两个小厮来送帖子。” 后面那人问:“大房的小厮,我怎不认得?” 卢执事骂道:“混账东西,你才在府里听差几多日子?自家府里的苍头都认不全,却和我罗唣什么认不认得大房的人?” 那人被卢执事骂了,忙讪讪道:“是,是,即是卢执事认得便好。” 马车到了坊门口,二人伏低身子,卢执事揭开帘子,将出入木符交给守门金吾卫核验,金吾卫见是府里的执事,也懒得细查,只勘验了马车数量无误,便挥手放行了。 卢府占了一坊之地,内里也与别坊相同,也有道路将各家宅子分开,进了坊门,卢执事满脸堆笑道:“二位大王,可是要去钱仓布库?我可为二位引路。”他身上的穴道尚未解开,手脚不能动,脸上却表情丰富,看起来颇为滑稽。 李珠儿拿刀柄一戳卢执事的锁骨,道:“当我们是强盗么?哪个要去仓廪?” 卢执事吃痛却不敢喊叫,丝丝吸着气道:“是我口误,两位英雄义气干云,自然不屑于钱帛这种身外之物。”他却不敢再猜了,问道:“两位英雄要去哪里?我是此间执事,哪里都去的。” 江朔叉手道:“卢执事多有得罪,请带我们去静乐公主下处。” 卢执事听了心里一惊,范阳卢家家大业大,府里遭了贼少些钱帛自是小事,但静乐公主是圣人赐婚契丹崇顺王的,他也知道兹事体大,心中犹豫一时不敢答应。 江朔见他神色惊惶不定,愈加恭敬地道:“卢执事放心,我们绝非杀人越货的强盗,找静乐公主下处也不是为了不利于公主,只是想去找一个熟人。” 卢执事见江朔说话客气,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道:“小郎君,不是我怀疑你们,只是……只是……” 江朔还待要劝说,李珠儿却反手又点了卢执事的哑穴,顺手一拳打在他胁下,登时打裂了他两根肋骨,卢执事剧痛之下却发不出声,只能大口吸气。前面御车的人听到厢内动静,问道:“卢执事什么事?我怎听到捶打声?” 李珠儿对着卢执事挥了挥拳头,虽然看不出脸上表情,但眼神狠厉,也让他不寒而栗,忙不迭地对着李珠儿使劲点头,李珠儿才又解开他的穴道,卢执事忍住痛,喝道:“你还问我?你驾的什么车?将我磕了一下!” 那人心道哪有此事,但卢执事素来行事跋扈,他也不敢出声反驳,卢执事又道:“快送我们去静乐公主下处。” 那人道:“可是……” 卢执事骂道:“可是什么?我忽想起老爷对我有差派,你懂得什么?快去,快去……啊哟哟……”他终于仍不住痛哼了起来,李珠儿忙又点了他的哑穴。 江朔却于心不忍,出手点了他胁下几穴帮他止痛,卢执事但觉胁下一暖,疼痛立减,虽然口不能言,却感激的向他点点头。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那御手道:“卢执事,到了。” 珠儿掀开车帘一角,见是下人出入的角门,门口亦有金吾卫把守,她放下帘子,轻声对卢执事道:“让车继续走,到前面拐弯。”卢执事忙连连点点表示明白,李珠儿又解了他穴道,卢执事道:“是我记错了,不去静乐公主宅子了,前面左转,我们到翰公子宅子去。”那人应了,马车又辚辚启动,不一会儿转过街角,李珠儿掀开车帘见此处无人巡守,携着江朔一齐跃出车外,二人足尖在地上一点便自蹁跹飞起,跃入墙内,赶车之人竟然一无所知,临走李珠儿又点了卢执事的哑穴,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马车便只顾向前驶去走得远了。 二人翻墙进来,见是一处精致的小花园,内里除了名贵树木、奇花异草,竟然还引了渠水形成蜿蜒小溪,又堆了假山,设了几处亭台楼阁,地方虽然不大,却颇显雅致、奇巧。 忽听有人声传来,二人忙藏身假山之后偷眼观瞧,却见一少女一老叟走过庭院,少女对老叟:“爷爷,静姊姊可太可怜了,他不愿意嫁给契丹蛮子,她耶耶却非要逼着她去。” 老叟哼了一声道:“独孤明舍不得这一身富贵,便只能献出女儿咯。独孤家虽也出过些皇亲贵胄,但毕竟不是五姓七族这样的大门阀,子女婚配可由不得自己。” 时已初夏,范阳虽处北地,却也开始热起来了,那少女穿着白色丝织的长裙,却似宫廷礼服厚重繁复,她抱怨道:“天气这么热,这裙子穿着可太不舒服了!”说着竟然脱掉鞋袜,提起裙摆踏入溪水中,笑道:“这可舒服多了……爷爷,你说我耶耶将来会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么?” 老叟非但不喝止他,反而也除去鞋袜挽起裤脚,立在溪水中,道:“当年若非我放弃了独孤家大房的身份,你阿娘如何能嫁你耶耶?你将来自然是想嫁谁就嫁谁,谁要逼你嫁给不喜欢的人,爷爷第一个打断他的鼻子!” 少女笑靥如花道:“爷爷你对湘儿最好了。” 江朔在假山后已自呆住了,来者正是独孤湘和她爷爷独孤问。 第115章,追云故友 独孤问一撩袍子下摆,在溪边一块石头上坐下,喝道:“小子,你出来吧。” 独孤问当年与司马承祯、赵蕤并称三子,他在三人中轻功最妙,内力却是老幺,但他耳音极好世上无匹,这小院极是僻静,江朔和李珠儿二人和爷孙俩只隔了一座小小的假山,呼吸声虽轻微,独孤问却如何发现不了?江朔只得走出来叉手道:“爷爷……” 然而他却忘了自己带着人皮面具,又穿了北方村人的破烂衣衫,独孤湘见一衣衫褴褛、面皮蜡黄的怪人从山石后转出,吓的惊叫一声,抬手就打,她见江朔面目丑怪不敢打他头脸,只单掌推他肩头。 江朔侧身避开这一掌,道:“湘儿,是我。” 独孤湘一惊之下,并未听出江朔的声音,手上不停,一手提着裙摆跃出小溪,以赤足飞踢江朔小腹,同时撤掌上拳,直捣他胸口。 江朔横跨到独孤湘侧边,一手握住她脚踝,一手抓她腕子,道:“湘儿,是我啊,你怎不认得我了?” 独孤湘这次终于听清了,“咦”了一声,奇道:“朔哥?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江朔这才想起来自己戴着人皮面具,他急忙撒手放开独孤湘的手腕,扯下面具道:“”湘儿,是我,我忘了自己带了人皮面,你才认不得我。” 独孤湘见是江朔,喜道:“朔哥你怎么来了?”又脸红道:“朔哥,你快放开。” 原来江朔放开了独孤湘的手腕,怀里却还揣着她的玲珑玉足,独孤湘一说,他才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放手,湘儿一双赤足落在茵草上,整一下裙摆,又问一遍:“朔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江朔方才握住独孤湘的手,但觉她手掌传来内力充盈,再看她面色白里透红,明眸皓齿,全无病衰之相。江朔奇道:“湘儿,你所中的十软散之毒已经解了么?你不是被燕军掳走来范阳的么?怎么现在卢府被奉若上宾了?爷爷又怎么来这儿了?” 独孤湘笑道:“朔哥,你一气问了这么多问题,我可不知道从何答起了。” 李珠儿却从假山后转出来,冷冷地道:“只先说漕帮几位把头的去向好了。” 独孤湘道:“你是谁?” 李珠儿却还带着面具没有摘下,道:“燕军花了这么大力气把你们掳到此处怎么会轻易把你放了?”蜡黄色脸皮加上她冰冷的语气,令人心生惧意,独孤湘虽然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来面目,却也忍不住躲到江朔背后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被关在一个小城里,后来来了个当官模样的人,他给了我解药,把我带到此处,遇到了爷爷。” 李珠儿向独孤问叉手道:“独孤前辈,你是怎么救出你孙女的呢?” 独孤问还坐在原地,捻须道:“这也没什么难的,燕军只是要找漕帮的晦气,和湘儿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与此地参军高不危相熟,和他说了一声,他就把湘儿给我送回来了。” 江朔奇怪道:“参军很大么?尹子奇和安庆绪都要给这位高参军面子?” 李珠儿道:“高不危名高尚,官拜左领军仓曹参军同正员,看似只是个同正八品上的胡麻小官。其实是安禄山的重要谋士之一,安贼有两个最重要的谋士,一个就是你见过的沧州景城人严庄,一个就是这幽州雍奴人高尚。官职而言,严庄只是一个无品级的孔目官,高尚也不过正八品上的仓曹参军而已,这是因为安禄山有意隐藏这两个谋臣,如有了七品上的品级,二人就要进入吏部官员考评,安禄山不愿意暴露这两个谋臣的存在,故而故意将两人品级压的极低。” 独孤问捻须道:“不错,你这个小女子很有见地……四十年前,高尚与老丈我都寓居河朔之地,当时他还是个小友,却也雅好鼓吹乐律,我二人相处甚得,皆为忘年交,如今托他把湘儿带出来自然不在话下。” 江朔道:“爷爷那你又怎知高不危在安禄山手下得宠?又怎知湘儿被掳来此处呢?” 独孤问道:“我本不知,两年前赤玉凤凰箫制成之后,安禄山派人来取,老丈闲来无事也随着送鼓、箫的车队上京,却遇到了老友高不危。” 江朔问道:“既然高不危通晓音律,当年为什么是严庄陪着安庆绪、尹子奇来的习习山庄,而不是高不危呢?” 李珠儿道:“高尚为安禄山掌书记,安禄山肥胖不堪久坐,常躺在床上口述,由高尚执笔在旁记录,经常通宵达旦,安禄山可说一刻也离不开高尚,因此这两个谋臣是高尚主内,而严庄主外。” 独孤问点头道:“不错,我在长安遇到高尚时,他确是陪侍安禄山一起觐见唐皇……这次么,是我们独孤家嫁女儿,我这个大房的老族长总是要出席的,我和独孤明来范阳时,恰好见到安庆绪、尹子奇压着一队奚车鬼鬼祟祟地进了城外一座小城。” 李珠儿道:“那是笼火城,当年窦建德与大唐幽州总管罗艺笼火城大战就在此处,是一座小城塞,与范阳城互为犄角之势。” 独孤问道:“不错,是夜我潜入城中,押着别人我也想不管,却见湘儿居然也被关在里面,我本想将她救走,却听尹子奇说他们中了十软散什么毒,我本想用强的,抢他解药,不想这尹子奇身手还真了得,又有个什么阵法,老丈我都差点被他兜在里面。” 江朔道:“那是璇玑阵,端地厉害,赵夫子被困在里面都不得脱身呢,爷爷你能全身而退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独孤问嘿嘿笑道:“东岩子的短打功夫虽然厉害,轻功比我老丈却还是逊了一筹。不过我确实也破不了璇玑阵,只能去找高不危想法子,没想道他一口答应下来,第二日就把湘儿送回来了。” 江朔心想,尹子奇处的解药不是被空空儿盗走了么,又一想定是后来尹子奇果如空空儿所言折返,又向魔教教主阿波要了解药。 李珠儿却道:“独孤前辈,据我所知,高尚此人阴鸷险恶,不似会念及风月旧情之人啊,他送回湘儿怕是对你别有所图。”独孤问笑道:“不错,却有所图,不过都是举手之劳。” 江朔问:“爷爷,他托你的却是什么事?” 独孤问道:“只两件事,一是教他们制作大鼓之法,范阳军也真是有意思,不知从哪里也搞了一张大鼍皮,却以为做大鼓简单的很,结果做了两年也没制成,我已教授其法,不消三个月便能制成大鼓啦。” 江朔道:“爷爷,安禄山制造大鼓是为了行军打仗,你助他制鼓却是帮他杀人害命啦。” 独孤问不屑地道:“没有这大鼓他就不出兵了?该杀的人一个不会少,我只做乐器,却不管他做什么用。” 江朔踟蹰道:“话虽如此……” 李珠儿知道这些前辈高人都脾气古怪,不似江朔般纠缠,却问:“第二件事呢?” 独孤问道:“那可更简单了,让我去替他擒一个契丹人来。” 江朔吓了一跳道:“抓李怀秀么?” 独孤问怪道:“怎么会抓他?李怀秀是我们独孤家的孙女婿,就在城里却要抓他做甚?高不危和我说,怀秀虽为契丹之主,却是有名无实,大权都被一个什么大夷离堇‘捏泥’的给把持了……” 李珠儿道:“是大迭烈府夷离堇·涅礼。” 独孤问道:“对对,就是这小子。”其实涅礼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在独孤问眼中都是小子,他续道:“高不危求我第二件事就是把这涅礼擒来范阳,好让我孙女婿指掌实权。” 李珠儿道:“老前辈你去擒他了?” 独孤问道:“我一听这是好事儿啊,就算不为了湘儿,为我们静儿的女婿扫清障碍也是好的么,我立刻出发,用了两日就将他从漠北草原给擒回来了。” 李珠儿听了悚然一惊,涅礼所在的松漠都督府远在北地潢水之滨,距离范阳一千里都不止,独孤问两日能打个来回就已经了不得了,何况松漠都督府是牙帐在草原上是移动的,并无定所,还要寻着涅礼将擒回,居然只用了两昼夜,直似有缩地之法,单以轻功论,独孤问只怕和空空儿也不相上下了。 她急道:“老爷子,这涅礼可不该抓,安禄山多次诓骗契丹可汗赴宴,后妄称叛乱而处死,一来好向唐皇邀功,二来趁机延揽契丹的兵员。李怀秀这次之所以敢来范阳迎亲,一来是圣人赐婚料安贼不敢动手,二来就是有涅礼在松漠指掌大军为其后援,如今捏泥被你抓来范阳,盟汗和大迭烈府夷离堇都在一处,安贼再无估计,将他二人或杀或关,再趁契丹群龙无首之际,予以攻伐却如何抵挡?” 独孤问豁然站起道:“那糟糕了,我本想帮这孙女婿,却不料反害了他。” 江朔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救漕帮几位把头,顺便将大夷离堇也一并救出,不叫安贼奸计得逞。” 第116章,破阵之法 独孤问道:“朔儿,这契丹人是我抓错了,老丈我陪你去救他出来。” 独孤湘也道:“朔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江朔为难道:“尹先生功夫厉害的很,又有璇玑阵加持,要在他手底下救人,我也没把握,怎能让爷爷和湘儿随我去犯险?” 李珠儿道:“笼火城是兵营要塞,仅凭溯之一人原是难以救出众人,不过现在有独孤前辈在此,我倒有一策,或许能救出几位把头。只是溯之仍需涉险……” 江朔道:“珠儿姊姊,有什么法子你只管讲来,我不怕危险,但求早些救出诸位把头。” 李珠儿道:“尹子奇定然认为我们救人必先从他这里夺取十软散的解药,却不知我们手上已经有了解药,我之策便是溯之假装去尹子奇处盗药,尹子奇定会发动璇玑阵将你困住,这时别处守御必然松弛,独孤前辈却拿了解药去解救大夷离堇和诸位把头,以独孤前辈的盖世轻功定然马到功成。” 独孤问道:“不成,不成……我已听湘儿和我说了,溯之现在练成了神功,能以内力治好阿楚的伤症可见其内功已经颇有造诣,但尹子奇的功夫也不弱,璇玑阵更是非同小可,朔儿如陷入阵中我们也一样救他不出来,最终还是要被一网打尽。” 江朔道:“我不怕!以我一人换这么多人的性命,也是值了。” 独孤湘忙道:“不值,不值,朔哥你可不能以身犯险啊。” 李珠儿笑道:“独孤妹子莫急,溯之你也别急,听我说。如不知破解之法,璇玑阵固然凶险,但如知道破解之法,就算不能破阵杀敌,要自保却也不难。” 独孤问奇道:“那阵法有破解之法?”他那日抢药,与尹子奇的璇玑阵甫一接触,发觉不对立刻抽身就走,没有深陷阵中才得以走脱,回来后细想了几次,只觉此阵委实玄妙,上应天象,下合人道,怎么想也没什么明显的破绽。 李珠儿道:“璇玑阵乃家师初得道时所创阵法,基础是北狩步和天罡刀法……” 独孤问道:“慢来,慢来……小妮子你的师父是北溟子?这璇玑阵是他传于尹子奇的?” 李珠儿郑重叉手道:“不欺瞒前辈,家师正是北溟子,尹子奇是我大师兄。” 独孤问喃喃道:“难怪此阵这么厉害,我早该想到北地就这一个能人,不是他又会是谁……” 李珠儿道:“家师早已看出尹子奇心术不正,只传他北狩步、烛龙功和这套璇玑阵法……” 独孤问又打断李珠儿道:“什么?什么?只传了这些?难道北溟子当日玉霄峰上居然还有所保留,另有压箱底的功夫?” 李珠儿道:“当年四人对弈比武之事,师父也和我说过,他同时与中原三大高手斗智斗力,如何敢有所保留?但他那日为慧能大师点悟,又见识了中原武功的博大精深,知道自己的功夫原来还远未臻绝顶,回到北地后闭关苦思数十年年,终于又创制了一套武功,和一套阵法。 功夫名‘鲲鹏术’,乃是鱼龙变化之意,比之阴阳变化的‘烛龙功’更为玄妙,阵法曰‘天车阵’,天车周游环宇,比之仅居极天一隅的‘璇玑四游’却有多了一层变化。所幸这两门功夫都未传给尹子奇。” 独孤问叹道:“北溟子真乃武学奇才,我只道他创制了烛龙、北狩两功已是才智绝伦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再创两门绝学。” 李珠儿叉手施礼道:“家师说,如非当年和三位前辈文斗,大家把各自所修功法都合盘托出,他再怎么聪明,有生之年也无法创出新的武功了。” 独孤问捻须笑道:“此说原也不错,其实我们三人在那日比武之后,各自的修为也大有精进。” 李珠儿道:“师父传我天车阵时,自然也说到了璇玑阵的缺陷,其一是天罡刀法守强攻弱。” 独孤问道:“不错,若非如此,我也闯不出阵。” 李珠儿又道:“其二是两翼遵循北斗璇玑四游之态,阵型太过古板。” 独孤问道:“呣,如对手是个通星象之人,威力确实会大打折扣。” 李珠儿道:“最后一节却最为致命,就是璇玑阵全赖阵眼发动,两翼一十四人可看做是阵眼拱极之人双臂的延伸,只是将他的双臂加长加多了七倍而已。” 独孤问道:“这一点我也识得,只需胜得阵眼之人此阵立破,然而尹子奇武功既高,在璇玑阵中又得以加强了七倍,溯之也未必胜得过他啊。” 江朔心道不错,赵夫子那日也已发现了天罡刀法和阵型的破绽,只是因为胜不了尹子奇,才被困在阵中。 李珠儿却叉手道:“前辈见谅,这破阵之法我只能讲与溯之一人听。” 独孤问摆摆手道:“我知此阵乃北溟老儿心力所粹,自不会觊觎,你们到一边去讲,莫让我听见。” 李珠儿携着江朔的手又绕到假山后,对他说:“溯之,其实你无需破阵眼,只需……” 却忽听独孤问喊道:“不行,不行,我仍能听见,须得离得再远些,我和湘儿到前面厢房,先做些准备,你们说好了再来找我们。”二人再转回来看时,独孤爷孙俩却都已不见了,二人心想独孤问不愧为一代宗师,他耳音极好本能偷听李珠儿述说破阵之法,却自我暴露,实是耿直又可爱。 李珠儿笑道:“独孤前辈确是高人风范……溯之,这样我也不需特为压低声音了……” 说到此处却听到独孤问在远处喊道:“不行,不行,还是听得见,这样,我们去坊外水边等你们,水声嘈杂能遮掩你们的声音。”说话之声愈来愈轻,想来是独孤问是边说边往外走,去的好快,最后一个字已经几不可闻了。 二人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吃惊的是独孤问的耳音竟然敏锐至斯,好笑的是老爷子也忒也得耿直了。李珠儿又等了片刻,凝神细听确保独孤问没在说话,才对江朔道:“其实破阵之法不在夺阵眼,而在另创一眼。” 江朔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甚么又不甚明晰,说不清楚,问李珠儿道:“何谓另创一眼呢?” 李珠儿道:“就是你在阵眼和某翼之间,此时这一翼是无法攻击你的。” 江朔道:“是了,那日我见赵夫子占了拱极位之后,两翼北斗阵便如听他的指挥一般,可是尹子奇定会复夺阵眼,若是打他不过还是枉然。”他和尹子奇交过几次手,知道尹子奇的厉害,竟然有些怯了。 李珠儿道:“无需和他动手,只是化一眼为二眼,你只需将璇玑阵两翼隔开,和尹子奇各领一北斗阵,如他来夺你的眼,你就去占他的眼,如此一来你虽无法胜他,他却也无法胜你。” 江朔道:“但是我虽能占一翼,他们总是要和另一翼相合重归尹先生指挥的,如何能让一翼听我的调遣呢?” 李珠儿道:“这里面有一项诀窍就是‘虚势’,你另造一眼之后,要假想自己督帅了两翼,一是实在的,一是虚幻的,这虚幻的一翼就是‘虚势’,再想象对方阵眼也是这样一虚一实,如虚势与对方实翼相合,则两阵相融为一,如虚势与对方虚势相合,则两阵相剋不能合一,这道理你可明白?” 经李珠儿一指点,江朔立刻全盘想通了,道:“原来如此,我那日在雒阳听韦坚韦相公说雒阳城的皇城虽偏在西北,但以南北城与西苑观之,皇城仍在中央,当时我就在想这依虚建极之法似乎暗藏了破解璇玑阵的法门,只是一直想不通透,今日经你一提点,可是终于想明白了。” 李珠儿叹道:“溯之你真是不世出的奇才,家师其实是从弈棋中悟出的此理,所谓一眼死而二眼活,但天下万事之理其实是相通的,因此你能从雒阳城建城之法中悟出这个道理。” 江朔腼腆道:“我只是朦胧的感觉,若非你提点,我实是想不通透的。” 李珠儿道:“家师也是潜心闭关数年之后才悟道的,你和璇玑阵交手既少,时间又短,能领悟到这些已经殊为不易了。” 李珠儿又讲详细的破阵夺眼,虚实判定,以眼引阵的法门都和江朔详细的说了,江朔才知道这璇玑阵实是博大精深,变化万千,自己所见实是冰山一角,又想天车阵必然更为高妙,自己当日能一剑断九刃,实是契丹武士只学了个皮毛,而七星宝剑又太过锋利之故,对北溟子之能更是高山仰止。 李珠儿说完,让江朔自演练一边,居然分毫不差,李珠儿赞道:“溯之你的功夫虽高距离天下第一却还差得远,只是你的记性天下第一却是无人能及的了。” 两人在小花园中这一耽就是小一个时辰,却听人喝道:“什么人?”原来是一队巡府的金吾卫,两人专心讲解阵法居然没有注意,李珠儿道:“溯之我们走!”二人飞身翻墙而去,金吾卫士兵却如何追得上。 只听到身后锣响,巡卒鸣锣示警,登时小院内外一阵喧哗,街角转过一队金吾卫士兵,又喝道:“站住休走!” 第117章,静乐公主 rl73zz3adbeu51ebxqraruuwrostcurajqrshswbkmhp7/q3qfaflcfy4jxqrcxxtxywmii/caez 4it4k0skqnwmjkz98nvfwm4jbfhtxqfs63qexy1fu2h/arp8lvo/bhw/h8xfq/0lzwkvyrebdsk z9fqtb9hfalwnraah4vhcpwylxiqgqpi1vuvekzznti8c6q4rkvf5y6cug5vihgedaegw2nodxtf skz51iw7yqeej2dsgmqpll0levgddiosvsydccnmxmptbt7wsmkjrolyum98wjcqihmachkfd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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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uaookp9tevcmqha6pzxiyp8puf9fuljsdk6fahpnfofkrxrp7iwqtyu/cbrzlgmfh6hejixxo azogymj7o6c= 第119章,契丹可汗 笼火城在范阳城南十里,一行人绕过范阳城,避开官道沿着漯水岸边小路南下,漯水两岸长满了芦苇,此时芦苇尚未结芦花,只是一片青色的长草,却也堪堪能隐藏行迹,四匹马在芦苇中穿行,此时日已西坠,天地间昏黄一片,忽听得一声呼哨声响,十几人从芦苇丛中跃出围住了众人。 独孤问笑道:“嘿,还遇见劫道的了。” 领头之人却道:“阿妹,怎么是你们?” 李珠儿在静乐公主身后冷冷地道:“这不是给阿哥你送媳妇儿来了么。”她言语冰冷,静乐公主此刻心境更是冰凉,眼前正是契丹可汗、松漠都督,崇顺王李怀秀。 李怀秀向静乐公主叉手道:“怀秀拜见公主。”他见静乐公主也不说话,也不动弹,问李珠儿道:“公主怎么了?” 李珠儿道:“被我点了穴。” 李怀秀道:“珠儿,你怎把公主掳来此处?” 李珠儿拿眼一横江朔身前的卢磐桓,道:“你的妻子与他人暗通款曲,被我们撞见了。” 江朔想到李怀秀冲动易怒的性格,暗自加了小心,怕他对二人暴起杀手,岂料李怀秀对李珠儿道:“你先将公主和这位公子的穴道解了。” 李珠儿诧异于怀秀今日怎么如此冷静,不过静乐公主不会武功,李珠儿也不惧她反击,随手一拂解了她的穴道,江朔也解了卢磐桓的穴道。静乐公主穴道久闭,虽然穴道得解,身子仍然委顿不堪,但她不失悍妇本色,拿眼一瞪李怀秀,道:“无耻胡儿,竟然遣妖童施展邪法将我拘来,今日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嫁给你,你便将我和磐郎一齐杀了吧!” 李怀秀扫了一眼静乐公主,又转向卢磐桓道:“原来是范阳卢氏的磐郎,你怎么说?愿死愿活?” 卢磐桓原道今日必死无疑,没想到李怀秀言语里自己居然还有生机,忙下马跪地道:“愿活,愿活,大汗划出个道来,卢某无不遵从。” 江朔听了不禁皱眉,心道:“看这磐郎眉眼间和卢玉铉颇多相似之处,但卢大哥号令河朔,何等的英雄人物,怎么这个胞弟如此不济?” 李怀秀道:“我自知配不上静乐公主,本该成全了你们,但这门婚事是唐皇圣人御赐的,却是无法更改的。” 卢磐桓忙道:“可汗你误会了,我和公主并无瓜葛,你和公主佳偶天成……” 静乐公主叱断他道:“磐郎,你道讨好他就能活命么?今日之事有死而已,与你同穴也好过与这契丹狗同床!” 卢磐桓却不愿意死,他本是偎红倚翠、宿花眠柳的风流公子,见静乐美貌又是赐婚的公主早晚要远嫁契丹,本想得个现成便宜,才行此勾串淫晦之事,山盟海誓的话倒是说了不少,却从没想过当真要和这刁蛮公主同生共死。况且他还有满腔的雄心壮志,做着安禄山许诺为范阳卢氏之主的迷梦,又怎肯去死。忙道:“公主你误会了,我素来敬佩可汗,怎会和你行有悖人伦之事?” 静乐公主气噎道:“你……” 李怀秀却道:“这么说是我阿妹误会了?你和公主无涉?” 卢磐桓连连摇手道:“无涉,无涉,我与公主绝无瓜葛。”这下众人听了心中都暗自摇头,静乐公主也气道:“磐郎,我原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看来却是我想错了。” 卢磐桓此刻只求活命,道:“是了,可汗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公主得此英雄为偶又何必外求?” 静乐公主闻言不禁扑簌簌地落泪,她翻身下马,向李怀秀拜倒道:“崇顺王,是我误信了这小人,他既不愿死,你把我一刀杀了吧。” 李怀秀道:“公主死且不惧,难道还怕和怀秀成亲么?” 静乐公主仰抬头,眼中含泪道:“事到如今你还愿意娶我么?” 李怀秀伸手将她搀起道:“实不相瞒,安禄山诈称出城狩猎,其实是调集了大军准备再征契丹,我马上要回松漠带领族人抗击安贼,公主你若随我回北地,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静乐公主却破涕为笑道:“你也说了我死都不惧,害怕他个安禄山么?况且我乃宗室公主,在松漠城头一站晾他安禄山也不敢向我发一箭。” 卢磐桓也谄媚道:“是啊,是啊,我原也不愿纠缠公主,还不是那安贼差我来绊住你,让你和可汗不能起身去松漠,他好下手么。” 李怀秀闻言一把抓住卢磐桓的肩头道:“此话当真?” 李怀秀手上劲力惊人,这一抓卢磐桓只觉痛入骨髓,丝丝吸气勉力道:“绝无虚言,可汗饶命啊。” 李怀秀松开手,握拳怒道:“安贼诡诈至斯,委实可恨!” 静乐公主上前一脚踢翻卢磐桓,道:“我真是瞎了眼,险些中了你的奸计!” 卢磐桓任由静乐公主踢在他胸口,就势在泥地上一滚,伏在地上道:“还望公主、可汗念我不是首犯,饶恕则个。” 静乐公主怒道:“癞皮狗一样的东西,饶你作甚?” 李珠儿却在马上冷冷地道:“卢磐桓是范阳卢家的人,轻易杀不得。” 静乐公主本还待要骂,但她对李珠儿颇为惧怕,竟不敢再作声,李怀秀也道:“卢公子所言并无实证,现在我契丹第一要务就是抗击安贼,不宜得罪本地门阀,卢公子,你自回府去吧。” 卢磐桓忽蒙大赦不敢相信,他回头再看李珠儿和江朔等人,见众人虽然面露鄙夷之色,却并不出手阻拦,这才知道是真的,他死中得活喜不自胜,也不道谢转身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范阳城方向去了。 李珠儿却问怀秀道:“你们怎知道我们会到此处?” 李怀秀道:“我本不知,只是在这里巧遇罢了。安禄山今日悄悄北上,派人将王府包围,他却不知我们早就挖好了通往城外的地道,得到密报,我们就循着地道出城了。” 李珠儿道:“没想到你在安贼身边还有密探?” 李怀秀道:“安贼身边可不止你一个契丹人,他帐下有个契丹将领叫孙孝哲,其母和安禄山私通,因得狎近,就是他传递出来的情报。” 李珠儿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北上却往南来?” 李怀秀道:“安贼粮草全凭笼火城供给,我们本拟去笼火城一把火烧了他的粮草再北上。” 独孤问捻须道:“老丈曾进过笼火城,确有数个大粮窖,湘儿他门就被关在一个空粮窖中,但笼火城有尹子奇镇守,你们这几个人想要去烧粮草怕是难如登天。” 李怀秀却不认得独孤问,静乐公主从旁引荐道:“这是我独孤家的祖爷爷独孤问,边上的小女子是我从妹独孤湘。” 李怀秀叉手道:“那独孤前辈你说我们该当如何是好呢?” 独孤问道:“我们正好要去城里救人,不如我顺手帮你把粮草都烧了罢。” 李怀秀看着这个干瘦的老人心里不禁嘀咕,独孤问看出他心中疑虑,道:“你不信啊?”只见他人影一晃,手中已多了一样物什,却是李怀秀的胁下的匕首,契丹武士都随身携带两样武器,一长刀一短匕,每人的匕首都是贴身之物装饰各不相同,李怀秀一望而知是自己的匕首,独孤问掂了掂手中的匕首道:“看仔细了。”李怀秀这次做了准备仍觉眼前一花,右胁下嗤地一声匕首还鞘,他刚低头查看,却觉左胁下一轻,却是腰间长刀被抽走了,再抬头一看,独孤问仍站在原地,手中却多了一把乌黑的长刀。 李怀秀的长刀是陨铁打造的双手战刀,颇为沉重,独孤问拎在手上却举重若轻混如无物。李怀秀这才知道遇到了世外高人,翻身拜倒道:“老丈武功神乎其技,怀秀拜服,方才言语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独孤问哈哈一笑随手一掷,竟向李怀秀飞去,众契丹武士一阵惊慌,却见长刀嚓地一声还入鞘中,只比李怀秀自己插的都准,契丹人最重英雄豪杰,独孤问露着一手令契丹武士众皆拜服,一齐跪下磕头。 李珠儿道:“怀秀,你是否知道大迭烈府夷离堇·涅礼也被捉来笼火城了?” 李怀秀大惊道:“难怪安贼选在这个时候出击,契丹诸部兵马全赖大夷离堇调度,我们要快去救他出来。” 李珠儿却不带感情地冷冷道:“你应该立刻北上回松漠,进笼火城救人贵精不贵多,怀秀你功夫比得过溯之和独孤前辈么?他们如救不出来,多你们这十几人也是无用,你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先回汗帐聚拢族人抵抗安贼,我们现在去笼火城救人放火,事成之后便去松漠与你汇合。” 李怀秀心道不错,叉手道:“如此有劳珠儿和溯之和独孤前辈了!”回首问静乐公主:“你和我一同走么?” 静乐夕阳下见怀秀脸庞棱角分明,言语中又颇见英雄气概,心里已有了几分欢喜,道:“自然随夫君北上,只是我父亲……” 独孤问哈哈大笑道:“这却无妨,我自会向你耶耶说明,你本就是圣人赐婚崇顺王的,现在事急从权,依我看也没什么不妥。”  第120章,笼火要塞 李珠儿道:“你们匆匆出城无有马匹却怎么回北地?” 李怀秀道:“这我可早有准备,我早在西边广平县安排人放牧养了几十匹马,我们向西取了马,便从西边妫州怀安县翻山出塞,那里靠近河东节度使的辖地,安贼少有兵马驻扎。” 江朔心道:这个李怀秀看似粗豪,实则和他妹子一样心思细腻,方才他轻易就宽恕了妻子的背叛,放走了卢磐桓,倒是颇有几分雄主的气概。 李珠儿道:“安贼出兵必走澶州黄崖口,你走西路可又比他晚了几日了,须得日夜兼程,才能赶到他前头。” 李怀秀道:“我理会得,珠儿你们此去笼火城也要多加小心,我们这就去了。” 独孤问却飘身下马道:“我不需要骑马,静儿你将我的这匹马骑了去吧。” 李怀秀扶静乐公主上马,众契丹武士整理好行装,随着李怀秀一齐西去了。江朔、李珠儿和独孤爷孙则继续南下笼火城,少了静乐和卢磐桓两个累赘,四人行动就轻快多了,又行了几里路眼见远处河边一片灯火灿然的所在便是笼火城了。 为防暴露,四人将马匹藏在苇草深处,步行前往笼火城,行不多时,见前方芦苇被齐齐的刈去了,在城前留出了一片开阔地,李珠儿道:“这笼火城的‘笼火’是北地方言‘点火’的意思,笼火城便是范阳城前岗哨之意,建城之时原是为了防备南来之敌的,此时南方安定,此城就反而作为后方粮仓和兵器库使用了。为防敌人伏在芦苇中接近,离城方圆三百步范围内的一切草木都被除尽了,很难匿踪靠近城下。” 独孤问道:“不错,边军弓弩射程约莫两百步,三百步么是给守军留出了一百步的反应时间,城前还有两道壕沟,离城一百步是干壕,城墙脚下却是引漯水环绕而成的水壕。” 李珠儿道:“干壕深而水壕阔,都是阻挡军马用的,对我们可没什么用。只是咱这几人除了独孤前辈,都难以做到在三百步内不被城头守军发现。” 江朔忖量了一下道:“不错。” 独孤湘来时已将裙装换作了男子的衣衫,对李珠儿道:“珠儿姊姊,你熟知城内布置,你只管分派我们该怎么做。”她见江朔称李珠儿为姊姊,便也以姊姊相称。 李珠儿折了一枝芦杆在地上画了个圈,道:“笼火城是个团城,并非方形,而是圆形的。”又在圆圈上画了两个开口,道:“笼火城只有水、陆两门,我们也兵分两路,溯之你从南侧陆门入城,尹子奇认得我,我却不能随你去,湘儿妹子你和溯之一道。北侧水门接着码头,嘈杂混乱,又有芦苇掩护,我和独孤前辈就从这里潜入。”又在圈内画了个十字,分成四个区域,中央又画了一个圈,道:“笼火城是个要塞,没有居民,中央有二道城,尹子奇便居其中,周围四坊却是——北粮秣、西兵器、东军旅、南民夫四营。” 江朔道:“独孤前辈已探知众人被关在北营粮窖之中,我却只做不知,直闯尹子奇的二道城,等引出尹子奇,你们再入北营救人。” 李珠儿点头道:“溯之,你先入城,不用刻意现身,尹子奇应当也当能发现你,只引他以璇玑阵围住你就算成功了,湘儿妹子则专门料理了璇玑阵外左辅右弼游走二人即可;待城中乱起来后,我和独孤老爷子再进城救人。” 独孤问仍不放心,问道:“朔儿一人对付尹子奇的璇玑阵有把握么?” 江朔道:“珠儿姊姊已教了我破解法子,虽然不能破阵,但与之周旋料无问题。” 独孤湘道:“爷爷担心甚?不是还有我呢么?” 独孤问道:“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担心,朔儿原本自保还不在话下,但只怕要保护你,反而走不脱了,你小心手脚叫人砍了去,独孤‘湘’成了独孤‘木’。” 独孤湘道:“爷爷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小心独孤‘问’成了独孤‘冋’。” 独孤问道:“湘儿,叫你多读书你还不听,‘問’字砍了脑袋是‘冋’字么?” 他爷孙二人惯于插科打诨,李珠儿却不知真假,她见过独孤问的身手,对独孤湘却没什么把握,江朔却悄悄对她道:“独孤老爷子在和湘儿开玩笑呢,你不必担心。” 李珠儿这才点点头道:“事到如今,只能尽力一试了。”其实江朔自从两年前和湘儿分开后也再没见过湘儿施展武功,也不知她现在功夫如何,但江朔心中暗下决心,如论如何要护湘儿周全。 四人商量已毕,李珠儿见除了自己,剩下三人倒都是一派轻松的模样,她心思细腻、思虑深重,凡事都做最坏的打算,独孤爷孙俩却都是天生的乐天派,泰山崩于前也仍然谈笑自若,李珠儿脸上依旧冷漠,心里却受他们鼓舞,也多了几分信心。 眼看天色已晚,新月初升,李珠儿对江朔道:“溯之,动手吧。” 江朔点点头,从长草中跃出,直扑南门,独孤湘随着跃起,二人所用均是穿星步的身法,江朔脚步虽快,独孤湘也尽都跟得上,看来这两年来她的功夫也没有荒废,身后草丛中再无声响,看来李珠儿和独孤问是在长草中潜行往北门去了,城外空地虽有三百步宽,但对二人来说穿越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借着夜色掩映,城上居然没有发现。 第一道深壕只八尺宽,二人直跨过去毫无阻滞,第二道护城河却有三丈宽,江朔回头望着湘儿道:“湘儿,你成么?” 湘儿笑道:“看不起谁呢?”也不停步抢先飞身跃出,她身子轻盈竟似比江朔跃的还远,却也只有两丈多远尚不及岸,却见她在空中忽然团身一翻,如一道箭一般横着飞向对岸,这一招二段跃的身法极是轻灵迅捷,直落到对岸还远了几尺。 江朔见状也跟着跃出,他却不会二段跃之法,右足在水面点了一下,以蜻蜓点水的身法到得对岸,右足的靴子终是湿了一块,独孤湘对他扮个鬼脸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踩在水里啦?” 江朔从小被她开玩笑编排惯了,不以为忤反而觉得亲切,道:“这次却来比比谁爬城墙快!”说着抢在独孤湘前面跃起,笼火城规模虽小,却是深沟高垒,城墙足有两丈高,江朔旱地拔葱跃起已有一丈多高,攀住城砖的细缝施展壁虎游墙功向上攀去,却见身后一道黑影从他头上越过,直接翻上了城墙。 江朔紧接着上得城墙却见独孤湘已上了城头,又对他嘻嘻一笑道:“怎么像个大壁虎一样爬上来也,平白脏了手。”江朔正想湘儿怎么功夫如此了得,却见她将一条丝绦缠回腰间,原来她的腰带是一条长索,头上有一个飞爪,方才就是以这飞爪攀住城墙雉口,借力飞跃上来。 两人并未刻意隐藏身形,又是大说大笑,终于引来守城士兵的注意,只听铜锣声响,两边火把齐举,向他们围过来,江朔道:“快走!”携着湘儿跃下城墙。 南城是民夫营,原本横平竖直的街道早被民夫们胡乱搭建的棚屋破坏殆尽,此刻早已过了晡食,民夫们都在街上纳凉,江朔和独孤湘如一阵风般穿街过户,从纷乱的棚屋、家具、人群中穿过,片叶不曾沾身,追来的守城官兵可就没有这样的身手了,身后传来乒乓、叮咣乱响,却是追兵在狭窄曲折地街道上撞了个稀里哗啦。 这穿星步又名“飞燕穿星”,江朔和独孤湘便如穿檐的雨燕,仿佛不是在躲避追兵而是在互相追逐,让二人不禁想起了两年前在习习山庄中每日里穿亭绕榭的玩耍的时光,江朔心中欢喜不禁纵声长啸,湘儿亦以清啸和之。 眼看接近二道城垣时,忽听城上一人冷冷地道:“江少主好兴致啊,知道的是你来劫营,不知道的还道你是来作耍的呢。” 江朔闻言停住身形,向上叉手道:“尹先生,旬日不见,一向安好?” 尹子奇道:“好说,独孤老儿讨了这小妮子回去,你就该知足,怎地来还夜闯笼火城?” 江朔道:“尹先生抓来的几位漕帮的把头都是江朔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盟兄,如何能不来救?” 尹子奇冷笑道:“既然是来救人,怎地不去北营粮窖却来南营搅乱呢?” 江朔心里一惊道一声不好,湘儿此前和众位把头被关在一处,尹子奇既见湘儿和自己在一起,自然晓得自己已知众人被关在粮窖了,这一节李珠儿却是漏算了。 尹子奇佯做思索道:“让我猜猜谁去了北营?怕不是小妮子的爷爷独孤老儿吧?” 江朔知道尹子奇定然已在北营埋伏下了好手,事关紧急也不和他再罗唣,拉起湘儿的手就往左转,想绕过二道城去北营,却见左手边屋舍中冲出七人,为首的正是何千年,他转身再向右跑,又有七人拦路,却是何万岁所领,江朔和湘儿想往回跑,尹子奇却从城上一跃而下落在二人身前,转身错掌道:“走不了啦!” 二何兄弟也围将上来,璇玑阵成,将二人牢牢围住。  第121章,再战璇玑 江朔知道现在形势危急,不敢托大,抽出腰间七星宝剑,对独孤湘道:“亮兵刃吧,璇玑阵凶险万分,需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独孤湘早已将腰间丝绦解下双手持了,对江朔一笑道:“朔哥儿,今天就让你看看我这两年新学的玩意儿。” 江朔忆起在习习山庄时见过湘儿的阿娘独孤楚夫人以长袖为武器救了他一命,想来湘儿阿娘将这门柔索的功夫传给了她,这时右翼何千年的北斗阵已经卷了上来,湘儿一扬手长索飞出。 长索一端是飞爪,另一端却是个小球,一眼望去具都银灿灿的,不知是银是锡。此刻独孤湘掷出的就是银球这一端,她这条丝绦极长,一扬之下竟将何千年以下七人都笼罩其中,七人初还不以为意,以弯刀拨打银球,岂知长索上下振动,这银球便似活了般,上下飞舞,竟然绕开刀锋,向着个人面门、腰胁、腿弯、肘内各处软肋打到。 何千年功夫较高,急忙后退闪开,但阵中有几个功夫弱一些的,已被银球打个正着,天璇位的侍卫被打碎了颧骨,天权位侍卫被打伤了左腿,开阳位侍卫则被打断了一根肋骨。独孤湘只一招竟将北斗阵中三人打伤,阵型为之一乱,尹子奇立即上前出手来抓独孤湘手中长索,让何千年阵中各人得空重整阵型。 尹子奇自重身份,仍是一双肉掌接敌,独孤湘知道尹子奇厉害,手腕一振,长索往回疾缩,不料尹子奇出手更快,右手箕张一把抓住了银球,他手上运劲,想要震断长索,但劲力到处,只见长索猛地抖动一下却未断裂,原来这丝绦中混入了西域天蚕丝,其坚韧程度不亚于铁索,尹子奇一震不断,便往回拉,纯以内力论,湘儿自然不是尹子奇的对手,一拉之下径直向他怀里直撞去,尹子奇见独孤湘飞来,伸左手向她肩头抓去,不想湘儿嘻嘻一笑,长索另一头的银爪飞出,直击他面门。 尹子奇遇变不惊,长笑一声,随手一挥将银爪弹飞,这次却是伸手向独孤湘的喉头抓来,却见电光一闪,江朔的七星宝剑向他的胁下刺到了,尹子奇右手一挥,将独孤湘甩出,身子急忙转,伸左手去抓江朔手中长剑,江朔空中打旋,以锋刃撞向尹子奇的指掌,尹子奇见机亦快,改抓为弹,拇指扣住食指,“叮”地一声打在剑身上。 江朔被他弹的剑身向下一沉,旋即借势剑尖向下直指尹子奇小腹,尹子奇心中惊奇,他那日被空空儿劫走了江朔,怀中又少了十软散的解药,知是被盗去了解药,但他自忖内力强过江朔,满以为这一弹即使不将江朔手中长剑弹飞,也要将他震飞,不想江朔只一沉肘便再度欺身上前直刺,他却不知江朔经空空儿指点,这几日夜夜勤练玉诀心法,内力较之中毒前实是又精进了不少。 尹子奇剧斗之中不及细想,也不与江朔纠缠,向后退了一步,两侧北斗阵的天枢二何兄弟便掩杀了上来。 江朔手腕一振,一剑幻做两剑,分指二人前胸,却是裴家剑法中的“二龙出水式”。二何自知非敌,不待刀剑相接,径向后退却,天璇位置二人补上来,但其中一人被独孤湘打碎了颧骨,此刻右侧脸颊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右眼几乎目不视物了,他虽悍勇向前,终是慢了半分,江朔绕到他身右侧一剑猛斩,那人回撤不及,手中弯刀立断。 天枢位的何千年和天玑侍卫忙从两侧夹击援护,江朔左掌一推何千年的刀背将他带到一边,右手剑却斩向天玑侍卫手中弯刀,那人百忙中向后一滚避开了江朔这一斩,此时原本应该天璇和天权一齐上前夹攻,但天璇侍卫弯刀以断,天权侍卫腿脚受伤,都是上冲不及,江朔觅得机会追着天玑侍卫又是一剑,那侍卫吓得抱头贴地连滚,才堪堪避开。 江朔还待要追击,忽听背后恶风不善,却是尹子奇到了,江朔平地旋身左掌拍出和尹子奇对了一掌,右手长剑却顺势挥出劈向天权侍卫,那侍卫本待向前夹攻,不想江朔和尹子奇对掌之际竟然还有余暇向后劈砍,大惊之下忙向后反跃,手中弯刀却被剑锋扫到,刃上磕掉了一个角。 尹子奇和江朔对了一掌,但觉江朔掌中并无内力涌来,似乎内力尚未恢复,但若说内力未复,被他这一掌打中非得口吐鲜血不可,江朔却轻轻巧巧接下他这一掌,毫无中炁不足之相,竟然还能分心去攻击身后夹击的侍卫。尹子奇每次见这少年,似功夫都有张进,不禁心中惊疑交加。 按理江朔攻击何千年阵时,何万岁七人应该攻击江朔背后才是,却原来都被独孤湘手中一条长索给挡住了,她长索上下翻飞,以银球打人软肋,以银爪锁拿兵刃,虽只一人,竟打得何万岁七人手忙脚乱,守多攻少。 尹子奇眼看阵型已然散乱,大喝一声:“都退开,严守门户,只守不攻!”众侍卫立刻向后退去拉大了包围圈,尤其与独孤湘之间拉开两丈的距离,避开她长索的攻击范围。 江朔见独孤湘的长索功夫如此了得,竟能以一己之力克制璇玑阵中一个七星阵,不禁喜道:“湘儿,你这长索的功夫俊的很啊,以一敌七仍占着上风。”独孤湘也笑道:“朔哥,这璇玑阵也没你和爷爷说的这么厉害么。” 他二人却不知这飞索的功夫原就是独孤问创制出来对付北溟子的,北溟子北狩步轻功极高,饶是独孤问这样的轻功大宗师也只能堪堪跟上他的脚步,但北溟子能以一人占七星位,从七个方向出剑攻击,独孤问却是万难抵挡了。因此他创制了这套柔索的功夫,名唤“月影素寒流”,乃是白索飞舞,银光曳动之意,不依仗内力,全靠巧劲取胜,凭着柔索的长度,照拂七个星位。 这套柔索功夫对内功修为要求不高,对身姿轻盈却要求极高,正适合女子习练,因此独孤问将这门功夫传于了阿楚夫人,阿楚又传给了湘儿。璇玑阵中北斗七“星阵其实就是北溟子把自己的身法一拆为七,反过来说,七人分使的招式组合起来正和北溟子一人的身法相似,因此独孤问所创这门“月影素寒流”的功夫正好克制北斗七星阵,当日他见璇玑阵厉害转身就走,却不知自己的长索功夫实能克制彼阵。 湘儿内力修为只是平平,“月影素寒流”亦未练到元转自如,若是与北溟子动手,这点皮毛功夫自然不够看,但要对付二何兄弟所率的这一众侍卫却是绰绰有余。只是众人退开之后,独孤湘内力不足的毛病可就显露无疑了,众人在尹子奇的号令下拉开圈子,只事守御,独孤湘的飞索虽能勉强打到两丈,但她内力不精,银球、飞爪打到一丈开外便已经绵软无力了。 对于江朔,众人也是如法炮制,但求将他围在圈中,并不上前抢攻,侍卫的功夫虽然不济,江朔却也难以在一二招内取胜,只要使到第三招,尹子奇必然上来夹攻,此刻江朔虽然不怵与他对掌,却也没法同时对付尹子奇和侍卫的夹攻。 江朔看出来尹子奇并不急于取胜,只是在和他拖延时间,这本是李珠儿定下的计策,只要拖住尹子奇和璇玑阵便给独孤问和珠儿留出了救人的时间,但先前听尹子奇话中之意,北营另有厉害的埋伏,这下形式立时翻转,倒成了江朔想要脱阵而去,尹子奇却好整以暇将他团团围住。 江朔对独孤湘喊道:“别管其他人,要破阵还得先拿下尹先生!” 尹子奇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却错掌先攻独孤湘,独孤湘感到尹子奇掌风中裹挟着一股彭勃的内力向她笼罩而下,气息亦为之一滞,不敢硬接硬架,忙向后跃开,江朔挺剑直刺尹子奇腰胁之必救,尹子奇以肉掌对江朔宝剑凛然不惧,反手过来锁拿他持剑之手,却听破空之声,独孤湘的银球又打到了,他随手一拨,震开银球,另一只手已搭上了江朔握剑的右手,江朔也不回夺,忽然一矮身,却见银爪照着尹子奇的面门飞来。 尹子奇忙撒手后撤,江朔见他后撤立刻转守为攻,长剑直刺他胸腹,尹子奇身随掌转,侧过身以右掌直击江朔面门,却见银球向他臂弯打到,尹子奇只得撤掌向起一扬,将银球向上弹飞,江朔却改刺为削,直取他右胁下空档,尹子奇只得侧身又撤了一步,出左手横扫,来弹江朔剑身,尚未触及剑身却见湘儿飞爪又向他左肩抓到…… 江朔和湘儿虽然此前从未演练过,但二人穿星步的身法穿插本就练的熟了,如今施展各自武功绝学竟觉心意想通,越打越是顺手,数招间便将尹子奇逼退了好几步,待尹子奇回过神来,江朔已然卡在他和何千年之间了,便是李珠儿所说的再造拱极的第二阵眼的位置。 第122章,克敌制胜 尹子奇和何千年见江朔占了阵眼却并不惊慌,毕竟人不是死物,何千年也不会因为江朔占了阵眼就真的听他驱策,当年赵蕤占住阵眼也只不过是牵动大阵,扰乱阵势而已,并不能真的控制两翼互相厮杀。 尹子奇就在江朔当面,双掌阳上阴下向他拍来,背后何千年却离了三五步远,忙挥刀来攻他后背。按李珠儿所授法门,江朔此刻就该避开尹子奇去打何千年,形成互相追逐之势,则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可以绊住尹子奇和璇玑阵,但此刻形势却是尹子奇要拖延,江朔要速胜,因此只能迎向尹子奇硬接了。 江朔心知如不用险实难胜尹子奇,他人向前跃,手却向后一挥,七星宝剑脱手而出,打着旋儿飞向何千年,空出双手向尹子奇两掌拍去。 尹子奇虽见他出招诡异,但知江朔内力不如自己,自然不惧与他对掌对掌,两人双掌一合,尹子奇便急催内力,右手在上使阳力,左手在下使阴力,此乃烛龙功的独门运炁之术,寻常人的内力要么阳刚要么阴寒,决不能又阴又阳,但烛龙功的名字取自《山海经》中神兽烛龙“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之能,说的是烛龙闭目为夜,张目为昼,烛龙功也是吐气为阳,纳气为阴。 尹子奇在这门功夫上花了三十年的苦工,左右手阴阳二炁早已收发自如,非但能阴阳转换,竟然还能双手同时发出不同真气,须知内力皆发自于丹田,以常理度之,双手所发内力必得同阴同阳,尹子奇却已练成了双丹田——脐下气海下丹田汇聚阴力,胸内膻中中丹田汇聚阳炁,故能同时运起阴阳二力,实是天下罕有的神功。 因他内功古怪,接他掌力只能接单掌,如若接他双掌,饶你是武功盖世的高手,也必是只修阴阳一种内功,这样就接得了阳力接不了阴力,或接得了阴力接不了阳力了。 尹子奇见江朔竟然双手来接,心中大喜,催动阴阳两股内力排山倒海而来,此前他在茅山脚下破渎岗曾以阴阳二力打中过江朔,但彼时他并不想要江朔性命,未尽全力,饶是如此已打得江朔内息闭塞动弹不得了,此刻他手下再不容情,双掌上的内力涌来直是非同小可,换做寻常人必然殒命当场。 但江朔偏不是寻常人,尹子奇的阴阳二力源自后天勤学苦练,江朔的阴阳二炁却是天授,他所吞服黑白二龙内丹,黑丹至阴至凛,白丹至阳至罡,这天地间的冰火试炼他都抗下来了,何况尹子奇这种人为修练的阴阳二力? 江朔这两日潜心研习玉诀心法已有了新的体悟,知道人体只是炁的容器,就好比水罐打水,泉水能容得,溪水也能容得,那人的气海自也是自家的炁能容得,别人的炁也容得了。他见尹子奇内力霸道涌来却不运炁抵挡,以右手抵住尹子奇左掌,将阴炁顺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三阴脉导入,却跨过膻中跃入左手三阴脉中,冲出左掌与尹子奇右掌中阳炁撞个满怀,尹子奇左掌寒气打出后如泥牛入海,右掌一片炽热的内息中却被扬入一瓢冰水,却似以自己右掌接了左掌一击,江朔的身体则只是水流的河道,并无半分损害。 说时迟那时快,江朔引尹子奇内力互击只是瞬间之事,他借着尹子奇右掌掌力的推送向后飞去,七星宝剑也才刚刚飞临何千年面前,七星宝剑剑身上镶嵌了七枚铜钉,剑身旋转之际不但有金光曳动,更有龙吟虎啸之声,令人闻之胆寒。 何千年万没想到江朔竟会将手中长剑向自己掷来,情急间不及细想,挥刀去挡,这七星宝剑是削铁如泥的名刃,如何能以弯刀去接?等何千年明白过来,已经收刀不及了,长剑只一旋,便削去了刀尖,吓的何千年忙撒手扔刀向后一仰直直地摔倒,才堪堪避过旋转的剑刃,长剑自他头顶飞过,又自旋回,江朔恰向后飞至,侧身拿手一抄,接住飞回的长剑,这一招正是裴将军西河剑舞中的甩手剑的手法。 原来战阵不似比武动手,战场极其广阔,情势亦纷繁复杂,只靠手中长剑和纵跃之能,终是覆盖范围有限,裴家剑是纯以战场杀敌为目的的实用剑法,并非花拳绣腿,这一招甩手剑便是战场上鞭长莫及之时的应急招式,实是为实战所创,只是其状奇幻瑰丽,倒教坊的艺伎们使来却成了夺人心魄的舞蹈了。江朔那日在雒阳天宫寺见裴旻舞剑也有脱手的剑法,便知这招式并非单纯为了好看,今日见形式危急,兵行险着对着何千年掷出宝剑,却不想收到了奇效。 江朔一招得手不禁信心大增,见独孤湘挥动长索迎向尹子奇,叫一声:“湘儿闪开!”人剑合一向前猛冲,一招“丹凤朝阳”,向前直刺,这一招使来便如向着独孤湘的背后刺到,独孤湘却似脑后长眼,忽然向左跃出,原本打向尹子奇的银球也在空中骤然转向,直飞何万岁七星阵中玉衡位的侍卫。 七星阵分为斗魁四星和斗杓三星,玉衡正是是斗杓三星之首,江朔和独孤湘围攻尹子奇时,按阵法北斗阵从后兜上合围,斗杓正好掩近,玉衡侍卫没想到独孤湘全力攻击尹子奇之时突然转向折向自己,回撤不及,胸口被银球打个正着,别看银球只鹅卵大小,却是个实心的锡球,颇为沉重,一击之下他胸骨立折,口吐鲜血向后便倒。 却说江朔出剑时在独孤湘身后,独孤湘突然避开,尹子奇才见江朔剑路,他见这一剑来的凌厉,也不敢硬接,只得侧身闪过,满拟江朔定要侧身以长剑横扫,届时再以小擒拿之术锁拿他的兵刃,却不料江朔这一刺来势虽猛却是虚招,他见尹子奇侧身闪开正合心意,向前猛地一抖手,长剑打着旋再次飞出,目标却是尹子奇身后的何万岁,何万岁原是掩护尹子奇身后的,却不料前面尹子奇一闪身竟见电光腾闪,七星宝剑夹着风雷之声打着旋转地飞到。 由于此前视线收阻,何万岁比之何千年更加措手不及,眼看七星宝剑当面飞到,弯刀是万万接不住的,他急忙侧身闪避,却终究慢了一步,被剑尖在肩头划了一道口子,伤可及骨,登时鲜血长流。 江朔和独孤湘顷刻间就上了何万岁阵中两人,此前璇玑阵中可谓百战百胜从无败绩,此番被重创二人却是从未有过之事,阵中众侍卫都不禁心中震颤。 江朔宝剑出手,身子亦不停歇,仍是向前直冲,尹子奇见他以掷剑之术连挫了二何兄弟,而自己竟然被他耍猴般的戏弄,心中恼怒已极,也不再想什么拖延时间,虎吼一声,双掌猛推,打向江朔身侧,他见前次左掌阴寒之力江朔全无所感,右掌却被他掌心一股极寒内力所阻,一时如何能想到江朔是借他的左手打右手,只道是江朔所练内功是走的阴寒路子,这次左右手具都出阳力,要与江朔的阴寒内力见个高低。 江朔人在空中,见身侧尹子奇双掌拍到,在空中扭转身子,也以双掌相接。这次却是以左手的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三阳经将尹子奇右掌内力导入,转到右手时却汇聚到手阳明大肠经,同时变掌为指,以右手食指疾点尹子奇左右掌心劳宫穴,内力从手阳明末穴商阳穴冲出,却是用了韦坚“束水冲沙”之策,将尹子奇右掌处借来的内力汇聚到一点,再反过来点尹子奇的左掌。 尹子奇左右掌内力虽相同,但被江朔汇聚到一处之后,便有了“束水冲沙”的效果,内力喷薄而出竟然将他弹得向后飞出,直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形。江朔却落在原地,一伸手,正好接住了飞回的七星宝剑。 与此同时独孤湘却也没闲着,何万岁和玉衡侍卫都被打伤了,这一翼北斗阵立见散乱,眼见斗杓末尾开阳、摇光二人落单,独孤湘双手一振,银球,飞爪同时飞出,银球击伤了开阳的右胯,飞爪扯下了摇光左肩一大块皮肉。何万岁这一翼七人倒伤了四人,一片人仰马翻,不成阵势了,独孤湘对江朔道:“朔哥,打开缺口了,我们快走!” 江朔却见何千岁北斗阵斗杓三人向独孤湘身后卷到,他此刻越打越是自信,转身一甩,七星宝剑又自飞出,这次却是打着旋一路飞击三人。 尹子奇方才被自己的内力击的胸口气血翻腾,实在难以索解为什么江朔的内力会突然暴涨,直不在自己之下了,他却不知其实江朔只是借他的内力来反击而已。但眼看江朔抛剑飞向何千年阵中三人,知道璇玑阵已破,再难阻挡二人,只得勉力挥掌再向江朔攻去,左掌经方才一击气息凝滞,这次却只以右掌单掌拍出。  第123章,伏火霹雳 尹子奇单掌打来,江朔借力无从反打,反倒不好接了,恰在此时何万岁从侧面攻来,他的弯刀虽被削断,但仍悍勇异常,舞动双拳又攻了上来,电光火石之间,江朔心念一动,以左掌接了尹子奇的右掌,右掌却抵住了何万岁的拳头,两相一抵,真炁立刻导通,何万岁的内功修为如何能与尹子奇相提并论,拳头刚沾上江朔手掌,立觉一股巨力用来,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飞出去。 此时江朔抛出的七星宝剑也已在空中划了圈,将何万岁七星阵中斗杓三人尽皆逼退,又旋了回来,江朔向前一纵,接住长剑,携起独孤湘的手便向前冲,二何兄弟都受了重伤,两个七星阵无人督帅,自然无力阻拦二人,江朔和独孤湘快速的穿阵而去。 尹子奇这次终于看明白了,江朔是将他的内里导出,借力打力击飞了何万年,他虽不明其理,但看江朔出招左承右击,又回想此前自己和江朔对了两掌的情形,便知定是如此。 尹子奇冷笑道:“一辈子打雁,今日倒叫雁啄了眼。”他腰间一直挂着横刀,但此前自负只以拳脚功夫便能胜江朔,因此从未使用,此刻却拔刀在手,也不管璇玑阵受伤众人,足尖点地飞也似的追着二人跑下去了。 江朔回头见尹子奇手持横刀追来,面目从未有过的狰狞凶恶,也不敢回身去缠斗,对独孤湘道:“我们先去找到爷爷再说,与尹先生纠缠只怕没什么好处。” 独孤湘一笑道:“那便劝他追的慢一些好了。” 江朔奇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恨不能杀我二人而后快,如何能听你劝?” 独孤湘一本正经地道:“不如送他些好礼,俗话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么。” 江朔道:“此际性命交关,尹先生恐怕不会收你礼物吧?” 二人嘴上不停脚下却也不停,尹子奇见二人在前面飞奔之际居然还交头接耳,有说有笑,不禁怒气更盛,脚下加紧,追得更近了。 独孤湘道:“我的好礼却不由得他不收。”说着回头对着尹子奇灿然一笑道:“尹先生别追啦,小女子这厢有好礼献上。”说着一扬手,三个黑色弹丸向着尹子奇面门、前胸、小腹飞去。 尹子奇见那三个弹丸比鸡卵还小了些,来势亦不甚猛烈,道是独孤湘内力不济,暗器出手打的方向虽准,力道却太弱了。嘿嘿冷笑,心道仅凭这三枚暗器来阻我,莫不是把老夫看的也太轻了吧?他有心显显本领,刀交左手,右手却一振袍袖想要将三枚弹丸尽数抓在手中,再反掷回去。 岂止袍袖甫一接触打向下路的黑色弹丸,那弹丸竟然“砰”地一声响爆裂开来,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卷上了中路的弹丸,也是如此爆裂声响,眼看右手就要握住上路的弹丸,尹子奇百忙之中改抓为弹,想以食指将那黑丸弹开,却不料一触之下黑丸立刻爆炸,三声爆炸之声连成一片,声势惊人,尹子奇也不禁呆了一呆,再看右手袍袖震碎,剩下半截袖子还在燃烧,五指一片黢黑,不知是毒是伤。 原来道家炼制丹药多用硫磺、硝石等猛毒之物,如炼制不得其法食之无益反而有害,唐代名医孙思邈首创“丹经内伏硫磺法”,将硫磺、硝石等易燃之药物先以火烧炼,以降伏其毒性,谓之“伏火”。 伏火之法乃以火焰烧灼硫磺、硝石,待火熄灭后,再加入木炭炒制,如炼制得当便会腾起紫烟,消解其毒性,但如炼制不得法,硫磺硝石中尚有阴火或是加入木炭时不慎引燃,那便不是冒烟而是剧烈的爆炸了。 到了开元天宝年间,炼丹术师非但已知硫磺、硝石、木炭混合会引发爆炸,更知道了大致的配方比例,便有人以此方子制成了黑色的药粉,谓之“火药”,将火药揉捏而成的“霹雳弹”,不需点火,剧烈碰撞也能引发爆炸,采药的道士常孤身进入深山老林,这“霹雳弹”可用于驱散野兽,葛如亮在汉水上就曾用霹雳弹嚇退黑龙,只是当世尚无人将火药用于军事,霹雳弹也只是少数道家弟子的不传之秘,因此尹子奇并不识得此物。 还好中唐之人尚不知黑火药的准确配制比例,葛如亮所制造的霹雳弹也只是声势惊人,却还没有后世那种毁天灭地之能,尹子奇将右臂上火舌扑灭,除了衣袖烧毁、手臂上烧伤了几处皮肉,看起来颇为狼狈之外,指掌屈伸自如,却没受什么大的损伤。但他停步灭火,检视伤情的这会儿功夫,独孤湘和江朔已自跑得远了。 江朔见尹子奇伸手接飞弹,然后爆炸火起,问独孤湘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在汉水上见你耶耶也使过。” 独孤湘道:“这是我耶耶秘制的霹雳弹,不过么只能吓吓人,却伤不了人。” 江朔道:“那样最好,今日可已经伤了太多人了。” 独孤湘笑道:“行走江湖,你不伤人,别人就来伤你,只有菩萨心肠没有霹雳手段,却做不来这江湖盟主。” 江朔道:“我本来就做不来,却不想非但做了江湖盟主,还做了漕帮帮主,只是既蒙各位大哥抬爱,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硬着头皮上了,今日幸得有湘儿在,否则我一人可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独孤湘道:“朔哥,只要你不嫌我,我自会常伴着你左右。”独孤湘说这话时真情流露,语气温柔之至,江朔忍不住转头看她,但见剧斗之后湘儿面色潮润,一张粉脸上挂着细汗,在月光映照之下晶莹剔透不可方物,一身白色短打衣衫下,年轻的胴体已隐隐开始玲珑凸翘起来,白色长索挽在两臂上,飞奔之下在身后舞动,便似飞天仙女般婉转旖旎,江朔不禁看得痴了,讷讷道:“我只愿一辈子随着你左右,如何会嫌弃你。” 独孤湘见他说的痴憨,心里高兴,口中却道:“你现在说得好听,那日再见了什么姓俞的、姓李的姐姐妹妹,只怕又要忘了。” 江朔知她说的俞兰棹和李珠儿,登时大窘,脸红道:“我与两位姐姐却是倾心结交,但只是感佩于二人人品,绝无儿女私情。”他这样说便是自承与湘儿有儿女私情了,独孤湘听了心中又是喜欢,她生性豁达,别看平日里嬉笑玩闹没个正经,实是慷慨豪迈的江湖儿女,并非善妒的小女子,她见江朔窘迫,柔声道:“朔哥儿,不必剖白,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 这笼火城不大,二人口中交谈,脚下却片刻不停,转眼已绕过二道城,此刻二人心中虽然充满柔情蜜意,眼里耳里却仍然警觉,忽听一阵破空之声,却是有数枝弩箭袭来,未等江朔以七星宝剑拨打,独孤湘舞起白练长索,将铁矢尽皆卷起,又一振臂将箭矢尽都飞射回去,姿态蹁跹,便似那日阿楚夫人在习习山庄所施展的身法。 其实独孤湘内力不精,射回的箭矢早失了准头,只是她这一下飞索功夫的身姿实在太过曼妙,伏击的军士见月光下白衣少女舞动长索,恍若仙女下凡,都道是来了神仙,先自气馁了,藏头缩颈不敢再射弩箭,二人艺高人胆大,也不去寻找躲在暗处的伏兵,只顾向前冲入了北城粮窖区。 北城粮窖整齐划一,与南城的混乱不堪形成鲜明的对比,所谓粮窖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圆形的深坑,粮食存在坑内,地面以上搭设圆锥棚架覆盖厚实的茅草以遮蔽风雨。此刻但见北城遍地茅草锥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这些茅草锥直径足有五丈,高度却不到一丈,看起来便似一只只趴在地上的巨龟。 江朔和湘儿不用问也知道独孤问身在何处,只见方阵中央有一个粮窖,只有木架却无茅草覆盖,中间更是火光熊熊,四周围满了持弩的侍卫,外圈更有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的侍卫拱卫。 二人冲来,众卫士自然见到,立刻分为内外两圈,内圈仍是以弓弩对着粮窖内,外圈却分成了两列,持刀侍卫在前,持弩侍卫在后。如以军阵言之这变阵也算训练有素,应对得法了,但江朔和独孤湘的轻功何等高超,一边随手拨打弩手射来的铁矢,一边向前飞奔,来势竟是丝毫不缓,众持刀侍卫发一声喊掩杀上来,却如何是二人对手,二人冲入阵中便如砍瓜切菜般打的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江朔见众侍卫中并无高手,不忍相伤,只是将他们手中兵刃削断,或是以点穴的手法将其制住,独孤湘的长索舞将起来可就没有这样只断兵刃不伤人的准头了,银球飞爪所到之处,一片鬼哭狼嚎之声,顷刻间就将包围圈打破了一个缺口。 两人到锥架边一看,下面是一个深达四丈的圆柱形深坑,窖底没有一粒粮食,只有独孤问和谢延昌、卢玉铉、萧大有三位把头。 第124章,魔教二使 这粮窖深达四丈,比雒阳城墙都高了一倍,更兼四壁垂直陡峭,饶是独孤问轻功盖世也跃不上来,其余三人就更不行了。粮窖只有一处折跑而下的木架楼梯,此刻楼梯却燃着熊熊大火,估计是设了什么机关,只等独孤问一入坑,便将楼梯点燃断了他的归路。 独孤湘站在粮窖大坑边沿,见独孤问正在坑底团团转,独孤问功夫高强,自然不惧寻常弩箭,但谢延昌、卢玉铉、萧大有三人刚服了他送来的解药,中毒既久,一时内力尚未恢复,无力拨打箭矢,独孤问便让三人居中围坐在一起运功,自己围着三人团团打转,将射来的箭矢拨开。 湘儿对着坑内大喊道:“爷爷,你怎么成了风箱里的老鼠啦?跑来跑去好不热闹。” 江朔却不见了李珠儿,问道:“爷爷,珠儿姊姊呢?” 独孤问骂道:“老车失匹,小妮子把我引到坑里来,自己却没影啦。” 江朔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独孤湘也问道:“珠儿姊姊竟是故意给我们设的陷阱么?” 江朔迷茫地摇头道:“她如要害我,只一开始不要请空空儿来救我就好了,哪还有后面这些麻烦事?” 独孤问却在坑里喊道:“现下不是纠结前因的时候,先把上面这些人给料理了,把老丈救上去再说,否则再过一时半刻,老丈可就变成风箱里的刺猬啦。” 湘儿坏笑道:“爷爷,我看你老当益壮,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刺猬。” 说话间,四周的军士又复合拢,将二人团团围住,众军士知道厉害,都站的远远的围而不攻,江朔见两翼各有一个将官打扮的头领,心道: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我先将这两人料理了,对湘儿道:“你设法把爷爷和三位把头拉上来。我来挡住他们。”说着引七星宝剑直取左边的军官。 那军官衣着甚是奇怪,外罩绿袍,内里却穿着白衫子,军户一般都忌讳穿白色素服,此人却内着素衣甚是怪异,他并未披甲,双手执一把宽刃的障刀,见江朔长剑攻来,也不闪避,挥刀便架,障刀者“障身以御敌”也,刀身相较一般的唐刀更宽更厚,那军官生得高大,一把障刀挥动起来颇有威势。 江朔仗着自己手中七星宝剑锋利,向那障刀直砍过去,不料障刀背厚斧刃,七星宝剑只在刀刃上凿了一个缺口,却无法斩断。那军官膂力甚雄,就势一扬手,将江朔直甩出,两侧的军士围将上来举刀便砍,江朔却不惧这些杂兵,随手一挥,斩断了五六柄长刀,嚇的军士们连忙退开。 江朔见没能斩断那军官的兵刃,不禁担心七星宝剑,举剑一望刃口无损这才放心,那军官却混不在乎手中兵刃受损,挥刀抢攻上来,与江朔叮叮当当又硬接硬架了数招,江朔见他刀刃之上密布缺口,才知他手中障刀并不以锋利取胜,全赖力量砸挂,倒似铁骨朵的使法。 那人满不在乎刀刃上多几个缺口,江朔却舍不得手中名剑,不再与他以硬打硬,只以灵巧的步法配合神枢剑法,游走缠斗,对战之下才发现那人不仅膂力惊人,刀法也甚险峻雄奇,一时竟拿他不下。 那人脚步不如江朔轻灵,江朔游走之下招架立觉吃力,他遂改为单手持刀,他膂力胜于常人,障刀虽然沉重,却也能单手使得,左手却使一套掌法,大劈大挂,异常的迅猛彪悍,竟生生将江朔的巧妙剑招逼退。 另一军官见状抽刀上来相助,夹击江朔,那人也是内着白衫,外面却罩一件绿袍,两人功夫系出同门,兵器也相同都是一把厚背斧刃的障刀,只是先前这人身材高大,沉重的障刀单手使来也轮转如飞,向着江朔上三路猛劈猛砍,后来这人却生的矮短瘦削,膂力多有不如,故仍以双手持刀,但他的轻功却强了许多,脚下如珠走盘,起落钻伏,刀锋尽向江朔腰跨间招呼。 江朔见二人刀法精奇,更兼配合无间,当下也不敢小觑,边在二人中游走,边问:“二位功夫了得,却不知是何门派?” 两人见江朔在夹击之下非但进退自如,竟还有闲暇说话,心里也不禁暗暗钦佩,高大健壮的道:“我乃赤山田乾真。”瘦削精悍的道:“我乃博陵崔乾佑。” 江朔心中奇道:二人郡望不同,也不同姓,显然并非兄弟,名里却都有一个“乾”字。似是知道江朔在想什么,田乾真道:“好叫你死个明白,我二人都是摩尼教徒,大慕阇坐下白石山持法左右拂多诞的便是,我教七十二拂多诞皆以乾名。” 江朔心道:原来此二人是魔教中人,难怪袍内都穿着白色衫子,当日在盘谷寺见阿波以下魔教众人也都是白色衣衫,魔教原是尚白色服饰的,只是没想到魔教还有这么多人才,如这样的高手竟有七十二人之多,不知今日来了几个,要是来了十几二十个倒真难以对付了。他却哪里知道摩尼教有十二慕阇,七十二拂多诞倒不是假,只是这是算上了波斯总坛和西域各国的总数,在大唐只一个慕阇和两个拂多诞而已。 既知道二人是魔教护法,江朔交手中又多加了一分小心,以防二人似阿波大慕阇一样,以毒药暗算,三人激战真酣之际,忽听独孤湘一声尖叫,江朔回头看时,却是尹子奇正在追逐独孤湘。 方才独孤湘见江朔与崔、田二人对战,虽然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便自去想法子解救独孤问,只是她手上长索只有丈许长,相比粮窖四丈的深度还差了好多,独孤湘左右张望想找些绳索缒下去好让爷爷爬上来,只是军士层层包围上来,却去哪里找绳索。她边打边看,忽见军士腰里都系着大带,顿时有了主意,见一军士挥刀砍来,一闪身已到了那人背后,伸手拿住后腰一扯,不想那人腰带刹得甚紧,一时竟解不下来,独孤湘随手一抛,将那军士抛下坑去,又抓住一人腰带,也是如法炮制扔下坑去。 独孤问在坑里接住二人,嘴里骂道:“臭湘儿,你把这些鸟人扔下来做甚?让我当土包垫脚爬上来吗?那你可得仍个百十来个才够。” 湘儿在上边手上不停抓住军士往下抛,嘴里道:“爷爷,你真是老糊涂了,不会解下他们的腰带,系成长索么?” 独孤问一愣,随即喜道:“对,对,对……果然我是有点老糊涂了……湘儿你快再扔几个下来。” 正在此刻尹子奇到了,他被独孤湘的霹雳弹炸了一下,受伤倒是不重,只是衣袖烧毁,手臂以上一片黢黑,颇为狼狈,他不识得火药,在地上盘坐运功良久,确认自己并未中毒,这才起身赶来,因此这么晚才到。 独孤湘见了尹子奇,明知故问,瞪大了一双妙目道:“尹先生,你的衣袖怎么了?手怎么还黑了?哟,脸上似也沾到了。” 尹子奇却不与她斗口,怒气冲冲伸手就抓,道:“小妮子无状,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独孤湘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尹子奇竟尔一抓不中,但尹子奇内力远高于独孤湘,几个起落便又拦在了独孤湘身前,独孤湘的轻功得她爷爷的真传,不仅四象步,内圈的三垣步也都学全了,单以轻功身法而论,湘儿实在江朔之上,尹子奇虽能拦住她去路,却也抓她不住。 独孤问还算心地仁厚,把湘儿扔下来的人都以手接住了,否则任由其坠地非得摔成肉饼不可,他随手点了那些军士的穴道,一边解他们腰带,一边道:“湘儿你再扔些人下来,等我做成长索,上来和他打。”又骂尹子奇道:“尹子奇,你个老不羞,欺负个小女孩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下得坑来和我老丈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众军士早就学乖了,见独孤湘一抓一个准,抓住了又尽都抛到坑里去,谁还敢上前。独孤湘被尹子奇堵住,左突右冲不得解脱,自也无法到远处去抓了军士来扔下坑去。 她边躲闪边道:“爷爷,你自己再想想办法,我这儿可有点自顾不暇啦,没处给你抓人去。” 江朔眼见湘儿遇险,就要抛下田、崔二人去战尹子奇,二人如何能让,一齐发一声喊,出刀愈密,如疾风骤雨般将江朔团团围住。 田乾真是赤山契丹人,他见江朔年纪轻轻功夫就如此了得,到倒生出了爱惜之心,边打边对江朔道:“我二人这障刀刃上都涂有曼陀罗淬炼的毒药,如被砍中虽不至于立死,却也轻则神失,重则癫狂,小兄弟你要小心了。” 江朔见他说的陈恳,也心生感激,道:“多谢田大哥提点。” 崔乾佑生性残忍好杀,叱田乾真道:“田左使,你却和这小子说这些做什么。” 田乾真却不管他,自顾对江朔道:“我这左手掌法也有明堂,叫赤焰掌,乃我摩尼教护教神功之一,中者如火蛇入体,终身不得化解。” 江朔听了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洞庭独孤家的阿楚夫人可是你打伤的?”  第125章,逃脱陷阱 田乾真一愣,问道:“阿楚夫人是谁?” 江朔心里暗骂自己糊涂,这田乾真看来也不过三十岁出头,以他现在功力看,十几年前绝无打伤阿楚夫人之能,他随即想到恐怕是他师傅所为,问道:“田大哥师承何人?” 田乾真道:“乾真的功夫乃前大慕阇所传,不过他老人家前岁已回波斯总坛去了,现在的大慕阇却是多乙亥阿波。” 江朔又道:“请教前任大慕阇尊姓高名?” 田乾真刚要回答,崔乾佑却喝断他道:“田左使,和这小子罗唣什么?他问什么你就要答什么吗?” 田乾真道:“崔右使,我等既为光明使者,便应胸怀坦荡,难道师尊的名号便彰显不得么?”魔教前任教主是田乾真的授业恩师,大唐魔教虽受波斯总坛节制,但历来都是前任教主寿终正寝之后,总坛再另派新的教主,田乾真的师父却在正当壮年之时被总坛召回,另派了阿波来做教主,实是从未有过之事,他心中不忿才这样讲,各种原委却不是江朔所能知晓的了。 江朔心道,看来打伤阿楚夫人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位前任魔教教主,只是他已离开中原,湘儿这仇却是难报了。 三人口里说话,手上却不稍停,仍是剧斗不止,江朔虽脱不开二人的包围圈,但也仍不断向尹子奇和独孤湘靠拢。 崔乾佑道:“田左使,教中的恩怨先放到一边,你我先联手以圣焰刀料理了这小子再说!” 魔教本就以右为尊,崔乾佑为光明右使,地位较田乾真为高,田乾真应道:“好,我们就以明尊圣火胜他!” 说着刀交左手,出右手握住崔乾佑伸出的左手,崔乾佑此刻也换做右手单手持刀,二人双刀交击,刀上竟然腾起熊熊烈焰,独孤湘在与尹子奇追逐的百忙之中喊了一句:“刀上冒火啦!这是变的什么戏法?” 光明二使却不再说话,双手相握打起旋来,两柄火焰刀舞成了一个大火轮,向江朔袭来。 二人联袂组成刀阵,半边身体由对方掩护无需回护,攻击范围却扩大了一倍,且此前田乾真言明刀上抹了以曼陀罗花所炼制的秘药,在火焰灼烧之下,秘药蒸腾弥漫在空气之中,与之交手久了必然头昏脑涨,乃至心智疯癫失常,实是既狠毒又阴鸷的招术。 幸得田乾真此前对江朔言明刀上有毒,江朔见刀上腾起火焰有黄绿之色,知道不是寻常火焰,赶忙避开刀圈,才没有着道,只是这样一来二人猛砍猛杀毫无顾忌,江朔却只能闪转退让,顿时落了下风,但他顾念湘儿安危,又不能遁走,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正在这危急关头,忽见两枚黑色弹丸飞来,二使不知道厉害,各自拿刀去格挡,只听两声轰然爆炸之声,原来是湘儿打来的两颗霹雳弹,这霹雳弹撞击之下就会爆炸,但如遇明火则爆炸之势更为猛烈,其时火药尚属极少数道家掌握的不传之秘,更未传入西方,明教二使自然不知,拿火焰刀去接霹雳弹,直比火上浇油更为凶险,霹雳弹爆炸之下火星四溅,沾上二人须发、衣服立刻延烧,魔教虽然崇拜圣火,却无辟火之能,遇着真正的火焰也没有不烧的,光明二使登时成了两个火人,崔、田二人大惊连忙抛刀就地乱滚将身上火焰扑灭。 江朔却不趁人之危,任由二人满地打滚,自提宝剑来战尹子奇。 江朔离得既远,一长臂向着尹子奇抛出七星宝剑,以裴将军出手式飞剑攻击,尹子奇的功夫可不是二何兄弟所能比的,他见江朔掷来宝剑,嘿嘿冷笑,他此前已抽出了身上的佩刀,他这把佩刀也是汉末名刃,名唤“新亭侯”。 汉末名将张飞初拜为新亭侯时,命铁匠取炼赤珠山铁打造成一口宝刀,刀以爵名就叫“新亭侯”。相传其部将张达﹑范强反叛时,就是趁张飞酒醉以新亭侯斩下其首级献于吴主,后东吴为向刘备示好,将二叛将并此刀一齐送回,张飞之子张苞亲执此刀将二人千刀万剐,而晋灭蜀汉后,这把宝刀便不知所踪,不想却落入了尹子奇手中。 尹子奇运劲与刀,格挡飞来的七星宝剑,两把三国时代的名刃竟然在六百年后的大唐重新聚首交兵,各自发出龙吟虎啸之声,七星宝剑斩不断新亭侯,被尹子奇内力所激倏地向江朔飞回。江朔向前纵跃之势不减,单掌拍击剑首,长剑再度飞向尹子奇,这次却不打旋,而是直直地戳来,破空之声甚烈,尹子奇也不敢硬接,一侧身以刀身击剑背,将七星宝剑磕飞,斜斜地直向粮窖坑里飞去。 江朔却不去管宝剑飞向何处,此刻他已冲到尹子奇面前,双手鼓劲平推,这却不是什么借力打力了,而是以玉诀神功的心法,调动散诸百骸的内炁一齐袭向尹子奇,尹子奇不敢怠慢,随手掷刀于地,长刀插入地下寸许,他却引双掌向江朔拍来,二人第四次对掌,这次却是实打实地内力比拼了。 尹子奇双掌仍是一阴一阳,江朔体内阴阳二炁自生,白龙丹罡炁涌入左掌接住尹子奇的阳力,黑龙丹凛炁涌入右掌接住尹子奇的阴力。尹子奇忽觉江朔体内竟也有阴阳两股真炁,不禁惊讶,心道烛龙功乃是家师独门功夫,除了我再没传给别人,怎地江朔这小子也会?他心念一动手上内力疾收疾吐,改阴力为阳,改阳力为阴,这一手临敌瞬间阴阳内力转换的功夫实可谓登峰造极之功,他下了三十年多的苦工方才练成。 然而江朔体内阴阳二炁却是天地间自生的,且玉诀功夫讲究的就是庄子“万物齐一”顺其自然之法,对内力并不严加约束,外面袭来的阴阳转换,体内罡凛二炁也自然转换,却无需江朔自己做任何控制,纯是自然发生。 尹子奇连变了两次劲力,却见江朔内力也跟着立时转换,毫无迟滞,他心中更是心中惊疑不定,额头也见汗了。此刻纯以内力论,江朔仍非尹子奇对手,但尹子奇见江朔如此表现,不禁怀疑江朔也学过烛龙功,普天之下能传烛龙功之人自然只有自己师父北溟子了,想到师父对自己早就不满,收这个天赋极佳的少年为徒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尹子奇竟然一时凝力不敢发劲,唯恐师父就在左近暗中观察,自己若伤了江朔性命只怕也不能见容于师父。 其实尹子奇只要开口和江朔盘盘道,便知江朔绝非北溟子之徒,但此时二人全神贯注比拼内力,尹子奇也无法开口问询,江朔却不知尹子奇心中天人交战,只见他脸上变颜变色颇为古怪,却也无暇细想。 忽听破空之声,原来是湘儿以长索飞出卷住了坠向坑内的七星宝剑,反手牵引,长索带着宝剑直向尹子奇的脑后袭来,尹子奇不得不避,只能撤掌偏身躲开宝剑,他向身侧一滚,长剑紧接着透地而入,也插入地下一尺左右,总算他闪避的快,否则非得被卸下一条胳膊不可。只是这一下陡然撤掌,尹子奇也已受了沉重的内伤,他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独孤湘手腕一抖,长索带动将七星宝剑扯起,弹到空中,对江朔道:“朔哥,趁现在一剑要了他的老命。” 江朔凌空一抄,持剑在手,却犹豫了,尹子奇似非狡诈凶恶之徒,虽然掳了湘儿和三位把头到范阳来,却也并未伤三人分毫,更兼与江朔以内外功夫比拼并无任何龌龊手段,倒是自己靠着湘儿相助才令其受伤,现在如要取他性命,似乎不够光明磊落。 他压低长剑斜指地面,对尹子奇道:“尹先生,论功夫我实不是你的对手,但今日要救三位把头和爷爷,不得不勉力和你动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我也不欲取你性命,只求你别再苦苦相逼,放我们去吧。” 尹子奇尚未答话,却听独孤问道:“小子说的好,尹子奇老儿也算得个英雄人物,不在以真功夫胜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杀了,实在是平生憾事。” 原来独孤问将湘儿抛下来的军士的腰带都解下来系在一起却不够长,他一不做二不休,把众军士的衣服也拔下来撕成长条,编成绳索仍是不够,又将自己的和漕帮三人的腰带也解下来系在一起,才勉强够长。三人经过一番调息内力也已有所回复,独孤问在绳索头上系了军士所佩横刀,掷上粮窖插在坑口壁上,众人逐一拉着绳索终于爬出了粮窖。 独孤问所言可谓道出了江朔的心声,他初出江湖,骤遇强敌,激起了少年人争强好胜之心,实也不愿就此了结了尹子奇。 说话间漕帮三人也已上得地面,江朔对尹子奇拱手道:“尹先生,我们这就去了,等你养好了伤,自有再度交锋之日。”  第126章,渔阳鼙鼓 尹子奇行事倒是颇有大将风度,他虽内伤沉重,却面无惧色,听江朔这样讲,索性盘腿在地上坐下,双目微合,运起功来,却对江朔道:“如今老夫想要留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安帅已在城外布下伏兵,江少主还是先自祈多福,如能逃出生天,再说来日交锋之事吧。” 独孤问道:“朔儿快走!我等具身负武功,还怕些杂兵么?” 江朔向尹子奇躬身一拜,尹子奇却闭着眼睛,不做回应,谢延昌、卢玉铉、萧大有三人刚刚恢复了一些内力,仍然虚弱,江朔、独孤问、独孤湘各携一人,六人向着城西奔去,光明二使身上火焰早已熄灭,但见尹子奇受伤,独孤问和漕帮三人又已被救上来,气势为之一夺,自忖仅凭二人之力敌不过江朔等人,犹豫间竟不上前阻挡,众军士见主将都不上前,自也惜命不敢上前了。 望着六人远去的背影,崔乾佑自我安慰道:“他们出城遇着幽并铁骑,就算功夫盖世,也抵不过千军万马的雷霆一击。” 田乾真却道:“可惜了这少男少女都是绝品的人物。” 崔乾佑瞪了他一眼,但见尹子奇似乎坐在地上也轻轻地叹了一声,他见机极快,把骂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也不做声了。 笼火城不大,六人不消片刻便到了城墙边,两丈高的城墙自然拦不住六人,江朔和独孤问身上虽然负了人,但城墙不是垂直的,两人在墙上略一借力也就跃上了城墙,独孤湘则以飞爪抓住城墙砖,以手中长索牵拉也上得城墙,奇怪的是城上并无军兵把守,想来是方才江朔和独孤湘搅得城内一片大乱,守城的军兵都去城里了。 站在城墙上四下一望却也不见什么伏兵,卢玉铉对江朔道:“少主,我们向南面开阔地走,如有伏兵,必定藏在西北水边苇草里面。” 众人以为有理,且南面地域开阔,就算有伏兵,以几人的轻功要逃脱却也不难,众人下得城墙,越过护城河自不在话下,又向南走了百步,却见深壕被填平了,江朔和独孤湘正在奇怪,忽听一声响箭,面前突然起了咚咚的鼓声。 湘儿奇道:“荒郊野外,哪儿来的这么多拨浪鼓?” 卢玉铉仔细辨别鼓声,变色道:“这是鞞鼓,渔阳铁骑来了。” 江朔因为吞了二龙内丹,黑夜里目力极佳,向南望去,见无数骑兵正策马向着城驰来,今日是个朔日,月光暗淡,这些骑兵皆穿着黑衣玄甲,面带兜鍪,因此虽只离开几百步远,众人在城墙上却未见到。 卢玉铉本是范阳人,熟知幽燕骑兵的编制,单从鼙鼓声就能推测来袭骑兵的数量,鼙鼓又名骑鼓,形如团扇,所谓“旅帅执鼙”,唐时军制以一百人为一旅,领头的军官为旅帅,渔阳军中旅帅敲击鼙鼓用以指挥所率的百人骑队,因此从鼙鼓的数量就可以判断渔阳铁骑的数量,鼙鼓小如团扇,单一个鼙鼓并不甚响,此刻鼙鼓声却如春雷阵阵,颇具威势,听来不下二十面,看来围攻的骑兵只怕也不下两千骑了,卢玉铉忙道:“听鼓声骑兵甚众,少主,不若先回城楼上看清情形再说。” 江朔点头,与众人一齐往回跑,却忽见城头举火,雉口上露出无数军士,这些军卒手持臂张弩,城头有军官击鼓,弩兵们随着鼓点一齐射击,军用臂张弩射程可达两百步,射速极快,从城头向下射击,众人只有躲闪的份,众人武功虽高不为箭矢所伤,却也无法靠近城墙,遑论登城了。 回头再看远处骑兵已然驰近,玄甲骑兵数量众多,只怕还不止两千人,分做五排组成一个巨大的半月阵,向城墙方向压来,骑士皆身披重甲,剧烈奔跑之下,甲叶摩擦声响如蝗虫过境,听得人头皮发麻,每人都手持长杆马槊,立起如林,在城头火把照耀之下,槊锋上的破甲楞,闪闪地放着寒光,饶是独孤问这样的老江湖看了也不禁胆寒。 随着阵型收拢,骑士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几乎紧贴在一起。这时鼙鼓声响却忽然消失,原来是军中旅帅也已操起马槊杆,鼙鼓止息就是最后的讯号,骑士们一齐放平马槊,后排担在前排的肩上,组成密集队形,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行军打仗与侠客单打独斗颇不相同,这渔阳铁骑若拉出来和六人一个一个交手,就是百八十人打车轮战也不是对手,但此刻结成骑阵,靠着马匹冲刺之力,上千个槊锋一齐指向六人,饶你有绝世神功,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同时抵挡几人? 六人背靠背站在一起,萧大有道:“没想到杀身成仁便是今日了,多谢少主来救我等,此世难报恩义,只能来世再做兄弟了!” 谢延昌血灌瞳仁,吼道:“死也要多抓几个垫背的,兄弟们一起杀啊!” 江朔与独孤问都不自觉地挡在了独孤湘的前面,哪怕多为她抵挡一时也是好的,独孤湘却挤了上来,单手持了长索,一手握了江朔的手笑道:“朔哥,我绝不死在你后面。”江朔心中感动,一手持剑,一手扣紧了湘儿的手道:“湘儿,我们死生在一起。” 眼看渔阳铁骑已冲到五十步以内,却突然传来金铁交击的之声,半月阵东南角忽然崩塌,一队骑兵插了进来,这队骑兵并不披重甲,胯下所骑骏马却都高了渔阳军马一头,骑士身上战袍也是黑色却在颈下系了一条红巾,这队骑兵一阵风似的冲来,便似一条赤龙卷地而来。 红巾骑兵手中武器都是环首大刀,由于他们是从侧后突袭,渔阳铁骑被他们轻易的突入阵中,短兵相接之际,马槊反倒不如环首刀灵便了,由于江朔等只有六人,渔阳铁骑先前组成密集冲击队形,马槊叠在一起唯恐不密,突然侧翼遭到攻击,想要抽出槊来还击,却纠缠在一起一时脱不出来,侥幸抽出马槊的,却也因为阵型太密,槊杆长大而施展不开。 反观红巾军杀入阵中却如鱼得水,以环首刀左劈右砍,砍在渔阳铁骑的重甲上,如刀切豆腐般地应手而破,顿时一片惨呼声不断,渔阳骑兵纷纷坠马,场面更加混乱。 六人见有机可趁,料想红巾骑兵是友非敌,也不管那么许多,一齐发一声喊,迎向东南角残阵,骑兵一旦失去了密集队形,对这些个个功夫高手就不成威胁了,江朔、独孤爷孙自不待言,漕帮三人被困这几日,早就憋屈坏了,此刻虽然十成功力只恢复了三四成,但对付眼前这些骑兵可是足够了,当即人人奋勇当先要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萧大有抢在前头,抓住当面刺来的马槊猛地一拉,将那骑士扯下马来,他自跃上马背,将马槊杆撅为两段,舞动起来当双枪使,其时短兵相接,短枪实比长槊好使,马槊杆是积竹木柲复合所制,既坚且韧,骑兵冲击之下仍能保持不断裂可见其韧,萧大有却随手撅断,左右渔阳骑兵见了都心惊不已,登时被他刺死了好几人。 谢延昌却是步战,对着当面之敌一矮身,藏入马下,双掌向上一托,他是内家高手,其时内力虽未完全恢复,仍是轻松连马带人一齐举起,向外猛地抛出,登时压到了一大片。 卢玉铉打的却潇洒飘逸,他夺过一名旅帅手中鼙鼓,当团扇飞出正砸在一人脸上,那人虽带着兜鍪,却也禁不起这一砸,鼻骨塌陷喷血坠马而死,卢玉铉却跟步上前,拾起鼙鼓和那人马槊分头掷出,登时又有二人坠马身亡。 渔阳骑兵见这些江湖豪客人如此猛恶,更兼阵型被冲散,早已失了斗志,竟一时楞在原地不敢向前。 这时红巾骑兵已经堪堪要掠阵而过,军中一人喊道:“溯之,还不上马快走!现在可不是缠斗的时候!” 江朔猛然醒悟,大喊道:“爷爷,三位大哥,快抢马!” 他没有喊湘儿的名字,因为从刚才开始二人紧握着的手就没有放开,湘儿随手一抛以银球将一骑士打下马来,又甩过另一头的飞爪抓住马鞍,一拉之下与江朔二人携着手飞上马背,那边独孤问形如鬼魅,从一旅帅背后跃上马背,不等那人回头随手一扬,铁塔般的汉子便如纸鸢般地飞了出去,萧大有原已夺得一匹马,谢延昌却不善骑马,卢玉铉夺了一匹马在马上一拽谢老,二人共骑了。江朔见众人皆已上马,呼喊一声,四匹马循着红巾军杀出的血路冲出阵去。 待红巾军破阵而去,渔阳军还在一片混乱之中,好不容易调转马头,整理好队伍,渔阳军皆是一样服色,为的是避免战阵之中暴露主帅的位置,唯有持鼙鼓的旅帅尚能分辨,一旅帅对着军中一中等身材的骑士叉手请示道:“少帅还追么?” 那人摘下兜鍪道:“今日先机尽失,不用追了……”此人露出一张生着细目鹰鼻的圆脸,正是安禄山的二公子安庆绪。  第127章,太行八陉 江朔眼见脱出渔阳骑阵,口打呼哨唤先前留在芦苇荡中的马匹,不消片刻,老马便冲出苇荡跑到江朔身边,另三匹马则远远地跟在后面,江朔和独孤湘换到老马背上,却仍是二人同乘,经此生死一役,二人感情不知不觉间更进了一步。 随着红巾军向西一气驰出了十几里地,见身后并无追兵,军中一将官扬手道:“传令,控辔缓行歇马,保持警戒队形。”正是方才军中出声呼唤江朔之人。 立刻有人将军令传遍全队,大军立刻减速,却有数骑脱离本队向前后左右驰出,是为警戒的斥候。 江朔急趋上前,在马上叉手道:“多谢郭军使相救。” 那人扯下遮面的红巾,正是朔方军振武军使郭子仪,郭子仪哈哈大笑道:“溯之,若非珠儿传讯给我,你们今日只怕凶多吉少啦。” 江朔奇道:“是珠儿姊姊给你传的消息?” 独孤问却道:“难道是我错怪了那小妮子?她见我受困便去寻帮手了么?朔方军又怎会这么巧就在左近?” 郭子仪叉手道:“老丈何人?我们特为不着朔方甲胄,又都蒙了面,老丈怎知我们是朔方军?” 江朔忙道:“这位独孤前辈单名一个问字,人称追云逐月叟的便是。”又将谢延昌、卢玉铉、萧大有并独孤湘都一并给郭子仪引荐了。 独孤问捻须笑道:“贵军虽然更服蒙面,但老夫祖居陇西,西军的环首大刀却也识得,且胯下骏马一看就是朔方名马,得遐方之劲气,是禀严凝,却是遮掩不得的。” 郭子仪马上抱拳道:“原来是陇西独孤家的大族长,和诸位漕帮的英雄,失敬失敬。” 群豪一齐抱拳回礼,独孤问却道:“我乃闲云野鹤之人,无需客套,郭军使你可还没说怎会这么巧就在附近,李珠儿那小妮子又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郭子仪道:“我军绕过雍奴,北上雄武城摆了个样子,转了一圈便往回走,但到了潞县古城之时,有一契丹骑士来传珠儿口信,说溯之已查明众人被关在笼火城中,今夜便要入城救人,珠儿却刚刚得知安禄山在城外伏下渔阳铁骑的埋伏,形势危急请我前去解救。我在昨日劫营诸人之中见过这个契丹人,料其所言非虚,这才率军赶到笼火城。” 独孤问道:“这可奇了,我们一直和李珠儿那小妮子在一起,直到入城后进入粮窖,她才不见了踪影,算来也不过一个时辰前的事而已,她可怎么来得及给你传讯呢?” 这下轮到郭子仪奇怪了,他道:“我们遇到契丹信使却是三四个时辰前的事了,那人详细说了渔阳骑兵所伏何处,军阵如何布置,我等才能在侧翼设伏,等到城头举火,渔阳军出动,再兜上突袭攻其肘腋之间,方能一击成功。渔阳铁骑战力与朔方军不相伯仲,若非珠儿的情报,要正面交锋,一时间倒也难以取胜。” 江朔道:“算时间的话,珠儿传讯给郭军使还在我们遇到李怀秀之前,且今日她从未离我左右,怎能预知今晚我们会落入渔阳军的陷阱之中?” 众人之中卢玉铉最富机智,他略一思忖道:“除非这位珠儿早就知道安禄山的全盘计划,却按部就班地将少主和独孤前辈引入陷阱,同时早早传讯给郭军使。” 江朔迷惑道:“珠儿姊姊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要害我们却为什么要提前知会郭军使来救我们?如要帮我们只一开始就告诉我们安禄山的阴谋不就好了?” 卢玉铉也摇头道:“这玉铉可也想不明白了,我和这位珠儿娘子没有打过交道,怕她本意就是想要我们和安贼斗个两败俱伤吧?不过这小娘子小小年纪心机竟深重如斯,实在令人思之不寒而栗。” 郭子仪道:“我只道契丹人都是不善作伪的直性子,不想这位珠儿娘子行事狡黠,却让人实难琢磨。” 独孤问却懒得去想,竟然倒骑在马上背枕着马颈道:“哪日这小妮子被我再遇见,定要捉来好好问个清楚,现在多想却也无义,无论如何我们总算是逃出升天咯。” 江朔却低着头闷闷不乐,他和李珠儿朝夕相处了七八日,本以为对这冷冰冰的契丹少女已颇为了解了,直到今晚方知李珠儿仍是李珠儿,仍如寒雾笼罩的雪山般难以琢磨。 独孤湘见他满腹心事,安慰道:“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我看珠儿姊姊不像坏人,以后有机会再向她当面问明好了。” 江朔仰起头道:“是了,等漕帮诸位大哥脱离险境,我自去松漠找她问个明白。”其实他心里也不知道李珠儿是否会去松漠,如果李珠儿是安禄山的间人,那她现在就应该回了范阳,而非松漠,但江朔不愿相信李珠儿竟真诓骗了他,强迫自己不往那个方向去想。 独孤湘点点头道:“朔哥,我陪你一起去。” 江朔感激地握了一下湘儿的手,转头问郭子仪:“郭军使,我们此刻为何不南下,而是向西行呢?” 郭子仪与江朔并辔而行,道:“我军在幽州地界主动攻击渔阳骑兵,安禄山如出动大军追击围歼,我军人少难以抵敌,朔方军由于理亏在先也无法报复,因此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离开范阳节度使控制的范围,一旦进入河东道,安禄山就鞭长莫及了。但如向南行,整个河北道南面都是平原,燕军如出动大军换马追逐,势难脱逃。” 江朔点头道:“因此要向西翻过太行山,便可尽快进入河东道了。” 郭子仪道:“河北和河东两道中间隔着八百里太行,要穿过太行山原只有八条孔道可供通行,从南到北依次为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陉、飞狐陉、蒲阴陉、军都陉,称‘太行八陉’。这其中轵关、太行、白陉、滏口四个隘口靠近河水,离得太远,还没等我军赶到就让燕军追上了,而井陉、飞狐、蒲阴、军都陉的关口又都在安禄山治下,无法通行,我们要穿过太行只能另寻出路了。” 卢玉铉是范阳人,熟知本地地理,忽然醒悟道:“原来郭军使是要走三坡百里峡。” 郭子仪道:“是了,我们西行穿过广平县,在幽、易二州交界处有曲折峡谷可以通行,虽然险要,但路程却短,翻过山就是逐鹿县,从逐鹿向西四百里到河东云州皆是平地,燕军可就再也赶不上了。” 卢玉铉赞道:“郭军使熟读舆图,连幽州的一条山径小路都了然于胸,在下实在佩服。” 郭子仪道:“开元二十六年,我随王忠嗣公北伐契丹,曾在桑干河作战,到过逐鹿,因此知道这条路径。说来惭愧,其实我也是纸上谈兵,峡谷具体入口在何处可还都没有探明呢。” 卢玉铉叉手道:“卢某是范阳当地人,愿为郭军使向导。” 郭子仪大喜道:“那可太好了!” 当即由卢玉铉领路,大军跑跑歇歇,向西奔驰了两百里不到,天将放明之际,到了一处河谷口,卢玉铉道:“此乃涞水,入山西行便是蒲阴陉的五阮关,向北则是三个逐次抬高的坡地,当地人称为‘三坡’三坡中有古孔道穿过太行山,向北进入逐鹿县。” 江朔道:“卢大哥,都说八陉乃太行咽喉要道,皆设关隘,此处怎么会没有关隘呢?” 卢玉铉道:“三坡峡谷又名百里峡,既狭且长,商民皆不愿走,如是战时,只需一支偏师阻住峡谷口,大军便无法通过,不过现在并非两国交锋,寻常也没有守军。” 朔方军随着卢玉铉钻入山中,这百里峡果然奇险,峡谷如刀削斧劈,奇石兀立,最窄处仅能容一人通过,但峡谷中涞水徂徕,海棠满沟,其时正是开花的季节,花草遍山却又是一幅极美的图景。 众人边赏美景,边赶路倒也不觉精神爽利了许多,但此地虽美却是险绝之境,不敢稍作停留,朔方军训练有素,虽然奔驰了一夜,人困马乏之际仍是队形不乱,勉力前行。 湘儿却早已支撑不住,伏在江朔背后睡着了,独孤问仍是好整以暇地倒骑在马上,闭目假寐,他御术颇佳,这马儿在山路上走的颇为颠簸,他虽在马背上摇来晃去,却也不见跌落。漕帮三人则是骑在马上暗自用功,三人内力方复,运功之际内力源源涌出,竟是越运功越觉得精神爽利。 郭子仪却一路上和江朔说些朔方军行军打仗的故事,如何随着王忠嗣三败契丹,如何取吐蕃新城,又如何大败突厥乌苏米施可汗,直听得江朔血脉喷张,恨不能早生二十年,好随着王忠嗣建功立业。 郭子仪却道:“王忠嗣公最过人之处还不在战必破,攻必克,而在乎‘抚众守边’四字,公本负勇名,却持重以戒,自言不欲竭中国力以幸功名,在边境恩威并施,为的却是止战,与安禄山频频挑起边境战事以求功名恰是相反的。” 江朔赞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大丈夫本该如此。” 郭子仪微笑道:“这是太白先生的《侠客行》。” 江朔喜道:“原来郭军使也知李太白。”  第128章,九龙夜宿 郭子仪问江朔道:“溯之,我率军冲击渔阳铁骑实是既违军法,又违王公钧旨,你道我为何冒这么大的险来救你?” 江朔见他说的郑重,叉手捧心照实道:“我实不知,郭军使待我甚厚,不惜违命,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郭子仪道:“安贼乃天下仁人志士之公敌,不过同仇敌忾只是其一,你昨日曾救过我,我自也不能见死不救,这是其二,其三么,也因为你是太白先生故人之故。” 江朔瞪大了眼睛道:“难道郭军使和太白先生有旧?” 郭子仪道:“开元二十三年,李太白游历河东时,在北都太原府救了一个触犯军法被判了斩刑的小军官。” 江朔更加惊讶,道:“那个小军官是郭军使?那你犯了什么罪被判了死刑?” 郭子仪道:“彼时子仪只是个小小的负责喂养军马的参军,手下倒也有百十人草料营的小卒。某素来律下甚严,手下有个小卒作奸犯科,某一时气愤地打了他二十军棍,不想那小卒挟私报复,在深夜里放了一把大火烧光了草料后逃之夭夭。按唐律,粮草失火,主官连坐同罪,上司迁怒归罪于某,竟然处以极刑,并押赴法场立斩不赦,若非太白先生恰巧遇到,出手相救,子仪当日就死了。” 江朔奇道:“太白先生当时也只是白身,却如何能救下郭将军呢?” 郭子仪道:“太白先生有一好友叫元演,元演的父亲时任太原府尹,代北都牧,李太白那年会到太原,就是在雒阳遇到元演回太原探亲,邀先生同行之故。因此府尹家的座上宾太白先生一托请,当即改死为徒,某这才到了西北边陲的朔方军。” 江朔咋舌道:“这可太巧了,太白先生有《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诗云‘君家严君勇貔虎,作尹并州遏戎虏。五月相呼渡太行,摧轮不道羊肠苦……’说的便是他北游太原之事,不过诗中可没写救你之事。” 郭子仪笑道:“当年太白先生救下一个小小的参军,只是举手之劳,又怎会特为记载?然而得人滴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某当时就默默立誓,有朝一日定要报答太白先生大恩。” 江朔忙道:“郭军使,你承太白先生的情,可不能还在我一个小儿的身上。” 郭子仪哈哈大笑道:“溯之,你想到那里去了?我已说了引军救你为的是敬你少年侠义,又在军营中救过我,自然不能算还了太白先生的人情,只是我见了太白先生的故人不禁心生亲切,愿意与你结交罢了,太白先生的恩情我来日还要千倍、百倍的报答。” 江朔这才放心,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却是我会错意了,郭军使见谅。” 大军在蜿蜒迤逦的山路上行了一百多里,天黑时分到了一处山中小镇,探马回来禀报前面小镇名为“九龙镇”,郭子仪策马到山坡上一看,那九龙镇是山中一片洼地,规模不大,涞水河道至此折而向西,小镇四周有九坐山峰耸峙,确如九龙吸水一般围绕着一方小小的山中平地。 郭子仪道:“后面无人追赶,跑了一夜并一日,马也乏了,今日就在此处扎营。” 江朔问郭子仪:“到镇中歇息么?我看镇子狭小难以容纳两千人住宿。” 郭子仪道:“溯之,你武功虽高,却不谙军事,这九龙镇乃是死地,四周山峰奇险,骑兵难以攀援,若堵住南北两侧山路,再以敢死之士攀上山岩引弓射击,我军岂非插翅难逃?” 江朔心悦诚服道:“确是如此,那该在何处扎营呢?” 郭子仪传令道:“全军沿涞水北岸扎宅,多伐树木制作鹿砦,守住路口。”又下令两个旅帅弃马步行,爬上左右两侧山崖,监视四周。这才自带了三百人穿过镇子,自守住北侧的路口。 江朔心中暗赞这位郭军使果然熟知兵法,指挥得当法度严谨。一切安排停当,六人随郭子仪一起进入镇子,两千多人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来了这么多骑兵,人喊马嘶,小镇居民都吓的待在屋中紧闭门户不敢出门。郭子仪下令:“凡闭门不出者不得袭扰,有胆敢出门泄露我军行藏者格杀勿论。”众军士得令,分头镇守住村子的各出入口。 郭子仪指着镇中最大的宅院道:“此处不是村正就是乡绅之家,我们去拜访一下。”众人走到门口,尚未叩门,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开放,门内站着一个妙龄少女,身姿窈窕面容姣好,只是脸若寒霜,在暖黄色火把的照耀下仍让人有一种挥不去的冰冷之感,众人见了悚然一惊,这少女不是李珠儿是谁? 李珠儿仍作男装打扮,只是换了一身月蓝色的襕袍,她如男子一般一揖到地,道:“郭军使,溯之,你们到了,珠儿在此等候多时了。” 郭子仪一下子警觉起来,手按佩刀,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陡然紧张起来,按江朔和独孤问此前所言,李珠儿不知是敌是友,此刻虽然大军并未进入九龙镇死地,临水塞路结阵,但如真埋伏有燕军大军,却也顶多自保而难以走脱了。他拿眼一扫麾下亲兵,那亲兵会意郭子仪是要他去仔细搜查看着镇里还埋伏了多少人,转身就要去传令。 李珠儿却道:“不用麻烦了,镇里除了我就尽都是村人了。” 那亲兵愣了一下,回望郭子仪,郭子仪行事谨慎怎能轻易相信李珠儿之言,只是如有伏兵此刻再去搜索也是晚了,郭子仪颇有大将风度,当下把心一横,对亲兵点点头示意他不用去了,转头对李珠儿道:“珠儿小娘子,你怎会在此?” 李珠儿轻轻一笑,脸上却殊无喜悦之态,道:“我算准了郭军使救出溯之之后,定走此处从北路返回河东云中,这是脱离范阳最快的捷径。” 她见众人仍是狐疑,微笑道:“若安贼知道郭军使走这条道,只需待朔方军入百里峡最窄处,将峡谷两头一堵,山崖上安排好二百弓弩手,郭军使还到得了九龙镇么?” 郭子仪心道不错,哈哈大笑道:“珠儿小娘子神算,堪称女中诸葛,在下佩服。” 李珠儿也笑道:“既是如此,军使敢不敢赴这空城之会?请进来品茗吧。”说着伸手向内一比。 郭子仪道:“郭某却不是司马懿。”一徕江朔道:“溯之,我们一起进去。” 江朔正有许多问题要找李珠儿问个明白,他艺高人胆大自也不怕里面有伏兵,叉手道:“那就有劳姊姊了。”和郭子仪携手揽腕一起进门,众人见状,也跟着进去了,那亲兵谨慎却令士兵们在外面分层设卡,将院子团团围住。 众人入内见院子不大,中间堂屋内灯火通明空无一人,郭子仪笑道:“还真是空城计啊。”江朔耳聪,却听到东厢内窸窸窣窣有十数人,李珠儿一笑道:“原宅主家都是粗鄙乡人,怕他们不会说话冲撞了诸位,我便请他们都在东厢暂避了。” 她说是“请”,但只怕当时没这么客气,她武功既高,要将这一宅子的乡哩之人治的服服帖帖自非难事。 众人进了堂屋,分宾主落座,李珠儿坐了主位,俨然是这家的主人的做派,案上放着一个赤铜铸造的风炉,形似古鼎,三足两耳,颇为古雅似非这山里人家应用之物,那风炉厚三分,缘阔九分,鼎内中空,底下有床放置炭火,炉身下腹有三孔,用于通风,上有格架。 李珠儿取出一张青中带紫的茶饼,歉然道:“此乃义兴紫笋,比之顾诸紫笋可差了些,不过在北地,仓促间也只能找到这茶了。”众人中只有独孤问和卢玉铉这样的出生高门大姓的,才知道“顾诸紫笋”乃吴兴郡所产的贡茶,“义兴紫笋”却是常州阳羡所产,虽然比之贡茶多有不如,却也是难得的名品,绝不是什么仓促间能随意找到的,其余人却听得一头雾水。 李珠儿将茶饼放在风炉格架上仔细煎烤,一会儿就满室飘香,她又翻了个面,见火焙那面果然一片暗紫色的,香气愈加浓烈。萧大有却等得不耐烦了,道:“又不是吃肉,小娘子你炙茶饼做甚?” 李珠儿不答,却自顾从火上取下茶饼收在纸囊中,又取出一个茶釜架在风炉上,道:“这水却是本地的山泉,九龙镇向南有清泉山,山,虽非天下名泉却也甘冽可口。” 说着自顾拿出茶碾、茶堕,细细研磨起茶饼来,萧大有搓手道:“这品茶可太麻烦了,有没有酒?”说着就要起身自去翻找,卢玉铉却将他按下,道:“稍安勿躁。”萧大有自称兰陵萧氏是自抬郡望,卢玉铉却真是出身范阳卢家这样的大方之家,他人既风雅更谙茶道,看李珠儿举手投足颇合茶道,倒也暗暗欣赏赞叹不已。 李珠儿磨好了茶,又以罗合细细筛了,这时水也开了,萧大有忙嚷道:“水开了,可以煮茶了。”  第129章,珠儿献茶 李珠儿却拿着火荚拨弄炭火,并不沏茶,卢玉铉舞动袖子道:“箫兄有所不知,烹煮茶汤需得三沸,一沸如鱼目,二沸如涌泉连珠,三沸如腾波鼓浪。”卢玉铉素来随身携带一柄团扇,说话时轻轻摇动,颇有魏晋名士的风度,只是他被掳之后,那柄钢骨的团扇早被当做武器搜走,此刻他手中无扇却仍凭空挥舞,看起来颇为滑稽,卢玉铉自己却不以为意,续道:“一沸时水泡大如鱼眼,此时水不是真沸,茶味未出;二沸水泡中如泉涌,此时水沸而不熟,茶味发苦;三沸时水泡小如蟹眼,正是水熟之际,茶浮而沫沉,饮之甘滑香冽,此时饮用最佳。但如果三沸后继续煮,水就老了,茶叶沉于釜底又不能饮了。” 萧大有却道:“小娘子眼睛都闭上啦,哪里看得见你说的什么大眼小眼?” 卢玉铉却击节赞道:“此乃‘以音候汤’之道,不以目视判别,全凭耳音,一沸声弱,二沸声扬,三沸却如山涧细流,反而又轻了。” 独孤湘听了卢玉铉的话,早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江朔心中亦是好奇,好在他生的比湘儿高大,无需伸长脖子也能看清李珠儿面前的茶釜,见茶水初时确是间或浮起如鱼眼般粗大的水泡,其声如砌虫卿卿亦不甚响;随着水泡不断涌起,渐如涌泉般连绵不绝起来,声音也如马踏车压一般响了起来;终于茶汤如海水扬波翻涌起来,水泡也变得细如蟹眼,声音反倒轻了下来,真如松涧清泉之声。 此刻屋外风拂层林发声如涛,观这一方小釜之中的茶叶载浮载沉,竟令人产生了心旷神怡之感,就在釜中茶汤舞到不急不徐,似浮不浮,似沉非沉的最妙处,李珠儿忽然睁眼道:“好了。” 李珠儿取下茶釜,以牺杓将茶汤注如七个茶瓯之中,双手捧了奉于诸人,众人见了到不敢饮了,怕有违茶道教人笑话,都看着卢玉铉,卢玉铉左手拿起茶舟,右手旋转茶瓯,见茶瓯是越窑青釉花口盏,口作五瓣花型,腹部压印成五棱,圈足稍外撇,只是中品,算不得华美,但看那茶舟却是一枚纯银打造的梅花型柘子,可就贵气的紧了。 卢玉铉旋转着仔细看了一圈,赞一声:“好器具。”萧大有听他一声赞,如闻敕令,以为可以喝了,拿起茶瓯来一仰脖饮了,也没尝出什么咸淡,放下茶瓯才见卢玉铉竟然未饮,仍持着茶瓯。 李珠儿捧出一鎏金摩羯鱼三足架银鹾簋放在案上,卢玉铉拿起配套的鎏金银茶匙舀了一勺盐投入茶汤中,轻轻搅了一搅,以茶匙背拍击汤面,茶汤面上的茶末又复沉入瓯底,涌上一层细细的白沫子,这才赞一声:“好茶。”举瓯饮了。 众人如释重负,也有样学样,假模假式看了一圈,胡乱加了盐又胡乱拍了,赞了饮了,只萧大有瓯中先已空了,好不尴尬。 独孤问放下茶具道:“茶也饮了,小妮子可以说说昨日笼火城之事了吧?” 李珠儿转向独孤问道:“我正要请教老爷子,你说去笼火城帮我救出大迭烈府夷离堇·涅礼,不知可救出来了没有?” 江朔和独孤问同时“啊”了一声,那日场面混乱已极,自独孤问被困粮窖,到江朔、独孤湘赶来斗败尹子奇和光明二使,救出众人,直至出城,别说去救涅礼,连想都没想到这一节。 独孤问气势顿减,嗫嚅道:“这,这……我在坑里就见到漕帮三人,可没见着什么大夷离堇。” 李珠儿仍是不疾不徐地道:“我可没说过大夷离堇和三位把头关在一处。” 独孤问道:“可是,可是……你将我抛在粮窖坑内,分明是与安贼合起伙来给我设的陷阱!” 李珠儿道:“众人被关在粮窖内,是前辈自己探来的,你进入粮窖后触发机关,后路被断,我既非魔教二使的对手,却也无法救出前辈了。” 独孤问知她是强词夺理,但他是成了名的江湖豪侠,江湖人最讲一诺千金,他确是说了要去救出涅礼,更何况涅礼本就是他掳来笼火城的,寻着涅礼送还契丹本就是应尽之份,不管李珠儿如何,在涅礼这件事上独孤问毕竟是于理有亏。 李珠儿又转向江朔道:“那溯之,你和湘儿妹子是否找过涅礼呢?” 江朔低头歉然道:“珠儿姊姊,那日我们确是忘了……我这就回去笼火城帮你救出涅礼。” 独孤问也道:“对,对,我们这就回去。” 卢玉铉却拦住江朔道:“少主莫急,我看珠儿娘子悠然自得地在此煮茶,只怕早已将那位契丹大夷离堇救出来了。” 李珠儿微微一笑道:“不错,大夷离堇原是关押在二道城尹子奇府中,你们拖住了尹子奇和魔教二使,我自然轻轻松松就把他救了出来。” 江朔和独孤问听了都苦笑不得,心道终究还是被这个契丹少女给算计了。 萧大有一摔茶瓯道:“少主,独孤老爷子,你们可对这小妮子太客气了。契丹人非我族裔其心必异,郭军使不是也和契丹人打过好几次大仗么?我看这契丹小娘子就是让你们引开城中守军,好让她自己去救那个什么涅礼。” 郭子仪道:“话不能这么说,太宗文皇帝曾言,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大唐设羁縻州以各族自治之,我唐军中各族战士都有,亦有不少契丹将官,我们和契丹人打仗那是彼时契丹可汗又入侵中原的野心,现在契丹成了羁縻州,称松漠都督府,也是大唐化内之民,如安禄山这样肆意征伐却并非我大唐立国之道。” 独孤问也道:“我独孤家祖上也是鲜卑人,按萧老弟之言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啦?” 江朔也道:“萧大哥,这次确实是我们错啦,竟然将营救大夷离堇之事抛在了九霄云外,实在该死。” 李珠儿已将茶釜取下,却仍在不住拨弄炭火,道:“萧大哥其实说的不错,郭军使这样的明理之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汉人又何时真将我契丹视作大唐之民了?我确实是利用了你们,若非二使被独孤前辈引走,尹子奇被溯之引走,我也没这么容易救出大夷离堇。在此谢过了。” 李珠儿隔着案子向江朔、独孤问二人施了一礼,又道:“不过我也并非要害你们性命,故而通知郭军使引军来救你们,只是契丹被安贼害得支离破碎,复兴契丹是珠儿的第一要务,为了我的族人,我可以背叛、出卖任何人!” 她冰冷的语气说得决绝,众人都不觉一凛。江朔道:“珠儿姊姊我不怪你,我们现在可不也好好的出来了么?若非姊姊预先通知郭军使,我们早就死在笼火城下了。” 李珠儿起身避席,向着江朔一拜道:“溯之,请你原谅。” 江朔道:“啊,姊姊,我早说了不怪你了。” 李珠儿道:“不是为了昨日之事,而是为了今时今刻。” 众人听了心中一惊,向外望去却未见伏兵,江朔方才坐着等李珠儿泡茶之际早已暗运神功探查做,这宅院里除了东厢原主家并无好手埋伏。 独孤问却突然道:“啊哟,这茶有古怪。” 众人吃了一惊皆暗自运功,发现气海中空空如也,竟是又中了光明盐之毒。独孤没中过此毒,问湘儿道:“我的气海现在和昨日的粮窖一样空落,是中了光明盐十软散的毒么?” 独孤湘在众人中内力最弱,此刻已觉昏昏沉沉的,道:“爷爷,我们可又着了道啦……”说着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卢玉铉摇头道:“茶水中无毒……”他尾指上带着一枚银戒,方才饮茶之前悄悄将小指浸入茶中,银戒并未变色。 江朔暗骂自己糊涂,这李珠儿并非俞兰棹那样的风雅之人,今日如何会耐着性子做如此繁复的茶道,想来是和魔教教主阿波一样在炭火中加了十软散的毒药。 果然李珠儿起身道:“这便是当日安禄山害契丹诸部可汗之法,契丹人知道安禄山狡诈,饮酒时怎会不加防备,但安禄山在温酒的炭火中加入了天仙子,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迷倒了众人。” 萧大有怒道:“你这小妖女,萧大爷和你拼了!”一跃而起向李珠儿扑去,却踉跄了两步摔倒在地上也昏了过去。 江朔见人人委顿,问李珠儿道:“你怎么会有光明盐,难道你也和魔教勾结了么?” 李珠儿道:“这可不是光明盐,乃是安禄山所调配的天仙子,安贼原是西域康居国的昭武胡人,此方与波斯胡人的魔教所制光明盐不同,只能让人昏睡一日,却不能令人内力尽失,也无需解药,醒来时毒性自解。” 此时独孤湘和郭子仪早已晕倒,漕帮三人内力并未完全复原也先后倒了,堂中只剩独孤问和江朔还醒着。 江朔问:“珠儿姊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独孤问强自支撑着案子道:“那还用问,怕是安贼的追兵马上就要到了。”  第130章,剖白心迹 江朔疑惑道:“追兵?珠儿姊姊如要助燕军阻截我们,当初不要帮我们就好了,特为先纵后擒,这怎么说得通呢?” 独孤问仍在强自支撑,嘿嘿冷笑道:“朔儿,你还太小,不懂得人心险恶,契丹小妮子的目标还不是你我这区区几人,她看重是郭军使所率的这支两千人的朔方军。” 李珠儿冷冷地道:“前辈说的不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江朔越听越糊涂,回望独孤问,独孤问解释道:“小妮子使的乃是三国荀彧‘驱虎吞狼’之策,她固然不希望燕军一口吃掉这支朔方军,却也不希望郭军使就此逃脱范阳。” 江朔仍是一头雾水,问道:“可这样做对珠儿姊姊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珠儿叹了口气,道:“我已说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契丹族人的生死存亡,安禄山领两镇节度使,本次出征契丹,却只带了平卢军,将燕军主力渔阳铁骑都留在了范阳,在笼火城伏击你们的,便是渔阳铁骑的一部。” 江朔道:“安禄山竟然留下这么多军队对付我们漕帮?” 独孤问道:“朔儿,那你可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看这支渔阳铁骑是在等着朔方军这两千人马呢。” 李珠儿道:“老爷子说的不错,渔阳铁骑计有两万多人,笼火城外的其实只是一支偏师,铁骑大部都在渔阳,只等郭军使所率这两千人按时到达雄武城下,就以大军把他们团团围住,强行收编。出乎意料之外,郭军使率军提早到了,绕了一圈便既遁走。渔阳城内守军将领得到消息再点兵来追,已是不及。” 江朔醒悟道:“郭军使冲破笼火城下渔阳铁骑之后,一刻不停向西进入太行山,渔阳军追赶不及,若朔方军逃入河东节度使控制的地域,自然就放弃朔方军这个目标,转而引兵北上,支援安禄山。爷爷是这样么?”他回头看独孤问时,却见老人已经伏在案子上晕睡过去了。 李珠儿道:“我已送大夷离堇与怀秀汇合,他们回到松漠聚集族人抗击安禄山大军,这几年契丹在大夷离堇的领导下,韬光养晦,恢复实力,已重组了契丹八部的兵马,按说和平卢军尚可一战,但如渔阳铁骑北上,那就毫无胜算了。因此我要设法把渔阳铁骑留在幽州。而留住渔阳军最好的诱饵就是眼下这支朔方骑军了。” 江朔望着满屋子东倒西歪的众人,道:“可是渔阳军又如何知道我们在这山沟里的九龙镇呢?若他们没有寻来,你的计划不是落空了么?” 李珠儿道:“我既然设计将你们困在此处,自然已经通知了燕军朔方军现在的位置。” 江朔道:“你是契丹人,燕军就不会怀疑你么?” 李珠儿惨然笑道:“溯之,你生性聪颖,却太过良善,我在燕军中一直都充当着契丹叛徒的角色,安禄山也好,安庆绪也好都视我为心腹,随着你北上原就是严庄的计谋,其实你们那日进入笼火城时,尹子奇能够早做准备也是因为我提前通风报信的缘故,我现在报知朔方军的下落他们又怎会不信?” 江朔黯然道:“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姊姊计算好了的。” 李珠儿道:“燕军铁骑今夜兵分两路,一路循着你们的来路赶到百里峡谷口,另一路却走军都陉出居庸关,抢在你们之前堵住逐鹿的山口,只是山路险狭,我算准了燕军不敢连夜入谷,须待天明在徐徐入谷,两军相遇之时也要明日晚间了,这时你们也都醒了。” 江朔道:“是了……姊姊希望两军尽力厮杀,才能尽可能长时间的拖延燕军,自然不能让郭军使死的不明不白。” 李珠儿道:“话已至此,我这就去了……”她转身要走,却又回身道:“溯之,以你的功夫要逃出谷中并不困难,你就不要执拗的想救出所有人了,燕军此战的目标并不是你,明日你携着你的人快跑吧……” 她知以江朔此时的武功,寻常军队再多又如何困的住他,只需不顾朔方军的人马,独孤爷孙和漕帮三人武功都不弱,要翻山越岭逃跑自也不在话下,只怕他一心要救所有人,会留在九龙镇中与郭子仪一起迎敌,届时难免玉石俱焚,因此出口劝江朔明日自顾逃命。 江朔道:“珠儿姊姊多谢你为我着想,只是郭军使是为了救我才陷入如此绝境,我如弃他而去,何敢再称侠义二字?男儿大丈夫死则死已,我却绝不能弃郭军使而独活。” 李珠儿心道果然如此,轻轻叹了口气,道:“溯之,你多保重吧……我去了……” 江朔问:“珠儿姊姊你要去哪里?” 李珠儿背身对着他,狠心道:“先去安庆绪营中报之他朔方军在九龙镇中的准确布防,待他大军开动,我就北上松漠,设法破坏安禄山对契丹族人的围剿。” 江朔道:“我同你一起去……” 李珠儿难以置信地回望了他一眼,转身跃起就要飞出院外,却不料江朔跟上来捉住了她的腕子。 这一下李珠儿吃惊非小,江朔跃出速度既快,握住她腕子的手上劲力亦不小,全不似中了天仙子之毒的样子。她惊讶的回头道:“溯之,你没有中毒?难道你有解药?” 江朔遥遥头道:“我没有解药,我也不知为何没有中毒。可能是空空儿前辈教我勤练玉玦心法的缘故,玉玦神功既然能解光明盐之毒,自也能解这天仙子之毒。” 原来天仙子和光明盐的调配方法虽然不同,但主要成分都是莨菪,莨菪所以能使人麻痹抑或内力尽失,靠的是进入人体后循着经脉运行,其毒性能使经脉诸穴闭塞之故。只是光明盐的毒性专克内家高手,功夫愈好经脉中炁行愈速,因此高手中招比常人更快。而天仙子毒性虽然较弱,但自循着经脉运行,因此中者勿论功夫高低都会昏厥,功夫高者尚能运功相抗,因此比常人倒的慢些。 江朔自那日得空空儿一言点醒,这几日练习玉玦密术,体内真炁散诸四肢百骸,予取予求,随用随至,早已不需要再运炁行什么大小周天了。中了光明盐之毒对江朔而言可谓因祸得福,得此药压制了体内原本强盛的阴阳二炁,旬日间玉玦神功突飞猛进,不知不觉中已突破了数层关锁,登上了第八重天的境界。若依照江朔此前修炼的冲关速度推算,要冲上第八重天本来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的苦功,无怪乎李含光赞他福泽深厚,他这一路天缘凑巧,遇难成祥的奇遇除了老天爷眷顾实也难以做其他的解释了。 江朔这才想明白,自己此刻已是百毒不侵之体了,他将李珠儿的腕子握的更牢,神情坚定地望着她。李珠儿叹了口气回过身道:“溯之,你想怎么样?”她自知不是江朔的对手,现在被他抓住,势难走脱了。 江朔道:“姊姊我和你一起去寻安庆绪,定有既能保全朔方军,又能阻止渔阳铁骑北上的法子。” 李珠儿苦笑道:“你道说说有何两全之法?” 江朔只是不把人往坏处想,却并非呆愚之人,脱口而出道:“只燕军能设计掳这掳那,我们便不能依法而为么?我们到逐鹿,掳了那领军的安庆绪。” 李珠儿道:“掳了他又能怎地?” 江朔急道:“让他引军向东也好,向南也好,向西也好,只是不许他向北去。” 李珠儿道:“我还要在安贼面前扮内奸,不能露面捉他……” 江朔道:“啊呀,姊姊,捉人之事尽都包在我身上,你只说挟着他往哪里去。” 李珠儿并没有反驳江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江朔问道:“珠儿姊姊我说的不对么?” 李珠儿幼年不幸,自来心思深重,不相信任何人,从来都是想着如何设计教别人落入彀中为她所利用,除了空空儿,从未开口求人相助,更没有人主动提出帮助她。她沉吟半晌,道:“溯之,你真愿助我么?” 江朔道:“先不说助你就是助朔方军,就算只为了你,我也愿意相助。” 李珠儿心中感动,脸上却毫无波澜,道:“其实也不需胁迫,只需将安庆绪捉了,大军群龙无首,更兼投鼠忌器,自然不会再构成威胁了。” 江朔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掳了他。” 李珠儿犹豫道:“溯之,你不怪我先前所做所为么?还肯这样助我?” 江朔道:“姊姊……我知你是有苦衷的,又怎会怪你,只是若你早些和我商量,又何须如此劳心费力?” 李珠儿道:“只是安庆绪身边有高手保护,只怕你也难以轻易掳了他去。” 江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与其让两千人陷入死地,我宁可只身犯险,虽死不憾。” 李珠儿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勉力一试,溯之,若你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第131章,潜入金城 江朔听了李珠儿之言不觉脸色一红,李珠儿也自觉语失,忙岔开话题道:“溯之,你给郭军使留个字条,让他们毒解之后率军向西沿着涞水到五阮关去。” 江朔奇道:“我们不是去涿鹿县么?怎又叫郭军使去五阮关。” 李珠儿道:“安庆绪其人既狡黠,又怎会不防备你军中夺帅?他让大军从南北两路截击,自己却躲在西面五阮关的坚城之内。” 江朔道:“既然还有向西的第三条路,安庆绪难道不怕郭军使直接领兵向西攻取五阮关吗?” 李珠儿摇头道:“溯之,你有所不知,五阮关古称上谷关,由五座石砌的城堡组成,蒲阴陉与飞狐陉互为表里,飞狐口为外关,五阮关为内关,守住了五阮关,就同时扼住了飞狐、蒲阴二陉,因此关城极为坚固,又有重兵布防,郭军使熟知兵法自然不会用这两千人强攻坚城要塞。” 江朔心中耸动,犹豫起来——他有些拿捏不准此刻的李珠儿的身份到底是契丹间人,还是燕军密探?如果她仍是在骗自己,故意将郭子仪引向重兵布防的关城,那自己岂不是亲手将这两千人送入了死地? 李珠儿见他犹豫,道:“溯之,无怪你有所怀疑,不过这是朔方军逃出绝境的唯一机会了……五阮关为内关要塞,有烽燧台,你可作书言明以烽火为号,众人醒来在明日申时,如你能擒获安庆绪,打开关城,则于酉时举火为号,此地距五阮关只有百里山路,郭军使酉时见着信号再出发,可于第二日拂晓便可过关,再西行百里就是河东军控制的飞狐口了,按燕军的行军速度是追不上的。” 江朔道:“好,我便随你去五阮关,事到如今也只有尽力一试了。” 这家主人是当地乡绅,倒也备有笔墨,江朔取来纸笔将计划约略地写了,怕众人疑虑不敢前往五阮关,并未提及李珠儿,只写自己得知安庆绪在五阮关督军,欲将他擒住,令其开关,放朔方军出飞狐口。写完后他又恐怕众人怀疑字条不是他亲书,想起了浑惟明那日教他的法子,取出江湖盟主信物八尺镜,垫在纸条下打上了花押墨印,这才放在郭子仪案前。 二人轻功具佳,山路之上不能策马,二人也不取马,径自飞身上房,在屋脊间纵跃前行,避开镇内巡行的官兵,不一会儿就出了九龙镇,向西南沿涞水行了五十里,穿过一个废弃的小县城,李珠儿道:“此地名板城,开元二十四年曾此处设县,天宝间已然荒废了。” 二人继续向西,刚过五更就到了五阮关东北的万仞山,立于山上,晨曦之下俯瞰关城,见白石砌筑的城墙在山岭上曲折盘桓,一眼望不到头,一条涞水如银练般穿城而过,将关城分作了左右两半,南岸关城规模极大,几乎将整个山岭垭口都覆盖了。北侧则只有一个小小的石头城堡。 李珠儿道:“五阮关共有五座关城,主关在涞水南岸平地隘口之上,另在小盘石岭、奇峰口、官座岭各筑一城,为其翼护,涞水北岸却只有一座小金城。此关为防北虏南下,因此城塞多在南边隘口,好在朔方军要去飞狐口却不需要通过南城,只控制了北边的小金城,骑军便可安然通过了。” 江朔点头,问道:“那安庆绪也在小金城中咯?” 李珠儿道:“不错,五阮关属于上谷郡,本非范阳属地,但因此关为幽燕咽喉之地,故安禄山奏请归他节制,守关的将领也早就换做了安禄山举荐之人。不过守城的并非燕军,此次围堵朔方军安庆绪志在必得,带来了一千‘曳落河’驻守小金城。” 江朔问道:“曳落河是什么?” 李珠儿道:“安禄山从奚人中选拔了八千勇士,皆认为假子,组成一支亲兵,称为‘曳落河’,乃是奚语‘勇士’的意思。你交过手的二何兄弟就是‘曳落河’。” 江朔道:“何万岁、何千年虽然算不得一流高手,但身手也甚不俗,如果曳落河都有这样的身手,一千人倒也棘手。” 李珠儿道:“二何兄弟当然是曳落河中的翘楚,不过曳落河确实小觑不得。好在最精锐的曳落河都随着安禄山去松漠了。” 江朔道:“珠儿姊姊,我有一事不明,安禄山戕害了不少奚人、契丹人,怎地奚人、契丹人中还有这么多人为他卖命呢?这不是咄咄怪事么?” 李珠儿道:“东胡各族,和汉人不同,没有统一的国家,多是一个个小部落,安禄山见哪个部落强大,就联合其他部落一起攻击他,消灭了最强大的部落,大家都可分他的牛马、女人,那些小部落可都乐此不疲呢。就是因为不团结,契丹、奚人被安禄山分化瓦解,非但连年受其掳掠,更有不少部族积极投靠安贼,为其爪牙。” 江朔握紧拳头道:“这贼子倒是好算计。” 李珠儿道:“你道安贼为何这次要兴师动众北伐契丹,冒功邀赏只是原因之一,更因为契丹八部在涅礼与怀秀的带领下,凝聚在一起,团结起来反抗燕军,这才是安贼最害怕的。” 江朔默默点头,道:“怀秀倒是个英雄人物,惜乎我没见过涅礼,姊姊,此间事毕,我便随你去松漠,助怀秀退敌。” 李珠儿转头望向江朔,不自禁捏住他的手道:“溯之,此话当真么?” 江朔真诚地道:“我这话发自肺腑,无论是何族裔,是英雄我便敬重,更何况契丹人如能团结自强,安贼便少了可用的兵源,于大唐安宁也是有利的。” 李珠儿点头称是,转而道:“溯之,现在还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先看如何解决眼下我惹出的这个大麻烦吧。” 江朔道:“如能擒住安庆绪,让朔方军经此进入河东,反倒是抄了近道了,珠儿姊姊你不必自责。”又笑道:“裴将军曾说我字‘溯之’,必然一生溯行,你看这五阮关在九龙镇上游,飞狐口又在五阮关上游,这不正是个好兆头么?” 李珠儿听了也不禁莞尔,道:“不过溯之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我不能随你一起行动,进城后可就全靠你自己了。” 江朔道:“珠儿姊姊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何行事,我自会小心。” 李珠儿当即在折了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将安庆绪在城内何处,护卫如何部署都详细说了,叹息道:“以溯之你的功夫要挟持安庆绪原本不难,只是时间紧迫,只能在日间行事,还要不惊动城中守卫,殊为不易。” 江朔道:“珠儿姊姊,城内布防情况你已说的很清楚了,虽是白日行动,我应该能避开耳目潜入,实在不成说不得只能大开杀戒了。” 李珠儿点头道:“天已大明了,一会儿我先入城,溯之你稍后潜入,我却不与你照面了。” 江朔道一声好,李珠儿便飘然起身向城中去了,江朔远远地看着她叫开城门,进入城中,又按与李珠儿的约定,等了一顿饭的功夫,见城中没什么动静,便也动身了。 小金城南面临水,东西为道路,视野开阔无处藏身,北侧却是一个满是岩石山沟,叫帽石沟,江朔便绕到此处悄悄接近小金城。这个小要塞的城墙只有一丈六尺,江朔伏在城墙下听着巡城卫兵走过,翻过城墙进入城内。要塞中没有民居,都是军营,江朔下城之处正是马厩,见一老军在饮喂马匹,上去点了他穴道扒了衣服藏在草垛之中,江朔自己穿了这套军服,又在地上抓了两把土抹在脸上,扮作一个喂马的小卒,抱了一捆草料,向城中安庆绪的衙署走去。 到了后角门,有守门的军士拦住他道:“小子你是哪里来的?我怎没见过?王老头呢?” 江朔道:“王军门今日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差我来给将军喂马。”这都是李珠儿事先教给他的。 果然那守门的军士道:“这老王好不奸猾,三天两头的称病,今个儿又差了你来……”打开门道:“你进去吧,认得路吗?可别走叉了。” 江朔连声道认得,混进了衙内,绕过一处院落,便将草料随手一扔,向着大堂悄悄摸去。 这衙署也不甚大,三转两绕,便到了堂后,说也奇怪,沿路却没见一个站岗的军卒,与李珠儿所说衙内遍布曳落河武士的情形似乎大相径庭,江朔正疑惑间,忽听堂内视乎传来呼喝打斗之声。江朔一惊,心道难道珠儿姊姊暴露了? 他飞身上房,藏身东厢屋脊之后,悄悄绕道前面,却见大堂门户大敞着,内里一个少女被十几个黑衣武士团团围住正在酣斗,却不是李珠儿是谁。地上已躺倒了十数人,不知是否为李珠儿所伤,但她自己手臂上腿上却也已带创。再向内看却见更有几十名黑衣武士押住了一众人,居中一人被绳捆索绑的如同粽子,却竟然是安庆绪! 第132章,曳落武士 江朔见这群武士都身着黑衣玄甲,面带黑色胡头面甲,只露出两只眼睛,打扮与那日在笼火城外遇着的玄甲骑兵并无二至,应该就是李珠儿所说的“曳落河”武士,可是这些在李珠儿口中最忠诚的奚族武士,怎么会反而将他们的少主安庆绪给绑了呢?实在令人难以索解。 再看他们的身手虽也算的矫健,与李珠儿的功夫相比却差了一大截。只是他们三人一组,组成数个锥形小阵,皆是一手持短槊,一手持横刀,短槊刺扎为攻,横刀格挡为守,进退有据,似一个小小的军阵,单一人虽不是李珠儿对手,联手组成军阵却威力大增。 李珠儿手中只有只有一柄横刀,她平素不带兵刃,这刀应是从被她击倒在地的某个武士手上夺来的,曳落河武士身上穿的玄甲采用山纹甲片拼缀而成,既有前后两当铠护住胸背,又有披膊、裙甲护住手臂、大腿等诸处要害,山文甲形似倒“丫”形,甲叶相互扣合成整片,铠甲表面形成无数的凹凸,看起来鼓鼓囊囊颇为厚实,李珠儿手中横刀砍不穿,刺不透,更为甲片表面的凹凸所阻,连带的刀法竟也迟滞起来。 反观曳落河武士,仗着有甲胄护住要害,悍不畏死,一齐猛冲猛打,李珠儿所使的刀法虽然精妙,却落了下风,左臂上中了一刀,伤口不甚深倒还没有大碍,右腿上被扎了一槊却鲜血长流,步法显得不甚灵便了。 眼见得李珠儿险象环生,江朔也顾不得两人此前约好的不能照面的规矩了,他抽出七星宝剑,大喝一声从屋上飞身而下,加入了战团。 曳落河武士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见又有人并不慌乱,立刻分出三名武士挺槊向他刺来,若是寻常人,在空中不能回转,立时就得被戳上三个透明窟窿,但江朔岂是寻常人,他在空中如高速射出的箭一般地剧烈地左右扭动身体,竟在间不容发之际尽数避开了三支短槊,就在三名曳落河武士一愣神的功夫,江朔在空中挥动七星宝剑打了个旋,将三支槊杆尽数削断的同时,右足已然落地,他足尖一点又向前冲出,迎面三人以横刀挥砍,江朔看也不看长剑一挽,三柄横刀应声又断。 众武士这才知道来了劲敌,看押安庆绪的武士中有九人下场来战江朔,江朔却不管这九人,只顾挥舞七星宝剑,将围攻李珠儿的众武士手中刀、槊又削断了几支,曳落河武士一失去武器立刻向后退却,李珠儿身上压力顿减,江朔还想上前替她彻底解围,身后那九名武士却攻到了。 经过一番交手,江朔已知曳落河武士的底细,比之普通军士,可能算的精锐之士,但单论武功却还不入上品,他们能围住李珠儿全是依仗着铠甲精良,然而在江朔七星宝剑的面前可就未必能讨得到便宜了。 江朔回身挥剑横削,正中一人披膊,披膊是保护肩膊部分的甲胄,七星宝剑轻易砍破山纹甲,却未中皮肉,而是嵌在甲叶之间,原来山纹甲并非平整的甲片,而是互相扣合凹凸不平,长剑虽能刺破,却极易被破碎的甲叶挂住。那人见甲叶挂住了江朔的长剑,更不闪避,挥动手中的武器猛砸过来。 江朔这才发现此人手中的武器并非此前围攻李珠儿武士所用的刀、槊,而是一把啄锤。那人抡锤砸向七星宝剑的剑背,这是战场上钝器断敌兵刃之法,啄锤是一种尖头锤,刀剑等兵器刃口再锋利,身背却薄,以啄锤从侧面敲击极易破碎,那人出其不意一锤啄击在七星宝剑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江朔大惊,忙往回夺,扯碎了那人一大片肩甲,才得以脱出,再看宝剑,万幸那一锤正砸在剑身镶嵌的铜钉之上。 七星宝剑原是东吴大帝孙权的佩剑,名“流星”,因剑身之上镶嵌了七枚铜钉,故又名“七星宝剑”,这七颗铜星可不是装饰美观之用,东汉末年虽已有了百炼钢的工艺,但比之大唐锻钢之法还多有不如,七星宝剑之所以是削金断玉的名刃,盖因其用的是天外陨铁所打造,但东吴铸剑师发现陨铁虽坚却脆,做成刀剑极易摧折,因此在熔铸之时在剑身上加入了七枚铜钉,用以强固剑身,这样铸出的宝剑就既利且坚了。幸得那一锤正凿在铜钉之上,这汉末神兵才躲过一截,避免了被震断的厄运。 江朔正暗自称幸,左右二人挥锤又至,江朔挥剑去削,叮当两声只在二锤上砍出了两道深痕,却未削断,二人却翻转腕子,如做铁匠的勾当,又来砸江朔的手中宝剑。江朔不敢硬接忙抽剑后撤,二人挥锤再砸,却是向着江朔的身上招呼了。 江朔施展穿星步闪开来锤,他心疼宝剑,不敢再行险用剑,竟然还剑入鞘,以一双肉掌迎敌,众武士见状他为保兵刃竟不惜空手迎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纷纷发喊铁锤翻飞,攻的更猛。 曳落河武士虽也结成军阵,但比之尹子奇的璇玑阵,李怀秀的天车阵可是差的太远了,江朔虽然空手入阵却凛然不惧,那些人身披重甲虽能挡刀剑,却避不开拳脚。江朔一掌拍在一人肩头之上,劲力透过披膊甲片直透入体,那人如何承受得住,臂骨立时折断,口喷鲜血,倒在地上。 另一人挥锤啄来,江朔眼疾手快劈手接住锤柄,掌中真炁鼓荡,罡炁顺着锤柄传入那人手中,只觉掌心灼热如握热炭,忙撒手扔锤,江朔右手接过锤子,左掌拍出正按在他小腹之上,那人立刻向后平着飞出,直撞到背后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只撼得大堂都晃了两晃。 江朔刚操锤在手,又有人攻到面前,他扬手一锤与那人手中锤子撞在一处,这第三人的内力如何比得过江朔,立刻虎口震裂,鲜血长流,锤子则脱手飞了出去,江朔伸手将他如个孩童一般拨在一边,向前一跃出追上飞在半空中的锤子,左手一抄接锤在手。 江朔在空中如鹰展翅,盘旋了半圈正落在第四、第五人面前,不等二人出招,江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锤挥出,啄在二人胸前,这啄锤本就是骑兵破甲的利器,江朔使来威力更大了不知多少倍,两人胸甲破碎向内塌陷,将胸骨砸塌,伤及心肺,口中鲜血乱喷,眼见不活了。 这是江朔第一次出手伤人,他没想到这啄锤威力如此之大,不禁呆了一呆,余下的四名曳落河武士见同伴重伤,非但不惧反而怒吼连连,扑上来和江朔拼命,原来曳落河编列之时,特为将同族兄弟编在一个小队,这样同伴死伤都只会激起余人仇雠之心,伤亡越重越是死战不退。 江朔还没回过神来,但见四人攻来,他心中混乱手上脚下却生出自然反应,轻巧的避开四个方向砸来的锤子,如疾风般掠过四人面前,寻着空隙随手挥锤,四人或胸或背,或头或腹,被砸得骨断筋折,吐血倒地,最惨一人兜鍪铁盔被砸得凹进去一大块,连带盔里的头骨也塌了进去,一片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江朔虽已经历过数次恶斗,但对手都是如尹子奇、阿波、光明二使这样的高手,虽也有过对战契丹武士时,一剑九断这样的轻松致胜之役,却从未下杀手致人死伤的。他接连重伤了这九人,眼见血溅了满墙满地,心中既慌乱又害怕,撒手将那两把沾满鲜血的啄锤掷在地上,站在原地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余下的曳落河武士见江朔如此神勇,一时竟都不敢上前,手持兵刃远远地将李珠儿和江朔围在大堂中央。 李珠儿却突然猱身上前挥刀向江朔抢攻,江朔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要做样子给安庆绪看,也不拔剑仍是举掌相迎,他方才下重手伤了人,与李珠儿打斗不禁有些缩手缩脚,不敢施展全力,李珠儿却知他功夫高过自己太多,因此毫无顾忌,横刀上下翻飞尽向着江朔要害处招呼。 她所使的这套刀法名“猰貐刀”,传说中猰貐乃烛龙之子,北溟子先创烛龙功再创猰貐刀,可见其在这套刀法上所花的心思之深,江朔两年多以前在茅山华阳洞曾见安庆绪使过这套刀法,但当时他尚不会武功,此刻的李珠儿又远比当日的安庆绪功夫强得多,江朔愈打愈觉得这套刀法神妙,竟然和李珠儿连拆了十几招都没还一招,和他方才大杀四方的神勇表现可是差的太远了,竟似在给李珠儿喂招一般。 李珠儿趁着两人靠近之际,低声道:“快还招!打我左肩!” 江朔这才醒悟,右掌随即拍出,李珠儿话音刚落,江朔就已向着她左肩拍到,这一下可也真出乎李珠儿意料之外,她说话之际江朔正在向后退避她刺来的一刀,怎么也得先避开珠儿这一刀方能再进,岂料江朔竟毫无征兆地止住后退之势,侧身上前闪开来刀,一掌拍在她左肩之上,直似他一开始就想这么出招一般。 这一掌虽出乎李珠儿意料之外,倒也勉强能闪得开,她却一咬牙,缓了一步,用左肩硬接了这一掌。江朔甫一接触李珠儿肩头立即收劲,李珠儿却故意一顶,让这一掌拍实,只听“咔啦”一声响,左肩被震得脱了臼。 李珠儿负伤,右手扔了刀,扶着左肩向后退去,被绑着得安庆绪却忽然大叫道:“莫要伤了珠儿!”  第133章,段氏毒计 江朔本就不欲伤害李珠儿,但安庆绪突然喊了这么一声,他倒也吃惊不小,一愣神的功夫,曳落河武士倒是先反应过来了,为首一人将刀架在安庆绪脖项之上,道:“你是何人?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取了他性命。”那武士只道江朔是来救安庆绪,至于他为何和李珠儿打到一处,却也一时想不明白个中原委,只是想先自保再说,高喊道:“持弩!” 曳落河武士是燕军中最精锐的军队,装备精良,除了右槊左刀,背后还背着臂张连弩,此刻听令立刻掷朔于地,右手从背后抽出臂张弩,左手持刀横担在弩下,一起对准了大堂中央的江朔和李珠儿。 这大堂长宽不过五十步,这么近的距离十几支连弩射出倒也不易躲闪,江朔自己不惧,却唯恐李珠儿腿上有伤避让不及,不自禁向她靠了过去。 李珠儿却向后退开一步,背对安庆绪,面对江朔,右手一推左肩,先给自己左肩复了位,又在胸前隐蔽地摇了摇手,示意江朔不要上前。 安庆绪却看不到李珠儿的小动作,对着那为首的武士冷笑道:“你道江溯之是来救我的么?当真好笑。” 江朔真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此来本是想擒了安庆绪逼他开放关城让朔方军过去,岂知这武士竟然以为他是来解救安庆绪的,并以其性命相要挟。只是江朔还真不能不理,否则安庆绪若死了,也不知找何人来着落这开关放行之事。 江朔只得道:“你别动手,有事好商量。” 安庆绪一愣,嗤笑道:“江溯之,你莫不是真是来救我的?”继而立时醒悟,冷笑道:“你是想来胁迫我退兵的吧?” 安庆绪素来傲慢跋扈,竟被被绑了仍是一幅倨傲的神情,江朔忍不住讥讽道:“安二公子,你怎么让自己人给捆了?倒是给我省了不少力气。” 安庆绪闻言骂道:“贼竖子,猪狗辈,养不熟的白眼狼,受了段氏那贱人的挑唆,竟然趁我不备将我绑了。” 江朔奇道:“段氏是谁?” 安庆绪啐了一口,并不回答,他身后一人道:“江少主,有所不知,这段氏么乃是安中丞的小妾。”江朔一看,说话的也是老熟人,正是安禄山手下谋士严庄,他此刻在安庆绪身后也被五花大绑,其实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实在无需捆得这么结实。 另一个曳落河武士上前一扬手,给严庄一正一反两个大耳刮子,喝骂道:“甚小妾?段夫人乃圣人诰封的郡夫人。” 严庄脸颊高高的肿起,嘴上却不讨饶,仍是语带讥讽地道:“正妻未得诰封,而封小妾为命妇,段郡夫人也算是开了天下之先河。” 那武士作势又要打,李珠儿喊道:“孙孝哲,你不要太过分了,严生是安中丞最信赖的谋士,你如此给段氏卖命,就不怕把安中丞身边的文臣武将都得罪了么?” 为首武士止住要打严庄之人,摘下面具,嘿嘿冷笑道:“珠儿,你当是今日你们几个还能活命么?” 江朔心想,原来是燕军内讧,好巧不巧竟让自己撞上了,他乃是少年人心性,好奇之心正盛,忍不住问道:“这我可不明白了,段氏是小妾也好,夫人也罢,和安二公子不是一家人么?” 安庆绪啐道:“甚一家人?那贱人自生了个儿子,便日日看我和大哥不顺眼,定欲除之而后快,今日居然想了这毒计害我!” 江朔越听越糊涂,第一个想到就是问李珠儿,脱口而出道:“珠儿姊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可叫的太亲昵了,李珠儿不禁眉头一皱,用更加冰冷的口气道:“安中丞原配夫人康氏,生了庆宗、庆绪两位公子,三公子安庆恩的阿娘却是段氏夫人,段氏夫人原是安中丞的姬妾……” 安庆绪又啐道:“甚夫人!她就是个贱婢子!” 李珠儿道:“好,这段氏贱婢颇为得宠,安中丞封柳城郡公,夫人当诰封三品郡夫人,那自然应该封庆宗、庆绪的阿娘康氏才对,岂知安中丞因宠爱段氏,竟然上表请封段氏为夫人……” 江朔“啊”了一声,心道没想到这安庆绪平素凶戾跋扈,阿娘却也是个苦命人。 李珠儿续道:“段氏鸠占鹊巢做了夫人,自然不会就此满足,还想要让安中丞立自己的儿子安庆恩做嫡子,这一次安中丞却没有答应。” 安庆绪道:“庆恩只是个黄口小儿,怎比得过我大哥庆宗文成武德?” 江朔见过安庆宗,心想安庆宗,痴迷书画,“文成武德”只怕未必,果然那武士首领孙孝哲讥讽道:“二公子,你是想说不如你‘文成武德’吧?” 安庆绪却不接口,李珠儿接着说道:“大公子安庆宗自请入朝为官,一是因为雅好二京风物,二来也是为了带他阿娘离开范阳,少受那段氏贱人的腌臜气,二公子常年在外领军也是此理。” 江朔心道原来如此,道:“因此段氏就趁着安禄山不在范阳的机会,想偷偷除掉安二公子?可这样安禄山回来难保不会大发雷霆,搞不好段氏也得不了什么好啊。” 李珠儿道:“我想他们是想伪装成二公子死在与朔方军的混战之中。” 孙孝哲哈哈大笑道:“珠儿,你果然冰雪聪明,不过这样就更留你不得了。” 安庆绪怒道:“那你怎不现在就杀了我?” 孙孝哲笑得更欢,道:“哎……二公子此言差矣,我们做家臣的怎能杀主子,你当要死在战场上,让军中所有人都亲眼见着才是,这样安中丞才不会怀疑段夫人么。”他瞥了一眼江朔道:“那日在笼火城外,本拟在乱战之时,假江少主之手除了二公子,不想朔方军前来捣乱,救走了江朔一伙人,大仗没打起来。此后朔方军竟然不知去向,幸得珠儿来报朔方军走百里峡小路,段夫人才又定计要让你死在与朔方军的乱战之中。” 江朔奇道:“朔方军远在百里之外,你们现在把他绑起来做什么?” 孙孝哲啐道:“还不是因为这小子贪生怕死,让一万大军分两路去堵截朔方军,自己却躲在这小金城之中,他既不肯出战,我们可不得帮帮他么?” 江朔道:“你们要把他绑去九龙镇?” 孙孝哲道:“比那更妙,我们要引朔方军来攻小金城。” 江朔心中一凛,转向李珠儿,心想难道把我引来此处也是这全盘计谋之一?他忽然想起孙孝哲,孙孝哲……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是了,李怀秀曾说过安禄山帐下有个契丹将领叫孙孝哲,其母和安禄山私通,因得狎近,就是他示警怀秀,让他们在燕军围住崇顺王府之前逃出了范阳城。 孙孝哲给李怀秀通风报信怕也不是因为他们同是契丹人之故,而是想让怀秀去救笼火城中的涅礼,再乘乱除了安庆绪。看来他们一早就计划好要除掉安庆绪,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定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李珠儿见江朔望着自己,知他心中疑虑,对着孙孝哲道:“孙孝哲,你我都是契丹人,你到隐藏的极好,我都不知你和段氏做的这些勾当。” 孙孝哲又长笑起来,道:“珠儿妹子,你当我不知你在松漠和范阳两头做间人之事么?许你为二公子当差,就不许我为三公子效力么?” 江朔知李珠儿这是借孙孝哲之口剖白自己,知道李珠儿事先不知孙孝哲的计划心中少感安慰,对安庆绪道:“二公子想死想活?” 安庆绪冷笑道:“怎么?你还真打算救我?” 江朔道:“只要你答应放朔方军过关,我就救你。” 不等安庆绪答话,孙孝哲抢先道:“江少主,你却无需和二公子商议,一会儿朔方军便到,我把安庆绪使药迷住,送上战场,你只需要配合演戏,在关上取了他性命,我便能做主,放你们全体过关。” 江朔心想李珠儿以天仙子迷倒了众人,就算孙孝哲派人去通风报信,又怎能遽来? 孙孝哲知道江朔厉害,动起手来自己这么多人未必是其对手,现在除掉安庆绪是第一要务,却不用和江朔死磕,急道:“江少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天仙子么,我们也有解药,你们出镇之后,就有人送上了解药,此刻朔方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呢!你如与我合作,我就放朔方军过去,不然大军到了城下,曳落河武士据城坚守,朔方军虽勇却也死伤必重,还请快做决断。” 孙孝哲这条件太过诱人,江朔听了一呆,不禁转头看向李珠儿,李珠儿仍是冷冷地道:“孙孝哲是这支曳落河的领军都尉,如杀了安庆绪,他确是可以做主放你们过关。”她说话之时,面色如常,江朔却见她眉梢一挑、嘴角一扬,隐含着不忿与讥讽之情。 他心道,这孙孝哲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我如和他交易,岂不是也成了卑鄙之徒?又想到孙孝哲言语中要将李珠儿和安庆绪一起杀了,他心里一紧,登时下定了决心,道:“那可太好了,多谢孙大哥。”说着假意下拜,却俯身拾起地上一块方才震落下来的碎瓦,向着孙孝哲掷去。  第134章,飞旋破阵 江朔这一手打暗器的手法源自东岩子赵蕤的绝技袖里乾坤,出手既巧,又最是隐蔽不过,还没等孙孝哲反应过来,那半块碎瓦片已击中他拿刀右手腕子上的外关穴,孙孝哲腕上生疼,手上横刀拿捏不住,仓啷落地,江朔同时猛冲上前,叫一声:“珠儿姊姊快来。” 说着冲到孙孝哲面前,右手翻他腕子扣住脉门,左手却疾点他胁下章门、天谷诸穴,闭住他手脚经脉,同时往回一带,将他哲挡在了自己身前。 李珠儿也跃了江朔身侧,却道:“溯之,你可想错了,曳落河武士凶戾残忍,参与此次叛乱的武士只怕都得了段氏的许诺,恨不能杀了孙孝哲,自己好多得些好处,你捉住孙孝哲却是制不住他们的。” 果然,李珠儿话音未落,就听到机括响动,已有曳落河武士发动弩机,紧接着众人先后扣动弩机悬刀射出箭矢,他们并不射安庆绪,却单向着向江朔、李珠儿几人发射弩箭。江朔见众人竟对孙孝哲毫不顾忌,赶紧将他向后一拉,挥剑拨打箭矢,虽然事发突然却也勉强将箭矢都拨开了。李珠儿却早有准备,已先抓了一武士挡在身前,那人身中数矢眼见没命了,李珠儿以人为盾,竟然毫无犹豫,其果决狠厉,江朔心中也暗感悚然。 曳落河武士用的并非唐军臂的张劲弩,而是连珠快弩,快弩射程不到百步,但每次能装十发,最适合近战,此刻连矢叠发,极为迅速,这么小的空间原是难以抵挡,但江朔见他们不敢射安庆绪,便一边拨打箭矢一边拽着孙孝哲向安庆绪靠近。他心地善良,反不忍弃孙孝哲不顾,拉着他一起后撤。但李珠儿就大大不妙了,人盾虽然好使,但只能遮挡一面,弩箭从四面射来,李珠儿左支右拙险些被射中。 安庆绪焦急道:“江溯之,你快替珠儿遮挡些。” 其实不消他说,江朔也在替李珠儿拨挡身后的箭矢,但他听安庆绪这样说,知道有异,此前安庆绪叫他不要伤害珠儿,现在又叫他帮珠儿抵挡,可见对李珠儿颇为看重,正好借机要挟,边挡箭矢边道:“安二公子,要救你和珠儿不难,只是朔方军之事怎么说?” 安庆绪心想朔方军这两千人马于大局实无管紧要,更兼朔方军如果真如孙孝哲所言正向这里赶来,城内只二千不到的曳落河武士,能否吃得下两千朔方军还很难说,目下当务之急是先保得自己的性命,至于朔方军么,乐得做他个顺水人情,忙对江朔道:“只要你护得我和珠儿周全,我便下令撤空关城,让朔方军通过。” 江朔仍不放心,问道:“曳落河武士叛乱,安二公子你在城中可还说了算么?” 严庄从旁道:“这点江少主到可以放心,叛乱之事乃是阴谋,不可能有这么多人与闻,段氏也收买不了这么许多人,估摸着所有叛军都在这个院子里了。” 弩箭发射之时也有射偏的,擦着严庄身子飞过,他竟然好整以暇,全然不惧,仍是正襟危坐,谈笑自若,江朔心里倒也不禁有些佩服此人的胆识。 安庆绪接口道:“不错,溯之,你将这些人都杀了,城内武士仍是听我的号令。” 江朔道:“你立个誓来。” 安庆绪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安庆绪在此立誓,如江溯之助我得脱此难,某愿放朔方军及漕帮一干人等过关,绝不稍加阻拦,如违此誓……”他左右扫了一眼,道:“便叫我乱箭攒身而死。” 发誓的誓词千奇百怪,并无定式,也就听者是求个心安,不过若是说什么死于天雷地火,神诛鬼噬的,终究是太过虚无缥缈,誓词也就显得空泛,难以取信于人,而安庆绪以乱箭为誓,他一个领军之人极易应誓,可谓有诚意了。 他立誓之时江朔和李珠儿已退到他身边,众军士投鼠忌器一时不敢再发射弩箭,只是围成一圈拿弩箭瞄准他们,江朔听安庆绪说完,随手点了孙孝哲几处穴道,扔在地上,剑交左手,右手一抄从李珠儿挈着的那具“肉盾”身上拔下一支弩箭,对安庆绪道:“今日我二人立约,我助你脱困,你助朔方军和漕帮一干人等出关,如违此誓有如此箭。”说着拇指向内一扣,箭杆应声折断。 这一下安庆绪和众武士都都大感震动,曳落河武士此次携带的是利于近战的连珠快弩,没有尾羽,长度只有八寸,比之一般箭矢更短了不少,为保持杀伤力,需增加箭矢的重量,因此通体采用铁铸,说是箭杆,其实就是一根小指粗的铁条,江朔拿在手中却如枯枝般随手折断,众人怎能不惊惧? 安庆绪道:“好!江溯之,你先把眼前这些杂兵都料理了吧,只这孙孝哲需给我留着活口。” 江朔道一声好,话音未落,手中两截箭矢已脱手飞出,带箭簇的那一支立中一人手臂也就罢了,没箭簇的那一截铁棒居然也插入一人腿中,他随手扔出的力量之大可见一斑。江朔掷出箭矢的同时,将手中宝剑向右抛出,人却欺身向左。 右侧当先的一武士不知七星宝剑是神兵利刃,竟然举刀去格挡,立时连刀带臂被齐齐斩断,长剑去势不减,盘旋飞过,急速飞旋之际,七星烁动发出龙吟虎啸之声,持刀武士固然不敢再接,手中拿啄锤的武士竟也不敢去凿击,皆是抱头鼠窜,躲闪唯恐不及。 左侧武士面对的则是赤手空拳的江朔,飞旋的宝剑还能躲闪,这扑来的江朔却难以避开,他飞奔而至,顷刻杀入人群之中,众武士再想以弩箭射击已经不及了,只得抛了弩机以手中兵刃迎敌,江朔步法精妙手上掌法更妙,无论对方刀砍还是锤砸,尽皆被他避开了,瞅着空档一掌拍出,中者立刻倒地不起。 江朔如疾风扫落叶般跑了半个圆弧,七星宝剑恰也咆哮着飞过半个圆弧,人剑相遇,江朔接剑在手重又向左抛出,自己却向右奔去,左侧侥幸没被他掌风挂到的,此刻却见长剑飞到,那还敢招架,也都抛弃兵刃,抱头伏地。 右侧的武士却更是倒霉,他们还没有从长剑飞过的惊惧之中恢复过来,就见江朔又杀到了,反应不及被他噼里啪啦一阵打,无不带伤,或伏或仰狼狈不堪。 江朔和七星宝剑各自转了一个整圈,又回到了原点,安庆绪被绑着不能动弹,却见七星宝剑呼啸而至,饶是他面上强作镇定内心也不禁胆寒,江朔却已抢在头里一伸手接过了宝剑,顺手舞剑,剑锋贴着安庆绪的身子掠过,嗤嗤轻响,将绑缚他的绳索尽皆削断。 宝剑贴身之际安庆绪只觉一股奇寒彻骨,为之气夺,虽然手脚得脱束缚,竟也一时不敢动弹,安庆绪身边的严庄也经江朔依样施为,削断了绳索,他却立时叉手施礼道:“哈哈,多谢江少主,洪泽湖上倏忽一别,只数月间,少主的功夫可是又进了一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其人虽只是一书生,胆气却尤甚武夫。 江朔不喜严庄为人,却不理他,居中一立,剑掌各指一方,真如战神下凡一般,他的目光从一众曳落河武士身上扫过,所经之处,众武士无不胆寒。尽皆伏地不起,或是不能起身或是不敢起身,总之再每一个敢反抗的了。 这飞旋破阵的战法是江朔和安庆绪说话之时,心里就盘算好了的,曳落河武士每个人功夫都不甚了得,但如结成军阵却不好对付,因此江朔趁着他们为了射弩箭退开成大圈之时突然发难,先以裴家剑脱手飞剑之术弹压对面使得他们无暇发射弩箭,又飞快的贴身闯入敌阵,使得每次只有一人能与他过招,那要取胜就手到擒来毫无难处了,这一番看似胜的轻松,实是他和安庆绪说话之际就已充分想好了宝剑的飞掠的方位,以及与所有人过招的角度、招式,这才一击致胜。 江朔对李珠儿道:“珠儿姊姊,你替其他人松绑。” 李珠儿点头应了,抛下那具作为肉盾的尸体,将安庆绪身后绑着得众人的绳索尽皆隔断,这些人或为安庆绪幕僚或为不肯随着造反的亲兵,一得解脱,立刻捡起地上的武器,将哪些叛变的武士赶到一处。 安庆绪对江朔一拱手道:“江少主神乎其技,庆绪佩服。” 江朔道:“安公子你我是敌非友,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只盼你不忘前誓,放朔方军西去,否则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公子亦不得身免。” 安庆绪哈哈笑道:“我怎会背誓?溯之,在你眼中我可能不是个好人,可我却也是重信守诺之人。待我处置了这些人,就领军渡涞水去关城,留下空城让朔方军通过,等朔方军过后,我再引军来追,务必让郭军使跑的快一些哟。” 江朔还没回话,却听严庄喝道:“孙孝哲,你是想继续为段氏效力呢?还是重归二公子帐下?” 李珠儿已替孙孝哲解了穴道,孙孝哲伏在地上道:“小人愿为二公子的一条狗,永不相弃。” 安庆绪冷笑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孙孝哲一跃而起,抄起地上两把弩箭,江朔还道他要突袭安庆绪,忙转到安庆绪身前阻挡,孙孝哲却一转身对着聚拢在一起的叛军双弩齐射。  第135章,豹丸易经 孙孝哲服了“豹丸”,叉手再拜道:“多谢二公子赐药。” 安庆绪仍是冷笑道:“那你知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孙孝哲道:“标下知道!”突然一跃而起,顺手抄起方才曳落河武士散落在地上的两把弩箭,江朔见他突然暴起,还道是要突袭安庆绪,心道此人性命不容有失,忙转到安庆绪身前阻挡,孙孝哲却是一转身对准了聚拢在一起的叛军双弩齐射。 那些叛乱的武士已先被驱赶到一起,孙孝哲双弩连射登时射倒了数人,他连珠价地射完弩箭,随手将弩机抛在地上,又拾起地上一刀一槊冲入人群,他和江朔交手时虽不堪一击,此刻却身形矫健、迅猛异常,槊扎、刀砍,立毙数人。 江朔不禁有些奇怪,虽说孙孝哲的功夫比那些叛乱的武士确实高强了不少,更兼那些武士已经被缴械,仅能以拳脚招架,但也不至于被他如此砍瓜切菜一般轻易收割人头。 孙孝哲杀了数人,先前被绑的安庆绪手下亲兵才明白过来,也一齐抽出横刀加入战团,大砍大杀,一会儿就将叛军尽皆砍翻在地,他们下手狠戾绝不留情,对倒地的叛军也不放过,拿手中短槊对准彼等心窝等要害处一一补刺,确保斩尽诛绝,不留活口。 江朔不禁皱眉道:“他们都已经投降了,又何必下此杀手?” 安庆绪心道:这江溯之武功虽高,但心慈手软,犹豫踟蹰,难成大事,其实不足为虑,嘴上却道:“这些武士参与叛乱乃是死罪,曳落河本就是我安家的鹰犬,既为鹰犬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这些心怀腻心的狗不杀还留着做甚” 李珠儿却道:“溯之,就算今日不杀他们,这些人由于参与过叛乱,心中始终会害怕有朝一日遭到清算,难免不会想要下手为强,再行忤逆之事,这是人心使然,为绝后患,也只好尽数都杀了。” 李珠儿嘴上这么说,她自己却没有参与对投降武士的屠杀,江朔心中暗生好感,也知她所言不错,况且这是燕军内讧,这些被杀的曳落河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却一指孙孝哲道:“那这个人呢?安公子你如何处置?这条狗与别个有甚不同么?”江朔对孙孝哲这等临阵倒戈之徒最是看不上,因此出语相激。 此刻孙孝哲已将叛军都杀尽了,只溅得浑身是血,但他生性残忍好杀,竟然丝毫不以为意,眼神中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抛了手中刀、槊,向安庆绪再次跪倒道:“多谢公子赐药,这豹丸果然名不虚传,标下服了直如涨了十年的功力。” 安庆绪听了哈哈大笑,抚掌道:“十年功力可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对你大有补益倒是真的。” 江朔听得一头雾水,心道孙孝哲为表忠心,请安庆绪赐“豹丸”,想来这“豹丸”必定是某种极其厉害的毒药,却不知为何他服了非但无损,反而看来还功力大进。 安庆绪话锋一转道:“不过么,豹丸虽有大有补益,反噬却也厉害,孙都尉,你须得千万小心哦。” 孙孝哲叉手道:“孝哲今日起效忠二公子,得赐豹丸,只有无限欣喜,将来只要忠心做二公子的爪牙、走狗,那便只会受益无穷,却怕什么反噬厉害?” 江朔听他们所说,这豹丸分明就是厉害的毒药,难道这豹丸又是补药,又是毒药不成? 安庆绪见江朔疑惑,洋洋得意道:“溯之,你可知何为‘豹丸’?这“豹丸”可也是北溟子祖师所创。” 安庆绪拜尹子奇为师,因此称北溟子为祖师,如此说来他可就可比李珠儿还低一辈了,他续道:“北溟子祖师原是北地猎户,他除了弓马狩猎、拳脚功夫,亦擅长采药制药。他未得道之时,一日在太白山中见毒蛇、毒蝎相斗,两个毒物互相刺咬住对方,注入毒液却不能杀死对方,祖师爷便知此乃天下毒物相剋相生之理。于是他以山中毒菌、海岛毒蝮、老林毒蝎、天池毒蛙、配以毒泉之水,炼制成药。” 江朔道:“既是五毒所凝,怎不叫‘五毒散’?却叫‘豹丸’?” 安庆绪道:“祖师爷炼此药原不是为了制毒,而是取各种毒物相生相剋之性,制成神药,服之可助功力大增。” 江朔心道:那便和自己吞了二龙内丹,或是道士炼制毒药而成金丹是一样的道理,这北溟子真是一代奇才,所为每每与玄门正宗的修炼之法暗合,难怪他会无师自通,练成绝世武功。 安庆绪道:“此药炼成之后,祖师爷亦甚欣喜,自己服了果然大有补益,因此以《易经》革卦中‘君子豹变’之语命名为‘豹丸’。” 江朔原本对《易经》不甚了解,但东岩子赵蕤颇有研究,老少二人在积金洞中,江朔曾听赵蕤将六十四卦的卦辞和三百八十四爻的爻辞尽都解说过一遍,他又有过耳不忘之能,因此记得“君子豹变”出自革卦最后一爻“上六爻”的爻辞君子豹变,小人革面,说的是有德行的君子如豹子般变化——豹子出生时身上没有花纹,随着不断生长花纹慢慢显现,而一旦显出斑纹便再也不会褪去,便如君子之德一旦形成不会轻易更改;而小人革面则恰恰相反,小人只会改变自己的面孔迎合他人,对不同人露出不同面孔,反复无常并无定见,那自然是无德小人了。 江朔道:“北溟子前辈是以‘豹变’寓此药有易经换髓之能,他虽是域外之人,却对中华书典知之甚深,令人拜服。” 说道北溟子,安庆绪也收起了骄横的神情,往空遥做一揖道:“祖师爷是不世出的奇才,学贯古今,虽无师自学,学识却不输中原大儒。只是这‘豹丸’他却漏算了一招,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 江朔惊道:“这却是为何?” 安庆绪道:“祖师爷服用豹丸一年后,体内毒药忽生反噬,比之服用时的功力大增,反噬时的蚀骨剜心更要猛烈百倍、千倍。好在当时祖师内力已有小成,才压住这反噬的毒性,只是第二年这时候,反噬又起,竟是比去岁更强。” 江朔道:“那北溟子前辈没有设法配制解药么?” 安庆绪道:“祖师爷是天下第一聪慧之人,自然配出了解药,不过这解药须得每年服用,若中断则来年反噬之际便是生不如死啦。” 江朔道:“原来如此……那北溟子前辈也需每年服用解药么?” 李珠儿这时冷冷地插嘴道:“北溟子神功早已练成,百毒不侵,自然无需再服解药了。” 安庆绪道:“那是自然,不过么寻常人么……”说着斜睨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孙孝哲。 孙孝哲忙接口道:“寻常人自然承受不住这反噬之苦,亦不能不服解药。因此服了豹丸之人,只要对主人忠心不二便大有好处,若有腻心那就万劫不复了。” 江朔这才知道原来安庆绪以豹丸来控制孙孝哲,看来他不知给多少人服过此药,只是曳落河原是他阿爷安禄山的亲兵,他此前未能插手其中,此番却让孙孝哲心甘情愿地服了豹丸,从此可以控制这一支曳落河了。只是豹丸既然是毒药,只要想法盗得解药不就行了?将这孙孝哲留在身边,他定日日盘算着抢夺安庆绪的解药,不是给自己留了个肘腋之患么? 安庆绪似乎知道江朔心中所想,道:“我给孙都尉所服豹丸并非祖师爷所制,而是尹师父所制。” 江朔今日没见到尹子奇,想必他前日所受内伤颇重,不知躲在何处养伤呢,一时半会儿不会露面,也正是因为他不在,才让孙孝哲觅得了叛变的良机,不然以尹子奇和二何兄弟之能,孙孝哲之流就算突施冷箭,也万不可能得手。如此说来,本次曳落河叛乱还是还是因自己伤了尹子奇而起,实在好笑。 安庆绪却不知江朔此刻所想,接着道:“豹丸还有一项好处,五种毒物的搭配千变万化,各有妙处,每次调制解药时需按去年的分量比例调制,否则无法解除去岁之毒,因此这豹丸的解药所需的药材都不是什么珍奇之物,却无法自制。好比我今日给孙都尉所服豹丸就是尹子奇师父亲自调制的,天下除了师父再无第二人可解除,就是北溟子祖师来了,也解不了尹师父所制豹丸之毒。” 江朔心道:原来如此,莫说尹子奇武功高强,抢不到解药,就是现在尹子奇身受重伤之际,除非能撬开他的嘴,却也无法从他处夺得解药,但尹子奇颇有傲骨,只怕也不肯就范。 安庆绪对着仍久跪在地上的孙孝哲一挥手道:“好了,你起来吧,曳落河仍须得你指挥,立刻去整顿人马我们出关南渡去关城。” 孙孝哲叉手再拜,这才起身。 江朔忽然醒悟,原来安庆绪和自己将豹丸之事说的这么清楚、详细,并非为了显摆豹丸的奇异,而是说给孙孝哲听的,此一番敲山震虎,可是让孙孝哲服服帖帖了,老老实实地为他效命了。他虽不喜安庆绪为人,却想此人确实是个人物。  第136章,儿时玩伴 江朔挟着安庆绪出了小金城的府衙,他唯恐安庆绪变卦使诈,假装与他携手揽腕,相扶而行,实则右手一直扣着他的腕子,不敢有丝毫放松。 安庆绪笑道:“江溯之,你不用担心,我可不是轻言背诺之人,答应你撤军就一定会做到,况且我还要留着这两千人防身,以备那姓段的贱人再施毒手,可舍不得拿来和朔方军硬拼。” 江朔听了心中稍安,手上却仍不放松,安庆绪反正也挣脱不掉,任由他抓了,与李珠儿、严庄等人一齐登上南面城楼,等了须臾,孙孝哲传完军令上了城头,对安庆绪道:“大军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城。” 见安庆绪点头首肯,孙孝哲便在城头上呼喝发令,指挥曳落河开拔出城,江朔看此人人品不佳,指挥军队倒是有条不紊,那些曳落河武士则是军容严整,队列齐整,上千人沉默地行军,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和偶尔一两声马嘶以外,全无别的声息。 江朔心道:前番朔方军在笼火城下轻易救得自己逃脱,实是因为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如和这只军队正面对战只怕也讨不得便宜,若是攻城则毫无胜算了,他忽然心念一动,问孙孝哲道:“孙都尉,你如何能确保朔方军会来攻小金城?若是郭军使以为有诈,不引兵前来,那可如何是好?” 孙孝哲不答却瞥了一眼安庆绪,安庆绪道:“但说无妨,我也想听听你用的什么计谋,竟能将朔方军诓来。” 孙孝哲叉手道:“标下可不懂什么计谋,全是胡剌出的注意。” 江朔心道:胡剌,胡剌……想起来了,就是那日李怀秀来行刺郭子仪时没来的那人,李怀秀当时就推断此人是叛徒,今天看来真和孙孝哲是一伙儿的。 安庆绪问道:“胡剌又是什么狗东西?” 孙孝哲赔笑道:“此人也是契丹人,有个汉名叫做李楷洛,原是李怀秀的亲随,后来被我暗中招抚,做了间人,当初撺掇李怀秀去刺杀朔方军领军的郭军使的即是此人。” 安庆绪道:“我说是什么狗东西,果然是个狗东西!听说李怀秀又逃跑了,这李楷落不是两面使间吧?” 孙孝哲闻言道:“李楷洛应该不是双面使间,李怀秀知道李楷洛骗了他,正满处找他欲杀之而后快呢,故而这几日李楷洛都躲在军中不曾出营,李怀秀脱逃么……”说道此处他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李珠儿。 安庆绪一扬手,扇了孙孝哲一个大耳刮子,怒道:“猪狗辈,看什么看?珠儿向各处泄露的情报都是我和阿爷亲自擘画的,你等知道个甚?” 孙孝哲忙唯唯称是,道:“是,是……还是说李楷洛,其实说穿了,他也没使什么了不起的计谋,只是照实将二公子你的全盘计划告诉了朔方军,但在南北隘口堵截的两路大军的人数是照实说的,而小金城内的守军却故意说的少了许多,朔方军可不就来了么。” 安庆绪嗤笑道:“郭子仪凭什么相信他呢?” 江朔心道不错,李楷洛是契丹人,同为契丹人的李珠儿刚刚骗了众人,又来了一个契丹人却叫他们向西来闯这天下雄关,郭子仪如何能信? 孙孝哲道:“南北两路的军马么,只要派出斥候马上就能得证的,至于小金城,城防在我控制之下,我故意减少了守城军士的数量,特为做给朔方的探马看,方才守城的军士回禀,朔方斥候已经来过了,只是不想减少了巡逻军士,却也让江少主乘此机会潜入城中。” 安庆绪反手又是一个耳刮子,叱道:“江溯之神功盖世,就算你城头摆满军卒就能阻得住么?” 孙孝哲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道:“是,是,是标下语失,我们又故意给朔方军的斥候送了一个舌头,将城内守军数量的假情报传回了回去。” 安庆绪道:“以你之粗鄙,还能想到送给对方一个舌头,倒是殊为不易。” 孙孝哲叉手道:“二公子知我甚深,确实不适合我的主意,这仍是李楷洛出的点子。” 江朔心想,这李楷洛到是个人物,以后遇着需当小心。 安庆绪道:“如此说来,我们此番正好来了个弄假成真。”他转头对江朔道:“江溯之,我如说我们待在城中放朔方军通过,你必不信,我便命大军南渡涞河,至关城内驻扎,留下一座空城让朔方军通过,这样你可信我了吧?” 江朔不置可否,道:“我和你一起南渡。” 安庆绪知道江朔不放心,要时刻跟着自己,以防曳落河去而复返,道一声好,任由他跟着一起渡过涞水,二人一起登上南岸关城城头,命令偃旗息鼓,大军不得露头,城墙上除了李珠儿,却把严庄、孙孝哲一干人等都支开了。 在城上等了不多时,就见对岸路上烟尘滚滚来了一彪人马,约莫一个百人队,却是朔方军的前锋到了,领头几匹马上坐着的,正是三位漕帮的把头以及骑在江朔老马上的独孤湘,他们见小金城四门打开,都吃了一惊,初时犹豫了片刻,终于闯入城中,片刻有哨骑出城循着原路回去报信,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见郭子仪率着朔方军齐整而迅速地通过小金城,往西去了。 黄马嗅觉比人灵敏却知主人在就在附近,驮着湘儿在涞水河边徘徊不肯去。江朔见众人安脱险,这才放开安庆绪的腕子,叉手道:“多谢二公子守诺,我这边去了。” 安庆绪揉着腕子道:“溯之且慢,朔方军向西再行百里便是河东控制的飞狐关口了,他们脱险之后你却准备去哪里呢?” 江朔本拟去松漠助李怀秀退敌,但他怎会告诉安庆绪,冷漠道:“我此前答应你放了朔方军便不为难你,却只说的是今时今刻,我们可称不上朋友,以后遇着难免要再度兵戎相见,我去哪里自也不消你担心。” 安庆绪笑道:“溯之不要误会,如你没有安排,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去松漠助契丹退敌。” 江朔奇道:“你阿爷安禄山正在远征契丹,你却教我助契丹退敌?是了,你是怨恨安禄山宠爱段氏夫人,这才想要和他作对,只是我为何要供你驱策?” 安庆绪道:“非也,非也,我请你助契丹退敌,非是为了与阿爷作对,而是不忍见珠儿的哥哥李怀秀兵败,族人被屠戮殆尽。” 江朔一惊,心道:难道安庆绪已知今日之事是我和珠儿串通好的?正犹疑间,安庆绪又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你和李珠儿早有默契。” 江朔脱口而出道:“你怎知道?” 李珠儿在一边冷冷地道:“他诓你的。” 安庆绪道:“是诓,但也有蛛丝马迹,方才和叛军动手之际,江溯之对你多有维护,他遇事第一个想到问你,我便猜到七八分了。你们原就是计划这着要以我为质,夺取关城让朔方军过去吧?” 江朔见已被安庆绪识破,再行抵赖就不是英雄所为了,道:“不错,请你不要为难珠儿姊姊,放她随我一起去吧。” 安庆绪看着李珠儿,口里却对江朔道:“我素知珠儿怀有异志,可却一直为她遮掩。我自小识得珠儿,十年前阿爷还是张守珪手下一个小小的偏将,一日珠儿被捉回来,说是俘来的奴隶养在家中,珠儿在家里名为婢子实则和我姐妹相仿,我们一起长大,大哥安庆宗长我许多,我又不为阿爷所喜,那时可还没人来巴结我们家,我幼时玩伴便只有珠儿一人。” 江朔心中震动,心道安庆绪为人凶恶蛮横,恐怕和他自幼得不到父爱也有关系,可这么一个狠戾之人,心中竟也有一片柔软之处。不禁望向李珠儿,却见她虽未带面具,却似带着一副人品面具一般的面目表情,只是冷冷地望着关外远山。 安庆绪续道:“我二人感情最好,因此不管她做的有多过分,我都尽量替她遮掩。自阿爷擘画出征松漠以来,我看珠儿就心神不宁,与崇顺王府的人暗通款曲,叛逆的行径愈密,这样早晚被别人拿到把柄,我可也救不得了。” 李珠儿幽幽道:“你可知十年前,我之所以会到你家做婢子奴隶,全拜你阿爷安禄山的计策,害死了我和怀秀的阿爷所赐。” 安庆绪道:“我原是不知道的,然而这么多年了,又怎会不知?”他转头对江朔叉手道:“溯之,我知你侠义心肠,和珠儿又交好,因此想请你帮她达成夙愿,不要再发生十年前的悲剧。” 江朔见他说的诚恳,不禁胸中激荡,叉手回礼道:“不瞒安公子,我本就计划此间事毕便去松漠,不消你说,我也会帮珠儿姊姊的。” 李珠儿却冷冷地对江朔道:“他既求你,你就应该问他此事与你有什么好处。” 江朔道:“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怎能要什么好处?” 李珠儿一嗤,别过头去,安庆绪却道:“自然有好处,江溯之,你我不是同路人,我也不想与你结交,相信你作同样想法,但你麾下漕帮在范阳辖下却人数众多,我可以承诺只要你帮了珠儿,我便善待漕帮帮众,再不与贵帮为仇作对。”  第137章,间人胡剌 江朔自己武艺高强,自是不惧安庆绪和燕军报复,但想到江湖盟和漕帮门徒众多,尤其漕帮还有很多不会武功的船工,以安庆绪、尹子奇之能,连漕帮三大把头都能抓来,更不要提这些普通的帮众了。因此对于安庆绪的提议,江朔自认为是个好买卖,道:“好,一言为定。” 其实安庆绪这话也只能算卖了江朔半个人情,只因范阳军也轻易不敢开罪漕帮。 范阳乃古之幽州,为河北幽燕之首,河北虽有督亢这样的膏腴之地,粮粟、物产颇丰,但安禄山图谋不轨,多年来不断招兵买马,更兼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燕地自产的粮食根本不够燕军之用,更兼缺乏布帛、盐铁,需得通过漕运转运来自江南的物资,而燕地的皮货、渔猎也需仰赖漕运运到中原和江南才能交易,如果肆意弹压,得罪了漕帮,实也对范阳自身不利。 也正是因为漕运的重要性,高尚才会替安禄山定下挟持漕帮首领的计策,意欲借此控制漕帮。不过严庄、安庆绪与高尚素来不睦,对高尚之策自然不以为然,又眼见漕帮三位把头已经逃出笼火城,才乐得卖江朔一个便宜人情。 不过江朔却不懂得这些个关窍,他生性纯良,虽然爱武却不喜杀伐,与人比武争斗也多是点到即止分出胜负即可,不愿伤人性命,但觉如能保得漕帮徒众平安也是好事一桩。 安庆绪望着河对岸道:“好了,江溯之,你们可以去了,我看那边的小女子寻你甚急呢。” 江朔抱拳道:“今日就此别过,愿安公子好自为之,如再行恶,下次相遇定不相饶!” 安庆绪嘴上绝不饶人,也道:“江溯之,愿你也善自珍重,谨慎别在北地先自丢了性命。” 李珠儿却不管他们斗口,问安庆绪:“你回到范阳后,准备怎么对付段氏和三公子?” 安庆绪一笑道:“还能怎么对付?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如常咯。” 段氏收买曳落河暗害安庆绪本就是秘密行事,如今阴谋失败,孙孝哲又被安庆绪降伏,实是大败亏输,但如安庆绪回去兴师问罪,段氏肯定抵死不认,搞不好还会反说安庆绪诬陷,真要闹将起来,安禄山会更相信谁可就不好说了,因此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明面上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暗地里继续互相角力,伺机而动,因此安庆绪说“一切如常”。 虽然与安庆绪立场不同,但李珠儿实也很关心这个儿时同伴,只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也就是多问一句而已了。李珠儿听安庆绪言语颇为冷静,暗自放下心来,面上却仍毫无波澜,突兀地道:“好,我去也。” 话音未落,李珠儿已跃下城头,回身对江朔道:“溯之,我此前大大地得罪了漕帮众位英雄,如与你同行,少不得太备数前情,多费口舌,实在麻烦,你如真心愿助契丹,我们松漠再见吧。” 江朔急道:“那,那……我却到何处寻你?” 李珠儿道:“松漠都督府可是契丹人的天下,只要你到松漠城中,我自然知道,到时候自会来找你。” 江朔还没来得及道出一声“好”,李珠儿已头也不回地循着山路去的远了,她走的城东穿山越岭的小路,对岸众人却未注意到她的行踪。 眼见着珠儿走远,江朔对着安庆绪抱一抱拳,也不多言,跃下城头向对岸飞奔而去,涞水此刻河水清浅,江朔毫不费力地踏水而过。独孤湘远远地就看到他跑来,忙策马迎上来道:“朔哥,你果然没事,可吓死我了……你怎从对面关城下来?” 江朔跃上马背,对湘儿道:“说来话长,我们先赶上前面朔方军再说。” 独孤问和漕帮三位把头这时也策马围了过来,不等他们相询,忽听关城之上有击点之声,俄尔鼓声响起,城门开放,一队队黑衣玄甲的曳落河铁骑出城列阵,萧大有道:“搞什么?这伏兵来的也太晚了点吧?” 众人惊疑之际,却听安庆绪在阵中喊道:“江溯之,你再不跑,我可要追了。” 众人听了安庆绪的言语更觉吊诡,江朔却想起安庆绪曾说待朔方军过关后,要引兵假意追赶一番,忙道:“爷爷,众位大哥,此刻缠斗无意,我们快走!” 众人亦知此地不宜久留,否则数千铁骑冲将起来,饶你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况且朔方军已经过了多时了,也不需要他们拖住安庆绪,确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众人把满腹疑问先按下来,待得脱险后再问,一齐策马,向西循着朔方军的去路跑了下去。回头再看燕军仍和着鼓声,在不疾不徐地整队,只听到安庆绪带着众武士的喝骂之声,却并不追击。 驰出一二十里,不见燕军追来,江朔这才在马上向众人讲述前情,从此前自己并未中毒,随着李珠儿来到小金城开始讲起,到自己潜入小金城,巧遇曳落河武士叛乱,自己又如何误打误撞救了安庆绪,破坏了段氏的毒计,换来安庆绪带领燕军退出小金城放朔方军过去,众人听了都咋舌称奇不已。 萧大有道:“少主,你也真是胆大,这李珠儿如此有心机,你竟还敢信她。” 卢玉铉却道:“如少主不信她,此刻我们还在九龙镇,可就深陷重围,成了瓮中鱼鳖啦。” 众人一齐称是,谢延昌又道:“没想到这李楷洛也是个间人。” 江朔已听孙孝哲说过李楷洛去诓朔方军前来小金城之事,却从没和这个李楷洛打过照面,不禁好奇问道:“这李楷洛是何样貌?他怎说得动郭军使,你们没有怀疑吗?” 湘儿抢先道:“这李楷洛相貌还真不错,虽是外族,但长得鼻直口方,看起来忠厚的很呢,没想到肚子里坏水可是一点也不少。” 卢玉铉接口道:“此人还真是个人物,他功夫并不十分了得,但却机警狡黠的很,巧妙的避开了镇中巡行的朔方军士,潜入宅中,用解药将我等救醒之后,只说自己是李怀秀的亲兵,契丹人吃过天仙子的大亏,因此早从燕军中盗得解药,因此能救众人。又说怀秀业已从军都陉出了居庸关,在关外忽见燕军大军调动,心知有异,一经打探才知道燕军是要在百里峡北侧出口龙门天关堵截朔方军。” 江朔道:“李怀秀虽是契丹崇顺王,此刻却是潜逃出范阳的,就算见到燕军调动,他又从何处得知燕军的全盘计划的呢?” 卢玉铉道:“少主所虑甚是,郭军使当时也问了,不过李楷洛早准备了应对之策,他道燕军中多有契丹士兵,其中有个曳落河都尉唤作孙孝哲的,就是契丹人,更是怀秀安排潜伏曳落河军中的间人,龙门守军中洽有一支是他所率的,怀秀阴会此人,才得知了全盘的计划。” 江朔道:“恩,孙孝哲确有其人,只是他不在龙门天关却在小金城之中,而李楷洛则是孙孝哲的间人,孙孝哲却不是怀秀的间人。” 卢玉铉道:“是了,这李楷洛的所言大多属实,只在关键处做伪,这样的谎言尤其难辨……不过经李珠儿一事,郭军使也甚为谨慎,一边命令全军集结严阵以待,一边又派出快马斥候分三路前去哨探,果然发现南北两路都被范阳大军堵死了,只是唯恐朔方军有埋伏,只待天明再向九龙镇进发。而派去西路的斥候却抓回一个落单的燕军小卒,说小金城防备松懈,只因安庆绪、严庄料定郭军使熟谙兵法,绝不会向雄关进军,因此集中主力于南北二路。” 江朔道:“恩,这小卒其实也是孙孝哲、李楷洛安排好的,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李楷洛说安庆绪未在关城设防,倒也合兵法之要,郭军使这样熟谙兵法的大将更易上当。” 卢玉铉道:“是了,不过郭军使倒也不是全无怀疑,只是当时形势紧急,南北二路皆已堵死总是真的,无论李楷洛所言是真是假,也只能往小金城一试了。” 江朔点头道:“这李楷洛十句中倒有九句是真的,确实难辨真伪……那他又以什么借口,溜走的呢?” 萧大有道:“他没有溜走啊,一直都随军前行,直到进入小金城,见城中无人他也颇感意外,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没人总比有人好,但朔方军能安然通过小金城,全赖此人通风报信,因此郭军使也并未见责。只是未见你的踪迹,湘儿说要在这里寻你,我们便都留下来相陪,李楷洛却为向导,随着郭军使一路西行。” 江朔听到这里忽道:“啊呀糟糕,这李楷洛就是当日撺掇李怀秀刺杀郭军使的元凶胡剌,此刻他在郭军使身侧,实是心腹大患,我们快追上去!” 众人一听李楷洛就是胡剌,此人曾设计让李怀秀刺杀郭子仪,只怕随在军中还要对郭子仪不利,登时都紧张起来了,独孤问道:“朔儿,你马快,随着我快追!” 江朔和湘儿骑的甘草玉顶黄是天骧龙马,独孤问轻功则尤胜奔马,当即撇下谢、卢、萧三人,飞驰着向着朔方军的去路直追下去。 第138章,狭谷落石 龙马放开蹄子跑起来何其迅捷,虽驼了江朔、独孤湘二人,却仍四蹄腾空,跑得飞快。而独孤问轻功也真了得,竟能跟随龙马奔跑毫不落后,其余三人胯下所骑之马可就不行了,虽也是朔方军中的良驹,却脚力不济都慢慢落到了后面。 江朔心念郭子仪的安危,不管漕帮三人追不追得上,只催着龙马前行,又驰出十里地,绕过一道山梁,已见朔方军后卫。 江朔策马趋近,抱拳急道:“诸位大哥,可知郭军使在何处?” 那些骑兵都认得江朔,忙叉手还礼,一领兵的旅帅向前一指道:“郭军使在中军,过了前面这道沟就能见到了。” 太行山如斧劈刀裁般纵横交错,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山路便沿着这些沟壑盘桓起伏,行走起来颇为艰难,但朔方骑军也真了得,在这样险峻的山路上仍能骑行。 越向中军靠拢,道上军马越密,江朔和独孤湘虽然骑着龙马,但没有空隙也难以穿越了,独孤问步行穿行却轻松的多,江朔见状,也携着湘儿跃下龙马,施展穿星步在军马间穿行,龙马颇有灵性,见主人向前穿过马群,也不焦急,自跟随着大军一起向前奔驰,跟在后面。 朔方军士初见三人奔跑入马群之中,都吓了一跳,需知被奔跑的战马撞一下可不是好玩的,若不小心跌倒军马踩踏之下更是断无生理,但军马挤在一起,一时也无法勒马闪避,只能连声惊呼出声示警,却见三人步法神妙,如燕穿行,在群马见穿梭自如,别说撞到、踏到,就是衣襟都不曾沾到一片,众人反改惊呼为惊叹,一起喊起好来了。 朔方军行军之际不树旗帜,一时间看不出郭子仪到底身在何处,江朔眼见马队就要驰入前方一道山梁与涞水夹峙形成的狭窄山路,不禁愈加焦急,出声喊道:“郭军使在何处?郭军使在何处?” 他内力充盈,纵声高呼,声震里许,却见前方谷口一人回身抬手道:“溯之,我在这里!” 江朔忽见谷上山崖之上有人影闪动,心知有异,急呼道:“郭军使小心!不要入谷!” 郭子仪不知他说小心是何意,且被众人簇拥着也不可能回马退出,他一边骑马向谷中跑去一边在马上回身,遥遥呼喊:“溯之,你去了何处?万幸你无恙……” 正说话间忽听隆隆之声,却是山崖上有一块巨石滚下,江朔见状大惊,但离得甚远不及救援,高呼:“滚石!滚石!军使小心!” 巨石有一辆马车大小,滚滚而来动静极大,郭子仪如何不知?但此刻前后都是军马,想退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和护卫军士一起高声策马向前疾冲,巨石堪堪擦着郭子仪身后滚下,将随着他身后的数骑砸下山路,坠入涞水之中,此时涞水水枯干涸,露出河床上大大小小的乱石,跌下去的人、马撞在裸岩之上,不是摔破头颅、就是震碎了五脏,眼见都活不成了。 江朔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山上又有数块巨岩滚下,一块岩石滚落可说是意外,接二连三地滚下飞石,可就定是有人故意所为了。 郭子仪知道情势危急,急催前面马队速行,然而巨石却来的甚急,江朔尚离开百步之外,眼看其中之一就要连人带马砸中郭子仪,却见一人影竟比江朔跑的更快,已到了郭子仪马旁,正是追云逐月叟独孤问。 独孤问不愧人称轻功天下第一,单论轻功确是还在江朔之上,眼见巨石飞临,右侧是悬崖峭壁,自然不可能倒推回去,独孤问双手一托竟然空手去接住巨石,赵蕤说他内功不济,那是和北溟子、白云子这样的绝世高手比,比之常人,独孤问的内力可一点也不弱,这巨石有一口箱子大小,他竟能以双手托住,不过巨石沉重,难以长久托举,独孤问只待其来势稍缓,又发一声喊,双手上扬,将巨石掀起向左侧飞去,郭子仪见巨石飞来忙向下俯身贴在马背上,巨石堪堪贴着他的身子飞过,坠入涞水之中,才躲过了这一劫。 饶是郭子仪颇有大将胆气,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身后第一块巨石挡落在路上一时无法回撤,他不敢稍停,继续催马向前。这是第三波滚石又发动了,数块巨石长了眼睛一般向他滚去,此时江朔已赶了上来,独孤问长吁一口气道:“朔儿你来,我接了这一下可是有点吃不消了。”再看他双手满掌是血,口角亦有血痕,这巨石本就沉重,加上翻滚之势,更是势若雷霆,独孤问硬接了一下便觉气息不畅,胸口滞涩了。 江朔越过独孤问,对身后道:“湘儿,你照顾好爷爷,我来保护郭军使。”说着向前疾冲,一块巨石当面砸到,他挥掌击出,正中巨石,那巨石竟而向前面的郭子仪飞出,引来众军士一阵惊呼,然而这石头飞的甚高,轰然一声与砸到郭子仪头上的巨石撞在一起,一同翻下悬崖,却是江朔以飞石救了郭子仪一命。 独孤问双手托石,不过抛起六七尺,勉强越过伏在马背上的郭子仪落入水中,众人已觉神乎其技了,而江朔单掌将巨石击得向前飞出不下丈许,更是凌空击中另一飞石,其势不减连带着一同滚下山崖,这是何等的伟力,直非人力所能为,在朔方军众军士的眼中,简直就如天降神人一般,顿时谷中欢声雷动,一齐为江朔叫好。 然而落石还没结束,郭子仪身前又有一块巨石落下,这巨石尤其巨大,简直如同一座小山相仿,若堵在路上,则前后受阻,其势危矣。此处山崖几乎直上直下,那小山般的巨石便如断龙石般落下,便似特为挑选用来封闭山中道路之用。 江朔向前猛冲,飞身踏在崖壁之上,便如在绝壁上行走一般越过了郭子仪,他以足抵住山崖,凝力与臂,双掌向前猛推,只听轰的一声,那巨石脱离山崖,平着向外飞出丈许,避开了山路,直坠入涞水之中,激的河床内碎石飞溅,划伤了不少人马,受伤的人还好,受伤的马匹却唏律律乱叫,军士一时弹压不住,多得江朔以龙马之声喝止,才止住马匹。 山上此时却改了路数,不再是巨石砸下,而是换成了无数麦斗大小的石头一齐向着郭子仪身前身后飞来,这些石头虽然小的多,但数量众多,如被打中即使不死也是重伤。 江朔回身以左手抓起郭子仪的手,来不及解释,只道一声“得罪”,拉着郭子仪凭空跃起,两人刚一跃起,就有数块石头打在郭子仪坐骑的头上、背上,那马好惨登时被砸塌在地,不得活了。江朔却在空中右掌挥出,拍在一块飞临的落石之上,这石头只有麦斗大,被江朔随手拨动直如儿戏,改下落为横飞,撞上了另一块落石,反掷回来时,却恰垫到了江朔脚下,江朔凌空伸足一踏,竟而在空中再次跃起,凌空又踏上一石,如是再三,竟然踏着飞石,向前行了数十步远,已出了峡谷最窄处。 这时山崖上再无飞石落下,江朔仰头喝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不再扔石头玩了吗?”谷上一人哈哈笑道:“不扔了,不扔了,再扔江少主可要踏着这石头台阶上到崖上来咯。” 江朔正有此盘算,他看出推落石头的显然不止一人,石头坠前后不一,这山崖不过十余丈,饶是轻功第一的独孤问也不可能飞上山岩,但如借飞石垫脚,跃上山崖倒也不是不可能。江朔被那人说穿,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 郭子仪却喊道:“李楷洛,你引我等如此埋伏是何居心?”原来郭子仪听出说话之人正是先前的向导契丹人李楷洛,江朔却未见过李楷洛,此刻听他说话的声音,虽有北地契丹口音,但声音浑厚,竟然颇有豪气,似非阴险小人。 那人却不回郭子仪的喝问,仍对江朔道:“江少主好身手,在下佩服,今日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再见。” 朔方军军士在崖下一齐高声喝骂,却再也没人回复。 郭子仪骑上军士送来的新马,道:“此处不宜久留,先出谷再做计较。” 江朔、独孤问及众军士一齐协力将落在路上的石头推下悬崖,恢复了道路,朔方军迅速走出了这道狭窄的山谷,到前方开阔地驻马,江朔又绕道崖上去看,哪里还有人在?他下山来对郭子仪道:“我还道李楷洛是单枪匹马,没想到竟有这么多帮手伏在此处。” 郭子仪摇摇头道:“未必,我听说太行各陉都有这样的‘落石谷’,滚木礌石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以绳索系之,只等敌军落入陷阱,斩断绳索就能落实杀敌,其实只需要几个士兵就能操作,这李楷洛如果身上还带些功夫,一人也可以操作,用以防东胡小队骑兵袭扰的,我原道只是传闻,不想却是真的。” 江朔这才想起方才在山崖之上见到不少断索,想必就是郭子仪所说的机关了,他点头道:“看来这李楷洛确是心机深重,又狡黠的紧。” 郭子仪道:“溯之,你认得李楷洛么?又怎知他要设计害我们?” 江朔道:“郭军使,你道这李楷洛是谁,他就是李怀秀那日说诓了他来刺杀你的胡剌,李楷洛是他的汉名。” 郭子仪捻须沉吟道:“是了,现在想来李楷洛只怕也是个化名……” 江朔奇道:“郭军使怎知他用的是化名?”  第139章,卢氏兄弟 郭子仪对江朔道:“我这样说,是因为李楷洛确有其人,我还认得他的儿子……” 见江朔疑惑,郭子仪解释道:“我认识的李楷洛也是个契丹人,不过他曾是契丹酋长,则天女皇朝中率部内附大唐,此人能征惯战,累迁至左羽林大将军,封蓟国公,现为朔方节度副使,其子李光弼为朔方都虞候,与子仪同僚。” 独孤湘道:“我听说胡人不知避讳,父子同名也是常有的事情,恐怕这胡剌也是仰慕李国公的威名,所以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李楷洛。” 郭子仪道:“也有可能,反正蓟国公李楷洛本是赐姓,亦非其本名。” 江朔道:“是了,李怀秀、孙孝哲都叫他契丹名字胡剌。” 郭子仪道:“这胡剌带我们出关,自称认得路途在前带路,跑入狭谷前却突然不见了,想来他是偷偷下马让空马跑过谷去,自己却上了山崖,利用事先布置好的落石陷阱进行伏击,不过此人先助我而后害我,委实令人费解。” 江朔道:“郭军使有所不知,这李楷洛和孙孝哲同谋,本拟将朔方军诱至小金城关下和安庆绪斗个两败俱伤,不想被我搅局,安庆绪率军退出小金城,你们才得以安然穿过小金城。”于是备述前情,郭子仪才知他们到来以前,小金城中发生了这么许多变故。 郭子仪郑重向江朔叉手一拜道:“溯之,几日之内你可已救了我三次了。” 独孤湘问道:“怎么是三次?” 郭子仪道:“李怀秀劫营,小金城设伏,狭谷落石,可不是三次么。” 江朔忙道:“全是机缘巧合,郭军使无需多礼,若非军使在笼火城下相救,也没有溯之后两次替军使解围了。” 郭子仪笑道:“不错!景尊云世人当相爱,爱人需如爱己,助人既是自助,今日实知此真言非虚也,赞美景尊!” 江朔这才想起郭子仪是景徒,三夷教中江朔从未见过祆教徒,摩尼教人称魔教,尽是凶恶之徒,他自然没有好感,唯有这景教,无论普罗法王、伊斯大德,还是郭子仪都是立身中正,既友善又有侠义心肠,他委实敬佩,心中不免对景徒生出亲近之心。 这时落在后面的龙马和漕帮三人也赶到了,三人只听到落石的轰鸣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苦于山路窄小,无法越过骑兵大队,只能随着队伍缓慢通过峡谷,到了开阔地才得以和郭子仪、江朔相会。 听江朔将李楷洛布落石陷阱之事说了,众人都一齐大骂这燕军细作狠毒,卢玉铉道:“少主,郭军使,此番虽然脱险,但此处仍不宜久留,还是快些走的好,进入河东的防区才能安心。” 郭子仪道:“卢郎莫急,我命在大军此稍停,一是进行军了这么久也该稍作停留修整一番,二是那胡剌将我们引到此处,须得先确认这条路到底是不是通往河东的道路,再做分辨。先前我已向前后两路派出斥候去探路了。” 卢玉铉叉手道:“郭军使思虑甚详,原是卢某唐突了。” 江朔亦心道,郭军使果然是有大将之才,遇变不乱,不动声色之际已将军务都料理停当了。又见独孤问坐在那里闭目运功,知他方才接巨石时受了内伤,忙过去帮他推拿后背,以内力输入老爷子体内助他疗伤,独孤问只觉背心一暖,一股温煦的内力缓缓注入,知是江朔助他,当下也不说话潜心运起功来,只片刻功夫,他双眼一睁,重又精神焕发地道:“朔儿,收功吧,我已大安了。” 此时江朔的内力早已收发自如,全不凭经脉运行,寻常人以内力助人疗伤,事成之后需得缓缓收回,再在自己体内运炁行得几个周天才能将内力收回气海丹田,而江朔听独孤问说收即收,根本无需还纳真炁。独孤问惊道:“朔儿,我今日始知你内功修为之深,已不在贞隐先生李含光之下,只怕与当年白云子司马承祯的修为也已相去不远了。” 江朔口道:“爷爷谬赞。”心中却想:自己此刻修为比尹子奇还尚有不如,比空空儿可就差的远了,他们的师傅北溟子到底有多高的修为,实是难以想象了,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练功这事真是既有趣,又叫人心焦。 江朔见卢玉铉在侧,突然想起来,问他道:“卢大哥,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卢磐桓?” 卢玉铉奇道:“在下确实有个胞弟叫卢磐桓,少主见过?” 江朔将卢府内卢磐桓与静乐公主私通之事与卢玉铉说了。卢玉铉听了摇头道:“我二人确是范阳卢家之后,只是并非嫡出,范阳卢氏分为三房,每代都有不少英雄豪杰,但如说指掌卢氏家族,则只能是长房嫡子,目下范阳嫡出长子便是在朝为官的户部员外郎卢元裕,卢元裕之父卢履冰不过七品的右补阙,庶出的卢藏用虽然官至正四品上的吏部侍郎,但范阳卢氏族人仍以卢履冰为族长。因此未来的范阳卢氏族长也定是卢元裕之子卢翰,和我们弟兄可是没什么关系。” 独孤湘问道:“咦……卢藏用是不是就是那位‘终南捷径’的卢先生?” 卢玉铉笑道:“正是,看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乃祖的大名连不喜读书的湘儿姑娘都知道了。” 江朔道:“卢藏用是你爷爷?” 卢玉铉道:“不是亲爷爷,可也不远,卢藏用是我族爷,藏用无子,我的阿爷是他胞弟卢若虚之子,名卢知易,家父不喜仕途,醉心数术,精研易彖,倒是颇合“知易”之名。生我时乃父卜得鼎卦,动爻在上九,这一爻的爻辞是‘鼎玉铉,大吉,无不利’,因此给我取名卢鼎,字玉铉,我以字行于世,便称卢玉铉了。而胞弟出生时,乃父又卜一卦,得屯卦,动爻在初九,爻辞曰‘磐桓,利居贞,利建侯’,因此胞弟便叫卢屯,字磐桓。” 江朔道:“卢大哥你兄弟二人这卦相也真巧。” 独孤湘瞪大了眼睛道:“巧什么?是爻辞都很吉利么?” 江朔遥遥头,折了一支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鼎卦,长横为阳,断线为阴,六爻分别为“长、断、长、断、断、断、长”,对应阴阳就是“阳、阴、阳、阳、阳、阴”;又画了个屯卦,六爻分别为“阴、阳、阴、阴、阴、阳”。独孤湘道:“朔哥,看不出来你还会这鬼画符啊。” 江朔随赵蕤学过《易经》,虽然所学不深,但他长于记忆,有过目不忘之能,因此清楚记得二卦的六爻,道:“鼎卦和屯卦这是两卦的卦象,六爻的阴阳正好全然相反,《易传》称之为互为‘错卦’。” 独孤湘仔细一看道:“还真是!” 卢玉铉道:“是了,都说阿爷这两卦一语成谶,我和胞弟自幼就全然相反,我习武他修文,我心系江湖他却独钟庙堂。只是不想他还存了此非分之想,竟想夺卢家嫡子的族长之位。” 独孤问闻言也摇头道:“不说五姓七族,就是普通的名门望族、地方大姓,长幼尊卑之序也是深入骨髓,别说得一个安禄山相助,就是当今圣上出面也万难更改,卢磐桓可是有点贪心过甚了。” 卢玉铉叹了口气道:“我自投身江湖以来,多年未回卢家了,此番少主穿破了磐桓的诡计,撮合了静乐公主与崇顺王的合婚,但愿他能就此迷途知返吧。” 独孤湘噘嘴道:“狗改不了吃屎,我看这人要改性子也难得很。”独孤湘在卢府中见过卢磐桓和静乐调情,她虽年幼还不十分明白,但也知不是好事,甚是厌恶卢磐桓此人。 江朔想卢磐桓毕竟是玉铉胞弟,湘儿这样说可是有些太过分了,忙打断她的话头,对卢玉铉道:“卢大哥,尊弟能否洗心革面尚未可知,你下次遇到他可要千万小心,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卢玉铉点头道:“少主说的是,看来安贼已经盯上我们范阳卢家了,我稍后也会设法知会族兄卢翰多加防备。”说道此处,卢玉铉忽然想起一事,对江朔道:“少主,漕帮内四大帮会其实门徒众多,耳目遍布各地,单在雒阳、范阳城中就有不少好手,只怪这一路上奇事叠出,状况不断,不得其便将帮中召集帮众之法告知少主,否则帮主如能号令两地群豪,也不至于每次都只身犯险。” 江朔心道两次涉险都是形势危急已极,就算能调动帮众,只怕自己也不会召他们来帮忙,白白折损了人命反令自己于心不安,倒还不如独来独往的好。口中却道:“帮里的切口,征召之法,等卢大哥得便时告诉我即可。” 卢玉铉道:“还等什么呀,现在我就说与你……” 正在此时,前面路上一骑飞驰而来,在郭子仪面前勒马,却是被派往前方去探路的斥候,那骑士在马上叉手,对郭子仪道:“郭军使,前方五十里确是飞狐口关隘,守城军士道是田仁琬的部曲。”王忠嗣权知河东节度使,但河东名义上的节度使仍是田仁琬,因此河东军自称田仁琬部曲,外人却不知晓,看来前方关隘确是河东军把守。 后方又来一骑,向郭子仪叉手道:“安庆绪所率渔阳铁骑距此已不足二十里了,只是他们压住阵脚,来的极慢。” 江朔对郭子仪道:“安庆绪说他追击只是做个样子,应该不会死命追赶。” 郭子仪一拍大腿,起身道:“好!下令全军开拔,向飞狐口进发!”  第140章,白驼老者 朔方军到了飞狐口关隘,郭子仪和守关将领勘合了鱼符,顺利出关进入飞狐陉,众人这才安心,斥候回报安庆绪早已引兵退回去了,燕军再怎么放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攻击河东节度使节制的关隘,不然可就真成反叛了。 通过隘口后,走飞狐陉入河东蔚州,这飞狐陉甚奇,说是贯通东西,其实却是南北走向,骑军顺着飞狐陉进入河东,几乎直直地向北方的蔚州走去。 江朔骑在马上,但见两崖峭立,中间一线微通,直比百里峡还要凶险万分,但此时脱离了范阳的势力范围,众人均感轻松,反倒有闲情逸致指点各处奇石怪峰,江朔道:“常听人说太行奇险,今日始知不虚。” 独孤问道:“这飞狐陉又称飞狐峪,蜿蜒百余里,尽是险绝之处,古人云:踞飞狐,扼吭拊背,进逼幽燕,最胜之地也。” 飞狐陉险绝陡峭,这一日行了七十里路,已是人困马乏,且日已向晚,山中日暮的早,一片漆黑行路更难,山路既险,又无追兵之患,郭子仪便令大军缓行,到了一处稍微开阔些的山中谷地,便令歇马,全军在山中过夜,明日再行。 朔方军士早已习惯了这种行军苦旅,野外露宿更是家常便饭,也不觉其苦,漕帮众人和独孤问具都是往来江湖的豪侠,自也无碍,江朔和独孤湘则是充满了兴奋之情,是夜漕帮三位把头找一处背风处生了火,众人围着篝火,与江朔详述漕帮内的各路切口,各地漕帮的舵口所在,征召帮众之法等等,独孤问知事设漕帮隐秘,他乃一代宗师不屑与闻别派机密,便远远地走开了。 独孤湘却不知趋避,和江朔坐在一起,听三人言语,三人既说帮内行事之法,又说了很多武林秘辛,江湖掌故,直听得二小瞪大了眼睛,惊呼连连,全当故事在听,不住口地催促三人多说些奇闻异事,三人也是越说越兴奋,初时说的还都真有其事,渐渐地连什么民间传奇、神仙鬼怪之事都拿出来讲了,二小听的更是着迷,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 萧大有不断添柴,篝火仍烧的极旺,朔方军都识趣地都离他们很远,江朔放眼望去军人们互相靠在一起多已沉沉睡去了。就在此时忽听远处一阵喧哗,众人起身向前望去,只见来了一老二少,三个衣着古怪的胡人。 飞狐陉是漠北通往中原的重要孔道,并非行军专用的道路,有外域商旅通行也不奇怪,只不过此刻夏初,并非互市繁忙的季节,因此此前还未遇见一队商旅,眼下三人是这一路上遇到的头一队商旅,这三个胡人自北而南穿越飞狐陉却遇到了朔方军塞道,虽然朔方军驻扎之处是飞狐陉最宽阔的地方,但仍然十分狭窄,三胡商都身着青衣,宽袍大袖,倒似道士的装束,只是头上戴着毡帽,与中原服色不同。他们各骑一峰白驼,白驼体型巨大,从朔方军中穿越颇为艰难。 朔方军军纪严明,不敢欺压胡商,纷纷起身让道,因此一时人喊马嘶,静夜之中显得十分喧闹,三胡商所骑白驼却不为所扰,继续迈着稳健的步子缓缓穿行,驼铃悠扬,在一片喧嚣声中仍按固定节奏悠悠传来。 忽然一匹青色身上布满灰色麻点的战马不知怎么受了惊,骑士把控不住,竟然向三峰白驼冲去,骆驼性子温顺,这匹青色麻点马却是一未骟的小公马,性子最是暴烈,朔方军士兵见状都惊呼着抢上去要拉住青马的辔头,然而那青马却愈发地癫狂,撞开众人直冲到当先一匹白驼面前,张口就咬,原来他去岁在朔方吃过骆驼的亏,见了骆驼就乱跳乱咬。 别看马是吃草的,不似虎豹一般长着尖牙利齿,但马齿巨大,晃着一口大白牙向那白驼颈部咬去,却也惹得众人一声惊呼,白驼却毫不惊慌,长脖子往边上一带,避开了青马的噬咬,一驼一马交颈之际,青马转头还要再咬,白驼却突然向前一挺身,正撞在青马的肩颈之处,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白驼高大健硕直比普通骆驼还要大上许多,一撞之下青马登时站立不住,向侧摔倒,但战马都经过训练,青马一摔之下立刻一翻身,前腿跪地地想要重新起身,白驼却不待它起身,伸长了脖子压在青马的胸肋之上。 白驼身大力不亏,压得青马生疼,唏律律暴叫想要挣扎着起身,白驼却就势跪倒,牢牢压住了青马,二者体型相差太大,青马被压得动弹不得却仍不消停,不断扭动脖项,想回头去咬白驼,但白驼压的位置极其巧妙,正压在它胸腹之间,青马无论如何扭动脖子,就是咬不到白驼的身子,想要起身又被白驼体重压住,挣脱不得。 江朔对独孤湘道:“湘儿你看,这白驼和青马可不像高手过招一般?别看青马来势猛烈,这白驼却一下就制服了青马,实是以静制动,以快打慢的典范。” 独孤湘噗嗤乐道:“你呀,真是个武痴,见什么都像武功,以后见到猫儿狗儿打架只怕也要说成是轻灵对刚猛,飞爪门对上了铁齿功。” 两人正说笑间,那骑在白驼上的年老的胡商却高声骂了一声,他说的是胡语,叽里咕噜不知说得什么,谢延昌是关中人,长安胡商众多,他也学过几句胡语,悄声道:“此些人是回纥人,这老者方才以回纥语骂那白驼‘畜生又来持强凌弱,压坏了军爷的马还不是要我来赔’。” 独孤湘道:“看来这白驼还真是此中高手,以此法已斗败了不少马儿了。” 众人都心中均感惊异,江朔道:“难怪白驼出招既准且狠,原来是使了多次,早已练熟了的手段了。” 独孤湘笑道:“出招都出来了,莫不是这白驼还练了什么‘破马十八式’啊?” 却见那年老的胡人跳下驼背,身手颇为矫捷,只见他伸右手一托,将那白驼举起,同时左手一扫,将青马生生向外推出了七八尺远,那青马吃了亏怎肯善罢甘休?一骨碌身子又复想要冲过来咬,老者正夹在驼、马之间,他喝骂一句,右手仍托着白驼,左手一探抓住了青马的笼头,那马来势立停,如被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登时安静了下来,老者这才满意地笑了,轻轻放下了白驼。 这一托,一推,一勒,一放,可是技惊四座,整个山谷为之一静,白驼看起来重不下千斤,老者竟然轻轻松松将其托起,那白驼压住青马时是跪在地上,老者将其托起时白驼四足仍蜷曲着没有落地,也就是说老者全无借力竟然轻松举起千斤的分量。而那青马怕也有六七百斤,却先是被老者轻松推出七八尺,又被他一把拉住。这老者体型干瘦,看样貌就是一个普通的漠北胡商,竟然有此伟力,且他举重若轻,看起来全不费力,观者不禁心生疑惑,怀疑自己看错了。 独孤湘瞪大了眼睛道:“这白驼难道是纸扎的,这老翁托举起来忒也得轻松了吧?莫不是使了什么障眼法?” 卢玉铉道:“白驼此前压住青马,这分量可是实打实的,绝非什么障眼法。” 江朔亦道:“就算白驼可以使障眼法,青马可是朔方军的军马,老先生一握之下止住烈马,可是真功夫!此人的功夫怕还在尹子奇之上。”他最爱英雄,忙叉手道:“老先生神乎其技,如不急着赶路,请到这里来坐下一叙。” 此刻两人还相距百步开外,但江朔说话之时暗运了玉诀神功,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老者耳中,那老者看了他一眼,笑道:“小郎君唤我等一叙,却有无酒肉款待啊?” 江朔闻言尴尬地涨红了脸道:“我等行的匆忙,无有酒肉,只有行军的干粮。” 老者牵着白驼向江朔走来,后面两个年轻胡人也跳下白驼,跟随在后,朔方军为他方才显露的神功所摄,纷纷让路,老者到了江朔面前指着地上几张充作干粮的面饼道:“回纥肉多面少,以面饼待客倒也不算寒酸,只是无酒么……” 江朔左右看了看众人,众皆摇头,他只得向老者叉手道:“实在抱歉,我们确实无酒。” 老者一拍大腿道:“无酒我可以卖给你啊!”随即一扬手,身后的年轻胡人从他的白驼身上货囊中取出一个鹿皮袋,交给老者,老者对江朔道:“上好的乳酒,十贯。” 一贯一千文,十贯就是万钱,乳酒乃漠北马奶所酿,并非名酿,卖万钱可是太贵了,江朔却不懂物价,转头问卢玉铉:“卢大哥,我们有十贯么?” 卢玉铉道:“十贯合绢五十匹,身上可带不了这么多。” 独孤湘却掏出一个布包,展开来看却是四五枚北珠,原来是上次狄侃在茅山紫阳别院从王二、刘五身上掏出来的,他握在手中的尽皆碾碎了,在地上却还散落了几颗,独孤湘看着好玩就捡了回来,此刻拿出来交给江朔道:“浑惟明说着些珠子很值钱,不知道够不够十贯。” 江朔也不晓得行情,拿了交给回纥老者道:“老先生你看够么?” 老者上下打量了打量江朔,奇道:“你怎么不还价?” 江朔道:“我看老先生不是俗人,怎能为一俗物讨价还价?你既说是十贯,那便是十贯。” 老者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好,便是十贯。”他从江朔手中布包里随手取了两枚北珠,道:“这两枚就够十贯了,多了不取,你收起来吧。” 第141章,回纥乳酒 方才取乳酒的那个年轻人从白驼身上取下一张毡毯铺在地上,老者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居中一坐,另一年轻人则取出另一张毯子铺在老者对面,请江朔、独孤湘和漕帮三人坐了,待众人坐定,两个年轻人又取了两张银盘,一把银壶和八只银杯,几件银器不大但都制作精美,他们先将那几张饼放在一个银盘之中,另一个盘内却放了些干肉果脯,又将八个银杯分作两份,三个杯子放在老者这边,五个杯子放在江朔这边,铺排完毕,二人才在老者身边坐了。 这两张毡毯甚大,老者这边三人坐着颇为宽敞,江朔这边五人坐了也毫不拥挤,独孤湘道:“还是回纥人讲究哎……出门还带着毡毯,这毡毯宣软,可比咱席地而坐舒服多了。” 萧大有语带戏谑道;“是啊,花了十贯,可不得铺排一番么?”他见湘儿有伸手去抓银盘中分干果,忙道:“湘儿妹子谨慎了,不晓得这些个果子卖多少钱,也不知咱吃不吃得起。” 三个回纥人却不理萧大有冷嘲热讽,老者左手边的青年人叉手道:“我三人乃回纥商人,我名顿莫贺。”又一指右侧年轻人道:“这是从弟移地健。”最后往中一比道:“这位是我等的师父萨合蛮,人称白驼先生。” 江朔在篝火下看这三人,都是鹰鼻深目、鬈发而多髯,足蹬皮靴、身着青衣、头戴毡帽,确实都是回纥人样貌打扮。白驼先生萨合蛮须发皆白看来应该是上了岁数的,但面上却光洁红润没有一丝皱纹,他虽是漠北人的长相,但面目慈祥,倒似洛阳寺庙壁画里的神仙。而两名年轻人则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正当其年,均生的英武挺拔,容光焕发。顿莫贺年长,目光深邃,显得颇有城府;移地健年幼,双目迥然,只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他腰间缠着的宝带颇为华丽,其上挂着一把金鞘匕首,显非俗物,地位只怕比之年长的顿莫贺为尊。 萧大有道:“这做生意还要拜师父啊?” 顿莫贺道:“这位大哥说笑了,各行各业都有师父,诸位军爷练习武艺有师父,我等行商自然也有师父。” 江朔叉手道:“我等并非军户,只是恰与朔方军同路结伴而行。” 顿莫贺道:“原来如此,不知道几位如何称呼,做什么营生?” 这边由卢玉铉一一介绍了众人,顿莫贺道:“原来是中原武林的众位英雄,幸会,幸会。” 卢玉铉却已知这三人绝非回纥商人,回纥人擅长做买卖,中原多有回纥商人,采买大唐所产丝绸、布匹、茶叶等物运往西域,又从西域贩卖马匹、皮货、珠宝到中土,两头牟利。回纥商人在中原货物输送也免不了与漕帮打交道,断不会不知漕帮几位把头的名号。此人听他报了名号,却只当他们是寻常江湖人士,一句幸会颇显敷衍,可见并非商道中人。 卢玉铉却不点破,只对江朔耳语说了,轻声道:“咱们静观其变,且看他们怎么说。” 江朔点点头,独孤湘却指着银盘问顿莫贺道:“这位顿郎,这果子作价几何,到底能不能吃呀?” 顿莫贺笑道:“我名‘顿莫贺’,并非姓顿,我兄弟二人都姓药罗葛。” 独孤湘吐吐舌头道:“姓‘药’可是更奇怪了,我看还不如姓‘顿’。” 其实二人姓“药罗葛”,却并非姓“药”,顿莫贺也懒得对她解释,只继续说道:“这些个干肉、果子是你们请我等喝酒的回礼,不要钱,小娘子请便。” 独孤湘笑道:“是了,我们买了你们的卖的酒请你们喝,你们也合当送些吃食,否则可就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啦。” 说着伸手就去抓盘里的干果,经过摩尼教和李珠儿之事,漕帮三人都变得更为谨慎,对面这三个回纥商人不知是敌是友,尤其这老者武功既高,二青年看样子也绝非俗手,怎敢随便吃他们提供的吃食?卢玉铉见湘儿伸手,忙伸手一扯她袖子,拿眼神示意她不要吃。 另一青年移地健见状怒道:“你当我们回纥人会下毒害人么?”说着抓了一把干果塞在嘴里大嚼起来,又拿起一块肉感撕下一条塞在嘴里大嚼特嚼,故意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却将另一半递给江朔。 江朔忙双手接过那条干肉,道:“多谢。”也学着移地健的样子放在口中大嚼起来,又从盘子里捡拾了一枚果子吃了,独孤湘见卢玉铉不再阻拦,也拿了几枚干果吃起来,喜道:“这些个果子极干极甜,与中原所产大不相同,我爱吃。” 老者萨合蛮笑道:“小女子既然还吃,顿莫贺你就再送她些,免得中原人以为我们回纥人小器。” 顿莫贺口中称“是”,这时他已将方才作价十贯卖给江朔的那一囊乳酒启封,先倒入敞口银壶之中,顿时一阵乳香扑鼻而来,独孤湘赞道:“好香啊,这是奶还是酒啊?” 顿莫贺笑道:“小娘子一尝便知。” 说着在八个杯中斟满了乳酒,道:“诸位请饮美酒。” 卢玉铉在范阳时曾饮过乳酒,乳酒酿制非常简单,早在先秦时就有塞外牧民酿造乳酒的记载,乳酒之乳并非牛乳而是马乳,牧民将马乳装入马皮所制革囊之中七八日,期间以木棍反复搅打助其乳液分离发酵,待马乳变酸就成了乳酒,其色浊白,其味酸辣,实在算不得什么美酒,但卢玉铉往杯中一看,顿莫贺所斟之酒却是色玉水清,毫无浑浊之相,不由得又心生疑虑。 顿莫贺先端起一杯来饮了一个满杯,眼睛却看着卢玉铉,显是对方才卢玉铉疑虑的回应,卢玉铉被他这一看颇觉尴尬,佯作未见,转过头去。由此也可看出顿莫贺与移地健二人性格不同,移地健心直口快,性子急躁,顿莫贺却少年老成,性格更为持重。 江朔却不以为意,举杯到唇边,先觉一股奶香味扑鼻而来,其余却无异状,他一仰脖也饮了个满杯,但觉这乳酒不甚烈,入口酸甜,微有辣味,甚觉可口,夜半三更本有些困顿,这乳酒入腹却令人精神立时为之一振。 萨合蛮捻须道:“江小友,这乳酒味道如何呀?” 江朔赞道:“确是好酒,诸位大哥也请饮一杯。” 众人见江朔这样说,心里都道此地有两千朔方军在侧,料这三个回纥人也不敢造次,也都举杯饮了。萧大有咂摸咂摸嘴道:“少主,你别说,这酒的味道还真不错。” 谢延昌道:“这酒确实有乳香,但怎是清酒,我见过回纥人贩卖的乳酒都是浊酒。” 萨合蛮不答,却捻须大笑颇为得意,顿莫贺道:“谢老有所不知,这乳酒有个名儿叫“玉清酪”,乃是我师父独门秘法所酿,寻常乳酒只是搅打马乳而成酪,再搅打酸酪而成酒,汉称我漠北祖先‘马逐水草,人仰潼酪’,这‘潼酪’说的就是乳酒,既然称‘酪’自然是就是乳白色的浊酒,不过我师父却是以西域制蒲桃酒之法酿的乳酒。” 谢延昌道:“哦,原来是以蒸酿之法所制,难怪色清。” 顿莫贺笑道:“老先生见识广博,确是蒸酿之法,不过蒲桃酒只三蒸三酿,我师父这‘玉清酪’却是六蒸六酿,每次蒸酿之间更以传统之法搅打一番,因此滤得美酒色清而又不失乳香,饮之味甘却又不失酒之醇冽。” 顿莫贺见江朔年纪轻轻,别人有都称他为少主,只道是少年公子仗着家中势力外出遨游,真正的高手是身后这三位把头,他见谢延昌岁数最大,便以为他才是众人之首,因此对谢老十分客气。 江朔听了赞道:“原来如此,难怪要卖十贯。” 其实这乳酒莫说六蒸六酿,就是九蒸九酿,十二蒸十二酿也卖不上十贯的价钱,只是萨合蛮一行是假扮商人,并不知这酒该卖多少钱,萨合蛮随口说了个价,只道对方自会还价,岂料对面这位江少主也从没做过买卖,在南陵生活时,是当家主妇刘娘子负责采买,他替李白沽酒却从未花过钱,只道对方开多少价就得付多少钱。因此两个不会做买卖的人才一个出价离谱,一个付钱豪爽,做成了这桩十贯一囊酒的买卖,幸好今日漕帮四大把头三缺其一,若是叫浑惟明见了可不得大呼做了亏本买卖。 白驼先生萨合蛮早已看出江朔的功夫实是远高于其余众人,对于一众江湖豪客奉他为尊丝毫不以为怪,对江朔道:“江少主留我们在此歇脚,可不单为了买酒吧?” 独孤湘心道:“这酒明明是你这白胡子老头强卖给我们的,却说是朔哥找你买酒,羞也不羞。”她嘴里含着一口乳酒差点喷了出来,忙用手捂住嘴,啃哧吭哧不敢乐出声,一口气险些倒不上来。 江朔叉手道:“只因见老先生单手拖白驼,身手不凡,心中仰慕,才请共坐一叙。” 萨合蛮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老朽久未入中原,也正想领略一下汉人后起之秀的风采。” 江朔仍甚谦恭,道:“不敢请教老先生从哪里来?” 萨合蛮道:“老朽久居极北烛龙州,此次却是和我这两个徒儿自瀚海城而来。” 江朔听他说“烛龙州”,不禁心念一动,北溟子早年所创神功名为“烛龙功”,这老人的功夫又较尹子奇为高,难道他就是北溟子?又想到湘儿爷爷独孤问三十年前曾与北溟子交过手,他一看便知此人是不是北溟子,只是江朔四下望去,却不见独孤问的踪迹,不知躲去了哪里。 移地健见状又生忿怒,喝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我师父与你讲话,你东张西望个甚?”  第142章指上乾坤 江朔刚想解释,不料移地健竟不容他解释,跃起来挥拳便打。众人都没想到他脾气如此暴烈,会突然动手,独孤湘更是不禁“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移地健生的人高马大,江朔又坐在地上,两相比较,比移地健矮了一大截,此刻移地健以上击下,来应该用脚踢击才合理,但回纥武士都是马上的好汉,不善腿脚功夫,因此移地健虽高出许多,却仍下腰挥拳直扫江朔面门。 这回纥武术与中原功夫大相径庭,江朔一见之下便打消了萨合蛮就是北溟子的念头,因北溟子的传人无论尹子奇还是李珠儿,身手都与中原武术一脉颇为类似,就是那空空儿,虽然功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也还能以中原武术之理度之,李珠儿说这是因为北溟子自从自悟武功之后,先是在中原挑战各大门派,后得慧能大师点悟后,又潜心精研中原儒释道诸家经典,因此他前后创制的武功都和中原武学脉络相通。 而这回纥武术却与中原拳理全不相通,中原武学无论什么门派,都强调“力从地起”,无论重灵巧的轻功也好、重凝稳的内家拳也罢,都要先练腿脚功夫,而回纥武术却是“力从马起”,战阵之上身体的移动全靠马匹,腿脚全无用处,因此回纥功夫都是从腰部开始往上练的,取胜却全凭双臂了。 移地健下腰倒是又快又低,他虽生的高大,右手一拳挥来竟是从江朔颌下打来,江朔赞一声“好腰力”,双脚盘坐不动,上身却向后半仰,间不容发之际让过移地健这一拳,待他挥拳过去,却又迅速拧腰起身,伸手一推移地健的肘关节。 那移地健挥拳何其猛烈,一拳打空收势不住抡了个半圆,正要回身再打,却忽然发现江朔的手掌搭在他肘部,非但回身不得,被江朔一推一送,反而脚下踉跄,顺着出拳方向抢出一步,拳锋竟向着坐在萨合蛮师父另一侧的叶护当面打去。移地健吃惊不小,再想收势已是不及,百忙中右手旋回抱住左肩,凌空打了个旋,避开叶护,却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叶护身侧的毯子上,左手竟自然而然地抱住了右肩。 江朔这一推一送的功夫得自赵蕤的袖里乾坤的短打功夫,再配上收放自如的玉诀心法,出招细微精妙,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见移地健暴喝起身,挥拳猛击,一拳打空,旋身坐回,双手抱肩——简单来说就是起身画了圆弧又换了一面坐下了。 独孤湘问萧大有:“萧大哥,这回纥人是在干什么?他双手抱肩是在行礼么?我记得哪里的番邦好像就是这么行礼的。” 萧大有道:“不知道啊,经湘儿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个礼节,不过我看这蛮子方才起身是要打少主啊,怎又忽然这么客气起来了?” 漕帮几位把头之中,独孤湘和萧大有最好,盖因萧大有功夫虽然排名最末,但他为人直爽,心直口快,与独孤湘的性格颇合,只是二人此番对话,萧大有是真没看明白,独孤湘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拿话揶揄移地健。 移地健涨红了脸,想要起身再战,叶护却早已看出他绝非江朔对手,拿手轻轻一徕移地健衣袖,示意他不可再战。 白驼先生萨合蛮哈哈大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江少主这一手袖里乾坤的功夫可是挺俊啊。” 江朔一愣,心道自从天台山玉霄峰与北溟子一战之后,赵蕤久不在江湖行走,这老人居然认得他的独门功夫?又一想,是了,老人说自己久未入中原,难道也是三十年前认得赵蕤的?他虽不是北溟子,但与北溟子及中原三子之间怕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萨合蛮大喇喇地道:“小子让老夫秤量秤量你的功夫。”说着伸手来抓江朔的腕子,两人分坐在两张毡毯上,按说老人虽然长得高大魁梧,却也难以抓住江朔的腕子,然而老者手臂骨、腕骨、指骨上忽然发出一阵暴响,生生伸长一寸,搭上了江朔的腕子。 江朔大惊之下竟然忘了闪避,直到被搭上了,才想起要甩脱,他手腕一振内力自生,将萨合蛮的手指弹开。萨合蛮满以为这一下必能捉住江朔腕子,却不料他内力如此了得,竟能将他的手指弹开。他心里吃惊变招却快,手腕一翻,五指如钩,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又搭上了江朔的腕子。 这次江朔吃惊更胜第一次,如果说第一次是萨合蛮突然出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第二次他已有了准备,却仍然被抓住了腕子,这萨合蛮手法之诡异,角度之刁钻,出手只迅捷,实是前所未见。他再催动内力想如法炮制将老人的手指弹开,却发现无处着力。 江朔此前与尹子奇比拼内力,虽不能胜出,但两人内力相抵,总是打的有来有往,往往还自觉差之毫厘之间,而与这萨合蛮交手,江朔内力一吐,他就内力疾缩,江朔内力一退,萨合蛮的劲力立时重至,只是将他的腕子牢牢握住。江朔着急起来,挥动手臂想要吧萨合蛮的手甩开,然而萨合蛮的手指却如跗骨之蛆般牢牢粘在了他的腕上,江朔连甩几次亦无法挣脱。 更奇特的是就算江朔手腕往回撤,萨合蛮的手也跟着向前,仿佛他的手臂能无限拉长一般,江朔也知老者是人非鬼,手臂不可能无限拉长,萨合蛮内力再强也不过能把手臂拉长一寸而已,剩下的全凭指、腕、肘、肩乃至全身的关节随着江朔的动作旋转,才能始终粘在他手上。江朔虽知其理,却仍无法甩脱,又不好伸出另一只手帮忙,老人既然说秤量,他用双手解围那便是输了。 试了几下挣脱不掉,江朔索性不再挣扎,眼观鼻鼻观心,静心运功思忖应对之法。萨合蛮见他不再挣扎,而是凝神思索,不禁赞赏道:“小子不错,沉得住气!”转头对叶护和移地健二弟子道:“单凭这一点就比你二人强。” 江朔所习玉诀神功载于道家上清派总枢《大洞真经》之上,本就是道士修身养炁之道,江朔虽未学过道藏,但默运神功之际也觉神清气朗,心智渐开。立时想明白了萨合蛮的手法乃不抓而抓,纵而不纵——江朔一挣,他便放松,江朔一松,他又复抓紧。如能吸住他指上的劲力,将劲运到实处,就算他内力高出江朔许多,仅凭五指之力也难以抓住江朔。 想到此处,江朔按当日与尹子奇交手之法,内力改出为入,去吸萨合蛮的内力。萨合蛮一手支颐,一手搭着江朔的腕子,甚是闲适,忽然察觉到了江朔内力的变化,道:“有趣,有趣……” 他自然知道不能被江朔吸住内力,当下凝力于指尖,并不向前,江朔粘连不住他的内力,自然也仍是无法挣脱。江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既然萨合蛮不肯进,那江朔就自己进,他催动内力冲入萨合蛮指尖,萨合蛮不以为意,仍是彼进我退之法,任由江朔内力入体,江朔内力兵分两路,一路入其小指内侧少冲穴,走手少阴心经,上冲至少府、神门穴之间;一路走无小指外侧少泽穴,走手太阳小肠经,上冲至腕骨、阳谷穴之间。 萨合蛮自然不会放江朔的内炁侵入太多,守住寸关,仍是不令江朔的手脱出为要。江朔却并非是要和他比拼内力,他在萨合蛮体内玩起了跨脉跳穴的勾当,手少阴与手太阳互同起于小指,只是少冲穴在靠近无名指的内侧,而少泽在外侧,江朔以玉诀神将内力注入萨合蛮小指内,忽然运炁从少冲跳至少泽。 萨合蛮内力虽高,炁却仍要循着经脉行走,阴阳二脉各有其途,错乱不得,江朔这一下跳穴搭连了阴阳二脉,萨合蛮立刻觉得小指内外如同时被针扎了一般,小指本就是人最难控制的手指,萨合蛮指尖忽然刺痛,不禁松开了一些。 江朔见机立刻向后抽手,萨合蛮也真是了得,仅凭食指、中指、无名指和拇指仍能扣住江朔腕子让他不得脱身。 江朔又将内力从食指手阳明大肠经的末穴商阳穴和中指手阙阴心包经的末穴中冲穴注入,这次却行至虎口合谷和手腕劳宫穴之间,再运炁跳穴,这下深入腠理,内力鼓动之下萨合蛮虎口刺痛,再也抓握不住,松开了手,江朔这才抽出手来,再看他鼻洼鬓角已经挂满了汗珠,直比大战一场还感吃力万分。 萨合蛮甫一松手,刺痛之感立消,他不禁奇怪,举起手来反复观看,他目光如炬,自知江朔绝不可能做出在手中藏针这种勾当而不被自己发现。但他如何运功令自己竟生刺痛之感,实在是无法索解,但他虽然松手,却气不长出,面不变色,比之江朔可是潇洒的多了,显然如果真动起手来,江朔绝非他的对手。 萨合蛮抬手看了半天,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一甩手,掸了掸袍袖,嘿嘿一笑道:“江小友少年英特,比三十年的赵蕤强!” 江朔叉手道:“老先生果然认得家师。” 萨合蛮稍感意外地道:“赵蕤真是你师父?那可真是青出于蓝了,单是这内力修为比之当年的赵蕤可是高明太多了。” 江朔叉手捧心,据实已告道:“东岩子确是我师父,只不过他老人家是对着一本武功秘籍教的我,这秘籍的上的功夫他习之有害无益,因此只教了我,自己却未习练。” 第143章回纥赠宝 萨合蛮捻须大笑道:“教你功夫的人自己却不能练这门功夫,这还真是天下奇闻,当真有趣的很呢。” 移地健道:“师父,你别听他的,哪有师父不会,还能教会徒弟的?这小子存心消遣我们呢。” 萨合蛮转向移地健道:“哎……这可也未必不可能,就拿为师我来说,我未习过中原武功,但我自忖如果拿一本中原武林秘籍给我,也一样教的会你们。此次带你们南下中原,就是为了让尔等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不要总是认为不可能,到了大唐腹地,见了大运河、长安雒阳二京、乃至跨越大河的飞桥、穿行大海的巨舰,才知道山海之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叶护和移地健一齐以右手抚左肩道:“谨遵师父教诲。” 萧大有瞪大了眼睛对独孤湘道:“湘儿你看,还真是这样行礼的……” 江朔道:“原来老先生是带着两位高徒往关内去游历的。” 萨合蛮道:“携徒游历还只是其次,老朽本次时隔三十载再入中原,却是受回纥汗王骨力裴罗所托,另有要务。” 江朔忽然想起李怀秀说过去岁王忠嗣联合回纥、葛逻禄一起攻灭突厥,以致契丹失了靠山,安禄山今年才会出兵攻伐契丹,不禁脱口而出道:“这位回纥汗王便是灭了突厥的那一位么?” 萨合蛮道:“小友见识倒是广博,还知我漠北草原之事,不错,如今统一漠北十一姓的正是这位大唐天可汗亲封的骨咄禄毗伽阙怀仁可汗。回纥汗国初立,怀仁可汗建汗庭于郁督军山南麓,意欲仿大唐制度建造都城。然而漠北荒蛮,此前从无人在漠北建城,所谓瀚海城不过是一片用以搭建帐篷的大营地罢了,因此委派老朽到中原寻找能工巧匠,营造都城。” 江朔道:“原来如此,不过老先生为什么不去陇右、朔方之地寻找匠人,却要舍近求远去河北道呢?” 萨合蛮道:“郁督军山乃燕然山北脉,居瀚海之北,彼地多风沙,土壤皆沙质,无法烧制城砖,只能以石筑城,而中原石匠出三地——陇右沙州,河东绛州和河北定州,而沙州、绛州的石匠都是雕刻石窟造像的艺匠,唯有定州恒阳的石匠才是筑城的高手。” 卢玉铉叉手道:“老先生对中原风物人情如此熟悉,倒叫我这个河北道的本地人汗颜了。”心里却道:这回纥人对中原筑城之术如此津津乐道,恐怕其主之志还不在筑一城而已。 萨合蛮一掸长袖道:“好了,买卖也做了了、酒食也吃了、也歇够了,我等还要趁夜凉赶路,江小友,我们就此别过,山高水远后会有期。”此刻中原已经入夏,漠北回纥人畏暑,因此都喜欢夜间赶路,三个回纥人起身以回纥礼抚肩行礼,江朔等人赶紧起身叉手还礼。 回纥人与江朔等坐而论道之际,三匹白骆驼都跪在地上闭目休息,三人一起身,三匹骆驼也跟着扬起脖子来看着主人,当先拿白驼见萨合蛮走近,颇通人性的低下头来,前腿跪低,让主人骑上背脊,又自起身站直。 独孤湘见了拍手道:“这骆驼真好,可是比马儿会讨人喜欢。” 不远处的老马闻声打了个响鼻,似乎听懂了她这话,鼻孔喷气表达不满。叶护笑道:“我等此行只一人一骑,不能送人,妹子若是将来得闲来漠北一游,我当赠你一匹!”又取下一个皮口袋交给独孤湘道:“妹子你既喜欢我们回纥家的吃食,这包果子便赠予你吧。”独孤湘欢喜地接过来,连声称谢,她只是随口称赞白驼,其实要来何用?只觉还不如这袋好吃的干果来得实惠。 萨合蛮在白驼上道:“既如此,老朽也赠你一样东西吧。” 独孤湘道:“咦,老爷爷你要赠我什么呢?先说好,乳酒、肉干这些我可不要。” 萨合蛮哈哈大笑道:“自然不是吃食,你不是说我们回纥毡毯坐着暄软舒适么?地上的毯子就选一条赠予你了。” 漕帮三位把头听了都是一愣,他们久在运河上,免不了和各路客商打交道,虽然不如浑惟明这样识货,却也知道这毡毯是羊毛织成,价值远超乳酒所卖的十贯,这回纥老人卖酒时漫天要价,此刻送礼却出手如此阔绰,实在令人费解。 独孤湘却撅着嘴道:“我不要,这么大一张毯子,我又没有骆驼,老马可驼不动。” 萨合蛮早看到在一边老马,回纥人善于相马,早已看出这是一匹难得的龙种天马,可惜岁数有些大了,不过毡毯厚重,确实不适合以马来驼负,便笑笑作罢,摆手让移地健将两条毯子收起来,众人见了均心生惋惜之情,想此刻若是浑惟明在侧,非得气得跌脚不可。 独孤湘在移地健收毯子时,却看到他的骆驼之背上还有一条暗紫红色的小毯子,她一指道:“这条小毯子倒是不错,尺寸正合适,白驼爷爷,我也不要你大的,就把这小毯子送给我吧?” 移地健听了一愣,望向师父,萨合蛮却哈哈大笑道:“小女子眼睛贼的很呐……我说怎么价值百金的毯子白送都不要,原来是一早就盯上了我这价值万金的紫绒毯。好吧,我既然已开口许了,移地健你就取下来送与这小女子吧。” 独孤湘道:“啊……这小的反而更贵吗?我可不知道。” 移地健已将那条小毯子取下来铺在地上,众人围上来看,那毯子原来不是染色的,而是天然紫色的细羊毛织成,从边缘来看已经使用很久了,但毛色依然光洁亮丽如新,令人看了竟不忍用脚去踩,湘儿蹲下来以手抚之,但觉这毯子极薄却又柔软无比,触手之处温煦如抚活羊。 叶护道:“这毯子可非比寻常,就是在我瀚海汗庭,也是稀罕之物。燕然山极寒之地有一种山羊,每年冬季会在本身粗毛之下生出一层短绒毛,这层绒毛虽然短小却细密柔软,保温极好,这种山羊即使在大雪漫天之际仍能登山觅食,靠的就是这一层绒毛,到了春天,牧民以细齿铁梳梳之,得其绒,制衣则一件袍子可抵酷寒,制毯则无论寒暑坐卧均暄软舒适。羊绒有灰、白、紫之分,这天然暗紫色的紫绒乃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只生在小公羊的肩窝内,还不是每头公羊都有。方才那块毡毯虽大,却只是寻常羊毛所制,用个百十头羊的毛也就够了,而这条紫绒毯,虽千头山羊也不一定凑得齐。” 独孤湘道:“乖乖,那可真是不得了,可是你们用铁梳子梳下它的绒毛,来年冬天这些山羊岂不是要冻死了?” 叶护笑道:“妹子你可真是心善,不过山羊每年冬季长绒,春季掉绒,就算不去梳它,绒毛也是自己要掉的,否则夏天不就热死啦?因此春季取绒后冬季还会再长出来的,却不用担心。” 独孤湘吐吐舌头道:“哦,哦,那就好。我还怕你们为了取绒要害死这些山羊呢。”其实回纥人视出绒的山羊为至宝,每年放牧、取绒皆有定数,将这些山羊都照顾的极好,只是这些山羊生活在极北高山的悬崖之上,每年为了牧羊、取绒不知冻死、摔死了多少奴隶,回纥人反倒不甚上心,只是此节独孤湘就不知道了。 叶护拾起毯子挈在手上道:“这羊绒极短,因此编出的毯子就极薄,分量轻的很。”众人看去,这紫绒毯确实不似寻常毡毯那样硬绷绷的,垂挂在叶护手中如同布匹般的柔顺,不禁同声叫好。 叶护道:“还有一件好处。”说着一抬脚从篝火中踢出一块燃烧着的木柴,又一扬手将毯子抛出,正盖在柴火之上,众人眼看这名贵的绒毯就要付之一炬,都不禁失声惊呼起来。然而那毯子盖在火上,却未被烧穿,叶护重新捡起紫绒毯,只见柴火已熄灭,他掸了掸毯子上的黑灰,凑近篝火给众人观瞧,那紫绒毯却毫发未伤。 叶护道:“因其绒毛细密,这毯子织得极为紧密,因此能遇火不焚,遇水不漏,实是可避水火的宝物啊。” 独孤湘直听的两眼放光,喜道:“叶护大哥,这么好的东西真的送给我么?” 叶护道:“那是自然,我们回纥人一诺千金,答应的事情不要说一条毯子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做到,怎能说了不算。”说着双手将毯子奉与独孤湘,独孤湘忙接过来,果然拿在手上轻若无物,想来老马驼来也毫不费力。 叶护送完毯子,那边移地健也已把两条大毡毯收好,捆扎在他和叶护二人所乘的白驼背上,二人正准备上驼,萨合蛮对移地健道:“打输了,就这样走了么?” 移地健闻言涨红了脸,走过来对江朔道:“江兄弟,你我虽然只交手一招……” 萨合蛮斥责道:“输了就是输了,我们草原豪杰,一招也罢一百招也罢,比武输了就要认。”众人这才知道,萨合蛮送给湘儿如此贵重的礼物实是他自承比试时输了江朔一筹。 移地健道:“是!”转向江朔道:“我们回纥人比武输了便要奉上一件自己的心爱之物,我此刻身无长物,只有这把贴身匕首就赠予你吧。”说着一抬手,摘下了腰间索佩的金鞘匕首。 第144章塞外5子 江朔听了连忙摇手道:“移……这个……移地健兄,这说的哪里话来,我们此前并非比武,我也没有赢你啊……这匕首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移地健却不由分说地将匕首塞到他手中,眼中却是不舍带泪,道:“江兄弟勿要推辞,这匕首有个名儿叫‘金牙匕’,可不是寻常物件,你抽出一观,定然喜欢。” 江朔依言抽出匕首,见那匕首的长度只有寸许,乃精钢所制,铸造成猛兽利齿的样子,下肥上尖,侧看弯如新月,细看却是四棱厚实利于攒刺而不易折断,通体雪白闪着寒芒,看来确是一把神兵利刃,他看着倒也确实喜欢,却仍然还匕首入鞘,倒转匕首要递还给移地健。 移地健却坚决地退后一步,对江朔道:“江兄弟再要推辞,可就是看不起我了。” 江朔只得收下匕首,照例匕首应该挂在腰间蹀躞带上,不过这匕首的黄金鞘实在太过显眼,江朔只得将其纳入怀中。移地健见他如此道他珍爱此匕,虽然不舍倒也欣喜,躬身施了一礼,回身和叶护一齐跨上了各自的骆驼。 萨合蛮的白驼仍是走在前头,道:“江小友保重!”叶护、移地健两兄弟亦在白驼上向众人再次行礼,催动白驼,跟着老人晃晃悠悠地走了。 只听得驼铃越来越飘渺,几不可闻时,郭子仪和独孤问才现身过来。 独孤湘道:“爷爷、郭军使,你们方才去哪里了?来了三个奇奇怪怪的回纥人。” 独孤问道:“我怎么不知,见了那人我才远远躲开的。” 郭子仪也道:“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我们故意不现身,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有个照应。”郭子仪领兵颇有韬略,听他一说众人心中都暗自佩服他思虑周详。 江朔道:“爷爷,你认得这为白驼先生萨合蛮么?他说他三十年前也来过中原,我先前还以为他就是北溟子前辈呢?” 独孤问摇头道:“北溟子是契丹人,不是回纥人……你说他叫‘萨合蛮’?” 湘儿还在抓果子吃,边吃边道:“是啊,大家都听见啦……难道不是么?” 独孤问道:“嘿……你道他是谁?他可是当年塞外五子之首。” 湘儿道:“什么是塞外五子?” 独孤问道:“想当年中原有三子——内功第一白云子司马承祯、短打第一东严子赵蕤、轻功第一就是老丈我,当年我外号追云子,可不是追云逐月叟。” 湘儿道:“是啊,三十年前爷爷你还不是个老头儿么,叫‘叟’岂不成了装前辈给自己抬辈分了么?” 独孤问叱道:“小妮子又来胡搅蛮缠,该打。”他作势要打,湘儿吃吃笑着跃开去,独孤问也不追赶,续道:“其实中原还有少林南北二宗,崆峒四圣等等各路好手,我等三人号称三个天下第一,也是武林同道谬赞,单说内功修为,南少林的惠能大师怕就不在白云子之下。啊……先不说中原,还是说这‘塞外五子’,中原有这么多好手,塞外自也不可能只有北溟子这么一个高手,时称塞外五子。” 谢延昌道:“老爷子,我老谢三十年前可也是二十好几的汉子了,你说的二宗、三子、四圣这些倒都听过,独这塞外五子却从未听过啊。” 独孤问道:“因这五人中,其余四人初入中原时就都被北溟子打败了,没在中原武林搅起什么风浪。” 湘儿奇道:“大家都是胡人,怎么北溟子先对自己人动起手来了?” 独孤问道:“哎……塞外五子可不是一路人,他们分属五族,北溟子无人知其名姓乃契丹族,南诏王皮逻阁乃舍龙族,塞上神弓拓跋守寂乃羌族,河西飞将高舍鸡乃高句丽族,最后一个就是这白头右杀骨力裴罗了。” 江朔惊呼:“萨合蛮就是骨力裴罗可汗?” 独孤问道:“不错,此人正是骨力裴罗,没想到三十年不见,骨力裴罗已经一统漠北,成了汗王了,我认得他的时候他还只是后突厥的右杀呢。萨合蛮云云估计是他的化名,回纥人笃信‘珊蛮教’又叫“萨蛮”,回纥人政教不分,很多汗王本身就是萨蛮祭祀,这萨合蛮可能就是来自于此。” 卢玉铉道:“他的两个徒儿衣着虽然朴素,却透着贵气,恐怕也是回纥王室贵胄。” 独孤问道:“看年岁怕是他的孙儿辈。” 湘儿却道:“爷爷,你给我讲讲这什么塞外五子吧,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独孤问就是一屁股坐在紫绒毯上,湘儿急道:“爷爷,这是我的毯子,你不要给我坐坏了。” 独孤问一瞪眼睛道:“这毯子不就是用来坐的么?爷爷我的屁股又不是锉刀做的,怎么还能坐坏了你的?你要不要我讲了?” 湘儿忙出声安抚道:“好吧,好吧,爷爷你莫生气,我们一起坐。”说完挨着独孤问坐了下来,这紫绒毯比先前的毡毯可小多了,原是骨力裴罗独用之物,坐两人已感拥挤,湘儿却不管,偎着爷爷道:“爷爷你讲吧。” 众人皆笑,围着老爷子也都团团席地而坐,听他讲述。 独孤问清了清嗓子道:“先说着南诏王皮逻阁,南诏国其实不在塞外,而是在西南一隅,远在剑南道以南两千里的西南边陲,因其民风与中原不同,大家也就视其为塞外了,‘诏’在南语中是‘国’的意思,因此皮逻阁其实是一国之君,他平生一好佛法,二好武艺,但其功夫与中原少林释家却不是一路,而是源自南传小乘佛教,小乘佛教不讲普渡众生,皮逻阁武功即高可也没什么慈悲手段,在南诏没有敌手就想来中原晃荡,他有一门独门以气御剑的功夫甚是了得。” 湘儿道:“什么是以气御剑?难道真有飞剑之术不成?” 独孤问摇摇头道:“应该不会,我可没见过这路武功,也是听北溟子说的,那日在云霄峰上,他自述挑战过的各路高手的武功,就有这南诏王皮逻阁的气剑之术,应是一种将真炁外化为剑气的功夫,这剑气无形无色,原是难以防备,但二人在剑南道峨眉金顶交手时,山峰忽起云霞,雾气使气剑现形,北溟子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了皮逻阁。” 湘儿道:“那皮逻阁应该换个地方再打过,不可能每次都碰到烟雾啊。” 独孤问道:“话是不错,但皮逻阁笃信释教,道是天意,转头回了南诏,再未踏足中原,开元二十六年时,他一统洱海六诏,被当今圣人封为云南王了。” 江朔听了这以气御剑之术,不禁舔了舔嘴唇,心想将来的便一定要去南诏领略一下这门神奇的武功。 独孤问道:“再说这塞上神弓拓跋守寂,守寂乃是党项羌人,党项人与吐蕃人为世仇,拓跋守寂为庆州都督,常年与吐蕃人作战。羌人善射,守寂弓术更是了得,有当世养由基之称,但论功夫么可就差北溟子太远了,二人在肃州黄河岸边对射,守寂连射九箭都被北溟子接住,北溟子掷出两箭却射穿了他左右耳上挂着的金环,那可是输的惨了。不过北溟子佩服他为国守边,后来反而和他成了朋友,还教了他些内力修行的功夫,从此守寂的射术可就更加了得了。” 湘儿嚷道:“爷爷,爷爷,那个什么‘鸡’呢?” 江朔记性最好,对湘儿道:“河西飞将高舍鸡。” 湘儿道:“对,对,对……就是这个鸡。” 独孤问打了她一个暴栗,道:“什么鸡?他的名字应该是高丽文,世人不知,因此以汉语强译,才有了这些鸡啊,狗啊的古怪名字。高舍鸡本是高句丽王族……” 江朔道:“高句丽,是薛礼征东的那个高句丽么?” 独孤问道:“不错,高句丽一族强悍善战,隋朝灭亡与炀帝远征高句丽不胜也有莫大的关系,贞观年间高句丽和百济又联合进攻新罗,新罗不敌转而向大唐求助,太宗皇帝为保后世太平,决定出兵一举解决东北边患,经过连年征战终于在总章元年彻底平灭了高句丽。高句丽灭国之后,仍时有叛乱,于是太宗下旨将原高句丽之民迁往河西、中原、江淮等地,王族亦被迁往中原,便改做了以故国国名‘高’为姓。” 江朔道:“原来如此,高舍鸡家定是被迁到了河西,因此外号叫‘河西飞将’。” 独孤问道:“高舍鸡初时这个‘飞将’却不是真的,他是罪民之后不能参加科举,又不会做生意,却偏偏武艺高强,可不就成了当地一害了么,他率着一众高句丽子弟欺行霸市,沿路打劫,渐成河西第一大帮派,当地人称‘飞将’是说他劫掠时来去如风之意,直至遇到了北溟子,高舍鸡最善用刀,能在马上挥舞步战的陌刀,勇力过人,自负刀法天下无敌,北溟子便用五日自创了一套刀法,叫猰貐刀法,斗败了高舍鸡。” 江朔心道:原来安庆绪和李珠儿所使得猰貐刀法是这么来的,难怪招术直来直去,这原本就是短兵破长兵的招术。 独孤问道:“输给了北溟子,高舍鸡才知人上有人,忽然洗心革面,解散了帮会,自在河西军投军,后来征战西域地区累任至四镇十将、诸卫将军,他一个失国的没落王族能累官至此,也可见其武功确有过人。” 郭子仪道:“我也听过此人事迹,高舍鸡有一子名高仙芝,幼时随父到安西,二十余岁时就被授予将军之职,现在已是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了。” 独孤问道:“这我可就不知道啦,不过想必虎父无犬子,高仙芝也颇得其父真传吧。至于这白发右杀么……” 终于要说到骨力裴罗了,众人皆屏息凝神倾听。 独孤问道:“其他三人的事迹我都是听北溟子说的,唯有这骨力裴罗的功夫,我是亲眼见过的。” 第145章独孤旧事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46章北上松漠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47章朔方之约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48章重振8部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49章反制伏兵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0章猎手被猎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1章学弓习猎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2章黑林诡火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3章黑羽鸦人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4章枝梢激战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5章以树为炬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6章奇门玄魂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7章南顿北渐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8章金刚伏魔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59章鬼灵湘儿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0章漕溪慧能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1章3偈斗法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2章井氏悟道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3章再遇怀秀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4章义释奚人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5章结为兄弟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6章谷中悲笛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7章慷慨燕歌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8章北溟现身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69章不情之请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0章小试身手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1章要挟之计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2章6曜出手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3章凝血神爪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4章皮囊之下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5章鹤笛鹫哨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6章崆峒奇门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7章文气入招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8章短箫铙歌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79章生不满0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0章老马识途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1章8门金锁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2章计都罗睺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3章阴阳双环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4章契丹叛徒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5章身份成谜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6章紫炁月孛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7章南海樫木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8章龙虎双杖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89章触类旁通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 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 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 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 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 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 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 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 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 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 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 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 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 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 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 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阅读正确内容。 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999app】阅读正确内容。 苹果用户请在苹果应用商城搜索【亭】阅读正确内容。 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 (本章完) 第190章逃出生天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191章2族联手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192章忽然分别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193章急解柔索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194章医无闾山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195章扶余故城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196章不老奇事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197章自为师徒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198章院中老妪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199章轻易破阵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0章渤海国史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1章北溟之学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2章医者越人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3章城主相随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4章怀远守捉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5章巧破敌阵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6章御医之师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7章北镇祀庙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8章同道相轻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209章,惊人之论 孟芦发这一声喊,台下登时安静下来,须臾沉寂之后,先前那与孟余堂斗嘴的王焘门下弟子喊道:「孟芦贤者,此时可不能打诳,圣人敕旨何在?」 孟芦道:「当着各位大贤的面,孟芦怎敢打诳语?有西京长安来宣旨官中官辅趚琳在此。」 说话间一体态肥胖的中年登上石台,不过他看来不会武功,手脚并用才从下面爬上台来,孟芦忙上前搀扶,此人向众人拱手说了几句客套话,然而他中气不足,却不能如孟芦一般将话语清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但看他穿着打扮及面白无须的样貌,显然是禁中中官无疑。 那王门弟子虽离得近,也没听清辅趚琳的言语,高声喊道:「诸位禁声,禁声,请辅中官宣旨!」 孟芦道:「慢来,慢来,原是要先请越人大贤先备述前情,再请辅中官宣旨,不然诸位也难明所以,然而方才大贤才开口说了一句话,诸位就吵做一团,可叫外邦人看了我大唐医师的笑话。」 独孤湘悄声道:「呀……这孟芦怎么说越人大贤是外邦人?」 韦景昭却望空一指,道:「他说的不是秦大贤,是那边几位。」 独孤湘生的矮,却看不到韦景昭所指方位站着什么人,急道:「朔哥儿,你托我一把。」 江朔道:「别胡闹,你立这么高,不是要叫人家笑话。」 独孤湘仍不放弃,道:「不会的,我们站在最后面,你托我一下,谁又会看我们这边。」 江朔拗她不过,只得站到后面,伸出手掌,独孤湘轻轻一跃,站上他的手掌,江朔轻轻一举,将她托在手中。大无艺惊道:「听说汉宫飞燕身轻能做掌上舞,我还道只是种夸张的说法,今日才知真有这样俊的功夫。」他赞的是独孤湘轻功了得,其实以江朔的功夫,莫说一个体态轻盈的湘儿,就是二百斤的壮汉,要托起来也毫不费力。 独孤湘立在江朔掌上登时成了全场最高,向韦景昭所指方向看去,却见一群穿着白色长衣,带着黑色硬顶幞头的人,站在那边。 独孤湘看了半天不得要领,飘身落回地面,对江朔道:「一群白衣人,说是行商的么,又都是长袍,说是医生么,颜色可太素了了些。」商人尚白,秦汉以降,商贾皆着白衫,但唐代商人为行动便利,多穿缺袴袍外罩白色半袖,却不似这群人的宽袍大袖;而白色又是祭奠之色,医生为避讳「死」字,从不穿白色。这样看来这一群穿白色长袍的人站在一群医生中可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大无艺道:「这群人是新罗贵族,至于是不是医生,我可就不知道了。」 独孤湘问道:「城主,你如何知道他们就是新罗人?新罗是在哪里呀?」 大无艺道:「新罗在安东都护府以南,魏晋时彼地称「韩」,当时韩地分为马韩、辰韩、弁韩,新罗人便是辰韩的后代,因语言、称谓、器物等与秦朝相似而被称为「秦韩」。其实那是汉唐之人没见过商、周之人。其实韩人为殷商后裔,其祖乃「殷末三仁」之一的箕子,箕子乃商纣王之叔父,商灭亡后,箕子带着族人来到辰韩之地建立了这个国家,因此辰韩亦称箕子国。」 独孤湘道:「安东都护府不是已抵达大海了么?怎么南面还有国家?」 大无艺道:「自然有的,然而其国山高路险,鲜有人知罢了。到了南北朝以后,彼处却又有了三个诸侯国,其一当然是辰韩的后代,辰韩并吞了弁韩所里伽倻国,改国号为「新罗」,另两个却是外来的,一个就是高句丽,一个是百济。」 独孤湘道:「高句丽不是被大唐给灭了么?」 大无艺道:「早在唐灭高句丽以前八年,百济就已经被大唐给灭了,从此三韩也好三国也好,就都会新罗一家的天下了。」 独孤湘道:「这新罗国运气倒好,跟着大唐屁股后面,捡了个现成便宜。」 大无艺道:「大唐可不是散财童子,灭了百济和高句丽,原是要将安东都护府安置于平壤,牢牢控制高句丽、百济两国故地,并时时压制新罗,试图借此全面控制韩地。」 江朔道:「虽然是大唐帮新罗扫清了建国的障碍,但如此多吃多占只怕要引起新罗国的不满。」 大无艺点头称,道:「说的不错,新罗文武王金法敏派兵攻击驻扎熊津都督府的唐军,兼并了百济故地,同时接纳高句丽遗民,扶植他们建立「报德国」,以牵制大唐在韩地势力的扩张,而文武王颇有心机,他边打仗一边遣使入唐谢罪。唐廷顺水推舟,默认了新罗对浿水以南地区的控制,并于仪凤元年将安东都护府撤到辽东,至此,韩地首次出现大一统的国家。」 湘儿道:「啧啧啧……当年新罗被高句丽、百济攻击,倒不忘求大唐相助,而他自身强大后,竟然不把大唐放在眼里,活该受此一劫。城主你见识倒是广博。」 大无艺笑道:「如今新罗北面与我渤海国接壤我怎能不知。」 韦这时景昭拉了拉大无艺的袖子,做个手势示意他禁声,原来大无艺和独孤湘两人闲聊之际,四下交谈声已平息下来,秦越人继续道:「诸位,方才孟大贤已经说了,今日将诸位聚集于此,是为了解决与新罗之间的一项公案。」 台下又有人高声问道:「是什么公案?望大贤明示。」 秦越人的内力委实不地,无论远近听着不都不甚响,却偏偏清晰地传入周围邻居每个人耳中,这内力却又高于孟芦的孟鹤堂的狮吼功了。 独孤突然嘻嘻笑起来,江朔奇道:「湘儿你怎么了?」 独孤问道:「我想起前面哪些人里面」,好几个年轻人面上都敷了粉,现在想起来颇感滑稽。」 大无艺轻声道:「这是新罗贵族,称为花郎,新罗贵族子弟歇加入花郎组织,灌输世俗五戒,鼓励冲锋陷阵、为国牺牲,不过么如今的花郎可是名不副实咯,尽是些傅粉粧饰的人。」 他们在耳语之际,棋盘山上的秦越人却道:「新罗王被封为鸡林州都督府,大唐视新罗为羁縻州,新罗亦用唐制度,奉唐正朔、入唐朝贡、受唐册封,宗藩关系原本融洽,不过按说这与我们医者也没什么关系。然而今年新罗入朝朝贡之际,国书中却提出一个古怪的说辞,说我汉医中针砭之术源自新罗。」 此言一出,台下再次哗然,针者金针、砭者石针,「针砭」就是「针灸」之术,各医家虽然门派不同,治疗手法各不相同,但都不乏用到针砭之术,虽不知谁那位医师最早采用针灸之术,但可以肯定这针灸必然是源自中原,怎么可能源自新罗呢?」 就在此时,只见一道白色的波浪涌上棋盘山,原来是白衣的新罗人一齐跃上台来,他们约莫有十几人,那些涂脂抹粉的年轻人在台上分站八方,中间却是一胖大的老僧,这些人对秦越人隐隐形成包围之势,秦越人倒是不惧,不过周围医师都充满了警惕,纷纷喊道:「不请自来,番子果然不知礼法!」 又有人喊道:「这么多人做什么?要依多为胜么?!」 那老僧合十道:「阿弥陀佛,众位檀越听我一言,我们说针砭源自新罗是有依据的。」 不待老僧说完,就被台下一人打断,那人朗声道:「我乃大医崔知悌的再传弟子在场,我崔门专攻针灸之术,针砭刺穴之术,相传是伏羲所创,伏羲尝百药而制九针,是我医者的祖师爷。和你新罗人又有什么关系?」 老僧一挥手道:「哎……古书云伏羲人首而蛇身,是传说中的神人,说他是医者之祖,可做不得数。」 立刻又有一人高喊道:「 战国时名医扁鹊,便有针砭刺穴治病的明文记载,《扁鹊心书》云:于无病时,常灸关元、气海、命门……虽未得长生,亦可得百余岁矣。难不成扁鹊是你们新罗人?」 老僧身前一涂脂抹粉的年轻人道:「那可也未必,我新罗人乃商汤余脉,被周人灭国被迫远走,这扁鹊姓名无考,讲不得也是商人后裔,与我新罗同源。」 马上有人连声「呸、呸、呸」不止,道:「你们只管说我们的书证不确,结果自己拿出的证据不也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来的么?」 台上的青年还要争辩,老僧伸手拦住他,双掌合十道:「阁下是王焘门下,王门最善整理典籍,当知《黄帝内经》。」 那人一瞪眼道:「医者谁人不知《黄帝内经》?」 老僧道:「《黄帝内经》有《素问篇》没有?」 那人不屑道:「怎没有,在下不说倒背如流,那也是记得一字不差。」 老僧道:「好!《素问异法方宜论》有云:「岐伯对曰:地势使然也。故东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鱼盐之地,海滨傍水……其治宜砭石,故砭石者,亦从东方来。」可是又的?」 第210章,东出砭石 那新罗僧说的每一句话都尾音上翘,发出「哒」、「呐」之类古怪的声调,众人此前听了都心中好笑,心中亦只当他是沐猴而冠,颇为不屑,然而新罗僧突然提出这一段,众人脸上轻视神色顿去,都变得面色凝重起来。 到场的医者虽都熟读医书,但这段话并非讲述药石、医理的条目,那王门弟子如何真能做到记得一字不差,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身边的医师却不住出口询问是否有这一段,字句可有出入。然而在场的都是大医贤者,谁会随身带着《黄帝内经》这样的大书?见那王门医者不说话,众医者在一旁悄声议论,却又莫衷一是,得不出结论。 那年轻的新罗花郎对王门弟子道:「这位大贤,一时记不清也是有的,在下正好在雒阳购得《素问》一卷,请大贤过目呐。」 说着取出一卷帛书,跃下石台,双手奉于王门医师的面前,叉手又行一礼,之后并不反身,直直向后跃去,回到台上,独孤湘道:「这人面孔涂的像个乐舞伎,功夫倒是挺俊。」 大无艺点头道:「新罗人定是有备而来,这些人应该都是医、武皆精的医武士。」 独孤湘奇道:「还有医武士啊?打仗的时候还能在战场上治病救人么?」 大无艺道:「怕也有此意,新罗人少,尤其是精锐的「花郎」,因此多一人兼数职,别说医武士,还有乐武士,诗武士呢……」 独孤湘嬉笑道:「乐武士还好,战场上能打个鼓敲个点什么的,倒也用得上。这诗武士有什么用?战场上念诗念死对方?」 大无艺也淡然一笑,道:「那是类似大唐的诗侍奉,诗武士是以武者为文侍奉君王的,听说新罗宫中女子还有医姬、医婢呢,也是舍不得读过书的女子仅侍奉君王,浪费了人力。」 江朔道:「小国寡民果然艰辛啊……」 王门医师接过帛书,医者对《素问》自然不陌生,王门医师更是研习医典的翘楚,立刻就展卷找到了《异法方宜论》一章,周围人纷纷围了上来,也想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段话。 一人悄声问道:「世兄,这书对么?不会是新罗人自己篡改的吧?」 王门医师摇头道:「确是太医署医科校订、弘文馆抄的《素问》,不会错。」太医署的学员人人要学《素问》,今日与会的医师多在太医署求学,纷纷点头附和道:「抄写笔体、编排体例均不差,当是正本。」 另一人问:「那有他说的这段么?」 王门医师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那人惊呼道:「什么?针砭真是东传而来?」 余人忙捂他嘴道:「世兄小声……」 王门医师咽了一下口水,干咳几声,道:「这个,这个……黄帝在中原腹地,他说东方,也有可能说的是齐鲁之地么,未必就是新罗国。」 新罗花郎道:「周人西来,为了自抬身价,才说黄帝也是来自中西部,《山海经》说黄帝生于洛阳平逢山;《水经注》说黄帝生于天水上邽城东七十里的轩辕谷水,要我说都是附会之辞。」 一太医署的张门医师哼了一声道:「那依阁下看,黄帝是哪里人呢?」 新罗花郎道:「当然是齐地的寿丘,《帝王世纪》:「黄帝生于寿丘,长于姬水呐。」 张门医师道:「《山海经》、《水经注》就是穿凿赴会,《帝王世纪》就是信史?这却是什么道理?」 花郎还待要争辩,新罗僧却拦住他道:「古书多有赴会之处,原也做不得准哒。」 台下医师闻言立刻纷纷附和道:「不错,不错,这砭石从东方来也未必确有其事。」 新罗僧不理众人言辞,续道:「书可以语焉不详,东西却不能呐。」 众 医师一愣,望着老僧,新罗僧问道:「《素问》说故砭石出东方,「砭石」者石针也,诸位大贤可有谁在中原见过石制的针呐?」 台下有医师道:「针灸之法,无外乎金针刺穴,或艾绒灸穴而已,我门师祖崔知悌著有《骨蒸病灸方》,详述针刺艾灸之法,却未提到有石针之说。」 立刻有医师附和他道:「是啊,石头如何能做成细针,就算能磨成针,也是一触即折,又怎能做针灸之用?」 先前那个新罗花郎再次取出一个黑色漆木匣子,走到新罗僧面前,双手奉上,老僧取过木匣,望空一举道:「诸位!《素问》所谓「砭石」之针在此。」 这新罗僧的内功修为亦不浅,一开口立刻压住了一片嘈杂的议论声,老僧将匣子交还给花郎,花郎捧着匣子再次跃下台来,众医师竟然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让出一片空地来,新罗花郎微微一笑道:「哪位大贤上前一观?」 众医师一时倒都不敢上前,公推先前说话的崔门医师上前观看,那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开石头匣子,花郎顺手一手高一手低,将匣子侧倾,让围观的众人能看清匣中所盛的物件。 有了挑头的,人群又不自觉地围拢一些,独孤湘摇着江朔的手也要上去看,江朔只得让她跃上自己肩头,他自扛着湘儿站在人群后面张望,这样一来江朔自然见不到内里的情况,湘儿却越过人头看得甚明,只见那匣中铺着红色绫绡,其上一字排开,铺了九枚黑针,这些黑针由粗到细,长度由三寸到一寸,外观乌黑一片毫无光泽,看来确实不像是金银铸造之物。 见没人动作,独孤湘在后面撺掇那崔门医师道:「老哥,快拿起来看看,是什么材料的?」 那崔门医师伸出手来,竟有些颤抖,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最粗的一枚,说是最粗的,也比草茎还细,至于最细的一根,不过牛豪般纤细。崔门医师持针在手仔细端详了半天,边上有人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是金是石?老崔你倒是说话啊。」 其实那人只是崔知悌的再传弟子,并非姓崔,不过人们也顾不得了,都异口同声地问道:「老崔,老崔,怎么样?」 那人也顾不得反驳,看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将那枚针放回匣中,道:「这黑针虽和银针一般纤细,但触手不觉冰冷,亦毫无弹性不能弯曲,看来……看来……」众人追问道:「看来如何啊?」崔门医师道:「……看来确实是石针!」 这时一个壮汉闯入圈中,拿起最细的一枚道:「我也来看看。」 独孤湘道:「这人长得倒像个屠夫,怎么大唐名医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李腾空在后道:「太医署有四科,曰「医科、针科、按摩、咒禁」,医科便是学习医学典籍,所有太医署的学生入学都要先学医科,俟后分而为业,一曰体疗,二曰疮肿,三曰少小,四曰耳目口齿,五曰角法;「针科」也是先学医科,再学经脉、孔穴之学;「按摩」既以推、按、捏、揉作消息导引之法;「咒禁」乃以咒禁祓除邪魅之为厉者,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药王孙思邈也认为,禁咒术「斯之一法,体是神秘,详其辞采,不近人情,故不可得推而晓也」。这人生得高大,上肢强壮,估计就是「按摩科」的翘楚。」 独孤湘再看那人果然是手粗腿细,力量都在上身,显然不是习武或者辛苦劳作之人,那人性格却烈,拿起匣中最细的一根黑针一捏,那黑针应手断为两截。 众医师见了有惊叹的,有唏嘘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吵嚷起来。那按摩科的医师一惊,慌忙将断针投入匣中,手足无措道:「这……这……我可不是有意为之……不过……不过,这针也忒不济了,中看不中用,那能做针灸之用?」 新罗花郎也不恼怒,轻轻合上匣子道:「不 碍事的,这样的针砭,在我新罗国多的是,并非什么金贵之物,不差这一枚呐。」 崔门医师向众医师解释道:「这位世兄折断黑针恰也说明这黑针是石制的,如是金银所造,绝不会这么容易断折。」众人闻言均点头称是,崔门医师又向那新罗花郎叉手道:「不过这石针虽然做工鬼斧神工,但其质坚脆,确实是不好做针灸之用吧?」 棋盘山台上老僧接口道:「是否堪用,一试便知。」 崔门医师闻言叉手道:「如真能施针,那可真是神乎其技了。」今日来的医师都是大唐各科医生中的翘楚,虽然对新罗人的自大甚是不忿,但他们醉心医理,听新罗僧说要展示医技都不禁伸长了脖子等他下文,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一直站在台上的秦越人开口了,他朗声道:「说了半天终于回到正题了,其实新罗国书送到朝廷,廷上太医署、集贤馆的各路大贤已与新罗使者辩过了,书册也好、石针也罢,都在朝上展示过了,只是光以典籍、史书论,谁都说服不了谁,于是圣人下旨,令两国医学之士各按其法一较医技,便知汉家医学之源流所属了。」 第211章,北镇论战 孟芦不失时机地高声喊道:「请中官宣旨!」 那长安来的中官辅趚琳再次吃力地爬上棋盘山,独孤湘皱眉道:「这白胖子说话听不清呐。」她学着新罗人说话的语调,引来周边医师的一片哄笑声。 却见孟芦站辅趚琳身后,道一声「得罪」,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小指三指、在将拇指、小指按住他枕骨下左右风池穴上,食指顺势扣住他脑后哑门穴上,按定三穴后,对辅趚琳道:「中官员请宣旨。」 辅趚琳再开口时,声音竟然洪亮了不少,独孤湘奇道:「咦……这姓孟的会妖法,怎么他一按辅中官的脑袋,辅中官的嗓门就变大了?」 韦景昭道:「这可不是妖法,乃是少林绝学传音入密术变化而来,孟大贤点了他督脉二穴,以增强其喉部发声。」 江朔和独孤湘同时「哦」了一声,韦景昭笑道:「此术说来毫不稀奇,其实医家很多令人难以索解的咒禁之术,大抵都是有理可循,有法可依的。」 却听台上辅趚琳说得是:「奉大家旨,有唐新罗国国主景德王遣世子乾运、医学博士释信行来朝,妄言汉家医学源自鲜地,料彼蛮夷未化,喧悖之论不值一哂,然其唐突朝廷不得不辨,特延请杏林耆老秦师讳越人广召天下名医,与新罗使者与北镇庙论道,以教其明教化、知正朔也。」 这是一段口谕,并非通常门下省起草的敕旨,因此辅趚琳称圣人为「大家」,这是宫中对圣人的称呼,口谕后面也没有何人拟诏、符到奉行等言,显得颇为简短。 独孤湘问道:「这鲜地又是什么地方呀」 韦景昭道:「《山海经》谓「东海之内,北海之隅,有国名鲜地……在列阳东,海北、山南。」箕子走鲜地,武王闻之便以鲜地封箕子,虽然此后其地多次易主,国主早不是箕子的传人了,新罗亦自称韩人而非鲜地,但朝廷仍以「鲜地」称之,此正朔之礼也。」 独孤湘道:「新罗人都跑到长安找上门来了,就算朝上大臣不通医理,还有这么多御医和太医院的博士呢,怎么还要把人都折腾到北地来这么麻烦?」 韦景昭道:「圣人当真好算计,贫道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要差个中官来传口谕,且在此地召开大会了。」 江朔道:「难道是禁中的御医名不副实,圣人是「礼失而求诸野」,让各地名医来与这新罗法师论战么?」 韦景昭摇头道:「御医中不乏能人,别的不说,如今的大奉御牛天齐尽得其师秦越人的真传,若要论医理可说被今日在场的任何一位都要精熟。况且今日来的医师,我看不少也是太医署、尚药局的大医,并非都是民间逸士。」 江朔道:「那我可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圣人要舍近求远,让他们在此地论战呢?」 独孤湘作恍然大悟状,道:「我知道了,定是圣人嫌这些新罗人讨厌,不想见到他们,才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韦景昭笑道:「朝堂庙算可不是儿戏,可不会因为不喜欢就把人差来差去。」 江朔问道:「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韦景昭道:「我想多半是不知新罗国医师的底细,而汉医正朔不容有失,如果论战胜了,新罗也毫无损失,但如败了,那天朝上国可就颜面扫地了。」 独孤湘道:「是了,我阿爷常说和花子打架赢了也没什么光彩,若是输了可就丢人到家了。」 韦景昭道:「不错,因此面对新罗医师的挑衅,第一要务就是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低,一是不能在长安论战,大唐京城长安是天下的中心,汇聚了天下各国之士,如此论战极易引起各国使节的围观,因此要将人差的离京城越远越好。」 江朔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不派御医或太医 署来主持论战呢?这样不是更能召集天下的名医大贤么?」 韦景昭道:「这就是其二了,论战不能成为两国太医署之间的对决,这样一旦分出胜负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因此圣人并未正式下旨,只派一中官宣口谕不留痕迹,而以秦大贤个人的名声号召各地医师前来,此战胜则胜矣,若不胜太医署还有再战的余地,不至于成为死局。」 李腾空在一旁道:「难怪召集诸位医师来时,却又不说明原因,那是怕有医师泄露了论战之事,横生枝节引来麻烦。」 独孤湘道:「没想到,当今圣人的花花肠子也不少呐……」独孤湘仍在学新罗人的口音,引得众人又是一阵低笑。 李腾空道:「这一套缜密的谋略只怕是出自林相之手。」 江朔脱口而出道:「李林甫那个女干相?」他马上想到李林甫是李腾空的阿爷,对李腾空歉然道:「腾空子,我不是故意……」 李腾空笑道:「我现已是方外之人,林相与我早已毫无瓜葛,朔儿你不必介怀……不过,林相人品虽坏,却也狡黠多智,朝中怕也只有他才能想出如此滴水不漏的策略。」 独孤湘问道:「那为什么选在北镇庙召开论战呢?」 韦景昭道:「从地理方位而论,新罗也算北地,只怕选在北镇庙也有厌胜之意,「北镇」者「镇服北方」之意也。」 李腾空道:「还有一层,北地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的地盘,安禄山是诸藩镇中圣人最信任的将领,只怕如果论战输了,还有其他手段……」 众人自在这里讨论了半天,却忽见台上已起了大变化,新罗人聚拢在一起,站在石台的一侧,三名大唐医师上得台来,如两阵对圆般与新罗人对面而立。江朔等人光顾着说话,竟然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无艺先前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一直看着台上的变化,见江朔等人一脸懵懂地看着此刻的场景,解释道:「方才秦大贤与新罗僧信行约定,以医学四科论战,双方医科、针科、按摩、咒禁各出一人,一较两国医技。」 独孤湘道:「这医术又不是武术,怎能较量?」 大无艺摇头道:「这我可也不知道怎么比试,既然新罗是挑战者,自然都由新罗僧信行出题。」 独孤湘道:「呀……那我们岂不是吃亏?万一那新罗僧提出什么古怪的,只有他新罗人知道古怪药草什么的,却怎么赢他?」 大无艺道:「想来不会,新罗人要论证的是汉医源自新罗,如拿些偏门的草药出来,就算胜了也难以服众。」 江朔问道:「不是说四门医科,怎么台上只有三人?」却听台上秦越人道:「这最后一门「咒禁科」便请茅山贞隐先生座下大弟子韦景昭道长坐镇,诸位可有异议?」 韦景昭哈哈一笑,打一稽首道:「蒙大贤不弃,景昭敢不奉命?」说完飞身跃起,几个起落便已跃上棋盘山石台之上,韦景昭为茅山派李含光以降的第一高手,武功自也非同小可,这一下轻功纵跃潇洒飘逸,引得台下一片叫好声。 独孤湘嬉道:「没想到韦道长还会做此巫觋的勾当。」 李腾空道:「咒禁可不是巫觋,咒禁古称「祝由」,最早见于《黄帝内经》上卷《素问》篇,第十三章移精变气论——黄帝问曰: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己……」 独孤湘道:「那还不是巫祝?」 李腾空道:「不然,古人云「吾心无鬼,鬼何以侵之,吾心无邪,邪何以扰之,吾心无魔,魔何以袭之。」故鬼神致病皆由心生。祝由治病之理便在于克制心魔,内治「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外疗六yin——「风寒暑湿燥火」。」 江朔忽道:「我明白了,这祝 由咒禁之术,和练内功时克制心魔之法是一理。」他在积金洞中所学玉诀神功出自道家经典《上清大洞真经》,自然与道家医学之法相通,玉诀中便有大量的防止走火入魔的咒术口诀,但江朔练功之时全然用不上,因为他的内力源自黑白二龙内丹,并非自己修炼而来,因此化泄之时毫无阻滞,不会走火入魔,不过江朔记性极好,虽然用不上,但仍牢记这些口诀,今天听李腾空之言,才知道这些咒禁之语也是都是预防走火入魔的祝由之术。 李腾空道:「不错,其实只会念咒可是半点用也没有,须得配合自身内力修为,才能助人克制心魔,移情变气,使其病能不药自医。茅山派自古多出祝由名医圣手,其实是因为茅山派的玄门正宗内功了得之故。」 江朔再看台上,韦景昭左手托着浮尘搁在臂上,右手打一道稽,立于四人之末,前面三人却是方才说话最多的王焘门下,崔知悌门下的两位医师和那上肢强壮的大汉,想来王焘门下弟子最善医药典籍,坐镇「医科」,崔知悌门下最善针砭之术,坐镇「针科」,那壮汉自然是坐镇「按摩科」了。 秦越人向新罗僧信行道:「大和尚,这医科四门先考校哪一门呢?」 老僧合十道:「既然汉医起源之争自「针砭」肇始,我们也已向诸位大贤展示了「砭石」,不妨便从「针科」开始考校双方针石之术吧?」 第212章,新罗奇针 那崔门医师跨前一步,叉手道:「在下全行检,师从鄢陵崔氏,针刺艾灸之学倒也略知一二,只是这石针治病却从未听说过,愿一睹高僧行石针之术。」 新罗僧信行笑道:「《素问·病能论》有云「有病颈痈者,或石治之,或针灸治之而皆已。」大贤却说不知,今日便请一观当年岐黄之术呐。」说着招手唤来一人。 那人亦涂了个白脸孔,是个花郎,但敷粉之下却难掩粗豪的长相,他走上前来,站在石台中央,一抖双肩,甩脱身上的白色长袍,露出筋肉虬结的上身,下身只着一条犊鼻裈,裤脚高高挽起,露出双腿来亦生的甚是粗壮。 湘儿对江朔耳语道:「这人身材倒是匀称,不似那「按摩科」的医师这般上大下小……只是他生的这般模样,却也涂了个白脸,实在是太可笑了……」 江朔道:「也说不得很匀称,以他的体型来看,可是太矮了……」 独孤湘点头道:「难怪看着这么健壮,恐怕和他生的矮也有关系。」 台上新罗僧信行却道:「这位是我新罗花郎,名朴景明,身长七尺五寸呐。」 众医师听了都频频点头,独孤湘奇道:「医师是眼神都不好么?此人生得这么矮短,怎么可能有七尺五寸。」 李腾空在一旁道:「他说的是夏尺。」 独孤湘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夏尺?」 李腾空道:「说是夏尺,其实是秦汉之尺,那是《黄帝内经·灵枢》成书年代的度量,灵枢以七尺五寸为成年男子的标准身长,合唐尺不过五尺六寸而已。」 独孤湘道:「哦,原来说此人身长标准啊……不过我看他较常人为矮呢。」 李腾空道:「每朝每代,标准身长都在不断增长,以唐人而论,男子身长已不下六尺了,以汉尺论,那可都八尺有余了。不过医科以《灵枢》为范本,明堂针灸图中所绘制的人体便是夏尺七尺五寸长。」 全行检道:「那便是要在这位郎君身上试针咯」 信行道:「不错!」 台下医师都哄笑起来,须知针科莫说全行检这样的大贤,就是寻常针工,认穴也是最基本的功夫,又有什么好比的?就算是以石针刺穴,只需小心谨慎,料也非难事。 信行却道:「贫僧有话在先,若是寻常人,全大贤认穴刺针自然易如反掌,只是朴花郎他天赋异禀,乃是个万里无一的「奇穴郎」呐。」 「奇穴郎」顾名思义就是周身经脉腧穴奇而不正,不在原位,若以《明堂针灸图》按图索骥,那是无法刺中奇穴之人穴位的。然而此言一出却并未镇住台下的诸医师,众人仍是表情轻松,全行检笑着叉手道:「好叫大和尚知晓,我大唐不比新罗,地广人众,奇穴之人虽少,却也绝非罕有,前朝《甲乙经》中早有记叙,本朝《明堂三人图》更详述了寻穴之法,如今对奇穴之人施针可算不得难事了。」 独孤湘悄声问李腾空:「腾空子,这《甲乙经》、《明堂图》都是什么呀?」 李腾空道:「晋代大儒皇甫谧所作《针灸甲乙经》是第一部针灸著作,也是针科医生必读之书,书中一共记录有腧穴三百四十九处,然而《甲乙经》中这些穴位仅按身体部位排列,未按经络循行。直到三国时魏国曹翕作《十二经明堂偃侧图》,南朝刘宋年秦承祖作《明堂图》,才有了经脉与腧穴之间关系详细记录,无论是医家还是武者,直到彼时始知腧穴循行经络之妙。 隋末唐初,甄权作《明堂针灸图》,后太医署官修《明堂针灸图》,都是在前人基础上做的修订,后孙思邈结合自己的见解,绘制了彩色《明堂三人图》,该图共有三幅,分别为仰人图、背人图和侧人图。用五色分别标出十二条经脉,用绿色标出奇 经八脉,所记穴位总数已达六百五十之多,如今的医家皆依照此图寻穴施灸。」 江朔道:「原来今日习武之人能修炼内功,还是承惠于历代医家的努力。」他心中暗自以玉诀中所述经脉、腧穴作对照,按李腾空所说,玉诀上的功夫应不早于南朝刘宋,原来这玉诀神功并非上古仙人所遗,创制这神功的前辈距今也不过两百年而已。 信行笑道:「全大贤既然自信满满,那我们不妨一试。老衲先以砭石刺穴,以证朴郎奇穴。」 说着信行走到朴景明身边,世子乾运跟在身侧,奉上装着砭石针的木匣,匣中原本有九根黑针,最长的那根已经折断,信行拿起半截断针道:「环跳针主取深邪远痹,今日不需用。」又拿起最粗的一根针,那针长约四寸,信行道:「此大针,其尖如梃,其锋微圆,泄关节水之用。」再拿起一枚次粗针,长度只有一寸六分,针身粗大,其缘却尖,信行道:「此员利针,其尖如氂,且圆且锐,中身微大,以取暴气,此三针均非刺穴之针。」说完将三针放回匣中。 又拿起三枚针,其一头大末锐似一支铁笔,其二有刃三隅仿佛一把三棱锥,其三针尖如剑锋两面有刃,信行道:「镵针泄阳去热,锋针主痈热出血,铍针用以排脓放血,此见血三针今皆不用。」说完也放回匣中。 拿起一枚圆头针,道:「员针如卵形,揩摩分间不伤肌肉,此按摩之针,不用。」又拿起最细牛豪细针道:「毫针刺穴中与不中除了医患二人,别人无法查知,因此也不宜做考校之用。」这两枚针也都放回匣中。 最后拿起一枚三寸五分的长针,道:「鍉针者,锋如黍栗之锐,主按脉勿陷,以致其气,今日便请试此针。」 全行检此刻已全无了轻视之心,点头道:「鍉针较粗,主按脉取气,令邪出,需刺穴极准,若有偏差,即令皮破血出,那便落了下乘了。」 信行点头称是,对朴景明道:「转过身来。」 朴景明转过身来,露出健硕的背脊,信行手捻鍉针,在他脊骨左侧轻轻揉搓了几下,那针便陷入皮肤之中,信行边捻动石针边道:「诸位请看,我先刺朴郎之风门穴。」 风门穴在第二胸椎棘突下,旁开一寸半之处,从外观之,在大椎下的第二个凹洼左右两侧,但信行插入的位置却不在此处,远较一寸半来的靠内,几乎要触到脊椎上的神道穴了,而神道是禁针之穴,刺之轻则四肢麻痹,重则瘫痪。 众医师不想着信行言之凿凿,出手却如此外行,他们虽然不喜新罗人,但医者仁心,眼见信行这一针下去,朴景明就要重伤,都不禁惊呼起来。 信行却对惊呼声充耳不闻,手中鍉针便不断深入,直至没入寸许才撤手,退开一步道:「诸位请看。」 众人见朴景明仍然好好站着,如真是刺中神道穴此刻定然已经站不住了。 信行上前捏住针尾将石针退出,再看朴景明脊柱旁肌肤早已恢复如初,一个血珠子也没渗出来,信行将石针交到全行检手中,全行检一看那针仍是乌黑光洁,绝无半点血污。 新罗世子乾运又送上数枚鍉针,信行向全行检一比,道:「先请全大贤验看。」全行检此刻神色已经颇为凝重了,他心不在焉地随手捏了捏乾运送奉上的鍉针,却不小心还捏断了一枚,反倒证明了这些针确实是石制的。 全行检颇为尴尬,乾运却微微一笑道:「不妨事,这样的砭石针,我新罗多得是。」重又把这些石针交到信行手中。 信行这次却让朴景明转过身,正面对着诸人,道:「此番老衲再刺他天府,天鼎、天容三穴。」 却见他这次全不似先前慢条斯理,而是出手如飞,瞬间将三枚鍉针刺入朴景明体内,然而这三针刺的哪里是他所说的三穴, 说天府的分明刺向云门穴、说天鼎的分明刺向缺盆穴、说天容的分明刺向肩井穴,台下大唐众医师们忍不住又惊呼起来,然而不等他们上前阻止,三枚鍉针已大半没入朴景明肩窝、颈窝、颈后三处,比之前刺的更深。 独孤湘问李腾空道:「腾空子,这些医师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呀?」 李腾空道:「新罗僧信行方才所说的三穴都是寻常腧穴,而所刺的三处却都是人体要穴,《禁针穴歌》云「外有云门并坞尾,缺盆主客深晕生,肩井深时亦晕倒,急补三里人还平」,这云门、缺盆、肩井三穴都是刺不得的。」 独孤湘奇道:「但我看那朴花郎好好站在那里,看来毫无异样,并没有要晕倒的样子啊。」 李腾空道:「这我可也想不明白了,难道此人真的是天生异穴?。」 朴景明要穴上插了三针却浑如未觉,仍是稳稳当当站在台上,信行又复上前,伸手捻出三枚石针,众人再看朴景明肩颈之处仍是毫发无伤,一个血珠也没有。 李腾空道:「这鍉针甚粗,若非正中腧穴,定要扎出血来,看来这老和尚认穴的功夫确实了得。」 第213章,寻脉定穴 一片赞叹声中,新罗世子乾运双手捧着木匣来到全行检面前,他动作甚是恭敬,双眼却露出挑衅的神色。 众医师见全行检面有胆怯之色,纷纷给他鼓劲,一个道:「这朴郎被连刺死穴而无事,看来确实是天生异穴。」另一个道:「不错,我看僧信行刺穴手法也只是普通,全大贤完全不用怕他。」更有人给他出主意道:「石针坚脆,只要直直入针,缓缓推行,不要把针折断即可。」 全行检缓缓点头,平复心绪,走到朴景明身前,问信行道:「高僧,你画个道吧,要我刺哪个腧穴?」 信行捻须笑道:「刺要穴太过凶险,不如针砭四肢吧。」 这番话颇有轻视之意,但全行检不敢托大,点头道:「如此甚好,便请高僧出题。」 信行斜了一眼朴景明,朴景明立刻抬起手臂平举,全行检在一旁道:「请刺手朴郎五里。」 独孤湘问李腾空道:「腾空子,这手五里在哪里?」 李腾空伸手一捏她的上臂,道:「手五里在臂外侧,曲池穴上三寸处。」曲池在肘横纹外侧端,既屈肘时在皮肤褶皱外缘,手五里则在其上三寸,甚是好找。江朔笑道:「湘儿,你还女侠呢,一个练武之人连穴位都认不全。」 独孤湘嘟嘴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记性这么好啊?这五里穴又非运炁行功的要穴,点了也不能制住人,我去记它做什么?」 他二人说说笑笑,甚是轻松惬意,台上全行检却如临大敌,在朴景明手臂上摸索半天,迟迟不能下针。 独孤湘奇道:「这个手五里穴并不难找,全行检号称大贤,怎么连这么简单的穴道还要找半天?」 医家施针无非是按《明堂图》按图寻穴的经验法,按《素问》所载的骨度分寸法,或孙思邈所创的指寸取穴法,三法而已。朴景明既然是异穴奇人,自然不能按图寻穴,而剩下两法,骨度寸法是按患者骨节之间的尺寸按比例折算作为取穴的依据,指寸则是以医生自己手指的指节为尺测量,但今日遇到这异穴奇人这些法子却都不好使了。 如全行检所言,异穴奇人虽少,却也不是没有,汉医传承千年,出了多少名医,什么样的怪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怪病没治过。对于奇穴郎亦早有寻穴、定穴之法。多数腧穴并非看不见摸不着的,而是有的在筋肉腠理之间,有的在骨节之上,有的凹陷,有的结缔,更有的热些,有的凉些,总之都有不同表征,以表征为引,无论穴位如何移位都能准确取穴。 然而信行出题的「手五里」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穴位,此题看似简单的很,但手五里穴既无凹凸,又无凉热变化,取穴反倒是靠骨度、指寸之法更为便利,然而全行检既知道朴景明是奇穴郎,自然不能以骨度、指寸之法取穴了,因此他犹豫不觉,颇觉烦躁,心绪一乱,想要定穴就更难了。 众医师也知此刻千万不能催促,都屏息凝神看着全行检,这又给了他无形的压力,只把他急了个满头大汗。独孤湘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喊道:「喂喂……全大贤,你怎么还不下针啊?」 独孤湘还坐在江朔肩头之上,众医师听她呼喊一齐回过头来,立即看到了坐得如鹤立鸡群般的独孤湘。新罗人尚未不耐烦,独孤湘一个唐人,自己倒先出声催促起来了,众医师不禁都对她怒目而视,湘儿不禁为之气夺,吐吐舌头不敢发声了。 全行检被独孤湘一喊,心思被彻底扰乱,他本是儒雅大医,讲话总是客客气气的,但此刻只觉心绪愈加烦躁,竟然出声反击道:「小女子懂什么?这手五里,一非会穴,二无骨陷,如今只能以脉气寻之……此等妙法颇耗费精力,料你也不懂。」汉人医家在三国、两晋之际就已经发现腧穴并非各自独立的,而是循行经脉而行。 至于经 脉如河流流转,在中医科专业人士细心交道之下,能感觉到细弱的脉息循行,如今全行检用寻常办法无法找到手五里穴,只能以此法寻穴,但脉细缥缈,难以捕捉,全行检愈来愈急躁,自然愈加找不到「手五里穴」了。 独孤湘被他反呛,却不买账,嚷道:「你自己笨,怎么怪别人?」 全行检反正也找不到,索性将朴景明的手臂甩到一旁,道:「小女子,你聪明,你倒说说如何寻这五里穴?」 独孤湘「哼」了一声道:「这还不容易?既说你笨,本女侠自然是聪明的。」 全行检气道:「好,好,好……你到来说说看。」 独孤湘道:「我才不说呢,高大贤,你自寻不到穴位,和我有什么相干?你若求我,本女侠善心大发,提点你几句也是有的,但你现在这样哼声夺气,我可就懒得告诉你咯。」 江朔忙劝湘儿道:「兹事体大,事关汉医源流归属,开不得玩笑,你若知道什么分辨好法子,就告诉全大贤吧。」 独孤湘道:「好吧,朔哥儿,你驮着我到台下去。」 江朔拗她不过,任由独孤湘坐在他肩头,拨开人群向前走去。众医师见江朔一个少年,肩上坐了一人,虽然只是一个女子,怕也有八九十斤上下,而江朔居然还能扛着人气定神闲稳步向前,围观之人人均感悚然,不自觉地给他让路。 独孤湘坐在江朔肩头,到了台下,仍距棋盘山的平顶差了五六尺,她一跃起身,竟而立在江朔肩头,这样二人相叠,高度竟不下一丈。独孤湘把着台口,学成人深沉的声音,对全行检道:「俯耳过来。」 要搁在平时,全行检定然不肯屈从,但他此时遇到难题,不自绝地将独孤湘视作了救命稻草,还真伏低了身子道:「小女子,你如真知道,就快告诉我吧。」 独孤湘道:「这却不难。我且问你,这个经脉奇穴,会否循着经脉运行?」 全行检道:「那是自然,手五里属于手阳明大肠经。」 独孤湘又问道:「那在手阳明大肠经之中,是不是每个穴都不正常,是异穴呢?」 全行检道:「那倒没有,比如气脉上行在肩端上,有巨骨穴,巨骨穴在锁骨肩峰端与肩胛冈之间的凹陷处,这个穴位却是改无可改了,仍在原处。」 独孤湘道:「那你先寻到巨骨穴,再寻手阳明大肠经,再以骨度、指寸之法推算,不就能找到手五里穴了么?」 真是当局者迷,独孤湘一点,全行检立时醒悟,这就如所谓顺藤摸瓜一般,有一个准确的穴位做为,脉息可就易寻的多了。 全行检立刻在朴景明肩峰找到了巨骨穴,巨骨穴在肩峰上摸来,有清晰的骨节,果然不会移动。全行检闭目细细体会,果然抓住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脉息,循着脉息找来,这才发现这一路经脉与常人生反了,表里互换,肩骨、臂需二穴原本应该在手臂外侧,此刻都已经转到臂弯内了,手五里竟然在了青灵穴的位置。 全行检仍不放心,伸手捏住了朴景明所定谷穴,这合谷在朴景明虎口位置,亦是不动的,再循着脉息向上,固然也是走的反脉,整个手阳明经脉都从外绕到了内,他向上寻去,依次寻着阳谷、曲池等穴,最后经过肘骨回到手五里,共是八穴,和先前所定位置相同,便知这次万无一失了,全行检大喜,将那枚黑色的鍉针抵在臂内位置,轻轻捻动,将那针缓缓推入。他手法娴熟,虽然手中并非钢针,但就算用砭石针似乎也无碍。 台下众医师一起屏息凝神看着他行针,一颗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现场虽有上百人,却静的连一根针落地地上都听得见,就在此时,忽听啵地一声轻响,针孔处忽然有鲜血迸出,须臾间已长流而下,全行检 见状大吃一惊,慌乱之下手下意识一颤,手中黑色石针登时断为两截,一截坠地,一截还插在朴景明手臂上。。 全行检一时惊慌无措,竟然忘了替朴景明止血。信行老僧忙抢步上前,出手如风点了朴景明几处穴道,止住鲜血,这才将他臂搏平举,在外侧一拍,插在臂内那半截黑针才落出。乾运亦携人抢上,替朴景明包扎了伤口。江朔见朴景明轻声对景明道:「不碍事!」脸上竟然落出一抹笑意。 此刻全行检却是面如死灰,嗫嚅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认穴决然无误,怎地会刺破血管?」 乾运叉手道:「方才约定见谁血谁既输,全大贤输了想不认么?」 全行检这才如梦初醒,低头叉手道:「新罗医术果然……果然厉害……在下拜服。」 眼看全行检要认输,江朔忙高喊打断他道:「全大贤不要中计了!此人只是会移穴之术,并非真正的异穴。」 第214章,移穴易脉 全行俭吃了一惊,呆呆得的望着江朔道:「这位小友,你说的是真的么?穴位依附于静脉、骨血之间,如何能移动?」 台上的韦景昭也道:「朔儿,此刻可不能信口雌黄,你的移穴之说可有根据?」 江朔放下独孤湘,跃到棋盘山石台石台之上,向韦景昭、全行俭叉手施礼道:「移穴之法在《上清大洞真经》遗篇中有记载,至于这新罗人用的是不是此法,一试便知。」 韦景昭是茅山上清派弟子,《大洞真经》乃上清派根本道藏经典,韦景昭最是熟悉,他心道:我熟读此经,怎不知经中还有移穴法的记载,既是所谓「遗篇」,朔儿又是如何知晓?但他知道江朔不似独孤湘般逞口舌之利、瞎话张口就来,更知江朔武艺、人品俱佳,此番出头想来并非逞强。 新罗僧信行却叱道:「哪里来的小顽童,信口胡言,既是洞经遗篇,你又从何处得知?」 韦景昭低声问江朔:「朔儿,你说那新罗人用的是移穴之法,可有戳穿他的把握?」 江朔道:「不说十成,八九成是有的。」 韦景昭心道:全行俭乃针科大家,且医源之争本就源自针砭,如全行俭输了,就算最后胜了,大唐医家也堕了威名,不如让朔儿一试,当即朗声道:「福生无量天尊,大和尚不知,这位江朔江溯之可不是什么顽童,别看他年纪轻轻,乃我中原第一大帮江湖盟的盟主,他所说的话想来并非空穴来风。」 独孤湘在台下高声道:「韦道长,你不晓得,江湖盟已不是第一大帮啦,不过么,新晋第一大帮漕帮的帮主仍是朔哥!」 江朔成为漕帮帮主是在离开茅山之后,因此韦景昭既不知有漕帮,更不知江朔成了漕帮帮主。他奇道:「这漕帮是什么回事?」 独孤湘道:「天下漕运的船工、民夫原本分成四派,扬州何逊楼上,在朔哥儿的说和之下,已合成了一派,便是漕帮了。」 韦景昭也知运河漕民为了争夺运输的机会和码头的地盘,互相攻击如仇雠,每年都要死伤不少人,茅山靠近扬州,他都去调解过几次大械斗。只是运河上的四大把头互相不服,事关数万人的利益,各自不肯相让,械斗之事总是无法治本。不想竟然被江朔给合为一派了,实在是难以置信,他问江朔道:「朔儿,湘儿说的这是真的么?」 不待江朔回答,台下有医师答道:「我从都畿道来,确实听说了漕帮新立、四河分运化解纷争之故事,听说今春漕帮少帮主在河汴之间束水冲沙,以一己之力击破淤塞,疏浚汴河三百里。这事儿在河洛间都传遍了,在雒阳连黄口小儿都知道。不想这位少年英雄竟是眼前这位小友。」 其实河口束水冲沙之策并非江朔所创,冲破淤塞疏浚河道更非他一人之功,但那日河口之上江朔足蹬沙钺、毁坝冲沙大显神威,给河工船夫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因此半是真实,半是讹传,在河洛间百姓口中,漕帮少帮主可就变得似神非人了。 韦景昭喜道:「太乙救苦天尊,没想到朔儿你和解四帮,治理河患,小小年纪就已立此不世奇功了。」 还没等江朔谦逊几句,新罗僧信行却冷哼一声,心道看江朔二十不到的年纪,纵使天纵奇才又能有多大的本领?汉人一贯狡诈,怕是输了第一阵,找个少年出来混赖,他自持身份不便动手,向朴晦明使个眼色,朴晦明立刻会意,大喝一声:「我们今日只论医技,练武的小子别来捣乱呐,去,去,去……」说着跨步上前伸手一搡江朔右肩,想将他推下台去。 江朔哪把朴晦明这样一个莽夫放在眼里,不闪不避,待他手沾上肩头,玉玦神功内力自生,朴晦明立刻如推上了一块水中滑石,手里推了个空滑向一边,他怒道:「哟,小子好滑呐……」却伸手去抓江朔左肩,他五 指如钩,仿佛少林鹰爪神功一般,可惜徒具其形而无其实,五指刚抓上江朔肩头,江朔内力一送,将他五指弹起,朴晦明这一抓颇为用力,抓空之后,五指抠向自己手掌,指甲嵌入肉中,登时鲜血长流。 独孤湘这时也早已跃上台来,一见朴晦明手掌流血,忙一杵全行俭道:「全大贤快看,这姓朴的会妖法,他自抓的朔哥,朔哥可没还手,他手掌就流血了,看来他会这让自己破皮流血的祝由之术,方才试针之时定也是施的此法,可不是你输了。」 全行俭不知独孤湘在戏虐胡说,疑惑道:「祝由那也是以天人感应之法,祈祝疾病痊愈,这让自己流血之术,却又有什么用?」 独孤湘一本正经地道:「怎么没用?你看方才九针之中,什么大针、铍针的,不都是放血的么?他学了此术可就省得用针啦……」 全行俭道:「哦……也是一理,但……医者用针那是给病人放血,他放自己血又有何用?」 独孤湘道:「全大贤你糊涂啊,何为祝由?他只需把念的咒交给病人,病人不就自己也能放血了么?」 全行俭真诚地点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还有此等神术,小女子你小小年纪懂的倒不少,不知是哪位医家的后代?」 独孤湘叉手道:「我耶耶姓葛,虽不是个医生,却也颇明医理。」 全行俭见她和江朔与韦景昭、李腾空颇熟,道定也是道门中人,唐人逢迎最喜抬人郡望,全行俭忙叉手赞道:「原来是抱朴子葛洪之后,失敬,失敬。」 独孤湘纯是故意胡扯,全行俭却有一多半是信了的,他二人一搭一唱,早逗得台下医师哄笑不止了。 再看朴晦明和江朔那边,朴晦明抓、捏、拍、打、锤各种姿势早都试了个遍了,非但奈何不了江朔分毫,还把自己搞得又是流血,又是瘀肿,他越发的暴躁,怒吼连连,竟然施展拳脚功夫向江朔打来了。 江朔却毫无惧色,以穿星步与之周旋,同时对台下李腾空道:「腾空子,我看这朴郎怕是发了躁郁之症,可有针灸治疗之法?」 李腾空知道江朔有意要叫朴晦明吃些苦头,笑道:「我看朴郎可能是体内火热扰动心神,煎熬以致体内津涎成痰,痰火内动而发狂躁,可刺他手太阴肺经天府、中府二穴,助其清热化痰,再刺他足厥阴肝经期门、章门二穴,助其疏肝理气,安神定志。」 江朔道一声「好」,随手一抄将方才全行俭落在地上的石针捡起,迎着朴晦明而来,朴晦明见江朔气势一变,转守为攻,心中一凛,竟生了怯意,转身想跑,信行却喝道:「晦明,让他刺!」 朴晦明不敢违拗,只得转身站定喝道:「来呐!」他话音尚在空中,江朔已双手并举,出手如风,刺中了他左臂天府,左胸中府,右胁章门,右腹章门四穴。 江朔也学着信行一般,向旁一闪让台上台下诸位医师好看个清楚,却对着李腾空叉手行礼道:「腾空子的方子真灵,一刺这四穴登时见效。」 众医师见朴晦明站在原地呆立不动,心道针灸之术哪有这么灵的?就算有效也不至于人都动不了啊,原来江朔刺穴之际注入了内力,此刻朴晦明穴道闭塞,自然无法行动了,再看他身上插着的四枚鍉针,均入肉寸许,亦和信行行针时一样,没有一丝血珠渗出。 众医师见状一齐喝彩,李腾空也点头赞道:「朔儿,好俊的功夫。」 原来江朔自见了北溟子与人交手,又自与六曜过招之后,内功虽不可能一朝精进,但手上功夫已在不知不觉中又上了一个台阶了,他此刻刺穴之时,两手发两招,四枚针几乎同时刺中朴晦明的四处穴道,便是化用了北溟子脚踏七星的功夫。 这一下可大出了信行的意料之外,他让朴晦明不要 闪避,放任江朔施针,是考虑到此番不是比武定胜负,而是考校医技,如江朔刺在朴晦明身上或流血,或断针,甚或他就是刺死朴晦明,那也不过是江朔武艺高强,论针科医技却是新罗国胜了,岂料江朔竟然准确刺中朴晦明的四处穴道,其手法之妙更不待言,信行大惑不解,喝问道:「晦明,这是怎么回事?」 江朔一笑,叉手道:「大和尚,我方才刺朴郎四处穴道时,尚有闲暇,随手点了朴郎哑门穴,此刻他是说不了话了的。」江朔于电光火石之间连刺朴晦明四处穴道,竟然还说尚有闲暇,然而看朴晦明的样子,他又似并未虚言夸大,信行也不禁心中震动。 全行俭道:「江少主,你刺穴手法高妙,全某佩服……不过,这朴郎不是奇穴郎么?为什么你刺他四穴都是正穴位置所在,却依然见效呢?」 江朔对全行俭叉手道:「全大贤,因此我说你被朴郎骗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奇穴郎,只是学了些移经易穴的法门罢了。」 全行俭道:「这,这……这可太神奇了,经脉腧穴竟能在体内移动,全某可是闻所未闻啊。」 江朔道:「无怪大贤不知,这本非医术,而是武功。为的是与人对战之时不会被敌手制住穴道,不过,移经易穴之术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过后还是要回归本位的。」 全行俭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道:「可是为什么江少主你刺他之时,他却不移动穴位,任由你刺中呢?」 第215章,脱骨奇术 江朔笑道:「全大贤有所不知,江某不才,恰也学过这门功夫,因此知道这腧穴变移之理。所谓移穴易脉说到底是一种内功心法,我手捏鍉针刺穴之时,先以小指这么一点……」 江朔翻转手腕,让台上台下众人都看清他捏针的手势——只见他拇指和食指回勾掐住鍉针,同时将小指直立,杵在前面,江朔续道:「我先以小指点朴郎腧穴,那时腧穴自然移转,是点不中的,但穴位变移只在一瞬之间,待我撤回小指,皮肉上压力骤去……」 说着他勾回小指,拇指和食指却向前一递将鍉针送出,道:「我再刺穴之时,变移的穴位已回到原位了,一变已终二变不及,因此无有不中。」 一众医师中有不少习武之人,一听之下已明其理,但说起来容易,要在瞬息之间施展出先点后刺二段刺穴法,还要同时准确刺中四穴,就算江朔将方法说出,除了他自己,在场怕也没有第二人能做得到。 韦景昭打一道稽,赞道:「雷声普化天尊,也亏得溯之你有此神功,才能破解这移穴易脉之术,不然我们可都还蒙在鼓里呢。」 信行冷笑道:「汉人医家果然好手段,须得靠习武之人相助才能取胜,佩服佩服。」 那按摩科的医师脾气火爆,怒道:「呸!你们先以内功冒充奇穴误导全大贤,被江少主戳穿,却翻过来诬赖我们,可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新罗世子乾运道:「嘿……争论徒费口舌,这针科便算大唐赢了也无妨,既然是考校四科定胜负,有闲工夫斗口,不如便比试下一科吧。」 那壮汉叉手道:「在下箕城巢承业,向新罗国讨教讨教按摩科的医技。」 信行道:「大隋有一主持编撰《诸病源候论》的医学博士巢元方,不知与阁下是什么关系?」 巢承业一扬下巴,傲然道:「巢元方便是乃祖,我箕城巢氏世代为医官,在下现任太医署按摩科博士。」 巢家世代行医,尤善按摩及消息引导之术,其祖巢元方乃隋代太医博士。除了奉皇帝命令主持编撰了《诸病源候论》外,更撰有《养生方导引法》,创「补养宣导」之法,论述一千七百种病候均可以按摩引导代替药石,因此巢承业提到其祖自然也颇为自傲。 信行哈哈笑道:「巢氏所论多有讹误,其书错漏百出,不想其后竟然还有脸行医呐。」 巢承业听了冲冲大怒,双指戟指信行道:「妖僧胡言乱语,来来来,你便说说乃祖书中有何讹误?请在场各位大贤评判评判,看看是我巢氏错漏,还是你新罗蕞尔小国见识短浅。」 信行道:「《诸病源候论》只论病因证候,却无治法和方药,不提也罢。《养生方导引法》近巫术而少医技,其中对骨伤的推拿治疗之法更是错谬连连呐。」 巢承业怒极反笑,道:「哈哈,乃祖医道精微,本不是尔等蛮夷所能通晓,原只能在伤科上见个高低,却还绕好大个圈子,实在好笑,便请出题吧。」 信行点手叫上一人,道:「慧曜,你来。」 那叫慧曜的却不是花郎,乃是一光头僧人,面目倒称得上眉目清秀,但身子瘦弱,全不似医者,倒似个奄奄病夫。br> 巢承业颇不屑地道:「按摩乃化瘀通气、宣正导邪之术,须得医师自体强健,指掌有力方能施为,慧曜弱质纤纤,如何能做按摩医师?」 江朔却在一旁道:「巢大贤不可大意,此人虽然生得瘦弱,但目内精光外溢,怕是个内家高手。」 慧曜淡淡一笑,并不回应江朔之言,对巢承业道:「阁下看来倒是孔武有力,却不知按摩之术推拿为下,引导为上,又不是比武逞强,胳膊粗又有什么用?」说着他拿眼睛扫了扫巢承业和江朔,看巢承业的目光满是 轻视,对江朔则有了几分警惕。 巢承业道:「懒得和你斗口,你说怎么比法?是比导引术,还是正骨之法?」 慧曜仍微笑道:「引导术一时半会儿可看不出什么效果,还是正骨效果看的真切。」 巢承业道:「料你有此一说,出题吧!」 慧曜一笑,伸右手在左肩上一抻一拉,卡啦一声,肩膀脱臼,左手臂软软地荡在身侧。 按摩科专有伤科一门,教医生理伤断续,接骨正骨之法,然而教授之际哪有这么巧就能找到骨伤之人?博士便折断兔、狗四肢来传授接骨之法,而正骨之法就是互相脱卸、接回关节来练习,巢承业是太医署按摩科博士,这脱装关节不知练了多少次,对人身上每一块骨头,每一处关节都熟悉无比,令关节脱臼之法更是熟练, 巢承业没想到慧曜的题目这么简单,轻蔑一笑,立刻上手,抓住慧曜的臂膀向上一推,一捺,只听「咔哒」一声,已将其肩关节复位,江朔和独孤湘在一旁看得也是一愣,这治疗肩膀脱臼之法,别说医书,就是武学典籍也多有记述,因为武师与人动武经常会受伤,因此各门各派都会教一些关节复位的手法,东岩子赵蕤擅长短打,脱臼装回之法自然早都教给了江朔。江朔看巢承业的手法既朴实又巧妙,出手干净利落,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真可谓大巧不工,果然是名医之后,颇有大家风范。 然而巢承业刚一离手,慧曜的手臂随即坠了下来,仍荡在那里,巢承业吃了一惊,想来此人是天生关节疏松的异人,这样的病人并不少见,巢承业亲手治愈的就不在少数。 巢承业再度上手,将慧曜的臂膀不推反拉,先向外拉伸,再旋转他的手臂送入关节之中,但这一连送入关节的「咔哒」之声都听不到,他这一下吃惊不小,虽然不知慧曜是怎么做到的,须知很多关节疏松之人确实可以让关节脱出,但总是还有关节在,怎会寻不到关节卡口?他赌气旋转慧曜臂膀,想让他吃痛,忍受不住之时再替他接骨。 不想慧曜的臂膀就这样旋转了一周,他脸上毫无疼痛之貌,仍是微笑着道:「巢大贤,这肩关节复位乃是按摩科最简单的一项,怎地累的满头大汗仍不装不回?」 巢承业怒极,喊道:「小贼,使的什么妖法!」说着将他的臂骨向肩窝处猛推,这可已不是接骨的手法了,简直是赌气了。 不想他猛推之下,慧曜向旁便倒,卡啦啦之声不绝,巢承业一惊,手上一个没抓住,慧曜落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巢承业上去拉他双手,竟然肩肘关节都脱臼了,再拉他双脚,膝、踝关节竟也脱了。 巢承业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道:「你天生关节酥松,却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慧曜躺在地上呵呵一笑,忽然振地而起,翻身立起,手脚关节竟然都自动复位,他拍拍手,又掸了掸身上的土,对巢承业道:「早说了巢氏正骨之学错漏百出,汉人对骨科一知半解,巢大贤你还不自知么?」 巢承业见他竟然竟然能凭空发力,重新装回关节,虽然自忖自己做不到,但口中不服,怒道:「小贼,你耍赖!你这是医术还是戏法?」 慧曜笑道:「巢大贤既然不服,那我们换个法子,你如能脱开我的关节,便算你赢。」 巢承业心道:就算你的关节我装不回去,难道还拆不下来?道:「好!我便将你的关节尽都拆脱了给你看看。」 说着伸手就扭慧曜的臂膀,他原本怕慧曜犟着不让他转动臂膀,用了十成十的劲,没想到慧曜毫不发力,巢承业将他的臂膀拧着转了一圈,然而他猛地向外牵拉之际,慧曜的臂骨却仍牢牢卡在肩窝之内。 巢承业大怒,施展扭、拉、抻、旋、捺各种手法,手上运劲,自己的骨头节都拉的卡卡直响 ,慧曜的肩膀关节却坚固无比,丝毫没有松脱的迹象,巢承业再换他的手肘,肘关节比之肩关节细小的多,尤其是慧曜瘦弱,手肘处几乎摸不到任何筋肉,仿佛就是一副骨架而已,然而巢承业拉扯之际,这骨节却仿佛铁铸的一般,虽然转动无碍,但就是拆脱不开。 巢承业又换了髋关节、膝关节,然而此二处比之肩关节更加粗大,慧曜看来全不发力,任由他带着各个关节旋转、抻拉,但就是拆脱不开。巢承业累的气喘吁吁,连声道:「有鬼!有鬼!」他虽知定是慧曜使诈,但却不明其理,他给很多大将治过骨伤,就算肌骨再强健的人也无法控制关节不被拉脱,因为关节是筋肉生根之处,也是最薄弱的位置,因此任人筋骨再强健也绝不至于无法拆脱关节。 巢承业伸手去拉慧曜手腕,他想起腕骨最为细小,伸手猛捏慧曜腕骨,腕骨不过豌豆大小的一块骨头,巢承业虽非习武之人,但他长于按摩,指力也是非同小可,心道:小贼使诈,我捏碎了你的腕骨,看脱不脱的开你的关节! 不想,他用力之下忽然一股巨力反向传来,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身子已摔在一丈之外了,双手腕骨一齐脱臼。 第216章,整治蛇人 江朔和湘儿忙上前搀扶起巢承业,独孤湘道:「呀,巢大贤你怎么也学那新罗僧把自己的关节给脱了呀?」她这句话虽有调侃之嫌疑,但也替巢承业被震脱臼遮掩了些个,巢承业哼哧了几声倒也不反驳她。 韦景昭上来握住巢承业的腕子替他重新推上关节,只接了一个右手,巢承业就推开韦景昭的手,自行用右手接好了左手腕子,他这一下是被对方以巧劲甩脱了关节,并未伤及筋骨,因此一接上腕子立刻活动自如。只是心中愤懑难平,「哇哇哇」地暴跳如雷,破口骂道:「贼秃使诈,贼秃使诈!」他气得呼哧带喘,却又无法可想。 慧曜合掌道:「巢大贤怎还输急眼了呐?你不是说按摩科医师须得指掌有力么?怎地白生了一双粗臂膀,出手却如此绵软无力呐?」 巢承业明知对方用的不是按摩科的手法,却苦于不明其理,想要驳斥他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骂道:「贼秃使诈……小贼秃、死贼秃!」 独孤湘摩挲着巢承业的后背道:「巢大贤,你别生气,别生气,你自己还是医师呢,还不知道怒气伤肝的道理么?」 巢承业道:「贼秃实在太可恶,我却偏偏无法可想,实在可恼!」 独孤湘道:「那大贤,你想治治他么?」 巢承业转头看着她道:「小妮子什么意思?」 独孤湘嘻嘻笑道:「不就是脱他一两个关节么?」 巢承业盯着独孤湘道:「小妮子,你又有什么法子?快快教我。」他见独孤湘先前给全行俭支招,知她生性聪颖,诡计多端,听她这样说,说不定还真有奇招可以治这新罗僧慧曜。 独孤湘道:「这新罗僧用的可不是推拿科的医术……」 巢承业急道:「我也知道这不是医术,可不就是拿他没法子么!」 独孤湘道:「巢大贤你别急啊,你可知道他这是什么功夫么?」 巢承业摇头道:「啊呀……小妮子,你就不要拿我逗闷子了,我如知道,也不至于如此啊。」 独孤湘笑道:「嘿嘿,你不知道,小女子我可知道,这叫「缩骨功」,源自西域康居国,练到最高境界,除了头骨坚硬无缝不能缩小,身上所有的骨头关节都可以自行脱开,原是两种人练习此功,一种是市集上做表演,将人置于一小瓮中,只露一头,观者还道是没有手脚的人彘,然后徐徐钻出,才知是个全乎人,众皆惊叹之余自然多给赏钱咯;另一种就是梁上君子,精通缩骨功的盗贼,只要是比脑袋大的洞都能钻过去,从猫儿狗儿的洞里钻入自不在话下,更能穿罅过隙,西人喜在洞中藏宝,缩骨功可以从常人认为无法进入的小洞中钻入藏宝洞中盗宝。」 巢承业道:「原来尽是些个下九流的勾当,难怪我不知!」他气慧曜不过,借机大声辱骂,顿觉心中舒坦了不少。 慧曜却不着恼,合十道:「我们今日比的是推拿手段,莫非巢大贤的医术只能推拿汉人而不能推拿别国人?练汉家功夫的人推得,练缩骨功的就推不得么?」 他这样说就是自承确实是练的缩骨功了,独孤湘向巢承业招招手,又道一声:「俯耳过来。」 有此前全行俭的经验,巢承业赶忙乖乖地贴着独孤湘蹲下身子,恳切地问道:「小妮子快说,怎生破解?」 独孤湘对着他咬耳朵道:「在西域,这练了缩骨功之人有个别称,唤作「蛇人」,说的是他们脱开关节之后身体柔软,能如蛇一般游走穿行。」 巢承业点头道:「恩恩……那又怎样。」 独孤湘一拍他肩头道:「这你还不明白吗?你没抓过蛇么?不知道怎么给蛇脱骨?」 巢承业疑惑道:「没有啊……」 游方医师多能捕蛇,一 来医者往往随身带着蛇药,不惧毒蛇;二来蛇身上肝、胆、骨、目均可入药,蛇毒更是不可多得治疗癣疥之疾的良药,因此游方医师均善捉蛇。然而巢家世代为官医,巢承业在京师中给达官显贵治病,如何会去乡野之间捉蛇? 独孤湘摇头道:「哎……你这个医师连捉蛇都不会,难怪治他不住,我告诉你,抓蛇得抓蛇的后颈……」 说着独孤湘蹲低身子,探出一手仿佛眼前真的有一条蛇一样,她左晃右晃突然出手一抄仿佛抓住了一条蛇一般,又立起身子道:「捏住后颈,这蛇头转不过来,任它再毒是我蛇都咬你不到啦……」 她指尖用力仿佛真的抓了一条蛇一般,道:「你道这样这蛇就没招了?蛇会缠人,它身子这么一卷,可就把你的胳膊缠住了……」说着晃动手臂打圈,仿佛那蛇真的一圈圈缠了上来,独孤湘表演的太过逼真,以至于巢承业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手,道:「哦哦……那却怎么办?」 独孤湘道:「你得甩啊!」说着猛的一抖手腕,如甩鞭子般望空抽打,边抽边道:「猛甩之下,蛇的脊骨脱臼,可就卷不动人啦。」甩过几下,独孤湘一手高举,仿佛挈着一条脊骨脱臼,直挺挺的死蛇一般。 巢承业道:「哦哦……那便如何。」 独孤湘瞪眼道:「啊呀……巢大贤你可太颟顸了……」一指慧曜道:「他既然是蛇人,你也甩他呀,你方才之所以拆不开的他的关节,是因为他懂得寸劲之法,可以在你指掌间借力,你平白花的力气都从自己左手传到右手,自然卸不下他关节,你只需这么一甩……关节脱臼而出,可就无从借力啦。」 巢承业恍然大悟道:「哦,哦,哦!原来如此……」 独孤湘道:「不过慧曜身怀不弱的武功,巢大贤你想甩他,他却未必肯给你甩呢。」 巢承业为难道:「那便如何是好?」 独孤湘一拉江朔道:「还得请朔哥帮忙。」 江朔听他二人叽叽喳喳说的热闹,一时不明就里,道:「我帮什么忙?」 独孤湘扯过二人,在二人耳边又说了几句,江朔笑道:「这好办!」一手托在巢承业背后,道:「巢大贤,得罪!」 说着江朔带着巢承业向前飞跃而来,慧曜距离三人本有一丈开外的距离,江朔这一跃,登时就携着巢承业飞到了慧曜面前,慧曜大吃一惊,他可不像朴晦明一般傻站着不动,见巢承业来势汹汹,转头就跑,江朔笑道:「跑什么……」拿手一托巢承业右手肘下。 巢承业得江朔相助,出手如电搭上了慧曜的右手手腕,他长年按摩,手一触着腕子,自然而然一勾一拉,扯住了腕关节,这一下「唯手熟尔」,却不需江朔相助。 慧曜见腕子被叼住,只得回身贴了上来,巢承业这才发现果如湘儿所言,慧曜如蛇般缠住他双手,随着指端发力方向借势泄力,他忙按独孤湘所授法门,猛地一抖腕子,将慧曜向外甩出。 巢承业本就上肢孔武有力,更兼江朔拿手按在他身后督脉神道穴上注入内力,登时气力又比平素增长了数倍,这一甩之下,慧曜立刻双脚离地腾空,平地里被了甩出,却苦于右手手腕被巢承业牢牢抓住,挣脱不得,只听「咔啦」、「嘶啦」两声,非但手腕脱臼,腕上筋肉亦被撕裂。 巢承业一松手,慧曜如风筝般飞了出去,眼看他头上脚下向下坠落,那世子乾运飞身跃起想要接住他,却半路被僧信行往回一扯,信行自出掌击打慧曜肩胛,慧曜平着又飞出丈许,这才消去了下坠之势,侧身摔在地上,这下避开了要害,摔得并不重,慧曜站起来,看着信行面有愧色,他的右手腕子已肿胀了一大块,自然是再也接不回去了。 信行也说话,挥手唤来一背着药箱的花郎,取出一 个瓶子,倒出些许香膏,双掌和着香膏在慧曜腕子上搓了许久,这才往上一送,「咔哒」一声,将他腕关节接回,但此番慧曜伤了筋骨,一时半会儿手腕是无法转动自如了,众花郎取了夹板给他固定好腕子,又用丝绦牢牢缠好。 孤独湘道:「这些花郎处理伤情倒也手脚麻利,难怪大无艺城主说他们是什么「医武士」,果然有临机处置之能。」 巢承业甩脱了慧曜的腕子,已胜了这一阵,一扫此前郁闷,心情大好之下,也不吝夸奖道:「这新罗老僧所用药膏倒也神奇,你看摩挲了片刻瘀肿倒已消了大半,看来新罗医药也有其独到之处。」 信行道:「巢大贤过奖了,不过巢大贤一代名医,居然要靠一个少年襄助,以二敌一才能取胜,未免胜之不武呐。」 独孤湘接口道:「如是比武,固然不应以二敌一,但大和尚你也说了,是考校医技,以医技论,就是二名医师同时施救一人也是常理之中吧?况且朔哥没碰慧曜一根毫毛,全凭得巢大贤指掌取胜,我看这胜之很武呐!」 她又学新罗人口音,引得大唐众医师哈哈大笑起来,大唐汉医已胜了两场,众医师心情也变得畅快起来,众新罗人却恨的直咬牙,但信行以手制止约束之下,只能站在那里狠狠等着独孤湘,独孤湘却不理睬,吹着口哨抬头望天假装看不见。 信行向着秦越人叉手道:「汉医传承千年,不想今日却要着落在一个少年身上撑场面。」 第217章,白虹贯日 韦景昭伏在秦越人耳畔耳语数句,秦越人听了微微点头,转头对信行道:「医者本也不是只有太医署的医学生才能做医师,隋代太医巢元方就是当时大儒;本朝孙思邈孙真人本是道家,我看江小友通晓经脉、穴道,也算得半个医家。」 韦景昭接口朗声道:「朔儿的武艺出自茅山,也算得半个道门中人,道藏多有医药、针石之术的记载,要我说朔儿参与医术讨论也无不可。」 信行冷笑道:「好,二位大贤既如此说,便让这位江小友与我比试一下咒禁之术,他既出自道门,咒术定然不差吧?如若他再胜一场,新罗国便奉大唐医学为正朔,源流之说再也休提。」 韦景昭道:「禁咒一科本是贫道出战,大和尚既然像朔儿出言挑战,那边请朔儿代我出战吧。」 江朔颇感为难,转过头望向对韦景昭,韦景昭亦对他招手道:「朔儿,你过来。」江朔到韦景昭身边叉手轻声道:「道长,我的内功虽出自茅山,但我从未学过道藏,可不会什么符咒,祝由之辞啊。」 韦景昭道:「朔儿,那番僧尚不知道你的厉害,他既出言挑战,正好趁机打他个措手不及。至于禁咒之术,却不用太担心,孙真人尝言:禁咒之术斯之一法,体是神秘,详其辞采,不近人情,故不可得推而晓也,但按法施行,功效出于意表,可见禁咒本无定例。」 独孤湘在一旁道:「朔哥你可不能和他比,我看老和尚邪门的很,说不定真会咒术,我听说有山中妖僧能以咒禁拘人魂魄,一旦咒语念完,立刻就会魂飞魄散,那可就成了行尸走肉啦。」 韦景昭笑道:「湘儿小妮子那里听来的乡哩异闻,咒禁可没这么神,只不过是念咒之人以独特的音调辅助治疗,或强固心智,或放松心绪,加强药石之效罢了。」 江朔道:「但那又这么比试高下呢?」 韦景昭道:「咒禁之术说说白了,不是念咒就是念经,无外乎以内力吐纳加强咒术之效,这咒禁科的比试其实是内力比试,信行对自己的内力看来颇为自信,但他不知朔儿的内功其实早已登峰造极,单以「炁」论,怕不在贞隐先生、神会大师之下,比拼内力我想你是不会输的。」 江朔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曾见北溟子以内力递送笛音,闻者若内力不济、心志不坚,便会痴舞直至力竭。内力确实可以外化为声律比试,想来咒禁以口发声,也是一理。但既然是比试咒禁,我不会念咒却如何是好?我总得念些什么吧?」 韦景昭道:「不碍事,我教你个急就章。你既知《洞经》遗篇,可学过《洞经三十九章》?」 传世的《上清大洞真经》共三十九章,因此《洞经》又称《三十九章经》,至于江朔所学的第一篇《玉诀》总诀却无人知晓。 江朔点头道:「赵夫子给我讲过,后来贞隐先生亦有所提点。」 韦景昭道:「那就好办了,禁咒之术,道家曰祝由,释家曰经咒,其实就是念经,你就念洞经第一篇《高上虚皇道君第一》中谨请、存思、诵赞之辞即可,《洞经》乃茅山正法,默念祝咒这些经文本就有存呼神名,祈请其护卫之效。你只需聚精会神,存心养性,那便立于不败之地了。」 江朔道:「好,那我便试试看。」 韦景昭握住他的手道:「朔儿,此战关乎汉医荣辱,你可千万小心谨慎。」 秦越人也向他点了点头,江朔心中雄心顿起,向二人叉手道:「朔儿愿竭尽全力,定不辱使命!」 江朔转过身面向信行而立道:「大和尚,如何比试,请你画个道吧。」 信行冷笑道:「好!小子倒有胆略,咒禁之术可治病,亦可拘魂,我二人便坐下各念经咒,谁先失智移动便是输了。」 江朔见一听,这不和当日北溟子吹笛一样么?果然是考校内力,惴惴之心立时平息,他自找了一处平地坐下,道:「好,那我便坐在此处。」 信行却道:「嘿嘿……没这么便当呐。」 只见新罗花郎们抗来连根两丈长的圆木,立起在石台之上,棋盘山石台虽然平整,但毕竟是天然造物,并非人工打磨,花郎们费了好大劲才将圆木立好,但圆木在风中轻轻摆动,看起来随时会倾倒一般。 信行一跃而上,那圆木的直径不过堪堪一只脚的长度,之间信行右足踏在圆木之上,右腿微曲,左腿打横搁在右膝之上,同时双手合十架在胸前,形似少林功夫中「童子拜观音」的站桩法门,人与木看起来都极不稳定,但虽然微微摇晃却并不落下。 信行双目微闭,似入禅定,口中却道:「小友请了。」 江朔点点头,也一跃上了圆木,双脚和信行一样搁法,双手却是双掌朝天,左下右上,乃是玄门打坐的手势。 江朔也双目微闭,凝神吐息片刻,对信行道:「大师父请了。」 信行又道:「焚香起祝!」 新罗花郎又抬来一个香案,置上香炉,炉中并非线香而是铺满了香屑,乾运手摇火折,点燃了香屑,顿时一阵奇香扑鼻。 独孤湘闻到这香味,似乎在那里闻到过,心中觉得古怪,喊道:「老和尚,你这香炉里有鬼!」 信行却不搭腔,自顾自嗯嗯啊啊,念起禁咒来。 独孤湘又对江朔道:「朔哥儿,这香古怪的很。」 江朔闻到这香味,反而心中大定,道:「湘儿,韦道长你带着大家退到台下,我不碍事。」 再看新罗众花郎早已退到石台下去了,湘儿道:「可是……」江朔仍是气定神闲地道:「不碍事的,你们先下去。」 湘儿仍道:「可是……」江朔道:「相信我,没事的。」 独孤湘这才随着众人退到台下。 如此一来棋盘山石台之上只有江朔和信行二人,二人坐在圆木桩上,众医师在台下看得分明。却听信行嘴里乌里乌突念着经文,语调抑扬顿挫甚是古怪,江朔初以为他是以新罗语在念经,但后有听到数个汉字切音,他心中好奇不禁凝神细听,但那经文虚无缥缈,文字似懂非懂,越听越是汉语,但字词间似乎毫无关联,如韵书般只是一串无意义的文字。 江朔越是听不懂,就越是凝神去听,但越听越不知所以然,不禁心中生起了烦闷之情,这烦闷之情愈演愈烈,真恨不能离开木桩跃到信行身边去听个明白。 韦景昭在台下见江朔在木桩上摇摇晃晃,显得心神不宁,忙高声喊道:「朔儿,他的经咒是在扰乱你心神,不要听他的。」 江朔听可这话,心中悚然一惊,立刻醒悟,但心绪难安,想起韦景昭让他念《高上虚皇道君第一》,他记性极好,虽只学过一个大概,却仍牢记不忘,他高声吟诵起「谨请」篇:「即请天地神祇灵气,以合己身。其诀,谨请太微小童干景精,字会元,子常守兆舌本之下,死气之门,口吐赤云,绕兆一身,化生血液,上凝泥丸,泥丸坚明,百神方位。」 说也奇怪,只念了这一段,江朔心绪渐稳,不再觉烦躁,他所学《玉诀》本是洞经三十九篇的总诀,没有《玉诀》,这三十九章经就是寻常经文,有《玉诀》为引,这些经文读来但觉均含无上奥义,因此诵读之下,江朔便心无旁骛,一心在《洞经》之上了。 他再念「存思」篇:「……真炁下流充幽关,镇神固精塞死源……赤炁从兆泥丸中入兆,乃口吸神云,咽津三次,结作三神……下布兆肝内,游遍却入心内绛宫,上充舌本之下,血液之府,顺时吐息。」 念到此处,江朔但 觉体内罡气自头顶涌出,并非在体内循行,而是散布于外,如云似雾,笼罩之下心中一片宁静,再没有了半点烦郁之情。 江朔在台上念经,韦景昭并茅山众弟子在台下听得清清楚楚,这经文虽然他们不知诵读了多少遍,其中奥义早已了然于胸,但江朔以《玉诀》心法念出的经文,似乎与平素所学大相径庭,竟似不识了一般。茅山众弟子都不自觉地原地坐下运功,随着江朔的吟咏一起和唱道:「元气本非生,五涂承虚出,雌雄寄神化,森罗邃幽郁,玉音响太和,万唱元中发,仙庭回九变,百混同得一,易有合虚中,俱入帝堂会。」 这是第一章经的赞词,一章念罢,莫说江朔和台下众茅山弟子,就是寻常医师,乃至新罗花郎都觉玉宇澄清,神清气爽。 江朔虽熟记《洞经》,但从未大声吟咏,今日方知默读与诵咏竟然有这么大的区别,想来这就是咒禁术的神妙所在。他但觉意犹未尽,又将第一章从存思开始重新诵咏一遍,第二遍念罢又是一遍,如是三遍之后,江朔不自禁地叩齿,齿间发出「嘻」字之音,如是吐息二十四次,忽觉吞星入怀,从口中径至脐中,星光映照腹内,洞彻五脏,那星光在腹内越来越炽盛,他忍不住仰面朝天口吐「呼」字,只觉一股气息如白虹贯日一般自口中喷薄而出。 第218章,连胜三阵 江朔竟然口中如龙吐息,吐出白气,台下大唐医师和新罗众人都看的清楚分明,都不禁惊呼连连,新罗人更是额首称幸——还好江朔仰头吐息,若是对着信行喷吐白虹,岂不是当场要了他的性命? 其实这白虹乃是空气中的水气凝结而成,只不过一般只有冬季人吐出的气息比周围空气热的多的时候才会有白雾凝结的现象,其他季节人的吐息与环境温度接近就不会有白气产生。然而此刻江朔体内罡气涌动,吐出的气息极其灼热,因而虽是夏季,却仍然产生了水气凝结的现象。就算这道“白虹”真喷到信行身上,也不会就是沾湿衣衫而已,伤不了人的,但众人哪里知道这些,只道这少年咒禁之术竟然如此厉害,已到了呼风唤雨的程度。 新罗僧信行看似闭着双眼,其实是微睁二目将江朔口吐白虹之状看的清清楚楚,也不禁心中大为讶异,他本以为做了不败之局,却不料江朔这个小小少年内力竟然精深至此,信行心中也不禁动摇,不知道他这是内功,还是真会什么茅山法术。 盛唐之世正是茅山最鼎盛的时候,茅山修炼之法在外人看来颇觉神秘、尤其是符箓之术,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信行听韦景昭道江朔武功出自茅山,自然认为江朔也是茅山上清派弟子,神仙道术这东西不比武功,说不得江朔已得贞隐先生传授了什么高深的法门也不一定。 想到此处,信行不禁心生焦急,双手一错,向着香案上的香炉猛地一推,劲风带动之下,燃烧的香屑混杂着灰白色的灰烬向着江朔飞去。 独孤湘道:“果然有古怪,这老僧将香灰吹向朔哥,定是这香有毒!”她忽然想起来了,对着江朔高喊道:“朔哥,我想起这香味了,这是光明盐!是光明盐!” 说着她就想跃上台去,韦景昭忙拉住她道:“湘儿不可!胜负未分,切勿扰乱了朔儿的心神。” 独孤湘道:“可是,这老僧烧了这好大一炉光明盐,朔哥定要吃亏的。” 韦景昭不解道:“光明盐是什么东西?” 独孤湘急道:“是魔教的毒药,燃烧后产生毒雾,吸入之后便会内力尽失。” 韦景昭听了却丝毫不紧张,道:“不会吧?我看朔儿的内力可是丝毫没有受损啊……” 独孤湘抬头再看时,却见灰屑并未沾上江朔的身子,而是围绕着他打旋,仿佛有一个隐形的大钟罩住了他一般。原来是江朔双手挥舞,以内力搅动形成一股盘旋的气流,将光明盐的香屑尽都挡在身外,他既然能如此施为,内力自然是丝毫未损。 秦越人赞道:“茅山派真了不得,江小友小小年纪竟然有此神功。” 韦景昭笑着摆手道:“朔儿的武功确是源自茅山,但他却不是茅山弟子,老实讲,不要说贫道,就是家师,怕也达不到他今日的修为。” 秦越人奇道:“这可奇了,难道他的功夫是梦中神人所授?” 韦景昭道:“朔儿上茅山之时已是奄奄一息,几乎活不过半年了,然而此后他在山中失踪了两年时间,重新出世之时已身负神功了,这两年间的奇遇,朔儿只禀告了贞隐先生,但他命朔儿不得向别人透露,更严禁我等追问,因此贫道也只知朔儿神功源流,却不知他如何习得的。” 秦越人叹道:“那可不就是山中遇仙了么?看来茅山中神奇之处颇多,非我辈所能尽知。” 此刻台上又起了变化,只见围绕着江朔盘旋的香灰原本飞舞的极其轻快,此刻却变得重拙起来,湘儿道:“这是怎么回事?朔哥还真会神仙导引之术?竟然能控制飞灰!” 韦景昭摇头道:“不然,你看,朔儿的手掌鼓动之际,似乎运用的是极寒的内力,将飞灰凝结在一起了,灰团变大变重,自然就飞舞的慢了。” 果然环绕江朔舞动的飞灰正在凝成大团大团的灰饼,信行本以为哪怕江朔真是小小年纪身负神功,遇着光明盐也得内力全失,如此他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了,不了眼前这个少年竟似丝毫不受光明盐的影响,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勉力推动香屑吹向江朔,只盼药效发作,便能取胜。 然而看江朔却似内力源源不绝,哪有要衰竭的迹象?倒是信行自己,心有已生惊惧之情,中炁便觉匮乏,掌上发出的内力逐渐减弱,江朔见信行已现勉强之象,双掌猛地一推,那些围绕着他盘旋的灰团忽而合成一道黑灰色的长鞭,抽向信行。 信行见状大惊,忙出掌相抗,然而击来的只是飞灰而已,虽然看着浓重其实有形无质,他双掌击空,身子竟向前冲险些跌落圆木,信行慌忙后仰,努力的稳住身形,但脚下圆木业已倾斜,眼看就要倾倒,信行忙摆动身子,带得圆木做圆锥形摆动,圆木便如陀螺般旋动起来,这旋动之力抵消了斜倾之势,一人一木竟而旋转不止,就是不倒。 江朔却忽然改推为压,双掌向下猛击,内力冲击之下,棋盘山的山石都微微颤动起来,这颤动自然不足以伤人,但信行脚下圆木本已岌岌可危,受了大地传来的这一丝振动,锥形摆动的圆木顿时再也难以保持平衡,就此倾倒。 圆木坠地之际,信行飞身跃下,并未受丝毫损伤,但他坠落圆木,咒禁术的比试却是输了。 信行盯视着仍立在圆木上的江朔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莫非……莫非……” 江朔仍立在原木上,居高临下道:“我与魔教并无瓜葛,也没有光明盐的解药。” 信行见诡计已被戳穿,也顾不得遮掩,道:“那你怎还有内力?难道你用的真是神仙道术?” 独孤湘在台下大喊道:“不错!朔哥儿得上清灵宝天尊亲传神功,你区区魔教鬼蜮伎俩如何奈何得了他?” 此言一出,莫说信行,就连台下一众新罗花郎也都大吃一惊,一齐惊恐的看着江朔,此刻日已西坠,落日余晖从他身后射来,仿佛身上笼罩这一层金光,真如仙人下凡一般。 韦景昭却笑骂道:“小妮子忒没规矩,怎么能拿三清开玩笑。”又对江朔道:“朔儿,你既已胜了这一场,便下来说话吧。” 江朔叉手称是,跃下圆木,再看那圆木仍然屹立不倒,原来在他诵经之时,不知不觉催动内力,已将圆木生生踏入石中寸许了。他对信行笑道:“大和尚你却不知,我曾中过一次光明盐的毒,后经高人提点,早已学会了化解之法,因此这光明盐于我是毫无作用的。” 信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道:“这光明盐居然还有化解之法?” 江朔道:“大和尚,恕我直言,你若不用光明盐,单以内力比拼,此刻尚难分胜负,只因你想借着光明盐取巧,才会贪功冒进,以致速败。” 信行到底是新罗高僧,听江朔之言,合十道:“阿弥陀佛,确是如此。” 独孤湘在台下道:“诸位,今日新罗人三战所凭的功夫,均非新罗所有,移穴术、缩骨功及光明盐,都源自西域,怕是和魔教脱不了干系!” 众唐医听了都纷纷点头,巢承业道:“不错,新罗人以魔教的法子来和我们比试医道,实在可恶,若非江少主戳穿,连破三阵,我们今日大抵要被诓骗,不明不白地输了。” 江朔却心道:湘儿今日看似插科打诨、嬉笑怒骂与平日无异,但她逻辑清晰,每一句话似乎都环环相扣,这可有点不像湘儿了。 信行一来一败涂地、二来确实理亏,把头一低,竟不反驳。此刻光明盐早已焚烧殆尽,香气飘散,秦越人等人重新上台,秦越人对信行叉手道:“其实不靠魔教的伎俩,新罗医术本也不弱,大和尚又何必非学这些歪门邪道呢?” 信行冷哼一声道:“今日事败多说无益。” 秦越人道:“大和尚此言差矣,天下之事,争强好胜还在其次,明辨公理正义才是第一要务。魔教的伎俩虽然看似方便法门,却并非正道,溯之以汉家玄门正宗功夫,连克三阵,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邪不胜正的道理么?” 信行道:“汉人狡诈,视我等为化外蛮夷,纵有神功妙法怎能传授?” 独孤湘道:“嘿嘿,魔教倒是传授了你们‘神功妙法’,还不是想假手新罗,挑衅大唐?” 这时大无艺走上前来,叉手道:“《春秋》云‘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可见华夷之辩在于礼仪、制度,而非血缘亲疏。以诸夏以夷狄礼则夷狄之,夷狄以中国礼则中国之。” 这时众新罗花郎也上得台来,信行身后的世子乾运喝道:“你又是何人?在此侃侃而谈” 大无艺道:“我乃渤海国扶余侯大无艺,渤海国上代国主曾与大唐多有龃龉,互相攻伐多年,以致国穷民弱,险些灭国,如今与大唐亲近、礼仪制度皆学唐朝,才令国泰民富,百姓安居乐业。新罗建国全仰大唐之力,如今不向大唐虚心学习,却借着西域异术来挑衅大唐岂是正途?” 第219章,黑骑来袭 那位新罗世子乾运道:“师父,这位渤海君侯说的似乎不无道理,难道是我们真的是被摩尼教的人骗了呐?” 信行叱道:“住口!他靺鞨人自己骨头软,向唐朝卑躬屈膝,讨得大片高句丽、百济的故地。三韩既统,高句丽、百济之地本应尽归新罗,然而如今却被渤海国占了大半,还不是唐人捣鬼呐?新罗说是一统三韩,实则丧民失地,岂非恨事呐?” 大无艺吃了一惊,道:“高句丽起自西汉玄菟郡,初代国主朱蒙乃是扶余人,高句丽本非韩人,魏晋以降,高句丽趁中原乱战,袭取辽东,这才南下韩地,占了平壤,奴役新罗、百济百年,如非隋唐两代与高句丽作战,新罗现在还是只有受其欺压的份呢,百济与高句丽狼狈为奸而被灭国,新罗与大唐亲厚而得一统韩地,现如今怎还贪心不足,要占辽东、扶余之地呢” 乾运讶异道:“大君侯,你说高句丽本非韩地?这我可从没听说过呐。” 大无艺道:“如今渤海国乃大唐羁縻州,为靺鞨和高句丽两族共治,所辖十五府、六十二州皆是大唐北地之民,与韩人何干?” 信行却仰天大笑道:“大君侯本末倒置实在好笑,高句丽、扶余人本都是韩人呐,汉代武帝灭卫满鲜国之后建了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此皆我韩地,高句丽、扶余皆起自玄菟,怎不是韩人呢?” 大无艺道:“大和尚,你这才叫本末倒置,颠倒黑白,卫满本是燕人,姬姓卫氏,他所建之国怎能都算作韩地?” 信行道:“凡建都平壤之国,皆我韩地,卫满占辽东,辽东就是我韩地哒,高句丽占安东,安东就是我韩地哒,莫说辽东,就是齐鲁也是我韩故地呐!” 这话说得太过强词夺理,一众唐人听了都哄堂大笑,信行却傲然昂首闭目,不为所动,亦不做辩解。 独孤湘讥讽道:“要按大和尚你这么说,齐鲁都是韩地,那孔夫子岂不也成了新罗人?” 世子乾运道:“啊?孔夫子本就是韩人呐。” 独孤湘气极反笑道:“甚?甚?甚?孔子是韩人,亏你说的出来!” 信行睁眼道:“新罗人之祖箕子,子姓,名胥,乃商王文丁之子,商王帝辛之叔父,封于箕因名箕子。孔子亦商人之后,子姓,孔氏名丘,可不就是我新罗人同宗呐?” 独孤湘不可思议地道:“这……这也只能说明新罗人乃我汉人之后啊,怎么反过来说孔子是新罗人呢?这可太牵强了。” 信行摇头道:“箕子原居箕山,商为周所灭之后,箕子先率族人东迁至齐鲁,后方度海韩地哒,定都平壤,为三韩之祖,可见齐鲁与新罗同源呐。商人在中原之地早已堙灭,其文脉在新罗,商人尚白,至今新罗服色仍为白色,因此说孔子更像新罗人而非大唐汉人呐。” 独孤湘咋舌道:“乖乖,经过的就算啊……还好箕子去的地方少,他要是去过西域,只怕现在波斯国都是韩地了呢。” 大无艺道:“大和尚所言恰证明了新罗与大唐渊源之深,同文同种,但文化之根基在中原,新罗不思勤勉治学,却来争什么正朔岂不可笑?” 韦景昭亦打一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说的不错,周灭商,汉亡秦,唐代隋,中华之传承并非依托血脉,而是文化传递。新罗人既然仰慕先贤,便应勤学书经,何必做此无谓的源流之争呢?” 乾运低声对信行道:“师父,他们所言似乎有些道理呐。” 信行骂道:“混账!你懂什么?” 乾运道:“那位大人说了,瓜分大唐之后,新罗为东北之主,可是我们自称商人后代,若与中原割裂,岂不是自断文脉呐?” 信行喝道:“住口!” 独孤湘道:“那位大人!嘿……难道又是安禄山那老贼吗?” 安禄山素怀反志,可谓天下皆知,唯有圣人不信,谁若进言安禄山要反,还往往因言获罪,那禁中中官辅趚琳忙拦住独孤湘道:“啊哟哟……小女子,可快别瞎说了……” 独孤湘一瞪他道:“我为什么不能说?老公公你也怕安贼么?我可不怕!” 辅趚琳道:“我怕与不怕又有什么打紧?平卢乃安中丞发迹之地,人多眼杂,小女子可不要胡言乱语,小心白白丢了性命。” 独孤湘还待要回嘴,忽然一拍大腿道:“啊哟,不好!” 众人皆惊,江朔问道:“湘儿,什么不好?”他忽然瞥见独孤湘身后站着一个矮小的医师,那医师全身裹在一个白色的大袍子内,头戴白布缠头,面罩白纱,那医师见江朔看着他,便后退一步,闪入一堆类似衣着的医师之中,李腾空曾和江朔说过这是蜀地羌医,羌族乃姜姓祖先,早已融入中华民族,因此羌医也有医师参加本次大会,但那人的身形却给江朔一种觉似曾相识的感觉。 独孤湘见江朔张望,忙道:“朔哥儿,既然新罗人今日挑战汉医的幕后黑手是魔教和安禄山,那今日的北镇山大会,会不会也是安禄山布下的陷阱呢?” 此言一出,不止江朔,秦越人、韦景昭都不禁一愣,辅趚琳六神无主道:“这……这……此次大会是奉了圣人口谕召集的,难道安中丞还能对众位名医大贤下手不成?” 正说话间,忽见信行身后一花郎抬手向天打出一支甩手箭,那箭头空心,发出凄厉的啸声,乾运回头对那人怒喝道:“你做什么!” 不待那人回答,只听一阵隆隆雷鸣之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紧接着四周围墙纷纷坍塌,墙外尘头大动,无数黑衣骑士冲破烟尘冲了进来。 棋盘山四周是一片宽大的草地,外围以一圈土墙围住,土墙外四面皆是山坡,看来这些骑士都预先躲在坡下,此刻一齐冲上山坡,以钩索拉塌土墙,冲了进来。 韦景昭毕竟江湖经验丰富,一片混乱之中他自临危不乱,高喊道:“众茅山弟子,朔儿、湘儿,快将各位医师大贤送上石台!” 江朔立时醒悟,骑兵冲击之下,莫说这些医师多不会武功,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军卒,也难免死伤惨重,棋盘山石台离地约有丈许,颇为陡峭,骑兵难以跃马上山,将众人送上石台,至少能稍微抵挡些时候。 江朔忙跃下石台,他内力深湛,跃下石台随手携起一名医师跃回石台速度极快毫无迟滞,但他速度虽快,眼看骑兵须臾间就要冲到眼前,又能救得上来几人?独孤湘道:“朔哥儿,你不要上上下下的浪费力气,只在下面把人抛上来!” 江朔不明就里,但想来湘儿聪颖,她这样说定然有她的道理,于是又跃下台去,随手提起一位医师向上一抛,那人飞在空中,孤独湘甩出长索,施展“月影素寒流”的功夫,在那医师腰间一卷一拉,便将他稳稳接回石台之上,独孤湘内力不比江朔,要她下场救人实是勉为其难,但如此江朔抛来她以长索接回,气力都是江朔出的,独孤湘只需施巧劲即可,这样一来,他二人随抛随接,速度可就快得多了,不一会儿就将数十人送上棋盘山石台。 另一边,十几名茅山道士也均是好手,在韦景昭带领下也已经将几十人救上了石台,更有不少医师本就身手矫捷,自己手刨脚蹬爬上了石台。这时那些黑衣骑士已冲到了面前,江朔看这些武士黑衣黑甲,戴着面甲,又是燕军曳落河武士! 江朔向前抢出,挡在医师们的身前,道:“诸位快爬上石山,我来抵挡一阵!” 一武士迎面跃马冲到江朔身前,喊道:“小鬼找死!”挥刀就砍,江朔怒气勃发,上来就下了死手,身形一晃,早已闪开这一刀,同时出掌拍在那武士腰间,将他连人带马打得横着飞了出去,那武士撞到边上并行的骑士身上,将那一骑撞翻之后其势不减又飞出撞在第三名骑士的肩头,二人一齐摔在地上,带着马匹也翻倒在地。 曳落河武士本以为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策马奔驰之际,全无防备前排人马翻覆,后面的人马直撞上去,一时间人仰马翻,倒了一大片。江朔见这边阵型已乱,便不管他们,绕着棋盘山跑起来,遇人就打,掌风到处,无论人马,立时格毙当场,他绕着棋盘山飞快地杀了两个来回,愣是止住了蜂拥而来的骑兵,无人再敢上前,而地上已倒毙了数十人了。 独孤湘在棋盘山上喊道:“朔哥儿,医师们都上来了,你也快上来吧。” 江朔回头一看,果然众医师都已上到棋盘山石台之上,这棋盘山不大,方圆不过五十步,一百多人挤在上面几乎将那小山占满了。他转身跃回山上,与独孤湘并肩而立,向下看去,约莫两三百曳落河骑兵将小山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摘下面具,嘿嘿冷笑道:“我道是谁来捣乱,原来又是江少主!” 第220章,斩草除根 此刻曳落河武士已退到了一百步外,围绕着棋盘山合围成圈,那将领身在阵中说话,并不前出,但江朔目力极佳,早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此人生得獐头鼠目,留着三缕狗油胡,看着让人说不出的厌恶,江朔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君子豹变’的孙孝哲孙都尉。” 此前安禄山侧室段夫人命孙孝哲在小金城设计害死安庆绪,不了恰被江朔撞破擒住,孙孝哲为求活命临阵倒戈,又投靠了安庆绪,不知怎得现在又出现在营州北镇。江朔对此人甚是鄙夷,知道他吃了安庆绪给的“豹丸”,因此讽刺他是“君子豹变”。 孙孝哲白白起了个好名字,其实为人既无忠孝更不明哲,他只是一介武夫,自然不知《易经》中“君子豹变”之说,但听到一个“豹”字、一个“变”字,想也知道不是好话,孙孝哲嘿嘿冷笑道:“江少主今日深陷绝地,还有功夫揶揄本都尉,在下佩服啊。”说着望空抱拳,懒洋洋地作了个揖。 江朔知他武功只是稀松平常,并不惧他,但三百曳落河若组成阵势,虽然困不住自己和湘儿,韦道长这样的高手,棋盘山上还有一百多不会武功的医生却实在难以脱身。 江朔心道擒贼先擒王,先激这孙孝哲来攻山,再突施手段将他擒了,以他为质,或许可以带众医师离开,当即朗声道:“孙都尉,不是我看你不起,就凭你这两下子怕不行吧?你敢与我较量较量吗?” 信行却对孙孝哲喊道:“这小子会茅山妖法,邪门的很,孙都尉不要受他挑衅,以免着了他的道呐。” 这时信行等一众新罗人早已趁乱下台,向着曳落河军阵走去,只有世子乾运留在台上,独孤湘奇道:“世子,你怎么不跟着你师父一起下去啊?” 乾运低头道:“我……我觉得师父他老人家说的不对呐……大君侯和韦道长说得有理。我决意在此与诸位共进退!” 江朔听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方才乾运也帮忙拉扯医师上台,但他武功不济,累的呼哧带喘,衣衫都已凌乱,敷着粉的脸更是被汗水冲得沟沟坎坎,成了一张大花脸,不过这也显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原来乾运年纪亦不大,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江朔倒觉他脸上没了粉妆看起来俊俏了不少。 独孤湘却大大咧咧地啪啪乾运肩头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信行哪里知道孙孝哲早在江朔手里吃过大苦头,怎敢与他交手?孙孝哲一摆手止住信行,道:“江少主,不用白费唇舌了,本都尉没这闲情逸致和你摆弄拳脚,全军听令,张弩!” 每个曳落河武士都随身携带三样武器——横刀、啄锤和臂张弩。横刀用于挥砍,啄锤是破甲的兵刃,臂张弩则是远程骑射之用。曳落河所装备的劲弩可射两百步,比之长弓射程稍显不足,但用来射杀棋盘山上的医师却是绰绰有余了。 江朔倒是不惧弓矢,但若三百张弩机齐射,他虽能自保,但这百名医师又能救得了几人?他一时头脑发木,低声问独孤湘道:“湘儿,这可怎么办?” 独孤湘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以无所谓的口气道:“朔哥儿莫急,谁生谁死还说不一定呢。” 江朔道:“啊呀……湘儿,我们自然不怕,就是要取孙孝哲狗头也非难事,但这么多名医大贤,任折损了谁我都于心不忍啊!” 独孤湘道:“朔哥儿,你别急么,有宫里的老公公在此,只怕孙孝哲也不敢就射。”说着她一把将中官辅趚琳提了过来,辅趚琳生的肥壮,独孤湘却随手提来毫不费力,以辅趚琳挡在身前,将她和江朔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辅趚琳可不干了,杀猪似的大喊:“小女子……不,不……女侠饶命啊!咱家不会武功,当不得箭矢啊!”但独孤湘捏着他后腰督脉筋缩穴上,任他手刨脚蹬,却挣脱不得。 这时信行一伙人终于发现世子竟然没有下山,信行回身道:“世子,快下山!否则难免玉石具焚。” 乾运却不动步子,坚定的摇头道:“男儿大丈夫死则死矣,此番是我们新罗人无理,又怎能输了耍赖?我决意与江少主一起保护各位唐医大贤,虽死不恨!” 信行摇头道:“汉人贯使诡计,他们的话可信不得啊。” 孙孝哲懒洋洋地道:“怎么还聒噪个没完了?本都尉可没这闲工夫再等了,放箭!” 信行听了忙回头道:“都尉不可……” 然而后面的话他可说不下去了,一支箭矢贯穿了他的胸膛,紧接着数十数百的羽箭一齐飞至,钉在了信行和新罗众人的身上,曳落河武士皆平端弩机向着新罗人不断射击,瞬时间信行在内每个人身上都插了十枚枚羽箭。 山上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山下众新罗人几乎在第一轮齐射时便已毙命,饶是信行功夫不弱,但他离的即近更无防备,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射死当场,而曳落河武士似乎意犹未尽,齐射了多轮,更有无数箭矢未命中目标,射在棋盘山石台的侧壁之上,其劲力不足以穿透岩石,一时间叮当敲击坠落之声不绝于耳,却无一支弩箭射向山上。 直到新罗人的尸首被箭矢撞击的跌倒在地上,孙孝哲才道:“好啦,好啦,省点吧,射这么许多箭做什么?别要惊扰了贵人。” 江朔回头望着独孤湘道:“湘儿,这是怎么回事?” 独孤湘道:“杀人灭口呗!看来燕军曳落河是来杀新罗人的,目标并非诸位医师。” 韦景昭道:“越人大贤在北镇召开大会,本就是奉了圣人之命,别人或许不知,安禄山定是早就知晓的,如射杀医师,怎么向圣人交代?” 江朔心中虽然觉得新罗人可恶,却也不至于将他们射杀啊,他向着孙孝哲喊道:“你为什么要射杀这些新罗人?” 孙孝哲道:“新罗蛮子无理,挑衅大唐就是死罪!” 江朔道:“可是我们比试医技已经赢了啊。” 孙孝哲嗤笑一声,道:“江少主,你武功虽高,却终究是个孩子,今日之会大家关起门来比试,若新罗人回去只说自己赢了,你却去哪里分辨?” 江朔怒道:“那也可以让他们立下字句,或发下毒誓,总是有法子的,怎能滥杀!” 孙孝哲更加不以为然地道:“蛮子无信,连孔夫子都能说成是韩人,立誓什么的又有何用?”说着他抱拳望空一举,道:“安中丞忠心为圣人办事,哪容有失?这些新罗人还是杀了干净,来来来,快将这新罗小世子抛下来让我杀了干净。”他心中畏惧江朔,不敢自己上山捉拿乾运,却叫江朔将他抛下来。 在此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乾运早已吓的呆了,听了孙孝哲这话,道:“是了,师父和同伴都死了,我怎能独活?”说着就要往台下跳。江朔一把拉住他,对着孙孝哲怒道:“前番杀人已是不对,我怎能让你再多杀一人?” 孙孝哲道:“哎……江少主,你这是妇人之仁啊……你难道不知斩草除根,除恶务尽之理?辅中官,你倒说说我杀了这些新罗人对也不对?” 辅趚琳还被独孤湘押着后背,道:“对,对,对……江小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这么个活口,将来难保不成祸患啊!” 独孤湘一拧他后腰,另一手搭在他肩头一压,道:“中官你说什么?想好了再说哟。” 辅趚琳没想到这独孤湘这么一个小女子手上劲力竟然这么大,被她一压,顿觉痛入骨髓,辅趚琳在宫中养尊处优,何时吃过这种苦头,忙告饶道:“哦哟哟,小女子放手!快放手!” 独孤湘手用劲,道:“叫女侠!” 辅趚琳嚎叫道:“是,是……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独孤湘手上劲力少减,口中道:“中官儿,你好好想想,圣人叫你传旨两国比试医技,可还叫你通知安中丞杀人么?” 辅趚琳此刻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忙不迭地道:“咱家不知,咱家不知……” 独孤湘不耐烦地道:“问你有没有,没问你知不知。” 辅趚琳忙道:“没有,没有……小女子快放手!快放手!” 独孤湘这才撒手,一手仍按在辅趚琳后腰,道:“嗯,这还差不多。” 辅趚琳如蒙大赦,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下坐倒,独孤湘一按他筋缩穴,道:“谁叫你坐了?给本女侠戳这儿!” 辅趚琳怪叫一声弹了起来,道:“是,是……”不敢丝毫反抗,仍站在独孤湘身前,原来独孤湘看似粗枝大叶,但她心性聪明,粗中有细,见孙孝哲残忍嗜,恐他突然发难,便将辅趚琳挡在身前以防万一,她不转头地对身后的乾运道:“新罗世子你不用怕,我和朔哥儿自会保你平安。” 孙孝哲见江朔几人不肯就范,便对秦越人叉手道:“越人大贤并各位贤人,请下山吧,标下护送你们回返中原。”他想先把众医师请走,再慢慢围困江朔等人,安禄山直叫他不得伤了各地名医,对江朔可是欲除之而后快。 第221章,异军突现 秦越人却道:“此地既是大唐地界,新罗人又都被你们杀了,又有什么凶险?还请孙都尉撤兵,我等自己识得回去的路途。” 孙孝哲“嘿嘿”笑了两声,道:“秦大贤有所不知,这北地不比中原,可不大太平呢,常有奚人、契丹等为乱,现下安中丞还在松漠平叛呢,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独孤湘道:“你自己不就是契丹人,谁知道你会不会挟持诸位大贤到契丹人那边去?” 孙孝哲叱道:“胡说,我向来忠于安中丞,从无贰心!” 独孤湘声调上扬道:“哦……原来你只忠于安中丞,不忠于当朝圣人。” 孙孝哲怒道:“哪来的野婢子,在此信口开河!”他有心让手下以弩箭射独孤湘,但独孤湘将辅趚琳挡在身前,无法攻击,他自己可不敢靠近江朔这个煞星,只能和独孤湘隔空骂战。 独孤湘却不动怒,道:“孙都尉,你又是契丹人,又不忠于圣人,叫诸位大贤如何敢和你一起?” 孙孝哲见秦越人站在台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其他医师为其马首是瞻,亦都不动,只得道:“诸位大贤既然不要某护卫,那也不便勉强,请将这新罗世子交给我,我好回去复命。” 独孤湘道:“你要这世子做什么?” 秦越人也道:“我乃景徒,景尊有好生之德,你等杀了信行一众人已是大错,我又如何能看着你们再滥杀无辜?这新罗世子是万万不能让你带走的。” 孙孝哲嘬了嘬牙花道:“啊呀……这可不好办啦……” 独孤湘道:“这有甚么不好办的?你自己上来捉呀。” 石台上有江朔、韦景昭这样的高手,孙孝哲如何会中独孤湘之计?他并不答话,靠在马鞍上,心想,秦越人这老家伙还正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先困这个老家伙一会儿,看谁先顶不住。 就在此时,忽然山下尘头又起,人喊马嘶甚是热闹,孙孝哲惊道:“什么人来了?” 只听有人高喊道:“孙鼠儿,家乡人来看你啦!” 孙孝哲骂道:“什么家乡人!胡说什么?” 却见一彪人马跃上草坡,这些骑士也都是黑衣黑甲曳落河的打扮,但没戴面具,亦无兜鍪铁盔,露出光秃秃的头顶,一望而知都是髡发的契丹骑兵。 为首之人对着孙孝哲笑道:“孙鼠儿,不记得你塔里古爷爷啦?”来人正是契丹突举部首领塔里古。 孙孝哲原也是安禄山从契丹捉回来的奴隶,见他生的猥琐,便起名叫“孙鼠儿”,和“李猪儿”、“张狗儿”都是一理,后来孙孝哲的阿娘勾搭上了安禄山,孙孝哲子凭母贵,这才脱了奴籍,做了曳落河的都尉,更是改名“孝哲”,但他这“鼠儿”的名字契丹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拿来调侃他。 孙孝哲见了塔里古,又见他这身装束,心中惊惶不定,道:“塔里古,你怎到的这里?” 塔里古一拍身上的黑甲道:“嘿嘿,这你还看不明白吗?李归仁已在松漠被我们全数歼灭啦,我这身衣甲就是从他身上扒下来的。” 孙孝哲道:“呸,六曜神功盖世,那是你等鼠辈能灭得了的?” 塔里古道:“本来是灭不了,但谁叫燕军中如你这样的鼠儿、猫儿的内应太多呢?”他身后的契丹骑士们一起哄笑起来,孙孝哲怒道:“众军听令,给我先射死这狗鼠辈!” 然而契丹人距离曳落河尚有两百步远,几乎是臂张弩射程的极限了,孙孝哲身边一队正叉手道:“都尉,我军分散,又离敌军太远……” 孙孝哲骂道:“蠢材,整队集中,跟着我一起冲,先密集射击解决了这帮契丹狗再说!” 曳落河武士不愧是燕军中的精兵,他们迅速兜转过来,集中到一处排成方阵向契丹骑士冲去,臂张弩在马匹奔驰之际仍能平端射击,在开阔的草地上交战比契丹人的猎弓更占优势。 却见塔里古在坡上以手指点,口中契丹语呼喝不止,曳落河武士多奚人,不通契丹语,孙孝哲却听得懂塔里古在喊什么,忙道:“啊哟,不好,快撤!” 话音未落,只见坡下无数箭矢飞起,越过契丹骑兵头顶,飞到半空后开始下坠,准确地射入曳落河阵中,准头极佳,仿佛这些弓矢头上生眼,又似曳落河骑兵自己迎着撞向弓矢一般。 原来在山坡下埋伏有契丹人的长弓手,契丹长弓可以望空曲射,射程比臂张弩更远,只是躲在山坡之下看不到敌军的位置,无法瞄准。塔里古故意带一彪人马上坡,就是为了吸引孙孝哲聚拢部队,并为坡下长弓手指示方向,他方才说的契丹语就是在报曳落河的方位和速度。 曳落河武士骁勇异常,虽有多人中箭坠马,却仍然策马向前猛冲,塔里古仍向山坡下高喊,只见一波又一波的弓矢翻越山坡射来,似乎无穷无尽,弓箭不似弩机,射速有限,不可能连珠射出,看来坡下不知藏了多少弓箭手。 曳落河武士虽被射落了不少,但也迫近了塔里古的骑队,此刻以臂张弩射击,必也能射杀不少契丹骑士,不了孙孝哲先自怯了,伏在马背上道:“贼兵势大,我们先撤!”说着拨转马头就逃,领军之人既然转向,曳落河武士也只能随着转向,手中弩箭一箭也未射出。 塔里古和众突举部武士本已拔刀在手准备顶着曳落河的弩箭冲锋了,不想孙孝哲竟然如此胆怯,转身就跑了,塔里古于是收刀还鞘,大笑着喊道:“孙鼠儿,逃跑的时候看着点路,别往怀远镇跑了,此刻涅礼大夷离堇只怕已经攻占守捉城咯,被他撞上,小心剥了你的鼠皮。” 孙孝哲哪里还顾得上回嘴,早领着曳落河武士一溜烟的跑了,抛下几十具同伴的尸体却也管不得了。 契丹骑士见状一齐欢呼,声震林野,山坡下的弓箭手也都策马跃上山坡,契丹骑兵竟有一千多人,足有曳落河的三倍不止,湘儿咋舌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大无艺道:“那孙都尉虽然临阵逃跑,令人鄙夷,但对战场形式判断倒也不可谓不对。” 独孤湘道:“大君侯,照你这么说孙孝哲还算个人物咯?” 大无艺道:“小女子,你可不要以为小人不能成事,刚正不阿的君子往往佼佼易折,小人蝇营狗苟却能趋利避害,活的长久。” 两人尚有闲情闲聊,台上的医师却都吓的说不出话了,只见一千契丹骑士已到了棋盘山边,这可比先前的曳落河武士更叫人害怕。曳落河属于燕军,再怎么说是也是大唐的军队,孙孝哲虽然残忍好杀,但看来也敢就对众人下杀手。而契丹人在唐人眼中各个都是野蛮未化的暴徒,如今落在他们手中,可是凶多吉少了。 只见以契丹蛮子,手中挥舞长弓,正向着山上呼喊,但他说的契丹语直如砺石磨铁,众人可是一句也听不懂,江朔却激动地喊道:“杭翰兄弟你也来了!”说着从山上跃下,落在草地上,来人亦翻身下马,抢上前来抱住江朔,却不是杭翰是谁,杭翰不会说汉语,却已能听懂汉话,江朔的契丹语却也是会听不会说,二人搂在一起,一个说汉语,一个说契丹语,居然有来有回,相谈甚欢,众人看了均觉惊诧不已。 韦景昭亦大吃一惊,心道:朔儿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多蛮族朋友。 江朔却对韦景昭道:“韦道长,不必担心,这些契丹朋友都是好人,绝不会伤害诸位大贤的。刚才杭翰和我说他们绕过了燕军的防线,来破坏燕军的辎重补给,恰得北溟子前辈传讯,知道孙孝哲将我们围困于此,特来解救我们的。” 韦景昭道:“这可奇了,契丹人为何要助我们唐人?” 这时塔里古也过来与江朔相会,对韦景昭叉手道:“道长不可听信安贼一家之言,张守珪以降,北地各族被欺压已久,并非我们天生反骨,而是屡被劫掠,不得不奋起反抗。” 韦景仍是将信将疑,江朔道:“道长,此事一时也说不明白,我们快走吧,以备孙孝哲找了帮手去而复回。” 独孤湘道:“咦……怀远镇不是被大夷离堇占了么?孙孝哲却去哪里找帮手?” 塔里古哈哈大笑道:“湘儿妹子,我说大话骗他的,你这么鬼灵精怪,怎也被我骗了?” 独孤湘也笑道:“哟,没想到塔里古大哥你这么个直性子人,居然也会使计谋了。” 塔里古道:“还不是你们汉人的书看多了么。” 突举部、突吕不部中多有与江朔、独孤湘相熟的人,此刻都围了上来,载歌载舞,唱跳起来。韦景昭没想到朔湘二人与这些契丹人居然也关系如此融洽,真是又惊又喜,道:“朔儿,既是如此,我们此刻向哪里去?” 江朔道:“原路返回,要穿过燕军的辖地,难保安禄山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而西边松漠又在打仗,我可以不知道往哪里走安全。” 这时新罗世子乾运走上前来道:“不妨南下建安州,那是安东都督府所辖,安禄山鞭长莫及,再自青泥埔登舟,可直达河南道登州城。” 第222章,安东都护 独孤湘瞥了一眼乾运道:“新罗小子,我们能相信你么?” 乾运叉手道:“诸位救了我的性命,我又怎能加害诸位大贤呐?” 独孤湘撇嘴道:“那可也未必,恩将仇报的故事我可听了不少。” 乾运道:“诸位有所不知,此番挑衅大唐汉医,原就是安禄山手下谋士高尚的毒计!” 江朔惊道:“又是高不危!” 乾运道:“原来江少主也知道他,这高参军原名高不危,现下已改名高尚了,我父王两年前继位后,便想要仿效唐制,实行汉化政策,但是遇到国内真骨贵族的抵制。” 独孤湘道:“什么骨?还贵族?” 大无艺道:“新罗与大唐不同,实行‘骨品’制度,骨品制由来已久,分为针对金、朴二姓的‘骨制’和针对一般臣民的‘头品制’,前者分为“圣骨”和“真骨”,‘圣骨’为直系王族,‘真骨’则为旁系王族。后者则分六个等级,从六头品至一头品。各等级世袭不变,且各等级只能内部通婚,所用服饰、房屋、车马、器具也按等级严加区别。” 独孤湘道:“这可太死板了,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么?这样不但国王是世袭的,大臣可也是世袭的咯。” 韦景昭道:“听起来这骨品制和魏晋门阀差不多,不过隋唐以来,天朝开科举,广纳贤才,早就不以血缘定人的高低贵贱了。” 乾运道:“不错,父王道大唐强盛,想要国富民强必须得学唐制,父王想改革,而真骨贵族不想自己利益受损,自然不想改。就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之际,高尚出使新罗,道大唐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听说汉医本就源自新罗韩医。他这番论调大得真骨贵族之心,信行师父就是真骨贵族中的医科圣手,道奈何唐医人才辈出,新罗医科虽妙,却无斗法必胜之术呐。” 秦越人点头道:“各地医者本就是各专擅场,又不是比武,哪有什么天下第一之说。” 乾运道:“是了,但高尚道他有让新罗医科必胜之法,还带了个西域番僧,叫什么‘大母猪’……” 乾运说话口齿不清,众人听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大母猪”都不禁哄笑起来,江朔忽道:“哦,我知道了,是大慕阇,阿波大慕阇!” 乾运道:“对,对!就是阿波‘大米粥’……” 乾运说汉话时舌头打不过弯,念不出“阇”字,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但众人也懒得纠正他的发音,湘儿催促他道:“快说,快说,后来怎么样了?阿波这妖僧想必不会出什么好主意。” 乾运道:“‘大木树’的法子,就是移穴和缩骨两门异术,还有就是光明盐这个阴毒的毒药。” 独孤湘道:“这些玩意儿果然都是源自魔教。” 江朔道:“我听赵夫子说过,移穴和缩骨功夫极难练成,没想到新罗花郎只用了两年时间就有如此造诣了,实在令人钦佩。” 乾运摇摇头道:“江少主宅心仁厚,料人为宽,却不知魔教自有取巧之法,‘大麦熟’传功之时留下了两种奇药,长期服用之后便能轻易移穴易经及分筋缩骨。” 独孤湘道:“呀……还有这种便宜事?” 乾运惨笑一声,道:“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这两种奇药其实也是极猛烈的毒药,朴道炯本是个精瘦的汉子,服药之后,身高减了一尺,横向却宽了二尺,成了筋肉虬结的壮汉;晦明,原名金会明,他本非沙弥,只是服药之后周身毛发解落才成了这副尊容。” 独孤湘道:“吓……这样自戕己身,可太残忍了。” 乾运道:“信行、道炯、晦明都是真骨贵族,他们为了与大唐一较短长,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或借毒药行取巧之事。现在想来实是心智已迷,深陷魔障之中了。” 韦景昭稽首道:“太乙救苦天尊,魔教害人不浅,信行本是东夷的高僧大德,没想到竟遭引诱堕入魔道。” 乾运道:“归根结蒂,都是安禄山和魔教的害的,师父所为我本颇为不齿,但囿于师徒名分,才随着师父出使大唐,又来到此处,不想最后师父等一众真骨贵族竟然都被安贼的手下害死在此地!想来他们早有准备,不论这场比试胜负如何,都是要除掉新罗人的。” 独孤湘奇道:“这又是为何?” 大无艺道:“湘儿,你不知朝堂内的算计之狠毒,若新罗人胜了,自然要杀了他们,这样虽然手段龌龊却保全了汉医的脸面,可以向圣人邀功;而新罗人输了,为防他们说出幕后黑手,自然也要杀人灭口。” 江朔咬牙道:“安禄山、高不危狠毒若斯,实是令人不齿!” 韦景昭道:“福生无量天尊,世子你心怀仁善,想要保护诸位名医大贤,反而救了自己的性命,正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巢承业道:“可是,韦道长……安东都护府离新罗可太近了,虽然信行等新罗人都是燕军杀的,但燕军终究也是唐军,一旦新罗王迁怒于我等,在辽东海上截杀,那可就是死路一条啦。” 乾运叉手道:“巢大贤不用担心,我愿为质,陪诸位大贤同行回登州,某乃新罗世子,只要以我为质,新罗海陆各军均不敢造次。” 大无艺忽然想起,道:“你就是那个新罗世子,金乾运。” 独孤湘道:“咦……世子这么威风么?” 大无艺道:“曹魏以前,诸王嗣子称太子,自曹魏始,诸王嗣子改称世子,后世以王爵嫡长子为世子,新罗为大唐藩属,故新罗王嗣子方能称嗣子。”其实大无艺没有说的是,坊间传闻这新罗世子金乾运虽为男儿,却常为妇女之戏,好佩锦囊,与道流为戏。不过大无艺老成持重自然不会说出。 独孤湘瞪大了眼睛道:“哟,看不出来新罗小子,你居然是未来的新罗王啊?” 大无艺忙摇手道:“湘儿,万不可出此忤逆之言啊。”自古帝王最忌被人觊觎权位,就算是亲生嗣子未继位前也只不过是个臣子,仅有唐一代,便有李承乾、李重润、李贤、李重俊等诸多太子被被废,因此说“未来的王”这种话是万万说不得的,独孤湘身为江湖儿女却如何懂得这些。 塔里古却道:“费那劲干吗?由我等护送诸位大贤回返,任多少燕军也都杀散了!”塔里古此言可就是吹大气了,他方才仗着人多,兼孙孝哲太过胆怯,才得获全胜,若在平原地带两军相遇,契丹人就是两三倍于曳落河也未必能胜,更何况饶乐水以南的燕军数量不知比塔里古、杭翰这二部人多了多少,如何能杀得过去? 韦景昭向秦越人叉手道:“越人大贤,你看呢,走那条路?” 秦越人道:“安禄山乃是唐臣,我等乃是唐人,哪有唐人靠着契丹人护送,反而与唐军大打出手的道理呢?依我看契丹人护送之事并不可行。” 全行俭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自行西行返京?想来燕军也不敢公然发难。” 秦越人摇头道:“燕军无需杀人,只需将我们请到范阳住个十年八年,就是不放我等归去,却又如之奈何?” 全行俭道:“哦哟,那可不行……北地苦寒,我可不想在这儿待这么久。” 秦越人道:“老夫之意,南下建安州渡海回登州倒不失为更稳妥的路线。” 巢承业道:“这安东都护府又是怎么个情况?安全么?” 安东都护府远在辽东,从武周到开元年间,历经契丹叛乱、渤海崛起,很长一段时间安东都护府都与大唐陆路隔绝,只能通过海路交通联系,因此很多大唐境内之民都不知道营州之外还有个安东都护府。 大无艺身为渤海国扶余州之主,自然对大唐安东都护府颇为熟稔,道:“安东都护府治所多次变迁,去岁迁至辽西古城,还在怀远镇之南,其大都护乃是赫赫有名的左金吾卫大将军裴旻!” 江朔道:“不会吧?我刚在雒阳见过裴将军,他怎么会是安东大都护?” 大无艺道:“江少主,你别急啊,裴旻十一年前就做了安东大都护,那还是他做平卢军使之时的事情,那时安东都护府治所还在平州,距离辽东更远,因此说安东大都护和都护府根本都不在安东都护府境内。” 独孤湘道:“啊?那安东都护府岂不是无人管辖?那可去不得。” 大无艺笑道:“湘儿你有所不知,新罗也好,渤海国也好,都和大唐有过龃龉,不过可都没得什么好,因此大唐的安东都护府虽然早已退出了辽东,新罗和渤海国可都不敢觊觎辽东之地,新罗向北不过浿江,渤海国向南不过哥忽州,都有意避开了辽东,如今的辽东到成了三不管地带,农商反倒繁盛的很,乾运所说的建安州便是辽东的羁縻州,其最南端卑沙城有港名青泥浦,乃辽东第一大港,沟通新罗与大唐的商贸,好不兴盛。” 第223章,龙原磁山 秦越人点头道:“四十年前,我随着师父东游渤海国,当时突发变故,不得不离开时,走的便是青泥浦海路,说是海路,其实若得顺风扬帆,船程不过一昼夜而已,真比在江河间行走更近捷。” 韦景昭喜道:“福生无量天尊,原来秦大贤早就知道这条路径,却是贫道孤陋寡闻了。” 江朔心道:“秦大贤说的便是当年与云姑东窗事发,被北溟子擒去之事么?难怪后来云姑四处寻他不到,一点消息也没有,却原来是走的海路。”他又忖道:“以北溟子的神功,秦大贤又是如何逃脱的呢?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就在此时,忽听台上一医师喊道:“啊呀,老丈你怎么了?”紧接着人群一片大乱,江朔和独孤湘忙冲上去看,果然是独孤问倒在地上,只见他牙关紧咬,双目紧闭,脸上黑气弥漫,已昏死过去了。 此前江朔、独孤湘和新罗人斗法斗口之际独孤问看来病情还算稳定的,又遇着燕军突袭,将独孤问拉上棋盘山之时他也还清醒,及至契丹人到来,赶走了曳落河,朔湘二人与塔里古、杭翰相见甚欢,一时忘了独孤问的伤情,这一会儿的功夫,独孤问却突然昏死了过去。 大无艺与他们一路结伴来到北镇庙,已颇有感情,忙上来相帮搀扶,却忽然发现不见了他的阿娘云姑,那日云姑和江朔等人在院内说话之时,大无艺去而复返悄立于门外,但并未听到北溟子、秦越人和云姑之间的恩怨情仇,只知云姑此来医无闾山与自己亲生父亲有莫大干系,他一来知道自己爹娘定然不睦,不放心自己阿娘只身前来,二来也想要见见这个从未谋面的阿爷,因此才随着云姑一起来到此地。但大无艺却并不知道云姑与秦越人的这层关系。 大无艺一边扶着独孤问的后背将他撑起,一边四下张望,却哪有他阿娘云姑的踪影。 江朔上前一手按独孤问背后督脉灵台穴,缓缓注入内力,此前江朔注入内力片刻,独孤问的伤情便能有所好转,而此刻他注入的内力仿佛泥牛入海,只觉独孤问经脉间的体炁一片涣散,无论如何都无法使其圆转流动,江朔忙原地坐下,闭目用功,心无旁骛地以己之内力帮助独孤问汇集体炁。 独孤湘坐地大哭道:“爷爷你怎么啦……你快醒醒啊……” 秦越人问道:“这位老丈这是怎么了?” 独孤湘边哭边道:“都怪我,都怪我……把正事给忘了……”伸手抓住秦越人的衣袖道:“秦大贤,你快救救我爷爷吧……” 她话语间混杂着哭声,乌里乌突的,秦越人知听了个懵懵懂懂,不知她在说些什么,拍拍她的手背道:“小妮子,你不要着急,你爷爷是什么病?快与我说说。” 大无艺见江朔正在闭目运功,而独孤湘方寸以失,无法表达,只得先将自己阿娘的事情放在一边,对秦越人道:“秦大贤,这位老丈是湘儿的爷爷,他中了高尚的毒掌,寻常医师都已无计可施,听说你有医治之法特来求你医治的。” 秦越人道:“快让我诊脉。”说着拉开独孤湘的手上前,也不顾地上尘土,跪在独孤问身旁,抬起他的腕子为其诊脉。 韦景昭在一旁道:“我说朔儿怎么会突然到此处来,原来是得知越人大贤到此,特来求医的。” 李腾空也上前道:“韦师兄,先前我不及禀报,其实朔儿和湘儿此番来医无闾山,是听闻越人大贤在此处,才特地带着湘儿爷爷来求他医治的,不想遇着新罗和大唐医师比试医技,二人恰识破新罗人的鬼蜮伎俩,这才有了朔儿三斗新罗之壮举。” 韦景昭赞道:“福生无量天尊,冥冥中自有天意,天意让朔儿建此殊勋,而独孤老前辈福泽深厚想来也不至就此殒命。” 这时秦越人已诊完了脉,道:“嘿……确如韦道长所言,恐怕确有天意,这独孤丈所中之毒原是难以医治,只因缺了一样关键的材料,不想今日却有人送到了眼前,你说这岂非天意?” 韦景昭奇道:“是哪位大贤带了什么珍奇的药材么?” 秦越人道:“非也,非也……”转头对金乾运道:“世子,你身上可还有那黑色石针?” 金乾运疑惑道:“有倒是有……前辈要来何用?”说着取出一匣,打开匣盖露出内里九枚石针,果然和先前信行所用的黑色石针相同,金乾运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于秦越人面前。 秦越人接过匣子,拿手捻起一枚石针,对独孤湘道:“小妮子,把你爷爷前心的衣服扒开。” 独孤湘见他要施针,忙依言去褪爷爷的衣服,但她心情激动,手指发抖竟解不开衣襟,大无艺忙掏出蹀躞带上的哕厥,用哕厥插入衣带结之内,应手打开衣结,帮独孤湘一起将独孤问前心的衣物解开。 秦越人以锋针刺破独孤问腋下皮肉,顿时有黑血渗出,但秦越人所持刺并非动脉,因此流出的血液并不多,秦越人又以鍉针刺了周边几处穴位,登时止住流血。紧接着他取出那枚长针,缓缓从独孤问的右腋下极泉穴位置插入,他动作轻柔,不断推送,把这枚七寸长的长针整个推入独孤问体内,直至没柄。 这一下看来甚是骇人,但独孤问神色安详,没有任何异样,也不知这七寸长针去了哪里。秦越人又取了圆针在他胸口缓缓摩挲推拿,他一边摩挲一边对周围医师道道:“这位独孤丈乃毒爪所伤,其毒乃蝮毒为主,蝮毒虽然猛恶却也并不难治。”众医师中不少人都在点头,确实蝮乃常见毒蛇,早有医治之法,现场有不少医师随身就带有蝮毒的解药。 秦越人续道:“但此人所用之毒却是几种毒药糅合在一起的,其中有一味西域毒虫研磨成细粉而成,这毒末极细,任何药石无法消解,以内力虽然能暂时护住心脉,但止不住毒末不断向心脉聚集,若不拔除那便必死无疑了。” 独孤湘本握着独孤问的手低头哭泣,听到秦越人此言惊慌抬起头来,双目带泪道:“秦大贤,那我爷爷这是没救了?” 秦越人脸上却丝毫没有紧张的神色,他和煦地笑道:“小妮子别急啊,要不怎么韦道长说你爷爷福泽深厚呢?这西域毒虫是一种甲虫,毒末取自其甲壳,西域人以秘术喂食这些甲虫战场上折断的刀剑,这些沾血的金铁之物年深日久长满了毒锈,甲虫食之,锈毒积聚于甲壳之中,如此喂制三载之后取其壳研磨,则成剧毒,但由于虫甲中含有铁锈,可以被磁石吸附。”cascoonet 众医师围在秦越人身后,这毒虫之奇直是闻所未闻,众人都是行医之人,听到这些疑难杂症最是上心,全都围着他侧耳倾听,全行俭叉手道:“秦大贤,但听起来这位老丈中毒已有数日,毒末在体内随着血液早不知流到哪里呢?既是吞服磁石也无法从血液中吸出毒末吧?” 独孤湘急道:“那怎么办?” 说话间秦越人手中圆针已从独孤问的右胸移到了左胸,他放下圆针,举起一枚小刀似的铍针,对众人道:“原是没法子了,但有了这套石针,难题却迎刃而解了。” 此言一出,连金乾运都觉惊诧,他叉手道:“前辈,这针还有此等妙处?我怎不知。” 秦越人道:“此针乃磁石所制。” 全行俭道:“不会吧?磁石不是黑色的粉末么?”那名医王焘的门人道:“师祖所著《外台秘要》中记载磁石可以疔肿热毒,曰磁石末,酢和封之,拔根立出。只是不知磁石竟能制成石针。” 秦越人道:“寻常磁石确实决计无法打磨成针,此非寻常磁石,乃茂山磁铁石,其质如石而实为铁,因此可以磨砺成针。” 大无艺道:“茂山……可是龙原府的茂山?” 秦越人道:“不错,茂山乃白头山余脉,在驼门江之南,庆州龙原府之西。” 大无艺道:“龙原府确实有一座大磁山,名茂山,出黑色磁铁石,但……”他望着金乾运道:“这龙原府世代都是靺鞨之地,如今是我渤海国东京,新罗可从未涉足此地啊,信行大师怎说这砭石针出自新罗?” 金乾运道:“我也不知这黑石来自何处,但确实是在我新罗打磨的。” 秦越人点点头道:“我四十年前随师父在白头山采参之时,就见过这等奇异的黑色石针,当地人亦说过黑石虽是当地所产,磨针的手艺人却来自南方新罗之地。” 全行俭道:“原来这针根本不是砭石,我们可都叫新罗人给骗啦!” 秦越人道:“那可也未必,说不定这砭石针就是磁针,汉医本就是海乃百川,靺鞨出材,新罗制针,我一个西域景徒用之,不正印证了汉医之广博与无界么?” 众人还在咂摸他这句话,秦越人忽然将手中铍针猛地递出,刺入独孤问的左胸。 第224章,行针祛毒 秦越人这一刺突如其来,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连围观的医师都发出一阵惊呼,江朔闻言睁开眼看到这一幕,再想阻止可是来不及了,独孤湘刚要跳起,就被韦景昭给摁住了,韦景昭道:“湘儿别急……”又对江朔道:“朔儿,继续运功,不要松懈。” 江朔依言继续按住独孤问的神道穴护住他心脉,再看秦越人手中四寸长的铍针斜着刺入,几乎插入了一半,虽然伤口血如泉涌看来甚是吓人,但他是斜着入针,其实刺在在皮下肉上腠理之间,并未伤及脏腑。秦越人一手持铍针在独孤问的皮肤下挑动,一手持圆针顺着上臂缓缓推拿,不一会儿,秦越人终于将铍针推出,铍针整个抽出之后,针头却还吸附着带出一条长长的事物。 原来是先前被秦越人插入独孤问体内的长针,两针均为黑色磁铁所制,因此可以相互吸附在一起,想来是秦越人将长针刺入独孤问手臂静脉中,再以圆针推动,使其经过整个手臂,上升到胸前。 汉医早已知晓血液循行不止,环周不休之理,《黄帝内经》中有“心主身之血脉”之语,动脉是阴炁带动阳炁下降,阴重而阳轻,因此推动极其轻松,血液奔涌以致“刺之能射”;而静脉是阳炁推动阴炁上升,阳轻阴重,颇为费力,因此血液回流缓慢。 长针能运行到胸口,半是靠着秦越人手中圆针推送,半是借着独孤问自己静脉血液回流之力,若长针扎入心脏,势必堵塞心脉,秦越人在长针行将触及心脉之际,刺破血脉将其取出实是凶险万分,生死可谓只在毫厘之间。他的手法虽妙,众医师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行险,让长针在血脉中行走。 秦越人以铍针牵着沾满血的长针举在半空,早有医师拿白布来接长针,秦越人却道:“不能用布承接,快拿匣盖来。” 全行俭双手捧了匣盖过来,秦越人这才一颤铍针,将长针抛在盖上,众医师围上来细看长针,只见那长针表面不复光洁,而是毛毛楞楞的,黏满了细小的颗粒。全行俭奇道:“这就是那毒虫甲壳研磨的粉末?” 秦越人点头道:“千万小心,不能沾到皮肤,这粉末细小,可以轻易钻透皮肤,目下虽然被磁针吸附,但为策万全,还是不要触碰的为好。” 寻常人要是听说这长针上吸附的东西如此猛毒,早就退避三舍了,这些医师却都不自禁地伸长脖子观瞧,反而围得更近了。 秦越人道:“行俭,你来止血包扎。” 全行俭将匣盖交于身边的巢承业,取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刺了独孤问胸口的几处穴道,他手中的银针细如牛毫,行针可比石针轻巧好用的多了,他刺了几处穴道之后流血顿止,江朔第一次知道,原来刺穴还有止血之功。 全行俭止住血之后,马上又有医师送上上好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之上。秦越人却不管他们如何处理伤口,问金乾运:“还有长针么?” 金乾运虽是新罗王世子,但他醉心经络之学,才会拜在新罗僧信行门下学习医术,他本以为信行的医术天下无双,今日见了秦越人体内行针的手段,心知此非信行所能为,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对大唐汉医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正看得入迷,忽听秦越人索针,忙道:“有,有。”转身跑去行囊里取了几个匣子来,道:“长针难以制备,但也还有三枚。” 秦越人笑道:“岂非天意哉,三枚恰够了。” 他取了一枚长针,依样施为,从独孤问右手内关穴刺入,从右胸天池穴取出,那针上亦沾染了不少粉末。这次全行俭不待秦越人吩咐,直接上手刺穴止血,处理伤口。 秦越人吩咐江朔将独孤问扶着立起,独孤问尚未甦醒,江朔双手插在他腋下,运起神功轻轻一举,便将独孤问立直起来,只不过独孤问自己完全不需用力。秦越人嘉许地点点头,又取了两针,分别从独孤问双足脚跟后刺入,仍以圆针推拿,这次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才从两胁后腰的京门穴中取出长针。 四枚长针吸附的粉末越来越少,取出最后一枚长针时,针身上的粉末已几不可见了,全行俭仍是协助秦越人止血、包扎,他配合秦越人的手法越来越熟稔,几乎是秦越人这边刚一取出长针,那边全行俭立刻就止住了血。 取完四枚长针,秦越人襟下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他抛下手中的铍、圆二针,长吁一口气道:“朔儿你可以把独孤老丈放下来了。” 早有医师脱下长袍在地上铺好,江朔横抱独孤问,将他放在地上,独孤问的脸上黑气已经消退,再摸他脉象,虽然依然虚弱,但已经恢复规律、稳健的搏动了。 江朔叉手道:“秦大贤真乃当世神医,看来爷爷已经脱离险境了!” 独孤湘则跪地向秦越人连连磕头叩首,道:“多谢秦大贤救命之恩!” 秦越人伸双手虚扶一把,道:“小妮子快起来,我运针后身子虚弱,搀你不起,你快起来,这我可受不住。” 独孤湘仍不肯起来,韦景昭在她胁下一拂,道:“湘儿,不要弗逆秦大贤的意思,你快起来吧。”湘儿这才顺着韦景昭一拂之力站起身来。 秦越人道:“不过么,这还只是过了第一关,独孤丈中毒已久,早有毒质渗入心脉,不可能尽数拔除,还需渡过几道难关才能痊愈,不过么,这可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还得徐徐图之。” 韦景昭道:“不错,此地并非久留之地,我们速速离去吧。” 众医师亦随声附和,秦越人对韦景昭和孟芦道:“韦道长、孟贤侄,我不善行旅之事,还请二位代为擘画。” 确实,秦越人虽是当世名医中资历最深的,但他只善医道,并无运筹之能,韦景昭是茅山大师兄、孟芦是孟余堂的少东家,颇有领袖之能,请此二人带领众人南下可谓得人。 契丹众骑士见江朔等人要走,也都要跟随护送,众医师都是唐人,虽然江朔给众人解释了契丹人造反是被安禄山逼迫的,众人也都见识了安禄山手下孙孝哲的凶蛮,但总是对契丹还心存芥蒂,见契丹人要随着一起行动都面露难色。 江朔自然看出此中关窍,忙对塔里古道:“塔里古大哥,你得到讯息解救我等,我甚感激,但契丹二部此番南下可不是为了护卫我等,还有大夷离堇安排下的军务要事,不可耽搁啊,依我说现在赶跑了孙孝哲,此间无事,我们就此分别,二位先按大夷离堇布置,破坏燕军辎重为要,我等自行南下,料无大碍。”篳趣閣 杭翰仍不答应仍要和江朔结伴同行,塔里古却年纪更大,更为持重,一方面江朔所言的不错,另一方面他如何看不出大唐医师对契丹人不心存畏惧,便劝住杭翰,对江朔道:“朔兄弟说的不错,我们还肩负军务在身,不得与兄弟多做盘桓,今日就此分别,来日有缘再见!”又向着秦越人及韦景昭、孟芦叉手道:“诸位大贤,一路保重,我等这就去了。” 秦越人等人忙叉手还礼,双方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塔里古和杭翰这才率领契丹骑兵向西下山走了,想来是他们人少,所用战术并非在平原开阔之地与燕军硬拼,而是在医巫闾山中与燕军游击。 众医师直到契丹骑军走的远了,这才壮起胆子下了棋盘山,从角门回到北镇庙中,穿过东廊道,到御马殿前取了车马,这些名医是各自分头来的北地,有骑马、有骑驴,也有坐马车的,更有人携带了不少奴仆婢子随身服侍,只是方才东苑地动山摇,先是燕军,后是契丹人,这么多骑兵来往冲突,众仆役早已吓得大半逃了,当然也有不少忠仆留下来,因此虽然车马场中一片狼藉,车马还都被留在了原地。 韦景昭道:“这些杂役走了倒也好,否则人数众多,仆役又非人人骑马,反倒成了累赘。” 此前给众人引路的苍头都来自孟余堂,这些苍头基本都留在原地,看来孟芦的统辖之能确实不差,他指挥各苍头将套车的马解下来,将不重要的行李尽都舍弃了,让众医师都改骑马,苍头仆役则有马乘马有驴乘驴,只有李腾空、叶清杳师徒的黑白二卫甚是神骏,故仍乘坐二卫。 朔湘二人也寻回自己的两匹宝马,独孤问仍然未醒,干草玉顶黄老马仍驮了江朔和他两人,独孤湘则自乘了桃花叱拨,与来时情景何其相似,只是不见了李珠儿。 在韦景昭和孟芦擘画指挥之下,众医师很快做好了准备,再度上路。他们出了山门却不再回转怀远守捉城,而是先笔直南下,再转而向东直奔辽东而去。一路东行并未见到燕军,孙孝哲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燕军亦万万想不到众医师会不走西路回中原,反向东行,因此一路并无人阻拦。 行不多远,便到了辽水北岸,此时夏汛未至,辽水上有浮桥连通,众医师都有司舆签发的过所公验,更兼有中官辅趚琳同行,看守渡口的官兵如何敢验,连江朔、独孤湘这样没有公验的也尽都放过了,渡过了辽水便是辽东襄平城,此地已非燕军控制的营州地界,进入安东都护府了。 第225章,观炁辨人 襄平是辽水东岸的守捉城,城不甚大,亦有唐军把手,只是衣着、旗号与燕军多有不同,果然是安东都护府的人马。 一百多医师自然不可能都是一般心思,也有不信邪的,辞别秦越人向西循着原路返回,更有径直回去怀远镇的,但随着秦越人一起东来的仍是大多数,来到襄平的不下七十人,小小一个守捉城哪有能容纳这么多人的逆旅客店?况且众人渡过辽水时日头早已西坠,此刻天空繁星点点,夜色正浓,守城兵卒自也不会开关放他们进城。 正在为难之际,大无艺道:“襄平城东面山中有一座大寺,名龙泉寺,寺中大殿广大,七十人借宿料也无妨。” 秦越人和孟芦、韦景昭商议一番,道:“寺中借宿最好不过,一来我们人多,寻常逆旅也住不下,二来投宿寺庙,不与官府打交道,也少了麻烦。” 当即由大无艺当先带路,众人策马绕过襄平守捉城向东行不到五十里就进山了,十几名茅山道士对于夜里行山路很有经验,道士风餐露宿,走夜路宿荒山都是常事,众道士不待韦景昭招呼,便砍下树枝制成火把,北地多油松,制成火把比其他树木更佳,不一会儿就制成了几十支火炬,分发给众人,众人挈着火炬沿着山路行进。 通往龙泉寺的山路并不陡峭难行,山中有一条小河,名为甜水,山路便顺着甜水河迤逶向南,路面甚为平坦开阔,众人尽可以策马前行,又行了三十里,见山中偌大一座寺庙,这寺院坐北朝南,背依峭壁,东西峰峦壁立,前临幽谷,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等各店依坡而起。 江朔赞道:“没想到北地还有这么大的寺庙。” 金乾运道:“在唐人眼中的北地,出了营州可能就都是蛮荒未化之地了,其实三教在北地盛行与中原无异,莫说辽东还是大唐安东都护府的辖地,就是在我新罗国中,这样广大的佛寺也不在少数呐。” 其时龙泉寺的山门早已关闭,众人中孟芦最善交际,便公推他去叫门,孟芦上前拍打门环多时,才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沙弥探出头来,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他似乎是新剃的头,头皮锃亮没有一丝青茬,那沙弥不耐烦地道:“何人深夜在此扬铃打鼓?扰人清静。” 孟芦忙叉手道:“小师傅,我们是往白头山去的药商,错过了宿头,恰见贵寺广大,还请师傅行个方便,让我等借宿一晚。” 那沙弥伸头向外望了一眼,道:“敝寺窄小,容纳不下这么许多人,还请去别处吧。”说着退回寺内就要关门。 孟芦忙伸手一抵山门,道:“小师傅,夜已深了,山中无别处可宿,还请行个方便。” 那沙弥不耐烦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夹缠不清?都说了没处住,快走,快走!”说着就要关门。 孟芦手上不放,脸上仍是赔笑道:“佛门广大,还请师傅大开方便之门,我们也不需客房,就在大殿中借宿即可,再不济,在廊下忍一宿也行啊,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好。” 那沙弥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知你们是客商还是强盗?怎能放你们进寺?” 韦景昭身后的师弟韦渠牟听了怒道:“你这沙弥好不修口德,我等哪里像强人?”韦渠牟和韦景昭本是兄弟,同时投入贞隐先生李含光门下,因此他既是韦景昭的弟弟又是他师弟,但韦渠牟性子不同于韦景昭的沉稳厚重,他脾气火爆,见这年轻沙弥说话不当不整,当即出言呛声。 那沙弥瞪了他一眼道:“奇也怪哉,老道到和尚庙来投宿,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快走,快走!休再罗唣。” 韦渠牟听了就要发作,韦景昭忙拦住他,对那沙弥打一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释家、道家都是出家人,虽然所仰者不同,但都是求道向善之人,还请小师傅勿怀门派之见,行个方便。” 那沙弥嗤道:“我偏不行这个方便,牛鼻子识相的快走,快走!”说着退入门内,要强行合上门扇。 孟芦见状,忙从怀中掏出一课马蹄金,顺着门缝塞进去,道:“小师傅,行个方便,我们可以给宿钱。”大唐通用的货币是铜钱和布帛,但西域商旅多用金银作为货币,孟芦虽是医师,但也是药商,孟余堂做的好大的买卖,出门随身无法携带大量铜钱和布帛,因此他随身也会携带金银以备不时之需,此刻见这小沙弥出言粗鄙,想来也不是什么心怀仁善的高僧大德,因此掏出一课马蹄金来打点。 岂料那沙弥不为所动,隔着门道:“谁要你的钱财,快滚!”说着手上运劲,咔啦一声关上山门,他这一下用力极猛,孟芦伸手入门向他塞金子,险些抽手不及被门扇夹到,千钧一发间抽出手来,指尖还是被夹了一下,十指连心,孟芦只觉钻心的疼,手中金子亦落到地上,滚出好远。 再听门内咔啦啦、咣当当的声响,却是那僧人在内将门栓插上,连顶门杠都顶上了。 这下连孟芦都被惹恼了,面有愠色道:“兀自这秃驴,竟然如此无礼!一条看门狗而已,我好好同你商量,却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么?”孟芦虽是名医之后,但他常年做药材采买生意,沾染了一声江湖习气,说起话来可不似寻常医师那般文雅,叫骂着又要上去拍门。 大无艺却上前拉住他的手,孟芦怒道:“大君侯,你拉我作甚?今日非要给这秃驴点颜色看看!” 大无艺却轻声道:“孟大贤稍安勿躁,你先回来,我有话说。” 孟芦见他神色郑重,觉得奇怪,嘴上虽然仍在骂骂咧咧,却随着大无艺回到秦越人、韦景昭身边,大无艺仍轻声道:“众位,我看这小沙弥是个假和尚。” 孟芦吃了一惊道:“这却是为何?” 大无艺道:“孟大贤,你几时听沙弥自称寺庙是和尚庙的?” 韦景昭道:“可能他是半路出家,修习不到家,说些个世人俗语,也不足为怪啊……” 大无艺道:“但他僧袍之下登着乌皮靴可就说不过去了吧?”僧人清修,只能穿草鞋或者布鞋,绝无穿皮靴的道理。 秦越人问:“大君侯,你看得真切么?” 大无艺道:“我看得清楚明白,绝无差池。” 韦渠牟低吼一声,将腰间佩剑拉出一尺,道:“好啊,原来是个假和尚,我们这就翻进山门,将这个假庙一锅端了。” 韦景昭忙拦住他道:“渠牟,你怎还是如此沉不住气,凡事谋而后动,须得心平气和。” 大无艺也道:“这龙泉寺绝非假庙,龙泉寺主持是北地著名的高僧大德,寺中僧侣亦谦和恭谨,绝非今日这是这个和尚的样子。” 韦渠牟稽首道:“师兄、大君侯说的是,是渠牟孟浪了。” 江朔闭目凝神片刻,道:“寺内有不少会武功的,大君侯,这龙泉寺内的和尚可都是习武的?” 大无艺道:“倒是从未听说过龙泉寺内和尚是武僧,江小友,你怎能不入寺门而知寺中有武师呢?” 江朔道:“这……我也不知是为什么?我也是偶尔发现的,凝神虑思之际,便能感知到周围习武之人的气场。” 韦景昭道:“朔儿,此乃观炁之术,万物有灵,皆有其炁,道藏记载,修道之人大到山川河流,小到草木虫蚁,都能看到它们身上的炁。武师比一般人炁场要强,因此越是高手,体炁愈旺,你便能察觉到其中特异之处。” 江朔叉手道:“原来这仍是承惠于茅山道术,若非韦道长提点,朔儿还不知此理。” 韦景昭笑道:“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一说,我可还没练到这个境界,家师贞隐先生的功力能看到花草外的化之光,却也还不能观人,看来朔儿你的内力已在大宗师之上了。” 江朔听了心中难过,心道我这功夫可都是来自茅山,然而大宗师和韦道长这样的道家领袖却都没学过,他们的道家学养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如学《玉诀》上的神功想必比自己要强千倍百倍,他对着韦景昭愧疚道:“韦道长,我……” 韦景昭已知他要说什么,拦住他道:“朔儿,你福泽深厚,立身又正,学得神功更为武林造福,你无需羞愧,更不要和任何人包括茅山弟子说出神功的出处,这也是大宗师一再告诫我等的。” 江朔只得叉手称是,道:“道长,那我进去看看,庙里在搞什么鬼。” 独孤湘道:“我和朔哥一起去。” 韦景昭道:“好,若说武功,朔儿你是此间第一,若说轻功,湘儿和朔儿也可谓独步天下了,你二人去探查最是合适不过。” 大无艺道:“我们先佯装离去,潜伏山林之中,江小友,你再折回来。” 当即众人故意畅叫扬疾,人喊马嘶地退入林中,行出二百步,韦景昭下令熄灭火炬,茅山道士在围成一圈,将众医师护在中间,他自与秦越人照拂独孤问,江朔心中暗赞韦景昭不愧是老江湖,心思缜密,当下也不再客套,与独孤湘二人折回去,避开山门,绕道寺后峭壁之上,俯瞰庙内情景。 第226章,龙泉寺中 庙后山崖名“白虎崖”,是一片白色石灰岩的峭壁,这白虎崖高不过百仞,虽然陡峭但毕竟并非笔直,岩壁石罅间又多生松柏,江朔和独孤湘轻功何其了得,登上崖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日月色甚明,江朔和独孤湘未穿黑色夜行衣,原是难免暴露,但此处山岩异色,二人的白色衣袍倒正好隐入白色山岩之中。二人伏在崖顶放眼向下望去,见这龙泉寺与中原寺庙形制类似,自山门进入,有一个方形的莲池,两侧分设比丘、比丘尼戒坛,池后山体抬高,再第二级台地上建有百尺高的砖石砌筑的七重多宝塔,这也是唐朝寺庙多见的殿前设塔的形制,宝塔两侧是钟、经二台,塔后第三层台地上便是大佛殿,大佛殿后为佛说法大殿。 若是建在平地上的寺庙,佛说法大殿后本应有三重楼、三重阁,但龙泉寺建在山中,山势逐次抬高,高处的建筑本就显得比前面的大殿要来的高大,因此并未建楼阁,而是在山后岩壁上建了一处单层阁。由于山势起伏,佛殿两旁亦难建配殿,而是在中央佛院之外环绕了一个个小别院,各以回廊相连,内设佛堂、佛库房等各色建筑。 这龙泉寺虽然建在山中,但其规模比之寻常平地上的建筑更大,从山门往上看只能看到绿树掩映间的殿檐屋角,而从寺后崖壁上看,全寺一览无遗,更显得宏大。 只是前殿皆未举火,显得死气沉沉的,只在最后这道崖壁上的阁楼内点有灯烛,这座阁楼在白虎崖的半腰上一块自然形成的凸崖之上,其下山石间的罅隙间有淙淙山泉流出,顺着山石左弯右绕,如龙盘曲,这也是“龙泉寺”之名的由来,不过此间道理朔湘二人自然不知。 这处阁楼与崖下寺院只有一条石径相连,前后左右都是陡峭的岩壁,石径也是曲折回环,多被山间古松掩蔽,依稀见到有人影晃动,想来是有不少暗哨拱卫。只是阁楼中人未想到还有人能从背后崖壁上下来。 二人在崖上,正好俯瞰其下的阁楼,其时阁楼门窗大开,内里灯火通明,江朔和独孤湘伏在崖壁之上将阁内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那阁楼依山而建,自然也不甚大,广有五楹,却只一进深,因此能一览无遗,只见阁内中央放了一个大鼎,鼎内熊熊燃烧着蓝白色的火焰,显得甚是诡异,四周壁上、地上广置烛台,其焰色却都是正常的黄白之色。 朔湘二人对视一眼,独孤湘轻声道:“光明盐?”江朔点点头,拿手点指道:“你看那人。” 却见一白袍人背对崖壁席地盘腿而坐,虽然看不清他面目,但从他高大瘦削的身形和身上白袍,头顶白帽可以看出,此人正是摩尼教大慕阇多乙亥阿波! 只听一人道:“大慕阇,山门前来了一群采买药材的老客,说错过了宿头,想要投宿,已被妙风堂主打发了。” 独孤湘轻声道:“哟,没想到那个小秃子还是个堂主呐。” 江朔道:“湘儿,你可别再学新罗人说话了,当心舌头卷过来矫不回去了。” 阿波道:“哼,打发了就好,何必来报?本座今日可没这闲工夫去管这些个琐事。” 那人唱个喏,在阿波左侧侍立,阿波右垂手坐在榻上的一人却道:“左护法慢来,来人有多少人?” 左护法道:“这……妙风堂主可没禀报。” 江朔道:“湘儿,这个也是熟人。” 独孤湘奇道:“是谁?” 江朔道:“笼火城内的护教左使田乾真!” 独孤湘道:“还真是……那右边那个”她拿手一指阿波右侧侍立的瘦削汉子道:“右边那个便是崔乾佑咯……” 江朔点点道:“都是老熟人……”魔教二使功夫虽然不弱,江朔却不惧他二人,那日在笼火城中他就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今时今日他的功夫更高了不少,自然更加不惧,因此说话时口气甚是轻松。 坐着那人道:“这龙泉寺地处荒僻,现在又已近午夜,怎会有人来访?须得问个清楚。” 阿波道:“哎……胡剌老弟,你可过分的小心了。” 江朔听了浑身一震,独孤湘也望着他道:“这人就是契丹叛徒胡剌?” 江朔拢目光观看,坐着那人身穿皮袍,足蹬皮靴,髡发没戴帽子,腰间大带上系着弯刀,确实是契丹人的打扮。 胡剌叉手道:“大慕阇,我等身怀要务,不得不多加小心,今日方到了此地,就有人深夜来访,可太巧了点吧?” 阿波摆手道:“哎……” 胡剌不等他说话,叉手固请道:“还是小心为上,请大慕阇招那位堂主来问个清楚。” 阿波摇摇头笑道:“好,好,不妨事,田左使,去召妙风堂主来问话。” 田乾真叉手唱喏,转身去了。 阿波道:“安神主也真是的,甚事不能在平卢办,非得到这荒僻之地?” 独孤湘道:“安神是谁?安禄山么?他什么时候得道成仙的?” 江朔摇头道:“这我可也不知道,要是珠儿姊姊在就好了,她一定晓得。” 独孤湘瞟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终究忍住了,两只眼睛贼兮兮地又瞟了他两眼。 胡剌笑道:“此事在燕地、松漠可都不合适,只此三不管的辽东最为合适,况且此地与营州只隔了一条辽水,大慕阇尽可安心。” 阿波“哼”了一声道:“我却怕什么?明尊法力广大,不似你胡剌老弟,还要大军压阵给你壮胆。” 胡剌“嘿嘿”笑道:“那个自然,只要有‘光明盐’在,大慕阇便是天下无敌咯。”他这番话中满含嘲谑之意,阿波如何不知,但他二人今日在此密谋,不宜撕破脸皮,因此只能各自以言语相讥讽。 阿波冷笑两声,道:“光明盐者,明尊所赐秘宝也,盖我教徒之灵药,奈何成了不奉明尊之人的毒药?” 胡剌心想:还不是你有解药的缘故?却装神弄鬼扯什么信不信奉明尊,他也得阿波给了解药,这才敢坐在焚烧光明盐的屋子中端坐。 这时田乾真带着那妙风堂主到了阁外,朗声道:“启禀大慕阇,妙风堂主请见。” 那堂主跪拜于地道:“属下妙风堂默奚德,怀瑾拜见大慕阇。” 阿波道:“进来吧。” 怀瑾道:“明尊光耀万丈,属下何德何能,不敢亲近圣火。” 阿波道:“小子僻居北地,倒懂规矩,崔右使,便赐些福气给他。” 崔乾佑解下随身携带的大葫芦,走出阁楼,拔了塞子,在那怀瑾的鼻子下晃了一晃,道:“进去吧。” 江朔前番只见过光明盐的解药装在葫芦之中,只道是要吞服的,却不知原来只要嗅一嗅就能解毒。 怀瑾再拜道谢,这才起身进入阁内,叉手向阿波和胡剌请安,阿波不耐烦地道:“这位契丹胡剌可汗有话要问你。” 独孤湘“呸”了一声,道:“这胡剌这贼厮算哪门子‘可汗’?” 江朔道:“想来是安贼以契丹主之位为饵,才让胡剌叛变的。” 其实胡剌也是遥辇八部中一部的首领,契丹八部之主皆可称“可汗”,八部之主称“大汗”或“盟汗”,倒不是胡剌成心僭越了。 怀瑾向胡剌叉手道:“不知可汗有何疑问?” 胡剌也不客套,问道:“堂主,今日来的药商共是几人啊” 怀瑾道:“属下没仔细查点,但五十人总是有的。” 阿波道:“倒是不少人……不过么,白地蛮荒,听说白头山中更多蛇虫虎豹,药商参客结伴而行也不算奇怪。” 胡剌叉手道:“大慕阇说得是。”却继续追问怀瑾道:“这些人骑的什么坐骑?” 怀瑾肯定的说道:“皆骑马。” 胡剌道:“你这么肯定?没有马车或者驴卫?” 怀瑾道:“启禀可汗,我关门后那群人在外面叫骂了一番就走了,我伏在门上听的真切,都是马蹄声,马快驴慢,我倒还分辨得出来,车轮轱辘之声更是没有。”其实李腾空师徒所骑的就是驴,但二卫神骏不下良驹,因此怀瑾没有分辨出来。 胡剌道:“五十人的商队皆骑马,这奇怪吗?” 阿波道:“骑马不行么?马也可以做驮马啊。” 胡剌道:“马不善负重,商人逐利,长距离驮负沉重的货品,要么用用马车,要么用健驴。” 阿波道:“这也未必……” 胡剌又打断他道:“况且此庙地处襄平东面山中,什么商队会途经此地?若是营州来的河北客商,当在怀远镇直接北上扶余府,不会来襄平,更不会来此地。若是河南道齐地渡海而来的客商,当走东面白崖城,也不会来此地。” 阿波道:“东也不可能,西也不可能,说了半天,胡剌老弟你倒说说他们是哪里来的?” 胡剌道:“按说,孙都尉那边早就该来人了,直到此刻还没消息,我看只怕这群人不是新罗花郎,就是大唐的医师!” 怀瑾道:“我听他们叫骂时说的都是汉语,应当不是新罗人。” 阿波道:“呀……糟糕,放走了大唐医师!安神知道了可大大地不妙。” 崔乾佑上前道:“大慕阇,医师不会武功,又人数众多,定然走不远,属下带人去追,定然将彼等截回。” 阿波道:“好!崔右使,你速点妙风、妙水、妙火三堂弟兄去追击。” 江朔道:“呀……不好,越人大贤等人就在左近山林之中,可不能让魔教索了去!”当即在山崖上直起身朗声喝道:“大慕阇,不用追了,故人江朔在此!” 第227章,阁崖之战 江朔一声喝出,人已如大鸟般飞在半空,阁内众人听到这声断喝,都不面露惊慌之色,魔教乙亥阿波、崔乾佑、田乾真都与江朔交过手,胡剌在太行山中落石谷中也见识过江朔的神功,都知道江朔的厉害。 胡剌一拉腰刀就想跳出阁楼迎战,阿波却拉住他道:“不可出楼。” 胡剌见阿波手指着屋中燃着蓝色火焰的大鼎,顿时醒悟,只要有光明盐,任你再厉害的高手,也不过是俎上鱼肉。他们却不知道江朔早已不惧光明盐的药力了。 这时江朔已落在阁楼的屋脊之上,他凌空落下,直踏得屋脊震颤欲断,阁内众人只见房梁上白灰扑簌簌地落下,落在鼎内直激得鼎内蓝色的火星飞溅,耳听得屋梁吱吖乱响,众人却都不敢出屋。崔乾佑、田乾真二人一边关闭门户,一边口打呼哨召唤教徒前来。 只听山下呼哨连连,看来这龙泉寺内藏了不少摩尼教徒,阁外负责守卫的十来个摩尼教教徒率先跃上房檐,从四面向江朔一齐攻来,摩尼教并非一个武林门派,其底层教徒称为“阿罗缓”,乃“善人”之意,“阿罗缓”来自五湖四海,并非一家一派,功夫来路驳杂,什么门派的都有,跃上屋顶的教徒有拿刀的、有持剑的、有舞鞭锏的,有刷流星的,什武器都有,看来倒也热闹非凡。 江朔哪里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眼见一人当面挥刀砍来,正是先前应门的假沙弥怀瑾,江朔见他砍来非但不避,反而猱身上前,轻轻一推他腕子,怀瑾手中钢刀把持不住,脱手飞出,险些刺中对面一人,他自己更是停不住身子,原地转了一圈打了旋。 这时独孤湘也下到这方崖上了,她轻功虽好,却不敢似江朔这般凌空跃下足踏房脊,而是施展壁虎游墙之术,从绝壁上溜下,独孤湘下得崖来恰见屋上怀瑾打旋儿,不禁好笑,打趣道:“魔教教主好大的派头,出门还带着跳胡璇舞的伎人呢?朔哥,你问问他会跳胡腾舞不会?” 这怀瑾也是个蒙楞之辈,被江朔推得打了个旋,还不知深浅,只道江朔会什么妖法,怒道:“小贼使得什么妖法夺我兵刃?爷爷有明尊护佑却不怕你,看拳!”说着踏步上前,醋钵也似的拳头向江朔头顶击落,他这一步踏碎了数片屋瓦,出拳呼呼作响,倒也颇有几分声势。 只是怀瑾找错了对手,这样的寻常手段哪里入得了江朔的眼?江朔也是少年心性,听独孤湘这么一说玩性大发,道一声“好”,一矮身避开来拳从怀瑾胁下钻过,一托他的臀部,怀瑾登时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六七尺高,又复落下,他飞在空中,口中却骂个不停:“小畜生使得什么妖法,爷爷怎地飞起来了?” 江朔早在他落下的位置等着了,抬脚向上一记“魁星踢斗”,正踢在怀瑾足底,将他踢得再度飞起,这一下可飞的更高,离地足有一丈高。 江朔对独孤湘道:“飞的倒是挺高,就是舞的不美!”说话间怀瑾又复落下,江朔便如踢毽子般将他踢得飞起。 独孤湘道:“何止是不美,看他手刨脚蹬的样子,连个跳大神的都不如。” 怀瑾脚不能沾地,却仍在空中怒骂道:“放屁,甚跳大神,快放爷爷下来,凭真功夫见个高低。”他始终认为江朔一个小小少年,能有什么真实本领,定是会施什么妖法。 江朔道一声“好”,这次怀瑾落下之际,他却不去接,径向侧边让了一步,怀瑾全没想到江朔真的会不接着踢他,直接重重地踏在了屋瓦之上,他先前飞起一丈来高,落下之际下坠之力也是非同小可,只听“咔啦”一声,双腿胫骨齐折,同时“轰”地一声压断了房椽,屋顶上破了个大洞,怀瑾径直落到屋内,他双腿已断,自然无法起身再战,只是躺在地上叫骂不止。篳趣閣 这下连崔乾佑都看不下去了,怒斥道:“住嘴!没用的东西。”怀瑾这才讪讪住口,改为疼痛的呻吟了。 屋顶上众教徒怒道:“这小鬼会妖法!大家一起上,让他没法念咒拘人。”唐人多信巫觋施法时需要掐诀念咒,只要让他来不及开口念咒,便不能施法。 江朔却哪里需要念什么咒,他脚踏星位,在摩尼教众教徒中穿行,这里一踢那里一托,将这些教徒都打得飞到空中,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江朔问独孤湘道:“湘儿,你看他们这群舞可还看得么?” 独孤湘拍手道:“好玩,好玩!丑是丑了点,但胜在热闹。” 那些飞在半空中的人骂骂咧咧,“小贼”、“小畜生”的骂声不绝于口,独孤湘道:“朔哥,好玩是好玩,就是太聒噪了,你让他们也都坠到屋子里去吧。” 那些刚才还在破口大骂的教徒立刻改口道:“可不,不可……”、“别别别……” 江朔却那管他们叫嚷,正好有一人落了下来,江朔侧身一闪,没去接他,不想那人早有准备,足尖在屋瓦上一点,复又纵起,竟而没有踏破屋瓦,他还洋洋得意道:“嘿嘿,没摔下去……哎……”,“咔啦”,“啊哟……” 原来是江朔随手在他肩头压了一下,那人只觉肩头似有千钧重担压下来,立刻踏断房椽,落了下去。 有了这人的经验,江朔待其他人落下之时,都出手“帮”了他们一把,或按肩,或拉腿,或踹腰,将那些人通通打下屋顶。顿时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脚向下落下去摔断了腿的已经算运气好的了,更有头下脚上坠下去的,摔得头破血流小命十成倒去了九成。 不一会儿,跃上屋顶的教徒都被打了下去,屋面上却多了十几个大洞,非但断了数十条椽子,亦有梁檩受损,这阁楼摇摇晃晃,越加不稳了。 更多的泥灰落下来,几乎要将鼎内火焰压灭,阿波忙一挥衣袖将鼎内白灰吹出,又向鼎内扔了一把光明盐,才保住鼎内光明盐燃起的火焰不灭。 这时独孤湘也跃上屋脊,透过屋面上的大洞,向下面的阿波喊道:“阿波教主,这屋顶都漏了,你们还窝在里面做什么?快出来呗,小心屋子塌了,把你们压在里面。” 其实摩尼教并无教主一说,阿波是十二慕阇之一,以汉语译之,乃使徒之意。阿波也不反驳独孤湘,在鼎边端坐不动,笑道:“江少主,独孤家的小女子,好久不见,却站在屋脊上作甚?何不进屋一叙?” 江朔对独孤湘轻声道:“湘儿,你可离那鼎远着点。” 独孤湘自然晓得,怎会上当入屋,就在此时,只听上崖的石径之上脚步声纷乱,却是山下寺中的教徒上来了,独孤湘道:“朔哥,你在这里与大慕阇叙叙旧,我么,去打发山下那帮猴子找找乐子。” 江朔此前与摩尼教教徒交手,知道他们功夫多是稀松平常,全凭着毒药害人。对独孤湘道:“湘儿,务要谨慎,小心他们使毒。” 独孤湘应了一声早跃下房脊,向着石径而去,这阁楼在龙泉寺后绝壁之上,上面是白虎峭壁,脚下是曲水巉岩,只有一条石径可供通行。独孤湘守在石径尽头,见一人挥舞长刀上来,一扬手,手中长索飞出,银球不偏不倚正砸在那人额头,那人一声惨叫,摔下岩壁。 第二人紧接着赶到,那人手中使得却是一把长剑,不待独孤湘的银球收回,向上一撩去割白索,岂知独孤湘的“月寒素影流”的功夫神妙无比,长索如灵蛇一般在半空中翻卷过来,直向他手腕缠去,那人功夫倒也不弱,手腕向回一缩,长剑抖动画圈,去削长索。 独孤湘道:“哟,还有点门道。”手腕一颤,长索蓦地盘成螺旋,银球跟着收回,身子随着向回飞去。 那剑客喝道:“休走,吃我一剑。” 却不料这下上了当,独孤湘的长索是两头,一头银球,另一头是飞爪,她长索旋转着收回,银球舞作一团烂银,将那剑客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趁他上前抢攻之际,另一头飞爪倏地飞出,直抓他肩头,那人大吃一惊,但山径狭窄,不能左右闪避,只能向后退,然而不想独孤湘的目标本就不是他的肩头,飞爪往回一缩,借着那人后跃之势,咔啦一下锁住了长剑的剑身。 这飞爪乃精钢所铸,内有机关,一俟抓住剑身便自行抓紧,独孤湘向侧一挥长索,那人回跃之际人在空中无从借力,被独孤湘像钓鱼似的往半空中一扬。他手中长剑把持不住,“啊”的一声惨叫也跌到山下去了。 这时后面第三、第四、第五人早已涌了上来,独孤湘手腕翻处,将长索翻回,飞爪正抓在最末一人脚踝上,她使劲颇巧飞爪抓上之后,并不往自己这边拉回,反而向前急送,那人只觉脚踝被一支枯爪抓住往回拉,他身后都是摩尼教徒,并无敌人,却忽觉又人往回拉自己脚踝,如何不惊? 那人心中慌乱,向前扑倒,身前二人一心盯着独孤湘这个当面之敌,毫不防备背后被人一推,脚下不稳皆跌落山崖去。那教徒愣在原地道:“啊呀……我没有……我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完,独孤湘长索往回一拉一送,那人向后仰倒,亦翻滚着坠了下去。 第228章,技压魔教 前面几人折在独孤湘手上,后面的教徒见这么个娇滴滴的少女出手竟然如此狠辣,手中长索更是如活物一般变化奇诡,竟一时都不敢上前了。 独孤湘站在石径尽端,笑着招手道:“你们魔教这么多人,怎么如此胆小,这就不敢再上了么?” 月光森然,照在她笑靥如花脸上,众人竟觉这灿然的笑容中蕴含着说不出的恐怖,摩尼教徒多迷信,登时和先前与江朔交手的教徒起了一样的心思——这少女会妖术! 独孤湘对江朔道:“朔哥,这些人不肯上来,你说怎么办?” 江朔站在屋脊上道:“我这边大慕阇也不肯上来呢。” 独孤湘道:“嘿,我看魔教以后也不要叫什么魔教了……” 众摩尼教徒心道,我们本也不叫魔教,只是无人敢出声驳斥独孤湘,恐怕被她施展妖法寻声拘魂索了命去。 独孤湘见无人应声,甚觉无趣,只得自己续道:“我看贵教上至教主下至杂毛,都是缩手缩脚之辈,不如就叫‘缩头乌龟教’吧?” 众教徒听她羞辱本教,都面露不忿,瞪眼盯视着她,只待阁中教首一声令下便是豁出命去,也要冲上一冲,石径下树荫浓密,独孤湘看不清众人的面目,只能看到黑暗中无数白色的眼白泛着寒光,心中倒有几分发毛,强作镇定,道:“大慕阇你羞也不羞?还不快出来与朔哥一战?” 阁中大慕阇阿波却面不改色,冷笑一声道:“山中夜凉,二位何不进屋来和我们一起烤烤火?”他认定了光明盐能克天下一切武功,无论孤独湘怎激他,就是守定大鼎,料想江朔武功再高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独孤湘道:“你们自家教徒忒也的调皮了,在屋顶上跳胡腾舞,砸了十几个洞,如今漏的不成样子啦,却还有心思烤火,小心房倒屋塌,将你们一众大小王八都压在底下啦。” 众人心中气恼,什么跳胡腾舞,还不都是江朔给砸的?但他们心中忌惮江朔武功了得,不敢出去与独孤湘理论,只得由着她胡言乱语。 阿波笑道:“独孤家的小女子惯会说笑,今日月明,我们正苦于屋中不见盈月,多谢江少主给开了这么多天窗,月华入屋,得明尊泽被,我们可就更不想出屋啦。” 江朔却不像独孤湘这么喜欢斗口,见阿波守着个焚烧光明盐的大鼎,以为就能有恃无恐了,心中不禁好笑,道:“好,那我就下来奉陪大慕阇。”说着纵身跃下房脊落入阁内。 阿波万没想到江朔竟然真的跳了下来,心中大喜,却仍不急于与江朔交手,一边脚下迈步,一边拿眼色示意田乾真、崔乾佑和胡剌随着自己绕到大鼎之后,和江朔之间隔了个大鼎,只等光明盐毒性发作,还怕擒不住这小贼? 江朔怎不知他的心思,有意戏耍于他,笑着叉手道:“大慕阇好久不见,怎隔着个大鼎?烟熏雾绕的,叫人如何亲近?”说着迈步作势要绕过大鼎,阿波众人忙反向绕行,与江朔围绕着大鼎转起了磨。 江朔道:“咦,大慕阇,你绕什么圈子么?”说着加快脚步就要去拉阿波的腕子,阿波见他脚步沉稳,出手如电,功力尚在,如何敢和他交手,挥动手中拄着的铁杖向江朔的手上拨打,一边继续绕着大鼎奔走。 江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杖头,阿波大骇,手中铁杖推也不是,拉也不是,只得任由江朔抓着杖头,绕着大鼎快步疾走,只待光明盐毒性发作,江朔自然松手。其余三人也知阿波心思,随着他一起奔行,唯恐江朔抓阿波不住,来找他们晦气。 以江朔今时今日的功夫,要快步追上,夺过阿波的铁杖,可说如探囊取物般的容易,他有心戏弄阿波,既不追上也不松手,就只握牢杖头,随着阿波飞快地围着大鼎绕圈,期间故意左踢右踏,向躺在地上的那些受伤的摩尼教徒身上招呼。 阿波和江朔此时飞转如风,常人眼目如何追得上他们的脚步?那些教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腿上、臂上、腰里、肩头的要穴早被江朔踩个正着,一时间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这些教徒也顾不上身受重伤,在地上连滚带爬,拼命挪到墙边,才不至再被踩到,有挪的慢的更是被江朔踩了数脚。 如此转了数圈,阿波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光明盐历来生效极快,怎么江朔这小贼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内力衰退的迹象?江朔见他惶急的模样,不禁好笑,心想可惜湘儿没看到这场景,不然非得看得拍手大笑不可,不知又要说出什么刻薄语言来调笑阿波了。 江朔故意脚下拌蒜,露出虚浮之象,阿波只道光明盐的药效终于发作了,心中大喜,拽着江朔跑的更欢了。江朔看似勉力支撑、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仿佛随时要跌倒,但手上就是不松手。 眼看江朔头重脚轻似乎随时要跌倒,但就是挂在铁杖上不撒手,阿波终于不耐烦了,将铁杖往怀里一夺,右掌拍向江朔肩头,想将他就势按在地上。 岂料他掌拍到半路,就被江朔伸出左手“嘭”地一声抓了个正着,阿波大惊失色忙忘回夺,岂料右手便如嵌入了岩壁一般,纹丝不动。江朔的玉诀神功已练到内力无需循行经脉的境界,因此光明盐亦无法扰乱其内力的收发,他随手一抓阿波的腕子,指尖内力自生。 阿波运功回夺之际,江朔的内力与他的回夺之力产生了微妙的平衡,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因此阿波只觉得自己的腕子如同和江朔的手长到了一起,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感觉不到江朔手上有内力传来,但自己的劲力却如泥牛入海般毫无波澜。 阿波上次和江朔交手不过两个月前,当时江朔武功虽高,却仍有迹可循,此刻他的功夫却近神而似妖了,阿波怎能想到江朔这两个月来又有奇遇,只道他真的学了什么妖法,惊呼道:“有鬼,有鬼!” 胡剌听了直皱眉头,心道这阿波堂堂摩尼教的大慕阇,怎地如此不堪,他对田乾真和崔乾佑道:“二位尊使还等什么呢?莫非贵教有规矩只能单打独斗的么?” 崔、田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各自抽出长刀,按动刀柄内的机关,互相交击,顿时双刀上腾起烈焰,二人发一声喊,向着江朔扑来。 二人刀法配合倒也精妙,并不直接来救阿波,而是一砍江朔双足,一砍他腰肋,这都是攻其必救,又留出了背后空门不攻,只要江朔撒手后撤闪避,那自然就救了阿波之急了。 江朔却哪能如他二人所愿,双手仍挈着阿波的右手与铁杖,双足蹬地,蜷起身子向阿波撞去,二刀走空,他整个人的分量却压在了阿波身上,阿波忙撒杖后撤,但他左手虽然抛了铁杖,右手却还被江朔握住,江朔将手中铁杖一扬,插在阿波胁下,往上一提,牢牢夹住了阿波的身子。 阿波一侧手被抓,一侧被夹,难以挣脱,他吃劲不住,只能后退,却甩不脱江朔,崔、田二人见状,一起向江朔后背砍来,江朔若不放手,则势必无法援护后背,二人自知功夫差江朔太多,因此使的尽是逼他放手的招式,想先救下阿波大慕阇再做计较。 不料江朔在空中双手发力,左手一带,右手向内一夹,阿波肋骨生疼,忍不住顺着江朔左手牵拉的方向旋转身子,这下崔、田二人的火焰刀可就变成砍向阿波了,二人一惊,忙收刀撤式。江朔却向前猛地一推,阿波支撑不住,登登后退两步,直向着二人刀尖撞去。 二人手中长刀具都燃烧着火焰,虽然二人抽刀及时,刀尖未扎上阿波的皮肉,但刀上的火焰却撩到了他背后的衣衫,崔、田二使见状大急,忙道:“大慕阇,快躺倒、快躺倒!” 这刀上的火焰是秘药所燃,阿波的衣衫一经点燃便剧烈地燃烧起来无法熄灭,唯有倒地翻滚才能压灭。 阿波自然知道厉害,忙向后仰,江朔也不为己甚,撒手放开她的腕子,抽出铁杖向后一跃,阿波倒在地上翻滚数匝,才将火焰扑灭,但他这一滚,起身时带朗袍松,浑身沾满尘土,脑袋上的白色高帽也掉了,头发披散下来,显得颇为狼狈,背后衣衫也已被烧了一个大洞,里面皮肉都被烧焦了,被此秘药燃起的火焰烧伤之处,若施治不得法,伤口无法自愈,七日内便要蚀肌烂骨,田乾真忙拿出专用的伤药,洒在他背后。 江朔持着铁杖站在一边看着田乾真替阿波疗伤,也不趁人之危上前抢攻,胡剌看在眼里,对江朔道:“江少主倒是难得的仁人君子。” 江朔心里好笑,暗忖:就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叛徒,还和我说什么仁人君子。 就在此时阁楼正面的户牖忽地被撞开,却是独孤湘跌了进来,她手中长索已断为两截,江朔忙上前将她扶起,独孤湘道:“朔哥,不好了,来硬茬了。” 第229章,白袍奇人 江朔见独孤湘手中长索一端的飞爪已失,长索却未断裂,原本装着飞爪的端头留了一小节掌根。他知道这长索看似一匹普通的白练,其实是在丝线中加入天蚕丝织成,甚是坚韧,绝非寻常刀剑所能斫断,但飞爪乃精钢所制,银球实是锡球,却并非什么宝物,看来是来人用兵刃斩下了飞爪,却未伤到飞索。 不待江朔出口询问湘儿,却听一人朗声道:“江少主,暌违多日,一向可好?” 来人一身黑袍,面目颇见英武之气,正是六曜之首紫炁李归仁,他与江朔早就打过照面,因此也就没必要再戴面具了,身后却只跟了太阳太阴之称的张狗儿、李珠儿二人,江朔心道:还好六曜没有到齐,李归仁虽然厉害,但南海樫木制成的七星宝剑剑鞘是他气剑术的克星,珠儿姊姊是间人不会下死手,张狗儿不得李珠儿的配合也非大患,勉力还能一战。 此崖上佛阁乃是绝地,原本江朔和独孤湘依托地势,一头阻住魔教众门徒,一头堵住了阿波等匪首,但此刻李归仁到来,却反过来把朔湘二人给困住了,阁后的绝壁,江朔跃得下来却跳不上去,与李归仁这样高手交锋之际也绝无攀缘的可能,唯一的出路就是与山下寺庙连通的石径,目下这条唯一的退路却被李归仁守住了。 江朔打起精神,心道:今日要脱身只有斗败李归仁才行了,心中又不禁有些后悔先前戏耍阿波等人,未下狠手,如今却给自己留了四个硬手,未免腹背受敌。 江朔不敢再大意,抛掉先前夺来阿波的铁杖,抽出腰间悬挂的七星宝剑,双手抱柄反转剑尖指地,向李归仁抱拳道:“李将军不在松漠打仗,怎么有此闲情逸致到龙泉寺来烧香?” 李归仁冷笑道:“小猴儿死期将至,还敢逞口舌之利?” 张狗儿道:“这小子也真是碍眼,我军每有要务,这小贼就会不知怎得凭空出现,今日又……” 李归仁斥道:“住口!休要泄露机密!” 张狗儿讪讪称是,李珠儿却笑道:“这小贼今日绝计走不脱啦,将军何必担心,让他死得明明白白,也不打紧。” 江朔心中一动,心道不错,李归仁、阿波、胡剌齐聚于此绝非偶然,难道说是燕军又有什么阴谋?就在他思忖之际,独孤湘突然惊呼道:“朔哥,小心上面!” 江朔抬头一看,屋顶上方才被自己被砸出的洞中飘落下十数个白影,其中一团白影正携着一道寒光向他袭来,江朔忙抽出七星宝剑向上一撩,只听“当”地一声巨响,来人兵器颇为沉重,江朔宝剑并未将其削断,那人也是吃了一惊,他从屋顶跃下,满以为这一砸之力就要将江朔拍扁砸碎,不想江朔竟然只以一手就将他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化解。cascoonet 那人借着江朔上撩之势复向上跃起,挥动手中武器再度砸下,电光石火之间江朔尚未看清那人面目,但已见到那人一身白袍,款式看来倒与中原无异,只是他头戴一顶白色平帽,帽顶飘着金色的长绦,却甚是特异,一看就不是大唐服色。 这白袍人手中使的是一件平头的,类似方便铲的家伙,只是这平头铲居然是三尖两刃的,三边开刃,从顶端看来呈“y”字形,顶端平头亦开刃,这件兵器打造的刃宽背厚,既利且拙,方才被江朔在其中一刃上斫了个缺口,他却丝毫不心疼,挥舞这件奇门兵刃又攻了上来。 独孤湘道:“朔哥小心,我的飞爪就是被他斫了去的。” 江朔知道湘儿素来不喜练功,唯有“飞燕穿星步”和“月寒素影流的功夫”两门功夫,她觉得好玩,才下了不少苦功练习,她手中长索舞起来如同灵蛇,寻常刀剑连个边都沾不上,白袍人所使的兵器看来重拙,居然能斫掉她长索端头的飞爪,实是匪夷所思。 想到此处,江朔对这白袍人不敢小觑,凝神接战,见那人的武器砸来,江朔心知削不断,爱惜七星宝剑也不硬架,脚踏穿星步中北方玄武斗宿步,避开对方这一砸,侧身递剑刺他胁下,这一下攻其必救,乃是以攻代守的招式。 不想白袍人手中兵刃看似粗笨,脚下却异常灵活,见江朔一剑刺来,他亦移步换位,手中三尖平头铲改砸为刺,向着江朔当胸攮来,这三尖铲的平头亦开锋刃,当面攮来,三面刀锋寒气逼来,令人胆寒。 江朔挥剑横弹,以剑身打在三尖铲的锋刃之间,将三尖铲打的歪得一歪,江朔趁势旋转身子,想要绕到白袍人背后,这是穿星步中北玄武步法的精髓,玄武七星讲究灵蛇绕龟的缠绕功夫,江朔常以这套步法绕到敌人背后,百试百灵,然而那人却不随着江朔旋转追击,而是反向旋转半圈,抡动手中三尖铲正迎着江朔刺来的长剑,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如锤击砧。 白袍人手中兵器实是兼有三尖两刃刀和铁锤之能,能劈砍,能攮刺,能磕砸,若是寻常刀剑早被这一锤震断了,然而江朔手中七星宝剑剑身镶有七颗加固的铜钉,韧劲极强,一砸之下依然无恙,白袍人也“咦”了一声,显然对江朔手中兵器如此神异也颇为惊讶。 江朔被他这一震,也觉得手臂发麻,知道来了劲敌,当下脚步立变,改为南朱雀翼宿步,绕着白袍人飞旋突刺,不用砍斫的招术,只以刺击试探他的破绽,一时长剑舞出无数银华,将那人笼罩在内,白袍人轻功竟也不弱,脚步不输江朔,手中三尖铲亦是变化多端,二人以快打快,竟斗了个难分难解。 周边一众和白袍人一起跃下来的人,也都是白衣白帽的打扮,只是帽顶皆缀着红色丝绦,众人见状各拉兵刃就要上前围攻,这白袍人却喊道:“休要叉手,让我与这少年斗上一斗!”众人于是都躬身称是,不再上前了。 二人满屋游走,从门口斗到屋中,不知不觉已到了燃着蓝焰的大鼎边,江朔一伸手拍在鼎上,那沉重的大鼎居然贴地飞向那白袍人,这鼎不仅沉重,又燃烧了许久,鼎壁烧得极烫,江朔有阴阳二炁护体,全然不惧,他以凛炁发掌击鼎,在鼎身上拍出一个白色的手印,寒气遇热鼎立时腾起一阵白色水雾。 白袍人却没有江朔的内力功夫,他一抖袍袖,将衣袖舞成一道长鞭,在鼎上一卷,带着鼎旋了个圈,向着江朔飞回,只这一下,衣袖已被鼎身灼得燃烧起来,他随手挥洒掸灭火焰,一边贴在鼎后向江朔攻来。 江朔左掌击鼎,止住来势,却见白袍人从鼎后闪身过来,手中三尖铲向他肚腹刺来,原来此人以大鼎为掩护,藏身鼎后,待江朔接鼎之时再突起袭击。 江朔却凛然不惧,左掌黏住大鼎往右便抡,向着白袍人撞来,他若不收招,别说刺江朔了,自己先得被大鼎砸个骨断筋折不可,白袍人无论如何想不到江朔一个小小少年,体内伟力竟至于斯!抡动大鼎便如孩童的玩物一般轻松,脸上也不禁变色,忙向侧闪避。 江朔一看得计,仍是黏住大鼎,以鼎为武器对着白袍人搥去,他手掌发出凛炁以隔绝大鼎的灼热,手掌与鼎身接触处白雾袅袅,水汽不断蒸腾。 天下哪有这种以鼎为武器的打法,那人一时不得要领,无法破解,慌乱间以三尖铲向鼎身架去,这三尖铲虽也是件沉重的兵刃,但相比大鼎的分量可就不值一提了,“咣”的一声,白袍人连人带铲被震得险些飞出去,只觉虎口酸麻,兵刃差点脱手。 白袍人立刻变招,脚步游走想绕过大鼎,来攻击江朔。 这下攻守易手,江朔站定屋子中央,挥动大鼎来阻挡白袍人的攻击,那人身法虽快,但鼎身巨大,一时竟然难以绕过。阿波见状骂道:“此乃我教圣火,怎容小贼玩弄?”说着捡起江朔抛在地上的铁杖,高声呼喝上前夹击江朔。 江朔此前空手入白刃对战阿波尚且不惧,何况此刻手中挈着七星宝剑,他眼角瞥见阿波攻来,也不转头,随手发招,长剑化作数点寒星向着阿波迎面刺到,阿波大惊,忙向后退,却还慢了一步,他穿着摩尼教的白色法袍,袍袖甚是宽大,躲闪不及,右手衣袖被七星宝剑划到,立刻被削去了大半,阿波自知自己和江朔功夫差的太多,不敢再战,只是站在一旁叫骂却不上前了。 江朔另一手仍挥动大鼎,阻住白袍人,这大鼎乃前朝古物,鼎身上铸造着古奥的饕餮纹,江朔摸到一个如圆钮般的凸起,正合单手掌握,他捏住圆钮,将那大鼎半倾,鼎内熊熊燃烧的蓝白色火焰便向着白袍人燎去。 那人向后疾退,却忽觉胸中气血一滞,脚下踉跄,险些站立不稳,眼看江朔挈着大鼎推来,万般无奈只得以三尖铲去顶,不料一触之下,竟觉手上绵软无力,三尖铲“当啷”一声坠到地上…… 第230章,争夺解药 白袍人武器落地,再想避让时,居然连步子都挪不动了,人软疲疲地坐倒在地,江朔不为己甚,手里一顿,大鼎生生停在白袍人面前,内力灰白色的光明盐灰末洒落了一地。 原来这大鼎内的光明盐无色无嗅却专化人内力,是天下最阴毒、最难防备的毒药,江朔所练玉诀神功登上第八重天后已不受影响此药影响,但天下除他之外再恐怕再无第二人有此异能,因此江朔引那白袍人围着大鼎缠斗,果然那人对光明盐毫无抵御之力,不消片刻便内力全消。 光明盐又名十软散,中毒之人内力越是深厚,中毒后就越是虚弱,白袍人非但手中沉重的兵刃再也把持不住,更是连步子都迈不动,已然瘫软在地了。 若非他停手,这一下大鼎直撞上去,非得将白袍人打得骨断筋折不可。白袍人坐在地上本已闭目等死,不料等了许久,大鼎也不曾砸来,他睁眼再看,江朔已将倾斜的大鼎缓缓放正,大鼎三足稳稳站在地上,内力光明盐兀自燃烧不止。 周围白袍人突逢此变故,虽然不知所以然,但也知道定然是中毒了,不禁纷纷扬起兵刃破口大骂起来,但这些人骂声啊呀哇啦,全听不懂。 江朔和独孤湘却听这些人的口音甚是熟悉,二人对视一眼,一起道:“新罗人?” 白袍人坐在地上道:“不错,我们乃新罗大上等,金万宗的便是!小娃娃以妖术取胜,算不得英雄好汉!” 独孤湘道:“这‘大上等’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江朔却忽然晃动身形飞扑到金万宗身后,金万宗一惊,想避让却全身酸软不得行动,江朔却的目标却不是金万宗,而是绕到他身后的崔乾佑和田乾真,江朔所用的是西白虎觜宿步,唐代天文大家袁天罡将觜宿命名为“觜火猴”,此星步最是灵活,江朔一晃而至,崔、田二人大吃一惊,竟不敢接战,转身就退,江朔长剑在二人腰间划过,上前伸手一抄,早将二人腰间挂着的光明盐解药的小葫芦接在手中。 原来二人是想偷偷上前替金万宗解毒,却不料被江朔识破,被他一招之间夺了解药去。江朔将一只葫芦揣入怀中,另一只却抛给独孤湘道:“湘儿,将光明盐的解药收好了,你离火鼎太近了,小心中毒。” 崔乾佑不敢和江朔交手,见他将葫芦抛给独孤湘,却向着独孤湘冲去,一手挥起火焰刀就砍,另一手却去抓皮绳。 他却不知独孤湘的穿星步得她爷爷的真传,虽然她内力不济纵跃距离不如江朔,但如单论步法,实还在江朔之上。独孤湘见崔乾佑砍来,假装害怕,喊道“妈耶!”抱头一钻,从崔乾佑胁下穿过,早把系在葫芦腰间的皮绳抓在了手中。 崔乾佑怒喝一声,回身又砍,独孤湘道:“啊哟,好厉害。”转身就跑,手中白索却向后扬,银球照着崔乾佑右腿胫骨打去,崔乾佑心中对眼前这个少女颇为轻视,只顾追砍,不防她还有这拖刀计,胫前上巨虚穴被打个正着,脚下一栽,险些跌倒,好在独孤湘内力不济,无法通过银球点穴,因此崔乾佑只是小腿一麻,穴道却未闭塞。 崔乾佑一愣神的功夫,独孤湘却已站到几尺之外了,他此刻已知三招两式决计拿不下这个小女子,又怕江朔从后夹击,便不再追击了,田乾真却问道:“崔右使,你怎不追了?” 崔乾佑没好气地说道:“我也不与这小女子一般见识,暂且放她一马。” 田乾真是个率直之人,还道崔乾佑说的是真的,一脸狐疑道:“这怎么行?光明盐解药难道就送与她了不成?” 崔乾佑冷笑道:“这解药又不稀奇,光明盐亦对二人无效,不如就给小女子拿去玩吧。” 田乾真大惑不解道:“崔右使哪里话来?光明盐解药炼制不易,我们今次一共就带了这两瓶,难道就任由这小女子拿去不成?” 田乾真果然是个率直的汉子,他一开口就说出了解药只有两瓶的秘密,江朔心道果然不出所料,崔乾佑却恼道:“好好好,那就劳烦田左使取回吧。” 摩尼教中右使尊于左使,更兼崔乾佑狡黠,田乾真老实,因此素来都是崔乾佑指使田乾真,他二人的刀法各自施展也只算个普通的高手,但合在一处却威力极大,只是方才田乾真前见独孤湘乃一介女流,不齿于和崔乾佑一起夹攻,此刻崔乾佑让他出手,正合他意,道一声“好”,挥火焰刀向着独孤湘就砍。 别看田乾真心智不如崔乾佑多矣,但他功夫扎实,出刀凝稳,倒是颇有大将风度。独孤湘心中不敢轻视,嘴上却仍调笑道:“啊哟哟……好可怕……”说着也不接招转头就跑,田乾真追时却加了小心,他虽率直却并不傻,先前崔乾佑追击独孤湘被她打中胫骨,他又怎会重蹈覆辙? 果然独孤湘又是向后甩出银球打向田乾真的胫骨,田乾真暴喝一声:“两次都用相同的招式,小女子可是太小瞧田某了!”说着疾退一步,手中火焰刀却向下猛斫,虽然长索内混入了天蚕丝,不惧水火,但这火焰刀上的火焰是特殊药末喂制的,一经点燃难以熄灭,若沾上长索倒也难说不会延烧起来。 然而长索却忽然如蛇昂头,折而向上贴着火焰刀飞起,银球直奔田乾真手腕打来,此刻就算田乾真转动火焰刀斩断长索,银球也必击中他的腕子,如此两败俱伤的法子独孤湘只是损失一件武器,田乾真却要损失一只腕子,这种赔本买卖自然是做不得,他忙抽刀回撤,不意长索在空中再次弯折,平着向他面门飞来。 田乾真百忙中向后一仰,躲过这一击,却忽然膝头一麻,原来是独孤湘将长索另一端的长爪断掌打了出来,田乾真身子后仰,全凭脚力支撑,忽然被打中了膝前犊鼻穴,登时膝头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万幸独孤湘内力不强,更兼飞爪只剩了一个掌根,若是被精钢所制飞爪抓上,亦或者独孤湘内力稍强些,非得把他的髌骨打碎不可,不会只是跌跤这么简单了。 但仰天一跤跌倒毕竟太过狼狈,田乾真不禁面皮发紧,一跃而起,挥刀再砍,独孤湘却不缠斗,仍是佯做惊慌转身就跑,这次田乾真却不敢再追了,独孤湘却又转身撩拨田乾真道:“咦,你怎么不追了?” 这时忽见一道白影飞临,原来是屋顶上还躲了一个白袍人,独孤湘戏弄左右二使之际,正站到了他藏身之处的正下方,于是那人飞跃而下,一把扣住了独孤湘的脉门。 独孤湘打人的功夫虽然算不上高超,但逃跑的功夫可是一流高手的水平,崔、田二人和她缠斗半天,都近身不得,此人从天而降却能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固然有突施奇袭之功,但也足见此人功夫之深厚。 那人来的突然,江朔亦不及上前援护,他忙以七星宝剑拍在地上那白袍人的身上,喊道:“你是何人?快放开湘儿。” 那人亦扣住独孤湘将她挡在身前,道:“我乃新罗侍中金良相,你先放了大上等!”独孤湘还想挣扎,金良相手上运劲,独孤湘登时浑身酸软使不上劲,手上长索亦随之落地,独孤湘大喊道:“疼疼疼,快放手,你弄疼我啦……” 金良相哈哈大笑道:“小女子诡诈,不抓的紧点可叫你跑了。” 江朔见那人也是一身白袍,头上顶着个鱼篓似的黑色带檐纱帽,看来文质彬彬的,倒似汉人中的读书人,急道:“金先生,你快放了湘儿,否则大上等可就人头不保了。” 金良相亦道:“小贼你先放了大上等,否则我就把这小女子撕成两爿!”说着他一把抓住独孤湘另一只手,独孤湘吓得惊声尖叫道:“别别!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下此狠手?” 金良相冷笑道:“唐人狡诈,小贼用毒擒了大上等,你却怎么不说‘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独孤湘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这毒可不是朔哥使的,魔教在此焚烧光明盐,大上等自己不知着了道,可不能怪朔哥。” 金良相怒道:“甚魔教?甚光明盐?” 独孤湘道:“咦……你们不是和魔教勾结的么?怎地不知光明盐乃化功毒药?” 金良相道:“还有如此歹毒的毒药?却在为何在此处焚烧?” 独孤湘道:“哎……放松些,不要抓这么紧,听我和你讲,魔教在此点燃光明盐那自然不是为了好玩,他们本是想要毒翻朔哥,却不料朔哥内力精湛,没有中毒,你家大上等学艺不精却着了道了。” 金良相叱道:“呸,大上等神功盖世,怎说他学艺不精?定是你们施了什么妖法。” 江朔听金良相言语,新罗人似乎和魔教不是一路的,将宝剑搁得离金万宗的脖子远了些,道:“金先生,实不相瞒,我所练功夫与常人不同,不惧此药,我原当你们和魔教是一路的,才故意引大上等靠近此鼎,不过看来你们并不知道魔教的这些鬼蜮伎俩……” 第231章,道破真相 李归仁站在阁外道:“独孤家的小妮子,你就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了,尔等在北镇庙害死了新罗高僧信行和世子乾运,事到如今还要抵赖吗?”他自持身份不愿入内参与围攻,只是守定下崖的唯一路径,料想朔湘二人插翅难飞。 独孤湘此时已然明白这事全盘是燕军所定毒计,那边孙孝哲杀了新罗人,这边李归仁则嫁祸给唐人,挑动新罗人与大唐反目,只是李归仁万没想到孙孝哲自顾逃跑了,没有给他通报消息,因此李归仁并不知道新罗世子金乾运并未遇害。 金万宗与金良相都是新罗真骨,万宗更是当今新罗王金宪英之叔、乾运的亲叔公,听闻此事不禁暴怒,他虽坐倒在地,全身绵软,仍怒气勃发道:“汉人果然奸诈,信行只是与唐医探讨医技而已,却无端加害于他,我王还要全盘学习唐制,岂不可笑?良相你不要管我,先杀了这小妮子,再杀小贼为我与乾运报仇!” 新罗国内王族称为“圣骨”、旁支称为“真骨”,金万宗身为“大上等”,乃新罗圣骨贵族之首,他是现任国王金宪英的长辈,在新罗国内,他的身份地位实不在新罗王之下。金万宗性情刚烈,知道金良相若杀了独孤湘,自己定然无幸却也不惜与她一命换一命,不愿被人胁迫。 金良相“侍中”一职与唐相同,乃宰相之意,他虽然金万宗低了一辈,但他武功既高,更兼心思细密、足智多谋,已做了真骨贵族的首领。金良相老成持重,乍闻噩耗却不似金万宗一般怒形于色。一捏独孤湘的腕子道:“你们到底为什么杀了乾运和信行?” 独孤湘吃痛话也说不出来,江朔忙道:“大上等、侍中明鉴,我们可没杀信行和乾运,杀害信行的乃是曳落河都尉孙孝哲。” 李归仁仰天打个哈哈,道:“小子言语当真好笑,我主安中丞向来与新罗王交好,怎会派人杀新罗高僧和世子?” 独孤湘道:“阿哟哟,金老儿,放松些,听我一言。” 金良相手上却不松劲,道:“小女子惯会矫舌,还是小子看着老实些,小子还是你说。” 阿波忙道:“金侍中,你可别看江朔这小子貌似忠厚,其实也是个坏胚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听他胡言乱语作甚?赶紧杀了痛快。” 江朔不理阿波,对金良相道:“二位不识光明盐,想必对信行大和尚的所作所为也多不知晓。” 金万宗道:“怎么不知?我王一心仰慕天朝,学习唐制,派高僧信行领使团入唐递国书,想要效法大唐建立太医局、尚药署之制度,大唐就算不肯赐教,也不至于就下杀手吧?” 独孤湘道:“哪有此事……哎哟哟……” 金良相一捏她腕子,道:“禁声,再说话就把你舌头割掉。”他心中认定唐人狡诈,独孤湘更是古灵精怪,嘴里没个实话,对江朔道:“小子,还是你说。” 江朔道:“大上等,那可全错了,信行入朝拜谒圣人不假,但他可没提学习唐医制度之事,只说汉医源自新罗,要与大唐医师做源流之辩。” 李归仁冷笑道:“姓江的小子,你是哪一部的尚书?大唐皇帝接见新罗使者之时你陪侍在侧么?信行在朝堂之上说了什么,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江朔道:“乃唐医大贤秦越人告知。” 李归仁道:“我却听说是信行高僧在朝堂上一展新罗医技,技惊四座,引得唐医嫉妒,才将他骗到北镇山杀害的。” 金良相心中暗忖,信行在新罗国内也常说什么“汉医源自新罗”、“针砭出自韩地”、“孔子是鲜族”这样的疯言疯语,这少年之言道也未必不是实情,嘴里却道:“便起了争执,也不是你们杀害新罗使团的理由。” 江朔道:“唐人可没要杀信行大和尚,圣人命汉医大贤秦越人牵头,在医无闾山北镇庙与新罗医师一较医技。” 阿波突然喊道:“然后你们就在北镇庙设陷阱害死了信行等人!当真可恶!”他见摩尼教教徒源源不断涌上崖来,几乎将佛阁外的空地都站满了,胆子又壮了起来,他知摩尼教人再多也未必拿得下江朔,对李归仁道:“李将军,这颠倒黑白的言语我可听不下去了,金侍中既然有所顾忌不肯动手,就由我们联手灭了江朔这小子吧!”说着向崔、田二使一使眼色,二人立刻带领教徒围了上来,想要群攻江朔。 金良相却道:“慢来,话没说完,先不要动手!”紧接着以新罗语呼喝一声,他手下一众新罗武士立刻抽出兵刃,在他身侧展开,这些新罗武士有二十人之多,双手持着短柄三尖叉,瞪视着摩尼教众人,眼看局面剑拔弩张,阿波忙道:“好说,好说……侍中不要伤了自家和气。”拿眼一瞟崔田二使和众教徒,让他们又退了下去。 江朔可不惧摩尼教,续道:“太医署医学共是四科,医科典籍双方各不相让,无从考校胜负,双方便相约以针灸、推拿、咒禁三科比试,然而信行所凭的却并非医术,他让门人以移穴之术比试针术,以缩骨之术比试推拿,这可都不是医术,而是源自魔教的邪术。” 金良相眯缝着眼睛思忖片刻,道:“这可和信行走时与大王所说的大不一样啊……”他虽不知“移穴”、“缩骨”之术具体为何,但听名字也能想象一二,想来也不是什么明门正派的武功。 金万宗道:“汉人素来狡诈,这小子所言也未必就是实情。” 阿波忙道:“不错,不错,江小贼素喜扯谎,信他不得。” 金良相见阿波急赤白脸的样子,知他心虚,倒有七八成信了江朔所言非虚,金良相对江朔道:“你说下去。” 江朔道:“信行门人朴道炯与晦明二人以魔教邪法胜了大唐医师,幸而被我们识破,才反败为胜,信行这才下场要与我比试咒禁之术……” 金良相沉吟道:“信行门下似乎确有此二人,晦明乃毛祇寺僧人,朴道炯是我真骨花郎,只是从未听说他们会什么移穴、缩骨的古怪法门。” 独孤湘道:“他们是服了魔教的秘药,才能在短时间内就学会这两门邪法的。” 阿波气急败坏道:“小妮子胡说,哪有此事?” 金良相斜睨了阿波一眼,手上抓着独孤湘的劲力却减轻了些许,道:“既然是摩尼教的秘术,你们两个小小年纪,又是如何识破的呢?” 江朔道:“我所学武功秘籍中有‘移穴易脉’这门奇术的记载,在朴道炯身上一试果然如此;而湘儿出生陇右独孤家,听说过‘分筋缩骨’这门奇术,依她所言果然破解了晦明的缩骨功。” 金良相道:“恩……如此说倒也合乎情理,你们识破之后,就杀了道炯和晦明二人么?” 独孤湘道:“怎么可能,朔哥宅心仁厚,只是制服二人便即摆手,可没杀人。” 金良相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道:“那后来呢?姓江的小子,你是怎么和信行比试咒禁之术的呢?你当真是个巫觋么?” 独孤湘道:“怎么可能,朔哥可是凭的真功夫,反倒是那信行老和尚,假模假式要和朔哥比试什么掐诀念咒,其实是在二人所站木桩之下点燃了光明盐,想要靠此邪药取胜。” 金万宗道:“这光明盐到底是什么邪门玩意儿?为何我全身酸软,内力全失,姓江的小子却没事?” 独孤湘道:“这光明盐乃魔教秘药,又名十软散,一旦吸入焚烧产生的烟气,便会内力全失,非但如此,内力越强中毒之后便加绵软无力,不会内功之人却毫无影响。” 金万宗奇道:“照你这么说,姓江的小子不会内功?” 江朔在他身后道:“我非不会内功,而是我所练内功与世间各派内功心法皆不相同,故而不惧光明盐,因此又胜了第三阵。” 金良相道:“就算确如你所说,信行也只是道德有亏,没必要将他们都赶尽杀绝吧?” 江朔道:“信行大和尚并非我们所杀,乃是被燕军曳落河武士以弩箭射杀的。” 金良相与金万宗同时瞠目道:“此言当真?”金万宗道:“小子可别信口开河,你说话可有实证?” 江朔道:“燕军并未杀死使团所有人,世子金乾运还活着,目下就在……”他本想说就在寺外林中,但怕燕军还有高手在,一旦得知金乾运、秦越人等人都在左近,前去大索,虽然韦景昭所率一众茅山弟子功夫也不弱,但如遇着曳落河大军怕也难以抵挡,于是改口道:“……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金良相转头盯视阿波道:“大慕阇,这对小儿女所说是否是实情?” 阿波嘿嘿冷笑道:“侍中与大上等不信盟友,却信两个小儿,我也无话可说……” 第232章,阴谋浮现 金万宗与金良相见阿波不做正面回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便已知此事恐怕确如江朔和独孤湘所言,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金万宗道:“小子,你快替我解毒,我们助你二人逃离此地,但你也要带我等去找我国世子。”他既如此说,那便是信了朔湘二人之言了。 江朔看了看被金良相擒在手中的独孤湘,还在犹豫,金万宗对金良相道:“良相,我们先放人。”金良相点点头,便即松开了手。 独孤湘双手得以解脱,拼命甩甩手,揉着腕子道:“都被你勒出血痕啦,金侍中你下手可太狠了。” 金良相歉然道:“是金某出手重了,我这里有活血化瘀的良药。”说着伸手入怀取药,独孤湘却嗤道:“新罗人都只道自己的医药是最好的么?我大唐的伤药却比你好上一千倍,一万倍。”金良相被她搥的毫无脾气,只得闭口不言。 江朔见状,也不再疑心,将七星宝剑还剑入鞘,取出方才夺来的葫芦,拔开塞子,学着方才田乾真的方法,倒了一丸解药给金万宗,道:“大上等将这药顶在舌下,可保无恙。” 田乾真在一旁道:“他已中毒,须得吞服,顶在舌下是为了在药丸融尽之前,可暂时不受光明盐的影响。” 崔乾真狠狠瞪了田乾真一眼,怒道:“田左使你去教他这些做什么?” 田乾真真诚地道:“这位江少主习得不惧光明盐之功,又夺了解药去,恐怕是明尊之意,明尊至善至完,既然让他得了解药去,自然是要治病救人的。” 田乾真笃信摩尼教,难免有点迂腐了,但他把明尊抬了出来,明尊就是摩尼教至高神光明神,摩尼教教义认为明尊全知全能,崔乾真也不能反驳说江朔不会中毒,抢夺解药不是明尊的旨意,而是江朔自己的本事大,那岂不是变成明尊管不得江朔了么?崔乾真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骂出口,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江朔心道这田乾真虽然投身明教,但倒也不是个恶人,当即按田乾真所说又取了一粒药丸给金万宗,让他一粒吞服,一粒含在舌下,又让独孤湘也取出药丸,让她和金良相各自含一粒在舌下。 独孤湘道:“朔哥,我们都要杀出去了,却还吃这药干嘛?” 江朔道:“李归仁手段厉害,就算加上新罗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想还是用先前一样的法子。” 金万宗服下解药后果然内力渐渐恢复,他起身笑道:“江小友,这法子好,我们便以这大鼎做盾,看看明尊庇不庇佑燕军。” 这时阿波和胡剌等人早已退出佛阁,躲到李归仁身后,江朔依样施为,挈着大鼎走出佛阁,将大鼎一挥,燕军也好,摩尼教徒也好,都知道这光明盐的厉害,纷纷闪避,登时将阁前清除一块空地,独孤湘和二金跟着出阁站在他身后。 果然不出江朔所料,摩尼教没有更多的解药,李归仁亦惧光明盐不敢上前,他喝令几声,曳落河武士纷纷取出臂张弩向着江朔瞄准,那铜鼎虽大,遮住江朔的身子不难,但要遮蔽独孤湘和二金却远远不够。 这时二十新罗武士也涌出佛阁,在他们身后雁翅排开,这些武士都已收起了钢叉,居然也都操上了弩机。新罗向大唐称臣不下百年,大唐军制、兵械新罗多能仿制,阁前空地有限,曳落河武士也不是二十几人而已,更兼背后是崖壁,立足不稳,相比新罗武士的阵型方位毫无优势。 金万宗道:“江小友,你大胆往前走,他们要是敢发箭,我们倒要看看谁射得准。 阿波躲在李归仁背后,紧张地小声道:“李将军,你看怎么办?” 李归仁见这阿波堂堂一教之主,居然如此猥琐,不禁有些看他不起,斜瞟一眼崖上穿着不同,武器各异的摩尼教徒,心中更加不屑,这时只听一人嗤笑道:“一群乌合之众,留在此地也没什么用,下崖去吧。” 阿波如蒙大赦,轻声下令道:“二使,快撤……” 田乾真道:“可是……圣火还在江朔那小子手中。” 崔乾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明尊既然将圣火送到这小子手中,自有他的道理,田左使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田乾真恍然大悟,叉手道:“崔右使说的是。”他居然没听说崔乾佑这是讥讽之语,崔乾佑不禁气的直摇头。 摩尼教众人呼噜噜顺着山崖撤下山崖,曳落河武士重新整队,牢牢扼守住下山的石径,此时崖上少了不少人,但曳落河的阵型变得更加紧密,想要趁乱逃脱反而更难了。 双方武士各自以弩箭指着对方,再看方才说话之人从李归仁身后转出,却是高不危,他向江朔抱拳道:“江少主,几日不见,功夫可又长进啦。”继而冷笑道:“就我放你们下山,你以为便走得脱么?” 龙泉寺前低后高,这处崖壁是泉寺的制高点,可以俯瞰下面的山谷,只见寺前星星点点,有无数火光在快速来去,金良相道:“安节度使传书说在此地会商要事,却埋伏下这么多军马,不知意欲何为呐?” 独孤湘插嘴道:“呀?金侍中你还不知道呢?在北地,安禄山说会商可没人敢来,他老请奚人、契丹各部酋长吃饭,这不,这两族的首领都快被杀光了……” 高不危冷笑道:“安帅有先见之明,早知道如宵小如你们这两个小鬼要来坏事,早早安排好了人马,江溯之,今日你可别想轻易走脱了。” 金万宗脾气火爆,不似金良相那般有城府,怒道:“我看怕也是做好了和我二人能谈则谈,不能谈就立拘所在的准备了吧?” 胡剌在高不危身边探头笑道:“大上等说的哪里话来?安中丞召集大家来,是为了北地各族消弭兵祸,可不是为了打打杀杀。” 独孤湘道:“哟……这可真是天下奇谈了,安禄山年年挑起北地各族争端,攻伐掳掠不止,今日怎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倒要做消弭兵灾的和事佬?” 胡剌一本正经地道:“小女子懂什么?安帅说了,北地之祸一在契丹、奚人屡叛袭扰边疆,二在靺鞨人做大,侵占了十五府六十二州大片的土地,而当今圣人为小人蒙蔽,竟然封二族酋长为‘松漠都督’与‘渤海郡王’,这岂非咄咄怪事?” 金良相问道:“看阁下的装束,似乎就是契丹人呐,一个契丹人说本族的不是,不说咄咄怪事,倒也堪称天下奇闻咯……你即说契丹、靺鞨作乱,那依安中丞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胡剌叉手道:“在下李楷洛,确是契丹遥辇一部的首领,只是我对李怀秀、涅礼之流的做法颇不认可,目下安帅正在剿灭契丹叛贼,待我做了契丹盟汗便要拨乱反正,一心一意归附安中丞,保范阳北境安宁。”历代契丹王汗都是大唐皇帝赐的李姓,胡剌并无圣人赐姓,却自己给自己安了个李姓的汉名。 金万宗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原来你小子打的这如意算盘,引狼入室,屠戮同胞,就为了自己做可汗!” 胡剌丝毫不怒,笑道:“大上等有所不知,契丹人有归化王道的,也有野蛮未化的,如怀秀这般顽固不化的,自然是杀了的好,我辈则从善如流,为安中丞驱策。”他转头问张狗儿、李珠儿道:“二位以为然否?” 张狗儿颇觉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李珠儿则面无表情只当没听到。 金良相道:“那渤海国呢?却怎么说?” 这可问到新罗国利益相关的紧要处了,契丹再怎么折腾,都与新罗无关,而渤海国则与新罗接壤,金良相自然更关心燕军对渤海国的态度与动向,高不危忙接过话头,道:“高句丽与百济灭国,新罗国立有大功,战后新罗却只占了浿水以南,未得尺寸之地,高句丽故地则被未立尺寸之功的渤海国给占了去,安帅也颇为新罗国不平啊。” 金良相不动声色地道:“安中丞为我国不平,那便如何?” 高不危道:“安中丞想支持新罗,灭了渤海,大家平分渤海国的土地,以辽水、白头山为界。” 江朔喝道:“那岂不是把大唐安东都护府的土地也划了出去么?安贼以我国国土举手与人,岂非国贼!” 高不危摆手道:“哎……溯之此言差矣,新罗国号‘有唐新罗国’,用的也是大唐年号,圣人册封金宪英为新罗王、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大都督鸡林州诸军事兼充持节宁海军使,可见新罗乃大唐诸侯,既然是大唐诸侯,国土多寡不也于大唐无所损么?” 金良相笑道:“照高参军这样说,渤海王被册封为渤海郡王、左骁卫大将军、忽汗州都督,去岁加授特进太子詹事、太子宾客。可也是大唐诸侯,高参军这不是要撺掇两家诸侯打起来么?据我所知各羁縻州都归安东大都护管辖,安中丞虽领两镇节度,却也管不了渤海和新罗吧?” 高不危嘿嘿干笑两声道:“这其中关窍,金侍中还不明白么?何须高某点破。” 第233章,形势反转 金良相佯做不知道:“是何关窍?我们新罗人比不得汉人,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高不危道:“好!既然金侍中想把话说清楚,我便说个明白,安东大都护裴旻已年未踏上辽东的土地了,现在连大都护府都迁到辽西故城了,辽东的事早都是安中丞说了算了,而且你们也应当知道安中丞现在可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只要新罗出兵,我军可从辽西为新罗提供粮秣、军械,无论新罗攻占了多少渤海的土地,安中丞都能上表圣人将彼地赐予新罗。” 金良相道:“安中丞卖新罗这么大一个好,自己去所为何来呢?”不待高不危回复,金良相又道:“可不要说什么为新罗不平这样的鬼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安中丞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好处的事情想必不会做。” 高不危笑道:“早闻金侍中海东良相之名,今日见之果然犀利,要说安中丞的好处么,就是能够打压一下靺鞨的嚣张气焰,削弱渤海国的实力,以防其尾大不掉蓄谋反唐,东夷安则大唐安,那便是安中丞的进身之阶咯。” 金万宗终于忍不住道:“一派胡言,安禄山这些年来能升的这么快,还不得都是打仗打来的?天下安定不起兵事武人如何晋升?且我听说渤海国主大钦茂事唐恭谨,恪守臣礼,改武功为文治,国内人心思定,倾慕中华,又何来蓄谋造反之说?”他瞪视着高不危道:“我看是安中丞自己有不臣之心,怕起事之际,渤海国在其背后呼应大唐,因此先下手为强,想借新罗之手削弱渤海国的实力吧?” 独孤湘道:“大上等,你以为已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了,可还是把安禄山和高不危想的太好了,只怕燕军是两头押注,这边引诱新罗打渤海,那边却将新罗汉州之地许给渤海国,无论两国谁经不住利诱,发兵攻打对方,燕军只需等两国两败俱伤之际,以派兵平叛之名,攻击两国,到时候只怕眼前的利益没拿到,还有丧地失国的危险。” 金万宗听了浑身一颤,道:“小妮子,你此言当真么?” 独孤湘道:“嘿,我也只是揣测而已,不过么,看高参军的表情,只怕是被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呢。” 再看高不危果然面色甚是难看,正狠狠地盯视着独孤湘。 江朔心中奇怪,湘儿素来对这种军政大事不感兴趣,但她上次在北镇庙棋盘山石台上侃侃而谈,就有意无意地戳破了信行的诡计,今日又三言两语道破了高不危的奸计,这可不像湘儿所能想到的,只是不知是谁再提点她,要说是事先说好的,教她的人怎会知道她何时会遇到何人说何话,话术中的种种变化,湘儿又怎么记得下来。 江朔还在自顾自的思忖时,金良相却率先说道:“高参军果然好计策,不过想是没劝动渤海国主,才来打我们新罗的主意,我王去岁继位以来,遵照唐朝制度展开改革,强化中央集权,早引起了信行等因循守旧的真骨贵族的反对。信行掌管新罗太医,高参军故意让间人劝我王派信行到大唐出使学习太医署之制度,而信行到了大唐朝堂之上,对学习之事避而不谈,却和大唐汉医争起了源流。” 江朔道:“原来如此,汉医源流之争看似荒谬,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机关算计。” 独孤湘道:“恩……想必信行与魔教勾结,也是高参军给牵的线吧?” 金良相道:“那就难怪了,我还道安中丞约我们在此会商,怎会有摩尼教的人在……高参军,是这样吗?” 高不危还没说话,李归仁先不耐烦的道:“高参军,你那套阴谋阳谋的不好使,要我说新罗大上等、侍中都在此,将他们一并都杀了,新罗国必然大乱,到时候安中丞进兵还不是易如反掌?” 金万宗心里一惊,他知道新罗国内守旧贵族对新罗王全盘仿效唐制有颇多不满,如自己和金良相果然在此地有个三长两短,国内贵族可也难保不会反叛,再有燕军从旁使间,后果不堪设想。再看山下,火炬越聚越多,少说有千骑了。 金良相却冷冷地道:“李将军这便要撕破了脸么?” 李归仁亦冷笑道:“信行杀得,你二人便杀不得么?不瞒二位新罗国内你们的替代者都已安排好了,我看二位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安帅合作为好。” 金良相道:“那便是没得谈了。”他突然纵声高喊:“那卡纳拉!” 这是一句新罗语,众人虽然听不懂,但马上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只见白崖绝壁之上忽然冒出无数穿白衣的武士,这些武士手持弩箭一齐对准了高不危、李归仁等人。原来这些新罗武士早已埋伏在白崖之上,白色的山岩成了这些白袍武士最好的隐蔽。白崖虽然陡峭但只有百仞高,一仞合七尺,崖顶距离此阁也不过就是七百尺,正在弩箭的射击范围之内。 李归仁哼道:“就凭这点弩手也想冲下山去么?” 金良相再度鼓劲高呼:“斯卢用撒奴获哒!”这次他喊声更为高亢,声震林木,然而在李归仁这样的内功大家面前,这点道行可算不了什么,他嘿嘿冷笑,心道:此间余人都不足畏惧,只江朔一人难缠些,先想个什么法子擒住他再说。 就在此时,忽听山下数千人一齐怒吼:“斯卢蛮塞!” 李归仁一惊,向山下望去,却见一曳落河武士跌跌撞撞跑上崖来,道:“李将军,大事不好!山下杀来无数新罗武士!” 李归仁甩头再看金良相,只见金良相好整以暇,笑道:“李将军、高参军,现在突围可还来得及哦。” 李归仁怒道:“我先杀了你这东夷再说!” 李珠儿却在他背后轻声道:“将军需以大局为重,江朔这小子本就不好对付,现下他手中还有光明盐,更是难缠,须臾间分不出胜负,我们可都要困死在这里了。” 李归仁一翻眼珠还想说什么,高不危也道:“珠儿说的不错,此时事败,就算杀了他们几个也于事无补,今日且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高不危是安禄山的智囊,虽只官拜左领军仓曹参军同正员,品级上比李归仁差了许多,但这是安禄山故意压低高不危的官职,这样可以不用吏部考课,才能将他长久留在身边。李归仁自然知道高不危在安禄山心目中的地位,对他极是恭敬,叉手道:“全凭高参军吩咐。” 李归仁道:“楷洛可汗与高参军先走,我和猪狗二人断后。” 胡剌也不客气,向李归仁一叉手,随着高不危转身就走,独孤湘急道:“朔哥,这胡剌最是可恶,别叫他走了。” 江朔道:“湘儿,不急在今日。”他心中也忌惮李归仁,知道要绕过李归仁去截胡剌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高不危功夫也不弱。 金良相亦道:“江小友不为己甚,在下佩服,今日就让他们去吧。”对山崖下喊道:“高参军,你们信行之死虽是他咎由自取,但燕杀了新罗花郎,这笔账可没揭过去,早晚还要清算。” 高不危在石径上“哈哈”大笑道:“海东良相果然名不虚传,来日得便再向金侍中讨教。”听声音已去的远了。 高、胡二人下崖后,曳落河武士也依李归仁的命令撤下山去,崖上只剩下李归仁和张狗儿、李珠儿三人,独孤湘对江朔轻声道:“朔哥,现在正是机会,待李归仁他们退到石阶之上时,你将这光明盐兜头泼下,他在石径上无处可避,只要沾上光明盐,内力一消……” 江朔道:“湘儿,这可不行,我拿这光明盐的大鼎,是自忖斗不过李归仁,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若要凭着光明盐取胜,那和魔教阿波教主又有什么区别?李归仁虽恶,也要光明正大的赢他,以毒药取胜却非正人君子所应为。” 独孤湘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不肯。” 金万宗心中奇怪,既然早就知道,这小女子又说出来做什么?他心中愈加佩服江朔,道:“姓江的小子,你小小年纪,武功既高人品又俊,老夫我甚是钦佩。先前误信谗言,多有得罪,还请多担待。”说着叉手向江朔施礼。 江朔手中挈着鼎上铜纽还防备着李归仁,不得回礼,口中忙不迭地道:“大上等说的哪里话来,我们也没想到信行所为并非新罗王的授意,唐突了大上等与侍中,还请勿怪。” 金万宗哈哈大笑道:“好啦,我们都不必多礼了。”这时李归仁等三人已经往山下退去了,金万宗问金良相道:“贤侄,真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金良相指着地上道:“大上等你看。” 金万宗借着鼎中发出的火光,拢目光观看,原来李归仁放在站过的地面石板上留下了两个脚印,在火光的映照下,阴影十分清晰,金良相道:“这是向我们示威呢。” 第234章,继续东行 金万宗错愕道:“没想到这个李归仁内功竟如此了得!” 金良相道:“是啊,安禄山手下能人不少,目下看最好还是不要和燕军发生正面冲突的为好。” 此刻听到山下喊杀声骤起,金万宗惊讶道:“李归仁去的好快,这便和儿郎们动上手了。” 独孤湘望着山下时聚时散的火炬,问江朔道:“你说新罗人拦得住李归仁他们么?” 不待江朔回答,金良相道:“拦不住的,只是徒增伤亡罢了。”转头对身边一新罗武士道:“传令放他们走。”那武士得令,取下背后背着的牛角号,呜呜地吹了起来。 见山下火光突然分开,不消片刻喊杀声渐渐远去,金良相道:“他们应该已经走得远了,我们下去看看吧。” 金万宗看着地上的大鼎道:“这光明盐倒有些意思,我看尚有许多没有燃尽,不如取些回去研究看看。” 江朔道:“大上等不可,此乃魔教邪药,毁之为恐不及,怎能遗祸人间呢?”他见阁前有一个储水防火用的大陶瓮,便跃过去提起瓮来,将里面的水尽数倒入鼎中,只见鼎中翻滚如沸,腾起大量白雾,待平息时再看,鼎内的光明盐早都成了一锅白色的浆糊了。 金万宗见他毁了光明盐,反而更加敬佩,道:“好!江小友光明磊落,深得我心,如你不嫌弃,我们便交个朋友。” 江朔忙叉手道:“大上等快意恩仇,朔儿也佩服的很,大上等有心交结,自是求之不得。” 金万宗哈哈大笑道:“好!江小友,我们新罗人便认了你这个朋友,我们这便下山去寻我侄孙儿乾运吧。” 众人下山走出龙泉寺,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有摩尼教徒、有曳落河,也有不少新罗武士。山下一众新罗武士足有两千人之众,皆着白衣,不过与二金所着白袍不同,都是窄衣箭袖的精悍打扮,小腿上打着绑腿,一手持火炬,一手持三尖钢叉,见金万宗、金良相到来,一齐跪倒行礼,江朔这才发现这些新罗人都是步卒并非骑兵,不禁赞道:“方才在山上见山下火光移动的好快,我还道是骑兵呢。” 金良相笑道:“一来新罗不产良马,二来新罗多山地,纵然有马也施展不开。因此新罗军都以步卒为主。” 金万宗接口道:“江小友可不要小看我新罗步卒,我新罗健卒翻山蹈海如履平地,两条腿在山里可跑的比马都快。”江朔心知此言不虚,别的不说,他和湘儿偷偷爬上白崖之时,崖上并无新罗伏兵,这些健卒定是后来攀援上去的,此山壁陡峭,他和湘儿仗着轻功,攀上去固然不难,寻常士兵要攀爬上去可就千难万难了,新罗人能在短时间内能悄无声息地爬上绝壁,可见新罗健卒之能。 正说话间,忽见一人飞奔而至,口中高喊:“叔公!侍中!你们怎么来了!”却是新罗世子金乾运。 二金见乾运果然还活着,不禁大喜,迎上去拉着他的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查看,见他并未受伤,这才放心。 金良相对乾运道:“你和信行法师赴唐后,一日安禄山突然传来消息,说听闻你们在朝议论事时得罪了圣人,要新罗王到辽东龙泉寺来商议,我王问使者,出了什么事却又语焉不详。他本拟亲自来的,但国内的情形你也知道,大上等力劝国主不要以身犯险,这才派了我二人来此。” 金乾运道:“安禄山行事毒辣的很,信行师父和使团其他人可都被燕军给杀啦。” 金万宗怒道:“看来江小友所言果然是真的,还好侍中心思缜密,知道安禄山此人惯于使诈,预先埋伏了两千健卒,不然此刻我们怕也没这么容易脱身,信行真的是被燕军曳落河所杀么?乾运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金乾运当即将那日在北镇庙如何约定比试医术,信行以摩尼教传授之法使诈,却被江朔戳破,大唐获胜之际曳落河武士冲入庙内,又趁信行不备杀了他,预备嫁祸大唐斗法不过反而杀害了信行一行人,自己因为同情大唐医师不肯下棋盘山反而得活,凡此种种略述一遍,之后大唐医师要南下回中原,自己急于回新罗报告此事,这才献计走辽东,大唐医师可以避开燕军走海路回中原,自己则可以就近回新罗,不想天缘凑巧,到龙泉寺借宿之时,正撞上燕军、魔教和新罗于此会商。 金良相叹道:“冥冥之中岂无天意哉?若非你们凑巧到了此处,江小友又先于我等和魔教交上了手,才搅乱了高尚的全盘谋划。” 金万宗道:“是啊,若不是遇到江小友,高尚的全盘话术可说是毫无破绽,我们定然是要入彀的。” 金良相沉吟许久,才缓缓道:“现在想来高尚的谋略并非拉拢新罗,而是要把北地搅乱,让契丹、靺鞨、新罗乱战,越乱对安禄山就越有利。” 江朔奇道:“这却是为何?” 这时大无艺、韦景昭护着大唐医师也来到庙门前,大无艺道:“溯之,这中间的道理你还想不通么?安禄山这些年爵位、权利扶摇直上,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军功么?东军原本只有两镇几万人马,与西军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年他靠着谎报边关战事,让圣人误以为北地军事吃紧,已将军队扩展到二十万了。这还只是契丹和奚人两族,若是新罗、渤海打起来,他可不是又要扩充实力了。” 江朔道:“我明白了,高尚给安禄山定的策略看似漏洞颇多,经不起推敲,其实是故意露出破绽,只为了挑起北地各族的争端,互相攻击也好,犯边入寇也罢,只要有战事,对安禄山来说就是财运与官运!” 韦景昭稽首道:“太乙救苦天尊,大唐北地边民何辜,遇着这么一个节度使。” 金良相叉手道:“还没请教诸位高姓大名。” 金乾运赶紧一一给金万宗与金良相介绍了,二金一齐叉手道“幸会”,金良相道:“没想到渤海扶余府刺史大君侯也在此间,不知渤海王庭面对燕军的挑唆做何打算?” 大无艺叉手道:“大某虽是王族,与今上却非一支,王庭与燕军是否有密谋我实不知,但此番回转渤海,一定会向我王备述所见所闻,力劝我王不要中了高尚的奸计。” 金良相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即刻做书一封,言明新罗与渤海修好之意,希望两国勿起兵戈,为成了安禄山的晋升之阶。”金良相是新罗国侍中,乃宰相之职,他的侍从官随身带有印信,金良相取了纸笔,片刻间写就一篇盖上钤印,交于大无艺。 大无艺忙双手接了,揣入怀中,道:“我这便回转中京显德府。” 江朔道:“大君侯,你阿娘怎么办?云姑她老人家那日失踪之后一直未见行踪。” 大无艺道:“我也甚是惦念阿娘,照理说她来寻我生父,不该忽然失踪才是,难道是已见着了我生父,心事已了,却不想再有纠缠,便自行回去了也没一定。” 江朔与独孤湘对望一眼,二人早知大无艺没听到秦越人是他生父这一节,但二人不知如何向他说起,一直按捺并未言明。独孤湘悄声道:“朔哥儿,大君侯要是就这样回去也太可怜了吧?” 江朔点头道:“此刻人多不便明言,我们待会儿寻个独处的机会向他言明才是。” 金乾运道:“大君侯,先在此歇一宿再走吧。” 大无艺笑道:“世子,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众人抬头看天却见东方天空鱼肚微白,已然是破晓时分了,原来折腾了半天,不知不觉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金良相也道:“虽说安东都护府早已有名无实,但毕竟是大唐领土,若被发现新罗军进入,那可就成了安禄山的大把柄了,为今之计我们也要快些离开此地,以防燕军复回。” 韦景昭道:“如此我们便就此别过,我等南下卑沙城,走水路回中原去了。” 大无艺略一思忖道:“此去卑沙城需走七百里陆路,若燕军来追,只怕众位医师难以走脱,不若东行,只需行三百余里,渡过鸭渌水,有小港名泊汋口,乃属渤海国鸭渌府,想来燕军不敢轻至,诸位在鸭渌府登上海船,沿岸循行,走八百里水路可抵登州。那可就安全的多了。某原也准备经西京鸭渌府再北上中京,还可陪诸位一程。” 金良相道:“甚好,这样和我们也是一路。”他对大无艺道:“大君侯不要误会,新罗军自然不会从渤海国借道,自鸭渌水出海口大行城至平壤城南浦镇沿海一线,仍属于大唐安东都护府所辖,我们便从沿海驰道回新罗。”cascoonet 韦景昭和秦越人一商量,也觉此路径更为稳妥,商量已定向众医师说了,众人虽然人困马乏,但也知此地仍是危机四伏,不敢久留,虽然早已疲惫不堪,也只得勉力继续东行。 第235章,泊汋城中 襄平城东皆山,众人趁着曙光微曦向东穿过龙泉寺前谷地,进入莽莽群山,但见山势甚是奇绝陡峭,众人所骑马匹,除了江朔和独孤湘的神驹,余马均难以驮着人前行,而新罗健儿却丝毫不受山路影响,仍行的甚快。 金良相便让众医师弃乘马匹,只让马匹只驮行李,让新罗武士伐竹做了简易的肩舆,抬着众人在山岭间穿行。 江朔、独孤湘和韦景昭、大无艺这些身怀武功的,自然不需人抬,除了独孤问中毒方才治愈,身子还没有大安,让新罗武士用肩舆抬了,余人皆与金万宗、金良相一起步行, 如此在山中行了七八日,这一日终于到了一条大江边,只见大江滔滔,既急且阔,便是那鸭渌水了,渤海国泊汋城也在大江西岸,与下游扼守大江出海口的大唐大行城遥遥相望。与扶余城形制类似,泊汋城也是一座木制要塞,只是远没有扶余府这么宏大,和大唐一个守捉城也差不了多少,却有一个不小的港口,内里泊着数以百计的货船,有渤海国的,也有新罗,甚或东瀛日本国的,想来都是与大唐商贸往来的船只了。 有大无艺在,大唐医师和江朔等人要进入泊汋城自然不在话下,而新罗人不便靠近,众人便在江边分别,金万宗和金良相与余人都无甚交情,只与江朔、独孤湘道别了,世子乾运却最感依依不舍,他不仅与江朔、独孤湘结为好友,更是仰慕秦越人等名医的医术,他向秦越人为首的大唐医师叉手道:“秦大贤并各位大贤,今日不得其便,来日定要再来中原向诸位讨教医术,还望不吝赐教。” 秦越人、孟芦、全行俭、巢承业以下众医师一齐还礼,这几日他们对着新罗世子看法大有改观,知道他先前是受信行等人的蒙蔽,其实为人极是谦恭好学,众医师纷纷投上名帖,请他得便时来中原一会。 新罗人向下游寻找浅滩渡江,不一会儿便去得远了,众人目送了一阵,才由大无艺引领着进入泊汋城,泊汋城只是鸭渌府的一个边陲小城,其城主镇守使与大无艺品级差了许多,更何况大无艺是王族,泊汋城的镇守使自然殷勤巴结,立刻下令腾出驿站又清空了城内数个逆旅,这才安排这么多人住下,大无艺并秦越人、孟芦等人自然是请到镇守使自己府上居住,江朔、湘儿和独孤问、韦景昭等人则安排入住了城内最好的逆旅,其余名医大贤也各自安排了住处。 其时众人前后风餐露宿已十天有余,疲惫已极,虽然北地逆旅简陋,下榻处只是大屋子内铺了点干草,盖的只是一条薄被而已,此刻对他们来说也比长安、雒阳家中的狐裘、锦衾温暖舒服的多,用过简单的饭食之后,几乎人人都是倒头便睡。 江朔一行被安排了一个单间,三张榻上都铺了大唐来的丝被,独孤问身子尚虚弱,早先时候秦越人来把过脉后,湘儿喂他喝了点米粥,便早早睡去了,湘儿陪伴在爷爷身边,不一会也呼吸均匀,沉沉睡去了。 江朔却一时睡不着,盘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心中想着这些日子的种种奇遇,想到北地形势波谲云诡,各族百姓被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焦虑,他感觉道自己的心气浮动,忙依循玉诀心法,摒除杂念吐息片刻,立时觉得心神归宁,灵台清明。江朔如今的内功修已极为精深,只打坐片刻,便觉精神爽利,并不觉得甚困。 就在他专心运功打坐,神游太虚之际,忽听屋外一个声音轻轻道:“溯之,睡了么?” 江朔浑身一震,一跃而起,轻轻推开门,回头望了望独孤问、独孤湘爷孙二人,二人兀自还在熟睡,他迈步出屋,对月下那人道:“珠儿姊姊,你终于来了。” 屋内烛光漾出来,照到庭院中立着那人脸上,给她白玉雕琢般的面孔罩上了一层暖色,俏丽的眉目五官登时生动起来,却不是李珠儿是谁。 江朔那日在龙泉寺见过李珠儿,但他不知李珠儿在怀远城离去后,去了哪里,又怎么和李归仁汇合来的龙泉寺,只是那日龙泉寺中双方对峙半日,最终李归仁、高不危率领众人突围而去,江朔一直不得便和李珠儿说话,不想今日又在此处见到了她,江朔心中有无数言语,却只憋出一句话道:“珠儿姊姊你去哪里了?” 李珠儿轻轻一笑,问道:“溯之,你还信我么?” 江朔道:“我自然信你!” 李珠儿听他语气坚定,神情中毫无犹疑之色,心中欢喜,面上却不表露,轻声道:“那你随我走吧。” 江朔奇道:“去哪里?” 李珠儿道:“去看好戏。” 江朔愈奇道:“这么晚了看甚戏?” 李珠儿难得抿嘴一笑道:“不消问,去了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已飘身到了墙外。 江朔只得轻轻带上房门,随着她出了院子,二人在城中东绕西转,到了城中央一处大宅子后院外,贴着墙有一棵巨大的麻栎树,李珠儿伸指在唇上一压,示意江朔禁声,轻轻一跃,上了树梢,江朔随着跃起,落在同一枝上,他轻功极佳,落在李珠儿身边,枝丫都没有颤动一下,李珠儿不禁赞许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麻栎是北地常见的树木,枝叶繁茂,其时又正值夏季,树叶层层如盖,莫说夜晚,就是白日,二人藏身其中,从外面看也难以发现。江朔在树枝上向院内张望,却见黑魆魆一片,心中不禁奇怪,刚想出声询问,李珠儿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向前指了指。 江朔循着李珠儿所指方向望去,他目力极佳,仔细辨认之下见此院是这所大宅的一处偏院,虽说是偏院,但屋舍堂皇,庭院广种花草,显得甚是雅致清丽。 再仔细看时,大屋廊下居然立了一人,今日是个下弦月,月弯如峨眉,天光暗淡照得地面亦不甚分明,更兼那人一身黑衣,又立在廊下阴影之中,一眼望去更是难以分辨,只有仔细凝视才能发现,此人生的矮小,从背影来看似乎是个女子。cascoonet 江朔心想:这处大宅当是泊汋城镇守使的衙署,此处偏园想来住的不是大无艺就是秦越人,这黑衣人难道是曳落河派来的刺客?他心中一紧,伸手握住了七星宝剑的剑柄。 李珠儿轻轻一按他的手背,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危险,江朔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她,她却向那黑衣人所立之处努力努嘴,示意江朔静观其变。 然而那黑衣人就这样立于廊檐之下一动不动,如铜浇铁铸的一般,唯清风难得浮动一下他的衣衫,才让人觉察出是个活物,如此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黑衣人忽然转身,似乎要离开,却又只是转身并未离去,只是换了个方向面向外立在廊下,借着依稀的月光江朔已能看出,原来这黑衣人是失踪了多日的大无艺的阿娘——云姑,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身子不似方才一动不动,而是轻轻摆动,似乎正在天人交战,在走与不走之间拿不定主意。 李珠儿幽幽叹了口气,道:“在林中人多眼杂也就算了,怎到了这僻静园中仍不敢叩门呢?罢了……让我祝你一臂之力吧。” 二人藏身的这棵麻栎树上结了许多坚果,时值夏日,果子尚未成熟,还是青绿色的,却也坚硬的很了。李珠儿摘了一枚扣在手中,以中指“嗤”地一声弹出,那枚坚果准确地打在了大屋门上,发出一声轻轻的敲击声,云姑一惊,回头望去。 几乎紧接着那声轻轻的敲击,屋门哗啦一下便打开了,仿佛屋内那人早以立在门内,只等着听声开门了,一人在屋内道:“阿云,你来啦。” 听说话声音,屋内之人正是大医秦越人。 云姑僵硬地半转过身子,憋了半天,轻轻道了一声:“嗯。”便没有下文了。 秦越人亦沉默许久才道:“进屋里来坐吧,我们这几日风餐露宿已甚是乏累,阿云你偷偷跟着,处处要藏匿行迹,一定更苦吧?快进来饮一杯茶,歇歇乏。” 云姑似乎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跺脚,转过身正脸面对秦越人道:“不必进屋了,今日便在这里把话说说清楚吧。” 秦越人道:“好,阿云你有什么要问的,但问无妨。” 云姑道:“四十二年前,你被大野勃掳去,此人武艺高强,你却如何逃脱他的毒手?” 秦越人道:“哎……阿云你可错怪北溟子了,他来寻我实是因为发生了另一件要事,不想恰撞破我二人所行苟且之事,他心中暴怒,虽然终究还是以大局为重带我前去,却不愿多说一句话抓起我就走,在你看来便如同是被掳去了。” 云姑道:“可……可我见他回返之时满身满脸都是血,难道不是你的血么?” 秦越人柔声道:“阿云你可又记错啦,北溟子来时就已经浑身是血了,想来当时你全身心的只在为我担忧,他浑身是血你却浑如未见。” 第236章,波斯旧史 经秦越人提醒,云姑才依稀记起那日北溟子第一次回来时,身上便已沾了血迹,云姑一直以为自己对当年的情景记得极清晰,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各人的穿着打扮,模样、表情都如在眼前,然而今天却突然发现四十二年前的事在她的记忆中早已模糊一片了,许多在回忆中无比清晰的场景,有多少是她心中重构的,她一时也分辨不清了。 云姑记忆出现自行篡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如果那日北溟子没有杀害秦越人,如果秦越人并无性命之忧,为什么他不回来找她?难道是北溟子捏了什么重大的把柄,威胁他离开不准回来?又甚或他自己有什么不得不走的理由?云姑心里接受不了这其中任何一种可能性,哪怕为了保全性命,她也难以接受自己在秦越人心目中并非最重要的,于是常年的执念与煎熬便慢慢地、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的记忆。 云姑神色凄然道:“那……那……大野勃带走你,又是所为何事?你却又为何再未回返?” 秦越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此事可就说来话长啦……” 云姑道:“四十二年都都已倏忽而过,话再长又能说几时?你慢慢道给我听吧。” 秦越人道:“北地夜凉,阿云你……你进屋来吧,我们慢慢道来。” 云姑却堵着门就地坐下道:“就在此地讲!” 秦越人见她态度坚决,轻声道:“阿云,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性子……好吧,我们便在此地讲。”他却回转屋内拿了一张榻,摆在院子里,有回去拿了一张榻,将两张榻在院中相对摆放在一起。 江朔心道:秦大贤到也有几分功夫,这木榻虽然不甚沉重,但寻常也要两人来抬,他一人拿来却显得不甚费力,李珠儿却轻声笑道:“秦大贤倒是体贴,在院中叙事,可是方便了我们看的清楚听得仔细了。” 江朔一惊,心道珠儿姊姊不让我讲话,她自己怎么笑语的这么大声?然而他转头看时,却见李珠儿口唇未动,这声音似乎是从她心内直接传到自己耳中,只怕旁人是听不见的,这隔空传声之术神乎其技,江朔竟然一时呆住了,李珠儿一推他肩头,让他转头去看院中情形。 方才秦越人搬榻之时,云姑全程袖手傍观,也不帮忙也不置一词,待秦越人布置停当,她也不谦让,径直在右侧榻上坐了,秦越人问:“阿云,你饮茶么?” 云姑怒道:“没完没了的聒噪!还不快讲正事!” 秦越人不急不怒,一振袍袖也左榻上坐了下来,却兀自沉吟不语,似乎在考虑从哪里起头,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我与师父秦鸣鹤皆自西来,你是知道的。”景教徒互相皆直呼其名,不似中原汉人有为尊者避讳之说,因此秦越人提到师父时仍以名相称。 见云姑点头,秦越人续道:“我与师父均信奉景尊,你也是知道的,只是我师父秦鸣鹤还有一层身份却是不为世人所知的。他乃波斯王族遗民,当年波斯国为大食所灭,秦鸣鹤随着波斯王卑路斯一齐东来大唐,先是在吐火罗地栖身,高宗咸亨时卑路斯大王入朝,授右威卫将军,并奏请于长安置波斯寺,他便常年居于波斯寺中。” 云姑道:“波斯寺不就是景寺么?” 秦越人道:“卑路斯其实是拜火教的信徒,他所奏请建造的波斯寺乃是拜火寺。” 江朔心中“啊”了一声,心道波斯王怎会信这‘吃菜事魔’的邪教? 其实波斯王卑路斯所信“拜火教”并非“摩尼教”,与流传甚广的“祆教”也有所不同,他之所以奏请建造拜火寺,乃是因为他发现祆教在大唐流传时,其教义与波斯拜火教已多有不同,为立波斯正教正信,才奏请建造“波斯寺”,不过拜火教、祆教、摩尼教之间的区别唐人多难分辨,自然也不为江朔所知罢了。 云姑“哼”了一声道:“你们波斯人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教,我原是不懂的。” 秦越人听了也不动怒,道:“拜火教在西域流传甚广,早在北魏时就已传入中原,而景教传入大唐却是在太宗贞观九年,景教大德阿罗本便到长安传教,贞观十二年,太宗皇帝特许阿罗本在长安义宁坊兴建景寺,这便是景教在中原流通的肇始。长安人不知景教和拜火教的区别,凡是波斯人的寺庙皆称为‘波斯寺’,才有了这个误会。” 江朔心道:原来景教传入中原不过百余年,如今却已是信徒众多好生兴旺。 秦越人却在继续讲述:“卑路斯客死长安之后,泥捏师王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调露元年,高宗皇帝派吏部侍郎裴行俭率兵护送泥涅师返国,泥涅师与其父不同,是个景教徒,但考虑道吐火罗故地多信拜火教,因此没有让秦鸣鹤随他西征,而是将他留在大唐继续借着行医之便传播景教。不想唐军此行的主要其实是平定突厥的叛乱,行至安西,裴行俭施计诱降了突厥叛军首领,便奉召率军回国了,留下王方翼在碎叶水畔建了碎叶城作为防御,泥捏师则独自回到了吐火罗地召集波斯旧部。” 听到此间江朔心念一动,碎叶城不就是李太白先生的出生地么?原来碎叶城建城比太白出生早了三十年都不到,不过越人大贤说这些如此遥远的过往之事,却不知是何用意。 云姑看来也不明所以,但她此刻显得颇有耐性,不再插话问询,只是端坐不动,等着秦越人继续往下说。 秦越人续道:“泥捏师在吐火罗地一待就是二十年,期间有各种传言从不同渠道陆续传回长安——有说他召集旧部拥有数万大军的,有说他手下折损殆尽已无一兵一卒的;有说他率军打回波斯去的,有说他在吐火罗地重建王庭的,更有甚者,说他早已战死疆场尸骨无存的了。久而久之,秦鸣鹤便也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行医救人和光大景教两件事,我便是彼时开始随着大贤学医的。秦鸣鹤曾为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御医,高宗皇帝大行之后,师父便辞去官职,摒弃一切俗物,一心游方传教。” 这件事江朔曾听云姑说起过,秦鸣鹤以针刺放血之术治疗高宗的风疾,虽然一时症状得以缓解,但终究人力不能胜天,弘道元年高宗皇帝还是去世了,之后秦鸣鹤便辞去御医之职,带着秦越人四处游医,原来却也是为了光大景教。 云姑道:“这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了,几年后你们便到了北地,不过只见你们行医、采药,可没见到你们传教。” 秦越人笑道:“景教虽然盛大光明,但传教也不能强人所难,北地气候严苛,边民多崇拜自然,信珊蛮教,要在此地传教可是千难万难,故而我们一心采药却未传教。” 云姑点点头道:“然而你说了这么许多,却和你后来的不告而别又有什么关联呢?” 秦越人道:“阿云,你莫急,你须得先知道我们从哪里来,才知道后面我们为何要道那里去。” 云姑道:“好啊,铺垫了这么多,也该说正题了吧。” 江朔和李珠儿在树上听到此刻知道终于要说到关键处了,都不禁凝神细听,却听秦越人道:“那日北溟子来找我,其实是乃师秦鸣鹤在山中采药之时,有忽然遭到刺客刺杀,幸而北溟子恰好在山中射猎,这才杀死那些刺客,救下了我师父。” 云姑道:“是了,大野勃原说要出去射猎几日,我们才相约私会,不料他只离开了半日,便去而复回,这才被他撞破,原来是因为你师傅遇刺了。” 秦越人点点头道:“北溟子见了我们……那个……那个样子,心中自然不忿,但我师父遇刺时受了重伤,他终究不忍师父临死前不得见我一面,便也不解释,拉起我直奔山林而去。原来师父受了重伤,已不能移动,北溟子只能在他身边燃起篝火阻挡野兽,再飞快的回来寻我,他心中焦急,才会不走正门直接飞入院中,否则宅中你留了层层眼线,也不至于毫无预警便被他撞破。” 云姑回想起当年之事,她确实有此疑问,北溟子大野勃虽然神功盖世,但他在城内很少施展轻功,出入宅邸也是同常人一般的穿门过户,只有那日大违背常性,忽如神兵天降,云姑只道是他事先已知晓了自己和秦越人的私情,特地回来抓奸,却原来是因为秦鸣鹤受了重伤,才会如此。” 秦越人道:“万幸北溟子带我见到师父之时,师父还有一口气在,他识得刺客的身份,告诉我说刺杀他的人来自大食。” 江朔又是一惊,想起了那日洪泽上的黑帆奇船,那个什么“闹文”大王,便是黑衣大食! 第237章,越人往事 云姑皱眉道:“大食人不都是跑船的商人么?” 秦越人道:“阿云,你有所不知,在大唐极西之地有大食国,这大食国幅员辽阔,恐怕不下大唐,大食除了商旅,军卒、武士可也多得很呢,更有专司暗杀的刺客军团。” 云姑点头道:“我看这大食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灭了波斯这么个蕞尔小国,却被你捧上天了。” 波斯可不是蕞尔小国,波斯萨珊王朝也曾是幅员广大的帝国,秦越人知云姑这是置气之语,也不与她争执,接着着说道:“大食灭了萨珊王朝,夺了波斯之地,卑路斯及其子孙被迫不断东迁,直至到了吐火罗地,得到大唐庇护这才安顿下来。” 庭院中有一方小池塘,池水下置了几缸菡萏,仲夏夜晚的凉风拂过,莲叶浮动,秦越人眼望被吹皱的池水,仿佛在遥想那丝路尽头的无尽杀戮与逃亡,他顿了一顿,续道:“卑路斯、泥涅师两代波斯王都被唐皇封为波斯都督,这波斯都督府便暂且栖身在吐火罗地,心中却还想着回复波斯故国。不想波斯想着复国,大食却也想着斩草除根呢。师父遇刺首先想到的便是泥涅师大王还在吐火罗地,大食杀手既然能不远万里来刺杀他一个王族旁支,又怎会放过泥涅师大王?” 云姑冷冷地道:“因此他叫你去吐火罗地援护泥涅师?只是且不说吐火罗地远在西陲,距离辽东山高水远,就算你赶在刺客前面到吐火罗地,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身手,又能有什么作为?” 秦越人道:“阿云,你有所不知,我师父除了是名医大贤之外,更有一个身份是景教大唐分坛的法王。他知道大食一来不容波斯王族,二来不容景教,刺杀了他的同时,定然会对景教不利。泥涅师大王身边有波斯铁骑拱卫,刺客未必能得手,而景徒多为术士、工匠和医师,多是没有武功的凡夫俗子,他让我暂摄法王之位,聚拢各地教徒以自保,再去西域寻找泥涅师大王。” 云姑仍是语气冰冷地道:“于是你便不告而别了……” 秦越人道:“若是我一人的性命,我自是不会顾惜的,可秦鸣鹤将景教这一副重担压到我肩头,我……我可就不能因我一己之私,而至坐视数千人命陷于危险之中了……我知道如回来见你,定是走不脱了,故而……故而……” 云姑道:“故而就选择不辞而别咯……就算如此,你往来吐火罗地需要几十年么?难道是随着泥涅师打到波斯去收复故国了么?” 秦越人对云姑嘲谑之语一笑置之,道:“阿云,你说笑了……我随师父到渤海国时是长安三年,回到长安义宁坊景教总坛时已是长安四年了,还好景教在各地的徒众初时遭到一些袭击,但一来聚拢教徒据庙自守,二来凭着当年家师做太医时结下的善缘,求得各地司府衙门派兵保护当地景寺,如此过了些时日大食杀手见无隙可乘,便都罢手了。一切停当后我便带了些教中高手西行去寻波斯王泥涅师,不想才出了玉门关,便遇上了东归的泥涅师大王。” 云姑道:“嘿,那你可以省力了。” 秦越人对她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依旧只当未闻,续道:“原来泥涅师大王早在碎叶城遇到了刺客,幸得一位西域汉人相助,才化险为夷,他们不但结伴回到长安,更带回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云姑被他说的不自觉地也被吊起了胃口,自然而然地追问道:“是什么秘密?” 秦越人摇头道:“阿云,非我不愿告知,实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只知道事关大唐皇室,泥涅师感念于太宗、高宗两代帝王对波斯人的容留之恩,决定保守这个秘密,泥涅师对谁也不放心,只将这个大秘密便传给了景教法王,没过几年泥涅师就去世了,这个大秘密便由历代景教法王保守,连泥涅师的子嗣普尚也不知晓。” 云姑“哼”了一声道:“我看波斯人还是觉得奇货可居,想要待来日以此为要挟,否则泥涅师死时直接让那个大秘密烂在肚子里就好了,何必代代相传呢?” 秦越人道:“这我可也不知道了……难道是事关什么宝藏的埋藏地点?不过大唐何其富有,无论什么样的宝藏恐怕都不足以撼动大唐的江山吧?我也自琢磨了很久,却仍是不得要领。”cascoonet 江朔心道:秦鸣鹤不是把法王之位传给秦越人了么?怎么秦越人却不知道这个秘密呢?果然云姑冷笑道:“秦越人,你这话术中可有个重大的纰漏……你既说这个秘密交由历代景教法王保守,秦鸣鹤死前让你代摄法王之位,你不就是法王么?泥涅师为何不告诉你?” 秦越人道:“阿云,你有所不知,我只是代摄,景教在大唐分坛的法王须得波斯总坛任命,我到长安后便将鸣鹤法王的死讯飞马报知总坛,总坛得到消息后再委派合适的人选入唐,长安四年传出讯息,景龙元年新任普罗法王才到的长安,前后两年多的时间,已经算是快的了,也多亏普罗来的及时,泥涅师其时已经病入膏肓了,吊着一口气好不容易等到普罗到来,他将秘密传于普罗之后,便溘然长逝了。” 云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视着秦越人道:“这么说来普罗和泥涅师并此前不相识,泥涅师就放心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秦越人以一种更奇怪的眼神回望云姑道:“景徒在景尊面前立誓,那便是一诺千金,虽刀剑加颈亦死不旋踵,何况普罗法王乃是景教大德?又怎会背誓?须知寻常人背誓以为可以得利,景徒却知道背誓者死后会堕入永恒地狱,又岂会为了一时之利而甘受永世之苦?” 云姑心中大摇其头,暗道,照你这么说世上信景教的岂不是没有恶人了?此见实在太过迂腐,不过大唐王朝兴衰成败,对她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云姑便只关心秦越人为何再也没有回渤海国来,她道:“我也不管你们景教这个秘密那个秘密,你既然卸下了景教法王的重担,却为何还是没有回来渤海找我?” 秦越人侧头望着池水陷入了沉默,云姑也不催问,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等他的答案。 秦越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长出一口气,缓缓地道:“我在长安景寺中代为主持二年期间,与各位大德日夜诵经祝祷,才真正了解了景尊的教义,我原是个波斯孤儿,秦鸣鹤既是我师父,又像我阿爷,我出生便受洗礼,自记事起便是景徒,也读圣经,但对教义其实是似懂非懂,秦鸣鹤醉心医术,医道倒是教了我不少,这教义一节却说的极少,我的信念其实也并不十分坚定,在长安两年却让我对景教有了真正深刻的理解,唯其如此,每每想到当年你我的私情,便感面红耳赤,愧疚不已……” 云姑道:“我听闻景徒不戒荤腥,亦可婚配……” 秦越人低头道:“景徒可以婚配不假,但不可与他人妻子行苟且之事……你是北溟子的妻子,你们虽然不睦却终究是夫妻,我身为景徒非但不劝和,反而做下了这等放浪之事。” 云姑“嗤”了一声,也转头望着那方池塘,心中却满是愤怒与不甘。 秦鸣鹤自顾自道:“我虽闭门苦修,每日祈祷、忏悔,心中却始终不得解脱,终于有一天我想明白了,与其为过去忏悔,不如现在行善积德,以消弭业障。” 云姑仍是用冷冰冰的语气道:“因此你四处游方行医,就是不愿意来北地。” 秦越人默然不语,云姑道:“罢了,罢了……话已至此,我这便去了!”说着霍然起身,就要离去,秦越人一惊,也跟着起身,他想伸手去拉云姑,手伸到半空去终于停住没有去握她的腕子。 眼看云姑要走,院门忽然洞开,大无艺抢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云姑的双脚,不住磕头道:“阿娘,你和阿爷暌违四十载,还有什么心结不能解开,怎地一言不合就又要离去呢?” 秦越人一颤,道:“你……你是我的孩儿?” 云姑却冷冰冰地道:“错了,错了,这人可不是你的阿爷。” 李珠儿一携江朔的手道:“该我们出场了!”朗声笑道:“云姑,你好糊涂!”说着不由分说拽着江朔从树中跃出,却不向庭院中央落去,而是到大屋门口,李珠儿推门进屋,从里面拿出一支铜烛台,这烛台是一棵树的造型,枝枝丫丫颇为沉重,李珠儿单手挈来,看来却甚是轻松,她疾行几步,将烛台放院子中央,烛台上各枝上共插有十几支牛油蜡烛甚是光明,登时将院中各人的面目照得清晰、分明。 李珠儿将大无艺搀起,扶他在秦越人身边站好,对云姑道:“你自己看看。” 第238章,一别两宽 云姑一口咬定,大无艺是北溟子之子,江朔见过北溟子,北溟子是粟末靺鞨人,靺鞨属于东夷,与高句丽、新罗人有颇多相似之处,北溟子虽然长得丰神玉朗,仪表非凡,但终究脱不了东夷人的长相;秦越人则出生在吐火罗地,是西域波斯人和汉人的后代,他生的深眉广目,鼻梁高耸,头发虽已花白稀疏,但能想见他年轻时是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二人长相可谓天差地别。 江朔借着烛火细看大无艺的容貌。他目光深邃,鼻梁挺直,在烛光映照一下,倒有大半张脸被笼罩起来。虽然不似秦越人般一眼就是西人模样,但显然有不少北人不具备的特征。 云姑显然也看出了二人眉眼间相似的地方,她嘴唇翕动了良久,嗫嚅道:“这怎么可能,他少时分明长得像那人。” 李珠儿嗤笑道:“云婆婆,你和北溟子虽是夫妻,却何时拿正眼看过他,他长什么样子,你真的记得么?” 云姑当年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之后,便认定这孩子是北溟子之子,其时北溟子与秦越人都已先后离去,此后这个男孩不断长大,她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像北溟子,便觉越加厌恶这个孩子,越厌恶就越不想见他,连正眼都不想多瞟一眼。那人微微扬了一下头。 之后孩子越长越大,一来云姑心里有心结,懒得看他,二来她与北溟子、秦越人分别已久,二人的容貌在她脑海中早已模糊了,只是她自己不知罢了。 大无艺长到弱冠成年之后,云姑便鲜少和儿子见面了,她虽知这人是她的儿子,但每次见到这孩子便无名火起,对他日渐显露出来的波斯人长相容貌竟而熟视无睹,只是心中执拗的认为他是北溟子之子,久而久之早已不辨真相了。 此刻云姑终于看清了真相,喜极而泣道:“越人,这真的是我们的孩儿。” 秦越人抱着大无艺的肩头早以激动的热泪盈眶,虽然景教不禁婚姻,但他离开渤海国后并未娶妻生子,本拟一生奉献景尊,但想到要就此孤老不免心中落寞,却不料老来有了这么个儿子,可不是喜从天降,他此前述说时虽然冷静,此刻却再难保持镇定,抱住大无艺痛哭起来。 江朔和李珠儿退到一边,任由三人抱头痛哭一番。江朔却对李珠儿轻声道:“珠儿姊姊,我可又着了你的道了。” 李珠儿“嗯?”了一声,道:“溯之,此话怎讲?” 江朔道:“当日你带我们绕道扶余城,说要拜托秦越人救治湘儿爷爷,需落在云姑身上,其实越人大贤那日以针砭救治独孤问前辈之际,云姑并不在身边,况且越人大贤行医为善,本不会拒绝病人,我们绕道接出云姑,乃至大君侯听到院内谈话执意要随我们南下,恐怕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夫妻、父子团聚。” 李珠儿轻声笑道:“这云婆婆还真有点难搞,若非你溯之的功夫,轻易还请她不出。” 江朔道:“这前前后后都是北溟子安排的么?” 李珠儿点头道:“老家伙自觉一辈子不欠别人的,只有这位大绮云,云婆婆,他心中常感愧疚,听闻秦越人复反北地,才想到要设局让二人团聚。” 江朔道:“云婆婆怎么也姓‘大’?” 李珠儿道:“云婆婆本就是北溟子的族妹,靺鞨人本无姓,建立渤海国后,王族自称姓‘大’,为了确保血缘纯正,多是族内通婚,因此云婆婆其实也是‘大’氏王族。为其如此,大君侯才能在渤海国立足,不然渤海国朝野上下又不是都如云姑一样猪油蒙心,早看出大君侯不是北溟子的后代,还能然他做城主么?” 江朔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君侯的生父虽然是波斯人,但由于云婆婆是渤海王族,因此他其实还是王族。” 李珠儿道:“不错,大祚荣就北溟子大野勃这么一个亲弟弟,若大君侯确实是大野勃的儿子,那可不止于做这个小小州府的长官,怎么也得领五京之一,而不是扶余府这么一个西边的边陲小镇。” 江朔疑惑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云婆婆既然对秦越人从未忘情,为何那日见秦越人登台后就自隐去了?” 李珠儿道:“她初见秦越人未死自然大喜,然而想到秦越人既未死为何不来找她,便有喜转恨,恨秦越人薄情,继而又想秦越人定然是有苦衷的,不知他受了什么威胁或是什么不可说的密辛,于是有由恨转忧了。” 江朔笑道:“这些个心内变化,珠儿姊姊你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你自己揣度的吧?” 李珠儿低声道:“你们找她不着,我却知道她在哪里,这些日子云姑一直在你们左近,却又不敢接近,只是自己在林中自言自语,这些话可都是她自己说给我听的。” 那边三人却已经止住哭声,秦越人抚着大无艺肩头问道:“儿啊,你叫什么名字?” 大无艺道:“我原是姓‘大’名‘无艺’,现下认祖归宗,是要改姓秦的。”靺鞨本无文字,渤海国和大唐一样用的汉字,但国人识字的极少,便是王族,也都起的什么“大武艺”、“大门艺”之类的名字,因此大无艺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名字难听。 云姑却颇不好意思,道:“越人,我当时以为这孩儿是大野勃的,因此给他起了个歪名,你给他起个你秦家的好名字把。” 秦越人笑道:“我本也不姓秦,‘秦’者‘大秦’也,乃汉人对我波斯的称呼。况且‘大’姓本也是你的母姓,要我说这姓就不必改了,‘无艺’确实不好听,要我说人无‘信’不立,不如叫‘大信义’吧。” 大无艺扣头道:“自今日起,孩儿便叫‘大信义’。”他口称孩儿其实已是四十二岁的中年人了,秦越人搀他起来,道:“你可有了子嗣?” 大信义起身叉手道:“回禀阿爷,孩儿已育有两男一女, 秦越人高兴地道:“赞美景尊,我老翁今日老来得子,还一并有了孙子孙女!” 大信义道:“阿爷,你随我和母亲一起回扶余城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儿女绕膝,同享天伦,岂不美哉?” 秦越人道:“此刻却不能去。独孤丈体内地毒气尚未尽除,可受不了长途舟车劳顿。我须守在此地等待老丈毒气除尽,才能离开。” 大信义叉手道:“阿爷仁心仁术,孩儿全凭阿爷吩咐,我们便一起在这泊汋城中住下,只等独孤丈大安了再一起回扶余府。” 秦越人惊道:“孩子,你既然做了渤海国的扶余城主,当不负王恩,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又怎能只顾自己家事?” 大信义叉手道:“父亲教训的是,我们或可作滑竿,肩舆,抬着独孤老爷出发?” 秦越人摆手道:“不可,不可,先前是急于逃命,所走道路虽然狭窄泥泞,但好歹有惊无险……此刻却不能再搬动他了。” 江朔道:“爷爷所中之毒还没好?需得静养多少时日?” 秦越人道:“独孤丈所中之毒,药性猛恶,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需得传他疗伤吐纳之法。只有自己调理好了体内先前受损的脏腑,才算大功告成。时日么……我看怎么也要半年、一年的时间。” 大信义道:“好,那我便也留在此地陪伴阿爷。” 秦越人道:“诶……这如何使得?你既为一府之刺史,一州之城主,怎能不做正事却老在外面晃悠?” 大信义道:“孩儿四十多年了才见到亲生阿爷,正是尽孝道的时候,衙门的事情自城中有小吏按部就班,想来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云姑也携着秦越人的手,道:“义儿说的是,我也留在此地陪着你。” 秦越人却为难道:“可是据越人所知。云姑你和北溟子可还是夫妻,这……”她陡见 自己儿子和爱人,自然无限欣喜,但他此刻亦是一个笃信景尊的景徒,想到与云姑四十年的虐情就违反教义,心中不禁大为踟蹰起来。 李珠儿跨前一步,从衣袖内取出一件纸笺,朗声道:“云姑,此乃北溟子亲笔所书《放妻书》。你和越人大贤尽婚配,无需为难。”说着恭恭敬敬地将笺子双手递于云姑。 这书笺是锦帛所制,封皮上写着“和离”二字。云姑打开笺子果是一份“和离”文件,只见上书: 盖说夫妻之缘,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物色书之,各还本道。愿妻大绮云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佳婿,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见了这张笺子,云姑才知这整件事情原来背后都有北溟子在背后妥为擘画,早早便将和离文件都准备好了! 、 第239章,范阳撤军 李珠儿道:“云婆婆,北溟子一直觉得对你不起,他一生旷达,只这件事放不下,才让我布置了这一切,好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云姑听到“终成眷属”四个字不禁脸孔一红,忽又厉色道:“你这个小妮子到底是谁?我老人家的事还要你管?” 李珠儿道:“在下李猪儿,乃是‘杀猪屠狗’的‘猪’,我乃北溟子弟子,目下他也只有我这一个弟子。” 大信义道:“我听闻安禄山身边有几个契丹奴仆,都以猪狗牲畜为名。” 李珠儿大大方方承认道:“不错,便是我等,除了我,还有张狗儿、孙猫儿……” 她此言一出,秦越人、大信义夫子都不禁紧张起来,秦越人道:“你是燕军的人?没想到北溟子英雄一世,却入了安禄山的幕僚!” 江朔忙解释道:“越人大贤不要误会了,珠儿姊姊为安贼奴仆原始被迫的,先下她在燕军为细作间人,这重身份不为人所知,而北溟子前辈可是一直暗中襄助北地边民,直至前些日子,与还与燕军起了直面冲突,当时我也在场。” 于是江朔将那日谷中大战八门金锁阵之事简略说了,直听的秦越人等三人惊讶不已,秦越人道:“溯之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还是到屋内细谈。” 江朔点点头,不待秦越人吩咐,提起一张榻就往大屋内走去,大信义也忙提起另一张榻跟着进屋。李珠儿则持着铜烛台侍立秦越人身畔,道:“越人大贤请吧。” 江朔、大信义的功夫可比秦越人强多了,提着沉重的木榻如挈桐板,脚下仍健步如飞,云姑对秦越人笑道:“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孩子们可比你有长进。” 秦越人见大信义生得高大魁伟,仪表不凡,更兼性子沉稳内敛,颇有国士风度,心中自也欢喜,连连称是。 李珠儿在前举烛,二人回到屋中,江朔与大信义早已将榻安放好,众人关好门窗,分宾主落座,李珠儿要去煮水泡茶,云姑却道:“小妮子太厉害,你泡的茶我可不敢喝,还是让吾儿泡来。” 云姑本不喜爱这个儿子,此时即知他是自己和秦越人的孩儿,态度历时翻转,几十年来的冷漠化为了此刻的愧疚与怜爱,大信义何时被阿娘这样亲切的称为“吾儿”,眼眶当时就红了,拭着泪唱个喏,自去做水煮茶。 大信义虽是渤海国靺鞨人,但靺鞨王族自幼说汉语、习汉字、学汉礼,非但诗书礼乐无不精通,茶道、香道之类的文人雅趣也莫不精熟。看他碾茶、冲泡、打沫、奉茶做得有板有眼,让江朔不禁想起了那日李珠儿在百里峡九龙镇上煮茶时的风姿,又想到此后种种,以常人眼光实难分辨李珠儿到底是正是邪,是间人还是反间,可是自己每次一见到她,却莫名地对她怀疑不起来,对她生出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之感,就连江朔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李珠儿向他望了一眼,笑道:“溯之,你在想什么?怎地痴了?” 江朔仍在痴想,竟对李珠儿的言语恍若未闻,李珠儿轻轻拿手搡了他一下,江朔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李珠儿,只见烛光映照之下,李珠儿笑靥如花,表情甚是生动,与她平素的冰山美人之态全然不同,江朔这才知道北溟子和李珠儿这对师徒其实感情极深,只是二人平素都如带着人皮面具般将自己的感情包裹、伪装起来,今日李珠儿帮北溟子得偿大愿,心里实也高兴,一时间难得真情流露出来。 想到此处,江朔忽然想到,恐怕北溟子也藏身在不远处,不禁转头向外张望,其时门窗皆闭哪里看的到外头,就算能看到外面,如北溟子不想现身,江朔又如何寻得见他。 李珠儿却一掰他的肩头道:“溯之,这边……” 江朔这才注意到时大信义在想他献茶,大信义已将茶盏端在手中奉了半天了,江朔忙不好意思地双手接过,浅浅地饮了一口,放到面前案上。 大信义对江朔的失礼举动却毫不介意,笑道:“溯之今日怎地心不在焉?” 秦越人、云姑虽然真心相爱,其情跨越四十二年仍能不改初衷,但其实二人对于小儿女的心思并不甚明了,倒是大信义家中妻妾成群,儿女成行,颇知个中情素。他先前见江朔与独孤湘每日里粘在一起,知二人心意相通实为佳偶,今日又见李珠儿与他的暧昧关系,心中不禁发笑,虽说唐人三妻四妾也属平常,但江少主见了美女就失态至斯,未免有点英雄气短了吧。 不过大信义端稳持重,自然不会出言嘲笑江朔,忍住笑意,正色道:“江少主、李娘子,请你们详细说说燕军在松漠的部署,此番高尚替安禄山所擘划的‘驱狼吞虎’之策,想令新罗与渤海国互相残杀,燕军好得渔翁之利。我想详细了解一下松漠的战况,若燕军占了松漠下一步恐怕就要出兵渤海国了,而与松漠接壤的扶余府便是首当其冲了。” 李珠儿一笑,道:“大君侯不必担心,十万燕军已全数退回平卢了,之后便要回范阳驻扎,今岁是不会再北上了。” 一言一出,江朔、大信义都大吃了一惊,大信义道:“李娘子,所言确实吗?” 江朔亦道:“燕军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打了几个月,就这样走了?”他忽然浑身一震,颤声道:“难道是契丹已经战败了?那怀秀大哥……” 李珠儿摆手道:“溯之你无需担心,契丹军在涅礼大夷离堇的率领下,反击打的有声有色,燕军粮道被断,早已无法深入松漠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了。” 江朔这才放心,道:“看来大夷离堇的战术果然有效,燕军后继乏力,只能退回去了么?” 大信义却摇头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安禄山率军,向来不体恤士卒,就算粮草不继,也不会这么轻易撤军回去的。” 李珠儿点头道:“大君侯说的不错,燕军之所以撤军,是因为安禄山奉召进京了。” 大信义问道:“是国内出了什么事么?”他平素温良恭俭,但若说到军国大事,却是见精识精,不待李珠儿回答,接着道:“想来是西边出了战事,怕不是和吐蕃战事不利吧?” 李珠儿赞道:“大君侯见识广博,非但熟知北地,亦胸怀天下,你所料不错,圣人命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为帅,褚琍为副将,发兵五万,于今秋攻打吐蕃所占石堡城。” 大信义道:“河西三镇陇右最强,有军七万五千人,皇甫惟明发兵五万如果都是陇右兵的话,几乎是倾一镇之力,全力进攻了。” 江朔道:“我曾听郭军使说过,圣人早就想攻打石堡城,曾询问王忠嗣公攻伐之法,王将军却上奏说石堡城地势险要,吐蕃又倾举国之力全力守卫,唐军攻打石堡城不占地利,若以疲惫之师攻其坚城,怕要死伤数万才能取胜。所得不如所失,劝圣人不要出兵,没想到最终还是换帅出兵了。” 大信义道:“久闻清原县公王忠嗣节度四镇,是不世出的良将,听溯之你所转述他的言论,忠嗣不忍以万人命易一己之功名,此孙子所谓‘城有所不攻’,可谓名将矣,然而自古忠贤,工谋于国则拙于身,王公只怕难避馋毁,不利己身啊。” 众人闻言默然良久,李珠儿道:“王公之荣辱得失离我们太远,石堡城攻打与否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还是说说眼前之事吧……为备战攻打石堡城,圣人将各镇节度都召去西京长安了。” 江朔道:“难道圣人会召燕军去打石堡城?” 李珠儿摇头道:“那倒不会,一来西军强盛,就算皇甫惟明兵力不足,亦可从河西、朔方抽调兵力,且东西两军素来不睦,召东军辗转三千里去打石堡城也不太可能。” 江朔奇道:“那东军却为何撤军呢?” 大信义道:“恐怕和即将开始的秋运有关系。” 李珠儿叉手道:“大君侯一语中的,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范阳所产粮秣供驻军使用还勉强够用,但如是行军打仗,粮草消耗远超平时,那可不能仅靠河北自给自足了,须得从江南转运粮食,从河东转运马匹。” 江朔点头道:“是了,今岁郭军使率军入范阳就是为了协助筑城、转运马匹,不过他率军回返,可没把马匹留给燕军。” 李珠儿道:“郭子仪没这么大的胆子抗命,他敢率军在范阳转了一圈就带兵返回,恐怕是早得到了消息,今岁西军对吐蕃会有大动作。那样的话他带回骑兵可就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了。” 江朔点头称是,李珠儿续道:“而西边如发动大军攻打吐蕃的话,也面临粮草不足的窘境,燕军之所以撤军便是因为得到了消息,今岁的粮草不会运往河北了,而要优先供应陇右的西军。” 第240章,契丹易主 江朔道:“原来如此,虽然西边战事再起,难免又要生灵涂炭,但好歹北地战事平息,契丹也得了喘息之机了。” 大信义道:“开元初,圣人曾问政于贤相姚崇,姚崇献《十事要说》,要圣人答应他十件事才肯拜相辅政,其中第二事就是‘对朝廷覆师青海,未有牵复之悔,臣愿不幸边功,可乎?’说的便是要圣人不求边功,与民休息。” 江朔道:“原来姚崇早有此论,‘救时宰相’果然名不虚传。” 大信义道:“开元年间大唐确实鲜少有主动挑起对外战争的,然而开元末尤其是天宝以来,圣人愈好边功,边帅常以抗击四夷、攻城略地有功而获官爵。” 李珠儿道:“是了,安禄山不就是这样平步青云的么?” 大信义道:“我闻皇甫惟明亦多年与吐蕃作战,连战连捷,故而为圣人所重。” 江朔道:“啊……那岂不是西边又出了个安禄山?” 大信义对江朔道:“那却大有不同……北地契丹、奚人,包括靺鞨、新罗,都是大唐的藩属,安禄山故意挑衅、逼反北地各族,成为他劫掠的口实,这些年其实燕军没打什么硬仗,只是欺负弱小冒领军功罢了。而吐蕃却是真的一心想要侵占大唐之地,两国多年大战,均是死伤惨重,唐庭亦从未对吐蕃示弱,只不过是姚崇、王忠嗣主守,哥舒翰、皇甫惟明主攻罢了。” 江朔又道:“原来如此。”他曾为李白书童,对于诗书乃至文艺还算有些见识,仗着他记忆超群尚能侃侃而谈;但对军政大事可就一窍不通了,江朔听李珠儿、大信义谈论,只能以“原来如此”相应和了。 大信义长舒一口气道:“无论如何,燕军撤出松漠,对北地各族而言,确是好事,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还是得防着燕军大军虽撤,却留下小股曳落河侵扰。” 李珠儿赞道:“大君侯果然熟悉燕军的战术么,不过此番燕军撤的很彻底,只因他们以为契丹发生了剧变,反抗的力量已经从内部瓦解了。” 江朔吃了一惊,道:“这却是为何?燕军大军压境之际,契丹各部尚能团结协力,燕军撤了却说内部起了变化,怕安禄山、高不危也不傻吧?他们又如何能信?” 李珠儿道:“溯之,遥辇八部你只见了楮特、迭剌、突吕不部、突举部四部,却不知遥辇八部中最强大的部落另有其人,并非怀秀所统领的楮特部。” 江朔道:“塔里古大哥曾对我说过遥辇重建八部之故事,八部中最强的是乙室部,本是涅礼大夷离堇所统领,自己将乙室部一分为二,其中乙室本部交给撒里本,而他则自领迭剌部。” 李珠儿点头道:“溯之你的记性极好,世上只怕无人能出其右。乙室部撒里本老迈昏聩,原不会兴起什么风浪,但他上月已病故咯,现在统帅乙室部的是他的儿子胡剌。” 江朔闻言又惊——胡剌,就是那个投靠了安禄山的胡剌?李珠儿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道:“不错,就是你见过的那个胡剌,他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李楷洛’。” 江朔一拍大腿道:“恨未能早日除了此贼,此奸贼统领乙室部,可是要坏事。” 李珠儿道;“不错,他接掌乙室部没多久,就率领乙室、品部、乌槐、捏剌四部,向怀秀与涅礼发难,八部大打出手,现下涅礼和怀秀实力不济,已然兵败远遁漠北了。” 此话一出,莫说江朔、连大信义都惊了个目瞪口呆,道:“我听说李怀秀英勇无匹,涅礼此人更是颇有智谋,就算胡剌所率四部确实实力更强,也不至于败的这么快吧?” 江朔看李珠儿的表情毫无伤心、悲痛的表情,他知道李珠儿是怀秀亲妹,虽然口上常常把他骂的一无是处,但心中实是很看重这个哥哥的,如李怀秀真的有什么闪失,她绝不至于如此淡定。 江朔试探着问道:“珠儿姊姊,难道这是胡剌和怀秀演的一出戏么?” 李珠儿笑道:“也可以说是演戏,也可以说是真的。” 这下连一直一言不发的秦越人也听得糊涂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会有亦真亦假,既真且假的事?” 李珠儿道:“八部内讧自然是假的,胡剌做了契丹新的盟汗却是真的。” 云姑“哼”了一声道:“那结果还不是胡剌小贼做了契丹之主。” 李珠儿道:“不瞒两位老人家,胡剌其实也是个反间,他假意投靠安禄山,出卖契丹别部以自荣,但实际上胡剌只是骗取安禄山和高不危的信任,现在他打跑了怀秀和涅礼,做了契丹可汗,安禄山可不就放心南撤了么?契丹只是换了个盟汗,却可免于兵灾之苦,不是很合算么。” 江朔道:“那涅礼和怀秀怎么办?真的去了漠北?” 李珠儿道:“是真的,二人其实去回纥王庭了,如今漠北草原之主是回纥汗国,契丹在松漠毕竟腾挪空间有限,涅礼大夷离堇早就想与回纥交好,为八部留一个退身步。” 江朔立刻想起了在飞狐陉遇到的回纥可汗骨力裴罗,道:“不知二位到回纥王庭时,汗王回来了没有。” 李珠儿奇道:“溯之,你认得回纥汗王骨力裴罗?” 江朔点点头,又将那日遇到骨力裴罗和他两个孙子之事简略的说了。大信义道:“骨力裴罗乃漠北草原一代雄主,溯之你缘分匪浅,竟然这都能被你撞上。” 李珠儿道:“要不怎么李含光说溯之你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呢?”江朔心中一动,自己可没和李珠儿说过李含光之说,她却是何处得知的,李珠儿续道:“涅礼和怀秀反正也不着急,在回纥牙帐多等等就是了。现在松漠有胡剌主事,也乱不了。” 大信义道:“不过高尚本就是使诈的高手,契丹人演的这出戏真的能骗得过他么?” 李珠儿道:“安禄山本就不得不退兵,胡剌夺权只是给了他一个快速退兵的理由,况且可不只是高不危会使诈,胡剌可也不遑多让,驱逐涅礼和怀秀只是其一,他呀,马上就要奉安禄山的命令,替他出征咯。” 大信义忽然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忙问道:“攻伐何处?” 李珠儿却道:“大君侯所料不错。” 这句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如猜哑谜,秦越人和云姑听得面面相觑,不得要领,大信义却已经明白了,道:“胡剌要打渤海国?那首当其冲的不就是扶余府么……” 不知何时李珠儿已恢复了原本冰冷面孔,以冷漠口气道:“此刻胡剌所率契丹的大军正在火儿慎草原西缘集结,预计不消二十日,就要兵临扶余城下了。” 江朔道:“珠儿姊姊,这扶余城是大君侯所管辖,你怎忍心……” 云姑却早已拍案而起,怒道:“契丹贼子安敢如此?信儿,我们这边回扶余城去,管教契丹人有来无回。” 李珠儿面上却毫无波澜,道:“婆婆、君侯请放宽心,打是不会真的打的,胡剌绝不会拼尽全力。不过么,如果扶余城全然不做防备,难免要被破城劫掠一番,毕竟么高参军在北地眼线颇多,演戏也要演的真一点。” 大信义闻言不怒反笑,哈哈大笑道:“好的很,好得很……真真假假,亦真亦假,胡剌和李娘子的手段本侯今日算是领教了。” 云姑道:“信儿,我们这边回扶余城去,管他契丹人是真是假,我们只当是真的,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大信义一方面被阿娘口中一口一个“信儿”喊得心中暖暖的想哭,一方面见阿娘脾气还是一样的火爆不禁苦笑,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对云姑道:“阿娘,此事我自会处理,你素来不管军政之事,回去扶余城也是白搭。我听阿爷之意,是还要在泊汋城待一阵子,不如你还是留在此间多陪陪阿爷吧,我回扶余城处置完毕后,或接你们去扶余城同住,或辞了官身,随二老一起游历天下,岂不更好?” 云姑还待要说什么,秦越人却执着她的手道:“阿云,我们的孩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啦,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也不必再观者他啦。” 其实云姑四十几年从未管过这个儿子,只今日忽然关心起来,她自己想想也是好笑,抚着秦越人的手道:“越人,你说的对,扶余城的军民一体事情历来都是信儿处置的,他自然是做的好的,却是我多虑了,我现下要做的,就是和你再不分开了。” 秦越人本已下定决心一身奉献景教,唯行医济世而已,却不料今日忽然和爱人重逢,更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心中亦升起四十年来不曾有过的柔情蜜意,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牢牢地握住了云姑的手。 李珠儿见二人此般模样,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江朔不知她所为何事刚想问她,却听大信义道:“我这边动身回扶余府去了,溯之,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第241章,循岛水行 江朔心里奇怪,临别在即,大信义怎地不和父母话别,却要拉自己说话,但大信义已推门出屋,他只得起身跟上。 到了屋外,大信义拉着江朔的手急趋几步走到庭院一角,一边望着屋内一边对江朔道:“溯之,对于契丹人我要和你多说几句,涅礼、李怀秀都是人中之杰,涅礼为了团结八部让出了盟汗大位,怀秀为了不给燕军进攻的口实又将汗位让给了胡剌,便是这个胡剌也是个人物,李娘子虽还只是个少女,就已经有如此的心智与城府……” 江朔道:“大君侯,你是说契丹人在利用我们么他们的所遭所遇都是苦肉计?” 大信义道:“那倒不是,契丹这些年确实历经苦难,但说到底,安禄山屡报契丹造反而唐庭不疑,也是因为契丹历史上反叛的例子太多了……涅礼、怀秀这些人可能真的不是恶人,但契丹人之智机亦非其他边民所能比拟的了,且你看契丹骑兵与曳落河对战已不落下风,如果继续加强装备,必成北地最强战力,长此以往契丹必然兴旺,如遇天下有变,契丹还会只守不攻么?” 江朔后脊梁已经开始冒汗了,他想到了安禄山的不臣之心,如果安禄山真的造反,契丹会不会从背后发动进攻,契丹铁骑南下后会乖乖退回去么?忙问道:“大君侯,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信义沉吟片刻道:“我也无法可想,毕竟现在看来契丹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与安禄山周旋,不能说有错。便是你我有生之年也未必会看到契丹强盛外侵的一天……咱们总不能因为怀疑就去杀人吧。” 江朔低头称是,大信义道:“总之溯之,你要多留一个心眼,我看你武功既高人品更是俊逸,但你太过良善,料人为宽,难免不会被人利用。以你的武功和江湖地位实已具备左右天下大势之能,切记谨慎,以免铸成大错!” 江朔已听得头上身上都冷汗淋漓了,忙叉手道:“多谢君侯指点,朔儿谨记。” 大信义亦向江朔叉手道:“溯之,我这便去了,你多保重……”说着一跃出了墙头,不一会儿听到一声马嘶,看来大信义已取了马匹,连夜出城了。 江朔回到屋中,秦越人和云姑见他神情恍惚,额上冷汗兀自未干,都惊讶的望着他,秦越人道:“溯之,信儿这便去了吗?他和你说了什么?你竟如此慌张?” 江朔不善扯谎,只得胡乱说道:“大君侯叫我小心曳落河在路上偷袭。” 秦越人笑道:“溯之,你不必担心,城主已安排了在泊汋城港口登舟,走水路直抵登州,不走陆路,燕军无水军,走水路应该是安全的。” 江朔心不在焉地答道:“那就好,那就好……” 李珠儿盯视着江朔,似乎已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江朔不禁心虚,低下头不敢看她。李珠儿却没说什么,只轻声道:“我也得走啦……” 江朔闻言猛地抬起头,道:“珠儿姊姊,你要去哪里?” 李珠儿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回到安禄山身边去啊,燕军已经开始南撤,安禄山回到范阳后便要去长安,我这做奴婢的得跟着去伺候呢。” 江朔道:“燕军既然已经撤出松漠,姊姊你们已经大功告成,又何必再回去涉险呢?” 李珠儿俏眼一翻道:“安禄山杀我父母,这些年多少契丹人惨遭屠戮?不杀安贼怎能叫大功告成?” 江朔道:“珠儿姊姊,你要回去刺杀安禄山么?好!我和你一同去,拼死取了他性命,为你报仇!” 云姑也道:“李娘子,你既然是安禄山的亲近婢子,总能找到机会刺杀他吧?难不成安禄山真如他自己说的是突厥战神下凡,杀不得么?” 李珠儿道:“安禄山生的肥胖,虽然有六曜拱卫,别人要杀他很难,但我要取他性命可说是易如反掌。” 云姑奇道:“那你为何不动手?” 李珠儿道:“就这样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我便要等他众叛亲离之际,灭他九族方消心头之恨,契丹人亡魂才能得以安息。” 江朔道:“可是……这样坐视不管,安禄山真要反了,岂不是要有更多的杀戮?珠儿姊姊你为了报仇,难道忍心看天下生灵涂炭吗?” 李珠儿冷冷地道:“这我可管不了,且大唐兵势强盛,安贼若是反叛,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其祸旦夕可平,又有什么打紧?” 秦越人和云姑听了也一齐点头,时值开元盛世,唐人也好羁縻州的百姓也好,对唐军的战力都有绝对的信心,秦越人道:“是啊,十镇节度,以兵力论,范阳平卢不过十占其二,更遑论还有六十万府兵。” 云姑也道:“安禄山一个杂胡还想夺天下?呸……他也配!” 江朔却想到了当年随李白、贺知章离开安陆时所见那陈校尉所率的折冲府兵,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但见秦越人、云姑自信满满的表情,终于忍住没再多说什么。 李珠儿盯着江朔道:“溯之,你要答应我不要去刺杀安禄山。” 江朔道:“我……” 李珠儿打断他道:“一者安贼有六曜守护,纵使是如今的功力也未必能得手;二者安贼必须得由我亲自手刃,即便你侥幸得手,我也要恨你一辈子!” 江朔只觉口干舌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李珠儿不待他回话,起身向秦越人和云姑施礼道:“二老保重,珠儿这便去了。” 秦越人点点头道:“如见到北溟子,代我问候。”李珠儿意味深长的向院外望了一眼,笑道:“好!”话音未落已跃出屋外。 江朔忽然想起一事,追出去道:“珠儿姊姊,还有一件事我忘了问你……” 李珠儿已上了墙头,回头道:“静乐公主我已安葬在医无闾山深处,按契丹珊蛮教之俗做了安魂法术,她已与我契丹历代先祖在一起了,待怀秀百年之后自会和她再聚。” 江朔要问的正是此事,一愣神的功夫,李珠儿已跃下墙垣不知往何处去了。 江朔转回来时,云姑把在门口道:“姓江的小子,你也回去吧,夜深了,我们二老四十二年未见,还有体己话要讲,有什么事明日天明再说吧。” 此时江朔就是再木讷也明白什么意思了,忙告辞离去,他记性极好,记得来时的路径,不一会儿回到自己的住处,轻轻推门入屋,见独孤问和湘儿还都熟睡未醒,独孤湘睫毛微微弹动,不知在做什么梦。 江朔回到自己榻上却睡不着了,想起今日李珠儿所言及大信义和自己说的那些个言语,心情翻涌难以平复,索性坐着运功,调息良久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第二日用过朝食,城主遣人来传信,说秦越人请诸位到码头集合,孤独问好好休息了一晚,感觉精神好了些,江朔和湘儿便左右携可他,随着韦景昭、李腾空等茅山道士一起赶到码头。 只见此处江中出现了一片梭形沙洲,将鸭渌水分成内外两股,沙洲东面水道江水宽阔湍急,水声激越,西面水道却难得一片平静,形成了一个自然良港,此地名“泊汋口”便是指的此处港口,“汋”者激水之声也,“泊汋”便是在大江激流之中的港口,众多船舶便停靠于此。 辽东边地山林,林木茂盛,渤海国人就地取材,城墙屋舍都是原木所筑,这码头也是如此,以厚实的杉木板在水边铺设了宽阔的驳岸,往驳岸上看,秦越人和众医师都已到了,众人见秦越人身边忽然多了个老妪,都暗自奇怪,却也不敢问询。 秦越人道:“诸位大贤,本随着老朽到医无闾山与新罗论道,不想横生枝节,不知不觉间已深入辽东八百里之遥了,如今泊汋城主为我们安排了海舟,可以回到大唐,省却了车马劳顿了。” 有人不放心道:“秦大贤,我们听说大海无常,海路行船颇为危险,这走海路回大唐安全么?” 那城主道:“这却不用担心,此处登舟,出鸭渌水口,傍海壖西行,经橐驼湾、至石人汪南下、过杏花浦、桃花浦、直达青泥浦,南渡三百里乌湖海,期间有海岛名乌湖岛、末岛、龟歆岛、大谢岛等,直至登州,全程循海岛水行,此所谓‘北岛路’,安全的很。” 众医师听了这才放心,那城主又道:“诸位既是唐人,我便寻找了汉人船舶载你们回去。”说着往身后一比,走来一个粗短的汉子,那人生的阔口裂腮甚是粗豪,下着犊鼻裈,赤裸上身只穿了见无袖的褂子,一望而知是个老水手。 那人上前叉手道:“在下徐五,我们运送一千石的货物刚在此地下了货,如各位不嫌弃,送各位回中原绰绰有余。” 江朔见那人叉手礼甚是奇怪,寻常人叉手礼是以左手紧把右手拇指,其左手小指则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以左手大指向上。而此人行礼却是以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拇指,并立起右手拇指,远看与常礼颇似,近看却大有不同。 江朔上前与那人行了个相同的礼,朗声道:“四龙汲水终归海,合子拜的那座庙” 第242章,对盘切口 那人听江朔这么说,不禁愣了一愣,又见他手中叉手的动作,便道:“原来是并肩子,某在水晶宫拜的海龙王,插三炷香,芽儿递个门坎吧?” 独孤湘瞪大了眼睛望着江朔,道:“朔哥儿,你和他这是念得是什么咒啊?” 江朔笑道:“这位大哥是漕帮东帮萧大哥的手下。”转头对那人道:“万流归宗,拜天地不拜龙王,一支清香谢四方。”同时右手扣住左手拇指,合抱成拳成形似旋涡,他翻过将形如旋涡这面对着那人,。 那人听了一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江朔,冷笑一声,道:“小合子哪里偷学的海底,竟敢开伪庙,充大个儿。” 江朔笑道:“跨过云梦黑蛟龙,踏过河阴铁门槛,怎说我是伪庙客。” 原来江朔从那人抱拳的形状看出他是漕帮的人,那日在飞狐陉中,漕帮三位把头曾向江朔详述了漕帮内的各路切口,征召帮众之法,江朔却从未用过,今日便试着用卢玉铉所教的切口与那人对答,此所谓“对盘”,乃是互相盘问底细的意思。 江朔说四龙汲水,指的便是漕帮东南西北四帮,问他拜的那座庙便是问他属于哪个帮派了,东帮便是东海水晶宫,北帮则以北溟鲲鹏宫代之,西帮以瀚海流沙宫代之,南帮以南洋归墟宫代之。 那人自称水晶宫里拜龙王,那便是东海水晶宫也就是东帮的人了,帮中从低到高,以插几支香来代表,把头插九支香、堂主七支、香主五支,此人插三支香,便只是一个小头目而已。 他所说“并肩子”便是帮众兄弟之意思,呼江朔为“芽儿”,那是“孩童”之意,“递门坎”,就是让他自报门派,语中颇见轻视之意。 江朔回答的自己不拜龙王,便是说自己乃漕帮至尊之意了,帮主不插香,只以清香谢四方。 那人当然不信,“偷学海底”、“开伪庙”、“充大个”便是说江朔不知哪里听来的帮中切口,竟敢胡说自己是帮中至尊。 江朔最后所说的却是三位把头为他量身定做的暗语,说的是他此前最得意的两件事,一是汉水屠龙,便是“跨过云梦黑蛟龙”;二是河阴踏钺开坝束水冲沙的壮举,便是“踏过河阴铁门槛”。 那人听了仍是将信将疑,叉手道:“若是真龙,请立个桩子吧。” 江朔知他要自己露一手功夫,便笑道:“这位大哥,你划个道吧。” 那人指着码头边一根躺在地上的旗杆道:“小兄弟既然说踏过铁门槛,想必气力惊人,便请在此旗杆上一试。” 江朔看那旗杆是一整根圆木斫削所制,长约两丈,下粗上细,下面粗的和人腰差不多,上面细的也有碗口粗细。地面木板上有一个圆洞,内里是一个铸铁圈,原本插的旗杆朽烂不堪,已被拔出,新做的这根旗杆在一边,尚未立起。 那人本意是让江朔能将旗杆举起便可,这旗杆运来时可是足足用了十个民夫。江朔却回错了意,以为他叫自己把这根旗杆立起来,寻常要将旗杆立起来,需要先固定住尾端,再用绳索牵拉,方能立起,立起之时为防旗杆左右晃动倾倒,需要从三个不同方向加以牵拉方可,所耗民力颇巨。 江朔上前先伸手抬了抬木旗杆细的那头,旗杆应手离地数寸,又走到另一端抬了抬旗杆粗的那头,亦稍稍离地些许,他心中已有了底,道:“好,我便试一试!”对周围的民夫道:“各位请让一让,小心磕碰到。” 那些民夫听了不禁好笑,心道这旗杆何其沉重,就算你小子能抬起来,还能拖着走几步不成?难道是怕木头滚动起来压到我们的脚面不成?但还是假模假式向后退了几步。 江朔摇头道:“诸位请再让一让,以免误伤。” 那些民夫又退了几步,江朔拿眼比量了一下,道:“还不够,再退一些,请道三丈开外。” 哪些民夫均感不可思议,都转头以问询的眼神看着先前和江朔对盘的那人,那人点点头,往后一撇嘴,那些民夫便呼噜噜向后退开,围绕着江朔和旗杆拉出了一个三丈径长的大圆。 江朔见状点点头,道:“好,我这便来了。”说着运劲于右掌,拿手一拍地上的旗杆,那旗杆竟而受力弹起了半尺,江朔伺机一下腰,双手托住了旗杆最粗的尾端,细的那头仍靠在地上 紧接着江朔左手托住圆木底上,右手横托,双臂一叫力,竟然将旗杆抡了起来,江朔站起身来,将旗杆抡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借着旋转之力,将旗杆细的那端带离了地面,众人无论如何想不到这少年,竟能将这么粗的旗杆抡得转起来,虽然旗杆只有两丈长,众人距离在三丈以上,但旗杆转动带来的劲风刮到身上,众人还是禁不住又退了一丈多远。 这些民夫都是昨日搬运过这根旗杆的,自然知道这旗杆之沉重,唯恐被扫到些许。江朔见众人远离,心中更无顾忌,又抡着旗杆转了一圈,这下细的那头已经扬起头和他的肩头同高了,江朔舞得兴起,纵声长啸,继续挥动旗杆。 此刻旗杆旋转愈速,他手上反倒感觉轻了些,左手下压,右手上抬,将那旗杆不断竖起,如此转了十来圈,那圆木旗杆已然完全竖立起来了,江朔以肩头一扛旗杆,蹬蹬猛走两步,来到铁圈洞口,对准洞口向下一送,那旗杆稳稳插入圈中,分毫不爽。 江朔怕旗杆插的不实,又用双手抱住旗杆向下猛墩了几下,这才稍稍放开手,见旗杆竖立未倒,又用手猛推了几把,见旗杆纹丝不动,江朔不禁赞道:“这渤海国的木匠好厉害,圆木竟然斫的和洞口一般无二,插下去严丝合缝!” 此刻围观的民夫却哪里还在乎什么木工好坏,是否严丝合缝。他们眼见江朔以一己之力,立起了这根木旗杆,何其的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都惊得长大了嘴巴,互相对视,终于确定这一些不是幻觉而是实打实发生的,不禁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彩声。 那人更无怀疑,紧跑几步,扑倒江朔面前纳头就拜,道:“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得总瓢把子,死罪,死罪!”说着就要磕头,在他身后,民夫们也纷纷跪倒。 江朔忙将他搀起道:“徐大哥,如此大礼,我可不敢当,后面的诸位也不用跪拜,快快请起。” 那人道:“不敢欺瞒少主,我本不姓徐,只因我是徐堂主麾下五队的小头目,故称徐五,贱名彭孤帆。” 江朔问道:“彭大哥是名字是‘谪居窜炎壑,孤帆淼不系。’的孤帆么?” 那温一帆乃是个粗人,名字是乡里先生随便取的,却哪里知道宋之问的诗?只道:“便是孤独的孤,船帆的帆。” 他招呼身后众人来与江朔厮见,道:“少主,这些都是我的手下,上船都是水手,在陆上便是民夫。”又问:“少主,你怎么会来这极北之地?” 江朔道:“彭大哥,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我们这便拜别城主上路吧,在海上可以慢慢说,勿要误了行程。” 彭孤帆连连称是,却对着那城主道:“嘿!兀自那官,没想到今日羊牯是我家帮主的朋友,这买卖可做不了啦,见谅则个。” 江朔奇道:“彭大哥,你和这城主做的什么买卖?怎称各位大贤是羊牯?”他知道“羊牯”乃行抢对象的意思。 彭孤帆道:“不敢瞒少主,这翅子顶罗可不是好人,我们这一趟本就是给他运的沙子,本要耽几日在回返,他昨日却来找我,说来了一批羊牯,储头子极旺,要我顺手做个搬石头的买卖。” 江朔大吃一惊,这运沙子是走私货物,倒还不算什么大的缺德之事,说各位医师是“羊牯”、“储头子旺”却是说他们身上钱帛众多,存着劫掠之意思了,最后说“搬石头的买卖”那可就是赤裸裸的要预备把众人拉到海上,杀了之后抛尸大海了! 江朔忍不住瞪了那城主一眼,城主方才见江朔施展神力,漕帮众人纷纷下拜,彭孤帆更是称他为“少主”,已知今日事败,早吓得瘫倒在地了。 这时秦越人、韦景昭也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江朔将彭孤帆所说简略和二人说了,二人也是大吃一惊,秦越人道:“好险,若非这位彭郎是溯之的僚属,一时半日之后我们可都要葬身鱼腹咯。” 江朔也向彭孤帆介绍了秦越人、韦景昭等人。 彭孤帆这才知道众人竟然都是大唐的名医大贤,忙致歉道:“大贤见谅,我也不知你们是谁,被这城主蒙蔽,险些错杀了好人!”又问江朔:“少主,这城主着实可恶,要么把狗官这块大石头带到海上?” 此人胆大如斯,竟然要杀渤海国的朝廷命官,将他沉入海中了。 第243章,青泥浦外 韦景昭忙阻止道:“彭头领不可,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孤证不立,若杀了他,渤海国是信城主杀人越货,还是认为你是劫杀官员的大盗?” 江朔心道不错,城主既然会找上这位彭大哥做此等“卖石头”的买卖,只怕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了,若真害了这城主的性命,渤海国怎会善罢甘休?便道:“韦道长所言不错,我们今日护送各位大贤回中原为要,还是莫生枝节为上。” 秦越人也道:“彭郎,烦劳你和城主说一声,我们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城主好心收留,安排食宿,我等铭记于心,若要什么孝敬,一个铜板也不会少了他的,却又何必做这刀头舔血的买卖呢?” 彭孤帆道:“这……”却不知如何接口,这时孟芦插上来道:“彭头领,按越人大贤的意思,你问问那城主原要分多少钱帛孝敬,我们一并给了他,不教他白忙活这一趟。”孟芦即是名医也是巨贾,孟家孟余堂药号遍布全国,每年获钱以千万计,却如何会怜惜这点财帛? 彭孤帆不知他们所言真假,口里唯唯诺诺,却不动身,转头向着江朔道:“依少主之见该当如何?” 江朔道:“彭大哥,便按诸位大贤的意思办,你去与那城主通融通融。” 彭孤帆这才叉手称是,过去一把提溜起那城主道:“城主,你可听仔细了,我家少主问你要多少孝敬?划个价吧。” 那城主只道是讽语,如何还敢要钱,连连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各位爷爷一路平安。” 彭孤帆皱眉道:“少主,这厮说他不要钱。” 秦越人走上前温言道:“城主,我们所言发自赤诚,你我本不相识,闹出些误会也情有可原,而城主容留之恩,我等却不能不报。” 孟芦亦笑道:“城主需钱多少,只管开口,我等绝不还价。” 见城主仍是不开口,秦越人便问孟芦身上还有多少盘缠,孟芦估摸了一个数报于秦越人。 大唐虽有铜钱流通,但铜钱沉重价格却低,因此多以布帛代钱,孟芦原来携带了几车上好的红绫白绢,基本都扔在医无闾上北镇庙中了,但他离开北镇庙时,将价值最高的绢从车上取出分与各位医师携带,行囊中更携了一百个金锞以备不时之需,秦越人心中有底之后,再度对城主道:“我等来的匆忙,钱帛也不十分充裕,但城主大恩不能不报,今愿献出金锞一百枚,白绢一千匹,百锞黄金先交与城主做个头寸,余下千匹白绢待我等回到大唐,再差彭头领送来,绝不爽约,你看可好?” 他这一番言语可谓考虑周详,给了黄金那是叫着城主先得些好处,再欠白绢却是给他留个念想,以防其再派人追杀,最后说让彭孤帆送回白绢,则是以钱财之利化解二人此番结下的冤仇。江朔心中暗赞秦越人处事周到,虽不似孟芦这般经商,却也颇通货利之道。 那城主哪还有不应允的,他原道今日必死,不想非但死中得活还得了这么大一宗好处,忙连连拱手称谢。孟芦这时已取来那个装着金锞的鹿皮囊,并十几匹缠在一起的白绢,交给城主道:“皮囊中的金锞是给大人的孝敬,这些个绢么,给大人手下的兄弟们做个酒钱。那城主和手下自然千恩万谢,接了过去。 韦景昭轻声问彭孤帆道:“彭头领,现在可以拔锚起航么?我怕迟则生变。” 彭孤帆指着就近的一艘五帆大船道:“一切早已齐备,随时可以出发。” 韦景昭道一声好,让茅山众道士协助漕帮众船工将各位医师送上海船,众医师也知此地不宜久留,迅速的登上大船,有遗留在逆旅馆驿中的行李也都不要了,毕竟以众医师的医技、名声,只要能全身而退返回大唐,这点身外之物是全不放在心上的了。 江朔为防那城主耍花招,一直立在他身旁,手按七星宝剑瞪着城主和他的手下,其实他这也是多此一举,众人方才见他以一人之力立起旗杆,早已吓破了胆,只道他是天人下凡,哪里还敢耍什么手段,江朔待众人登舟已毕,对湘儿道:“你先扶爷爷上船。”又对彭孤帆道:“彭大哥,你即刻扬帆出港,我待船动之后再上船。” 彭孤帆虽已见识了江朔的气力,却不知他轻身纵跃功夫如何,还在犹豫,独孤湘点点头扶着爷爷独孤问登舟时对他道:“你也听过朔哥在河水上的神奇表现吧?却还担心他上不得舟么?” 彭孤帆登时醒悟,忙命手下收锚起航。 待大船缓缓出港,风帆鼓起,势难阻挡之际,江朔才向城主一抱拳道:“多谢城主款待,江朔去也……”语毕单脚一蹬,向后飞出,其时大船以离岸数丈,他这一跃虽远,却仍差着一大截,只见他在空中转身,足尖踏浪,几个起落,以飞身跃上大船。岸上城主以下一干人等只道江朔是神人下凡,方有此凌波微步之神迹,一齐在岸上拜倒,伏地恭送他们离去。 鸭渌水水流湍急,一旦船只驶出港湾,越过泊汋口梭形沙洲之后,立刻借着湍急的水流快速的向下游驶去,瞬间就把泊汋城甩在了身后,行不多时便出江入海了,果然大船掉头向西,沿着海岸线循行。 彭孤帆统帅的漕帮船夫行船技术也真是娴熟,操帆的操帆,把舵的把舵,打桨的打桨,看似笨重的大船灵活地在岛屿间穿行,如此行了几个昼夜,走过六百里水路,这日夜间终于到了青泥浦。 彭孤帆对江朔道:“少主,这青泥浦是乌湖海北岸最后的港口了,过了青泥浦后,再行三百里就到登州了,不过这最后三百里可就是横穿乌湖海了,虽然仍是循岛而行,却毕竟是在海中,不见陆地了。” 孟芦道:“一般走北岛路,船舶都会在青泥浦靠泊修整,补充食水。” 秦越人也道:“我这几日看独孤丈的身子还是太过虚弱,沿岸循行时还好说,一旦病势有变,立时就能登岸,但若在海上万一生变可就没回旋的余地了。” 正说话间,忽见前方远处灯光明灭,却是一艘大船在前面水域升降灯笼,那大船船头挂了四串灯笼,正在不断升降。 江朔在洪泽湖见过漕帮内各舟以灯笼打暗语,但他不识得是何意思,问彭孤帆道:“彭大哥,对面打灯笼的是自己人吗?他们说些什么?” 彭孤帆看了半日,喜道:“少主,前面是徐堂主。”说着下令大船向前船靠过去。大海之上船舶并非静止,往往随波逐流难以操控,两船相距过近实是危险之举,但两艘船上的船夫都是艺高人胆大,呼喝着操舟弄帆,二舟同向而行,不断靠近,终于二船靠帮,竟而么有丝毫振动声响。 二船甫一靠拢,早有一人急不可耐地跃了过来,向着江朔单膝跪地,叉手道:“在下徐来,参见少主!” 江朔连忙将他搀起,喜道:“徐大哥,你不在运河上,怎么来北地了?” 二人可称得上是老相识了,当日江朔在河朔河口踏钺破坝之时,操舵的就是徐来,因此二人详见分外亲切。 徐来道:“少主你有所不知,谢、箫、卢三位把头回到河南道之后,已将少主的事迹都传遍啦,帮众兄弟现在对少主没一个不服的,卢把头道少主去了北地松漠,回返中原之时未必会走陆路,要我坐镇青泥浦,同时撒下众多眼线深入北地探查少主的行踪。” 江朔由衷赞道:“卢大哥不愧是我漕帮的军师智囊,人在中原千里之遥,却早料到我们会走水路回返。” 徐来笑道:“卢郎纵是在能掐会算,也料不到少主在北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些日次不断有探子传回少主的事迹,什么大破金锁阵威震松漠,什么医无闾山斗法连胜三阵,又什么龙泉寺大败魔教震慑群小。我可都听说来,只是我们原来料定少主会自襄平城南下,经建安州南下,我便一直守在卑沙城,可万没想到少主你们会绕到鸭渌府再南下,若非少主你巧遇彭头领,我险些就与尊驾错过啦。” 江朔道:“多谢徐大哥记挂,我们这不是汇合了么,对了,我来给你引荐各位大贤。”将秦越人、孟芦、韦景昭还有全行俭、巢承业等人都向徐来一一介绍了,云姑不喜与外人打交道,却自躲在船舱中未出。 彭孤帆道:“徐堂主,我们还去青泥浦补充食水吗?我看二船的势头可是要驶过青泥浦啦。” 徐来道:“不用去啦,青泥浦燕军细作颇多,去那里做什么?海上才是咱弟兄的胜场。食水都在我这艘船上,你们换到这艘船上继续南下,却将原船驶回泊汋城,以混淆燕军细作。” 众人都齐声称妙,秦越人道:“然而独孤丈的伤势,此刻跨海南下恐怕有危险啊。” 第244章,海岛疗毒 船在海上航行,毕竟比不得陆地上平稳,独孤问在陆上虽有通天彻地之能,在海上却居然晕船晕的厉害,他中毒之后本就身子虚弱,晕船便更加严重,每日里在舱内呕吐不止,因此秦越人担心他走不了这三百里水路。 韦景昭道:“若是在青泥浦登岸,只怕有燕军细作袭扰,也不能安心养伤啊。” 徐来道:“这却好办,青泥浦外六七里,在海中有形似三座小山的岛屿,名三山岛。这三山岛上无有人烟更无驻军,却难得有淡水,我们走北岛路常在此岛补充淡水,这样就无需靠泊青泥浦港口了,因三山岛有地利之便,我东帮在岛上搭建了茅庐,有十几个兄弟驻守。” 秦越人道:“妙哉,这样我们可以在海岛上藏身,既不用担心燕军,又不用跨海。待独孤丈伤愈之后再行南下。” 徐来点点头,道:“只是海岛狭促,要在上面居住可得耐得住寂寞哦。” 江朔曾在积金洞中住了两年光景,倒是不怕独孤,道:“这却不妨,我陪着爷爷在海上住个一年半载的也无妨。” 独孤湘道:“只要能治好爷爷,我也不怕孤寂。” 秦越人道:“阿云,为彻底治愈独孤丈,我也要在岛上耽几个月,你可愿意陪我?” 云姑道:“我自然是要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一道,繁华市井和海外小岛于我又有什么区别?” 徐来道:“好!那就是还有由彭孤帆驾船护送各位大贤回返中原,我陪少主、秦大贤在三山岛上住段时间。” 江朔道:“徐大哥既说海岛寂寞,你又何必陪着我们?你还是护着各位大贤先回中原吧。” 徐来道:“少主说的哪里话来?萧把头交给徐某的第一要务便是找到少主,随扈左右,更何况独孤丈病愈之后,你们要回返中原也需用得到徐某驾船。” 江朔见徐来说的诚恳,知道赶他不走,只得道:“那就有劳徐大哥了。” 于是江朔、独孤湘携着独孤问,再加上秦越人、云姑,与徐来换乘小舟去三山岛,韦景昭、李腾空与茅山道士及诸位医师则随着彭孤帆一起南下渡过三百里乌湖海回中原。 江朔向韦景昭、李腾空等拜别后,又对叶清杳道:“清杳妹子,一路小心。”叶清杳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浑若未闻。江朔也不知道为何这次与叶清杳重逢,她始终回避自己,这些日子每日都有突变横生,自己也一直没机会问她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冷淡,眼看分别在即,也不得其便再问了,只得轻声道:“我去也,清杳妹子你自己多多保重。”便跃下小舟。 徐来升起帆来,借着风势向着东南面的三山岛去了,彭孤帆则带着众人换到载满食水补给的大船上,顺着海潮向南面驶去,他们原来所乘的大船上的众船工则调转向西,摇动船桨向着北面的青泥浦驶去,他们要在青泥浦略作修整补给再回泊汋城。 三山岛距离极近,徐来操舟技术更是超群,船上共有十几名船工,在徐来的指挥之下在一片漆黑的海上航行,独孤湘不禁有些担心起来,道:“徐大哥,我看这大海之上一片黢黑不辨东西,你可别走差了,错过了岛屿。” 徐来哈哈大笑道:“独孤娘子不必担心,你看这不是到了么?” 借着依稀的星光,江朔和独孤湘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船前方出现了三座海中的小山,不消片刻小舟便靠到了中间一座“小山”的南岸,徐来打一声呼哨,不一会儿岛上岩石后露出火光,几人持着火把到了岸边接应,船上人将缆绳抛给岸上,岸上之人接了在岩石上缚紧系好。 众人登岸之后,江朔亦奇道:“徐大哥,你在海上如何辨认方向,我看小舟行了也有几里地,茫茫大海之上你是如何辨明方向,准确登上小岛的呢?” 徐来指了指天上,道:“凭着这个。” 独孤湘奇道:“仙人指路?” 江朔却已明白,道:“原来是凭着群星指引。” 徐来笑道:“不错,汉晋之际便有《海中五星顺逆》、《海中二十八宿国分》教人在海上辨明方向,我便是依照此法在海中观星定向的。比如三山岛正好在东方心宿的商星下方,这商星在东天及其明亮,因此行舟毫无差池。” 独孤湘道:“咦,这二十八宿和我们所学穿星步中的四象二十八宿是一回事吗?心宿我倒是听过,商星却是什么?” 江朔道:“商星就是心宿二,又叫大火星,湘儿你只照着习习山庄中的星图练习,对于步天歌诀不求甚解,因此不知。” 独孤湘撅着嘴道:“心宿二就心宿二,却起这么多劳什子名字做什么。” 徐来笑道:“少主与独孤娘子也通晓星象之学么?” 独孤湘道:“这却又什么难的。”随手向空一指道:“这是你说的心宿,共是‘心’、‘积萃’两宫,心宿二么就是心宿三心中的第二颗。”又想下一指道:“边上这是房宿,可就多些了,共是八宫二十一星。” 徐来道:“独孤娘子博闻强记,比我可强多了,我幼是记这些星图可是用了几年的功夫。” 独孤湘毫不谦虚地一挺胸脯道:“那是,本女侠的记性那是相当的了得,可谓过目不忘。”其实她背诵步天歌也足足用了三年的光景,此刻吹起牛来却大言不惭,她转而又问徐来道:“徐大哥,是不是认得星图,就能学会这海中变相之法。” 徐来知她与江朔亲近,不敢藏私,忙道:“那是自然,记星图是最难的,独孤娘子既然识得星图,那学着海中观星定向之法可就容易的很了,等我们安顿好了,我便教你口诀。” 独孤湘大喜,道:“太好了,徐大哥我们一言为定!”她虽说舍不得爷爷,但要说在岛上陪爷爷住上几个月也颇觉的无聊,此刻听说可以学这好玩的“观星定向”的航海术,一下子勾起了她的兴趣,也不怎么担心在岛上闷的无聊了。 秦越人哈哈笑道:“好啦,湘儿要学观星航海之法有的是时间,先把你爷爷安顿好,一切从长计议吧。” 徐来、独孤湘一起称是,便由徐来领着去往岛上住处,三山岛三座山从北向南分别名为“小山、二山、大山”,此刻众人所在的即在二山岛,此岛在三座海岛中高度第二,大小也居中,二山岛与大山岛之间有一条狭窄的海中沙岗连接,二岛与沙岗围合成了一处小小峡湾,恰好将船只藏匿其中。 大山岛虽大,但岛上林木葱郁没有平地,而二山岛北面对着陆地的一面是一座小山,南面却有一处山洼平地,更巧的是这座小岛上竟然有一处泉眼,涌出一股淡水清泉,漕帮便在此处结庐造了几间茅草屋,凭着北面小山的遮蔽,若非登上小岛,实是无法发现这处看似荒无人烟的小岛上还有人居住。 众人看了都不禁啧啧称奇,赞叹天地造化之神。 岛上共有三间大屋,成品字形布置,徐来让帮众整理出中间和左厢,分别给秦越人、云姑二人及朔湘、独孤问三人居住。他自己却与帮众兄弟挤在右厢,好在漕帮将此岛当做避风港经营,三间屋子既坚固有宽大,漕帮十几人挤在一间也不觉局促。 是夜众人早早歇息,独孤问在海上吐了几天一直不得休息,今日好歹能睡个安稳觉了,第二日起秦越人便开始教独孤问自行运气祛毒的法门,他让江朔在一边以内力护持,江朔听秦越人所说运气疗伤之法,与寻常内功修炼之法迥异。 盖因寻常练功都是聚气,练功之时血脉循行速度比之常人快上十倍甚至几十倍,若受的是寻常内伤,血脉快速运行对于伤势恢复是有利的,但若是中毒,则血脉运行愈速毒质在体内岂不是扩散的更快。 因此中毒之人非但不能运功疗伤反而是切忌运功,只能安心静养等体内毒质慢慢自行排出,而秦越人所授之法却是将经脉逆行以排出毒质之法,这样就可以借着内力运行加速毒质的排出。 独孤问得秦越人传授,初时还不得要领,内力常常反噬,那便需要江朔注入内力替他遮断,以免毒质反侵心脉。但旬日之后独孤问便掌握其法,需要襄助的次数越来越少,江朔也得以在一旁仔细琢磨这套逆行经脉之法,但觉与自己所学玉诀中散功入百骸之法颇有互补。 玉诀将体炁散于四肢虽取用方便,但终究内力还是宜散不宜聚,此法欺负比自己内力低的对手自然是百试百灵,但若遇到李归仁这样的内家高手,可就没有优势了,此番他细细体悟秦越人的疗伤之法,不觉体内之炁自然产生了感应,散诸百骸的内力可以不经过三丹田而汇聚于一点,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内功不知不觉间又有了长进。 独孤湘则每日夜里随着徐来学习观星定向之法,观星之法对记忆力要求极高,独孤湘的记性本非强项,但一来星图她早已背的熟了,二来她对观星之法甚感兴趣,才肯下苦功背诵,如此学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竟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第245章,雪夜访客 如此在三山岛上悠闲度日,不觉夏去秋来,又秋尽冬至,期间独孤问的身子在秦越人的调理治疗之下,一日好过一日,到冬月时便已经大安了,然而此刻北地已是仲冬季节,北风呼号,大雪纷飞,虽然大海不会结冰,但近岸的浅滩都已结上厚厚的一层冰,显然是无法出海了。 好在徐来早在秋季时就安排手下从陆上运来了过冬的锦衾和棉衣,漕帮帮众又早已备齐了木柴在屋外堆得小山似的,大雪天气倒也不惧寒冷。 这一日徐来前来禀报道:“现下北岛路海面上冰凌密布,已经是走不了船啦,若走海路,需得待开春以后,就是走陆路,大雪封山也不好走,不若明春再走吧。” 独孤问道:“我老人家倒是左右无事,只是秦越人大贤陪着我们可有大半年了,怕是早就待的厌了。” 秦越人笑道:“哪有此事,独孤丈见识广博,尤善音律,每日听独孤丈奏此天籁之乐,实是人间至乐,何厌之有?” 原来独孤问在岛上闲着无聊,让徐来去采买些乐器来,结果漕帮此等粗人哪里懂什么乐器,买来的都是不堪其用的凡品,买了几次都不称独孤问的心意,他便转而让徐来去买竹木、金玉、鬃毛等材料,自己在岛上做起了乐器。 虽然这些材料中也没有柯亭竹、红山玉这样极品,但独孤问是制乐器的高手,这些普通材料在他手中亦制成了不俗的乐器,琴瑟箫笛不一而足。他每日调琴弄笛,制乐以自娱,倒也怡然自得。 秦越人早年间随师父秦鸣鹤出入宫廷,宫中雅乐、燕乐自然听了不少,此后行走天下做游方医师之际可就遇不上此等妙音了,听独孤问演奏仿若梦回京华,心神具醉。 秦越人品评独孤问之乐亦多有独到见解,二人颇有伯牙子期之感,互相引为知己。而云姑自得与秦越人重逢,只要每日与他厮守在一起便觉满足,因此三老虽然困守小岛却毫无烦郁之感。 江朔是南方人,独孤湘虽然祖籍陇右却出生在南方,二人均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在岛上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更兼此前海船不断送来讯息,说诸位名医大贤早已顺利达到登州,卢玉铉按江朔传去的口信又安排帮众一路护送他们各自回到雒阳、长安的家中,并修书一封告知江朔,更请罪道秋运繁忙,几位把头不得脱身,只得以书信问安;韦景昭、李腾空也回到茅山,亦托人送来报平安的书信,江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原也不着急要回中原了。 江朔对徐来道:“徐大哥,依我之见我们便在这岛上猫冬吧,只是不知大哥过冬的物资可准备的齐备么?” 徐来道:“那自然是齐备的,眼看就是‘二气节了’,我们便要在这岛上过节咯。” 独孤湘奇道:“二气节是什么年节?我怎么没听过?” 独孤问道:“二气节就是长至,南人多称为‘冬至’,北方冬季苦寒,因此北人忌言‘冬’字,称为‘长至’或‘南至’,也有称‘二气节’的。二气者阴阳二气也。长至这日,夜最长昼最短,阴至盛而一阳复生,二气并存因此叫‘二气节’。” 徐来赞道:“我只知老家‘冬至’叫‘二气节’,却不如还有这些讲究,独孤丈见识广博,叫人佩服。” 武周时恢复周制,依照周制,冬至是一年之始,后虽则天女皇还政李唐,但“长至如年”的传统却传了下来。 独孤湘喜道:“太好咯,可以吃馄饨咯。”冬至节吃馄饨乃是寓意其时阴阳未分的混沌状态,吃馄饨便是破开混沌助长阳气之意。 独孤问道:“这里可不似江南之地,冬天也能取得四季的食材,你若要吃每年习习山庄做的‘生进二十四节气馄饨’可没法子做。” 见独孤湘噘嘴不乐,秦越人道:“我们西域吃的‘五般馄饨’却材料齐备,长至日我做给你尝尝。”秦越人出生是波斯孤儿,什么活都会做,尤善料理,而云姑是渤海王亲,反倒不会做饭。独孤湘喜道:“五般馄饨是什么?” 秦越人道:“便是五种颜色、五种馅料的馄饨。”说着把五种面皮和馅料详细说了一遍,独孤湘听了馋虫大动,拍手叫好,等不及要一饱口福了。 转眼便到了冬至这一日,秦越人一大早就开始制作“五般馄饨”,按唐人习俗,这一日要和除夕守岁一样欢宴一夜,吃馄饨饮椒葱酒,一应酒食徐来都早已准备齐备了,是夜岛上众人连榻欢聚一处,漕帮在岛上的帮众小厮原是不与江朔等一桌就食的,今日如同年节,江朔执意请众也一齐上榻坐了,共饮椒葱酒,共品五般馄饨。 众人聚在中央大屋内,围炉饮宴,外面此刻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天气,屋内却是暖融融的,叫人好不惬意,徐来和漕帮众人借着酒意也放松下来,不似平日里那样的谨小慎微,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就在此时,独孤问忽道:“外面有歌声。”其时屋外风雪交加,呜呜之声大作,众人拢耳细听却只有风声哪有歌声?但江朔内力精湛更胜独孤问,他略一凝神,果然听到一人在怒号的北风中高声唱道:“一九冰须万叶枯,北天鸿雁过南湖;霜结草投敷碎玉,露凝条上撒珍珠。二九严凌切骨寒,探人乡外觉衣单;群鸟夜投高树宿,鲤鱼深向水中攒……” 江朔将他的唱词复述出来,独孤问道:“此乃《咏九九诗》,外面不是航路已断么?怎么会有人。” 长至日之后便是“数九天气”,所谓“夏至三庚入伏,冬至逢壬数九”数九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冬至后第一个壬日称为“交九”,从这一日算起,每九天为一"九",第一个九天叫做"一九",第二个九天叫"二九",依此类推,数到"九九",便是“九尽桃花开"寒气尽消天气转暖的时候了。这《咏九九诗》便是唐朝小儿所的歌诀。 独孤湘害怕地拉着江朔袖子道:“朔哥,我们都知岛上再无别人,这天气谁能登岛?莫不是鬼吧?” 江朔安抚她道:“湘儿,鬼神之说虚无缥缈,我听这个歌声实在的,怕是真有人在外面唱歌。” 这时那人似乎近了许多,徐来、独孤湘也都能听到了,徐来道:“这《咏九九诗》,是小儿数九的歌诀,并非什么名曲。听那人歌声,内力颇为不俗,却怎么唱此小儿之诗?” 江朔道:“我出去看看。”也不等徐来回应,自起身推门出去了。 一出屋,但见鹅毛般的大雪在黑魆魆的夜空里漫卷飞舞,极目四望不见灯火,歌声已听得极清晰,但黑夜之中海面一片混沌,不见任何异样。 江朔运炁朗声道:“是哪位好朋友到此?我们这里有酒有菜,请登岛一叙,共饮三杯!” 江朔内力极强,在风雪中声音仍然清晰地传出,丝毫不受风雪之声的影响,独孤问一惊,心道:“朔儿此刻的内力可是比在松漠时又更进了一步。”他却不知,江朔这次内力有突飞猛进的变化,却是因为观看秦越人替自己疗伤祛毒之际自己颖悟出来的。 那唱歌之人兀自未停,却似乎飞快地调转方向,向着三山岛这边过来了。江朔忙循着声音向海面眺望,却什么也船也没看到。 直至那人唱道:“……九九冻高自合兴,农家在此乐轰轰;楼中透下黄金籽,平原陇上玉苗生。”歌声戛然而止,江朔这才见到一个简易的木筏冲过冰面,向他飞速滑来,那木筏上站着一人,甚是矮短,看身形如同孩童。 这木排低矮异常,上面没有任何帆棚,因此江朔无法在黑夜中发,转眼间那筏子已冲到了眼前,来势甚急向着江朔直撞过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江朔却不慌张,微微一笑,待筏子到了眼前,他伸脚轻轻一踩,那筏子登时埋入滩头泥沙之中,止住了来势。 此刻时值寒冬,泥地早已冻得帮帮硬,江朔轻轻一踩,却将筏子整个嵌入沙土之中,内力之精深实在让人惊讶,筏子上那人一愣,道:“好俊的功夫!” 江朔叉手还礼的同时借着屋内透出的火光细看此人长相,只见此人身长五尺挂零,甚是矮短,然而别看他只有一个寻常孩童的高度,可从面容上看,已有约莫四十出头的的模样了。 那人笑道:“小兄弟,你叫住我所为何事?” 江朔见他鞋袜都湿了,衣袍上亦沾满了雪花,忙向内一比道:“便请屋内坐一坐,烤烤火,喝口葱椒酒驱寒。” 那矮子人也不客气道一声“好”,便下了木筏便,大喇喇向屋内走去。 江朔已认出此人乃是日本人井上忌寸真成,他还有个汉名叫:“井真成”,江朔虽能一眼认出他来,但江朔自己是个少年,这些年身体、容貌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因此井真成虽在习习山庄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却已不认得他是何人了。 第246章,追索真相 井真成仍然是两三年前相类似的打扮,衣着宽袍大袖,这么冷的天脚下却仍蹬着木屐,腰间挂着一把长长的凤首千牛刀。 江朔不动声色将井真成让进屋来,东瀛日本人最有礼,当今圣人召见日本国使臣时曾说:“闻彼国有贤君。今观使者,趍揖有异。”便是说起颇重礼仪,但走路作揖的姿势与大唐颇异。 井真成进屋向着众行礼道:“在下井真成,多有打扰。”他行礼时不似唐人叉手或抱拳,而是一躬到低,双手竟而贴在身体两侧。 独孤湘道:“咦你不是那个东瀛人井真成么?”她本也记不得井真成的长相,但一来井真成生的极矮,二来他行礼的姿势太过怪异,因此独孤湘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井真成可认不得她是谁,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何况当年独孤湘并非主角,只是一面之交怎能留下深刻印象,但她身后的独孤问井真成却认得。他大吃一惊,“啊哟”一声,转头就跑,然而门口早被江朔堵住了。 这时井真成也认出江朔来了,道你是那个小鬼。江朔笑道:“井郎一向可好?” 井真成也不答话,向着江朔疾跑过来,江朔知他武功深浅,不趋不避,只待他发招。井真成果然凌空跃起挥动长刀向江朔当头砍落,不知是他太着急还是不想对江朔白刃相向,刀竟未出鞘,连刀带鞘一起向江朔劈砍过来,江朔一伸手将那刀鞘接个正着。 殊不知井真成等得就是他接刀鞘,他所学的东瀛功夫称作“志能便”,尽是奇招怪招险招。井真成就势往回一拉,千牛刀出鞘,江朔早防着他这一招,早做好了长刀攮过来的准备,岂料井真成却不刺来,而是再空中一团身,向着边上的窗户撞去,长刀过处,窗棂粉碎,他便随着破窗而出。 换第二个人被他这一套怪招使下来,定然被他逃脱了,然而江朔身手何其迅捷,他施展北玄武危宿步,向后疾退,危宿名“危月燕”,为玄武之尾,这一宫的步法最善抄截,江朔逆踏星宫向后倒退出门滑步到窗前,拦在井真成前头,一手捏住千牛刀的刀背,一手一推他肩头,道:“进去吧。” 井真成果然撒手扔刀,跌回屋中。独孤湘笑道:“井郎,你怎么这么听话?朔哥叫你进来,你就进来呀?” 井真成却不答话,他心中震惊于江朔功夫成长之快速,上次交手时江朔明明还是一个不会拳脚功夫,却有一股奇特内力的小鬼,今日一夺一拍却尽显大家风范,显然内外功夫俱佳,井真成心中虽然讶异,脚下却不稍停,他一脚点地,随即又复跃起,向另一扇窗冲去,这次他手中无刀,只以单掌拍击窗棂震碎了窗户,江朔却早已候在外面,江朔在外,井真成在内,无论井真成动作再快,也不可能突破江朔的阻拦。他见江朔在窗外,自知不敌,也不递招,则身就去拍打第三扇窗户。 江朔移步到第三扇窗前,却不见窗户破碎,他忙要挥掌推开窗户,却听屋内独孤湘喊道:“朔哥不要推窗!” 江朔见机极快,中途收掌,偏身旋转,从先前被井真成打破的窗户跃入,又听独孤湘喊道:“小心脚下!” 江朔人在半空,一眼瞥见地上抛了数枚细小的铁蒺藜,定是井真成方才布下的陷阱,而井真成已向屋后窗户冲去。江朔在空中身子打横,凌空发力一脚蹬在窗下墙上,借力似箭射出,向着井真成扑来。 井真成耳听得背后劲风袭来,忙抱头在地上连滚,避开江朔之抓,地上却又已留下了数枚铁蒺藜,他的功夫与中原无数大异其趣,如虫蚁鼠獐,窜来滚去,看来好不狼狈,但都极其实用,退避途中更是频频布下杀招,寻常高手非但抓他不到,一个不小心还要遭他暗算。 江朔却眼明心亮,井真成快他变招更快,使个千斤坠的功夫,硬生生提前落地,就地横扫,刮起劲风将地上的铁蒺藜扫起,向着井真成后背打来,井真成又是抱头一滚避开了,却一长身向着独孤湘扑来,他见这小女子两次出声提醒江朔,知道定是江朔亲近之人,他可不知道独孤湘的厉害,只道她是个纤弱少女,还能每个少男少女都如江朔一般小小年纪就功夫高的邪门吗? 独孤湘见他扑来,佯作惊慌,“妈耶”一声抱头就跑,井真成亦折转身形想去拿她,却不料肋下一麻,登时不能动弹了,原来是湘儿背后的独孤问鬼魅般的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先前独孤湘假装害怕逃跑,就是给独孤问留出出手的空间,独孤问经过半年的治疗,早已痊愈,他虽说以轻功闻名天下,但内力也自不弱,点井真成的穴道还不手到擒来。井真成虽在习习山庄见过独孤问,却只道他是个痴迷乐律的老艺人,哪知他有竟如此身手? 江朔走到险些推窗而入的那扇窗边细看,见窗户缝隙间插着细针,若他刚才推窗而入,难保不会被这细针扎上。 江朔回到井真成身边道:“井郎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一言不和就动手也就罢了,怎还使如此阴毒的陷阱,非欲置我与死地呢?” 井真成道:“今日落在你们江湖盟的手里,还能有什么好?真成死则死矣,这是可叹我阿爷等四百余日本遣唐使者的冤仇再无水落石出的一天了。” 江朔见他说得义愤填膺,便收起调侃的语气,问道:“井郎,这两年你查到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井真成瞪眼道:“你自去问李邕便了,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江朔道:“井郎,我并非要替李使君遮掩,只是觉得此事有颇多不合情理之事,如你有什么新的线索还望不吝赐教。” 井真成道:“嘿……你们唐人最是惺惺作态,好,我便将这两年打探到的消息说与你听听!” 江朔叉手道:“井郎,我实不知,若你所言为实,我自然不会一味回护李使君。” 井真成不知江朔已做了江湖盟主,心道这小鬼口气好大,但他此刻受制于人,也没心思和江朔斗口,便道:“好,我那日离开越州鉴湖之后,虽然李邕承认是他下令杀害了两船四百多日本人,但他说是轻信人言才铸成大错,我便想追索真相,搞明白这传信之人究竟是谁,为何对我们东瀛人如此憎恨,竟因他一句谣言害了四百条性命。” 江朔道:“可是李使君不愿说,井郎你也无法可想啊。” 井真成道:“我自然是先去问了牛肃。” 独孤湘道:“谁是牛肃?” 江朔道:“就是李使君的那个僚属,将日本人被屠杀的消息告诉井郎之人。”独孤问在一旁插话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将牛肃杀了。” 井真成怪道:“牛肃与杀人之事毫无无关,我又何必杀他?我为让他说实话虽然用了些手段,但事了之后,也厚将报答,并未伤他。” 独孤问哈哈大笑道:“是老丈我以己度人咯,井郎你见谅。” 井真成道:“然而李邕将此事藏的极隐秘,便是牛肃也不得而知。我只能自己去调查。” 独孤湘道:“既然李使君将此事藏得极深,连他最亲信也不知晓,你却还去哪里调查呢?” 井真成道:“我想能让李邕无条件相信的人,要么是武林中成名的侠客,要么是朝中的高官。我先在武林各派的名耆中寻找。” 独孤问摇头道:“怕是没什么结果,李泰和与武林众人行走并不多……” 井真成道:“不错,我也没想到李邕堂堂江湖盟主,竟然并非江湖中人,他虽负侠名却不会武功,除了与茅山、少林掌门私交不错以外,和各大门派都没什么深交。于是我只能转而在朝臣中寻找。” 江朔道:“当年的朝臣,如今可剩不下几个了吧?” 井真成道:“神龙二年以来四十年的太平盛世,长寿之人颇多,活到现在的老臣还真有不少。我一一寻访之下,却仍然是毫无进展。我就这样毫无头绪地找了两年,才忽然找了线索,原来李邕结交之人不止汉人,当年在唐庭还有一个新罗质子与李邕过从甚密。” 江朔心中一动,道:“是新罗人?” 井真成道:“不错,新罗与日本素来不睦。尤其是新罗圣德王金兴光,他筑毛伐郡城以防日本,曾派遣水军与日本海军大战,更是互相驱逐使者,终其一世,新罗与日本剑吧弩张,说他要故意陷害日本遣唐使,我倒是有几分信的。” 江朔道:“那你也不能捕风捉影,如此与构陷何异?” 井真成冷笑道:“金兴光也等不到我构陷了,七年前的开元廿五年,金兴光便已驾崩了,谥号圣德王。况且李邕与他也没什么交情,然而新罗对大唐表表示横幅,自请仿照春秋战国之旧制度,向大唐派出王族子孙作为质子,当时的质子名叫金思兰,是金兴光的从弟,恰又与李邕关系亲密。” 第247章,禁中秘闻 众人虽不明就里,但被井真成的言语所吸引,都围拢过来,独孤问忙打断井真成道:“漕帮的诸位兄弟,多有得罪,不过此事涉及江湖盟的机密,各位还是不要与闻的好。” 徐来道:“少主,孤独丈,天气寒冷,窗户被这位井郎砸了几个大洞,不如你们移步左厢,我与弟兄们把这里修一修。” 独孤问道:“不妨事,你们带秦大贤夫妇去厢房歇息吧,我们不怕冷。” 徐来只得领命,却让手下取了几床被子,将窗户的破洞牢牢封住,便告辞出去了,秦越人、云姑亦不愿探听他人机密,也随着徐来一起走了。 独孤问这才问井真成道:“难道说是新罗人假手李使君屠杀日本人?李使君和这新罗人有这么深的交情吗?能替他做此等事?” 井真成道:“老丈所言很有见地,只是吾当时好不容易得到这个线索,心情急躁,全想不到这一节。吾听闻金思兰居然尚在人间,只是早已回到新罗,便星夜兼程赶去新罗。” 独孤湘道:“那你是去新罗的路上咯?” 井真成道:“非也,非也。”他想要摇头,才突然发现自己穴道还被封着,身子动弹不得,不禁“哎哟”呻吟了一声。 江朔道:“井郎,我可以替你解穴,但你可不能跑。” 井真成道:“好,吾决计不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江朔心中好笑,这日本人不知哪里学的汉语,时而显得十分幼稚,时而又连着蹦出成语、熟语,但他知道这日本人颇重礼节,既然答应不走,想必不会食言。便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江朔内力精深,只轻轻一拂便解开了他的穴道。 井真成揉肩撑腿,舒展了一番筋骨,果然没有要跑的意思,不客气地在身边一张榻盘膝坐下,江朔、湘儿、独孤问也一齐坐下,但三人隐隐围成犄角之势,仍是防着他逃跑。 井真成微微一笑,双手按膝,坐着稽首道:“江小友不用担心,吾说了不跑便绝对不会跑的。” 江朔也是微微一笑,既不反驳也不动地方。 井真成于是继续说道:“吾可不是去新罗,而是从新罗回大唐的路上。” 江朔道:“听你在海上唱儿歌,看来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故而心情大好咯。” 井真成奇道:“这是儿歌?吾听歌诀深奥,其意深远,还道是什么名家诗歌呢。” 独孤湘捂嘴笑道:“这明明是小儿都会的儿歌,你居然说是什么名家名篇,真是好笑。” 井真成叹道:“在吾日本国内,能做这样诗歌的便是博学鸿儒啦。大唐人才何其多哉,故此吾国才会不断派出遣唐使来大唐学习。” 原本三人都觉得井真成所言都觉得好笑,但他此言一出,三人都止住了笑意,独孤问叹道:“日本人如此醉心汉学,现在虽如孩童学步,但早晚必有所成。” 独孤湘道:“这可扯远了,井郎,你快说,到新罗了却怎样?” 井真成道:“新罗王城在良州金城,渡过浿水后还需山行九百里才能到达……” 独孤湘咋舌道:“我还道新罗是蕞尔小国呢,国内也有九百里这么远呢。” 井真成道:“大唐幅员万里,与大唐相比,新罗可不是蕞尔小国么?不过新罗多山,道路险峻难行,这九百里路可是不好走,吾要避开各个关卡盘查,更是多绕了不少路,用了数月时间才终于到达新罗王城找到了金思兰。” 他寥寥数语说得轻松,但江朔等三人半年前刚在辽东山岭中行走过,知道东北行路之难,倒也不禁佩服井真成的毅力。独孤问道:“不过李使君将此事说得如此隐秘,金思兰会这么痛快的告诉你么?” 井真成道:“他自然是不肯的,不过吾自有法让他开口,只是其中所用之手段不足为道,若说讲出来没得污了诸君之耳。” 三人听了心中都是一寒,不知他用了什么阴毒的法子撬开金思兰的嘴。 金真成续道:“原来却是吾想错了,金思兰给李邕传递的消息,与新罗无关,却与大唐有莫大的关系。” 独孤湘道:“金思兰一个新罗人,怎能与闻什么大唐的机密?” 独孤问道:“湘儿这你就不懂了,大唐皇宫的宿卫侍从多由亲贵子弟担任,金思兰是新罗王族,而新罗是大唐诸侯,因此金思兰便有资格成为宫廷内卫,内卫不是官却能有意无意与闻很多禁中机密事。” 井真成点头道:“老丈果然见识广博。”他却不知独孤问是陇右独孤家的大家长,独孤家进入宫廷的子弟也不在少数,因此自然知道这些规矩。 井真成续道:“这金思兰可也不简单,他自武周朝入宫,开元年间已官至太仆员外卿,后来开元二十年,渤海王大武艺入寇登州,圣人派金思兰回新罗加封圣德王金兴光为开府仪同三司、宁海军使,并发十万新罗兵攻打渤海的南部边境,但彼时新罗与大唐的交通为渤海阻隔,金思兰用了大半年才回到新罗,待其点起人马时已是严冬,新罗往渤海的道路早已被大雪封断无法行军了,虽然最后大唐平定了渤海靺鞨的叛乱,但新罗却无功而返,金思兰恐圣人见罪,也就不敢再回唐庭,就此留在新罗。” 江朔道:“还有此等事,我听大信义说过,大武艺是大祚荣之子,现任渤海王大钦茂之父。没想到当年他还入寇过登州。” 独孤问道:“这事当年闹的挺大,渤海大将张文休得海贼相助,率军进犯登州,把登州刺史韦俊都给杀了,大武艺亲自率领陆路大军攻至范阳马都山,屠城陷邑为害甚广,不过在唐军集结后尚未出兵,大武艺就主动撤军了,此后他派人到唐朝送去请罪表,圣人亦尽恕其罪不予追究。渤海之乱这才平息。” 井真成道:“虽然后来的金思兰官至从四品上太仆卿,但在神龙年间时,却只是个没有品级的禁中内卫。” 三人知道他要说回整体,当即也不再东拉西扯,细听井真成分解。 井真成续道:“却说神龙元年正月,宰相张柬之等趁着武后重病拥立中宗复辟,武周还政于唐,武后的面首二张兄弟等人皆被斩杀,但诸武非但未受诛连,反而仍受重用,武三思为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武攸暨为司徒,封定王。岂非咄咄怪事?” 独孤问道:“此时我也甚觉奇怪,想来是圣人顾念母亲,才善待武氏一族。” 井真成道:“世人多持此论,但金思兰却听到了不同的说法……一日夜里正轮到金思兰值夜,忽然闻报左威卫将军、波斯都护府大都督泥涅师有要事求见,金思兰倒不是有意偷听,而是守在门外,恰好听到了只言片语。” 江朔一惊,心道:秦越人大贤说过泥涅师大王带回来一个了不得,能颠覆大唐的秘密,难道就是这件事?但秦越人说泥涅师只将此秘密传给了景教法王,想来是并未告诉唐皇,否则这秘密又有什么保守的价值? 却听井真成续道:“泥涅师道调露元年,他随定襄道行军总管吏部侍郎裴行俭西征突厥,二人同时身背两个秘密使命,其一是召集波斯旧部伺机从大食人手中恢复波斯,其二就是要寻个什么事物……当时是二圣共治天下,这项事物却是帝党、后党都争向寻找之物。” 独孤湘道:“这么重要是什么东西呀……那后来找到了么?” 井真成摇头道:“据泥涅师道当时是没找到,非但没找到,此后短短几年间,涉及此事的裴行俭、王方翼和裴炎、程务挺等人都或贬黜或被诛杀,但二十五年后的长安四年,泥涅师率兵重返故地解救被围困的碎叶城时,却意外带回了重要的线索。” 独孤问捻须道:“裴行俭、王方翼是帝党,裴炎、程务挺却是后党,世人皆认为这四人不得善终是因为触怒了武后的缘故,难道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井真成道:“是耶非耶,泥涅师也不敢确定,只是他带回的这个线索,却甚犹豫。” 江朔问道:“犹豫什么?” 井真成道:“犹豫交给谁,按说为大唐江山稳固计,应当将此线索交给李唐皇族;但泥涅师深受高宗李治和武后的厚恩,当年他和裴行俭发兵之际,高宗皇帝特地吩咐如发现了线索当交给武后,说这是武氏一族的保命符。” 独孤湘直听得百爪挠心,道:“啊呀……这到底是个什么秘密啊?井郎,你就不要这样吊人胃口了,快说出来吧。” 井真成道:“并非吾藏私,而是金思兰说当年泥涅师与中宗皇帝也是这样打哑谜一般的说出来的。” 独孤问惊道:“对皇帝说话还敢藏私?两年后泥涅师就突然逝世了,恐怕和这事也有关联。” 井真成道:“诚哉斯言,金思兰也是这般说,泥涅师当时说,希望中宗善待武氏一族,这样他就无需公布这个大秘密,但他会设法代代保守此秘密,若后世唐皇对诸武动手,自然有他的后人会将这个大秘密公之于众。” 第248章,信物之谜 江朔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灵光一闪——这下刀对了鞘了,当日秦越人说泥捏师将一个大秘密在景教法王中代代相传,众人还在想既然不想泄漏,为何不直接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而要一代代地传下去呢?独孤问原以为是想要留做要挟或自保的筹码,看来却是小看泥捏师了,原来他保留这个秘密不是为了自己。 井真成道:“若说波斯人能有容身之处,那全靠当年李唐太宗、高宗二帝的收留;但若说到泥捏师自己,当年出兵护送他西征,以及此后供给吐火罗地波斯人粮饷二十几年,则全是则天女皇的恩典了,李唐、武氏可说都是波斯的恩人,因此泥捏师甘冒杀身之祸,也想要同时保全二族。” 众人虽不知这个秘密是什么,但想来这个秘密如透露出来必然对李唐皇室极其不利,泥捏师不泄漏秘密是为报李唐皇室容留波斯遗民之恩,而保留这个秘密则是为了替恩主则天女皇保存武氏一族的血脉。想到当年泥捏师的彷徨与决绝,江朔等三人都不禁唏嘘。 “不过……”独孤问道:“井郎,你说了这一大段,和你们日本遣唐使被杀又有什么关系呢?” 井真成道:“泥捏师带回来的秘密可不止是几句话而已,而是一个人,一件物,一个故事,这人、物、事自然不能聚在一处,而是离得越远越安全,泥捏师自己带着故事回到雒阳,带回的人证早已半途离去,连泥捏师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还有一件东西……” 独孤问道:“慢来,慢来,你都说这事是金思兰是听壁角听来的,泥捏师为了安全起见,将人、物、事分开,又怎会告诉皇帝东西给了谁呢?” 井真成道:“泥捏师当然没说,他只说有一件可做凭证的信物,交给了妥帖之人,为的是让皇帝知道杀了他也无法掐灭这个秘密,更说现在那人非但已经不在雒阳,只怕早已离开了唐境。若是换了旁人也就作罢了,但金思兰此人心思极其细密,他先查访了泥捏师回到中原的时间,发现他一个多月前到的长安,此后马不停蹄来了雒阳,想来他在雒阳将物件交出的可能性更大,他又想泥捏师说此人已离开唐境,他便推想一个月时间向西是决计出不了安西都护府的,况且泥捏师自己从西域回返,也不可能将东西带出来再送回去这样多此一举。” 独孤问点头道:“南下道路迂回曲折,一个月时间也难以抵达广州或者南诏边境。” 井真成道:“唯二的可能性就是北出漠北和东出大海,金思兰凭着内卫职务之便,调查了一个月来雒阳四方馆使节来往的记录,发现有一支日本遣唐使的使团行踪甚是诡异,刚到雒阳,都没拜见皇帝,就忽然东归了。” 江朔道:“啊呀……那是因为日本使团写错了国书,才折回的……” 井真成道:“不错,井真成却不知道此中原委,自作聪明地认为泥涅师定是将这件信物交给日本人保管了。” 独孤湘道:“金思兰也真是莽撞,泥捏师一个极西之地的波斯人,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信物交给素昧平生的东瀛人呢?” 井真成道:“在金思兰看来却是有理由的,因为则天女皇对日本人有极大的恩情!” 江朔奇道:“此话怎讲?” 井真成道:“以吾国语言发音,吾国当称邪马台国,在西汉光武帝时,吾王遣使到大汉来朝拜,由于传译有误,竟被译作了‘倭奴国’,光武帝更是御赐“汉倭奴国王”金印。后汉三国时,吾国分为南北两国交战,其中北方的卑弥呼女王向大魏递交国书,希望得到中华帝国的支持,但传译有误,竟然将两国译为‘倭奴国’和‘狗奴国来……” 说到此处,独孤湘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自觉失礼,吐吐舌头道:“井郎你见谅,但……但这两个名字译的实在是太可笑了。” 井真成却笑不出来,一本正经地道:“此后日本历代天皇……” 听到“天皇”二字,独孤湘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井真成怒道:“这又有什么可笑的!” 独孤湘可不敢和他说什么“小国之君也敢称天皇”这样的话,只得:“对不住,我前面没笑够……井郎你接着说。” 井真成狠狠瞪了她一眼,却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只得继续道:“此后吾国便一直被中原王朝传译为‘倭国’,虽然历朝历代吾国使者递交的国书中都恳请中原王朝为吾国正名,却一直无人搭理。” 独孤问道:“是了,汉晋之际,汉人唯我独尊,视中华以外皆为蛮夷,给周边国家的译名多用恶词。” 井真成道:“直到第七次遣唐使使团到访大唐,粟田朝臣真人大使再次递交国书,却意获得当时的皇帝御批,正名为‘日本’,乃取其国在日出之地的意思。” 独孤问道:“想必粟田真人所见的皇帝就是则天女皇吧。” 井真成道:“不错,粟田真人是吾国正四位下的大臣,其职犹大唐户部尚书,他好读经史,解属文,仪容大净、举止温雅,深得女皇喜爱,真人到访时,正值女皇亦在自改国号为周,并自创文字等前人所未有之新奇事。遂应允了真人奏请改国号之事,亲自改‘倭’为‘日本’。自此以后,大唐国书才对吾国以‘日本’相称。” 独孤湘道:“改个国名而已,有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日本人就会对则天女皇感恩戴德至斯么?” 井真成道:“此言差矣,吾国自称‘君子之国’,虽是蕞尔小国……”他说到此处,三人又感好笑,哪有人自称本国为“蕞尔小国”的?井真成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索性不理,继续说道:“吾国礼仪敦行,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女皇正名之德,吾国上至君臣下至黎庶莫不感恩戴德。” 独孤问道:“如此说来,日本遣唐使确实有帮助武氏的理由。且日本与大唐之间有东海相隔,真把那信物送到日本国,确实比西域、漠北都安全的多。” 井真成道:“金思兰也是这样想,金思兰是皇党,因为李唐素重新罗,而女皇重日本而轻新罗,因此新罗人对女皇没什么好感,当时虽然女皇已还政中宗,但诸武复振都做了高官,时人谓诸武不除,天下难安,听泥捏师竟然要保武氏,金思兰如何不急?但他身为内卫,一日也离不开禁中,且以他一人之力,也兜截不住日本四百人的遣唐使队伍。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旧相识——江湖盟主李邕,李邕时任海洲刺史,金思兰心想若天不佑唐,日本人已走南岛路离去了,茫茫大海无处追索,若天佑大唐,则日本人当走北岛路,北岛路沿岸水行,就算过了海洲,也能找到蛛丝马迹。” 江朔叹道:“没想到日本人非但就是走的北岛路,行程还被耽搁。” 井真成叹息道:“时也命也运也……金思兰无法离开雒阳,写了一封密函让他从弟金芝兰骑马送去海洲。” 独孤湘道:“日本人东归走了一个月,金芝兰虽然单人独骑,到海洲也要不少时间吧?” 井真成道:“金思兰有一匹千里宝马,雒阳到海洲又有驿道联通,金芝兰只用了两日就到了一千三百里的外海洲。” 江朔心道:原来世上还有脚力能与老黄马相匹敌的良驹。 独孤湘却问道:“这样说来李使君也是皇党咯?金思兰笃定他得到消息就会杀尽日本人?” 独孤问摇头道:“李邕不是皇党也不是后党,但他坚持‘正义’,对自己认准的事虽死不惧,则天女皇时他曾官拜左拾遗,在朝堂之上当着女皇的面,就敢和御史中丞宋璟一同指责则天皇帝的面首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以权谋私,女皇虽然震怒,却最终接受了他的谏言。便如时人孔璋所言——往者张易之用权,人畏其口,而邕折其角。” 井真成冷笑道:“李邕所谓的正义,就是屠杀了毫无准备的日本遣唐使团么?” 独孤问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以对,井真成见他不言语,自顾说道:“金芝兰将信笺交予李邕,李邕也不做调查便全盘相信了金思兰所言,召集江湖盟的凶徒,在那一夜于海上杀尽了两船四百余日本人。” 江朔道:“这样说来,李使君那日在习习山庄说误信人言,没找到东西,便是说的误信金思兰之言,没找到他所说的信物。” 井真成点头道:“便是如此,你们也都听李邕亲口承认错杀了好人,想来在船上并未找到那信物。” 独孤湘道:“那为什么李使君那日不说出来,却要为金思兰遮掩呢?” 独孤问道:“这便是李邕的为人,他好侠重义,不愿出卖朋友,所以把所有责任都自己一肩扛了。” 井真成冷笑一声,道:“金思兰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李邕实际是发现了那件信物,也得知了内情,但却处于种种原因选择和泥捏师一样,既不销毁也不公诸于众。在金思兰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吾便回转大唐,想要再找李使君问个明白。” 独孤问忽然问道:“那你把金思兰怎么样了?” 第249章,筏冰渡海 井真成冷冷地道:“无论当年遣唐使是否拿走了信物,金思兰以一言而害了四百条性命,总是难辞其咎。” 独孤问道:“所以你便杀了他?” 井真成道:“我见金思兰时,他已垂垂老矣,早已经卧床不起,四肢虚弱脑子偏又清醒的很,屎尿都无法自理却又死不了。他对当年之事也甚悔恨,反倒求吾帮他了断,然而吾又何必出手,他此刻活着便是最大的折磨,死了反成了解脱,吾只会祝他长命百岁,在悔恨中承受无尽的痛苦……” 三人听了都默然不语,金思兰当年所为并非出于私心,但事实上夺去了四百人的性命,他说怀疑李邕实际得了信物,恐怕也是为了让自己求得解脱的自我安慰罢了。” 独孤问道:“然而泥涅师也好,金思兰也罢,他们并没有能够保住武家,神龙三年,武三思、武崇训谋废太子李重俊,却反被李重俊所杀,中宗追封武三思为梁王,追封武崇训为鲁王,而‘唐隆之变’后睿宗继位,他下令将武三思、武崇训斩棺、暴尸,平其坟墓,武氏家族几乎被灭族。” 独孤湘道:“那也没见到景教或者其他人抛出什么机密来挽救武氏家族么?” 独孤问道:“想来是武氏勾结韦后家族,意图谋反,此番是自作孽,并非外人加害,因此手持秘密之人才没有出头。” 独孤湘颇为泄气地叹道:“看来这个大秘密恐怕是再也没有揭晓的一天咯。” 江朔笑道:“湘儿,这事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如今圣天子临朝,我看什么秘密都无法撼动大唐的根基,可别再害了谁人的性命了。” 井真成道:“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说完,你要如何处置吾?快快动手吧。” 江朔道:“井郎,我没有要把你怎样啊……是你一言不合就出手,又是长刀,又是铁蒺藜的。我们只能先制住你,才能让你好好说话。” 井真成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了……” 江朔一把拉住他道:“哎……井郎,慢来,慢来,你是要去找李使君么?” 井真成眼一翻道:“不错!你若要拦吾,这就动手吧。”他自知不是江朔对手,索性叉开双腿箕坐榻上,双手抱在胸前,把头一昂,等着江朔动手。 江朔道:“井郎,你要去找李使君我也不拦你,但我有一请,想随你一起去。” 井真成道:“嘿……你是怕吾出手杀了李邕么?” 江朔道:“我只是想随你一同去。” 井真成冷笑道:“吾且问你,如果李邕承认罪责,你会让吾杀他么?” 江朔想了想,诚恳地道:“我不知道……” 江朔虽然尊重李邕,但老实说他和李邕相处时日甚短,虽然现在知道李邕杀日本遣唐使并非因其酷滥好杀,但毕竟是四百条无辜的人命,江朔实在不知道如何取舍,但他必须要去找李邕,因为江湖盟盟主之宝,因为叛徒程昂,有些事情他也必须和李邕当面问明。 独孤湘笑道:“井郎,就算朔哥不随你去,你也是杀不了李使君的,南八现在和李使君在一起呢,你自问是南八的对手么?” 江朔心道:险些忘了为防程昂偷袭,南霁云大哥自请先行去北海保护李使君了,一晃大半年,可也忘了请徐来大哥去打听南八的消息,又想:程昂仿佛也是泥牛入海了,在北地这些时候也没见到他的踪迹,不知道他是否去过北海。 江朔不禁开始焦急起来,现在是严冬季节,本来在这海外孤岛窝冬甚觉闲适,但现在想到与李使君相关的这些事,反恨冬季无法立即上路横渡乌湖海回中原了。 江朔道:“井郎如不嫌弃,先在岛上住下来,开春之后再回中原去寻李使君。” 井真成奇道:“这岛上有甚好,为何还要多住这几个月?” 江朔亦奇道:“严冬海上多浮冰,无法横渡乌湖海,难道你想走陆路么?听说北地道路亦被冰雪阻塞,难以行走。” 井真成道:“自然是走海路啊,我一人独骑,要是春季倒反而不能走了。” 他这一说,连独孤问都觉得奇怪,道:“东瀛有什么在海上行走的奇术么?为何春季不行,寒冬反而能行?” 井真成道:“我从新罗出来时,已是冬季,新罗通往安东的道路都是山路,早就不能通行了,我便只能走海路了。” 三人听了愈加奇怪,江朔想起井真成来时做乘的木筏,道:“难道你是乘着这个木筏从新罗一路来到这里?” 井真成道:“我自熊津任存城出海,就凭着这个小筏子,循岸而行,寒冬季节大海不会结冰,沿岸三五里却多有海冰凝结,海冰对于船只航行有害,因此冬季无法行船,但海冰却有一项好处,就是海冰覆盖之下,海水再无波澜,便是一个小小的木筏也能在海冰间游走,且木筏吃水浅不怕撞上浮冰,还能在冰面上滑行,岂不妙哉?” 独孤湘最是喜欢这些奇闻逸事,追问道:“原来如此,那为什么开春了反而不能乘木筏了呢?” 井真成哈哈大笑道:“开春后海冰融化,大海复归澎湃,海浪动辄丈许高,如墙而至,小小木筏不消片刻就溃散破碎了。因此说这木筏渡海之法只有冬季才行得通。” 江朔大喜,道:“这样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回中原了。” 当即从召回徐来等人,江朔对徐来道:“徐大哥,此间左右无事,我们准备按井郎之法,乘木筏渡海现在就回中原。” 徐来大吃一惊道:“少主,这可使不得啊!我虽也听过筏冰渡海之法,但冬季渡海毕竟太过凶险,还是开春后坐海船来的稳妥。” 江朔和独孤湘都是少年人心性,少年人就是喜欢冒险,原先不知道“筏冰渡海”也就罢了,现在听徐来说也知道有此法,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番,却怕什么危险。 江朔道:“井郎自新罗来,已在海上行了千里有余,他千里都行得,我们只行三百里又何不可?” 徐来急道:“这倭人所言不尽不实,少主不可轻信啊!况且此人是敌非友,要是和此人一起出海,他在海中突然发难却又如何是好?” 江朔笑道:“徐大哥,我们只循着海冰前行,如他要发难,便在冰上打一架好了。” 井真成道:“吾二人虽称不上朋友,但吾国人称君子国,既然相约结伴而行,那就绝不会半路偷袭。” 徐来冷笑道:“我看你方才与少主交手,多是偷袭暗算的招数,可看不出什么‘君子’的路数。” 井真成道:“吾国‘志能便’之术乃是实用的武术,只求取胜不顾其他,但绝不会乘人不备背后偷袭。” 徐来只管摇头道:“任你怎么说,我就是不信。” 井真成也负手气道:“随你信不信,我又不求你们与我同行。” 徐来还待要反唇相讥,江朔拦住他道:“徐大哥,我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徐来跺脚道:“既然少主飞走不可,那我与你们同去。” 江朔知道徐来的脾气,要他不跟着去是万万不能的,便道:“好,那就有劳徐大哥了。”又转向秦越人、云姑道:“我们急着回中原,故而涉冰南下,两位却无需陪我们冒险。” 秦越人望了一眼云姑,对江朔道:“江小友,我们方才已经商量好了,我二人久别重逢,原是想结伴避世遨游的,只是独孤丈的伤情离不得人,才与你们一同住了半载,独孤丈痊愈后,我们就准备要告辞的了。如今你们要南下中原,便正好以此为契机,大家就此分别吧。” 江朔、独孤湘闻言一起跪下给秦越人磕头,谢他救治独孤问的恩情,又问他们此后的打算。 这次却是云姑作答道:“江小友你只管派人把我们送回青泥浦岸上,我本是辽东人,越人也对白山熟悉的很,我们自有去处,等游够了,便回扶余府找我们的儿子,燕军也好、契丹也罢,只要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江朔料想秦越人和云姑是要重游四十几年前的旧地,心想二人因误会分别四十年,重逢之后却感情仍笃,叫人好不艳羡。随着他年岁日长,对着男女之情愈发生出朦胧的向往之情。江朔向二人叉手道:“二位老人家,无论你们或大信义城主将来遇到什么困难,只需到青泥浦漕帮分舵传个口信,朔儿便是赴汤蹈火也绝不推辞。” 秦越人点点头道:“溯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这一晚自然不能再出发了,江朔让井真成同徐来一个屋子睡了,井真成倒是毫无心事,到头便睡,徐来却安排人手暗中盯着他,以防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第二日,再找井真成的木筏却找不到了,雪下了一夜,积了有数尺厚,徐来却道:“小小木筏费那劳什子劲找它做甚。”当即安排手下伐木扎筏。漕帮帮众本都是靠江海吃饭的船民,做筏子的本事比井真成可强太多了,只用了二三日便做成了三四张大木筏。井真成看了亦赞叹不已。 这一日,雪住天晴,北风亦不甚烈,众人便要出发南下了,为轻装简从,只带了徐来一人同行,其余漕帮兄弟则继续留守岛上,并择时机送秦越人和云姑回岸上去。 第250章,天马由来 三山岛上本有漕帮预存在岛上用作修补海船之用的原木,徐来又指挥帮众在三山岛上伐木,凑齐木料共做了四个木筏,第一个不大的木筏给井真成乘坐;第二个木筏最大,则是江朔、独孤问、独孤湘和徐来所乘;第三、第四个木筏都是中等大小,第三个用于运载江朔和独孤湘的两匹马,为防二马在海上受惊乱跑,将四蹄和笼头都用皮绳在木筏上固定好了;第四个则是备用,放置了行李、干粮等物品。 四个木筏以铁锁相连,不会散逸,井成真不但难以暗算偷袭,想要逃跑却也不能够,江朔心中暗暗称赞徐来外貌看似粗豪,其实心思细腻,安排的甚为妥帖,看来在漕帮众能做到一堂舵主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更非只是武功好就可以胜任的。 众人再次拜别秦越人和云姑二人,将筏子推入冰海,井真成自己做的那个木筏结构非常简单,船帆是固定的,遇到风向不对,便只能收帆用一根长竹竿在冰面撑行。而徐来制作的木筏,船帆就精巧的多,可以“调戗使风”,只要不是大逆风,都可以转动帆面吃着风向南航行,此刻又正是冬季,北风盛行,因此木筏在冰海上航行的颇为迅速。 此处徐来又多留了一个心眼,他给井真成木筏上装的是小帆,后面三个木筏上却是大帆,如果井真成斩断铁索,也摆脱不了后面的木筏。 井真成自然明白徐来的心思,但他知道江朔的武艺绝非自己能敌,又知李邕已有南霁云保护,要找到李邕问个明白,怕还少不得江朔从中穿引,故确也不想使诈,反而对徐来的安排坦然处之,更在几个木筏上跃来跃去,前后往来观看,对汉人的手艺赞不绝口。 井真成到第三个筏子上见了两匹马更是颇感兴趣,先看了独孤湘的桃花马,他又是拍打颈背,又是摆弄马掌,看来很是内行,良久才道:“此乃叱拨,是一匹好马,不过此马是临泾宜禄马坊所饲养的,已与西域原种有异了。” 独孤湘道:“井郎,每次见你都是步行,不见你骑马,没想到你还懂马,你怎能看一眼就知道桃花马出自哪个马场?” 井真成道:“遣唐使遴选非常严格,因为人数有限,出来博学大儒,其他人都必须有一技之长,吾成为遣唐使可不是凭着拳脚功夫,而是牧马之术,吾国虽然有也马,但日本马矮小只能做挽马,不产胜甲良马。因此遣唐使也会到大唐买一些良马带回去,然而马这畜生甚是奇特,任是什么宝马良驹只要换了地方,产下后代必然不如祖先,大唐买来的良马,在日本饲养过不了三代便生的和本地马个头没什么两样了。” 独孤问道:“这也没什么稀奇,听说马的体型和饲养地的大小有关系,马场越是广阔,养出的马便越是高大,脚力也越好。” 井真成道:“老丈说的不错,想来是吾国山多地窄,良马不得施展,因而后代都退化了。但历代天皇却都不死心,每次遣唐使都有会携带若干善于相马之人,为的便是买良马带回日本。吾便是凭着这相马的本事才选入遣唐使。” 独孤湘道:“那这桃花马是好还是不好呢?”篳趣閣 井真成道:“早就听闻大唐牧马监之能,今日见之诚不吾欺,此马体型虽然小于大宛原种,但看它的筋骨、肌腱,却毫不逊色,且体型更加匀称,想必耐力更胜大宛马。小女子你来骑乘的话,比高头大马更好。” 独孤湘问道:“这又有什么讲究?” 井真成道:“马经曰,其状则八尺之戎、七尺之騋、六尺之骄、三尺之果下。这里的尺乃是汉尺,戎与騋虽然看似神骏,但凡生的高大的军马,其实耐力不佳,只适合做军马冲锋之用,跳跃颠簸,作为骑乘之用实不如此马,此桃花马高度在騋、骄之间,骑乘舒适又不失威仪,选马之人实是个中高手。” 独孤湘听了甚喜,道:“这是郭军使亲自给我挑选的,自然是最适合我的马啦。”又对井真成道:“你再看看朔哥的老马。” 井真成初看黄马还不是很在意,但他走近细看,却越看越惊,那老马见他围着自己不住打量,又一直抚摸拍打,它可没有桃花马这么好脾气,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井真成一惊,不禁道:“呀……这莫不是龙驹天马吗?没想到真有这样的马!” 独孤湘道:“井郎,铁叔也曾说朔哥这匹马是天马,到底什么是天马?”她说的“铁叔”便是当年西军派到习习山庄的骑军将领仆骨怀恩,也是朔方军中牧马的高手,便是他告诉江朔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老马是“天马”。 井真成道:“天马之名出自汉代,初将乌孙进贡之马名为天马,后因大宛的汗血马更加神骏,又将汗血马称为天马,汉武帝《天马歌》便有‘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之句。” 独孤问道:“诗中说天马汗是红色的,沫是赭色的,恐怕不尽不实,又说天马是龙种,寻常马不不能与之相配,只能为友,怕也是夸大其词。” 井真成道:“不错!其实历朝历代都没有放弃过与西域优良马种配种的努力,根据《汉书音义》记载,天马生活于大宛国的高山之上,但人力无法驯服,于是当地人在山麓放养五色母马,引诱天马前来,生下的马驹号称天马之子。” 独孤湘捂嘴笑道:“没想到这牧马也能以用美人计。” 江朔却道:“没想到井郎对我们汉家经典竟如此熟悉,你说的这些我可是闻所未闻。”江朔记性极好,若他听过、见过的,必然会留下印象。 井真成道:“吾国遣使来大唐求学,亦知汉家文章典籍浩如烟海,别说学了,就是抄录书籍都要花费数十上百年,因此便求专不求博,比如真成学牧马,便只读和相马、牧马有关的典籍,这样每人只学一样技艺短时期内便能学有所成,再带回国内汇总起来。” 独孤问叹道:“东瀛人勤学至此,确也令人钦佩。” 独孤湘却不管这些,道:“井郎,你快接着往下说。” 井真成道:“其实天马可不是只有一种,据《魏书·吐谷浑传》记载,吐谷浑人也用相似的方法获得良马,吐谷浑有湖名西海,这湖说来也怪,方圆千余里,且水湛如海,也和海水一样咸,因此被称为‘西海’,也叫‘青海’。在西海中央有一小山,每年冬天湖面结冰之后,吐谷浑人就会挑选矫健的母马放养在此山中,等来年春天冰雪消融之前再将母马收回,这些母马有孕所生的马驹,神骏异常,号为龙种,湖心山因此得名龙驹岛。” 独孤问捻须道:“我在陇右时也听过这个故事,湖心岛所产良马名‘青海骢’,只可惜吐谷浑早已被吐蕃给灭了,现在进入西海之要津石堡城也掌握在吐蕃手中,唐人无法登上西海龙驹岛咯。” 江朔听独孤问提及“石堡城”,心想难怪圣人心心念念要夺取石堡城,怕也是想要争夺龙驹“青海骢”。其实他这样想可就有点小看当今圣人了,石堡城扼守进入青海的要道,一旦控制了石堡城,西海周边方圆千里便再也无险可守,反过来,石堡城对大唐而言却只是一个边陲小城,就算失去此城,大唐还有宁塞,临洮、宣威诸多屏障。因此才说石堡城对于吐蕃是必夺之地,而对大唐则是可有可无。 这也是王忠嗣反对进攻石堡城的原因,但如今的圣人早将姚崇的告诫抛出脑后,一心想着开疆拓土,才会要夺石堡城,目的是要尽夺青海之地。 井真成道:“隋大业五年,炀帝也曾在龙驹岛放牧母马,想要如吐谷浑人一般,获得‘龙种’,却未成功,也不知是放牧不得法,还是传言不实。不过大唐时,在另一个地方依照此法却得到了龙种天马。” 独孤湘催促道:“是哪里?快说快说!” 井真成道:“便在月支窟,月支出自敦煌祁连之间,汉代为匈奴所逐,乃远去过宛,居沩水之北,这里说的月支窟却是其故地,便是沙洲敦煌郡。” 独孤湘道:“在这里培育出了天马?” 井真成道:“不错,敦煌城南有阳关,其南有龙勒山,山下有水名渥洼,自古以来亦是产良驹之地,其实刨去神话色彩,此地也是以豢养之马与山上野马相配,以获得良驹。” 独孤湘道:“那你怎么知道朔哥这匹老马便是产自月支窟的天马呢?” 井真成道:“只因此地所产天马与别处大不相同,乍看之下其貌不扬,却有所谓‘虎纹龙翼’,又说嘶透青云能招来真龙。你们看这马虽看似瘦削,却极高大,堪堪有八尺可称戎马,戎、龙发音相近,想来是后世误将‘戎马’当做了‘龙马’,我也是方才听它嘶鸣才知此乃神马,细看此马的臀背毛色斑驳,可不就是‘虎纹’么?再看他肋下骨相奇骏……” 江朔忽然想起习习山庄听仆骨怀恩之言,道:“是了,仆骨大哥曾说种骨相叫‘透骨龙’。” 井真成击节赞叹道:“好一个‘透骨龙’,形容此马的骨相真是再贴切不过!” 第251章,冰海鱼狸 其时北风正劲,众人说话间,木筏已不知不觉在冰海中行出十几里,三山岛早已隐没在身后,徐来没有加入他们相马的对话,而是一门心思调整风帆的位置,在他的操持下,木筏快速地推挤开浮冰,向南航行。 初时西边远处还能依稀见到一点陆地,又行了半日,连海岸都见不到了,举目四望但见冰海茫茫,满眼都是浮冰。独孤湘不禁有些担心,问徐来道:“徐大哥,不是循岛水行么?怎么现在非但不见海岸,连岛屿也不见了?” 徐来道:“辽东至登州海峡有三百里宽,但岛屿分布却是北疏南密,出了青泥浦后第一个海岛乌湖岛却在两百里外,只要能准确寻到乌湖岛,此后诸岛相距都不出二十里,晴日里可遥遥望见。” 独孤湘道:“呀……那大海茫茫,此刻又不是晚上,不见星光无法观星定位,徐大哥你又怎知现在的航路就是对准了百里之外的乌湖岛呢?” 徐来道:“若在其他季节么,看海水颜色就知道,这条航行的水道正是勃海和乌湖海的分界线,以辽东岬角为限,西为勃海,东为乌湖海。勃海三面被齐、燕之地环抱,且有多条大河注入,故而水浅且浊;乌湖海则是外海,水深且湛,两海之水互不相容,一深一浅,一浊一清,顺着这条分界线航行自然就能找到乌湖岛了。” 独孤湘望着飘满浮冰的海面道:“现在到处都是浮冰,可看不清水色。” 徐来道:“湘儿别急啊,我说的是其他季节可以通过看水色来定航向,冬季么则是看冰。” 独孤湘道:“大海茫茫,那里都是冰,却能看出什么分别?” 徐来道:“勃海有多条河水注入,其盐卤不如乌湖海,且勃海水流慢乌湖海水流快,海水越卤、潮流越快结冰越慢,因此勃海比乌湖海封冻的更快。” 独孤湘道:“就算初时有所不同,可是现在都结成海冰啦,可也看不出来凝结之时是谁快谁慢啦。” 徐来笑道:“勃海之水先冻结之时,乌湖海尚未冰封,待乌湖海冻结之时与已然凝结的勃海海冰互相撞击,便形成了一圈圈圆形的凸起,远看便如片片莲叶一般,只要循着圆形莲叶冰,便能找到水道。” 独孤湘仔细辨别,果然木筏的右侧尽是大块大块平整的海冰,左侧则是中央低四周高,形似莲叶的圆形浮冰,道:“还真如此,若不是徐大哥你说,我可不会注意到这冰与冰还有甚么区别。” 井真成也赞道:“原来还有此等诀窍,两海之间的海冰互相碰撞,难以冻结成一大片,因此也是冰海最薄弱的环节,循着这水道航行最是迅捷,徐郎操舟的技艺,吾实钦佩。” 徐来对东瀛日本人素无好感,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不回应他。 如此行至晚间,这一日是北方冬季难得的好天气,满天星斗分外明亮,徐来仰头观星,道:“我们离乌湖岛已经很近了,今夜可以靠泊乌湖岛,明日再继续航行,此后行程循岛而行,可就轻松的多了。” 江朔忽然指着海面,道:“那是什么?” 他在夜间目力极好,其他人却都没看到,独孤湘奇道:“朔哥你看到什么?” 江朔道:“徐大哥向左转一些,海冰上似乎有个活物。” 徐来便转向边惊讶道:“这数九严寒的天气,冰海之上不见鱼虾,更不可能有飞禽走兽,怎会又活物?” 独孤湘听了,心里不觉害怕,颤声道:“朔哥,不会是鬼吧?”别看她武功极高,但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女,胆小的很,独孤湘自小不喜读书,最喜欢看的就是《山海经》,此刻听江朔说冰海上有活物,又想起《山海经》中所记述的哪些海中精怪,不禁有些害怕地躲在江朔背后。 江朔笑道:“湘儿,世上哪有这么许多精怪?要我说就是条跃出冰海的大鱼,落在浮冰上回不了大海了,你看它还在扭呢。” 独孤湘道:“朔哥,你听这东西还在叫呢,鱼都是哑巴,这可不像是什么大鱼。” 井真成道:“乌湖海与吾之故国相类,有一种鱼狸,其头浑圆似猫,却长了肥短的鱼身子,背上皮毛有环形斑点,腹部却是青白色的,日本、新罗渔民多捕来做御寒的衣物,称为‘鱼服’,那可是既暖和又漂亮。” 独孤湘一听不是妖怪,而是一种从没见过的怪鱼,登时来了兴趣,道:“徐大哥,快将筏子调转过去看看!” 徐来白了井真成一眼,心里怪他多嘴,说什么鱼狸皮毛暖和,只怕湘儿要捉了来剥皮做袄子,但他知独孤湘与江朔亲近,也不好拂她的兴致,只得调转木筏,向着那“鱼狸”驶去。 其实江朔内力甚高自不待言,独孤湘内力也不弱,就算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寒冷,独孤湘对鱼狸的皮毛自然没什么兴趣,只是她听说鱼狸鱼身而猫首,实在好奇的很,倒想看看这鱼狸长得什么样子。 眼看靠近了那黑影,井真成轻声道:“莫要言语,别要惊走它,鱼狸在海中速度极快,跑了可没处去捉。” 这时别说独孤湘,江朔也兴奋地捂着嘴点点头,鱼狸其实并非什么稀罕物,徐来也曾见过,心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还要特地绕过去看,但既然少主江朔也颇感兴趣,他也不好出声阻拦,但他依稀听到那黑影叫喊之声,眉头一皱道:“这似乎不是鱼狸,鱼狸的叫声是‘哄哄’、‘呃呃’之音,可没有这么高亢。” 这时井真成也听出有异了,道:“是不太一样,体型也大的多。”但此时木筏顺风而行,黑影在下风口,一时难以在呼啸的北风中辨明黑影的喊的是什么。 独孤湘原为了看鱼狸,抢在最前头,此刻听二人之言黑影似乎不是鱼狸,心道不好,怕还是精怪,又不禁向江朔身边挪了挪步子。 江朔耳音更胜几人,道:“这似乎……似乎是人的呼救声!” 徐来也听出来了,道:“是人声,不是求救,是骂人呢。” 这时筏子离黑影更近了,江朔果见那黑影可不就是个人么?那人半个身子趴在浮冰之上,下半身子在水中扑腾不止,但看来冰面溜滑难以着力,那人虽然不断挣扎,却始终爬不上冰面,口中奶奶、孙子的骂不绝口。 眼看那人就要坚持不住了,木筏与那人却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江朔唯恐不及救人,对徐来和独孤湘道:“我去救人,徐大哥、湘儿你们应我。” 徐来一听大吃一惊,忙喊道:“少主不可……”他“以身犯险”四字还未出口,江朔已从木筏上飞身跃出,落在一丈开外的莲叶冰上,莲叶冰比一般海冰要薄很多,一踏之下立时倾覆,然而江朔足尖只是轻轻一点,不等浮冰翻沉,已飞也似地跃到前面的莲叶冰上。 他就这样踏着浮冰一路冲到落水那人面前,俯身一伸手抓住了那人乱刨的右手,不想那人竟然极其沉重,江朔脚下一滑,险些被他拉入水中,他忙运罡炁于双足,一股灼热的内息自足底传出,冰面上登时“嗤”地一声冒起一阵白雾在冰面上融出两个寸许深的脚印,江朔借此将双足牢牢嵌入冰面之中稳住了身形。 江朔手臂叫力,向上一提,将那人提出水面,回头向着木筏就跑,那人坠在他身后,感觉远比普通人来得沉重,回头看却也只是一人而已,身后并无他物。 江朔一落到浮冰之上,立刻将冰面压塌,他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回头看,提气向前猛冲,浮冰便在他身后不断塌落,几次脚都已经踩入海水之中了,若非他轻功了得,早就被那人拖拽着沉入海底了。 独孤湘和徐来在筏子上一齐惊叫,独孤湘喊的是:“朔哥快跑!”徐来则喊:“放手!快放手!” 江朔却不肯放手,他咬紧牙关,牢牢抓住那人的腕子,提气疾纵,离着筏子还有丈许之时,却见眼前再无莲叶浮冰,只剩一片黝黑的冰海,江朔头皮一紧,丈许的距离对他而言本不算什么,但此刻手中那人拉着他直往下坠,却势难飞跃这段距离,然而此刻脚下冰面已经在崩塌了,江朔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一纵。 飞到半空果然被坠得极速下落,他拉拽着的那人已然浸入海水之中,海水的阻力导致江朔身子更感重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腰间一紧,却是独孤湘抛出长索缠住了他的腰。 独孤湘长索一端的飞爪被新罗‘大上等’金万宗打断,这飞爪制作极其精巧,在北地无法修复,独孤问便给她装了一个金环作为替代,此刻长索飞来在江朔腰间绕了一圈,江朔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了那个金环,筏子上徐来和独孤湘立即一起用力拖拽,江朔借着腰间拉拽之力,再提一口气,竟而在空中又凭空向上纵高了数尺,同时一扬手,将水中那人抛了起来,托在头顶一齐落回到木筏一角。 他脚一沾筏,木筏这一角竟然也向下沉入水中,徐来和独孤湘忙拉着长索向后急退,稳住木筏的平衡。 江朔还不及长吁一口气,忽听独孤湘惊声尖叫,抬头见井真成已拔出腰间凤首千牛刀在手,向着他横劈而来! 第252章,大食船队 独孤湘和徐来拉着长索都在向后退,待得发现井真成突然发难之际,想要上前阻住已是不及,奇怪的是江朔毫不惊慌,他只提着手中之人向上一举,井真成手中千牛刀如风扫过,却听“嗤”地一声轻响,接着众人均觉筏上一轻。 先前木筏已大半浸没到水中,此刻却再度浮上了海面,独孤湘这才看到江朔举着那人的脚上系了一根粗麻绳,显然方才坠着木筏向下沉的是那人脚上系着的什么重物,独孤湘和徐来只顾着拉拽江朔,唯有井真成冷静地观察到了那人脚上系着重物。 江朔此刻内外功夫已臻化境,一瞄井真成出刀的方位,便知他并非斩向自己,因此端立不动,任由他长刀从身侧划过,斩断了绳索。 井真成一刀挥出斩断绳索便收刀还鞘,从出刀到收招干净利落,绝无多余动作,独孤湘看他与江朔、独孤问交手时毫无还手之力,还道他功夫只是稀松平常,今日见他挥刀干净利落,才知他刀剑的功夫也自不弱。 江朔还不及向井真成道谢,便听他举着的那人喊道:“猴崽子快放你爷爷下来。” 江朔这才想起方才他将那人拽出水面之后,他便咒骂不断,期间落入水中还被灌了几口海水,那人却仍不住口地叫骂,听他的声音却甚是熟悉,江朔将他轻轻放下,那人还待要骂,徐来上去左右开弓,啪啪扇了他两个耳光,吼道:“彭孤帆,你胡喷什么?你也不看看是谁将你救上来的?” 原来江朔从冰海中救起的正是徐来属下小头目——彭孤帆。 彭孤帆这才看清来人是江朔和徐来,他揉了揉眼睛道:“呀,江少主怎么是你……”忽然想起自己方才的无礼谩骂,忙翻身跪倒磕头道:“孤帆言语无状,冲撞了少主,还请少主降罪。”他说话时牙齿打颤,“咯咯咯”响个不停,这严寒天气落入海中可不是好玩的,寻常人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要被活活冻死,彭孤帆仗着还有些功夫底子,才在冰海中坚持了好一阵子,但泡在海中的下半身也早已冻的没有知觉了。 江朔忙将彭孤帆搀起,道:“彭大哥说的哪里话来,不知者无罪,你险些遇难,心情有些急躁也是人之常情。” 落水之人第一要擦干水分,第二就是要烘干衣物,这两项要求在木筏之上都难以实现,如彭孤帆仍穿着被冰冷的海水浸湿的外袍、中衣,不消一时三刻也还是要被冻死。但江朔心中已有计较,他一手扶着彭孤帆的背心注入灼热的罡气助他疏通被冻的麻木的腿脚经脉,一手将罡气自掌心劳宫穴喷出,江朔舞动右手,在彭孤帆身上所穿衣物上游走,那灼热的罡气遇着寒冷的天气,立刻化成一道白色的雾气。 这白雾也从彭孤帆背后涌起,彭孤帆感觉道身前背后一股灼热之感,不禁颤了一下,江朔早已拿住了他督脉上的身柱穴,彭孤帆就是想挣扎也挣脱不开,江朔轻声道:“彭大哥休要慌张,我是来助你的。” 木筏上刚刚被冰冷的海谁浸泡过仍是寒冷湿漉的,江朔也不让彭孤帆坐在地上,就这样一手扶着,一手快速上下舞动,不消片刻之间白雾弥漫,几乎将彭孤帆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只一盏的功夫,彭孤帆身上的衣物已然干透,四肢百骸更是觉得暖洋洋的,彭孤帆知道自己这条命此刻才算是保住了,又要下跪拜谢,江朔忙将他搀住,不让他拜,道:“彭大哥,筏子潮湿,不要再跪了。我们既以兄弟相称,便不要拘泥于这些小的礼节了。” 独孤湘却好奇地问道:“彭大哥,你这卖石头的买卖怎么把自己扔海里了?” 彭孤帆道:“独孤娘子,你就不要那我玩笑了,自少主叫我不得做杀人越货的勾当,石头可是早就不卖了,顶多卖卖沙子……”他说的“卖石头”便是杀人沉海,而卖沙子则是贩卖私盐,江朔无法禁绝所有的不法勾当,只得与徐来、彭孤帆约定决不能做害人性命的勾当,因此彭孤帆说他现在不做杀人的买卖,只做些走私的勾当。 独孤湘道:“那你怎么被绑了石头扔到海里?” 彭孤帆骂道:“他奶奶的,可不是石头,是一柄四爪铁锚。” 徐来听了一愣,道:“怎么搞的?船工哗变了?” 彭孤帆道:“咱自家兄弟可做不出这等事,今日是撞鬼了!” 独孤湘一惊道:“朔哥,果然有鬼!” 徐来道:“湘儿,你别害怕,这个鬼不是鬼怪的意思,船民称外洋人为‘鬼’,不过这极北之地,除了新罗人,可是很少看到外洋来的人。孤帆,你从头说起,你到底是怎么被绑了铁锚仍在此处的?” 彭孤帆叉手称是,道:“我会送各位大贤回到中原后,箫把头便叫我在这诸岛之间巡弋,随时接应少主回中原,后来天气渐寒,下了几场大雪,勃海和乌湖海先后冻结,我便索性窝在乌湖岛上,只等开春再北上接应少主和徐堂主。” 江朔道:“徐大哥、彭大哥,为了我一人,把你们都耽搁在海岛上了,我心中实在不安。” 徐来叉手道:“少主说的哪里话来?属下随扈在帮主身侧,本就是应该的。” 彭孤帆道:“是啊,我在岛上不用跑船,反倒闲适的很。可是今日一早,乌湖岛却忽然来了一支大食船队。” 江朔奇道:“就是那种全身罩袍黝黑的大食人么?” 彭孤帆奇道:“少主你和大食人打过交道么?还知道他们的穿衣风俗。这大食说也奇怪,早先年都是穿白色袍子的,不知何时其,又都改穿黑袍了。”他们却不知先前穿白衣的是“白衣大食”,这些年来的却是“黑衣大食”。此刻在波斯故地之主仍是白衣大食,但是早已颓败不堪,真正掌握国家命脉的是黑衣大食,因此如今进入大唐各处港口的商船多是黑船黑帆的黑衣大食一族了。 徐来奇道:“大食人来这里做什么?此前可不见大食人商贾来过这么北面的地方。” 彭孤帆道:“他们可不是做普通生意的商贾……”他忽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不好,对徐来道:“快停船快停船,现在拿帮大食来的大胡子可还都在乌湖岛呢,徐堂主,你这样直直航向乌湖岛,岂不成了自投罗网。” 徐来瞪着彭孤帆道:“慌什么?你也不看看木筏之上哪有停船的锚具?” 彭孤帆不断拍头道:“早知道刚才的铁锚不任其沉入大海就好了……” 江朔道:“方才井郎不斩断绳索的话,不止你我,恐怕整个木筏都沉入海中。” 彭孤帆突然道:“啊呀……糟糕糟糕……说话间乌湖岛已在眼前了。” 众人向南观瞧,果然见到几座大小岛屿的轮廓在前方海域中显现出来,依稀还有灯光闪现,这岂不危险,。 徐来道:“要停船也不是非用船锚不可……”说着扳动船帆,让木筏撞入勃海一侧的浮冰之中,勃海潮流盐卤少且潮流缓慢,因此无论是海冰的数量还是厚度都远胜乌湖海。木筏撞上越来越密的海冰,自然越行越缓,最终卡在浮冰之中停住了,徐来忙收起风帆,以免被北风卷走。 待木筏停止之后再举目眺望,见木筏此刻已在乌湖岛的西面,距离乌湖岛约莫只有里许的距离了。这乌湖岛其实不是一个岛,而是两座在海中互为犄角的岛屿,北岛上有山崖高耸,最高处有五六十丈,南岛则甚是平坦,状如耙犁,二岛互抱成了一处天然额避风安全港。从西面豁口望进去,正是只见南岛的避风港内停泊了三艘黑色大船,便是船上灯火游动闪烁,显得热闹非凡。 那三艘船皆涂成黑色,两头上翘,艉楼高耸,虽然船帆都已降下,但从这黑船的特征来看,与那日江朔在洪泽湖上遇到的大食坐船颇位相似,只是还要更大一些。 独孤湘和徐来也在洪泽见过黑衣大食的黑船,与江朔对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江朔问彭孤帆:“彭大哥,你是怎么和大食人起的冲突,又是怎么到了数里之外的浮冰上?” 彭孤帆道:“我也不知道,乌湖岛乃是因为它面向乌湖海开口,历来被视为乌湖海的门户,故而得名,而当地渔民按其外观命名为‘隍岛’,‘隍’是没有护城河的城,这二岛围合便颇似一座小城。这岛屿并非谁人所独有,人人可在此二岛上避风修整,我东帮在岛上建有茅屋,这几日便是一艘船并数十人便在此处靠泊歇脚。”wapbiqμgètν 江朔心道:东帮在各个岛屿上都有立足点,看来东帮经营北岛路也不是一两天了。” 彭孤帆却道:“今日却从南面来了这三条黑船,船上下来的人可不都是大食人,也有汉人,他们一齐不由分说举刀就砍,我们眼见不敌,勉强驾船出海,却因为浮冰阻止,只走了几里地便被追上了,他们俘虏了海船并一船的船工去,却把我脚上绑了铁锚扔入海中,我趴在一块大浮冰上,只因脚下太过沉重无法爬上冰面,却又不甘心就此死了,在海上扑腾了也不知道多少时间。不想遇到少主,这才死中得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53章,东瀛忍术 江朔道:“大食人来北地做什么?” 徐来道:“少主有所不知,大食人重商轻农,他们的商船遍布各地,别说扬州、明州这样的江南大港,北方登州港也多有大食人到访,不止我大唐,就是新罗国的港口也不时能见到大食商船。” 彭孤帆道:“这支船队可不太一样,船上没见商人,都是武士,还有不少燕军曳落河穿着的人。他们莫不是想要袭击登州么?” 独孤问摇头道:“绝不可能,自开元二十年渤海国入侵后,登州城防已经加强了,沿岸更增设了东莱、东牟二守捉城拱卫,登州周边驻军加起来不说一万也有八千,这三船大食人就是各个三头六臂,也拿不下登州,况且登州距离大食万里之遥,就算攻下也守不住的。” 徐来也道:“大食还要和大唐做生意,不太可能袭击大唐港口。” 江朔道:“我过去看看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徐来和彭孤帆听了忙摇手制止,徐来道:“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彭孤帆也道:“大食人功夫虽然诡异,但还不难对付,船上的汉人手段却厉害的很,我们先时和大食人打的还有来有回,那汉人只一人却制服了我们所有人。” 江朔问:“那汉人长什么样子?使得什么武器?” 彭孤帆道:“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面貌,只是生的极高,比某还高了一头,使得是一対短棍,不过……不怕少主你笑话,他可没用兵器,我和他只一照面,不知怎地就被他拿住了……” 江朔听了一惊,和独孤湘对望一眼,转头问彭孤帆道:“他所戴的面具鼻根上是不是嵌了一颗黄色的玉石?” 彭孤帆奇道:“咦……少主你怎么知道?” 独孤湘点头道:“那就错不了了,是月孛向润客!” 江朔点点头,又问彭孤帆:“彭大哥,你还见到什么人?有没有戴眉心镶嵌紫色宝石面具的人?”向润客功夫虽然高强,江朔倒也不太担心,六曜中他最怕的还是李归仁。 彭孤帆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没见到,还有一个没戴面具的老者,不过他可没出手,那老人看着枯瘦枯瘦的,从衣着来看,好像是个文士。” 独孤问阴沉着脸道:“此老者当是高不危。”独孤问在松漠被高不危的毒爪所伤,若非秦越人救治,就算不死也要残废,他虽生性洒脱乐观,晚年极少动怒,但听到高不危就在左近也不禁有些仇忾之心。 独孤问对江朔道:“向润客不足为虑,高不危阴险诡诈,却要小心谨慎。” 徐来道:“老前辈,怎么你也同意让少主去涉险么?” 独孤问道:“也不知除了这三艘黑船附近其他岛屿上还有没有其他船只,依我老丈说还是去打探一下为好,否则被人包围了都不知道,更何况有高不危的地方就有阴谋,他和大食人不知又在搞什么密谋,我等既自称侠客,便须得弄个明白,如彼等有什么为害天下的举动,还得设法阻止才好。” 徐来道:“好,既这样说,老前辈和少主在此歇息,由我去一探究竟……” 独孤问道:“徐世侄,莫怪老丈我口直,以你的修为,只怕无法在向润客和高不危面前全身而退。” 江朔道:“徐大哥,不要再争了,我也不和他们动手,去看看便回。” 独孤湘道:“朔哥,我和你一起去。”江朔知道叫她不肯去,她也定是不肯的,便点头应允。 这时井真成开口道:“江少主,吾也随你一同去,论武功吾非你敌手,若要说藏踪匿迹打探消息,天下无出志能便者。” 徐来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你个倭人狡诈的很,陪着少主去能按的什么好心?定是想要伺机加害我家少主!” 井真成道:“吾确实包藏私心,但却不是坏心思。吾是怕江少主有个什么好歹,影响了吾之大计,故而要保护他。” 井真成这番话其没头没尾,徐来自然听不懂,江朔却知道他说的是去北海寻李邕之事,便道:“徐大哥,我看井郎不是这样的人,井郎你就和我们一同去吧。” 徐来还要阻拦,独孤问却拉住他道:“好啦,徐老弟,少年人有少年人的打算,劝是劝不住的,你就和我一起在此处等候吧。” 徐来道:“老前辈,你倒是好修行……”他本想说让这一对少男少女去涉险,但想这样说的话,有点轻视帮主的意思,话到嘴边赶紧忍住了。 独孤问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哪管得了这么许多。”说着一拽彭孤帆道:“彭头领,你也歇够了吧,我们看看怎么把木筏转移到乌湖岛南面,朔儿他们回来之后还要继续渡海南下呢。” 徐来登时醒悟,原来独孤问是要给江朔他们预备好退路,若江朔他们和黑船上的人动起手来,木筏还困在冰上可就不妙了。忙叉手道:“老前辈说的是,少主,我们这便设法绕到乌湖岛西南面的歆岛,无论你们成败如何,便在西南面汇合。” 徐来给独孤湘致命了星位,独孤湘这些月来一直跟着徐来学习在海上观星定位之法,因此徐来一给她指示,她便知道歆岛所在的方位了。 此处靠近乌湖岛,天寒水浅,因此海冰甚为厚实,料想踏着冰面前往峡湾也非难事,江朔和独孤湘就准备直接跃下木筏踏冰前进,井真成却止住二人道:“小心在冰面上留下痕迹,被望哨的人发现就糟了。”说着问徐来要来一件熊皮袄子。 独孤湘道:“井郎,你不用麻烦啦,我们修炼内功不觉得寒冷呢。” 井真成却不是给他们穿的,他将皮袄撕成一条条的,包在脚上,道:“这样又防滑又不会在冰面上留下痕迹。” 说着他以用熊皮裹了的双脚在冰面上走了几步,他只是随意行走,并没有用轻功提纵之术,却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独孤湘也照他的样子试了试,道:“还真是,井郎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么。” 井真成道:“这都是吾国‘志能便’之术,志能便又称‘忍术’,可不仅仅是一门武功,还包括伪装、匿行、追踪等诸多秘术,可谓包罗万象。” 江朔赞道:“东瀛志能便之术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三人穿戴已毕,便向着大食船队行去,三艘黑船还在一里之外,鞋底包裹了熊皮,江朔和独孤湘运用穿星步的轻功,在冰面上穿行便毫不费力。再看井真成弯腰低背,蹲低身子,双脚如踏水车,跑步姿势甚是怪异,然而就是这种奇怪的姿势,行进起来却迅捷无比,跟在朔湘二人身后,速度豪不落下风。 穿星步虽然飘逸绝伦,丝毫不考虑藏匿行踪,而志能便的跑法非但迅疾,而且将身形压到最为低矮,远看起来穿星步形如鬼魅,志能便却像一个小动物在冰面上穿行,单以藏匿行踪来说,志能便可说是更胜一筹。 无论如何迅捷、如何隐匿,毕竟冰面上毫无遮拦,三人亦恐被船上瞭望之人发现,井真成从后面拍拍江朔,向北一指,江朔随即会意,携着独孤湘向北转向,绕到北岛之后,北岛是一座高山,黑船的视野完全被遮挡,三人便放心大胆一路行到北岛山下。 北岛上原本树木茂密,但此刻时值严冬,草木凋敝,放眼望去全无遮拦,江朔目力极好,对着荒山上下审视一番,道:“这里没有岗哨。” 井真成摇头道:“这可太不小心了,若是我定然要在船上望不见的地方安排暗哨。” 独孤湘却道:“没有岗哨不是挺好,我们快绕到南面去吧,这北风吹的越来越紧。” 三人登上北岛高山,向下俯瞰峡湾中的大食船队,此处地形也真是神奇,北面、西面属于勃海,海面冰封,浮冰几乎连成一片,东面、南面则属于乌湖海,浮冰多是松散的莲叶冰,南岛的峡湾,由于有北岛上的高山挡住了北风,反而并未封冻,只漂浮着零星的碎冰。 三艘黑船成品字形排列,江朔仔细看时,三艘船上果然都有身穿黑袍的瞭望手。海船上都配备瞭望手,用以寻找陆地、预先发现海中礁石等,因此目力均甚好,要不惊动他们接近黑船绝非易事。 井真成对江朔道:“我先去。”不待江朔回话,他便伏低身子出发了,江朔和独孤湘见他蹲低身子在枯木荒草间穿行,真就像个小动物一般,果然船上的瞭望手很快就发现了他,却以为是岛上的小兽并未出声预警。 井真成很快接近了黑船,藏身在岸边长草之中,独孤湘道:“这三艘船泊在海中,他却怎么过去” 江朔摇头道:“这我可也没注意啦。” 然而一开始草堆还窸窸窣窣地抖动,之后便归于寂静,很长时间未见井真成在长草中冒头,独孤湘奇道:“井郎怎么不动?” 江朔向最右一艘黑船一指道:“你看右边船舷。”独孤湘凝目细看才发现一条黑影正从水中悄悄爬上船舷,原来是井真成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能长时间闭气,从冰海中潜泳过去,又从水中爬上船。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54章,重登黑船 江朔和独孤湘远远望着井真成攀爬的身影,他本就生的矮小,动作又似乎刻意模仿小兽,若不是事先知晓,他们也要以为是什么海兽在往船上攀爬了,独孤湘咋舌道:“没想到井郎内功修为不错啊,在这冰冷的水中潜泳我可也不一定受得了。” 江朔道:“我怕也不成,想来是井郎贴身穿了什么防寒避水的衣衫,才能如此。” 独孤湘道:“以后可要要问问他是什么宝衣,我也来一件。” 江朔笑道:“我估摸着是什么深海鱼皮做的,不过听说鱼皮做的衣服腥臭无比……” 独孤湘道:“哎呀……难怪井郎身上总有一股怪味,搞得身上臭烘烘的我可不要。” 两人说笑间,井真成已偷偷爬上了黑船,那黑船有三桅,中间一桅上设有望斗,瞭望手就在斗内藏着,甲板上虽然也有流动的岗哨,但毕竟视野有限,远不如望斗内瞭望手的威胁大。 井真成避开巡弋的黑衣人,绕到中桅之下,顺着桅杆爬上去,他可不是直直地往攀爬上,而是绕着桅杆旋转而上,这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一闪而过,显露出的形体可又比实际身形小的多了。 不一会儿,井真成已攀上了桅杆顶部望斗以下,看来他的手脚极轻,仅隔着薄薄一层木板,望斗内人居然毫无察觉。井真成在望斗下不知拿什么东西钻了一阵子,然后双手把住望斗的边缘,如猿猱般一个翻身,便落入斗内,而那斗内的瞭望手竟然毫不反抗,想必方才井真成在板下用什么带毒的兵器钻透了木板,扎到那人身上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他。 他似乎是确认了斗内之人依然毙命,不消片刻又原路返回滑下桅杆,他下来的身法也极其怪异,类似“蝎子倒爬城”的功夫,两脚在上,脑袋在下,这样他就能边爬边观察下面巡弋黑衣人的方位,随着他们的方位转动身子避开视线。 如此井真成不惊动一人下得桅杆,绕到另侧船舷,背靠舷板如壁虎般向下游动,这一次他倒是头上脚下,但却是面孔朝外,手脚反过来扒在船板上,他身处阴影之中,如对面船上巡弋之人望来,他便停住身形,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直到那人转过身去,才继续下行。 如此停了两停,井真成重又慢慢进入水中,片刻之后,又从另一艘船的舷下浮了出了,真如水鬼一般,非但悄无声息,连海水都不曾产生大的波动。 江朔道:“这志能便之术果然与中原武功大异其趣,你看井郎的动作也不十分迅捷,但是极其隐蔽,若是你我,速度再快,这么多耳目之下,也不免要被发现。” 独孤湘眯着眼睛点点头,道:“嗯,以后要对这东瀛倭人多加小心,否则哪天夜里被他把脑袋摘了下来,你还兀自不知,继续说梦话呢。”说着拿手比刀在江朔颈上轻轻斩了一下。 江朔笑道:“湘儿,你老拿我取笑,我以诚待人,井郎又怎会来摘我的头去?” 独孤湘止住笑声,正色道:“哎……朔哥我问你,若那些日本遣唐使之死确实错在李使君,你却待如何?” 江朔脸上的笑容登时凝住了,道:“这……我可也不知道……” 独孤湘道:“我看井郎对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他强要动手你会阻拦么?” 江朔叹了口气道:“当然最好是能劝住他,或者为他们日本做一件大事来抵消他的怨念。”他这样说便是心里认定李邕恐怕确实难辞其咎了,独孤湘听了也不禁叹了口气。 二人说话之时,那边井真成已经悄悄又干掉了中间船上望斗内的瞭望手,之后仍是原样施为下了桅杆,潜入水中向第三艘船摸去。 独孤湘道:“朔哥,井郎为什么不逐一干掉船上的人,却先去摸每艘船桅杆篮子里的人?” 江朔道:“桅杆上的人看的更广,若在一艘船上大开杀戒,很难不被邻船上的瞭望之人发现。而船上巡弋之人只能见看到自己眼前的方寸之地,实是不足为惧。” 独孤湘道:“井郎的潜行功夫厉害是厉害,就是太慢,要等他杀光这全船的人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咯。” 江朔道:“胡说,我们只是来打探消息的,怎能把三船的人都杀了?待他解决了三个瞭望手,我们就下去用点穴之法制住甲板上的人。” 独孤湘道:“朔哥,你刚刚自己也说了,我们可没有井郎冰海潜泳的本事,却怎么接近黑船而不被发现呢?” 江朔道:“这个我已有计较,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那边井真成已顺利干掉了第三个瞭望手,江朔道:“湘儿,我们走。”说着写着独孤湘的手向山下飞奔,此刻三个桅杆上已无人瞭望,二人放心大胆的沿坡而下,江朔带着独孤湘到了海边,可他并非道靠近船队泊地的岸边,而是跑到了东北角靠近乌湖海一侧的海岬,此时正赶上涨潮,无数莲叶冰被海浪推着涌入峡湾。wapbiqμgètν 江朔找了一块大浮冰,轻轻跃了上去,他此前踏碎海冰是因为彭孤帆坠着铁锚实在太过沉重的缘故,此刻他轻轻落在浮冰之上自然无碍,独孤湘道:“这个好玩。”也跃了上去,这块莲叶冰甚大,堪堪能容纳二人,在夜潮的推送之下载着二人向黑船漂去。 独孤湘问道:“朔哥,这浮冰为船虽然好玩,但大食人也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我们这样大摇大摆的漂过去他们看不见么?” 江朔却不回答,伸手按在边上另一块浮冰上,手心发出凛炁,瞬间就和冰面粘在了一起,他轻轻向上一提,将那块浮冰如伞盖一般遮在了自己和独孤湘的头上。 独孤湘赶紧趴低身子,笑道:“妙啊,这下我们可变成海里两个大海龟啦。” 江朔也笑道:“可不是两个海龟,现在我们二人可是盖了同一床冰被呢。” 独孤湘和江朔虽然每日里腻在一起,但二人两小无猜,可没有同床共被过,此刻听江朔说同盖一床被子,虽然这床是冰做的,被子也是冰的,湘儿仍不禁脸上一红,一向牙尖嘴利的湘儿竟然难的没有回嘴。 江朔未察觉有异,伏在两块莲叶冰之间,双眼紧盯着黑船,只见井真成在第三艘船的望斗上探出头了,向中间那艘船一指,江朔知他的意思是重要人物在中间那艘船上。 此时潮头正劲,推着浮冰噼噼啪啪地撞在黑船之上,不一会儿江朔和独孤湘所乘的浮冰也撞上了最外侧的黑船,果然没有引起船上人的丝毫警觉,江朔手上内炁转换,变凛为罡,冰盖立时与手掌分离,江朔趁着海冰推挤之际,将那冰盖也斜着投入水中,便似冰块互相倾轧拱出海面的一般。 他轻轻往上一跃,手指在黑船舷板上一插,几个手指便是几个窟窿,这招他在洪泽上黑船时就用过,此刻如法炮制,在船身上随插随走,兜过了大半个船身,独孤湘可没他这样的内力,便循着江朔的路径,用手指抠着江朔插出的洞前进,她心里觉得好玩,但此刻也不敢乐,只得憋住笑跟在江朔身后。 江朔转过来时,已见到井真成重又攀上中间一艘船的舷板了,井真成自然也没有江朔的内力,但他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在滑溜溜的木板上攀爬甚是自如,江朔心道:比内力我虽胜过井郎,但要说这游墙潜行之术,井郎可是比我强的多啦。 三艘大食黑船靠泊的甚近,江朔见井真成已爬上中间那船,便对独孤湘道:“湘儿,伏在我背上。” 独孤湘也不多问,径直趴在江朔背上,江朔猛地一蹬船舷,想对面船飞去,在空中转身,双手箕张十根手指一齐插入木板之中,挂在了井真成的身侧。 他这一蹬一挂虽难免闹出了一些动静,不如井真成那般悄无声息,但此刻大量浮冰正不断碰撞黑船,黑船本就摇摆不定故而船上之人仍未察觉有异。 井真成见江朔背着一人竟然飞越竟仍如此轻盈,也是大吃一惊,但他原本料想江朔飞跃过来无论是如何抓不牢船板的,心中还怪江朔竟然如此行险。没想到江朔竟然以十指插入木板稳住了身形。 大食黑船乃是海船,船身以极其坚厚的柚木制成,江朔十指插来却如插豆腐,其内功之高实在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井真成这才知道原来江朔和他交手之时是手下留情了的,否则以这插木头的手段,插他身上任何部位可不都是十个血窟窿么。 江朔又在船板上插了几个窟窿,让独孤湘从他背上下来,挂到船侧,朔湘二人刚想向上爬,井真成在一旁腾出一只手来忙不迭地摇动,示意他们不必向上,而是带头横着向船尾爬去,朔湘二人忙跟随他身后,江朔此刻贴近细看井真成,原来他带着一副黑色的手套,背面看也不知是丝是革,掌心却布满倒刺,他脚上的熊皮早已去掉,并未着靴,而是穿了双和手套类似质地的袜子,指掌之间也布满了倒刺,看来井真成就是靠着套手套、袜子才能在船舷上攀爬自如的。 江朔正想着出神,井真成却停了下来,拿手向上指了指,江朔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井真成选择的这个偷听的位置和他那日在洪泽黑船上寻的位置几乎一摸一样,又见此处木头似乎是新补的,心想这……不会就是洪泽那艘船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55章,五路攻唐 三人扒在黑船艉楼之上,各自寻找木板间的罅隙向内观瞧,一样的事江朔在今春干过一次,没想到今日竟会重演此情景,只是当日是他一人,今日却是三人。 井真成看来对这类听壁脚的事是驾轻就熟,像个大壁虎一般吸在船板上,一动不动,呼吸也变得极其缓慢,江朔知他没什么内功修为,反而更加钦佩日本志能便之术,心道果然各国各族的武术都有其专善。 独孤湘则是第一次做此等事,显得颇为兴奋,身子不断扭动,一会儿顺着板缝向内看,一会儿探出头来东张西望,好在此刻北风忽起,开始下起雪来,下面海面洪波翻涌,海水和浮冰轮番拍击在船身上,扰得黑船剧烈地晃动起来,风雪、波涛和船体自身发出的巨大声响完全淹没了独孤湘发出的轻微声响,江朔料知无碍,专心透过板缝向船内看去。 只见舱内布置与半年前所见相差无几,正中背对江朔坐着的主人头戴黑布包头,看来背影却比那日的闹文大王宽大了不少,主人面前的织锦地毯上放了个金灿灿的大火盆,里面正熊熊燃烧着炭火,江朔隔着木板都觉得一阵阵热浪舔着他的脸,但那主人却仍冷的不住颤抖。 再往两厢看,一侧坐着的是一列身披黑袍的大食人,另一侧最末席坐着一极其高大之人,此刻他已摘下了面具,果然是曳落河六曜之一的向润客,他双手拢在身前,看来折断的手臂已然痊愈了,但他低着个头,丝毫没有原先趾高气昂的样子。坐在上垂首第一的却是一个圆脸细目的年轻人,身侧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书生模样的人。 那老者却并非高不危,与高不危的猥琐长相不同,此人相貌颇为不俗,只是目光中透着一股凶厉之气,正是北溟子的首徒尹子奇!首席的青年和那年轻书生自然就是安禄山次子安庆绪和孔目官严庄了。再往他们身后看,何万载、何千年兄弟和一众璇玑阵武士随侍在左右。 江朔不禁头皮发紧,上次江朔能胜向润客也是占了向润客断了一臂的便宜,如今遇着伤愈的向润客,江朔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更遑论还有个带着全套璇玑阵的尹子奇。 江朔心道今日可不能轻举妄动,只待探明燕军和大食人在此聚头的目的,回去再从长计议。想到此处他不禁转头四望,唯恐被人发现。只见空中星月已被乌云整个遮住,北风呜咽、风雪大作,四周黑沉沉的一片。 大食黑船艉楼高高翘起,从船上看是一个视线的死角,大食人原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将三艘船呈品字形排列,将中间这艘船凸在前面,这样两侧船上望斗内的瞭望手可以随时监视艉楼的情况,但没想三艘船上瞭望手都被井真成给结果了此刻在浓重的黑夜之中两船甲板上的巡弋之人也难以发现艉楼上挂着人。 江朔看了一圈周边形势,这才放心,重新将眼睛贴上板缝向内看去。只听居中坐着的主人正在以江朔听不懂的大食咒骂个不停。江朔见安庆绪脸上笑盈盈地,嘴里却不耐放地问严庄道:“这个番人哇啦哇啦说些什么?” 严庄道:“闹文大王在说这天气呢,说北地实在太过寒冷,他们从南方来,骤然到了这冰天雪地的北国可实在有些受不了啦。” 原来此人就是闹文,怎么比前番胖大了这么许多,江朔再一想立时醒悟,原来不是他变胖了,而是身上又是锦袍又是狐裘的,才把身子包裹的胖大了一大圈。wapbiqμgètν 安庆绪嘟囔道:“我还没怨他这船颠簸呢,这大食黑船看着挺唬人,怎地泊在锚地还摇晃的这么厉害?” 严庄轻声道:“这倒不能怪大食人……” 安庆绪道:“怎地?他大食人的船不好,难道还怪我们不成?” 严庄道:“倒是怪不到咱们头上……” 尹子奇冷哼一声,道:“若非向都尉把一条船锚绑在今日遇着那海贼足上,现在又何至于受此颠簸之苦?” 江朔这才想起他在冰海中救起彭孤帆之际,彭孤帆确实是脚下绑了一条粗麻绳,虽然那锚坠在水中没见着真容,但从入手的分量来看定是个大铁锚。江朔撤回头,见独孤湘正笑嘻嘻地望着他,对着艉楼两端指了指。 江朔一看,艉楼左侧垂下一根粗绳,和彭孤帆脚上所绑的相同,此刻绳索吃劲绷的笔直,想必水中有铁锚拽着,右侧却空荡荡的,想来右侧原来应该也有一根相同的长绳,但这段铁锚被向润客用来绑在彭孤帆的脚上给抛出去了,难怪从刚才就看向润客一直低着个头,面有惭色。 江朔再度将眼睛凑到缝隙上,见严庄正在用大食语安抚闹文,闹文又呱唧呱唧说了一大通,严庄向安庆绪翻译道:“闹文大王问安帅约他在此碰头,怎么来的还是公子你,看样子他可有点不高兴,言语中颇不客气。” 安庆绪忙叉手对闹文道:“父帅原是要亲至的,但今夏唐皇忽然见招,他不得不去,已去了小半年了,至今未回。” 严庄译给闹文听了,闹文又出口详询,这次江朔都能听出言语中有些紧张。 严庄道:“闹文大王问,难道是圣人发现了什么端倪,将中丞扣住了?”闹文自然不知安禄山在朝领的御史中丞职衔,这是严庄给安禄山加的敬语。” 安庆绪笑着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唐皇对父帅甚是信任,今夏各镇节度使入朝,皇甫惟明率军出征后,别个节度使都回驻地去了,只有父帅被圣人留在身边,千秋节后同游骊山华清池,因此未回。” 严庄又翻译闹文的言语道:“闹文大王道,说好的五路夹击,怎么吐蕃人先动手了?” 安庆绪道:“可不是吐蕃出兵,而是唐皇先出手了,至于是否察觉吐蕃有异动才先手攻打石堡城,可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吐蕃兵势强盛,已大败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阵斩副将褚琍。” 安庆绪说道唐军大败,脸上甚有得色,江朔气得指关节咯咯直响,坚硬的柚木板在他指中片片碎落,井真成察觉有异,忙轻轻拍了拍江朔,江朔这才住手,要是井真成晚提醒他片刻,那厚木板可就要被江朔抠穿了。 闹文却甚是欢畅,哈哈大笑,又说了一大通,严庄道:“闹文大王说,唐军果然外强中干,西军号称唐军最强战力,却也不过尔尔,吐蕃一支偏师便将他们打的大败。” 安庆绪道:“那可不能这样说,打仗除了看兵,还要看将,皇甫惟明是个草包不假,但若是王忠嗣,或是哥舒翰这样的名将,石堡城也未必拿不下来。” 严庄踟蹰道:“二公子,安中丞走时吩咐,可尽力诋毁西军,好让大食下定攻唐的决心。” 安庆绪一脸厌弃地挥挥手道:“那你便随着这个意思,自己说吧。” 严庄叉手向安庆绪行了一礼,转身对闹文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通,果然闹文听了大喜,手舞足蹈大笑不止,看来严庄显然没有按安庆绪所说的翻译,而是投其所好,将大唐西军说的甚为不堪。 安庆绪道:“好啦,别吹了,你问他大食何时出兵吐火罗地” 江朔听他说“吐火罗地”,心道这不是波斯都护府所在的大唐极西边疆之地么?若大食要进攻吐火罗地,我得设法通知波斯人,不过又想到秦越人大贤并未回中原,他也不能折回去找他,忽然又想到,景教法王伊斯不是波斯人么?说不定他有法子通知吐火罗地的波斯人,伊斯在雒阳给过江朔长安景教波斯寺的地址,总之无论如何回去之后得到长安景寺去找一下伊斯。 这时严庄翻译闹文的言语道:“阿拔斯家族掌握大食全境已成定局,但倭马亚王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彻底夺权还得等些时日。”他又补充道:“闹文大王请二公子放心,吐火罗紧贴呼罗珊,而呼罗珊是阿拔斯家族的根本之地,能发动大量兵卒,只要阿布大首领夺取大食汗位之后,下一步便是拿下吐火罗地。” 安庆绪抚掌道:“那可太好了……西有大食,南有吐蕃、南诏,东有我大燕,北有回纥,有朝一日一齐发力,要灭大唐可是易如反掌。” 江朔听了更惊,心道,怎么回纥也和安禄山一个鼻孔出气么?他领教过回纥大汗骨力裴罗的功夫,若这位漠北雄主真要反唐,那可也难办的很。至于南诏,江朔想起独孤问说北溟子挑战天下英雄之时,曾与南诏王皮逻阁交手,皮逻阁的炁剑之术听说也是非同小可……对了,李归仁的炁剑术是不是也是出自皮逻阁一派呢?这些疑问谜团可是一时也难以尽明。 正当在江朔伏在艉楼外思忖之时,忽听人高喊,声音似乎就在身后,江朔忙转头回望,却见一群身着黑衣的大事武士,在斜后方的两艘船上又喊又叫,看来是发现他们三人了。江朔不通大食文,不知道哪些大食武士在喊些什么,但想必不是好话,他正在性对之法,却听劲风扑面,他忙一偏头,却听嘭地一声,弓弩射在他头侧的。箭头没入木中,尾羽露在外面不住地颤动。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56章,搅乱之计 江朔大吃一惊,但他看到身边独孤湘的模样,登时醒悟,风雪中他们隐身在艉楼后的阴影中,原本左右两船上的人绝难发现,但是三人专心观察舱内的情景身子一动不动,鹅毛大雪下了一阵子,三人头上肩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远看便似艉楼上挂了三个白色的雪人,可不就露馅了么。 独孤湘看了一眼江朔身上的雪痕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嘻笑道:“朔哥,可没想到,一场大雪给咱三个现了形。” 不等江朔回话,忽听卡啦一声响,独孤湘身下的舱板爆裂开来,奇的是这舱板不像外外虽猎,反是向便倒,这一下变故极其突然,独孤湘不及反应,连人带板扑倒在地。江朔见状忙冲进去,挡在独孤湘身前,嘴里却道:“井郎,你先走!” 然而哪里还有人回应,江朔回头一看,身后的井真成早已不知去想了,他不禁摇头暗笑自己蠢笨,井真成和二人非亲非故,怎会陪二人赴死,他有潜渡冰海之能,想必是早已潜入水中逃遁了。 江朔再回头看时,只见尹子奇居中,两侧二何兄弟等一众武士早已展开成阵势已将他团团围住,想必刚才拉塌舱板就是尹子奇所为,他先是听到外面大食人示警,又隔着舱板听到独孤湘的嬉笑,便隔着舱板发难,他这一下实是运用了极高深的内力,一击之下舱板不向外落,反而向内跌,定是用内力吸住舱板才能将独孤湘一起拽了进来,否则以独孤湘的轻功,就算尹子奇这一击在迅捷,她总也有逃脱的时机,不至于一齐扑跌进舱。 想到此处江朔不禁有点担心独孤湘受了什么内伤,忙询问道:“湘儿,你还好吗?有没有受内伤?” 还好独孤湘一骨碌身从板上跃起,道:“朔哥,我没事。” 尹子奇方才不知道外面是谁,因此未下杀手,内力一吐便收,只是将独孤湘拉了进来而没有伤害她。江朔见独孤湘没事,心中稍定,抖擞精神向尹子奇抱拳行礼道:“尹先生,好久不见。” 尹子奇眯起眼睛端详了片刻,道:“江溯之!居然又是你……” 那闹文大王也在一旁哇哇乱叫,江朔也不知他是因为又见到自己而咒骂,还是因为尹子奇又破坏了他的船舱而咒骂。严庄倒是尽职尽责,在一旁翻译道:“江少主,闹文大王向你问好。”但看闹文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定然不是好言好地“问好”。 向润客也霍然站起道:“是你小子!来来来,我如今手臂好了,我们再好好重新打过!”他上次败在江朔手上,心中一直甚为不服,今日见到江朔定要和他再决胜负,找回面子。 尹子奇怒道:“向润客,老夫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向润客嘿嘿冷笑道:“尹将军,你可不要倚老卖老,我曳落河和你并无藩属。” 尹子奇拿眼一睨,二何兄弟立刻率着璇玑阵兜转过来,反而兜住了向润客,原来燕军中竟也朋党林立,李归仁的曳落河一系和尹子奇的渔阳铁骑便不是一路,互相看不对眼。 眼见自己人先要内讧起来,安庆绪忙打圆场道:“尹先生不要和向都尉一般见识,便是曳落河的本军都尉李归仁也管他不住。” 独孤湘道:“是了,向润客,你道他们为什么派你来?就是李归仁嫌你不服管,想要假手二公子和尹先生将你杀了,一了百了。” 向润客奇道:“小女子,你怎知道李归仁要将我一了百了?” 其实独孤湘又怎会知道?只是她颖悟力极强,听到尹子奇和向润客的对话,便猜到他二人素来不睦,又在松漠见过向润客和李归仁内讧交手,知他是个浑楞之人,因此出言挑唆,至于假手杀人云云都是她胡乱猜测的。 其实向润客会和安庆绪、尹子奇在一起,是因为安禄山奉旨入京之时他伤臂未愈,故而留他在范阳养伤,却带着六曜其他五人并高不危一起去了长安,向润客伤愈后,让他暂归二公子安庆绪统属,也暗暗有监视之意。 然而向润客向来浑楞,怎能做得好暗中监视?他奉了密旨便似得了尚方斩马剑,平素颐指气使,惹得安庆绪、严庄、尹子奇等人甚是恼火,但碍于安禄山的安排,却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今日独孤湘说李归仁要假尹子奇之手除掉向润客,原是胡说八道,却让向润客这颗脑袋中有了灵光一闪之感。他怒道道:“我就知道李归仁这个龟儿子坏得很,没想到竟然想假手于人害我性命。” 安庆绪忙道:“绝无此事,向都尉,独孤家小妮子这是挑拨离间之语,你可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尹子奇却自重身份,不愿解释,只是不住冷笑,向润客此刻浑劲又上来了,向着安庆绪叉手道:“二公子,你待我很好,不过尹子奇老贼想要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今日我为求自保,才和他动手,二公子你可要给我做个见证。” 安庆绪被他闹了个苦笑不得,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向都尉你误会了……” 独孤湘却道:“安二公子,向润客虽然蠢,但只怕已经戳穿了你们的全盘诡计,你现在再强行狡辩,恐怕是来不及了的。” 安庆绪、严庄虽也是计谋百出,但被独孤湘这一顿抢白,不能不说部分戳中了他们心中所思所想,因此一时噎在哪里不知说什么好。 安庆绪说不出话,独孤湘却有话说,喊道:“何万载、何千年,你们还等什么?先下手为强啊!” 二何兄弟也是心思单纯之人,闻言虽然没有立刻动手,但都紧握刀柄,似乎随时要出手的样子,这下却彻底激怒了向润客,他大怒道:“好啊,你们果然要动手!”他也知道二何兄弟璇玑阵的厉害,心想独孤小妮子说的不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现在不动手等着被任人宰割不成?于是暴喝一声,抽出双杖,分别照着二何兄弟脑袋上砸落。 向润客虽然为人糊涂蒙楞,但武功却是极高的,他在六曜中名列第二,仅次于李归仁,手上樫木双杖的功夫实在非同小可。二何兄弟见他打来,知道厉害,自然不敢硬接硬架,忙向后疾退,同时呼喝周围武士向上夹击。 两侧武士按璇玑阵展开,一两个北斗阵护卫正逆,将向润客团团围住,璇玑阵一经发动,便往旋转复不断,十四并弯刀纷至砍来,连绵不绝。只是尹子奇没有参战,璇玑阵缺了阵眼威力大减,饶是如此十四人组成的双阵也另向润客手忙脚乱,守多攻少。 向润客的龙虎双杖果然厉害,更兼他身高臂长,常常从匪夷所思的角度打来,此刻虽然以一敌十五,难以脱身,但竟然守御的密不透风,全不落下风,十几招过后更是转守为攻,和二何兄弟的双阵打的有来有回。江朔见他这双杖招式精奇,心道好险,当日自己和向润客交手时若不是他先被北溟子伤了一臂,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江朔还待要看向润客独战璇玑阵,独孤湘却一扽他袖子,道:“朔哥,别看了,趁他们内斗,我们快走。”江朔这才醒悟,独孤湘再次激得向润客内斗,可不就是为了搅乱众人,寻着脱身的良机么?他携着独孤湘的手,刚想离开,却见安庆绪和尹子奇二人已堵在了方才被尹子奇抓破的洞口。 尹子奇冷笑道:“小妮子,挑起事来,便想走了么?” 独孤湘道:“尹先生,这你可冤枉我了,我看这向润客素有反心,我只是以言语相激让他早点曝露出来,你非但不谢我,怎还埋怨我?” 尹子奇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妮子,看我今天不扒了你这满口尖牙利齿。”说着欺身上前,就要拿独孤湘的腕子,论内功修为独孤湘不到尹子奇的一成,但她穿星步的轻功却着实了得,假装害怕尖叫一声,向后便退,尹子奇这一抓竟然抓空了,他再要抢攻时,已被江朔接过,江朔见尹子奇没用兵器,他便也不使七星宝剑,只以一双肉掌迎敌。 这时大食人可也没闲着,闹文呼喝之下,十数名大食武士抽出长刀向独孤湘砍来,独孤湘不敢和尹子奇交手,却不怕这些武士,她抽出腰间长索以银球、金环向众人招呼。这些大食武士的招术果然奇绝诡异,和中原武功大不相同,但在独孤湘极快的速度面前却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她一一闪过,并以长索击中手、脚上的穴道。被打中手腕、肘腋的长刀落地自不待言不说,更有不少人被集中膝弯、脚踝,登时摔倒在地,一时不得起身。 闹文气的哇哇大叫,更多的大食武士手持兵刃闯进艉楼舱内,然而这舱室大小有限,二何兄弟的璇玑阵本施展需要空间,这么多大食人涌入,登时将室内挤了个满满登登,大食人杂乱无章的阵势反而干扰了北斗阵的运行。 向润客的压力陡轻,哈哈大笑道:“多谢你们替我解围。” 他说的感谢是指大食人涌入冲散了璇玑阵,独孤湘却顺嘴答音道:“向都尉这么客气作啥?向郎,我便替你把这璇玑阵也彻底破一破吧。”说着银球向何千年的头顶便落。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57章,舱内乱战 二何兄弟在笼火城就吃过“月影素寒流”的苦头,何千年知道独孤湘的银球变化多端尤如活物,无论如何招架,她都能绕过兵器再行攻击,当下也不还招,抽刀便退,不料身后一个大食人正好抢上来,何千年后心撞个正着。 何千年的功夫不弱,他感到身后有人,忙运功向后猛地一挺,原拟将那人弹飞,不想那人竟似突然消失,何千年用尽全力撞去却全不着力,他收力不及,向后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在这一下也颇出乎独孤湘的意料,银球走空从他头上略过,独孤湘往回一拉长索,顺手带倒几人,她攻击时可不分什么大食、燕军,反正都是敌非友,长索划过打倒了数人,船舱里本就挤满了人,有人倒地之后场面更加混乱。互相践踏登时鬼哭狼嚎、骂声一片。 何千年倒地之后,后面大食人止不住脚地踩踏过来,他忙就地连滚避开,刚想起身,却不料一个大食人脚步踉跄撞来,不偏不倚一脚踢在他腰间,何千年吃痛又是一滚,那大食人却如影而至,脚下拌蒜却似追着他踩来。何千年怒道:“你做什么!” 那大食人也是呜噜呜噜地大骂,似乎在责怪何千年躺在地上挡了他的道,何千年怒极,把心一横,心道管你大食小食,先吃我一刀,手中弯刀横削向那大食人双腿砍去,那人怪叫一声,转身就跑,待何千年起身再看时,大食人皆穿着宽大的黑袍,头上黑布缠头,又都留着连鬓络腮的大胡子,哪里分的清方才踩他的是谁?ъiqugetv 何千年啐了一口,道声晦气,转头再看时,他所率的北斗阵缺了督率之人早都被独孤湘打的东倒西歪,何万载的北斗阵队形虽然还算完整,但与向润客交锋已明显落入下风,向润客脑筋虽然不灵光,功夫倒是真不赖,打得何万载等七人连连后退,他此刻打的兴起,不管是谁挡在他面前,一律抡杖就砸。燕军武士在何万载的指挥下,结阵互守还能勉强应付,大食武士可就可怜了,被龙虎双杖砸中,莫不骨断筋折,或死或伤倒了一大片。 闹文见他杀红了眼,惊恐地直往后退,嘴里高声呼喊,估计是护驾之类的言语,大食武士纷纷向他靠拢过来,拥着闹文向舱外退去,何万载见大食武士撤出,忙与何千年汇合一处,重新整顿阵型,万幸无人死伤,仍能组成完整的阵势。两边一拉开,舱室中央顿时一空,眼看闹文就要退出舱外,他身后一名大食武士忽然脚下一滑向前扑跌,双掌下意识地一推,拍在闹文背后,将闹文生生推向向润客。 向润客早已杀红了眼,眼看一人向他扑来,也不看是谁,挥杖就打,这一杖若是将闹文打死,那燕军不管什么阴谋阳谋可就统统落空了,安庆绪忙喊道:“向都尉快住手!”同时挺刀上前往向润客腰肋处便刺,想逼他撤招。严庄却高喊道:“尹将军快救闹文!”他知道向润客此刻听不进人言,叫他住手不如叫尹子奇来救。 尹子奇与江朔相斗正自心惊,心道这个小儿怎么半年不见,武功又有大进,且隐隐有克制自己武功之感。他怎知道江朔这半年来又有奇遇,一来得了北溟子亲自指点,虽只是只言片语却如破云见日,外功上大有精进;二来协助秦越人替独孤问运炁疗时,对气脉运行之法又有了深刻的领悟,内功也更加收发自如。今日之江朔与尹子奇实已不分伯仲,若不是他临敌经验还有所欠缺,只怕已略胜尹子奇一筹了。 忽听严庄呼救,尹子奇百忙中甩头一看,见向润客手中短杖竟向闹文脑袋打落。这闹文飞扬跋扈,尹子奇也甚不喜此人,但事关安禄山联合大食攻唐的大计,他却也不敢坐视向润客打死闹文不管,当下猛击一掌将江朔逼退一步,翻身向二人冲了过来。 这时向润客已觉安庆绪的长刀刺来,看也不看,右手杖仍是向闹文砸去,左手杖却从右臂下穿出,杖头与安庆绪的刀尖搥个正着。向润客的内力比安庆绪高到不知哪里去了,这一击将安庆绪整个人震的飞了出去,手中长刀飞出,后背重重地砸在船舱板上,口吐鲜血,顿时委顿在地。 严庄惊叫一声:“二公子!”向润客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打的是安庆绪,他再浑也知道安庆绪是安禄山的儿子,打伤安庆绪可是闯了大祸,不禁一愣,向着闹文脑袋上的这一杖也停在空中不再下砸了。 就在向润客一愣神的功夫,尹子奇已经赶到,他出手如电,疾点向润客胁下章门、期门诸穴,若论真刀真枪的对决,向润客原本与尹子奇在伯仲之间,但他因为误击安庆绪而惊惧交加、心绪混乱,这才被尹子奇一招之间封住了穴道。 尹子奇一招制住向润客,心中暗道一声侥幸,却不料胁下一麻,竟而也被点了穴道,原来他急于救闹文,却忘了江朔还在身后,江朔原本不会行此偷袭之事,但他见今日若不制住尹子奇,实难脱身,只得依葫芦画瓢,学着尹子奇偷袭向润客的样子,点了他胁下的穴道。 江朔不为己甚,一招得手,便退开一步,叉手道:“尹先生,事急从权,多有得罪。” 独孤湘却道:“朔哥,你和尹子奇客气什么,他不是也偷袭向润客么?同样的招术他使得,你就使不得?” 向润客被制住穴道,动弹不得,嘴里却还能说话,他高喊道:“说的不错,尹子奇老贼一贯的道貌岸然,姓江的小子,你不要他性命已经是大恩德了,却说什么得罪?” 尹子奇冷冷道:“向润客,你还真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伙的啦?江溯之杀了我,与你又有什么好处?”独孤湘虽然极尽挑拨之能事,但尹子奇知道向润客绝无造反的可能,只是他厌恶向润客,懒得替他解释。 尹子奇更知江朔为人,知道他绝不会趁人之危伤自己性命,因此潜心运功冲穴,并不担心江朔会突施杀手。 那大食闹文大王生的倒是高大壮实,却实是个色厉内荏之徒,没什么真实的本领,刚才被推得跌了个狗吃屎,又见向润客短杖打来,只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别说躲避,连动弹一下都不能够。直到尹子奇点了向润客的穴道,他才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在地上连滚带爬想要往回退,刚才推他的那个大食武士或许是想要将功赎罪,抢上前去搀扶他。 闹文便往起站便破口大骂,只是大食语古怪,江朔和独孤湘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岂料那大食武士搀起他来,却紧紧抓住他的腕子不放手,闹文大怒,还待要骂,却见那大食武士手中长刀向上斜指,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独孤湘嬉笑道:“朔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食人中也有‘向润客’啊?” 向润客身子不能转动,却还依旧奇道:“什么向润客?大食人中怎会有我?” 尹子奇骂道:“真正蠢材,那小女子是说大食人中也出了叛徒。” 向润客急道:“我又不是叛徒,小女子,此人可不是什么大食人中的向润客,而是……而是……而是大食人中的尹子奇。”向润客口不择言,胡言乱语,听得尹子奇心里暗骂自己怎和这浑人一般见识,闭口不言再不出声了。 江朔却指指那人手中长刀的刀柄,刀柄端头有一枚金色的凤首,独孤湘奇道:“原来是井郎,但他怎么忽然长高了?” 那柄长刀正是井真成所用的千牛刀,只是这黑袍大食人看来生的极其高大,一张肥脸上又长满了连鬓络腮的胡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瘦小如孩童的井真成。 挟持闹文之人却对着严庄喝道:“叫大食人让开!”听声音确实是井真成的古怪口音。 严庄微微一笑,依他之言给堵在舱门口的众大食武士译了,显然闹文在大食地位颇为尊贵,那些武士不敢违拗而伤了闹文的性命,纷纷后退,让出舱门。 井真成将闹文挡在身前,一手持刀抵住他喉头,一手推着他前进,同时对江朔、独孤湘二人道:“跟在我身后,一起走。” 朔湘二人一左一右,跟在他背后,一起缓缓退出艉楼船舱,大食人怕他们伤了闹文,随着二人前进而不断后退,脚步不敢稍缓。被刚才一闹,燕军只剩下二何兄弟的璇玑阵可以一战,但二人一来忌惮江朔的武功,二来见井真成挟持了闹文,投鼠忌器,干敢轻举妄动。 眼看江朔和独孤湘要随着井真成一起退出船舱,被向润客击伤坐倒在船舱一角的安庆绪忽然问江朔:“溯之且慢,我有一言。” 江朔这时已退到舱门口,听安庆绪所言身子一顿,禁不住问道:“何事?” 安庆绪口中喷出一口血沫,嘿嘿笑道:“别看今日又叫你走脱了,总有一天要叫你折在我手里。” 江朔闻言一笑,道:“我也劝你莫再为恶,否则我可也不饶你。”他见安庆绪已经咳血,自然不会趁人之危去取他性命,只是一拱手便随着井真成、独孤湘一齐退出船舱。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58章,乱译设陷 三人挟持着闹文退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才发现不知何时风雪已停,一轮冰轮重新悬于海上,船下海浪拍击之声已歇,放眼望去海面上白茫茫一片,酷寒之下峡湾竟而冻结,海冰互相推挤中渐渐封冻,在冰面上拱起无数冰牙。 这时舱内大食人也纷纷涌出,连同留守在甲板上的大食武士一齐将三人团团围住,再看左右二船之上的大食武士各引长弓向这边瞄准,只是顾忌闹文在井真成手上才没发射。 一个貌似领军之人对着江朔三人哇哇乱叫,也不知说的什么,这时严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向江朔一拱手道:“江少主,这位大食苏腊蛮将军说请你们放了闹文大王,他可以既往不咎,放诸位平安离去。” 独孤湘道:“严生,我看这大食将军讲话时面目扭曲,凶神恶煞一般,估摸他说的可不像你传译的这般友善吧。” 严庄偏头以大食话对那苏腊蛮将军说了几句,苏腊蛮恨恨地又说了几句话,严庄语气平缓地又回了几句,苏腊蛮不待他说完嗷嗷大叫着打断他,苏腊蛮的语速越来越快,面目愈发狰狞,严庄却一直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出言不疾不徐毫无波澜,终于苏腊蛮的语气减缓下来,面色也变得踟蹰起来。 忽然,苏腊蛮改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柔声细语地说起话来,严庄转头笑着对独孤湘道:“苏将军说他生的粗豪,并非有意唐突佳人,独孤小娘子不要见怪。” 孤独湘陡见苏腊蛮脸色说变就变,反倒被吓了一跳,道:“乖乖……这大食人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严庄依旧笑盈盈地道:“独孤小娘子你有所不知,大食人多是商人出身,商人么可不就是说笑就笑说哭就哭么。” 似乎为了回应严庄这句话,苏腊蛮忽然呜咽起来,右手捂胸连连鞠躬,似在恳请。 独孤湘觉得有趣,问严庄道:“严生,他又说了什么?” 严庄道:“苏将军在求你们高抬贵手放了闹文大王,否则按大食律法,主帅被擒,护卫皆斩,要是闹文大王在你们手中有个好歹,他们这三船人可就都活不了啦。”wapbiqμgètν 独孤湘嬉笑道:“严生你这传译准不准啊?我怎么有点不信呢。”说着拿手一按井真成手中的长刀,将刀刃向闹文粗短的脖颈推近了寸许,闹文忙哇哇求饶,一群大食人更是吓得不轻,以苏腊蛮为首的一众大食武士纷纷跪地讨饶,苏腊蛮更是双手捂脸似在恸哭。 严庄笑着对独孤湘道:“你看,这可不是真的么?大食词句不甚通达,若直译怕你听不懂,因此转成我们唐人能理解的话语来说,小娘子勿怪。” 独孤湘道:“那你叫他们都让开,别围着我们。” 严庄对苏腊蛮说了,苏腊蛮立时起身,两眼一瞪一手叉腰,对着手下一顿呼喝,大食武士竟不敢起身,纷纷匍匐着向后退去。武士们退下之后,苏腊蛮马上又换上那副谄媚的嘴脸,笑盈盈地对独孤湘柔声说话,再看他脸上毫无泪痕,显然方才的恸哭也是干打雷不下雨,做做样子而已。 独孤湘啧舌道:“这大食人青白眼的功夫可太厉害了。” 严庄道:“大食人天生都是商人么,就是做了将军也改不了商人习气,对他们来说逐利是第一位的,脸面什么的可都不太看中。” 江朔插口道:“我们怎能信他?放了闹文,他又翻脸发难怎么办?” 严庄道:“江少主有所不知,商人重诺,没有诚信的商人是做不了生意的,因此大食人只要答应的事情,鲜有反悔的。” 井真成在后面道:“我听说大食人笃信大食教,从不敢欺瞒教主,你叫他以胡大之名立个誓。” 严庄笑着点头道:“井郎见识广博,令人佩服。”井真成虽然扮作大食人的样子,但他这古怪的口音却瞒不过严庄,当年他们曾一起结伴去到习习山庄,因此严庄听声而知此人是井真成。 严庄又向苏腊蛮说了一番,苏腊蛮立刻起身东张西望了一番,最终向西南跪倒,望空抬祝祷曰:“安拉乎艾克尔。”随即抄起念道:“苏不罕乃,看拉混埋,我哈开,我台勒开思开,我台阿俩占独开,我俩俩孩艾卢开。”言毕匍匐叩首,他身后的大食武士亦纷纷跪倒磕头,口诵“艾欧足”、“台思”、“法提哈”。苏腊蛮随即再拜再叩,祝祷不止,如是三番才起身,众大食人一齐吟诵道“安拉乎艾克尔。” 江朔对独孤湘耳语道:“我看他祝祷时表情虔诚不像作伪,闹文虽然可恶,但也只是个使者,就算我们杀尽这三船人也不可能改变大食的国策。” 独孤湘本也不关心国家大事,点点头道:“朔哥,我们不趟这趟浑水,放了闹文快些走吧,免得尹子奇和向润客解开穴道,那可就走不脱咯。” 井真成道:“江少主,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江朔道:“井郎,此事本与你无关,还是你先走吧。”江朔本以为井真成独自逃走了,没想到他其实是乔装改扮混入大食人之中,在关键时刻搅乱了二何兄弟的璇玑阵,江朔能制住尹子奇也是他先将闹文推向向润客的功劳,最后又出手擒住了闹文,三人这才能顺利脱出,因此江朔对井真成满是感激。 井真成紧紧抓着闹文道:“江少主不用客套了,你们先下冰面探路,我随后就到。” 江朔心道不错,船上形势已十分明了,若冰面上有伏兵,让井真成先走反而危险,不如自己和湘儿先去探路,道一声好,携着湘儿一起跃到冰面上。 北风之寒实是非同小可,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海冰竟然完全冻结,虽然仍不甚厚,但江朔独孤湘的轻功具臻上品,这层薄薄的冰面已尽可以支撑。江朔四下一望并无埋伏,对船上喊道:“井郎快下来吧。” 只见一个黑色的圆球从船上飞出,落在冰面上其势不减,咕噜噜向前又滚了数匝才看清是井真成,原来井真成内力不及江朔和独孤湘,这大食海船的干舷距离冰面一丈有余,若他直接跃下无有朔湘二人提纵之能,恐怕冰面承载不住,因此他团身飞出,落在冰面上似车轮般的滚动,这才抵消了大部分下坠之力,方得不砸破冰面。 独孤湘赞道:“这志能便之术真有意思。”她生性喜欢取巧,见井真成其实武功并不十分高强,但却能以各种巧劲异术化解难题,不禁对志能便这样的“聪明功夫”大加赞赏。 三人汇合一处,井真成却道:“中计亦,快跑!” 井真成话音未落,只听背后羽箭离弦之声大作,月光线,见无数黑色箭影袭来,江朔忙一拉独孤湘和井真成,躲到一块翘起的“冰牙”之后,这“冰牙”乃是海潮推送来的外海浮冰,峡湾海水冻结之时,浮冰拱起而成了一个个翘起的“冰牙”。这些冰牙极厚,三人刚躲到冰牙后面,就听“咔”、“咔”几声脆响,有数枝羽箭插上了冰牙,打的白色碎冰飞溅。 海冰结得甚为牢固,箭矢竟然不能穿透,江朔心中稍定,对船上严庄喊道:“严生,你不是说大食人最重诺守信么?怎地我们才放了闹文,他们就拿弓箭射我们?” 严庄在船上哈哈大笑道:“不错,大食人如对教主胡大起誓,那是绝不会毁誓的,但方才苏腊蛮将军只是背诵了几段大食教的经书,顺便向胡大请安,可没有立什么不为难你们的誓言哦。” 江朔这才知道原来是严庄胡乱翻译,三人不通大食语,因此中计。 井真成歉然道:“江少主,怪我说什么立誓之言,以致中计……” 独孤湘怒道:“怎么怪你,都怪那严庄狡诈,朔哥,我们这就回去把他的嘴撕烂!” 江朔忙拉住她道:“湘儿不要置气了,你看尹子奇来了。” 独孤湘回头一看,果见尹子奇已登上舷栅了,叫道:“妈耶,朔哥快跑……” 这时羽箭仍在不断射来,将挡在三人面前的冰牙击得粉碎,三人本也藏身不住,忙施展轻功向南奔逃,江朔和独孤湘所学穿星步的轻功又名“飞燕穿星”,在这冰面上飞奔便如两只贴地飞行的雨燕一般轻灵迅捷,在一枚枚冰牙之间穿行,引得大食人的弓箭尽都射在冰牙之上,激得碎冰腾空形成一片片白雾,愈发地瞄准不了。 而井真成的志能便之术亦有独到之处,他撅着屁股贴地疾驰,竟然能紧跟在朔湘二人身后而不掉队,他奔跑姿势虽然难看,但这样大大减小了身形的大小,看来如个小兽在冰面上穿行一般,大食的弓箭手亦难以射中。 然而最大的威胁却不是来自三艘黑船上的大食弓箭手,而是落到冰面上的尹子奇,尹子奇轻功了得,跃下船来亦不曾踏破冰面,他被江朔偷袭得手心中恼怒,施展全力紧追三人,而大食人则没有这个能耐,他们从大船上放下月牙型两头上翘的小舟,砸破冰面,划船来追。 江朔倒并不是害怕尹子奇,只是如与尹子奇缠斗,怕上百个回合也难分胜负,这样就难免要被大食人追上围困。 耳听得身后尹子奇越追越近,忽听他“哎呦”一声喊,向后坐倒……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59章,再陷敌阵 江朔回头一看,立时醒悟,原来尹子奇是踩中了井真成边跑边在地上撒的铁蒺藜。井真成在习习山庄清风洞中逃遁时就撒过铁蒺藜,结果被葛庄主识破,后来在青泥浦外三山岛上又用过一次,则是被独孤湘喊破了。此次井真成故技重施,却没有人替尹子奇提醒咯。 井真成所用的铁蒺藜远比一般拒马用的铁蒺藜要小的多,但是锋锐异常,任你穿的什么厚底的靴子,也是扎就透。尹子奇察觉踩到暗器,不知这铁蒺藜是否有毒,当即不敢托大,坐倒在地,这时安庆绪、二何兄弟搭乘大食人的小艇也赶到了,他们打着火炬,见尹子奇坐在冰上,忙将他拉进艇中,尹子奇除去靴袜,在火光下观瞧,见脚心扎破之处留出的血是殷红色的,知道此暗器无毒这才放心。 大食小艇要压破冰面才能前进,自然追不上江朔等三人,眼见三人已踏冰而行去的远了,尹子奇重新穿好靴袜,再次踏冰追击,二何兄弟和璇玑阵的众武士却没有这在薄冰上奔行的能耐,只能干瞪着眼坐在小艇等着大食人破冰前行。 不消片刻,三人已逃出了弓箭的射程,踏上了陆地。 乌湖岛分为南北二岛,这峡湾锚地本就距离南岛岸边不远,三人脚踏实地,跑的更快,江朔问独孤湘:“湘儿,徐大哥和你说的方位你可还记得?” 此刻雪停风歇,夜空澄明,独孤湘望着满天星斗,迅速在南天群星中找明了方向,向西南一指道:“往这边翻越这个小山塬就是。” 乌湖岛南北两岛皆山,两山耸峙如城垣合抱,因此又称为隍城二岛。只不过南岛比北岛之山矮的多,以三人的轻功,不消片刻就跃上南岛山塬之顶,往西南眺望隐约见有海岛存焉,往近处看邻近南岛的岸边果然泊着木筏。 四张木筏航行艰难,徐来和彭孤帆已经对筏子做了改造,将中间两张筏子绑扎在一起,成了一张双帆的大木筏,而把原来供井真成单独乘坐的木筏和放置行李的木筏拆离了,为防被追兵利用,他们割断了绑扎木筏的绳索,并摧折了桅杆,现下碎木皆漂浮在冰海之上。 三人见徐来在此接应,顿时精神一振,向山下飞奔而去,这山塬北坡甚是平整,南坡却布满了许多半人高的石头,不知如此怪异的地势是如何形成的。耳听得背后呼喝声起,料想是大食人的小艇终于登岸了,正随着尹子奇杀来。井真成道:“快冲下山,敌人无法将小艇运过山塬,只要登上木筏他们便追不上了。” 三人绕石而行,速度难免受阻,行了半程,江朔眼看徐来的木筏就在前头百步之遥,又见那些石头相距不到丈许,便腾身飞跃而起,想要从石头上跳跃而行,然而他踩到第一块石头上,竟觉脚下一软,江朔忙提气急纵向前窜去,却转头回望,只见那“石头”忽地暴长而起,竟是一人伪装的,跟在江朔身后的独孤湘险些迎面撞上那假扮石头之人,叫一声“妈耶”,侧身便闪,身边另一块“石头”却不知什么什么移了过来,却原来也是一人,独孤湘见机极快,脚下施展穿星步中西方白虎觜宿步法,一跃而起,不待那人起身先踏着他的肩头跃了过去。 紧随在独孤湘身后的井真成已不及变换方位,只得也跟着独孤湘跃起,然后他跃在半空之时,扮作那两块石头之人以然完全起身,二人手中武器相互交击,登时腾起火焰,借着火光可以看出是两把火焰刀,二人发一声喊,双刀一齐向着井真成双足砍来。wapbiqμgètν 井真成虽然已尽力纵跃却还是差了一截,双胫被火焰双刀砍个正着,“噗嗤”一声简直比切萝卜还脆,井真成双足被齐齐削断,滚落在地上。 江朔大惊,在空中旋转身子,向后一踢,将挡在前方的一块“石头”踢去,那石头果然也是人伪装的,他还不及起身就被江朔一脚踢中,顿时口中鲜血狂喷,眼看是不活了。江朔却借这一踢之力折回到井真成面前。 不料井真成就地一滚却旋即起身,似乎并未受伤,江朔惊道:“井郎,你的脚……” 井真成哈哈大笑,将身上裹着的黑袍抖落,却原来是他脚下踩了两截木头高跷,他本生的极矮,为装扮成高大的大食武士,在脚下先踩了两段木头高跷,再罩上黑色长袍,才不至于在身高上露馅。突袭他的二人却不知晓,火焰双刀正斩在他脚下蹬着的木高跷之上,因此井真成并未受伤。 井真成挥动手中凤首千牛刀道:“好贼子,在此偷袭吾辈。”将头上戴着的黑布包头和假胡子一齐扯下,同时双脚连踢,将脚下半截高跷向着二人面门踢去。 二人各自舞刀磕掉飞来的木头,却一齐朗声对江朔道:“江少主又见面了。” 江朔也已看清二人面目,道:“崔右使、田左使,果然是冤家路窄,不想在此处又碰上了。”偷袭之人正是魔教左右光明使,崔乾佑和田乾真。这时只听呼哨连响,山坡上的石头纷纷起身,将手中长刀尽皆点燃了,将这片山麓照的通明,原来摩尼教在此处埋伏了上百教徒,三人不知就里闯入阵中,好巧不巧,江朔跃起时正踏在居于中军主帅位置的崔乾佑身上,崔田二人这才忽然暴起发难,若非他们不知道井真成踩着高跷,双刀再砍的高些,那井真成的双足就真的要被削掉了。 田乾真道:“严孔目果然神机妙算,让我等埋伏于此,果然遇着江少主你们。” 崔乾佑却啐道:“甚神机妙算,严庄让在南岛各处都埋伏了人手,为的是防备沿海登州方向,他怎能料到江溯之从北方而来。” 江朔却没心情听他二人斗口,招呼独孤湘和井真成道:“快跑!”三人转身打翻数人,向着海岸冲去。 魔教教虽众,却哪里是这三人的对手,登时被杀了个人仰马翻,眼看不及合围就要被三人冲过去,崔乾佑大急,高喊:“拉绊索,拉绊索!” 魔教徒立刻蹲下站起忙做一团,在暗夜中原本是看不清的,只有江朔夜间视力绝伦,见到地上纵横交织地拉起了无数绊马索般的细索,他还不及出声示警,井真成便撞上了其中一道细索,井真成脚下拌蒜险些倒地,江朔忙上前一托,帮他稳住身子,独孤湘却已经挥舞长索和魔教众人打了起来。 那些魔教教徒并不与独孤湘交手,只管闪避,同时拉着这地上的绊索直走斜行,专向三人脚下招呼。眼看一条绊索移来,江朔抽出七星宝剑,往地上一插等着绊索撞上来自行割断,不料那细索撞上剑刃却似乎被撑长一些了,并未断开,拉扯这根绊索的魔教教徒忙变换位置,斜着转过来,避开剑锋。 江朔追着那绊索又是一剑斩去,这下将那绊索砸在山石之上,一阵火星乱窜,却仍然未能斩断这索子。想来这绊索也是天蚕丝之类东西编成的,极其坚韧却又有弹性,江朔手中的七星宝剑亦无法将其斩断。 眼看魔教教徒越聚越多,拉着数十道长索将三人围在中心,三人背身而立,江朔和井真成的刀剑插在地里虽然不能斩断绊索,却能阻止其推进,而独孤湘手上的白练长索可就没有这项好处了。 崔乾佑得意笑道:“江溯之,我神教蛛网阵如何啊?” 江朔不答,提剑向邻近一魔教教徒刺去,那人如何敢接,转身就跑,江朔人在空中,脚下数道绊索已然垫在了他落脚之处,江朔也是艺高人胆大,足尖一点,正踩在一条绊索之上,不等魔教教徒拉拽,他已重新跃起,向另一人扑击而去,那人也是转头就跑,其他人则仍是拉着绊索向江朔脚底招呼。 江朔还想再追,却听独孤湘呼救,原来是崔、田二使挥舞着火焰刀杀到了,二人不是江朔对手,对付独孤湘、井真成却绰绰有余,原本独孤湘凭借着自己的绝顶轻功与二人周旋也非难事,但魔教徒在脚下拉索扰乱却叫她甚感难受,穿星步难以发挥威力,顷刻间便险象环生了。 江朔忙回身刺向田乾真,田乾真亦如普通教徒一般,向后就撤,自然又有教徒拉动绊索挡在江朔追击的必经之路上,江朔也不缠斗,转身再去寻崔乾佑,才发现崔乾佑早已撤入阵中。 才一犹豫的功夫,崔乾佑已从另一侧窜出,手中火焰刀向井真成当头劈到,井真成挥刀硬接,只听“当”的一声,井真成只觉手臂发麻,胸口烦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东瀛志能便之术虽然奇巧,但终究在真功夫上逊了一筹,若站桩不动与魔教二使相斗,则井真成绝非敌手。 此刻尹子奇率领众人也已追到,却并不上前抢攻,他见魔教蛛网阵困住了三人,便以眼示意二何兄弟兜到南面布置璇玑阵,以防木筏上的三人来救,自己则与大食武士一齐站定阵北,防备三人原路冲回。 如此一来内有蛛网阵外有璇玑阵,江朔三人被牢牢困在南岛山麓这片小小的坡地之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60章,金匕显威 蜘网阵果然厉害,每一条绊索约莫三四丈长,比之一般绳索却要纤细许多,魔教教徒远远地拉着,一条条绊索便如蛛丝一般织成一张大网,向三人脚下不断扫来。若想要向突袭拉网之人,则守阵的崔、田二使便上来截击,凭着二人的火焰双刀,虽然不是江朔的对手,但三五招内亦不至于落败,只缓得这一会儿功夫,下面的蛛丝可就又结成网了。 独孤湘的月影素寒流功夫原本用来破包围那是最好用不过,不过此时面对蛛网阵,柔软的白练长索无法阻挡蛛丝,反而成了劣势,江朔和井真成凭着手中刀剑,虽攻不出去,但自守尚且有余,独孤湘的长索则是想打打不到,想守没得守,令她十分气恼。 独孤湘急道:“朔哥,他们欺负人,我这长索只有丈许,他们离得这么远我打不到,我没有硬兵器可又阻拦不住这细绳索。” 江朔回头一看,忽瞥见独孤湘腰间金光一闪,忙道:“湘儿,你腰间不是还挂着金牙匕么?” 金牙匕乃是回纥王子移地健赠予江朔的礼物,后来江朔与怀秀结拜,得了他的玄铁短刀,便将金牙匕转赠独孤湘佩戴,独孤湘喜这匕首外鞘精美,因此一直挂在腰间做装饰,却从没用过。 经江朔点醒,独孤湘这才想起身上还揣着一件利器,她平时腰里围着白练长索佯做腰带,内里却还系着一条细革带,金牙匕便系在这条革带上,独孤湘当即将长索交到左手,右手拔出金牙匕。 金牙匕外观刀装都是金灿灿的,镶金嵌玉好不华贵,匕身却是通体雪白如猛兽的獠牙,此刻匕首出鞘在清寒的月光下更显森冷。独孤湘利刃在手不禁胆气一壮,眼看又有一条蛛丝向她脚面扫来,立即竖起匕首向下刺出,阻在蛛丝之前。 这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金牙匕撞上蛛丝,竟然如刃割鬃,发出一阵“刺啦啦”的声响,虽然不太利落,但确实是将蛛丝割断了。 独孤湘喜道:“朔哥,你怎知道这金牙匕是蛛网的克星!” 江朔也是大吃一惊,他只道独孤湘可以用这匕首阻一阻蛛丝而已,却不料金牙匕竟然能割断七星宝剑也斩不断的蛛丝绊索!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江朔道:“湘儿,你快割断地上蛛丝,我们就能出阵了!” 这金牙匕底肥首尖,弯曲如牙,四面见棱,锐则锐矣却不甚长,实战中作用不大,只堪防身之用,而独孤湘本不会什么刀剑功夫,真要给她一把长刀大剑她还使用不来,这把短匕握在手中反倒颇觉趁手,当即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下腰俯身以金牙匕一撩,正挂上了一根蛛丝,匕首稍微顿了一顿,旋即伴随着裂帛之声又一次隔断了这根蛛丝。 这下独孤湘真是大喜过望,欢呼道:“朔哥,真的可以!这金牙匕竟然比你的七星宝剑还要锋锐!” 独孤湘只知金牙匕是魔教“蛛网”的克星,却不明其理,其实匕首和宝剑用途不同,铸造之法也不相同,须知一件兵器的锋利与坚实其实是两回事,利刃因为坚硬往往更易摧折。七星宝剑是临阵杀敌的兵器,要有一定的厚度和重量,这样遇到沉重的兵器才不会吃亏,江朔曾遇到曳落河的啄锤、新罗人的三尖两刃锤这样的破刃武器,能够全身而退全凭的七星宝剑铸造的足够厚实坚固,因此七星宝剑的刃口虽利却不能打造的过于尖锐。 而金牙匕则是防身用的短兵器,铸造出来就不是用来和长兵交锋的,因此将锐利做到了极致。独孤问当年看出来金牙匕绝非漠北回纥人自己所能铸造的,但他说是中原大匠所铸却也猜错了,其实金牙匕乃天竺铸剑大师所铸。 天竺南部出产一种特殊的铁矿,寻常铁矿非赤既黑,而这种铁矿却是纯白色的,当地人称之为“白金”,以此铁矿熔铸锻造而成的武器极其坚硬,却也佼佼易折,故而只能做成小刀匕首,金牙匕这样的长度已算得是“白金”所能铸造的最长武器了。 这蛛网阵所用蛛丝其实也是从天竺传来的天蚕丝,传说天蚕出自天竺南部高止山,中原桑蚕食桑叶而吐丝成茧可以织布,这天竺天蚕却是食山中动物骨血而吐丝,故而其丝之地大异与中原桑蚕,极是坚韧,用以制衣则太硬,只能编成绳索或制成武器。 天蚕既坚且韧,曾有人说世上任何刀剑都斩不断天蚕丝,这可就不对了,若天蚕丝无法斩断,编制之时又是如何切割加工的呢?所谓一物降一物,距离天蚕产地五百里远的一处谷地便是白金产地,天竺工匠发现只有白金匕才能切割天蚕丝,而这把金牙匕本就是天竺匠人所用的工具刀,只是有好事的商人发现此匕长度刚好可以作为防身匕首之用,才高价收来重新装了刀柄,配上了装饰华美的刀鞘,在西域辗转多年,最后才被回纥人高价买回献与移地健。 因此说这金牙匕确实是魔教蛛网阵“蛛丝”的克星,只是这其中的故事江朔、独孤湘却从何得知?不过独孤湘也无需知晓,她只需要知道金牙匕可以割断天蚕丝即可,这下她有恃无恐,迎着蛛丝去削。 魔教来自波斯故地,传入中原尚不到百年,但其实在东汉末年建安年间就在波斯立教,至今已五百年挂零,建教二百年时,教中一位天竺慕阇以家乡的天蚕丝为材料,创制了“蛛丝”长索和蛛网阵,摩尼教尊明尊为教主,因此并无凡人教主,而是十二慕阇共掌教务,按其执掌区域又分四大慕阇,四中慕阇和四小慕阇,蛛网阵一共只有四套,便只有四大慕阇才各有一套。 大唐的这一支原是来自西域赭时国的东方大慕阇,则天女皇延载元年,东方大慕阇东迁入唐,因此大唐魔教才会有这么一套蛛网阵,只不过蛛丝以什么材料所制,如何制造,早就已经失传了,教中历代慕阇只道是明尊所赐的上古神物,刀剑难断,水火难侵,天下无可断之物,无往而不利。 由于蛛网阵的材料早已失传,习练蛛网阵的教徒都是最虔诚的阿罗缓,大慕阇更是轻易不敢使用此阵,不过今岁在王屋山盘谷寺和襄平龙泉寺两次折在江朔手上,燕军对魔教战力已颇为不满,因此此番阿波才拿出这压箱底的蛛网阵来,严庄叫魔教在此布阵原是防备海贼搅扰,却不想江朔又一次鬼使神差闯了进来。 崔乾佑、田乾真见是江朔原有些发怵,但见他也拿蛛网阵没办法,不禁又精神大振,想要将江朔等三人困死在此阵中,方报了两败其手之仇。不想独孤湘又不知哪里得来的这把神奇的匕首,竟然能斩断号称“天下无可断之物”的天蚕丝。 独孤湘割断三根蛛丝后,结成蛛网阵的魔教教徒已经士气全无,纷纷后退,独孤湘如何肯放过他们,得寸进尺,追着蛛丝割削,此刻穿星步可又显出神妙来了,独孤湘展开南朱雀翼宿步,翩跹起舞一般后发先至,追上蛛丝拿脚踏住了挥匕首割断,顷刻间又隔断了五六根蛛丝,此时蛛网阵完全乱套了,众人撞上独孤湘仿佛见了瘟神转身就跑,成了独孤湘一人追杀百人的奇观。 危急时刻田乾真居然跪倒在地不住磕头祈祝,崔乾佑大怒道:“你做什么?还不起来阻止那个小妮子!” 田乾真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脸,他哭丧着脸道:“崔右使,我看这是明尊要亡我教啊,否则怎么几次三番都撞在江朔手上,非但光明盐对他无效、现在连‘无可断之物’的蛛丝都被他的女伴轻易斩断了。” 田乾真是极虔诚的摩尼教徒,上次他就认为江朔是明尊使者,此番受挫更是气馁,只道定是明尊降罪,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克制本教的神物恰好都掌握在江朔手中? 崔乾佑虽为右使,却不信明尊降罪这一套,他冲冲大怒道:“明尊会不会降罪我不知道,蛛丝是传了三百年的神器,损毁其一就是死罪,如今若被这小妮子尽数割断了,我们非但在大慕阇面前无法交代,更是我教立教以来最大的罪人,待你焚尽残躯见了明尊,看他怪你不怪?” 田乾真心道不错,长啸声中一跃而起,手持火焰刀向独孤湘扑去,崔乾佑也持刀紧随其后,二人结成鸳鸯刀阵,向着独孤湘猛冲猛打,独孤湘其实并不会使用匕首的武功,切割蛛丝只是追上拿刀割断而已,真要动武莫说光明二使,就是其中一人她也不是敌手,眼见二人恶狠狠地扑来,那还理会那些蛛丝,转头就跑,她边跑心中边埋怨——爷爷独孤问毒伤已愈,在此处接应,眼见三人受困,怎还不来帮忙? 想到此处,独孤湘百忙中转头一看海中木筏,才突然惊觉那筏子上空荡荡的,莫说人,连两匹马都已不见踪影。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61章,天降飞石 江朔初见独孤湘追着割蛛丝甚觉有趣,也没有上前协助。待见独孤湘被崔田二使追逐,忙持剑上前相助。崔乾真喊道:“蛛网阵快挡住姓江的小贼!” 魔教众人听令拉开阵势又围了上来,江朔忽然想起自己也有一把李怀秀送的玄铁短刀,一直佩在腰后,心道:湘儿的金牙匕能割断蛛丝,不晓得我这把玄铁短刀能不能成?于是反手抽出玄铁短刀,向着一根蛛丝割去,这玄铁短刀是用打造李怀秀的玄铁大刀剩余的边角料制造的,比一般短刀还要短了许多,看来就像一把略长些的匕首。 江朔一刀割在蛛丝上,如指触弦,“铮”的一声响,蛛丝毫无损伤,他自嘲地笑道:“果然还是金牙匕锋锐,不是因为家伙长短的缘故。” 然而魔教众人已被独孤湘吓破了胆,见江朔竟然也有一把短匕似的武器,且独孤湘的金牙匕是白色的,江朔这把玄铁刀是黑色的,众人想当然的认为黑白双刃是雌雄一对,虽然江朔这一下并未割断蛛丝,但魔教中人仍如退潮般地撤开去,不敢再上前围他了。 江朔心里好笑,也不追逐,转身去助独孤湘,独孤湘虽然功夫不及光明二使,但她的轻功却远在二人之上,领着二人左奔右突,好不热闹,一时倒也有惊无险。 江朔刚要上前,忽听一声巨大呼啸声,紧接着大地一震,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块巨石正落在魔教教徒身畔,巨石落地碎裂,飞溅出无数碎块,登时将数名魔教教徒砸得头破血流,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有一块巨石飞来,这次却落在人丛之中,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这两声巨响令得独孤湘和光明二使都是一愣,这时巨石接二连三的飞来,不仅是蛛网阵这边,连海岸边二何兄弟的璇玑阵以及山塬顶端的尹子奇和大食人都遭到了攻击。 江朔、井真成与独孤湘汇合一处,独孤湘道:“天哪,这天降落石是什么异象。” 井真成向海上一指道:“不是天降落石,巨石是海岛那边发射过来的。” 江朔和独孤湘还不明就里,井真成解释道:“是海贼!大海贼!”见二人还是一脸懵懂,井真成甚觉奇怪,道:“汝等居然不知?北岛路向来不太平,有海中巨寇常常沿途劫掠,彼等什么船都劫,只有一条,从不劫掠汉人船只。” 独孤湘拍着胸脯道:“我们就是汉人啊,他们怎么扔石头打我们?” 井真成道:“海贼定是被峡湾里停泊的三艘大食黑船吸引来的,看来此处的伏兵原也不是给吾等准备的……看!来了……” 三人再看海面上有数个黑点渐渐从远处岛屿的阴影中分离出来,原来是数艘艨艟巨舰,现在正是逆风,这些船均未升帆,却也没见到船的两侧有桨棹,在船体中央两侧船舷外安装了两具水车一般的巨轮,正在飞快地滚动,水车拍击之下将海上浮冰打的粉碎,竟能推动巨舰前进,船头装有包铁的撞角,能轻易撞破冰面,数艘巨舰向乌湖岛这边飞速驶来的同时,船上数架投石机接连发射,将巨石抛掷过来。 独孤湘道:“好大的船,比大食人的黑船还大的多呢。”独孤湘从未出海,没见过海船,原先见了大食人的海船已觉得比江河之中的船只大的多,没想到这几艘海贼船竟然比大食黑船还要大的多。 井真成道:“何止是大食人,比大唐水军都不遑多让,这些船名‘海鳅’,海鳅乃是东海中的巨鱼,作为船名,乃是言其巨大且迅速。这些海鳅船都是五层高的楼船,舱内数十人在舱内踏动踏板带动船外的水车旋转推进大船前进,故而能不分寒暑在海面上来去如风。” 江朔奇道:“那为什么大唐水军不去剿灭?任由海贼壮大如斯?” 井真成道:“这些海贼藏匿在外洋海岛之上,唐军亦不知其藏身之处,更因彼等专事劫掠过往各国商船,却从不攻击唐船,因此大唐水军轻易也不会去剿灭。” 独孤湘道:“那看来我们是安全的咯。” 江朔道:“黑灯瞎火的,那些个海贼哪里分的清你是唐人还是别国人?”正说话间,耳听得密集的破空之声,原来是海鳅船上的海贼射出密集的羽箭。 三人忙各挥武器拨打雕翎,好在海鳅船离得既远,羽箭散布面又太过宽广,对高手来说威胁不大,再看尹子奇、二何兄弟、光明二使等人也都在纷纷打落羽箭,大食人和魔教教徒却有不少中箭的。 崔乾佑高呼:“风紧扯呼!”率着一众教众向山后退去,百忙之中他却忘了叫众人将手中刀剑上燃着的火焰熄灭,在黑夜中简直就是在为对方指示目标,引得海贼齐射,死伤颇为惨重。 江朔三人反向海岸边跑去,只见居中一艘大船上放下一艘小艇,有八人划船,在冰海上如飞而至,船头伫立一人正是徐来,徐来却没看见他们,兀自在高呼:“江少主,你在哪里?” 江朔大喊道:“徐大哥,我们在这里!” 徐来忙让划船之人调整方向,小艇冲上海滩,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江朔面前,叉手道:“少主,受惊了。” 独孤湘嬉笑道:“徐大哥,你怎么改行做海贼了?” 徐来道:“独孤小娘子说笑了,我可不是海贼,只是常年海运,与海上的首领们有些交情罢了。恰缝今日崖州冯大首领难得来此处做点买卖,顺道载我们一程。” 江朔三人登上小艇,艇上八人将船重新推回海中,桨棹齐摇,一会儿就回到海鳅船下,海鳅船的甲板距离海面极高,船上抛下绳梯子让众人攀爬,江朔携着独孤湘向上跃起,二人只踏了两次绳梯,便上到两三丈高的海鳅船上,引得船上船下众海贼一齐欢呼叫好。 徐来、井真成则老老实实顺着绳梯爬了上来,独孤问早已在船上等着他们了,独孤湘道:“爷爷,原来你早就上了这大船了,也不来接应我,害得我和朔哥险些被困在魔教的什么蛛网阵中,得亏我的金牙匕……”她不住口的说个不停,却省略了前因后果,除了她自己估计没人听得懂,独孤问笑道:“好啦,好啦,湘儿有什么话稍后再说,且看冯头领如何对付大食人。” 江朔见这位冯头领是一个短小精干的老者,他身上穿着裘皮袄子,头戴皮帽,足蹬衬毛的皮靴,双手拢在袖子中,往脸上看倒是生得慈眉善目,唇上雪白的胡须修得齐齐整整,看来像个初到北地怕冷的富家翁,又像个精明狡黠的商人,实难想象是海中巨寇。 冯头领对江朔颔首笑道:“这位就是少年英雄江朔小兄弟?我只听说新晋江湖盟主、曹帮帮主是个年轻的后生,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徐来叉手道:“冯大首领可不要小看我家少主,他虽年纪轻轻,但人品俊逸,武艺更是出神入化。” 冯头领含笑道:“好,好,后生可畏。”心中却大大地不以为然,心想人品俊逸云云只是空口白话,武艺来说,就算这少年天资英特,一生下来就练功不辍,又能有几成功力?他素知漕运四帮互相间龃龉不断,这次也不知搞得什么幺蛾子,让这么一个小小少年做了共主,但此刻他也没心思询问详情,只随口敷衍了几句,转而问手下吩咐道:“舵手转向,大食人差不多要出来了。” 船只向东转向之际,桅杆上望斗内的瞭望手高喊道:“来了!” 江朔和独孤湘也循声望去,只见三艘大食黑船已转过乌湖岛南岛海岬向着海鳅船驶来,两相接近,大食人率先引长弓齐射,海贼们举起包着牛皮的木盾抵挡,却不反击,只是调整好船头方向,向着大食黑船冲去。 这时大食人又已齐射了一轮,但海鳅船的墙板甚为厚实,弓箭难以穿透,顶层甲板上诸人又有盾牌保护,大食人的弓箭难以造成实质伤害。 独孤湘道:“冯头领,怎么不还击?难道是你们的弓箭射程不如大食人么?” 冯头领哈哈大笑道:“小女子,你不懂得海上交战之道,你看现在又起风了,海船在海上颠簸起伏,弓箭准头极差,想靠箭矢取胜无异于痴人说梦。” 独孤湘噘嘴道:“那也不能只挨打不还手啊。” 徐来见独孤湘说话没大没小,恐怕惹恼了冯头领,忙道:“湘儿,你别急,冯头领威震四海,自有其战法。” 江朔也扯了一下她道:“湘儿,你不懂海战,还是多看少问吧。” 独孤湘这才住口,扒着船上的木垛,看着大食船又齐射了几轮,只能干着急去使不上劲,不过确实如冯头领所说,此刻是横风,大食人射来的羽箭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大部分落到了海中,少数射上海鳅船的,也已变得绵软无力。 几艘海鳅船仍不还击,两侧水车轮转如飞,向着大食船急速靠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62章,怒海争锋 双方船队相向而行,大食黑船与停泊时一样,仍是排成一个三角阵,三船之间甚为紧密,而这边海鳅船共是五艘,却只是大约一字排开,各船有前有后,相互间也离得很远,江朔心想:看来海贼毕竟不同官军,这几艘船排成的阵势如此松散,虽然船更大些,只怕未必能胜大食人,他曾听郭子仪面授过行军布阵的要诀,知道军阵第一要务就是保持队形齐整紧密。 江朔与冯若芳所乘的海鳅船居中,三艘大食船似乎看准了这是首领坐船,齐齐对准了此船,此刻大食船顺风,风帆鼓起直冲过来。若按现在的航向,江朔所在这艘船势必与对面中央黑船相撞,独孤湘急道:“快转向,快转向,要撞了!要撞了!” 冯如芳却岿然不动如山,高呼道:“保持航向,船艏对敌!”他声音洪亮,虽然没有内力加持,但仍能传遍全船,江朔心道:这冯大首领倒是颇具大将之风,不过他转头看两侧其余四船,又不禁摇头,原来另外四艘海鳅船竟然浪里飘萍,与中央大船离得越来越远,更有两艘堕到了后头,这样己方船多的优势可就化为乌有咯,反而成了单舰陷入对方三船的包围之中了。 江朔不禁握紧了七星宝剑的剑柄,心道一会儿接战,难免一场恶斗,不知道海贼之中可有高手,尹子奇等人若都跳到船上,大海上可没有腾挪的余地。 独孤湘见己船始终不转向,抬头见船上悬着数条大木杆,顶端挂着巨石,料想这就是投石器,又喊道:“抛飞石砸他们!把对方砸沉便好。” 众水手只奉大首领冯如芳的号令,如何会听独孤湘的调遣,听她咋咋呼呼的也不回应,只是笑笑而已。徐来对独孤湘道:“独孤小娘子,海上风浪大,两船急速靠近,飞石可打不准。” 独孤湘急道:“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徐来道:“这……我想海鳅船更大些,就算迎头撞上,也不吃亏吧……” 独孤湘跳脚道:“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也太笨了吧?” 徐来也不知冯如芳做的什么盘算,只得道:“冯大首领精于水战,定有他的道理吧……” 海鳅船虽然逆风,但是水车亦转动的极快,推动着海鳅船向着敌舰猛冲过去,眼看两船就要撞到一处,大食人终于先怯了,中央黑船船艏向左微微转动,避开了海鳅船的船艏,擦着左舷挤了过去,海水在两船的推挤之下,在两船之间激起数丈高的巨浪,在两船甲板上泻下一阵暴雨。 冯如芳忽又高呼:“左转撞击敌船!” 船艉水手闻言立刻全力向左打舵,然而海上行舟不比陆上行舟,转向哪有这么容易,何况海鳅船这种大船,徐来这样使船的行家听了都不禁心中暗暗摇头,等大船转过来,大食黑船早就穿过去了,哪里撞得到敌船? 徐来却不知海鳅船与普通海船不同,大船左侧水车忽然逆转,右侧水轮仍然正转,如此一来大船忽然急速转向,船艏撞角正插在大食黑船侧舷之上。 寻常海战,船只用撞角撞击敌舰须得垂直撞击方能击破船舷,此刻海鳅船虽然撞上大食黑船,但角度太窄,势难击破,但海鳅船是艨艟巨舰,比大食黑船大的多,撞击之后,成推挤之势,如犁翻土,竟然硬生生将大食黑船给顶翻了! 这时大食船互相距离太近的问题就显现出来了,中央黑船倾倒之际,桅杆打到了左侧另一艘船上,那船避让不及被桅杆将艉楼拍个粉碎,损毁了船舵,风帆却依旧吃满了风,向南自顾自驶得远了,船上大食人大呼小叫却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己船距离战场越来越远。 中央黑船虽然被打翻,但船上水手哪有不会水的?黑船侧翻之后,木制船身浮力仍在,如半死的鱼侧身躺在海中,并不沉没,大食船上的武士纷纷爬上露在海面上的侧舷之上,抽出弯刀,他们愤怒的面目都清晰可见,其中有人舞动勾索,准备跳到海鳅船上与海贼短兵接战。 江朔和独孤湘只顾着扒着左舷看这艘翻覆黑船上的情形,却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海鳅船巨震了一下,独孤湘站立不稳险些坠下船去,江朔忙一把拉住了她,二人再到右舷观看,却见另一艘大食黑船已经靠上海鳅船右舷了,船上大食武士亦摩拳擦掌准备跳帮作战。 江朔细心一数,己船上水手不多,腰间也只悬挂着寻常的刀剑,也不知刚才用什么射出的这么多羽箭,大食武士若跳上船来难免一场恶斗。 再看冯若芳却毫不惊慌,面露喜色道:“敌入我彀中矣!上拍杆!” 江朔不知“拍杆”是什么东西,正自琢磨,忽见船上水手将系住吊着巨石的木杆的绳索解开,这些木杆左右各有三组,一经释放,木杆皆如摆锤一般向下转动,木杆端头绑着的巨石如同一枚大号的流星锤呼啸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拍在大食船上。 海鳅船的甲板本就比大食船高出丈许,“拍杆”则在甲板的基础上又高出丈许,端头用五尺长的绳索绑着重逾百钧的巨石,这如此一来巨石下砸之力便如守城士兵抛下的滚木礌石一般,登时在左右两船上各砸出三个大洞。 右侧黑船还好,虽然遭到重击,但船上水手还有闪躲的空间,无人被巨石直接打中,甲板上被砸出三个大洞却也不至于立刻沉没。而左舷的黑船就惨了,此船本已侧倾,露出海面的只有一小块侧舷,大食人拥挤在一起,巨石击来之时,你推我搡一时不得全数躲开,登时有数人被拍成了肉酱,船舷上血肉横飞,好不惨烈! 更恐怖的是拍杆不像飞石可以重复拍击,海鳅船上水手拉动绳索将拍杆重新提起,拍杆底座可以转动,他们调整好方位,再次释放拍杆,右侧拍杆拍在不同部位,将船体框架几乎打碎,在海浪的冲击下吱呀乱响,几乎要散架,左侧的拍杆则照着露出海面的侧舷猛击,使得左船加速下沉,落水的大食人竟无立锥之地。 大食武士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在海中、船上向上抛出勾爪飞索,勾在海鳅船两舷,纷纷向上攀援,江朔抽出七星宝剑道:“大首领,我助你守船!” 冯若芳笑着摆手道:“江小友,你在船上是客,不用你动手,看着就好了。” 江朔感到奇怪,只见两舷上已有数十人拉着飞索爬了上来,爬到一半位置,忽听一阵梆子响,海鳅船侧舷打开数十个小方窗格,有弓箭手探出身来,向着攀爬的大食人发射箭矢,那些大食人悬在半空中无处闪避,反应快的撒手跳回海里还能保全性命,还缒在绳索上的则立时被射成了刺猬。 这些弓箭手一轮射毕,回到舱内,立时又有人探身出来攒射,看来舱内还不止一波弓箭手,这样轮番攒射,大食人如何爬的上来,弓箭手们射完了爬上来的大食武士,又向海中、船上的大食人继续射击,一时打得大食人鬼哭狼嚎,溃不成军,早没有了方才跳帮肉搏的凶戾气。 甲板上的水手也没闲着,将拍杆再次升起,松开,拍杆第三次狠狠拍下,终于击穿了右侧大食黑船的舱室,将底部龙骨打折,那船从中摧折断为两截,快速沉了下去。左侧倾覆之船的侧舷则被打的粉碎,碎木漂浮在海面上,大食人无可以站立的大片船板,只能各自抱着碎木在海中飘荡,再也无法组织起反击了。 无论是是江朔、独孤湘还是徐来、彭孤帆,均没料到海鳅船上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后手,只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击伤一船,击沉两船,独孤湘拍手笑道:“打得好,打得好,这拍杆可太厉害了!” 冯大首领这才笑眯眯地对独孤湘道:“小妮子,现在知道老夫的手段了吧?” 独孤湘佩服的五体投地,赞道:“冯老爷子指挥若定,谈笑间击沉两船,便是三国周瑜在世,也不过如此。” 冯如芳听了仰天大笑,道:“小妮子嘴还挺甜,不过,你可数错了,是三艘尽没可不是两艘。” 独孤湘指着南面奇道:“可那边……咦!” 原来这边还在海战之时,堕后的两艘海鳅船已经调头追上了那艘尾舵受损的大食黑船,那艘船更惨,尾舵受损无法转向,只能眼睁睁看着被速度更快的海鳅船追上,两艘海鳅船夹住黑船,运用拍杆交替拍击,瞬间就把此船拍成了碎片,待独孤湘望过去的时候,海面上已经只剩下漂浮着无数碎木和蚂蚁般的人头了。 独孤湘叉手道:“大首领算无遗策,小女子佩服的紧!” 冯如芳笑得更加得意,转头吩咐手下道:“让落水之人抛了武器之后,把他们从海里捞上来吧。”ъiqugetv 江朔闻言叉手道:“大首领悲天悯人,大获全胜之后能够把落水之人救起,实是大仁大义!” 船上众水手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冯如芳表情怪异地瞥了一眼江朔,对着手下笑骂道:“你们这群贼厮笑什么?江小友说的不错,老夫笃信佛法,自然是悲天悯人的很,大仁大义的很啦!”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63章,崖州海贼 冯若芳此言一出,手下的海贼们愈加欢乐,笑答道:“是了,大首领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冯若芳亦大笑道:“崽子们少要矫舌,干活!” 海贼们手把舷栅,向着海面高喊:“爷死爹死烂木!爷死爹死烂木!” 独孤湘奇道:“这喊的什么呀?又是爷死,又是爹死,可太不吉利了。” 彭孤帆附和道:“可能是对大食人说,你们爷爷也死了,爹爹也死了,一会儿木头泡烂了,你们也得死,不如早点投降算了。” 独孤湘道:“他们怎知道大食人就是爷死、爹死了呢?搞不好是孙死、儿死呢?” 独孤问啐道:“别胡说了,他们喊的是大食语。” 独孤湘奇道:“爷爷你还懂大食话?” 独孤问道:“只懂这一句,是‘投降’的意思。” 冯若芳笑着向着独孤问点点头道:“不错,崽子们正是在招降。” 独孤湘好奇地问独孤问道:“爷爷,你怎会知道这句大食语?” 独孤问阴沉着脸道:“我在长安时认得一个昆仑奴,他告诉我他怎么来的大唐,怎么成的奴隶。” 独孤湘道:“还能怎么来,不是买来的么?” 独孤问摇头道:“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他们的家乡与大唐远隔崇山大海,哪个会万里迢迢跑来大唐卖身为奴?” 江朔听了也好奇起来,问道:“我听说长安、雒阳权贵之家都有外族的奴婢,其中尤以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为最佳,这些奴婢都是哪里来的呢?” 独孤问一努嘴道:“喏,你看……” 值此数九寒冬,海水冰冷,大食人在海中泡了这一会儿便都已冻得牙关寒颤,没有抵抗之力了,崖州海贼们放下数艘小艇,将抛了武器投降的大食人从冰海中捞出,再以绳索系住拉上船,海鳅船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舱室,朝天敞口以铁栅封口,此时铁栅门已然打开,海贼让大食人将身上的衣袍尽数除去,只剩中衣,江朔原道是海贼体恤大食人落水后衣衫尽湿,要给他们替换衣物,不想海贼就这样驱赶着瑟瑟发抖的大食人进入了那个舱仓之中。 江朔不禁问道:“爷爷,这是要做什么?” 独孤问却不回答他这个问题,道:“当年那个昆仑奴告诉我他本是大食商船上的水手,他们的商船不远万里从波斯出发,经天竺、扶南、真蜡,直至涨海……” 独孤湘打断道:“涨海又是哪里?” 独孤问道:“南溟者天池也,地极燠,故曰炎海,水恒溢,故曰涨海。这‘涨海’便是“南海”,也称“炎海”,是大唐南面的外洋,大唐在岭南广府设市舶司,接待各国商旅。商船渡过了涨海,广府便是近在咫尺了,不料在崖州以外的九州石遇到了劫掠的海盗,海盗夺走了他们所有的财物不说,还将船上所有人抓走。” 江朔心想:原来崖州远在南溟涨海,冯大首领他们一路到乌湖海可是走的够远的,独孤湘却问独孤问道:“海盗不就为了图财么?抓人干嘛?” 独孤问道:“赚钱呀,这些俘虏被千里转运到京畿,便都成了炙手可热的外族奴隶,不过么波斯、大食人并不十分值钱,最值钱的还是身体健硕、皮肤黝黑的昆仑奴。那老奴说他当时就是被大船以拍杆击毁了商船,再向落海之人高呼‘爷死爹死烂木’、‘漾派’、‘门也鲁哈’等等……” 独孤湘道:“这都是大食语么?说的是什么?” 独孤问道:“这些是南洋诸国的不同语言,除了大食语、还有天竺、真腊等沿海各国的语言,这些话都是一个意思,便是‘投降’!” 江朔忽然醒悟道:“我明白了!昆仑奴都是遭海盗掳掠后贩卖到京畿的……崖州……冯大首领就是崖州大首领……” 这下江朔终于明白先前海贼没笑话他什么了,冯若芳救起落水的大食人不是因为心善,而是要把他们抓了卖给京城富贵人家做奴隶!对于崖州海贼来说,这些被俘的大食人已经不是人了,而是牲口一样的财货。 只见崖州海贼们将身着单衣瑟瑟发抖的大食人押入大舱中关押,还一边品评道这次捉的这些可都太白净了,没有昆仑奴,卖不出好价钱…… 自然也有不愿为奴,不肯投降的,小艇上的海贼要么用鱼叉一叉捅死,要么放任其在冰海中冻毙。此刻已近黎明,海上天转明的极快,东边刚刚鱼肚露白,不消片刻就已经朝霞满天了,连日的风雪之后,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晴日,冰海上却一片哀鸿遍野,甚是凄凉。 江朔不禁心中慨叹,独孤问悄声对他说:“朔儿,我们现在为客,还是隐忍为上,你可不要和冯大首领起争执……” 江朔道:“朔儿识得,这些大食人阴谋攻唐,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被卖身为奴也可说是咎由自取,不过……” 独孤问道:“朔儿,我知道你心善,但这大海之上可不是咱们爷们说了算。” 徐来也凑上来道:“少主,冯大首领也算为我们解了围,漕帮兄弟们要在海上跑船,还要多多仰仗海贼的照拂,可别……” 江朔拦住他道:“我识得,不过徐大哥、彭大哥,这买卖人口的事,我帮的兄弟可万万不能做,否则别怪我不讲弟兄情义。”徐来和彭孤帆忙叉手讷讷称是。 独孤湘忽然想起,问道:“尹子奇、安庆绪、闹文等人呢?别人不说,尹子奇和向润客武艺高强、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葬身海底吧?” 徐来沉吟道:“不知道你说的这几位水性如何,如落入冰海,仍你武艺再高强,如不通水性也是无用。” 江朔和独孤湘互相望了一眼,摇摇头,两人不知尹子奇、向润客之流水性如何,不过看抓上船来的俘虏之中并没有燕军诸人的身影。正狐疑间,忽见众海盗拉上来一个极长大的大食人,那人全身罩在一领大黑袍之内,看不清面目,一落到甲板上,就伏地哇哇吐水,有海贼上去扒他外袍,一海贼笑道:“没想到大食水手中还有旱鸭子,此獠可是灌了不少……”另一人笑道:“你看他还抱着两根烂木头呢,看来真是淹怕了……” 江朔心知有异,想上前时却已经来不及了,那黑袍长人忽然起身,双手挥动手中短杖,“啪”、“啪”两声脆响,已将身边那两个海贼头颅击碎。 冯若芳见状怒道:“贼獠还敢反抗!给我拿下!” 众海贼立刻各抄家伙上前,那长人抖落长袍,正是月孛向润客,他身上黑衣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却仍然戴着那张镶嵌着黄色水晶的面具,看来极其诡异,众海贼都不禁一凛,向润客哈哈大笑道:“好贼子,害得你爷爷险些丧命,与我纳命来吧!”不待海贼来攻,自己挥动短杖攻了过去。 向润客不善游水,龙虎双杖是南海樫木所制,南海樫木性如坚铁极其沉重,没有浮力落水即沉。他舍不得抛弃双杖,在海中扑腾险些被淹死,却也灌了不少海水,如今上得船来,不禁凶性大发,甫一出手就下了死手。 崖州海贼中并没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向润客简直如虎入羊群,手中双杖只向着海贼脑袋招呼,不及招架的海贼自然被打的脑浆迸裂,就算及时举起兵刃招架的,寻常刀剑斩不断南海樫木,反而被祥润客的怪力砸了回来,刀剑反插入头颅,亦落得惨死。 江朔再次抽出七星宝剑,就要上前去战向润客,独孤问却暗暗一拉他的袖子,轻声道:“朔儿,且等一等。” 江朔心道:难道爷爷怪冯大首领倨傲,有意让崖州海贼露丑?但难道就由着向润客屠戮人命? 这时海贼已看出向润客厉害,纷纷后退,后面赶来的海贼竟然拉起一张张渔网,向润客哈哈大笑道:“贼子当你爷爷是大鱼么?却用什么网子!”说着挥杖冲去,海贼们果然如捕鱼一般向着向润客撒出网去。向润客挥杖去拨那渔网,却发现渔网颇为沉重,原来渔网四边都坠着铁球,难怪需要多人一起抛掷。 向润客发一声喊,勉力将这张渔网拨开,却又有数张渔网兜头罩来,他怒极,杖交单手,伸左手去抓渔网,却不料掌心刺痛,原来渔网上挂了不少细小的鱼钩,渔网是粗麻绳编织而成,这些细小的铁钩藏在绳内,若非抓握,难以发现。 向润客忙撒手扔网,再想挥杖时,却已有渔网罩到他身上,登时又有不少小钩子勾上了他的头发、衣服,叫他甩脱不得,众海贼见网住了他,一起抓住渔网的四角拉着旋转,想把向润客裹在里面,但向润客一身怪力绝伦,发一声喊竟而连网带人拽着一齐向前冲去,迎面之人怪叫一声,转头就跑,向润客只顾追去,众海贼齐向后拉拽竟然拉他不动,十几人就这样被他拖着走,向润客势如疯虎,任凭小鱼钩嵌入皮肉,扯得鲜血淋漓,也浑如未觉。 向润客虽然猛恶,毕竟身上坠着几十个人,竟追不上头里逃跑的那人,他心中怒气勃发,忽然转身,身后拖拽渔网之人出乎意料,一时收不住脚步,纷纷倒地,向润客哈哈大笑,挥杖要打,却忽然脑袋嗡的一声,两眼一黑,继而扑跌在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64章,猰貐刀法 江朔见向润客忽然扑倒,不禁一愣,难道是他先前落水真气受损,打了一会儿忽然脱力了?但随即醒悟,定是那鱼钩上喂有毒药。果然见那些持渔网之人都带着皮制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渔网上的钩子从一一从向润客身上摘下来,若鱼钩无毒又何必如此小心呢。 一头目向冯若芳叉手道:“大首领如何处置此人?” 冯若芳道:“先将他绑了,待他醒了再问话。” 那头目道一声好,对手下道:“此獠端的厉害,务须绑紧了,可别叫他挣脱。” 就在众人都关注着捆绑向润客之际,独孤问忽然一杵江朔道:“来了!” 江朔回头一看,只见另一侧船舷上飞来一个灰色的人影,直扑冯若芳而来,冯若芳身边自然有护卫,但那人武功颇为高强,手中武器划出一道弧光,冲上来的两名护卫旋即喉头喷血栽倒在地。江朔已认出这人是尹子奇,原来尹子奇其实水性极好,已先一步藏身海鳅船的舷侧,借着一堆漂浮在海面的碎木藏身,见向润客被俘拉上甲板,便悄悄移到海鳅船的另一侧爬到船舷外侧,直到看出冯若芳是群盗的首领,才现身来擒冯若芳。 尹子奇手中使的长刀名新亭侯,乃汉末神兵,尹子奇自恃武艺高强,鲜少使用武器,此刻看来也是为求一击必胜才用上了兵刃。江朔现在才知独孤问方才叫住自己不是因为小器,想看崖州海贼笑话,而是料知向润客只是个饵,尹子奇如要脱困,必须擒贼擒王,拿住海贼的大头目冯若芳,因此叫他静待局势变化。 江朔忙抽七星宝剑迎上前去,这会儿尹子奇已又杀了四人,与冯若芳交上了手,冯若芳使的是一杆三尖鱼叉,那鱼叉甚为长大,通体镀金,叉身用革带缠绕,看来又颇为富贵。这兵器并非大唐制式,而是波斯以西的大秦国的能工巧匠所打造,曰“三股托天海王叉”,冯若芳爱其“海王”之名,因此一直带在身边,只是他生的矮胖,这海王叉比他高了两头,携带颇有不便,便效法关云长之用周仓,专门选了两个小厮每日里抬着海王叉跟在他身后。 这海王叉有鹅卵般粗细,长逾七尺,外表金灿灿的,实乃镔铁打造,少说也有五六十斤,冯若芳身长不过五尺出头,但膂力亦甚至惊人,操起大叉毫不费力。他见尹子奇顷刻间杀了六人,知道是个硬茬子,一挺海王叉便使了生平绝技,叫做翻江闹海式,叉头一抖,三尖化作九尖向着尹子奇上中下三路齐齐刺到。 这海王叉裹着疾风而至,呼啸有声,倒也显得异常猛恶,尹子奇却冷笑一声,脚踏北狩七星步,只一步便绕开了这三叉,手里新亭侯向上一撩,喝道:“去吧!” 新亭侯虽是汉末神兵,但也难以斩断鹅卵粗的镔铁叉身,更兼钢刀的重量不过海王的十之一二,要向上格挡谈何容易?尹子奇将新亭侯打横,将内力灌注入刀身,敲击在叉柄上,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冯若芳感到有似有千钧之力向上涌起,手里拿捏不住,撒手扔叉,那海王叉画出一条金色的弧线,折着筋斗远远地掉入海中。尹子奇脚下不停,跨上一步伸手去锁他喉头。 冯若芳金叉一离手便知自己绝非尹子奇的对手,见尹子奇抓来,也顾不得大首领的威严,向后便倒,就地连滚避开去。尹子奇也没料到冯若芳堂堂大首领居然使出这市井泼皮打架的手段,这一击竟然被冯若芳堪堪躲过,他本只需长刀一递便能立时取了冯若芳的性命,江朔无论如何也是不及救援的,但他想要生擒冯若芳,用以胁迫海贼将他们送回岸上,因此才会伸手去捉,反让他逃脱了。 第一招未能得手,便错过了擒拿冯若芳的最佳时机,尹子奇再要上前,只见一道寒光扫来,他连忙缩手撤招,却是江朔手中的七星宝剑刺到了。尹子奇见是江朔也不搭话,一振新亭侯化作七点寒星向江朔周身七处要穴一齐刺到。 尹子奇昨夜刚和江朔交过一次手,知道江朔的厉害,而他此刻与昨夜的心境已大不相同,为求速胜上来便连使杀招,他这路刀法亦得自北溟子,但却并非北溟子所创,而是源自尹子奇的家传绝学。 尹子奇家是河北道景城郡的豪族,景城在天宝元年之前原名沧州,此地自古以来就是武术之乡,民风尚武,尹氏家传武学亦自不凡,当年北溟子离开渤海国,游历天下之际,最早到的就是河北沧州府,尹子奇之父早丧,他作为尹氏一族的长房嫡子,年纪轻轻就做了尹家的族长,更兼他天资聪颖,武艺不但远超同龄人,在沧州也堪称翘楚,以致于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格。 直至遇到北溟子,被他一招制服,尹子奇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死缠着北溟子月余要拜入其门下,也合着当时北溟子武功虽高却是初涉江湖,还从没被人这样追捧过,心一软就收了北溟子为徒,不但传授他自己自创的“北狩步”和“烛龙功”两项绝学,更将尹家的祖传武功一项项拿出来加以品评、批驳,这些武功多不入北溟子的法眼,只有这路刀法,北溟子却赞赏有加,并在原有十八路的基础上,增删而成了二十四路,对应“二十四节气”,北溟子称这套刀法为“猰貐刀法”,猰貐乃《山海经》传说中的烛龙之子,北溟子自创的武功称为“烛龙功”,可见他对这套刀法的偏爱。 古人按北斗斗柄的指向而定节气,斗柄所指之辰谓之“斗建”,比如“立春”斗建在艮,《易传》云:“艮,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因此立春便是一年之始。而“北狩步”本就是北溟子根据北斗七星的璇玑四游之象而创制的,因此二十四路猰貐刀法便以“北狩步”为纲演化出的二十四路刀法。 之后北溟子察觉尹子奇人品不佳,德行有亏而与他分道扬镳那都是后话了,之后三十年间,尹子奇只凭着“北狩步”和“烛龙功”便已独步北地,几乎从没遇上过敌手,这“猰貐刀法”自然鲜少使用,今日他知道身陷重围之中,如不能迅速通过江朔这一关,待渔网阵围上来,自己也就毫无胜算了。 江朔曾见安庆绪与李珠儿都使过猰貐刀法,但尹子奇使来气象与二人殊为不同,他的刀法中配合烛龙功,将二十四路刀法分为四季轮替,夏季六节气使阳炁,冬季六节气使阴炁,春、秋各六个节气,则是阴阳掺杂。这一招“剑聚七星”就是以剑招入刀招,没有烛龙功的加持,只不过是一实六虚的花俏招式,而尹子奇使来却是皆可为虚招也皆可为实招,方合猰貐刀法中“阴阳并用,虚实相生”的总诀。 江朔经过松漠与六曜一战,眼界的提高更甚于武功,对方招式的强弱一望而知,现在看尹子奇这刀中剑的一招,知道厉害,但他若后退则不免将冯若芳交到了对方手中,只得硬着头皮接这一招。 江朔想起神枢剑中有“晓阳升而驱残星”之招数,当即运起纯阳罡炁,将七星宝剑对准尹子奇七剑中间天权星位猛刺过去,这一招不管尹子奇招术中的诸多虚实变化,只是中宫直进,反倒令尹子奇这巧妙的一招显得犹豫不决。 尹子奇见江朔一阳突进,立时变招,新亭侯划出一个圆弧,将七星宝剑笼罩其中,此乃盈月欺日之象,以盛阴斗孤阳。尹子奇看似轻描淡写的画圈,实是将至阴内力外化于圆弧之中,江朔只觉持剑的腕子上一阵奇寒袭来,剑招立见凝滞。wapbiqμgètν 若是寻常人,任你武功再高,内功总是非阴既阳,烛龙功兼修阴阳二炁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功,尹子奇第一招负阴抱阳,看似犹豫,其实是试探对手内功的路数,第二招则以与对手相反的阴阳之炁还击,便可一招致胜,然而偏偏江朔天授而得阴阳二炁,堪与烛龙功一较短长,新亭侯刀锋带着阴炁袭来之际,江朔体内凛炁感而自生,与尹子奇阴炁同性而生相斥之力,反将他的长刀弹开。 尹子奇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来在笼火城中与江朔比拼内力之际,江朔就曾使出过阴阳两种内力,还一度以为他是得北溟子传授的烛龙功,但时候细想,江朔的运炁、发功之法与烛龙功有颇多不同之处,尹子奇一来放心于江朔并非北溟子的弟子,二来越加想不明白江朔的古怪内力从何处修炼而得。 此刻不及再想,尹子奇脚踏七星,避开江朔的直刺,向左横跨,长刀画圈横扫江朔腰腹,江朔亦向左转,却是长剑斜刺尹子奇的胁下。不料尹子奇手中长刀横扫到一半,突然由阴转阳、由钝变锐,直刺向着江朔当胸刺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65章,江湖阅历 江朔全没料到尹子奇的猰貐刀法竟如此奇诡,他当年遇着安庆绪使用此刀法尽是攮刺的阳锐招式,简直像剑招一般,后来见李珠儿使用,则如舞弯刀,皆是圆曲流动的阴柔招数,全没想到二人所使的是同一套刀法。 今日方知这套刀法中的阴阳并非对立,而是相生相长,阳可以突然变阴,阴也可以突然变阳,只是需要极强的阴阳两股内力从内推动才能同时使出阴阳变化的刀法,因此说猰貐刀法是以烛龙功为基础,便如烛龙的猰貐的父子关系。 安庆绪和李珠儿是儿时玩伴,当年安禄山延请尹子奇做军中总教习,他传授安庆绪、李珠儿这套刀法时,两人尚且年幼,并未修炼烛龙功的高妙内功,因此尹子奇将一套刀法拆做了阴阳二套刀法,分别传授给了二人,奇妙的是猰貐刀法原本每一路都是阴阳合抱的招数,因此拆成两套刀法之后,并非十二路,仍是各有二十四路完整的刀法,因此江朔虽见过二人分使这套刀法,但面对尹子奇这套完整刀法之时,仍感十分陌生。 尹子奇的佩刀新亭侯本就是一把直刃刀,刀尖前端像剑一样开了双刃,直刺之际便和使长剑也没什么两样,江朔手中七星宝剑已不及撤回,忙以穿星步后撤闪避,尹子奇一招得手,怎肯罢休?他脚下北狩步脚踏七星紧追不放,手中新亭侯忽阴忽阳连环出击,端的变化万千。 江朔这一年间虽然功夫大进,但与尹子奇仍只在伯仲之间,更兼他对战经验毕竟太少,既然被尹子奇抢占了先机,立时落了下风,只能连退两步闪避。然而江朔却忽略了尹子奇的目标本就不是他,趁着江朔退让的时机,尹子奇横跨一步,一伸左手扣住了尚未来得及逃开的冯若芳的腕子。 江朔发现中计,忙挺剑去削尹子奇的手肘,希望籍此让他放开冯若芳。尹子奇却不就范,顺势一扯,将冯若芳的身子挡在身前,江朔若再递招,还没等砍上尹子奇,就先把冯若芳砍成两截了。江朔见状只能撤招,他长剑斜指想要绕过冯若芳去攻尹子奇两肋,然而他才一起念,尹子奇便扯着冯若芳挡在了他的剑路上。 江朔改换了几次方位,一边迈步一边心里暗忖着如何出招,然而每次江朔只是长剑稍微改变一下方位,尹子奇便跟着扯动冯若芳,将他出剑的路线挡得严严实实,江朔这才知道经验阅历和武功修为是两回事,自己虽然在内外功夫上几乎可与尹子奇比肩,但绝对还不具备尹子奇这份眼力见识,江朔每次只能等对手出招后才能见招拆招,不似尹子奇这般料敌机先。 冯若芳原本也是个凶悍的海盗首领,但此刻被尹子奇抓住手中,真如鼠落猫爪一般,毫无反抗之力,他性子甚为刚烈,宁死不愿受辱,怒气勃发地吼道:“江小友,你只管拿剑刺我,这老小子深陷重围,所持者不过就是我的性命,我若死了,他定也走不脱,你只拿剑像我要害刺,却看看他敢不敢还将我挡在前面。” 冯若芳不愧是老江湖,他说的不错,此刻崖州海贼的已张开渔网将三人团团围住了,别看现在尹子奇将他当盾牌挡在身前,如江朔真狠下心来刺自己要害,尹子奇反而还要护着他了。 然而一则江朔不敢涉险,二则以他的性格实在也做不出这样的勾当,只能和尹子奇隔着冯若芳对峙。 尹子奇笑这对冯若芳道:“这位大首领,看来你还不了解江溯之啊,叫他在你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可比刺他自己更难。” 江朔听了尹子奇之言,索性放低长剑,道:“尹先生,你说的不错,不如我放你走,你也不要伤害冯大首领吧。” 尹子奇怒极反笑,啐道:“小畜生,真当自己是个大人物了?尹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难道你还拦得住我么?” 冯若芳虽然被擒,却仍不失大首领的气度,语气仍然坚定豪阔,绝无半分恐惧之色,冷笑道:“这样说来,尹先生是有别的要求咯?” 其实冯若芳早已料到尹子奇既然捉了自己,那就是不想取自己性命,如尹子奇正要杀了自己,适方才就可一刀杀了自己,此刻也早就跳海逃远了,既然捉了自己那定是别有所图。 不等尹子奇回答,独孤问在圈外笑道:“冯大首领,不用费劲问他啦,尹子奇所图么,我已经替你找出来了。” 江朔与尹子奇同时转头看向独孤问,只见独孤问一手提着闹文,一手提着安庆绪,笑嘻嘻地站在站在人丛之中,二人神色委顿,一动不动,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独孤问能被称为中原三子之一,可不是只靠着轻功卓著而已,他的拳脚功夫亦甚不俗,只不过不如他的轻功那般独步江湖、广为人知罢了。 独孤问早已看出尹子奇这样冒险擒拿冯若芳,就是想拿一个重要的筹码,换海贼放安庆绪、闹文大平安离去,因此他细心观察海面,不消片刻就在纷乱的海面上发现了一群黑袍大食人聚在一块大船板浮木碎片之上,更有数人拉起风帽遮住了面目,那一片浮木是船艉楼的碎片,甚是宽大平整,却只站了十人不到,其他大食武士宁可自己浮在冰海之中也不敢爬上浮木,独孤问便知有异。 独孤问纵身一跃从海鳅船上飞出,踏着海贼的小艇、碎穿的浮木、以及海中众多待救人的肩头,一路冲到那片大船板上,这一下神兵突降,一众围在浮木周围水里的大食武士可来不及爬上浮木阻击。浮木之上为首的正是安禄山的二公子安庆绪和大食闹文大王,此外,还有二何兄弟和几名高阶的大食将领各拉兵刃守卫在二人身边,其他侍卫便只能在海里漂着了, 见独孤问跳上浮木,何万载、何千年兄弟立刻各抽弯刀上前阻挡,不过二人武功虽也不弱,但想要和独孤问这样的一流高手交手,必得借着璇玑阵法,然而此刻二人手下早已被打得七零八落,攒不出一个完整的阵式,且在冰海之中泡了这么久,冻饿麻痹,一时反应不过来援护主人。 二何兄弟组不成璇玑阵,那便无一人是独孤问的敌手,独孤问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人丛中倏忽来去,如穿花绕步一般从每个人面前滑过,他和尹子奇一样,先不急于动手,因为他也不知浮木上的人中哪些是官身,又有哪些是首领,便以此法看众侍卫抢着护谁,那谁就是首领。 待看清了燕军和大食的残兵所保护的是安庆绪、闹文二人,独孤问这才出手捉人,他最强之处在于轻功,自然轻易避开两人和周边武士的反击,出手如电,将安庆绪和闹文周身经脉要穴一并封住,这才左右手各提了一人,飞跃回大船之上,期间二何兄弟除了追着毫无用处地猛砍一通之外,连独孤问的衣袖都未沾到一片。 尹子奇见独孤问轻易捉住了安庆绪和闹文,不禁叹道:“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独孤前辈也在此处……不过堂堂陇右独孤家的大族长,竟然帮海盗出头,我可也是没想到。” 独孤问笑道:“为唐皇镇守北地边陲的范阳燕军竟然和大食人一路密谋叛唐,我可也是没想到呢。” 这时忽听一人朗声笑道:“独孤前辈说的哪里话来?这些大食人是来大唐做买卖的,平白被海盗毁了船只,正无处讲理去呢,怎到成了密谋叛唐?” 说话之人正是严庄,他刚刚被海贼捉上来,身上被冰水浸透的长袍紧贴在看似瘦弱的身上,幞头不知何时已经掉了,头发披散下来,湿漉漉的,显得颇为狼狈,但说话口气仍是不疾不徐,江朔都不禁有些佩服这个不会武功的书生的胆气。 见严庄这样罔顾事实信口雌黄,独孤问也不动怒,道:“严生,大食人互市有市舶司管着,据我所知可都在广州、明州这样的南方大港么?大食人来自南方,喜热畏寒,可从没听过大冬月的跑到极北之地来做买卖呢。” 严庄神情夸张地一揖到地,对着独孤问道:“独孤前辈说的是,不过前辈有所不知,这位大食商人闹文所率一行三艘船,本确是去广州市舶司做买卖。不料才过了崖州就遇上了这帮海贼,大食商船被海贼逼迫的紧,无法进入广州府,只得一路向北躲避,寻常海贼追个十几里水路最不上也就放弃了,岂料这支海贼竟然从崖州外海,一直追到出处。大食人实是被撵着,才躲避到冰天雪地的乌湖海中的。” 严庄是尹子奇的同乡,不过比尹子奇年轻的多,现今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他是景城郡少有的文士,也是安禄山两大智囊之一。尹子奇自视甚高,不善矫饰,而严庄扯起谎来却毫无心理负担,瞎话张口就来。 他这番话,江朔一行人自然不信,但却也提醒了独孤问,他问冯若芳道:“大首领,你们正是从南溟崖州来的么?你们是为了什么从南到北追踪六千里,紧追这三艘大食船不放么?”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66章,严庄鼓舌 冯若芳虽然被尹子奇擒住,却神色毫不慌张,听独孤问问起,便道:“好,闲来无事,便和你说道说道。”他此刻受制于人,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倒是颇有一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尹子奇也不加阻拦,任由冯若芳说下去,冯若芳道:“不瞒独孤丈,我等既然称海盗,当然少不了在海上做些个卖石头的买卖,涨海商船以大食人为多,我们自然也没少劫,不过么大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遇着机灵跑的快的,也不会赶尽杀绝,追个几里地追不上也就算了。” 江朔听了心中奇怪,那为什么冯若芳会亲自追踪三条大食船六千里呢? 冯若芳接着道:“冯某做的虽然是无本买卖,手下也有上千的弟兄,几十条大小船,可也没这闲工夫去追几艘逃脱的商船。” 独孤问道:“是啊,此乃人之常情,那冯大首领你又为何独独要追这三条船呢?” 冯若芳道:“那是因为我手下小弟兄做买卖的时候,这伙大食人非但没逃,还凿沉了两艘船,杀了我两船几十号小厮,独孤老爷子,你说这事儿能这么算了么?” 独孤问道:“原来如此,你们只道他们是寻常大食商船,却不料对方其实是大食武士伪装的,自然不肯就范。” 冯若芳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是军队!难怪携了这么多弓矢武器,大食人派军队到我大唐来做什么?” 独孤湘道:“原来冯大首领你不知道啊?他们是来和安禄山密谋五路攻唐的。” 冯若芳一翻眼珠道:“什么五路攻唐?” 独孤湘当即将波斯黑船上密谋的一切绘声绘色地诉说一遍,她原以为冯若芳会冲冲大怒,没想到冯若芳哈哈大笑道:“哪来的五路宵小?以大唐兵势之盛,还不是有来无回?” 时值开元天宝盛世,别说普通黎庶,就是冯若芳这样的江洋大盗,对大唐的无双军力也是颇有信心,因此他非但不怒反而觉得可笑。 冯若芳对独孤问道:“独孤丈,你不用管我,先将这个什么闹文大王和安贼之子都杀了。我倒要看看尹子奇老贼杀了我能不能全身而退。” 不等独孤问接口,严庄先放声大笑起来,冯若芳怒道:“你笑什么?” 严庄仿佛遇到了生平所遇最好笑之事,捧腹大笑良久方止,道:“大首领果然是怕了,却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冯若芳冷笑道:“我死尚且不怕,你却说我怕什么?” 严庄亦虽然止住笑声,却仍嘴角上扬,显得颇为不屑地道:“大首领口里说不怕,我看心里怕的很呢。” 冯若芳眉毛一立,瞪眼道:“我怕什么?就算真有五路攻唐,我自在海上做我的买卖,又与我何干?怕从何来?” 严庄一脸坏笑道:“大首领还在佯装不知,真正好笑。这五路攻唐之中有一路便是大食人从海路进攻犯,大食在西溟有上千战船,若一齐从海上攻来,崖州可是首当其中。大首领知道现在闹文大王和安二公子在独孤前辈手上,尹将军投鼠忌器不敢把你怎样,才敢装作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然而大食军队若来,崖州海贼不免灰飞烟灭,大首领焉有不怕之理?” 大唐与大食并不接壤,唐人对葱岭以外的地理并不十分清楚,大唐虽然开放互市贸易,但只许外国人来大唐做买卖,却不需唐人出海,冯若芳是南人,虽然大唐律令管不了海盗,但崖州海盗也不过在涨海之北活动,他们是海盗不是商人,自然不会远涉重洋。 唐人所见的大食人都是从涨海之南坐船而来的商人,料想大食应在西溟,不过西溟在哪里,大食其国方圆几何,唐人却不多知晓。哪怕独孤问这样的出生陇右之人,也不知道其实大食就在葱岭以西的波斯故地。 江朔虽然觉得方才黑船上密谋的大食攻唐之策似乎并非走的海路,但他亦不知大食在何处,虽然隐隐感觉不对,却也不好出声反驳严庄。 严庄之所以这么说,是他看出冯若芳性子刚烈,虽然尹子奇拿住了他,但要以他为要挟,不说江朔、独孤问,冯若芳自己就绝不会为了活命,而服软讨饶,因此严庄索性兵行险着,反其道而行之,说冯若芳怕大食海军,果然将冯若芳给激怒了,冯若芳气咻咻地道:“严生你可别吹大气,别说大食没有千艘战船,就是有,只要他们胆敢来犯,别说大唐海军,就是我崖州,他们都过不去!” 严庄冷笑道:“要我说大首领才是吹大气,要我说你追逐大食船队六千里,便是怕了。” 冯若芳怒极反笑道:“什么?什么?我追了六千里,倒是我怕了?” 严庄正色道:“正是,大首领不就是怕闹文等人回到大食,点齐海军舰队来平崖州么?因此今日必欲借独孤前辈之手,将闹文于死地,这些个大食人更是要刀刀斩尽刃刃诛诀。如此一来就算大首领今日身死,也算为崖州的上千弟兄留了条活路啊。” 严庄这一番话可说是本末倒置,冯若芳追击闹文的三艘船,是因为大食人杀人毁船,可不知道什么子虚乌有的大食舰队。然而冯若芳如这样做解释,不免显得气短了,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冯若芳自然不肯输了气势,冷笑道:“我要取闹文性命,何必假手他人?便放了闹文回去,只要他敢领兵回来,我再擒了他杀了,好叫他服气。” 徐来听了大吃一惊,道:“冯大首领,不可啊,这严庄摇唇鼓舌,所言不尽不实,若放了闹文回去,他并不带着舰队回来,岂不是让他白白逃脱了性命?” 冯若芳道:“逃了便逃了,我还非要这大食狗贼的性命不成?今日如杀了他岂不堕了我崖州的威名?” 徐来道:“啊呀……冯大首领,今日将这些人全数砌秋咔嚓一杀,却哪有人去瞎传?如何堕得了大首领的威风?” 严庄道:“不错,不错,正是这个计较……请先杀严庄!”说着他脖子一梗,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慷慨模样,他知道今日实已陷入绝地,自己不会武功,示弱反而必死,索性表现的大义凛然。 徐来道:“好,我便先杀了你这矫舌的狗贼!”说着迈步上前,举起拳头就要打,严庄不会武功,徐来也不需武器,一拳一掌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冯若芳道:“在某的船上,我看谁敢造次!”他虽被尹子奇所擒,但船上众海贼仍是以他的马首是瞻,闻言立刻就张开网挡在徐来面前。 徐来知道渔网阵的厉害,也不敢造次硬闯,急的跳脚道:“大首领……” 冯若芳道:“徐郎勿复多言,我意已决,就放了闹文回去,倒要看看大食海军有什么了不得的能耐。” 徐来转向独孤问道:“独孤前辈,你可不能听冯大首领的,这大食人是个祸害,可不能放。” 不等独孤问说话,冯若芳道:“独孤丈,我虽敬你是前辈,但你若杀了这大食人,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独孤问道:“冯大首领,这严庄所言未必是事实,若放走了闹文,而大食真有攻唐的打算,岂不是遗祸无穷?” 冯若芳道:“我已说了,如大食人敢来,便叫他们知道知道我冯某的手段!” 独孤问道:“若大食人不从海上来,而走陆路那便如何是好?” 冯若芳哈哈大笑道:“独孤丈亏你还是陇右独孤氏的族长,大食若从西边来,遇着西军,还能讨着好么?” 天宝初年,大唐军力半数在西边,独孤问道:“话虽如此……” 冯如芳听徐来所说有些后悔,又见独孤问似乎也不赞成放人,倒有几分不想放闹文了,但他方才话说的太满,不好自食其言,便问江朔道:“江少主,你是江湖盗魁,你说说着闹文该不该放?” 历代江湖盟的盟主都被称为“盗魁”,冯若芳初见江朔时有些轻慢,但后来他和尹子奇交手一招就被打飞了兵器,江朔却和尹子奇打的有来有回,冯若芳倒对江朔不再小觑了,他想江朔和独孤问、徐来是一路的,自然也是反对放闹文的,因此问他,这样才能名正言顺收回自己说的话。 然而他却没想到江朔还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年,毕竟有少年人的心性,江朔道:“朔儿以为闹文虽然可恶,但攻唐之说毕竟没有实施,不若放了,如他能痛改前非那是最好,如真敢率军攻唐,无论是海路来,还是陆路来,我大唐军威既盛,民间更多仁人志士,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冯如芳万没料到江朔居然赞成放走闹文,愣了一愣,哈哈大笑道:“江少主果然英雄出少年,独孤丈以为如何啊?” 独孤湘也是不嫌事大,对独孤问道:“爷爷,你就把闹文放了吧,我看大食人没什么能人高手,就算引军来攻,又怕他们什么?” 独孤问虽然施展绝技擒住了闹文和安庆绪,但他自重身份,原也不愿意杀了二人,此刻听江朔这样说,便笑道:“朔儿说的不错,便放了这大食贼子又如何,只是安庆绪、严庄怎么办?” 江朔道:“严庄不会武功,杀了他也不没什么光彩,安庆绪在五阮关放我们过关,今次如杀了他,怕他也不服。”wapbiqμgètν 独孤问点头道:“好,那便都放了吧,尹子奇,你把冯大首领放了,我们便放你们离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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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68章,蓬莱水城 江朔道:“不是真的有船来袭就好。”他忽然又向东一指道:“啊呀……徐大哥,你看海港就在前面了。没想到和么近。” 独孤湘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亭台楼阁竟已近在咫尺,似是一处海边大港,但海上起了浓雾,楼阁如在云雾中。更加诡异的是这港口是看来颇为热闹,却又寂静无声。 徐来笑道:“这也是‘海市蜃楼’,少主所见,乃蓬莱水城在空中的投影,真正的海港还在南面十里之外呢。” 独孤湘一下子又来了兴致,抚掌笑道:“这海市蜃楼看来如此逼真,看起来好像海中真有一座城一般,好玩,好玩。” 船又向南行了一阵子,独孤湘指着前面赤色的山崖道:“哇……这山崖也是蜃景么,可太神奇了。” 此时正值隆冬,这面山崖却露出一片殷红的石头,并无积雪覆盖,难怪孤独湘认为这也是蜃景。 徐来笑道:“这可不是蜃景,此丹崖山便是登州港的标志,此山从陆上插入海中,原本四面来风颇为寒冷,但山内有热泉,故而雪积不住,虽凛冬亦不改殷赤,当地人称之为神龙分海,山的东面是乌湖海,西面则是勃海。登州港亦一分为二,丹崖山以西是蓬莱民港,丹崖山以东则是水城军港。” 江朔见徐来和彭孤帆操着小艇向东驶去,奇道:“徐大哥,我们又不是水军,你怎么向东边军港去呢?” 徐来道:“现在这个天气,西边的民港早就封冻了,我们的船可进不去。” 独孤湘道:“徐大哥,东港和西港只隔了一个丹崖山,难道会一个封冻,另一个就不封冻啦?” 徐来笑道:“湘儿去看了了,你就知道咯。”船向东绕过丹崖,见浮冰之间依稀有一条水道,小艇便沿着这条水道一路向岸边驶去,这浮冰在冰海上互相撞击,空空有声,看来也凶险的很,但徐来操舟技术甚是了得,无论什么凶险的都被他以熟练的技法化险为夷了。 这是可以看见岸边有一座小石砌小城,这小城直顶到海边,一点滩涂都没有,城墙上开有木栅水门,独孤湘一脸严肃地对江朔道:“朔哥,一会儿又要派你的用场了。” 江朔奇道:“派我什么用场?” 独孤湘嬉道:“你看这木栅门可眼熟么?徐来大哥是要你再现当年在河阴踏钺破坝的壮举,打破这个木栅门。” 江朔这才知道独孤湘在拿他耍笑,不等他回口,却见徐来在船头高举一枚铜鱼符,守城军士见状,将木栅门缓缓升起,内里露出一片不小的水域,而这片水域居然没有冰封,停泊了大大小小数十艘船,守水门的军卒似乎与徐来颇熟,并未勘验便放众人进入城内了。 江朔道:“原来这登州军港是在陆地上开挖的大池。” 徐来道:“不错,前朝炀帝穷兵黩武,连年东征高句丽,但苦于冰封海港,战船冬季无法出港,还是造巨匠宇文恺献策,开凿了这方内港,引入海水与此地底涌出的额热泉相混合,因此虽冬季亦不封冻,围绕着这方池的所筑港口和石头城便被称为‘蓬莱水城’。” 独孤问哂笑道:“就算军港不冻又如何?战船穿过乌湖海,那边北地不还是冰雪世界,又如何能打省仗?” 徐来道:“独孤丈说的不错,人力虽巧,但也终究无法胜天,有隋一代,攻伐不断也没能攻下高句丽,直到我朝总章元年才平了高句丽,不过我朝出征高句丽的水军也多是从此水城出发的。” 此刻小艇已经在蓬莱水城之中航行了,江朔见两边靠泊的水军战船,果然都甚是巨大坚固,其中不乏巨大的悬挂着拍杆的海鳅船,当然其他小一号的船,也但得起艨艟战舰之名。江朔不通船务,也不知何形制。 独孤湘道:“徐大哥,你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么?刚坐了海贼船回北方,现在又要停靠在官军的港口么?” 徐来笑道:“湘儿说笑了,我常年在北岛路上各个岛穿行,因此各方都熟稔些,至于这军港么,我有个弟子的阿爷在此城做镇守使,故此特许我在冬季进港。” 正说话间小艇已然靠岸,只见岸上一支马队飞驰而来,离得尚远便已勒住了马,其中一鲜衣怒马的少年滚鞍下马,急趋几步到了徐来面前,一揖到地道:“师父一向可好,慎儿有礼了。” 徐来笑道:“慎儿不必多礼,这位就是我长跟你提起的我漕帮江帮主讳朔,表字溯之,快来拜见。”又转向江朔道:“少主,这位便是本地镇守使之子,名叫牛慎。” 牛慎忙上前拜见江朔,口道久仰心中却奇怪,原来这江少主生的如此年轻,却不知他有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竟然令徐师父百夫如敬佩有加。 牛慎上前一步单膝下跪,江朔忙上前搀扶道:“牛兄,轮年齿你还比我大些,万不可如此。”说着伸手在牛慎双臂弯下轻轻一托,将牛慎扶起。 徐来的功夫比之尹子奇、江朔虽然多有不及,但在齐地武士中,也称得起是个中翘楚。牛慎得他真传,武功亦自不弱,徐来的功夫下盘尤其稳,牛慎下拜之时暗运内力,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人便牢牢钉在地上,倒要看看江朔有什么手段。 江朔却浑如未知,双手仍然是向上一托,牛慎忽觉臂膀下一股巨力涌来,却哪里顶得住,毫不迟滞地被扶了起来,他上升之势甚猛,照此下去非得飞离地面不可,但他才升得一半,忽觉臂下之力将他往下来,站了个身体笔直。 但在外人看来,牛慎从拜礼、到下跪,到健硕搀扶,牛慎起身一气呵成,二人之间发生的细微较量,外人无从得知。 江朔这下既展示了实力,又保全了牛慎的面子,牛慎自然感激不尽,此刻亦知江朔的功夫实在不知比自己高到哪里去了,这才诚心叉手施礼。 徐来又给牛慎一一介绍了独孤问等人,牛慎忙向众人施礼,到了最后一个井真成时,他忽而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他正在端详之际,井真成突然向着牛慎道:“牛世侄,不认识吾了么?” 牛慎见是井真成不禁大吃一惊,干笑道:“原来是东瀛来的井前辈。” 井真成可毫无尴尬之色,笑道:“你耶耶如何啦?” 独孤湘道:“井郎,你还认得牛慎的耶耶呀。” 井真成笑道:“说起来这人你们都认得,便是李使君以前的幕僚,牛肃!” 此言一出,不说江朔、就独孤爷孙都大吃一惊,井真成说他最初查到李邕屠杀日本遣唐使之事,就是源自牛肃,众人早当他已死了,不想竟然一直活在人世间,只不过井真从牛肃口中成套取情报,只怕用的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想到此间众人不禁一起担心起来。 然而牛慎并未再说下去,井真成亦闭口不言。正在此时,靠海边的两座城楼上忽然传出了“当当当”的声音,牛慎紧张道:“海上有人来!” 十四年前,开元二十年,成平日久武备松弛的登州曾被渤海王大武艺的派遣大将张文休领兵攻占,登州刺史韦俊被杀,自此以后蓬莱水城和登州城防强固了不少,不敢懈怠。因此“当当”击点之声传来,立刻有大批唐军涌上城墙,准备守御攻击。 牛慎亦领着马队向穿过水城内的街道奔到海边。江朔对独孤湘道:“走我们去看看。” 此言正合独孤湘的心意,自然说去就去,“好”字尚未说出口,便已经跟着马队跑下去了。江朔、独孤问并其他人见状,也跟住马队跑起来。 牛慎正跑着,忽见独孤湘和江朔竟然从远趋近,不禁大吃一惊,他们一行所乘军马虽非宝马良驹,但脚力也颇了得,从未有过被人在追上之事,更不要说两个小小少男少女了。 他咬咬牙,急催战马快些跑,江朔知道牛慎这是好面子,因此没有穷追不舍,只是拉住孤独湘,不疾不徐地跟在牛慎众人身后, 如此跑了一阵子,牛慎果然率先到了蓬莱水城北面的城楼之上,不消片刻江朔和独孤湘也一起到了,他二人并未划船,而是在陆地上施展穿星步的神妙轻功,紧跟在牛慎身后。牛慎见二人竟然面不改色气不喘,知道二人尚未尽全力,对二人愈加不敢小觑了。 江朔双手扒住城垛,向下看,冰海茫茫似乎没什么异常,但经城头上瞭望的军卒指点,才发北面远处冰面上,有一艘船卡在浮冰之间,后面数条大船紧追不舍,却也受限于冰海,在浮冰间航行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那船被困的地点距离蓬莱水城还是一箭之外,虽然唐军弓箭手已经就位,但也真能干瞪眼,射箭无法明命中对方。 江朔道:“我去看看。”说着从城头一跃而下。 wwwbiqugetν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69章,同根相残 见江朔跳出城外,牛慎高呼不可,这石城虽只有一丈高,哪怕是寻常武师也尽可以跃下,但城下面就是冰海,城外海冰受蓬莱水城中渗出的暖流影响,海冰并不甚厚实,从城头跃下难免要踩碎海冰,但牛慎喊的慢了,他话出口之时,江朔早已跃在半空中了。 眼看江朔快速下落,眼看就要踏碎冰面之时,他忽然在空中打横,双脚向着城墙连环踢出,借着蹬踹之力,变下落之为横纵,向前跃出丈许,才足尖落在冰面行,那冰壳果然碎裂,然而江朔早有准备,脚下只轻轻一点,看似轻盈无立,却又立刻向前飞出,三步之内已距离城墙三四丈开外了。 江朔继续向北飞奔,感到距离水城越远,脚下冰壳就越厚实,他脚下逐渐发力,越纵越远,越跑越快。 蓬莱水城城墙上近两百军士眼见江朔身如此了得手,直如在冰面上飞行一般,竟一齐轰然欢呼起来,牛慎站在城墙上手扒雉口,瞪大眼睛望着江朔远去的背影,禁不住赞叹道:“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世上竟有如此轻捷的功夫。” 徐来笑着拍着他的肩头道:“好啦,莫说是你,就是为师我在认得江少主之前都没见过哩。还愣着干嘛?我可没这个踏冰而行的本事,还不快安排战船出海去给少主压阵!” 牛慎如梦初醒,忙喝令手下军士驾船出海。 却说江朔向着困在浮冰中的那些船只靠拢之际,见双方都已下船,当先那船上的人弃船向南奔来,后面追逐的两船则放下了更多的武士。两船人皆着白衣头戴平帽,从衣着来看都是新罗人,只是前面逃跑的都在帽子上绑了红色长丝带,而后面追杀之人都在手臂上绑了黑色的缚臂,冰面之上一红一黑甚为分明。 后面黑缚臂武士抽出长弓,望空放弦,箭矢向着红帽带武士曲射而至,立时有数人中箭倒地,红帽带武士中的首领一声喊,逃跑的队伍中立刻分出一拨人引弓反击。 然而黑缚臂武士人数更多,何况红帽带武士只分出了部分人来反击,双方对射了一阵,反击的武士尽数被射杀,红新罗人的长弓射程颇远,红帽带武士中领头之人高喊一声,众人一起转身,却不用弓箭,抽出平头三尖两刃锤,高喊着向追兵反冲过去,黑缚臂武士见他们回身,整合心意,继续引弓射击,红帽带武士登时又有数人倒地。 这时江朔已跑的近了,他目力极好,已看出红帽带武士中领头之人是谁,脚下加紧,直插入红帽带武士的冲击阵型之中,所有红帽带武士原都集中精神盯着对面黑缚臂武士,不料竟然有人从身后冲入阵中,后排武士不禁大惊,挥三尖两刃锤向着江朔便砸。 新罗人的这独门兵器,既沉重又锐利,既可以当锤砸,又可以当刀砍,挨着碰着非死即伤。但江朔可全不将这类沉重的兵器放在眼里,他所使穿星步轻捷如飞,沉重的兵器却如何碰触得到他?几个回旋起落,江朔便到了红帽带武士头领的身边,挥动手为他拨开一支飞矢,道:“金侍中,半载未见,你怎么被自己人追杀?” 那被追杀的红帽带武士的首领正是新罗侍中金良相,金良相见是江朔,大喜过望,忙道:“溯之救我!” 这时黑色傅臂武士再次引弓齐射,红帽带武士挥动三尖两刃锤磕打飞矢,然而他们的兵器过分沉重,转动速度不够快,虽然江朔以七星宝剑剑鞘帮忙打掉了不少飞矢,但终究覆盖不了这么多人,登时又有数人中箭。 江朔急道:“只守不攻可不行!” 金良相道:“溯之,我们一起冲!” 江朔已一马当先飞奔而出,他的速度比新罗武士可快的多了,对面黑缚臂武士发现时,他已冲到百步以内,对面立刻瞄准他发起了一轮齐射,但黑缚臂武士们错误的估计了江朔的速度,曲射而来的箭矢皆落在了他的身后,江朔仍在向前疾冲,双方的距离已缩小到五十步了,黑缚臂武士此时已经不需曲射,一齐平端长弓,向着江朔攒射。 弓箭平射而来,江朔满可以直接闪开,然而他身后还跟着金良相和他麾下的武士,唯恐会危及身后的新罗武士,江朔抽出七星宝剑,抢步侧身从箭雨丛中闪过的同时,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光弧向着箭身一扫,斩掉了十几个箭头。 然而其实是江朔多虑了,他抢在前头并未回头看金良相等人,其实常人五十步的距离江朔只用了十步,金良相等人早被他远远抛在身后了,眼见断与未断之箭都落在离金良相等人身前数丈远,江朔不禁自觉好笑,回身向前冲的更急。 黑缚臂武士见他来的这么快,闪避箭矢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回身斩掉箭头,实是平生所未见,众武士大受震撼,一时握着弓箭楞在当场,不知是否该继续射箭。 眼看江朔冲到眼前,忽有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大声呼喝,众武士这才醒悟,立刻抛掉手中弓箭,抽出武器来,他们的武器就比较驳杂了,有使刀的,有使剑的,更有短叉、钢鞭这些奇门兵器的,一起怒吼壮胆,迎着江朔冲来。 江朔哪将这些武士放在眼里,在人群中急速穿行,向着刚才发号施令的首领猛冲过去,那人到也颇彪悍,见江朔冲来,并不闪避挥舞手中一柄铁骨朵向江朔砸来,江朔有心立威,并不以七星宝剑的锋利取胜,将七星宝剑打横,迎着铁骨朵向上挥击。 铁骨朵是破甲兵器,寻常刀剑之类的兵器被砸中,极易折断。然而江朔已内力灌注入七星宝剑之中,向上磕打在铁骨朵的杖头之上,那首领怪叫一声,双手向上一举,铁骨朵望空飞起数丈高,双手虎口震裂鲜血长流也就罢了,肩膀也被这雷霆一击震得脱臼,双臂立刻软疲疲地荡了下来。 江朔右手提剑,左手迎面点他足少阳神封穴、足厥阴期门穴,另其双足无法移动,同时脚步不停,又转到他身后,点督脉身柱穴,那人立刻浑身酸麻无法活动。江朔右手一挥,七星宝剑顺势搭在了那人脖项之间。 口中道:“大上等,你和侍中不是一路的么?怎么自己人兵戎相向起来了?”原来江朔制住的这首领就是新罗大上等金万宗。 黑缚臂武士原本见江朔如此神勇,早已有些怯了,皆因金万宗呼喝弹压才硬着头皮迎战,此刻见江朔一招之间就制住了首领,立时斗志全无,握着兵器不住后退,不敢上前。 这时金良相也已冲到了,他以新罗语高声呼喊数声,这时江朔已看清哪些武士都面上涂着大白脸,他想起这样打扮的都是新罗贵族的后代,称为“花郎”,这些花郎听金良相呼喝,不禁面露犹疑之色,江朔猜测金良相是在喝令花郎投降,他身前的金万宗却高声呼喊,显然是不肯认输,要手下继续打斗。 江朔伸手疾点了金万宗的哑穴,他登时无法发生,张口结舌,咿咿吖吖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江朔点穴用的是东岩子赵蕤所传授的“袖里乾坤”的功夫,众花郎见他只随手一拂,首领便做声不得,新罗人不知此乃中原武术中的点穴秘术,还道他会什么神仙道术,刚才金万宗虽然叫他们死战到底,但众人皆想对方是神非人,抵抗还不是白白送死?一时竟无一人敢上前邀战。 金良相看出了花郎们的犹豫,以新罗语高呼:“此乃白头山大神派来的仙童,看来大神认为我金良相不该死,你们要违背神的旨意,顽抗到底么?” 新罗虽然效法中原,也有佛寺、道观,但最多的还是信仰古老的珊蛮教,珊蛮教认为万物有灵,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北地最大的白头山山神自然就是最高神祇了,他此言一出,众花郎,更显犹豫,手中武器已都指向地面,不敢再对着江朔了。 江朔身前金万宗嘴里咿呀挣扎,额头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话。 金良相对江朔道:“溯之,烦请你将大上等的哑穴解开。” 江朔点头照办,那人破口大骂道:“金良相,你个狗杀才,江溯之我们一早就都认得,他又怎会是神仙使者?” 金良相道:“我说溯之是大神使者有什么不对?今日你率人追杀我,若非溯之我早已被你杀了,溯之神兵天降岂非神的旨意?我王在新罗汉化改制,便是受了白头山大神的启示,唯有推行大唐制度,才能使我新罗富强。” 金万宗怒道:“放屁、放屁。汝等违背祖宗成法,行察举而废禄邑,祖宗在天有灵怎会支持?” 金良相道:“大上等,你现在说的汉话,可也不是祖宗留下来的,新罗占有高句丽、百济之地,可也不是祖宗的故地。要统治好大唐赐予的九州之地,便该用汉化行唐法。” 金万宗只是不服,脖子一梗道:“今日事败,有死而已,快快动手,休再多言。” 金良相道:“你我都是真骨贵族,本是一家,你又长我一辈,我怎会同族相残?但若国家不行改化革新,仍以骨品用人,统治必无法久长,今我圣王派我入唐朝贡并求官,就是为了学习大唐国富民强的制度,为我新罗所用。大上等却率军截杀,实是不以国家为先,只担心自己利益受损,实非君子所当为。”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70章,新罗改制 江朔没想到金良相和金万宗二人竟然会刀兵相向,他撤下架在金万宗脖子上的七星宝剑,还剑入鞘,对金万宗叉手道:“大上等,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不过我记得你不是也支持汉化改制的么?那日里你还说信行和安禄山勾结做的不对,怎么如今你也反对改制了?” 金万宗哼了一声道:“学汉家礼仪教化,我当然是赞成的,汉字典雅、韩文粗鄙,在真骨贵族中推行汉学我也是支持的,但现在金良相撺掇圣王废除禄邑,却是动摇了我国的根本,实乃亡国取乱之道,我如何能答应?” 江朔不解道:“禄邑是什么?” 金良相道:“江少主,你有所不知,这禄邑制度乃我新罗官制,所谓禄邑,就是按官阶高低,授予官员土地作为俸禄。其实这一制度并非我新罗独创,亦是源自中原,不过中原早已废止的故制,我新罗却还一直死抱着不放罢了。” 江朔道:“金侍中所言我听着像‘食邑’么?就是君王以田邑分封功臣贵胄,受封臣子乃至后代子孙都可以食其租税,这在大唐也有啊。” 金良相道:“大唐的食邑与我国禄邑不同,大唐的分封其实是虚领,虽享有租税之利,却无牧民之权柄,而新罗的禄邑制类似先秦时的‘采邑’制度,一旦分封,这片土地上的田租、人口尽归授封的勋贵所有,新罗王亦无权过问,长此以往,势必诸侯不断坐大,王权日渐式微。” 江朔道:“呀,是了,我听说春秋战国诸侯互相攻伐五百多年,皆因周王室式微,无法约束诸侯所致,晋有八王之乱也是实封诸侯王所致。” 金良相道:“是啊,大上等,你看此理在中原人人皆知,便是江少主这样的尚未弱冠的少年也知晓。你却为何依旧冥顽不灵呢?” 金万宗道:“禄邑制虽不能说尽善尽美,但这是祖宗成法,新罗一向是圣骨、真骨共治天下,如要废弃禄邑,那便是叫猛虎吐出到嘴的肉,不但难以成功,更是取死之道啊!” 金良相道:“大上等,禄邑制不仅削弱王权,更堵塞人才进身之阶,你看现在朝中都是真骨贵族之后,做官看的不是能力而是出生,魏晋大搞九品中正的门阀政治,结果招致五胡乱华,一百多年间汉人几乎遭到灭顶之灾。而大唐之所以强盛,还是得益于广开科举取士,打破了门阀贵族垄断之故。你看看我们新罗现在世卿世禄,花郎子弟本应弓马娴熟、能文能武,现如今却多是涂脂抹粉,清谈玄言之辈。” 金万宗道:“嘿,世卿世禄可也出了谢安这样的大贤,谢安尝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邪?’侍中难道是要做我新罗的商鞅么?”wapbiqμgètν 二人唇枪舌剑,旁征博引皆是汉人典故,且多为江朔所不知,他不禁听得目瞪口呆,亦深感新罗受汉学影响之深。 金良相慨然长叹道:“若能使我新罗富强,良相便是五马分尸,死了也甘心。” 金万宗冷笑道:“你既不怕死,又怎让我追了一路,早在新罗就引颈就戮多好?省了某多少力气。” 金良相叉手道:“汉化大业未成,良相还不敢死。” 金万宗道:“但使老夫有一口气在,便不能坐视小辈胡闹,今日既然失手被擒,你杀了我便了,要我支持你们改制想也休想。” 金万宗是真骨贵族的中的耆老,比金良相和新罗王金宪英都长了一辈,因此对金良相说话的口气都似长辈教训小辈一般。 江朔心道:他二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有我在此,要保侍中平安,也不能让让侍中杀了大上等,在他内心之中却更倾向于想要按唐制改革的金良相。 金良相突然在冰面上双膝跪地,向金万宗磕头泣道:“大上等,你便让我们试一试又如何?我们也不立即就和大唐一样搞科举取士,先按汉武帝‘推恩令’之法,逐代削弱世袭贵族的权势,推行察举,征辟民间遗贤。” 金万宗语重心长地道:“良相啊,我并非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但纵观汉家历史,首倡改制之人往往不得善终也就罢了,更要祸延子孙,我与你父金孝芳相交甚厚,实不愿你一族因你而遭株连啊……” 金良相见金万宗的言语有松动,继续磕头道:“大上等,汉家改制也不是每次都失败,大汉武帝、大隋文帝、本朝则天女皇不都成功了么?但我们在新罗能看到的史料有限,圣王派我去大唐为官就是为了能够详细查阅这三代相关典章制度的记载,找出改制成功的锁匙。” 金万宗一愣,沉吟道:“原来你向西行不是因为逃跑时慌不择路,而是本就要来大唐为官。” 金良相跪在地上叉手道:“大唐圣人已封我为检校秘书监,原本是要开春了才出发,听说大上等率军来拿我,这才不顾恶劣天气强行启航。” 江朔听到“秘书监”一职,不禁想到了贺知章,他辞官归乡之前就是秘书监,心道:秘书监是正三品的高官,难得圣人封金侍中这么高的官阶,他却不知道加了“检校”二字,便有九成九是虚职了,金良相作为外臣,得授“检校秘书监”,不过是有了查阅典籍的名头而已,却非实职。 金万宗瞪眼道:“怎是我来拿你,我是听到密报,说你通敌叛国才率军来截你的,若你不是东窗事发,却又为何要仓皇逃跑?。” 江朔忙道:“大上等、侍中,看来这传信之人是故意误导,挑唆你们内斗,乾运也说了新罗国内有燕军的细作间人,难道给你们传信之人就是细作?不可不查啊。” 金万宗、金良相也已知有异,互相对望了一眼,金万宗问金良相:“良相,你能逃脱定然是有我这边的人给你通风报信,你给我据实说,到底是谁给你传递的消息。” 金良相不想出卖给他报信之人,犹豫道:“这……” 金万宗急道:“啊呀,良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护着旁人?这样,我先说,向我禀报你要逃跑的人就是金仁德。”说着他向人群中一指,却奇道:“咦……金仁德这小贼人呢?” 江朔转头四下里张望,天空中不知何时刮起了白毛风,冰面上风雪交织,白茫茫地一片,稍远些就看不清人影了,江朔目光锐利,已看出一人蹒跚着快步向回走去。江朔道:“我去擒他!”然而还没等他出手,就有数名黑缚臂武士上前将那人提了回来。 他们将那人往地上一扔,以新罗语高声向金万宗高声禀报,江朔不通新罗语,预计他们说的是已将此人抓回,听凭大上等处置云云。 金万宗对着那人高声喝问,那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其他花郎武士则压肩的压肩,踏腿的踏腿,不得起身,他索性把头一低,把眼一闭,一声不吭。 金良相也对他以新罗语询问,虽不如金万宗声大,言辞亦甚严厉,但那人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任二人如何喝问就是一言不发,押着他的一众武士见状一起喝骂,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金良相见状唯恐他们把人打死,导致死无对证,忙上前阻止。 不料他才搭上围殴人群中一人的臂膀,那人忽然反手抓住他的腕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向着他的小腹便攮。 金良相吃了一惊,但他武功甚高,见右手被那人死死钳住一时甩脱不开,忙出左手向那人握着匕首的右手肩头一拍,那人右肩立时脱臼,手中一软,匕首当啷落在冰面上。 不待金良相拉开他的左手,便感身后恶风不善,却是又有一把匕首刺来,金良相临危不乱,右手一甩,扯着那人旋转身子,刺杀之人收势不及,一匕首正刺在此人背上,那人吃痛怪叫一声,手上一松,金良相这才得以脱出手来,然而更多的手向他抓来,更多的匕首向他刺来,原来方才捉拿、押送金仁德的这一众花郎都是在演戏,只是为了引金良相上钩。 金良相武功虽高,但众花郎施展摔跤角力似的身法,一边去抓金良相的手脚,一边以匕首乱刺,如此贴身死缠烂打,一时金良相的处境异常危急,金良相只得勉力施展腾挪的身法,尽力避让、格挡。 金万宗忙道:“溯之,快给我解穴,啊呀……来不及了,快去救良相!”别看方才金万宗言语激烈,对金良相更似乎是必欲除之而后快,但此刻见他遇险,却忙不迭地叫江朔去救。 江朔不等金万宗出声便已出手,那些花郎也没什么特别的高手,只是借着突然发难才困住了金良相,江朔也不拔剑,挥动一双肉掌冲入人群,抓住一人后心向后一扬摔了出去,又抓起一人后心向后摔出,如此随抓随摔,那些花郎直如婴孩,毫无反抗之力,无论是功是守,被江朔后心一捏,便即骨酥筋麻,手上无力,还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地向外飞出。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71章,花郎叛乱 被江朔摔出的花郎一落地,便有其他武士上前押住,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些花郎看来并未受伤却都瘫软在地毫无反抗之力。新罗人不知这是中原武功中点穴的秘术,更兼江朔用的是赵蕤所授“袖里乾坤”的小巧功夫,手法颇为隐蔽,众人皆不知他如何施为,竟然令一众凶悍的花郎毫无反抗之力,只道江朔真是白头山山神派来的仙童。 江朔转头再去寻金仁德,差点气乐了,别的花郎围攻金良相之际,金仁德这个罪魁祸首反倒起身又向外跑,这下金良相、金万宗手下的武士可都不放他走了,纷纷挥舞武器挡住他的去路。金仁德不敢接战,只顾逃窜,然而围堵的武士众多,他慌不择路竟然折了回来,江朔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抢步上前,拿手一戳,正点在他胁下章门穴上,金仁德登时双腿发麻摔倒在地。 众新罗武士一拥而上将金仁德绑了,之后纷纷向江朔下跪叩拜,显然已将他奉若神明了。江朔来不及去阻止他们跪拜,先把金良相扶了起来,但见金良相手臂、腿脚上已被划了不少口子,看来浑身是血甚是吓人,但细看之下,却都是皮外伤,金良相武功不弱,先前被围虽然挣脱不开,但以短打之法闪转腾挪,幸而没有受什么致命伤。 金万宗见金良相浑身是血,不禁担心,高喊:“溯之,你快给我解穴,我有伤药。” 江朔起身道:“大上等,我给你解穴可以,但你可不能再对金侍中动动手。” 金万宗急道:“啊呀……现在的情形还不明白吗?这帮猴崽子两面使间,老夫可也叫他们给骗啦……你快些给我解穴,我亲自为良相上药。” 江朔这才替金万宗解了穴道,此时是冬季,金万宗见金良相的鲜血已经冻结在衣衫上了,天寒如斯,他也不敢撕开衣衫,无法上药,不禁大急。 正在此时,耳听得南方传来破冰之声,风雪中浮现出一艘艨艟巨舰的身影,却是牛慎行率着登州水军到了,唐舰船头装有破冰铁钺,得以压碎冰面冲到且近, 船上百名唐军军卒手持臂张弩瞄准了新罗武士,唐军有战舰舷栅掩护,弩机射速更是数倍于长弓,相比冰面上毫无遮掩的新罗武士可谓立于不败之地。牛慎行手扶舷栅,先问江朔:“江少主,你怎么样?” 江朔道:“我没事,不过这位金侍中受了伤,需要尽快救治。” 牛慎行向着金万宗喝问道:“你们是何人?到此何干?” 金万宗叉手道:“在下有唐新罗国金万宗,官拜角干。”又一指金良相道:“这位是新罗侍中,金良相。” 新罗为大唐藩属,正式国名便是“有唐新罗国”,大上等并非官衔而是勋位,乃新罗国真骨贵族与国王共治的“和白大会”之首脑,因此金万宗通报的是自己朝中官阶“角干”,此时新罗官阶体系混杂,既有自己原来的一套,又有唐制的一套,牛慎行不知“角干”是什么官,却知道侍中是宰相之一,不禁吃了一惊。 虽说新罗是大唐藩属,但毕竟对方是新罗的高官,牛慎行不过一个小小镇守使的公子,还没正式的官身,倒也一时不敢造次,向金万宗和金良相叉手道:“值此数九寒天,新罗人为何不经通报便靠近我大唐军港?二位……似乎还在此……这个……演武……这个……所谓何来?” 牛慎行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新罗武士,更有十几人被绳捆索绑,便知他们闹了内讧,但他不好说“火并”一词,憋了半天憋出个“演武”。 金万宗为人耿介,却不遮掩地道:“我先前误会了金侍中,险些酿成大错,他现在受了伤,请小将军让他进城医治。” 牛慎行为难道:“唐之规定,属国官员非经传召不得入唐,何况你们还有还是军队,那是万万不能入城的。” 自从十四年前渤海国突袭登州之后,大唐便加强了对藩属国的防备,规定所有属国大臣进入大唐均需鸿胪寺签发过所公验,如是军队过境则需兵部的调兵鱼符。 金良相道:“小将军,我身上有过所。”说着伸手要去怀中取,但他手上有刀伤,此刻冰血混凝在伤口之上,整个手臂都是木的,竟然抬不起来。 江朔忙抢上前,替他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好的公验,对金良相道:“侍中,我替你递送。”见金良相点头,便飞身跃上船头,此船虽不比海鳅巨舰,但船舷亦有七八尺高,江朔竟然轻轻松松一跃而上,船上唐军船下新罗武士不禁一齐喝起彩来。 牛慎行展开文书,见上面写着授予金良相“检校秘书监”之职,虽然有“检校”二字并非实授,但终是大唐的官阶,牛慎行忙叉手道:“请金监登舟,随我回水城医治伤势,其他人等么……恕难招待。” 众军士立刻就要放下绳梯去接金良相,江朔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来。”说着重又跃下船来,搀扶着金良相要重新上船,金万宗忙拦住他道:“溯之,慢来慢来……” 金万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江朔道:“此乃我新罗金创药,颇有灵效,我不能入城,就只能烦劳江少主了。”又对金良相道:“良相,我遭小崽子们蒙蔽,误会了你,你去大唐做官,我不能拦你,至于回国之后是否推行改制,如何改制,留待从长计议吧。” 金良相叉手拜道:“多谢大上等。” 金万宗摆手道:“不要谢我,我可还没答应你全面改制,一切留给和白大会决定,就是新罗圣王也不能任性而为。” 金良相知道金万宗能做此让步已经殊为不易,当即也不再争辩,点头道:“我入唐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定然回国,到时候再向大上等详细解释改制之法。” 金万宗点点头道:“好,你安心去长安吧,三年也好五载也罢,新罗国内真骨花郎这帮猴崽子么,我会弹压住的。” 金良相向金万宗叉手再拜了三拜,江朔道:“侍中,我们走吧。”说着携起金良相重又跃上船头,他刚才空身跃上战船已引发众人喝彩,此刻携了一人仍然飞纵自如,登时海面上爆发出如雷的彩声。 金良相在船上向金万宗又是一拜,金万宗回了一礼,朗声道:“我这便回去了,崽子们,把金仁德一应叛徒通通给我绑牢了,回去再做计较。” 金良相带来的系着红帽带的武士纷纷望向船上的金良相,金良相摆摆手道:“误会已然解除,你们都随大上等回国吧,大上等恢廓大度,定然不会为难你们的。” 金万宗亦笑道:“猴崽子们,你们入不了大唐,去不得长安的,都随我回去吧。” 牛慎行道:“金角干,你们的坐船被困在浮冰之中,我派船给你们疏通航道吧。” 金万宗神色傲然道:“不必!新罗儿郎自有办法。”说着带着众新罗武士快步回船上去了,他们自行凿冰疏通,慢慢脱困回国自不待言。 见金万宗等走了,金良相身子晃了两晃,忽然颓然倒下,若非江朔在旁扶住他腰胁,险些就要跌下船去,他虽然未受致命伤,但失血过多,更兼天寒地冻,身子迅速的失温,仍甚凶险。 独孤问见金良相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体触手冰凉,直如死人一般,忙道:“这是失温症!朔儿你快给他输些热气,否则要有性命之虞。” 江朔忙伸手抵住金良相的后腰,将罡气化作热流缓缓注入他的身子,独孤问、徐来等人纷纷解下外袍裹在金良相身上,半盏茶的功夫金良相面上才恢复了些许红润。牛慎行喝令众军士赶紧回水城,这艘船是专用于冰上行船的战船,前后完全对称,两头设钺又两头设舵,在冰上行走不需掉头,原地回航省却了许多麻烦。 船回到港口,牛慎行一指岸上一处大房舍,道:“那里是值房,有炭火,快送金监过去。”金良相有大唐的官身,若有个好歹,登州府可也有不小的麻烦,因此牛慎行也甚是紧张。 江朔不等船靠岸,尚有两丈远便抱着金良相飞纵而出,轻巧的落在码头驳岸之上,脚不沾地飞奔冲入值房,这屋子甚大,内里烧着数个大炭盆果然十分和暖,但房内还有不少轮换的军卒正在里面歇息取暖,陡见门帘掀开,一个少年抱着个中年夷人冲了进来,都吃惊不小,他们见江朔是个少年,也不动兵刃纷纷上前抓他肩头,边抓边喝道:“什么人!”“快站住!”“干什么?”“啊呀……”“哎哟……” 原来是江朔没工夫和他们多做解释,遇着拦路的,也不用手,只是用肩头一撞,便将那人撞开去,他脚下穿星步神妙无比,众军士非但抓他不到,更是躲不开他肩头的撞击,瞬间倒了数人,大屋内一片人仰马翻。 军士们又惊又怒,各抄兵刃还待要上,这时徐来冲了进来,高声喊道:“自己人!别动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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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问摇头道:“哎……大大地不一样,世间常见的‘金疮药’配方是——以豭猪油、松香、黄蜡熬煮后滤去渣滓,加入炒制细筛过的面粉,最后拌入少许研磨得极细的樟脑、麝香、冰片、血竭、儿茶、没药等几味草药制成。最后添加的草药每个郎中各有不同,但其实无论哪种配方,草药都放的极少,猪油、面粉这些主要原料,却是人人相同。” 独孤湘道:“啊……那不就是那油面坨坨把伤口糊上么?我就说金疮药没什么特别的么。” 独孤问道:“湘儿,你这这猴儿性子改不了,先听说我说完么,世人所谓金疮药其实不过是刀伤药,而真正的金疮药配方大不一样。”他转头对江朔道:“金侍中身子和暖了,你帮他把衣服剪开。” 江朔可没做过这样的活,徐来抢上来道:“我来,我来……”他江湖阅历丰富的很,此时金良相尚未醒来,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结痂和衣衫粘在一起,若直接剥下必然牵动伤口,徐来取了一把小匕首,将金良相身上的衣衫割开撕下,再用温水擦拭,才取下伤口上的破布。 独孤问却拿瓷瓶给独孤湘看,道:“寻常刀伤药因为用了猪油、松香、面粉这些东西,都是一盒粘稠的油膏,你看这个瓷瓶里是这样么?” 独孤湘凑近看瓶内,道:“咦,是粉末,可不是油膏。” 独孤问道:“是了,这些粉末除了血竭、没药之类的草药以外,还有一味特殊的草药,名唤做‘王不留行’。” 江朔、徐来也被吸引过来,江朔问道:“王不留行,这个名字好奇怪。” 独孤问道:“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隋朝末年,太宗皇帝,哦,那时还是秦王殿下,与隋军决战于太行山下,隋军战力普遍不强,但那一支隋军却是征东高丽的主力,作战颇为悍勇,双方连日激战仍然势均力敌难分胜负,伤亡都十分惨重,如能让伤员尽快康复回到战场,便能取得决胜的优势。正当秦王一筹莫展时,有一个叫吴行的农夫携一捆野草求见,称该草对刀枪伤有特效,秦王虽然将信将疑,但左右没有其他办法,便让吴行一试,吴行取下野草的种子研碎后撒在一个伤兵的伤口上,不到一个时辰,这士兵伤口结痂,伤痛也大减。秦王大喜,忙命士兵大量收集此草如法炮制。三日后,伤兵大多得以康复,唐军士气大振,终于赢了这场决战。” 江朔道:“这个草药就是‘王不留行’么?但是为什么叫这个古怪的名字……王不留行……”他忽然悚然一惊,道:“啊,难道……” 独孤问猜到他心中所想,点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见此药果有奇效,秦王问明了此药为此处山谷所独有,为了不让敌军得到这个方子,秦王先命隋军医师带回几十株草药回长安移栽,之后下令放火焚山烧尽了这片山谷,又派人悄悄将吴行杀害。后来野草便只在长安升平坊东宫药圃才有种植,老丈我在长安时曾有幸得见,因而记得这个气味,而药圃的医官给这草药取了一个颇为讽刺的名字以纪念吴行,便是‘王不留行’。” 江朔唏嘘道:“都说我朝太宗皇帝是不世出的明君圣主,没想到也这样为了一己私利滥杀无辜。” 独孤问嘿嘿冷笑道:“太宗皇帝贤明是不假,残忍也是真的,当年在玄武门设伏杀了自己兄弟,逼迫自己阿爷逊位时,又何尝有仁义二字,所谓明君圣主,逆取顺守而已。” 独孤湘道:“爷爷,既然这种草药除了皇家,早已不见于世,新罗人的金疮药里又怎会有此种草药,不会是你老了鼻子不灵,嗅错了吧。” 不等湘儿说完,独孤问一个暴栗打在她脑袋上,笑叱道:“小妮子胡说八道,这草药难道这么巧只在太行山这一片山谷中才有吗?太宗登基之后,仍记得此事,曾派人寻访天下,一见此药便斩草除根,再放火烧之,令其不能复生,大唐境内确实难以在觅得此种草药的身影。” 独孤湘道:“哦,那我知道了,定是新罗人潜入大唐东宫药圃偷的!” 独孤问道:“应该不是偷的,我当年就听说,皇帝管得了大唐境内,却管不了域外之地,有南诏、新罗两国的医师在大唐国内听得了这个传说中的方子,回国悉心寻找,果然寻得了这种草药,取其种子研磨成细粉,再添加其他活血祛瘀的药材,便制成了这真正的‘金疮药’。据说此药性平、味苦,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有人说是吴行之血,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但从这特殊血腥味便可以轻易分辨出金疮药中是否含有王不留行的成分。” 江朔、独孤湘、徐来纷纷凑上去嗅了嗅,果然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 独孤问续道:“此药可内外两用,外敷可以止血收痂,内服可以拔毒活血,乃阳明冲任之药也。” 莫说江朔,徐来都是第一次听说“王不留行”这种草药,听独孤问说得这么神,都不禁摩拳擦掌想要一试为快。独孤问看出他们的焦急,笑呵呵地道:“莫急,莫急……徐舵主,麻烦你去讨一碗清水和一碗醋,再取两个汤匙来。” 徐来了答应一声转身出屋,他在此间人头极广,须臾便回,手中端了两个大碗,一碗是黑醋,一碗是白水,他下盘功夫确有独到之处,手中两个大海碗装的满满登登,走的飞快,两个碗中却没有一滴醋或者水掉出来。 徐来放下两个大碗,对独孤问道:“独孤丈,此间是水军城塞,没有白醋,只寻了点黑醋来。” 独孤问笑道:“不碍事,只是太多了,以醋、水为引调制金疮药,用不了这么许多。” 徐来忙在屋中翻出两个空碗,道:“我拿了这许多还怕不够,既然多了,独孤丈倒些出来用便了。” 独孤问先取了一些药粉倒入空碗中,加入醋用汤匙搅拌,那药粉慢慢变得粘稠起来,最终凝结成了膏状,独孤问笑道:“我曾听御中太医朋友告诉我调制之法,一试果然有效!” 独孤湘拍拍胸口,吁了一口气道:“还好爷爷你的朋友靠谱,不然只这一点药粉可经不起浪费。” 独孤问白了她一眼,将药膏交给徐来,道:“给金侍中外敷。”又在另一个空碗中倒了些药粉,这次加入白水调制,却是一碗汤剂,却递给江朔道:“朔儿,你撬开他的牙关,将这个直接灌下去。” 独孤湘道:“爷爷,这行吗?外敷的也就罢了,这个内服的也不烧煮,不会吃出人命吧?”江朔知道她在说笑,也不理她,撬开金良相的牙关,把一小碗药都灌了进去。 江朔见金良相身上的伤口果然有收敛之效,摸他脉门,似乎脉搏也渐渐变强了,笑道:“爷爷,这药果然有效。”独孤问见瓷瓶里还有大半药粉,重新塞好了交给江朔道:“朔儿,收起来吧,将来或许还会有用。” 江朔口中称是,将瓷瓶收入怀中,心道这是新罗神药,我可不能据为己有,等金侍中再给他便了。忽然发现井真成不在此处,江朔道一声不好,问徐来:“徐大哥,镇守使现在哪里?” 徐来告诉他衙署的路径,奇道:“少主,怎么了?” 江朔已经冲出门外,道:“徐大哥,你照料一下金侍中,我担心井郎对牛大人不利,放心不下,过去看看。” 独孤湘道:“我也去!”紧跟着江朔跑了出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73章,丹崖暖阁 天宝元年改登州为东牟郡,世人却仍然习惯称之为登州,主官在蓬莱城中,牛肃作为州司马,统管水城军务,衙署则在蓬莱水城西侧,紧贴着丹崖山麓。。 江朔独孤湘根据徐来指引向西穿过军营,时值数九寒天,路上并无行人,雪地上马蹄印甚为清晰,想来是牛慎行一行人留下的,江朔知道井真成志能便潜行之术厉害,定然不会留下脚印,只管追着牛慎行留下的马蹄印跑去。 朔湘二人遥遥望见衙署门口有守门军卒,江朔不愿多费口舌,与独孤湘离了老远便绕到衙署侧面,逾墙而入,院内廊下亦有军卒,他们刚想出声喝问,江朔和独孤问分头抢上,点了几人的穴道,那些军卒便如木雕泥塑般杵在廊下,好在有屋檐遮蔽风雪,不用担心变成雪人。wwwbiqugetν 听西厢有人声传出,江朔和湘儿携手闯入,面对眼前的场景却吃了一惊。 这是一处暖阁,门窗上都挂了厚厚的布帘隔开了外面的寒风,屋中生了炭火十分和暖,暖阁不大,只放了两张大榻,一中年官员坐在主位,井真成坐在他对面榻上,牛慎行则在他下垂手煮茶,此外再无一人,场面看来十分和谐,并没有江朔所想象的剑拔弩张。 由于暖阁门窗都遮住了,天光无法透入,原本不甚明亮,江朔陡然推开房门,屋内登时大亮,那中年官员不禁眯起眼睛来,见是一对少年少女的身影,笑道:“来的莫不是江溯之和独孤小娘子吧?快请进来坐。” 牛慎行起身迎二人入座,反手将暖阁的门关上,室内顿时重归昏暗,不知怎的,江朔想起了当年习习山庄的那个枕着山崖的暖阁。 井真成要将首席让与江朔,江朔忙按住他,自与独孤湘在下垂手坐了,牛慎行给他二人奉茶已毕,江朔向那官员叉手道:“尊驾想必便是此间主官牛司马?” 那官员还礼道:“某正是牛肃,江少主不必多礼,新罗金秘书监伤势如何了?。” 此人果然是牛肃,但见他和井真成相对而坐,面色平和非但没什么冲突迹象,似乎还甚是欢畅,江朔一时琢磨不透,叉手回牛肃道:“用了伤药,已无大碍了。”他见牛肃叉手之时,左手小指缺了一节。 牛肃见江朔目光停在自己手上,知他所想,举起左手笑道:“不错,牛某的这节尾指正是日本井郎切断的。” 独孤湘轻轻“啊”了一声,和江朔一齐望向井真成。 牛肃不等井真成开口,自顾接着说道:“当年井郎寻到我,怕我不告诉他真相,先切了我一节指头立威……” 井真成闻言,立刻改坐为跪,但日本人跪姿十分奇特,两膝不并拢却远远分开,他双拳抵膝,向牛肃顿首道:“当年是真成莽撞了,还请牛大人多多原谅。” 牛肃摆手道:“井郎,你道歉的话已说了好多次了,以后再也休提了。” 江朔和独孤湘愈发的奇怪,又转而一齐望向牛肃,心想井真成既然切了他一指,后面必然是私刑逼迫,怎么牛肃毫不怨恨反出言宽慰他? 牛肃笑道:“江少主、独孤小娘子,你们一定在奇怪为什么井郎切了我一指,今日我二人却还能在这里对坐饮茶?那是因为他发现其实根本不需要严刑逼供,我自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真相和盘托出。” 江朔听了不禁眉毛一扬,心道这位牛司马也太没骨气了吧?子曰:“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他既为李使君的僚属,就应该为长官遮掩一二啊,怎地未经拷打就全说了? 牛肃道:“江少主,你一定在想牛某是个软骨头,切了个指头就全说了,其实我对井郎知无不言,是因为我心中亦充满了疑惑——李使君虽是个文官,却一贯侠义为怀,怎会下令杀了四百日本遣唐使?此后他又绝口不提原因,若说是为人胁迫,当年他犯颜直谏武皇尚且不惧,谁又能胁迫他做违心之事呢?如是误信人言,那也应该有个解释,可是无论我如何问他,李使君都闭口不言。牛某只是一介小吏,无法彻查真相,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直到井郎寻来,我便决定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他,唯一的条件就是查明真相之后,能将这个真相告诉我。” 独孤湘道:“牛司马,你肯定很不喜欢李使君,时隔这么多年还心心念念要揭他的短。” 井真成摇头道:“恰恰相反,牛司马甚爱李使君,在他看来李使君刚正不阿,任侠好义,绝不会胡乱杀一人,又何况是两船四百余人。” 牛肃点头道:“不错,我一直相信李使君当年这样做一定是另有隐情,他既不肯说,索性让井郎去查个清楚。” 江朔道:“现在这个谜可是已经解开一半了。” 牛肃道:“井郎已经告诉我金思兰传信之事了,对你和井郎来说可能是解开了一半,对我来说已经可以释然了,李使君果然是听信人言,他之所以不解释,那是不想把关涉李唐皇室的秘密展露出来。”说到这里,牛肃正色对江朔道:“江少主,你是唐人,我劝你不要再去探究下去了,皇家的秘密要是假消息也就罢了,若真有其事,不小心泄漏于世,你就不怕造成天下大乱而至生灵涂炭吗?” 江朔听了心念一动,他此前只想要搞清楚真相,从没想过揭开秘密的后果,牛肃所言不能说是杞人忧天,但依江朔的少年心性又怎能就此放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看井真成。牛肃道:“我也已劝过井郎了。” 井真成不待江朔开口抢先道:“是非总要有个公断,对真成而言,阿爷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终是要搞清楚这一切,至于大唐皇室的秘密与我没什么干系,我现在就可以指天为誓,无论真相为何,我都不会泄漏给任何人。” 江朔也鼓足勇气道:“牛司马,我也是如此想,李使君将江湖盟交到我手上,但如若李使君犯下大错,违背江湖道义,那他早就不配做江湖盟主,传位给我自然也做不的数……因此我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我也可以和井郎一样起誓,绝不泄漏给任何人。” 牛肃看着二人问:“那如果李使君坚持不肯说呢?” 江朔和井真成知道牛肃所言是很有可能的,李邕此前对谁都没说,难道这次就会说?江朔心想无论李使君说与不说,我总也不能让井郎对他有任何伤害之举。 井真成叉手道:“吾之半生一直在追索此事,断难止步于此,至于李使君说与不说,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牛肃晃了晃左手道:“只要你不要像对牛某一样,伤害李使君就好了。” 江朔道:“牛司马这却不用担心,我和井郎一起去见李使君,定不让他伤害李使君。” 正说话间,忽听到外面喧哗声起,牛慎行道:“是我师父来了。” 牛肃让儿子开门,众人出了暖阁,却见守门的军卒正在阻拦徐来,一人道:“徐师父,司马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扰,你看……咦……” 原来那军卒见暖阁外的军卒站的笔直,全无异状,却见暖阁门打开,出来的人中却多了一对少男少女,不禁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徐来却道:“你看,我说少主在此吧,撞开拦阻的军卒,上前向江朔行礼,牛慎行也上前向徐来行礼,江朔见金良相套了一件外袍,由彭孤帆搀扶着前来,上前喜道:“金侍中你醒了?”金良相虽然醒了,但由于失血过多脸上仍然缺少血色,他向江朔笑笑道:“不碍事了,后面将养些时日便好了。” 牛肃已听牛慎行说过金良相之事,道:“金秘书监,现在是隆冬季节,不适合行路,不如在这里住到开春再往长安去吧。” 金良相道:“也好,不知江少主怎么安排?” 江朔和井真成互相望了一眼,道:“风雪于我等无碍,此地离北海已经不远,我们想尽快出发。” 牛肃道:“江少主,井郎,我知道劝你们不住,不过还是想请你们在此多耽搁几日,让牛某也一尽地主之谊。” 牛慎行也一再挽留,他见江朔施展神技,早已倾心折服,只愿与他多亲多近,多相处几日才好。 徐来也道:“少主,我想在此耽个十日八日的,给慎行传艺,之后再护着少主一起去北海可好?少主武功虽强,但此地地面我熟悉些,跟随少主左右,食宿也好照应些个。” 独孤问也道:“溯之,我们便耽几日吧,金侍中身子尚且虚弱,此地离新罗不远,若又有新罗刺客前来,金侍中现在可是没有还手之力,我们守他十日,等他痊愈了再走,才算功德圆满。” 江朔只得称是,转头对井真成道:“井郎,烦请你再等十日吧。” 井真成虽然心中不愿,但也只得同意。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74章,虎鹤双形 牛肃安排了一处清净的宅院给江朔一行人居住,蓬莱水城是军港,住宅称不上雅致,但干净整洁,每日里备足炭火,屋外虽是寒冬屋内却和暖的很。 时值凛冬季节,没有商船往来,军士无法出操,牛氏父子亦甚清闲,牛慎行每日来找徐来学艺,江朔此时已不比从前懵懂无知,知道别派传艺之时不能与闻,本要和湘儿避开,但徐来知江朔武功既高人品更是一流,绝不会觊觎自家武功,且他早已将心法传给了牛慎行,只是演练招式不怕泄露本门功法,故而也不避江朔。 江朔与徐来这大半年虽然朝夕相处,但其实江朔对他的武功路数也不甚明了,这一日他和独孤湘一齐看徐来传授牛慎行功夫,这才第一次看徐来打了一整套拳,他这门功夫确有独到之处,下盘扎实稳健出拳雄浑,不过有时却也倏忽来去迅捷无比,直如两套拳脚功夫掺杂在一起。江朔虽不知其心法,但仍能看出这套功夫非同小可,他对徐来道:“徐大哥,你这套功夫气象宏大,颇具大家风范,只是……只是……” 徐来道:“只是似乎还练的不到家。” 江朔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看出徐来这套功夫根基扎实,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无穷的变化,但牛慎行练来火候差得远也就罢了,徐来传授时攻守转换仍然滞涩,似乎也尚未尽得其妙。 徐来笑道:“少主目光如炬,无需讳言,我这拳脚功夫不比少主所学,是个水磨慢工,学艺三年才算入门,十年或可得小成,要融会贯通非得下二三十年的苦功不可。” 独孤湘不禁咋舌道:“这可是天底下最笨的功夫啦……” 江朔道:“湘儿,我听说世上的功夫要得大成都得下几十年的苦功,似你这般学些取巧的功夫,对付寻常好手还罢了,遇到真正顶尖的人物可就不行咯。” 独孤湘撅嘴道:“朔哥,你自己还不是小小年纪就练成神功了?我可没见你练个二三十年呢。” 江朔道:“湘儿,我获得阴阳二炁只是机缘巧合,要说拳脚功夫可还差的远呢,单说这袖里乾坤的功夫,可就不如赵夫子多矣。。” 徐来叉手道:“难得少主武功卓绝,却还谦恭若此。” 独孤湘贼兮兮地瞟着徐来笑道:“徐大哥,看你长得浓眉大眼的,倒也颇通人情么……话说,你这门笨功夫是谁教的呀?” 徐来听到问他师承,登时严肃起来,正色道:“徐某师承嵩山少林寺同光大师,同光为普寂禅师之徒,位列少林罗汉堂首座。” 普寂、同光都是闻名遐迩,震动天下的高僧,但江朔却全然不知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徐大哥,北宗我只知道一位神秀大师。” 不想他说了“北宗”二字,徐来竟然勃然大怒,道:“少主哪里听来的什么南宗北宗,这可都是无稽之谈,少主万不可轻信!” 江朔惊讶道:“我听神会大师说,少林五祖弘忍传衣钵给六祖慧能,慧能南下漕溪而成南宗……” 徐来原本对江朔颇为恭敬,但此番却不等他把话说完,粗暴地打断他道:“神会算得什么大师,开元二十二年,在滑台大云寺召开无遮大会,神会与山东崇远论战,曾公开诘难神秀上座和普寂禅师的修行法门,说什么‘师承是傍,法门是渐’,当即遭到嵩山少林正宗的驳斥,不久后神会本人被朝廷流放,孰对孰错可谓明矣!”wwwbiqugetν 江朔不知道神会大师还有这段经历,心中暗暗吃惊,徐来却不停口地道:“六祖弘忍对神秀上座深为器重,称其为‘悬解圆照第一’,又说‘东山之法,尽在秀矣’。这可不就是说神秀上座才是真正的传人么?一个不认字的火头僧,偷了传法袈裟去,就说自己是衣钵传人,这可太儿戏了吧?谁人能服?” 江朔心想,那日听黑羽鸦人井宽仁所说慧能的言行,慧能大师是真的有大智慧之人,绝非欺世盗名之辈,但他并未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也不敢骤下定论,只由得徐来说下去。 独孤湘却问:“咦,我听人说,惠能是禅宗六祖,徐大哥你却说弘忍是六祖,那神秀岂不是七祖?到比慧能矮一辈啦。” 独孤湘生在南方,爷爷独孤问又与慧能、神会交情深厚,独孤湘见过很多次神会大师,心中自然生出亲近之情,故意胡拉乱扯贬低北宗。 徐来却一本正经地道:“湘儿,就是所谓‘南宗’欺师灭祖了,他们唯武术论,以菩提达摩为初祖,少林乃禅宗祖庭,禅学是主武术是末,而根据《楞伽师资记》记载,求那跋陀罗方为禅宗初祖,菩提达摩为二祖,其后三祖慧可,四祖僧璨,五祖道信,弘忍、神秀可不就是六祖、七祖么?” 江朔这一年多来行走江湖,已知江湖人物最重名头、位序,旁人眼中其中一点些微的差别,都能引发大论战甚至兵刃相向不死不休,他看徐来此刻眼睛都瞪红了,知道若再辩论下去,难免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 漕帮并非一个武林门派,帮中有武林高手也有普通黎庶,习武的兄弟更是来自天下各门各派,漕帮中东、北二帮众中自北少林的俗家弟子可不在少数,须得小心处理,才能凝聚人心。 江朔道:“徐大哥,佛法我和湘儿也不懂,你还是和我们多说说少林功夫吧。” 徐来这时也觉出自己先前的态度太粗暴了些,听江朔之言,赶紧就坡下驴,道:“说到少林功夫,那可更是嵩山少林寺才是正宗了,嵩山少林寺最初为西域高僧跋陀所建,寺庙建成三十年后,达摩祖师才来到寺中。” 独孤湘道:“原来少林寺不是达摩祖师所建呀?” 徐来道:“达摩祖师虽未建寺,但他带来了禅宗,开创了少林以武悟禅的修习之法。达摩祖师北渡来到少林寺时,见众憎坐禅萎靡不振难以入定,有碍研习佛法,细究其由乃因躯体衰弱所致,于此悟到修习佛事必先强健体魄,他面壁九年悟出武学要义,遂传《易筋》、《洗髓》二经,不过此二经乃少林秘宝,非寺中得道高僧不传,我们俗家弟子可是不得传授的。” 独孤湘泄气道:“徐大哥,你说的这么热闹,结果没学到啊。” 徐来道:“其实二经不传俗家弟子另有一理,二经虽妙修炼时却需要摒除一切杂念,极易走火入魔,没有高深的佛法修为加持,练来有百害而无一利,故此规定只有寺中高僧大德才能修炼,慧能离开少林时只不过是个火头僧,二经自然是不曾得传授的。” 江朔和独孤湘一齐点头,心想此说倒也不错。 徐来续道:“且不说这二经,少林功夫开枝散叶,内外功夫、拳脚、刀剑、枪棍,各类功夫不下七百种,其中更有绝技七十二项,任你再聪颖再勤奋总也学不全的,因此说慧能也绝不可能将少林武功合盘带出少林。” 江朔点头道:“如此说来正宗少林功夫还得是在嵩山。” 徐来早已看出江朔先前虽然打圆场,但心中其实并不认可自己所言,此番点头才是真正认可了少林正宗仍在嵩山,不禁心中欢喜,接着说道:“达摩祖师也想到了二经太过深奥,难以惠及所有僧人,于是又效鸟兽神态创立了五套拳法,分别为龙拳练神、虎拳练骨、豹拳练力、蛇拳练气、鹤拳练精。” 独孤湘道:“哦,徐大哥,你是船民出生,练的定是龙拳!” 徐来摆手道:“湘儿不可看个名字就想当然,师父说我生的矮短,神、气这些外秀的东西练不来,又兼我是船民,下盘牢固最是紧要,因此先传了我虎拳,虎拳练筋锻骨,下盘扎实靠的便是筋骨扎实,但船行船除了稳固也需要灵活,因此又传了我鹤拳,鹤拳练精,操舟弄帆可得轻捷之利。此所谓虎鹤双形。” 江朔听徐来详细解释自己武功出处,回想他和牛慎行此前演练的武功,果然是伏如猛虎,行如逸鹤,纵跃打击仿佛虎搏鹤扑,赞赏道:“选的好!尊师同光大师果然是名师。” 徐来听江朔赞赏自己的师父,自也欣然。 此刻江朔也想明白徐来功夫中欠缺什么了,这虎鹤双形,讲究的是两套拳法既相融会又能贯通,沉稳凶猛时就要全如虎形,而灵巧扑击时则全用鹤形。徐来现在则是虎鹤双形掺杂,转换之际难以各尽纯粹,虎中有鹤,下盘虽有隐患但终究还算安稳,破绽不大,但鹤中有虎问题就大了,攻击躲闪需要以快打快之时破绽、断续之处颇多,可就威力大减了。 他把这个想法对徐来说了,徐来叉手道:“少主果然好见地,家师也是这样说,不过,这可急不得,只能通过经年累月的刻苦勤练才能最终练成。” 江朔想了想,若是北溟子前辈或许立时就能有办法,自己却想不出来除了勤加练习之外还有能什么别的捷径可走,点头称是道:“确实如此!”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75章,五木之戏 就这样在蓬莱耽了十几日,要走时赶上了正月新春,牛氏父子说什么也不让江朔他们走,军营虽然朴素,但登州繁华富庶,蓬莱水城之中自然什么都不缺,每日里烹牛宰羊,大盏喝酒,倒也快活。 徐来、彭孤帆则愈加欢乐,因为可以玩博戏,博戏就赌博,其实历朝历代都是禁赌的,大唐也概莫能外,《唐律》就规定聚众赌博者要打一百板子,本朝圣人初登大宝之时,更规定在家开设赌坊,所赢钱财做偷盗论处,然而博戏在民间却屡禁不止,军旅、脚力、船民这些贫苦人扎堆的地方,博戏更加流行,难以禁绝。 但平日里军卒只能偷偷赌钱,明面上总还是不准赌的,只有新春正月十五上元节以前,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军营中亦有所放松,军卒们可以尽情尽兴地赌一会子,军中最流行的博戏是樗蒲,樗蒲兴自汉末,因博戏中投掷用的骰子乃樗木所制,故称樗蒲,蒲者“簙”之音转,乃棋戏之意。 没想到独孤湘居然也深谙樗蒲之道,每日里跟着徐来、彭孤帆出入军营,掷采为乐。樗蒲共有五个木制骰子,故而又称“五木之戏”,骰子外形两头尖中间扁,形似压扁的杏仁核,樗木树枝上叶子脱落处会留疤,即使斫成了骰子,木上结疤依然清晰可见,如同鼠噬虫咬一般,赌徒便称之为“齿”,掷出的花色称为“齿采”。 樗蒲五木都是一般正面涂黑画一白牛,反面涂白画一黑鸡,“齿采”最上者乃五木皆黑,称为“卢”,四黑一白称为“雉”,此为贵采,以下还有“枭”、“犊”、“塞”就是杂采了。 博戏之时,在素旃棋盘上布上棋子,各人按所掷骰子行棋追逐,得贵采者可以连掷、打马、吃子等等,杂采则只能任人宰割了。人人想得贵采,投掷骰子之时都嘬口呼“卢”,因此樗蒲又称“呼卢”,正月这几日整个军营中都回荡着独孤湘大呼小叫的呼卢之声。wwwbiqugetν 军卒虽好博戏,但都是苦人儿出身,所博者无非几个铜钱而已,徐来知道湘儿和江朔最好,便大方地给了她一贯铜钱做赌本,一吊钱在两京市井算不得什么,在军营里可算得是大钱了,就是输也够她输个几日了,万没想到独孤湘博戏技巧竟然十分高超,一天的功夫,就赢回了几百文,此后她越玩玩顺手,最多一日竟然赢了两千多文。 其实独孤湘能常胜不败,一来是她心性聪颖,精于算计行棋路线,不似军中老粗胡乱行棋全凭运气,但最主要是她手上有功夫,抛掷五木莫不按照她的心意,想要“卢”便有“卢”,想要“雉”便有“雉”,如此一来焉有不赢之理? 好在独孤湘绝不吝啬,其实她热衷博戏并非因为爱财,只是当作玩耍罢了,每日赢了钱都全数交给徐来,买了食玩之物分与一齐博戏的军卒。因此她虽然每日都大赢特赢,水城的军卒们却对她非但不怨恨反到都盼着她赢,因为她赢了大家还有的吃喝玩乐,要是换了旁人还不赶紧揣自己兜里牢牢捂紧了。 江朔却不喜这些热闹,每日里窝在衙署里看书,大家都笑称看样子独孤湘才像是纨绔公子,江朔倒似个大家闺秀。 牛肃虽是水军司马,但他是文吏出身,衙署中除了通奏报公事的“邸报”之外,还有各类“抄报”和“杂报”传递各地的文章、诗歌,江朔做李白书童时经常到县城借阅杂报,看上面抄录的诗词,如今复见,感觉直如前尘往事一般。 徐来之类的江湖豪客,识字不多,别说诗词,就是“宫门抄”、“辕门抄”这样不讲文采的文书都不一定看得懂,但见江朔持着杂报细细品读,牛肃不禁好奇,心道:这江少主年纪轻轻武功就已经如此出众,想必是从小练的童子功,又能有多少时间用在读书识字上,怎么可能识得这么多字?想来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但见江朔展卷一路读下来,看的津津有味,却似乎真能看得懂,牛肃却不知道江朔自小陪着伯禽少爷读书,后来在积金洞中又随赵夫子学了两年文墨,别说千字文这样的发蒙之书,就是四书五经也能略知一二,诗词而论,诗经、楚辞、汉乐府也都通读过几遍了,江朔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彼时年纪尚幼,不解其中真意,但词句却记了个七七八八,单论识字与记诗,恐怕不比同龄的太学生要少。 牛肃观察了良久实在忍不住,问江朔道:“溯之,这些诗文你都看的懂么?” 江朔道:“字尽都识得,只是有些典故不知出处。” 牛肃有些不信,指着其中一篇,道:“溯之,你把这篇念给我听听。”他这样是说话简直像师傅教学生一样,略含命令的语气,江朔却不以为意,朗声诵读道:“ 梁山感杞妻,恸哭为之倾。 金石忽暂开,都由激深情。 东海有勇妇,何惭苏子卿。 学剑越处子,超腾若流星。 捐躯报夫仇,万死不顾生。 白刃耀素雪,苍天感精诚。 …… 北海李使君,飞章奏天庭。 ……” 读到这里,江朔忽然停下,道:“北海李使君,这位为东海勇妇上奏免罪的李使君,是李邕李使君吗?” 牛肃对于江朔能读出这首诗已经颇出意料之外了,而听他话里意思竟然还认得李邕,更感意外,道:“不错,这里写的李使君便是北海太守李邕,这位勇妇替丈夫报仇之故事发生在今夏,世人多感佩她为夫报仇之节烈,正是李使君上奏朝廷,才免了她一切罪责。今秋故翰林李太白携友同游齐鲁之时,听闻此事,才写下了这篇五言古诗《东海有勇妇》。” 江朔一听,更是惊喜,道:“我说这首诗怎么文笔如此熟悉,原来是太白先生所作,他也在北海郡么?” 牛肃听了更奇道:“溯之,你还认得李太白?” 江朔叉手道:“牛司马,实不相瞒,我本是太白先生的书僮,当年陪着他走水路北上西京,但在汉水上遇到了意外坠入河中,从此主仆再未相遇。其后,太白先生入京为翰林侍奉,又被赐金放还,我则误打误撞做了江湖盟主、漕帮帮主,又游历了东北半壁山河。现在想来虽只四五年光景却恍如隔世。” 牛肃惊讶的合不拢嘴巴,道:“此话当真,你真的曾是李白的书僮?” 江朔道:“千真万确,不信司马请看此物。”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来看是一个随身卷子,递于牛肃。 牛肃见那卷子甚厚,外层沾满了黑色的不知是血是油的东西,展开来看,这卷子由不同纸张拼贴连缀而成,边缘已经多有磨损,更有水沁火燎的痕迹,展开卷子,只见卷首写了李太白诗集第十一,上面以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载了一首首诗歌,开始十几首的字迹甚是稚拙,到后后来就写的熟练圆润的多了,墨色有浓有淡,显然不是一次写就的。 细看其中的诗篇,有一些他在杂报中曾见过,大部分却都没未曾见过,他见过的多是李白在寺庙或者酒楼的题壁之作,未见的则是李白日常所写,李白作诗随写随弃,若非江朔记载,这些诗歌可就难以存世了。 牛肃是文士,手里握着此卷轴如获至宝,如何肯放下,这样看了快一柱香的功夫,才恋恋不舍地掩卷慨叹,对江朔道:“溯之,你果然是太白先生的书僮,何等奇遇,竟然让你做了江湖盟主……奇哉,奇哉……”又道:“你说你四五年前还是李白书僮?如此说来你习武至多不过五年光景?难道说……世人说李白师从裴旻,剑术非凡,竟然是真的?” 江朔道:“不敢欺瞒司马,我确是四年前才开始学艺的,武功并非太白先生所授,只是其中种种神奇经历、机缘巧合,可说是一言难尽了。” 牛肃知江朔不愿提及自己功夫传承,这在武林中原也是常事,江朔身兼两个大帮的盟主,背后的师父定然是武林响当当的耆宿,他既然不愿说,牛肃也不好深问,不过他可完全想错了,江朔要刻意隐藏的不过是自己所学神功的来源,背后却没什么名宿高人。 牛肃此时的心思却难以从李白诗集中抽出,道:“溯之,这卷轴纸张不佳,更兼毁损严重,若不重新誊撰,恐怕难以就存啊。” 这卷轴自那日江朔坠落汉水时,就携在身上,幸得油纸保护,才没有毁去,但留下水沁的痕迹却是难免的了。此后他出生入死,在松漠更是经历了烟熏火燎,血染征袍,这个随身卷子还能大致保存完整,已是殊为不易了。 牛肃建议道:“不如重新誊写一遍吧,我这里有上好的剡溪藤纸。” 江朔叉手道:“怎敢有劳司马,给我纸笔我自己来誊吧。” 牛肃笑道:“可不是我誊,我这里刀笔吏有的是,正月里没有公文往来,闲来无事让他们誊写也无妨。不过我可也不是白做,这卷子须得让我也留个底稿。” 江朔这才知道牛肃也深爱太白之诗,欣然应允,将卷子留给牛肃重新誊写。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76章,李杜之交 江朔又问牛肃李白的下落,牛肃道:“太白先生现在是否在北海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今夏与李使君在临淄郡同游。” 说着牛肃指着那卷杂报前一段文字道:“溯之你看,这里记载了临淄郡太守李之芳在历山脚下建一新亭,名‘历下亭’,广邀名士同游。这三首《陪从祖济南太守泛鹊山湖》也是太白先生所做,天宝初齐州改名临淄郡,诗名中的济南郡则是其汉时旧称。可见当时李太白是在临淄的。” 这是三首短小的五言绝句,江朔通读一遍后问道:“牛司马,这里面也没有提到李使君啊,你怎知他们是同游临淄呢?” 牛肃道:“溯之,你别急啊,再看这一篇《登历下古城员外孙新亭》,此乃李使君所作,临淄太守李之芳是他从祖孙,可见李使君也在临淄。” 江朔从未见过李邕写的诗,见诗中有“太山雄地理,巨壑眇云庄”之句确也气象宏大,文笔奇骏,但心中依然疑惑,问道:“一写鹊山湖,一写历山,似乎不是一个地方啊。” 牛肃笑道:“我虽能未躬逢历山亭盛会,但以前去过临淄,知道其大约方位,此亭背枕历山面向鹊湖,两人作诗其实是在同一处。”又展一卷指点道:“还有这两首《同李太守登历下古城员外新亭》,《陪李北海宴历下亭》,可不都对上了么?” 那《陪李北海宴历下亭》是一首五言排律诗,写的是: 东藩驻皂盖,北渚凌青荷。 海内此亭古,济南名士多。 云山已发兴,玉佩仍当歌。 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涌波。 蕴真惬所遇,落日将如何。 贵贱俱物役,从公难重过。 江朔读后不禁拍案道:“这律诗写的好工整!词义亦淡泊深远,不过似非太白先生手笔。” 牛肃哈哈大笑道:“溯之,你果然是懂诗的,太白先生文辞虽美,但格律往往有失工整,写律诗可不是他的强项,这两首诗都是一位年轻后生写的,叫杜甫,字子美。” 后人说到唐诗必称“李杜”,但在当时,世人只知有李不知有杜,如牛肃之辈,见了杜诗虽也称绝,但也只是赞叹而已了,杜甫之名依然不彰于世。 牛肃续道:“当时在临淄的名士可还不止这几位,你再看这首《奉酬北海李太守丈人夏日平阴亭》,历山亭在历山之北,鹊山湖之南,而平阴亭呢,则在历山之南,其实离得都颇近。” 这是一篇五言古诗,江朔读到其中“……盛烈播南史,雄词豁东溟。谁谓整隼旟,翻然忆柴扃……”的词句不自禁地轻声哼唱起来,读毕对牛肃道:“这首五言古诗写的气势雄浑,似读歌行,让人忍不住要唱出来。” 牛肃击节赞叹道:“溯之,我真要对你对你刮目相看了,原只道你少年英雄,功夫了得,不想文学上竟也有如此造诣!不错,作此诗的渤海高适正是歌行体的圣手,高适之词朔气纵横,调响气佚,确实最适合慷慨而歌!” 江朔想起在松漠时,北溟子与独孤问一吹一唱的《燕歌行》,脱口而出道:“是作《燕歌行》的高适么?” 牛肃道:“不错,就是这位高适,高达夫!高适虽然才高,但他为人耿介,不善作试帖诗,因为屡试不第,亦不知圆滑变通,先后出入朔方信安王、幽州张守珪幕府,也都做不长久。” 江朔点头道:“能写出‘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的词句,不为长官所喜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牛肃笑道:“作《燕歌行》时,高适已离开张守珪幕府三年有余了,高适虽然耿介,却也不鲁莽。高适离开幽州幕府后便一直居于宋州——也就是现在的睢阳郡。天宝三载秋李白与杜甫同游梁宋,听闻高适的诗名前去拜访,三人互相作诗酬答,互相引为知己,结伴同游,天宝四载春夏,三人又同游东鲁,多有诗歌相印证。” 牛肃翻找了一番,寻出另一卷杂报来,指着上面的两首诗道:“你看,这两首《送杨山人归嵩阳》名字一模一样,一为高适所写,一为李白所作。”又展一卷道:“这首杜甫的《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与李白的《寻鲁城北范居士》是李杜同游东鲁时各自所作。” 江朔听牛肃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也暗自佩服,心道,原来杂报还可以专业那个看,牛肃通过杂报中记载的诗歌,就能推断出谁和谁在一起,做些什么,见微知著之能实在叫人钦佩。 看到《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中“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的句子时,江朔不禁心生向往,心中似百爪挠心,恨不能马上拜别牛肃,去北海寻李白等人。 牛肃拦他道:“溯之,太白先生他们在北海或者临淄的可能性都不太大,他们这些年遍游河南、河北诸地,鲜有在某地长住的。” 江朔心中仍存有万一之想,对牛肃叉手道:“我们本就要去北海寻李使君,耽了这么久也该启程了,哪怕遇不上太白先生,待李使君这边事毕再打探他的去向再去寻访就好了。” 牛肃道:“那也等十五以后再走吧,这卷子誊写也需要时日。” 江朔只得答应。 其实牛肃手下书记专职抄写,一卷诗才几个字,一日就抄写完毕了,其后装帧也不过多一日而已,但牛肃知道江朔和井真成去找李邕所谓何事,他虽嘴上说不会阻拦,但事到临头心中毕竟有些忐忑,总是能拖一日是一日,又拖了几日,过了上元节,终是不能再拖了。 这一日牛肃将重新誊好的卷子交给江朔,江朔接过来见那卷子纸质坚滑,果然是上好的剡溪越纸,但不似那日圣人传召李白时所用的白藤纸,而是微微有些发黄的黄藤纸。黄藤纸是官署行文常用的纸张,虽然比不上白藤纸,但比江朔原来用的纸张可是好的多了。展开来看卷子上以蝇头小楷誊写的工工整整,非但字迹清晰端正,排列亦纵横整齐、间隙匀称,虽然牛肃名加上了《陪从祖济南太守泛鹊山湖》、《寻鲁城北范居士》等诗,卷子的长度比江朔的原本的反而还短了不少,末尾更留白不少,可供将来抄录之用。 江朔将那卷子重新卷好,牛肃给他预备了鹿皮囊,江朔先用油纸包了,再装入囊中,更添了一份安全,即使如此也比原先的那个包裹要小不少,江朔由衷赞叹道:“术业有专攻,书记工作也是一门学问啊。” 井真成开始几日就已等的心焦了,但后来发现牛慎行深爱战马,在蓬莱水城中饲养了数匹好马,井真成每日里跟着牛慎行一齐照料马匹,学到了不少唐军独有的饲养之法,而饮喂“玉顶干草黄”和“桃花叱拨”两匹千里良驹,更感其乐无穷,故而竟然一次也没催促江朔,不过他听说江朔终于准备要走了也感道振奋立刻将行李收拾停当,独孤湘亦玩够了,想着却北海看看有什么别的乐子,也催促江朔尽快动身。 江朔笑道:“倒说的像是我在拖来你们似的,也不知是谁每日在那里呼卢,半个蓬莱水城都听见啦,再不走登州太守可要来拿人了。”众人听了一齐大笑。 徐来、彭孤帆本要随着江朔一齐去,江朔却道不妥,对徐、彭二人道:“此行去北海毕竟事关江湖盟之根本,我虽身兼两帮之主,但两边的事务还是要分开的好,两位大哥是漕帮中人,还是不要去了。” 彭孤帆还待说什么,徐来却拦住他,对江朔叉手道:“少主说的是,漕帮在临淄郡治所历城有分舵,北海紧邻临淄郡,我和彭兄弟就在历城等少主。” 见江朔答应下来,徐来一扯彭孤帆道:“少主,那我们就先去历城做些准备,以备少主随时驱策。” 江朔道:“如此最好,有劳两位大哥。” 徐来和彭孤帆走后,独孤问也对江朔道:“老丈我老胳膊老腿的,不似你们年轻人灵便咯,陪了你们小一年,一条老命差点扔在松漠,好不容易回到中原,如今你们两个娃娃自己去历练吧,我可得缓缓啦。” 江朔知道独孤问和李邕私交甚厚,若和自己一起去北海,立场会十分尴尬,故而还是不要现身的好,况且虽然独孤问说的好像要撒手不管,但以他的身手,真有什么事立时就会出现。wapbiqμgètν 独孤湘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爷爷的秉性,亦不甚担心,道:“爷爷,你放心的去吧,我和朔哥自去北海料也无妨。” 独孤问道:“呸呸呸……什么‘放心的去吧’,好像老丈我马上就要两脚一蹬一样……我就在蓬莱多耽几日歇息歇息,待开春后在齐鲁好好游历一番,不必记挂我啦。” 牛肃忙道:“独孤丈愿意在蓬莱多住些日子,那是再好不过,溯之、湘儿,你们不用担心。” 如此交代一番之后,最后便只剩下江朔、独孤湘和井真成三人结伴上路了,江朔、独孤湘骑自己的两匹宝马,牛慎行选了一匹健马给井真成骑乘,又给了他们一匹驮马运行李, 天宝五载春,江朔与众人依依惜别,三人四马出发向北海去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77章,孟春獭祭 北海郡是天宝元年改州置郡时定的名字,它过去的名字其实更为响亮,唤作“青州”! 大禹治水后,划天下为九州,这其中就有青州,青州在古中原的正东,按五行论正东属青,故称“青州”,《尚书·禹贡》称青州“东北据海,西南距岱”,岱就是泰山,海即指勃海,青州背枕泰山,东扼半岛,北望勃海,南控沂蒙,地处交通要冲,右有山河之固,左有负海之饶,为历代军事重镇。 隋朝时设青州总管府,下辖齐、淄、青、登、莱、密、沂各 手打中!!!!请稍后刷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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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匹暗红色的上好缦绯,伙计们登时眼都直了,立刻有几人抢上来要接,抵在一起互不相让,井真成上去一人一脚将余人踢开,只留下一个看起来精明强干的伙计,将缦绯塞在他手中道:“给我们找几件粗布衣服,要成衣,要快!” 那伙计为难道:“这……本店是益阳城内最大的衣肆,什么好衣服都有,客官就是要胡服、突厥服、新罗服,敝店都有,只是这下人穿的粗布衣服……敝店实在是没有啊,要不几位去城南的集市看看。” 井真成一瞪眼道:“天下哪有往外赶人的店?是嫌我们出价不够么?”说着又掏出一匹缦绯,这些绢帛都是牛肃给的盘缠,唐代货品动辄几百上千钱,以铜钱结算甚为不便,因此价值更高,更轻便易于携带的布帛便成了流通货币,这两匹缦绯的价值别说三件粗布衣衫,就是上好的凌罗衣衫也尽都可以买了。 江朔却不愿意以财压人,对那伙计温言道:“这位店家,烦请你想想办法,给我们搞三套粗布衣衫。” 那伙计见江朔、独孤湘衣冠楚楚、相貌不凡,猜想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闲来无事,想要扮作贫苦人做耍,这个倭人则是他们的管家奴仆。唐代有钱人喜欢猎奇,越是富贵之家所用的奴仆越是稀罕,昆仑奴、新罗婢莫不如此,那伙计见井真成生的矮短,好似马猴成精,更兼他口音特异,知道他不是中原人士,心道长这样的奴仆倒是没见过,这家主人的品味可真够特别的,不过么,越是没见过的就越值钱,主人的身份自然也就越高。 这伙计不敢怠慢,眼珠子转了几转,道:“这……下人的衣衫也不是没有,我身上这件衫子乃布所制,虽不是最差的粗麻布料,但也是下人所穿衣物,贵客若要扮作市井之徒做耍,布衫子其实是最合适的,一来麻布糙硬,二位贵身娇肉贵穿着不舒服,二来穿粗布的都是干力气活的,酒楼食肆都进不去,在这城中行动多有不便啊。” 井真成心道这伙计说的也不错,回纥人进的食肆看来也甚不俗,真穿着粗布衣衫,只怕进不了那家食肆的门,于是对那伙计道:“我们便要三件布衫子,你有吗?” 伙计见说动了三人,忙不迭地道:“有!有!这有何难?”转身找了另外两个相熟的,和江朔、独孤湘身材相若的伙计,回到里间各自取出一套自己的换洗衣衫交给井真成,换了这两匹缦绯,那伙计将一匹缦绯从中撕开给另两名伙计一人半匹,自己得了一个整匹,三人均欢喜无比。 衣肆中有换衣的小间,三人去把衣衫都换了,这些伙计的衣衫都是素色的缺胯袍,外罩白色半袖短衫,井真成又买了两匹平纹织凌,将江朔的七星宝剑和自己的凤首千牛刀藏入其中,卷成一个卷,索性扮作布行送货的伙计。 换完衣衫,井真成让江朔和独孤湘在店中稍坐,自己出去买了些面粉、蜂蜜和化妆色粉回来,以水、蜜调和面粉,做成黏面团子,用手捏出造型粘在二人脸上,再施以色彩遮饰,二人面目轮廓登时大变,又将二人的发髻打开梳了个缵,用软布包了头,朔湘二人对着铜镜一照,俨然成了两个布行的小伙计,不禁觉得有趣,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回纥人没见过井真成,他自己却不用改妆了,只换了衣衫和发型,三人将自己的马匹、衣衫并行囊包裹都留在店中,又给了那伙计一百文的赏钱,道回来之后还有重赏,那伙计千恩万谢,拍胸脯保证帮三人照料马匹和行李。 江朔和井真成各扛了一个布卷,独孤湘空着手,三人徒步返回那间食肆酒楼,见畜栏内三峰白驼仍在,心中稍感放心,才一齐进入店中。 这家食肆雕梁画栋也颇为不俗,店内伙计见三个布行伙计打扮的人进来,忙往外轰,此刻井真成有口音容易引人注目,就不能说话了,换独孤湘来交涉,她粗着嗓子道:“我等今日往东城张员外家送货得了赏钱,来你们酒楼吃喝一番又有何不可?开门做生意哪有往外轰人的道理?”说着掏出十几个铜板塞在那伙计手中,那伙计拿人的手短,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请三人入内。 独孤湘进店就要往二楼走,那伙计忙拦住他们道:“二楼是雅间,去不得。”wapbiqμgètν 独孤湘一瞪眼道:“你管我,我花得起……” 那伙计道:“小哥儿,听为兄一句劝,大家都是苦人儿出身,二楼真没什么好去的,菜色都是一样的,何必去花那个冤枉钱呢?这样……你们就在一楼入座,我让厨房给你们的菜做足分量,再多给一壶酒,可不是实惠的多么?” 独孤湘还要理论,江朔却扯了扯她的袖子,悄悄一指一楼角落,原来三个回纥人并没有在二楼雅间,而是在一楼角落落座。 独孤湘忙改口道:“大哥说的是,是小弟孟浪了,一楼挺好,我们就在那边坐。”说着拿手一指回纥人那个方向。伙计见她不再坚持往二楼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也不管独孤湘指的哪里,由着他们爱坐哪里便坐哪里。 三人也不敢坐的离回纥人太近,与他们隔了两三席坐了,那伙计让独孤湘点菜,独孤湘胡乱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壶酒,还待再要给了那伙计几个铜板,那伙计却说什么也不要了,还劝独孤湘节俭为上,赚了钱也要记得孝敬父母,不要胡乱花了,独孤湘只能对他报以一笑,收回了赏钱。 那伙计离去后,独孤湘笑嘻嘻地对江朔咬耳朵道:“朔哥,我知道为什么回纥人要坐一楼不去二楼。”不待江朔询问,她自问自答道:“一楼是席地而坐,二楼一般都是高榻,他们定是不习惯坐榻才不上楼。” 井真成却一边摇头一边轻声道:“白驼极为罕有,以吾之见,三人应是怕坐在二楼离畜栏太远白驼被偷,才坐在这里,你看顺着这个方向还能看到畜栏哩。” 江朔却道:“骨力裴罗武艺高强,谁敢偷他坐骑,我看呀,是他们送礼出手太过阔绰,将带出来的钱财花销的差不多了,现在不得不节俭度日了,毕竟骨力裴罗是爷爷,叶护和移地健是孙子,在瀚海老家还有个阿爷,还要存点钱孝敬父母,可不能再胡乱花了。” 他学着方才那个伙计教训独孤湘的口气说话,独孤湘知道江朔是在取笑自己,笑着“呸”了一声。 三人正在低声说笑之际,忽听见一彪形大汉闯入店来,那汉子对骨力裴罗叉手大笑道:“萨合蛮老先生久等了,俺老程来也。” 江朔、独孤湘和井真成闻言同时愣住了,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江湖盟的叛徒——程昂!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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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和独孤湘正在张望间,忽见骨力裴罗双目如炬向着二人这里盯视过来,二人忙转过头来,独孤湘嚇道:“糟糕,糟糕,被汗王发现了。” 井真成却镇定自若地道:“小女子且放宽心,这回纥老者天生异象,又长大异于常人,张望他是正常的,若看都不看一眼,反而要引起他怀疑。” 朔湘二人转头看周边别席上的食客,果然都在不时张望回纥人那一席,江朔举盏赞道:“井大哥果然江湖阅历丰富,我们可是太沉不住气了。” 井真成也举盏笑道:“江兄弟谬赞咯,吾在中原行走这么多年,再笨也学会些窍槛咯。”二人原来互相称谓颇为生分,但这些日子来却越来越亲近,已是大哥、兄弟相称了,两人这番说笑在旁人眼里就是偶尔打牙祭的布行小厮聚酒,独孤湘当即会意,也举盏说笑,更故以瞥了一眼骨力裴罗。 果然骨力裴罗见三人举止没有特异之处,便将眼睛转了过去,他如此扫视了一圈见没什么异常,才将目光重新收回到程昂身上,道:“程郎见过李使君了么?” 程昂点头道:“见过了,这不是刚从李使君出来,就马不停蹄地来见先生了。” 江朔听了这一番对话不禁暗自吃惊,程昂怎么还敢去找李使君,难道李使君还不知道他叛盟之事?竟而又想到南八早大半年就应该到北海了,难道途中遇到了什么意外?他知道南八功夫不弱,程昂和他一对一应当不是对手。 江朔胡思乱想之际,却听骨力裴罗问道:“程郎,见过李使君了么?” 程昂点头道:“见过了,这不是刚从李使君处出来,就马不停蹄地来见先生了。” 江朔听了这一番对话不禁暗自吃惊,程昂怎么还敢去找李使君,难道李使君还不知道他叛盟之事?进而又想到南八早大半年就应该到北海了,难道途中遇到了什么意外?他知道南八功夫不弱,程昂和他一对一应当不是对手。 江朔胡思乱想之际,却听骨力裴罗问道:“李使君怎么说?” 程昂道:“还没表态,不过我看肯定是动心了,李使君一直自负有宰相之才,武后朝他是皇党受排挤也就罢了,本朝又为李林甫这奸贼所妒,几经沉浮至今也不过是一郡太守,安中丞开出的条件他不可能不动心。” 移地健拍手道:“太好了,爷爷,我看咱也不必犹豫了!” 骨力裴罗斜睨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叶护用回纥语对移地健嘱咐了几句,移地健嘟囔了几句却不再说话了,估摸着是叶护劝移地健沉住气,不要轻易表态。 骨力裴罗哈哈一笑,对程昂道:“程郎,这事也不着急,毕竟北边的商行刚刚建立,家里事情多,要南下做买卖,尚需采买置办,怎么也得要个几年光景。” 程昂向骨力裴罗叉手道:“先生,这吐蕃人的商队可已经要开拔了呀,按高先生所言,南北并进,买卖更好做,更有的赚哦。” 程昂和骨力裴罗似乎在谈生意,江朔心中却已有了清晰的判断,骨力裴罗假扮成商人南下中原,他自己说是为了在漠北建城,南下寻找石匠,只怕也有一探大唐虚实之意。他和程昂所说的买卖,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而是南下侵唐,采买置办就是要准备军械武器,至于吐蕃商队已要开拔,则和去岁他在乌湖海黑窗上听到的吐蕃要率先进攻大唐相印证,可知说的是吐蕃发兵已迫在眉捷。 无论汉唐,串联西域的只有一个窄窄长长的陇右道,陇右道为东西走向,南为吐蕃,北为朔漠,朔漠现下便在回纥手中,若吐蕃、回纥南北夹击,切断陇右,则整个西域都将与中原腹地隔绝,想到此处江朔不禁又一次捏紧了布卷。 独孤湘听不清四人对话的声音,急的百爪挠心,悄声问江朔:“朔哥,他们再说什么呀?” 江朔道:“他们在说回纥要和吐蕃南北夹击陇右,似乎将了李使君也裹挟在其中。” 独孤湘道:“陇右不是我独孤家的郡望么?远西边,这北海郡却在东方,两边能有什么关系呢?” 井真成道:“可能安禄山的燕军也想借机起事,所谓五路攻唐么……安贼担心自己力量不够,想拉李使君一起造反!” 江朔也想不明白此中道理,耳里听却到移地健帮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只听他对骨力裴罗道:“爷爷,我有一事不明,买卖在西边,我们为何要到东边来找李邕这个老狐狸呢?” 骨力裴罗笑笑,向着叶护一伸手,叶护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羊皮,铺在桌上,江朔约莫看出是一块羊皮地图。骨力裴罗指点着羊皮道:“勃海沿岸陆地形式如弓,虽然平卢、范阳看起来淄青之地离得甚远,但河南道的登州东莱郡和河北道的营州柳城郡其实距离十分近。” 那羊皮制果然是一张地图,移地健和叶护一齐凑近了观看,骨力裴罗继续指点道:“走陆路,北海到范阳就已不下九百里,但若走水路,从登州登船横渡勃海,到平卢不过五百里,安中丞是怕人以此‘缩地术’渡海攻其腹背啊,那样买卖可就没得做咯。” 移地健道:“那也应该去东牟郡,怎么反到来北海呢?” 骨力裴罗这次来中原,有意要培养自己的两个孙儿,因此指点解说甚为详细,他笑着对移地健道:“小子问的好,开元二十年,勃海王大武艺曾渡海偷袭,占领了登州,登州刺史韦俊都被杀了,为什么不出一年就被唐军夺回了呢?因为登州是一个半岛,只要守住青州便是扼住了登州的咽喉。青州北海郡枕岱扼海,乃天下形胜之地也,反过来说只要控制了淄青二州,便能控制登、莱、密、沂、兖、齐各州。” 叶护和移地健听的频频点头,程昂笑道:“萨合蛮老先生见识广博,对大唐地理如此熟悉,令人佩服。除了先生所言更有一节,李使君为文坛领袖,在官场深孚人望,只要他登高一呼,齐地官员必然望风而靡。” 江朔一听原来安禄山不仅勾结外族攻唐,还要策动国内州郡反唐,不禁怒气勃发一拍案子,幸好他才一拍出就后悔自己鲁莽,急忙收力,只是轻轻拍在桌面上,饶是如此,也震得案上碗盏跳动,吱呀乱响,摇摇晃晃险些散架。 众食客的目光登时齐刷刷望了过来,独孤湘忙出声遮掩,粗着嗓对井真成道:“水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一趟货是我们弟兄三人一齐送的,得了赏钱自然是三人平分,你又来扯什么家有八十老母做什么?谁家还没个父母么?”井真成姓井,独孤湘便给他换成了“水”姓。 井真成见机亦快,忙叉手道:“是,是……是为兄错了,这个……海兄弟原谅则个……”他知道不能直称江朔之姓,临机给他改了个“海”姓。 江朔也连忙举盏道:“小弟对大哥发怒亦是不对,都是自家兄弟,此事再也休提,再也休提……” 众人原以为他们互呛便要打起来,都等着看热闹,不料三言两语就化解开了,眼看打不起来,都意兴阑珊地别过头去,回纥人也向这边张望了片刻,见是三个商行的伙计斗口也就不以为意了,移地健更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叶护多看了几眼,终也转过头去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80章,吐蕃四塞 只听程昂继续压低声音道:“萨合蛮老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北方?” 骨力裴罗道:“哎……我们难得来一次中原,自然要多上点货,这半年时间只带两个小子看了看河东、河北、河南的州城府县,可还没去过都畿、京畿呢。” 骨力裴罗所说的都畿、京畿之地,就是以雒阳、长安为核心的两京地区。 程昂道:“也好,从关内道向北出九原,倒是回朔漠的捷径。” 骨力裴罗摇头道:“哎……怎么就回去了,我们还要去剑南道看看哩。” 江朔见独孤湘阿焦急地看着他,轻声道:“汗王说要去两京转转,之后还要去剑南。” 程昂听骨力裴罗这么说,一下子警觉起来了,问道:“老先生是要去吐蕃?还是南诏?”原来剑南道西接吐蕃,南连南诏,和高不危五路攻唐计划中的两路都有关系。 骨力裴罗呵呵一笑,道:“南诏国小力弱,羁縻州之主一般都赐李姓,唯有给皮逻阁赐名蒙归义,可不是唐皇圣人看他不起么,既封皮逻阁为云南王,却又派了个云南太守,更是闻所未闻之事。” 程昂听骨力裴罗言语中对南诏颇为轻视,知他不屑与其联手,反而更加担心,道:“难道是要与吐蕃会盟么?” 吐蕃是大唐周边唯一未臣服的国家,七十五年前咸亨元年,吐蕃在大非川大败唐军,尽占吐谷浑之地,从此在西域一跃而成能与大唐分庭抗礼的豪强之国,吐蕃的国王曰赞普,乃“雄强丈夫”之意,现任赞普名尺带丹珠,自他上位以来,吐蕃与大唐龃龉不断,几乎是小仗年年有,隔个三年五载还要打一场大仗,虽然开元以来,大唐军事强盛,这些年胜多负少,但始终没有一场决定性的胜利压服吐蕃。 骨力裴罗却先不答程昂的话,对叶护又一扬手道:“拿来。” 叶护又取出一张羊皮地图,放在桌面上,江朔心中悚动,心道:这回纥汗王胸怀天下,他绘制了这么多地图要做什么?恐怕野心也不小。 骨力裴罗对两个小王子道:“你们看看这地图,说说看吐蕃之地的优劣?” 移地健是个急性子,抢先说道:“吐蕃占据高原四塞之地,易守难攻,向大唐用兵是以上击下,事半功倍。” 叶护却少年老成,颇为持重,指着地图道:“但由于高山阻挡,吐蕃对外用兵只有四个出口——西可从大小勃律出葱岭,东可从青海出河西。南面有两个出路,一是从雅州会野出剑南,二是从聿赍城出云南。虽是四塞之地,但一旦出路被堵截,虽有雄兵百万也难以施展。” 骨力裴罗赞赏地拍了拍叶护的肩头,道:“好小子,有些见地!”他指着地图一一细数:“大小勃律虽然依附与吐蕃,但勃律亦在高原,进入西域的入口在最西端,从此地出兵对吐蕃而言也是山高路远,当年吐蕃从此处打过安西,虽然数次夺下安西四镇,但只要大唐攻青海,动其根本,吐蕃就只能撤兵回援。” 叶护点头道:“东西两路实是一体两面,只要不能截断河西走廊,唐军或驰援安西,或以围魏救赵之策攻打青海,吐蕃都难以应付。” 骨力裴罗愈加赞赏道:“不错,而这南路么,南诏首鼠两端,同时向大唐和吐蕃称臣,且南路多山,蜀道艰难,就算攻入剑南道,兵力也难以展开。” 独孤湘催促江朔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江朔道:“他们在说吐蕃的地理,与唐攻伐利弊。” 两个小王子听了骨力裴罗之言频频点头,移地健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道:“看来唯一出兵的口子就是青海头!” 骨力裴罗道:“不错,石堡城!就是最关键的一个点!” 江朔心中又是一动,此前听郭子仪说王忠嗣不同意攻打石堡城,而圣人换将也要攻打石堡城,现在才知道原来石堡城对于吐蕃意义如此重大,难怪圣人宁可死伤无数,也要占领石堡城。 程昂对骨力裴罗教书似的循循善诱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插嘴道:“是了,去岁陇右节度使甫惟明攻打石堡城,结果惨遭重创,副将褚诩战死,唐军铩羽而归,吐蕃反击河西已是箭在弦上……” 骨力裴罗笑咪咪地看着程昂道:“听说由于皇甫惟明在河、陇战败,今岁正月大朝时,唐皇已然改任王忠嗣为西平郡太守、判武威郡事,兼任河西、陇右节度使。” 江朔听了精神一振,他常听郭子仪讲王忠嗣的无敌战绩,对湘儿道:“圣人派王忠嗣节度河、陇,可有吐蕃人的苦头吃了。” 那边移地健亦兴奋地道:“王忠嗣本就任朔方、河东节度使,如此一来王大将军佩四节度印,控地万里,大唐劲兵重镇尽归其掌握,还有谁有过如此殊荣?” 骨力裴罗摇头道:“一个都没有,有唐以来,王忠嗣是第一个。” 程昂皱眉道:“几位怎么尽涨别家的威风……” 骨力裴罗双手拢在一起,闲适地道:“总之先看看吐蕃能不能对付王忠嗣再说吧。” 程昂这才知道骨力裴罗一直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他所说的王忠嗣为四镇节度之事自己便还不知晓,不禁怒道:“这么说来汗王是不准备……” 骨力裴罗一拍程的手背,轻声打断他道:“哎……程郎,不是说在此间不要以汗王、将军相称么?” 程昂被他一拍,指掌间骨痛欲裂,险些叫出声来,这才忆起骨力裴罗是当年威震海内的塞外五子之一,自己的功夫比起他来可是差远了,这才不敢造次,讷讷称是。 骨力裴罗道:“总之,程郎你回去告诉安禄山和高不危,有王忠嗣在,他们的计划恐怕不能成功。” 程昂默然点头,叉手道:“那我便去了……” 骨力裴罗笑着点点头,见程昂要走,叶护凑上去对他耳语几句,骨力裴罗对程昂笑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险些忘了讲……别从正门走,喏……有几个朋友正等着你呢。” 江朔听了一惊,难道井真成的易容术有破绽被叶护识破了?那边程昂却哈哈大笑,从席边窗户一跃而出,江朔着急就想起身去追,不料井真成又是一拉他的袖子,江朔奇怪地一望井真成,心想都被识破了还不去追程昂么?但只缓得这一缓,却见身边各席的汉子一齐掷杯摔碗,起身或走门或走窗,一齐冲出店铺去追程昂。 众伙计见状忙冲出来,为首一人喊道:“杀千刀的,不付帐就跑么?给我追!” 骨力裴罗哈哈大笑,对那伙计招手道:“来来来,今天老丈我包圆了,都找我孙儿这边来会钱。” 叶护掏出数匹绸缎交给那伙计,伙计立刻转怒为喜,笑嘻嘻地接过布来,叶护问道:“够了吧?” 那伙计道:“够了,够了,尽都够了。” 叶护一指江朔这桌道:“这一席也够了么?” 伙计一看江朔他们这一席没点几个菜,也不是什么昂贵的菜品,笑道:“够,够,尽都够了。小爷你不是把这一楼尽都包圆了么?” 江朔这才发现,整个一层原来都是伏击程昂的人,这些人呼啦啦冲出去之后,店内除了回纥人,便只剩自己这一桌了。登时颇觉尴尬。 叶护叉手道:“江少主,湘儿妹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独孤湘登时泄气道:“哎……井大哥,你这易容术不灵啊,还是被人发现了。” 井真成还在纳罕之际,叶护却走过来笑道:“可不是这位大哥的易容术不好,一开始我们可是丝毫没有怀疑。” 独孤湘好奇道:“那是哪里露馅了?” 却见移地健涨红了脸走过来,道:“独孤娘子,你怎佩戴着我送给溯之兄弟的金牙匕?” 江朔一看独孤湘虽然换了装,但她仍然系着自己的丝绦,这丝绦是她的武器,移地健所赠的金牙匕就掖在丝绦之内,露出半个把手和上面的流苏剑坠,一般人只道是个普通的装饰品,但移地健曾佩戴金牙匕数年,对其配饰极其熟悉,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 江朔忙起身,不好意思地对移地健叉手道:“移地健兄弟,这……是我不对……只因这匕首精美,湘儿甚爱此匕,我才它转赠给湘儿佩戴,你可不要生气啊。” 江朔却不知道,回纥人男子赠人匕首可不是随意的举动,赠男子是皆为金兰之意,赠给女子却是定情之物,因此移地健见独孤湘佩戴了这把匕首登时羞得满脸通红。 独孤湘却不明就里,她见易容术已被看破,索性拿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笑靥如花地对移地健道:“移地健王子,这匕首这么漂亮,朔哥戴着可不配,我佩着比他好看多了,你转赠给我可好?”wapbiqμgètν 独孤湘已经是个半大的姑娘了,面目已渐脱稚气,此刻她抹去脸上的妆饰,露出清丽的面容,移地健见了更是大窘,连她的双眼都不敢对视,转头道:“可,可,可以……妹子你喜欢便好,喜欢便好……”丝毫没了刚才的豪迈气度。 江朔却全没理会他们这边,径直向着骨力裴罗叉手道:“汗王,我敬你英雄气魄,但若汗王要和安禄山相勾结,觊觎大唐江山,朔儿虽然不才,也要不自量力阻一阻汗王的兵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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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护道:“还有此事?我们从五阮关进入河北道之后,就发现长了尾巴,被人盯梢咯,但对方既然不现身,我们也不说破,只管自己一路南下,到定州恒阳找了石匠,才知道大唐边关控制甚严,胡商进入中原虽然容易,匠人要离开大唐却是千难万难。” 江朔点头道:“我听说太宗贞观年间,高僧玄奘法师去天竺取经,应未得唐皇准许,便私自离开了长安,被困在瓜州玉门关无法离境,后来他悄悄潜出关城,横穿杳无人烟的莫贺延碛,历经九死一生才到达西域高昌国。” 独孤湘道:“嗯,这事儿我听爷爷说过,当时的瓜州刺史独孤达便是我祖先呢。” 叶护道:“可惜没有一个工匠愿意同玄奘法师一样冒险出关,既然招揽不到石匠,我们便准备回朔漠,由于背后有人跟踪,我们便折而向西穿过井陉进入河东道,进入河东道后,那尾巴果然不再跟随了,想来这小尾巴是范阳那边派来的。” 江朔道:“河东道在太行以西,而河南道则在河水之南,可谓背道而驰,你们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叶护道:“穿过井陉,到了北都太原府,爷爷忽然又改了主意,说来都来了,莫如先不回朔漠,乘此机会带我们在大唐游历一番,让我们两个也多涨涨见识。我们在汾水放舟再度南下,这时候可又被另一批人给盯上了。” 独孤湘道:“又是谁?难道是河东节度使的人?” 江朔却已经明白了,道:“湘儿,定然是我们漕帮的弟兄,按脚程推算,汗王和两位小王子到达太原府的时间和谢、卢、萧三位大哥达到的时间差不多,他们在飞狐陉见过三位,在北都又见到定然心中生疑,安排帮中兄弟盯梢也是正常之举。” 移地健道:“原来这次盯梢的人是溯之兄弟你的手下啊,我就说比范阳的那帮蠢家伙可是高明多了,范阳的尾巴跟了上百里也不换人,怎能不被发现?河东人可就聪明的多,至多十几里必定换人,且盯梢之人有扮作船工、有扮作渔人、也有扮作贩夫走卒,不管什么做的什么行当,行动举止可都看不出破绽,我们一度也怀疑到底是不是有人在盯我们的梢。” 江朔道:“想来这必是卢玉铉卢郎的安排,不过有一点,移地健大哥你可是误会了,这些人并非扮作河边的百工,他们原本就是做这些行当的,漕帮内都是靠河吃饭的百姓,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叶护道:“原来如此,我们原道走水路难以跟踪盯梢,原来却是正中漕帮下怀。我们见一直甩不掉跟踪监视,在绛郡弃舟登岸,穿过太行八陉最后一陉’轵关陉‘,进入怀州河内郡,渡过河水之后,原想着去河南郡雒阳城,但一过了河水竟然又被人盯上了。” 江朔笑道:“水边都是漕帮的势力,只要和水路交通有关,便有漕帮的眼线,你们可不是又被盯上了么?” 移地健懊恼地跺脚道:“原来如此,我们怎么没想到……” 叶护却无懊恼之色,神色自若地道:“我们再一次临时改变主意,从河阴顺汴渠南下,现在看来可又是自己在往漕帮的天罗地网里撞呢……到了宋州睢阳郡,爷爷说读了这么多圣贤书,要去曲阜瞻仰一下孔圣人的孔庙,才又向东东进入兖州,却在暇丘遇到了程千里,他说奉安禄山之命邀我们去范阳一聚,爷爷可没有答应,程千里又问我们下一步的行程,爷爷说要来北海拜访李邕,程昂便说他也要来北海见李使君,这才结伴来到此间。” 独孤湘道:“嘿……叶护大哥,你们在中原游山玩水好不快活,我们在北地松漠却是九死一生,没想到最终却在这里相遇咯。” 江朔却问道:“你们可见过李使君了?李使君与程昂本就有隙,怎么突然好了?安禄山许了李使君什么官职?” 叶护道:“我们没见到李使君呢,我们也是今天刚到的北海,程千里说他先去府里打个前哨,至于溯之你说的程千里和李使君有隙为何还能相谈甚欢,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独孤湘嗤道:“定是程昂这贼厮胡说八道,我看他八成压根就没去找李使君。” 江朔道:“不会吧?如果没见李使君,他编造出这些谎言又所为何来呢?” 独孤湘道:“为了骗回纥人出兵呀。” 这时骨力裴罗一振衣袖道:“好啦,聊的够多的了,在这里妄自揣测也没什么用,我们径直去李使君府里拜会如象先生,不就一切皆明了么?“ 独孤湘道:“那程昂呢?就这样放他跑了?” 江朔道:“湘儿,你道我刚才为什么不追了?因为我看到外面追逐之人的首领是……”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独孤湘追问道:“是谁?是谁?快说、快说……” 江朔这才道:“是南八!” 独孤湘喜道:“你真的见到南大哥了?” 江朔点头道:“南大哥的武器十分特别,我决计不会看错的,而南八的功夫还在程昂之上,更兼他们人多,料想程昂逃不脱,说不定一会儿在李使君府中就又见着了。” 众人一齐离开食肆,江朔三人先去布行取了马匹行李,然后随着骨力裴罗向刺史府走去,从被叶护识破之后,井真成就一言不发,江朔不禁多看了几眼,见他神色如常,但江朔知道他善于掩藏情绪,乘人不备时突然发难,不敢大意一直暗中盯着他。 到了刺史府,守门的兵丁见三匹高大的白驼都吓了一跳,问他们做什么,叶护上前道:“烦请通禀一声,我们是朔北来的回纥商人,这位是我爷爷萨合蛮老人家。” 那军卒啐道:“既是商人就该去市集,来这里做什么?去去去……” 如换做江朔,此刻就会改从侧院翻进去,叶护却并不便去,他一伸手,掌中握着一枚小小的玉环,向那军卒手中一塞,另一手拍那军卒的手背道:“小哥,通融则个。” 那玉环入手温润,守门军卒不需看便知是好物什,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道:“回纥小哥,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替你通禀。” 见那人一颠一颠地进府区了,江朔皱眉道:“李使君府中看门人怎么会是这副嘴脸?” 叶护笑道:“溯之,你可是孤陋寡闻咯,传言李使君爱财,他的手下莫不贪财好物。” 两人没说几句话,那军卒便回来说李使君有请。众人随着他进入府内,穿过了一进又一进的院子,这府邸果然好气派,占地广大,楼阁亭榭众多不提,庭院内更广植奇花异草,江朔心道,这宅子如此奢靡,看来叶护大哥所说的未必不实。 终于到了一处雅致的小院,那军卒道:“李使君在书房前水榭中待客,诸位请罢。”三个回纥人衣着华丽,那军卒又收了好处,对他们自然殷勤的很,而江朔他们三人还穿着布行伙计的衣服,军卒只道是跟班的小厮,对他们却不闻不问,冷淡的很。 江朔和独孤湘到也不与他一般见识,那军卒送到此处便走了,六人缓步进入庭院,见院内挖了一个小池,围绕着这方池塘建了不少轩榭,此时已是初春,树枝上以开始冒出新绿,但池塘和草地等依然枯败。只见池塘正面有一个半探入池中的有顶无窗的水榭,房梁间檐橼上披着素色绫幔,显得既奢华又不失雅致。 只见这水榭甚大,有三楹宽,内部摆放了很多榻,倒像是个讲书的书斋,此刻水榭中一个使唤人都没有,居中坐着一位清瘦老者,峨冠博带身披鹤氅,相貌仙风道骨,正是如象先生李邕。 江朔三人打算先不表露身份,因此仍扮作仆役小厮跟在骨力裴罗身后,江朔此前的化妆没有擦去,井真成帮独孤湘重新捏了脸,自己则踩了高跷、贴了胡子,裹了白袍扮作回纥人。 李邕果然没有起疑,对骨力裴罗叉手道:“老先生出手好阔绰啊,不知寻李某所为何事?”说着将一枚碧绿的玉环扣在面前的桌案上,发出“叮”的一声清响,正是先前叶护塞给看门军卒的那一枚。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82章,韦坚蒙冤 这一下倒是颇出叶护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那门卒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没想到他居然把玉环交给了李邕。江朔细细回想那门卒的反应,虽然反身进入府内之时显得雀跃无比,但现在想来有些刻意为之,领他们进府之时,更是步履凝稳,显然是个练家子。 骨力裴罗却不似叶护这般变颜变色,他哈哈一笑,足下一点飞跃而出,庭院入口正对着水榭,但中间隔了个池塘,池塘中埋了大缸用以种植荷花,此刻初春水浅,荷叶亦未萌发,骨力裴罗就踏着缸沿从池塘上直穿过去,他姿态轻盈潇洒,几个起落便进入水榭,双足落地向着李邕行礼道:“回纥商人萨合蛮,久仰李使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有古之圣贤之相。” 叶护和移地健可没有爷爷这样的本事,他们只能快步绕过池塘,江朔、独孤湘虽有横越池塘之能,但不敢显露功夫,和井真成一齐老老实实跟着两位回纥王子绕路进入水榭。 李邕斜睨了一眼江朔等三人,笑道:“老翁除了北海玉,还带了布匹送我么?” 江朔和井真成的兵刃太过扎眼,只能仍用那两个布卷作掩护,井真成装扮成了回纥人的样子,不能再抱布卷,便将裹着他长刀的布卷交给独孤湘,但抱着布卷进入食肆还不怎么引人注目,来拜见李邕就有些奇怪了。 骨力裴罗自顾在客席坐下来,笑道:“这布帛的成色可不怎么好,是老夫买了给家里小厮胡乱用的,怎敢在李使君面前献拙。”转头对朔湘二人道:“你们两个退下吧,没得让人耻笑。” 江朔和独孤湘依言退出水榭,好在水榭没有门窗,二人站在廊下,内里的情况依然一目了然。井真成由于扮成回纥人,得以留在水榭内,跟在叶护和移地健身后坐在最末一席。 独孤湘嘟嘴轻声道:“早知道也扮成回纥人啦,就不用站在外面吃风咯……哎,朔哥,你说井大哥不会突然动手吧?” 江朔轻声笑道:“不怕,他的长刀还在你手中呢。” 孤独湘这才想起,把布卷抱的更紧了,讪讪笑道:“看来井郎终是失算了,且看看他们说些什么。” 水榭内只有李邕一个主人,连个端茶倒水的小厮仆役都没有,来客却不奉茶实非待客之道,江朔心中颇感奇怪,轻声道:“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这可不像是大方之家的做派。” 那边骨力裴罗却似乎并不在意,笑道:“李使君怎知我这枚是北海玉?老夫自认为此玉润白,不输于阗美玉。” 李邕道:“此玉确实白而无暇,论净白,只怕还在于阗之上,但此玉白洁其外,却黑褐其内,一望而知不是于阗真玉。” 骨力裴罗闻言起身走到李邕案前,伸手拾起那枚白玉环,在掌中翻看却不得要领,李邕道:“请向光观之。” 骨力裴罗走到水榭边,举起玉环对着阳光观看,果然阳光透过白玉,显露出内里一圈淡淡的黑雾。” 叶护、移地健也凑上来,骨力裴罗将玉环递给二人,二人照着样子向阳观看,都见了那玉中的瑕疵,叶护将玉递还给骨力裴罗,骨力裴罗随手将那玉环一掷,抛入池中。 李邕叹息道:“老翁这有是何必?此玉虽然不如于阗真玉,但在两京市上也能值得百贯。” 独孤湘在外面打岔道:“是啊,老爷若是不喜欢,尽可以赏给我们下人,扔了多可惜啊?” 李邕闻言眉毛轻轻一扬,骨力裴罗笑道:“小子无状,到叫李使君见笑了,我原道回纥美玉可比于阗,经李使君提点方知见识浅薄。” 江朔轻声对独孤湘道:“湘儿,你可别胡闹了,小心露馅。” 独孤湘这才吐吐舌头,住口不说了。 李邕道:“老翁不远万里而来,可不单是为了请邕品鉴白玉成色的吧?”wapbiqμgètν 骨力裴罗重新归座,道:“那是自然,老夫辟居朔北,但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李使君。” 李邕冷冷地道:“老翁过谦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骨力裴罗道:“听闻李使君出身江夏李氏,少年成名,素有才名,则天女帝朝时即为殿中侍御史,为何宦海沉浮四五十载,今日仍然是个小小的北海太守?” 在场众人都没料到骨力裴罗说话这么直接,都不禁一愣,李邕却轻轻一笑道:“朝有奸佞,能为一郡太守已是不易。”他拿起一卷文书在空中一扬,江朔识得这是传递公事的邸报,却听李邕道:“刚得的消息,韦坚和皇甫惟明一个是朝中贤臣,一个是封疆大吏,只因正月十五同游时巧遇太子李亨,便被李林甫诬陷,已经双双入狱了。” 对于皇甫惟明,江朔只知道他在石堡城刚刚打了败仗,并没觉的有什么可惜;对于韦坚,他却太熟悉了,眼前不禁浮现出去年见疏浚河汴之时,韦坚头戴斗笠足蹬芒履,身披蓑衣模样,听说他竟然被诬陷下狱,忍不住“啊”了一声。 李邕转头望了他一眼,道:“廊下的小兄弟也认得两位大臣么?” 江朔只得躬身道:“小的原做过运河上的船工,见过韦大人几次,并无交情。” 李邕微微点头道:“亏的你离开了漕帮,不然就凭你现在这句话,现在已然下狱咯……” 江朔又惊又怒,道:“难道认得韦大人就是罪过么?就算韦大人真的有罪,却以何罪名将我下狱。” 李邕一哂,道:“你道是李林甫将二人下狱就算了结了?林相要害人,必然是不死不休,二人虽然下狱却罪不至死,哪天圣人忆起二人的才能,说不定又会重新启用,皇甫惟明也还罢了,韦坚却常被称赞有宰相之才,若真有一日东山再起,和林相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以李林甫的做派,又怎会不赶尽杀绝?” 江朔心中已有所悟,却仍不敢相信,颤声道:“那……那他抓船工做什么?” 李邕道:“李林甫一边派吉温严刑拷问二人,一边派罗希奭于发动江淮、东京缘河各转运使,恣求韦坚之罪,但凡是和韦坚有所牵扯的河工船夫多有牢狱之灾,运河各郡县监牢人满为患,听说已有不少人冤死于公府了。” 江朔心道:这河工船夫岂不大多都是我漕帮兄弟?他知道几位把头和韦坚交情都不浅,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想到此处不禁血贯瞳仁,瞪的眼珠子都红了恨不能立刻到河汴之地去一看究竟。 李邕见这廊下的少年相貌甚是丑陋,皮肤蜡黄全无少年人的光彩,一双眼睛倒是精光四射,只是此刻他看来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却把牙咬的咯咯直响,双眼发红似要喷出火来,李邕甚是奇怪,道:“小兄弟,你因何愤怒啊?” 独孤湘道:“大人不知,我这哥哥做了多年船工,在运河上多有故人,听说官府大肆捉拿船工,他有些担心罢了。” 李邕心道:这少年看来二十岁都不到,说什么做了多年船工,简直是信口雌黄,只是这矮个子少年说话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和江朔只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没有多深的印象,但他和习习山庄多有来往,对独孤湘甚是熟悉,然而这三年间独孤湘的身形相貌已有了极大的改变,就算不化妆,李邕也未必认得,因此他只是感到熟悉,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廊下这双少年就是江朔和独孤湘。 但此刻李邕却无暇细想这些,转过头对骨力裴罗道:“老翁还有什么见教?” 骨力裴罗笑道:“那安禄山许了你什么官职呢?” 李邕笑道:“老翁又何必明知故问?” 骨力裴罗两眼一翻,奇道:“我实不知,李使君怎说我是明知故问?” 李邕道:“宅子里已经被你们的人层层叠叠包围起来,老翁不会和邕说你们是恰好路过此地吧?” 众人闻言大惊,难怪一路入宅一个仆役也没见到,原来已经有人来将宅子占领了!恐怕此刻李邕和他们对话也是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但骨力裴罗和江朔的内力何其高深,竟然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埋伏?那又是何等样的高手?想到此处众人都觉背脊一冷。 正在这时,忽听一人朗声笑道:“李使君,原是想让你和汗王单独谈谈,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等给牵扯出来了?” 只见水榭后的书斋门户齐开,当先走出二人正是高不危和李归仁,在他们左右门内走出来的,一边是罗睺计都,一边是太阴太阳,六曜除了向润客,具都到齐了。 李邕冷冷地道:“先是程郎,现在又是这些个回纥商人,高先生还有什么手段没有出来?” 高不危哈哈笑,连连摆手道:“李使君误会了,这可不是高某的手段,李使君还不认得这位老翁吧?我来引荐一下,这位便是名震朔漠的回纥汗王骨力裴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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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子李隆基是睿宗李旦三子,当年韦坚为陕郡太守时,开通广运潭使得漕运可以直通长安,通渠之日,于长安东九里长乐坡下,广运潭上建望春楼,河渠从楼下穿过,使驾船人皆大笠子、宽袖衫、芒屦,如吴楚之制,在船头歌曰:“楼下潭里船车闹,扬州铜器多。三郎当殿坐,看唱得宝歌。”称圣人为“三郎”,显得君民之间颇为亲切,而今日高不危口中的“李三郎”则颇有轻视之意。 骨力裴罗见李邕双手拢在袖中,双目微瞑,不愿作答,便道:“如今圣天子临朝,人口赋税更胜太宗贞观之治,自然是盛世啦。” 高不危道:“开元年间李三郎倒也称得上圣天子,不过天宝以来么……他愈发沉湎酒色,却又穷兵黩武,连年征伐不断,大地主不断兼并土地,均田的百姓却因土地而流离失所,以致中原各折冲府的兵员严重缺额,如今的李唐这棵大树早已外强中干,不消几年,便是一推就倒的枯木咯。” 骨力裴罗道:“就算高先生你所言都是事实,安禄山却又有什么资格扯旗造反?” 李邕不动声色地道:“高先生,恕我直言,造反总需要一个理由,或勤王靖难,或吊民伐罪。如今天下虽有积弊,但尚未到民不聊生的程度,天下思安,师出无名怕是无人响应。” 高不危道:“怎么是师出无名?李林甫不是奸相么?听闻他刚刚又陷害了皇甫惟明和韦坚,现下正在罗织二人之罪呢。若非他从中作梗,以李使君之才又怎会久在地方不得入朝为官呢?安中丞常说若他为天下之主,当以使君为宰相。” 骨力裴罗“哟”了一声,向李邕打趣道:“原来是要拜使君为相,恭喜恭喜……” 李邕不接他话茬,摇头道:“李林甫虽然大权独握,蔽塞言路,排除异己,迫害贤能,但朝中仍有正直之士,更有忠臣良将,别个不说,单一个四镇节度王忠嗣在,就叫群小不敢妄动,安禄山不会因为自己叫‘轧荦山’,就真以为自己是战神了吧?” 安禄山的母亲是突厥人,有个突厥名唤“轧荦山”,乃突厥语战神之意,故而李邕以此调侃。 高不危仰天打个哈哈,道:“李使君可知皇甫惟明和韦坚因何获罪?” 见李邕不答,高不危自问自答道:“因为李林甫说他们和太子勾结。今上当年就是以太子之身逼迫自己父皇退位让他做了皇帝,如今老了也害怕起自己的儿子来了,这些年一直再削弱太子羽翼,李林甫知道只要有大臣被打上’太子一党‘的烙印,那就必死无疑咯。” 骨力裴罗饶有趣味地看着高不危道:“王忠嗣是太子一党?我听说他是今上的养子,不应该忠于皇帝才是么?” 高不危狞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果李林甫找不到太子与王忠嗣勾结的证据,我们可以帮他找一些么。” 骨力裴罗皱眉道:“高不危,看不出来你一个读书人,挺狠毒啊?” 李邕冷冷道:“汗王有所不知,安中丞手下可不止他一个坏种,还有一个景城严庄,擅各国语言,专事挑唆周边各国一齐反唐,还有个叫刘骆谷的常驻长安,专事收集情报、买通官员。” 骨力裴罗点头笑道:“看来是老夫来的急了,本该在朔漠等着严庄来拜访才是,倒省了长途跋涉的辛苦。” 高不危叉手道:“汗王说的哪里话来,严庄不过一介鼓舌之士,做不得主,高某为安中丞书记,汗王有任何要求,都可以通过我直接和安中丞提。” 江朔知道高不危和严庄不和,二人从不一起行动,甚至互相拆台都是常有之事。 骨力裴罗道:“就算能除掉王忠嗣,还有哥舒翰、高仙芝、安思顺……你们约我回纥一同起事还不是想让回纥拖住西军,这样东军就可以长驱直入直取二京咯,然而如此一来,我回纥流血你燕军吃肉,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买卖!” 高不危道:“怎么会让汗王只流血不吃肉?安中丞说了,事成之后,以汗王为西域之主,安中丞只取关内之地。” 骨力裴罗嘿嘿冷笑道:“安禄山不是约了五路攻唐么?恐怕也曾把西域许给过大食和吐蕃吧?” 高不危道:“吐蕃只要河西,大食得葱岭之外的吐火罗地,安西四镇皆归回纥。” 骨力裴罗闻言哈哈大笑道:“高不危,也不知道你是坏还是蠢?吐蕃得了河西会不想要关内?大食得了吐火罗地会不想要安西?原本大家中间隔着个大唐,倒也相安无事,若真要将唐军逐出西域,到时候各家互相挞伐那可真是永无宁日咯。” 独孤湘悄声道:“朔哥,骨力裴罗老汗王所言倒是颇有见地。” 江朔附和道:“是啊,汗王能不为眼前利益所打动,看的长远,不愧是一统朔漠的大英雄!” 高不危却不慌不忙地道:“汗王想分哪一块土地,还可以从长计议,就是不要土地,也可以分些财货。不过汗王请想,等到大唐分崩离析之际,难道说汗王不取安西四镇,大食、吐蕃就不会去取么?朔漠苦寒,就此将安西膏腴之地举手与人,汗王不觉得可惜么?” 李邕道:“高书记,听你这么说,似乎灭唐已然胜券在握呢?以燕军的实力,就算联合四国一齐动手,鹿死谁手也犹未可知吧?” 高不危笑道:“自然还有杀手锏……李使君方才说无靖难、伐罪之名,其实是有的。” 李邕奇道:“哦,愿闻其详。” 高不危道:“高某还是想先问一句,李使君当年为何反对女帝临朝?” 李邕道:“则天皇后虽称得上贤明之君,但她得位不正,故邕反对。” 高不危点头道:“是了,当今皇帝可也是得位不正!” 骨力裴罗道:“诶……就算李三郎逼他阿爹提前传位给他,也不能算得位不正,毕竟他本就是太子么。” 高不危遥遥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李隆基也好,李旦也罢,都是太宗李世民的子孙……” 骨力裴罗道:“不错啊,这又什么问题?你总不会想说建唐一百二十余年了,正朔还在杨家吧?” 高不危道:“我说李世民得位不正,乃指玄武门之变,李世民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才杀了太子建成和王弟元吉,其实是他自己想要争帝位,才先下手为强杀死了自己的兄弟。” 骨力裴罗道:“现在说这些可也晚啦……建成、元吉的子嗣可都已经被斩尽杀绝啦。” 高不危道:“不错,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之后,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儿子不分长幼都残忍的杀害了,其中几个小王子还是不满十岁的黄口小儿也都遭毒手,更在宗室的名册上删除他们的名字,抹去了太子和元吉两枝的所有痕迹……但其实太子建成共有六子,史籍记载被杀的却只有五子。” 移地健心中奇怪忍不住插嘴问道:“为何独独放走了这一个孩子?” 高不危道:“可不是放走,而是逃走,当年可不是只有李世民手下有精兵强将,太子翊卫中有一护军名叫薛万彻,他的武功极高,秦王府的悍将秦琼、尉迟敬德都战他不过,据说太子翊卫最后寡不敌众,薛万彻也遁入终南山中不知所踪。其实他不是孤身一人,也没去中南山,而是带着建成最小的儿子,远离长安,去了西域!”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84章,迷底揭开 此言一出,李邕犹如未闻不动声色一言不发,骨力裴罗却显得颇感兴趣,身子前倾一手支颐道:“照你这么说,李世民一系传下来的子孙都非正朔,只有这个李建成的孩子才是真命天子?” 李邕哼了一声道:“李世民、李建成兄弟阋墙谁对谁错且不去论,二人都是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坐了江山更开创了贞观之治,天下百姓谁还记得有一个隐太子李建成。” 太宗即位后,先是将李建成绛为息王,谥号为隐,李元吉绛为海陵郡王,谥号为剌,是为海陵剌王,按谥法:“不显尸国曰隐,见美坚长曰隐。愎很遂过曰剌,不思忘爱曰剌。都是恶谥。但李世民坐稳江山后,对两个死去的兄弟却释放出了善意。 贞观十三年,太宗李世民封庶出皇子李福为赵王,过继给李建成为嗣。高宗李治于显庆年间下达诏书,令自己最小的弟弟曹王李明,过继给已故皇叔李元吉为嗣。 贞观十六年,下诏恢复息隐王李建成皇太子的封号,改封海陵剌王李元吉为巢王,谥号不变,故后世称两人为“隐太子”、“巢剌王”。两人生前的身份地位恢复了,但恶谥依然伴随着他们。 李邕自然不能直呼李世民、李建成之名,故称李建成为隐太子。 高不危道:“李建成之子早已不在人间了,连这个王子叫什么名字都无从考证了,但他的子嗣却延续了下来,要说他的后代自己跳出来想争夺皇权那无异是痴人说梦,但此人却可以作为一个绝佳的棋子。” 叶护和移地健互相对望了一眼道:“……棋子?” 骨力裴罗转头对二王子道:“确是一枚绝佳的棋子,你们仔细想想,如果有人想造反又怕师出无名,便可以动用这枚棋子,好比秦末项梁起义,找到楚怀王的后嗣熊心奉为楚王,当时熊心只是一个牧羊娃儿毫无权势,项梁却借着他使得楚地百姓群起响应,最终推翻了秦朝。” 移地健道:“孙儿明白了,安禄山造反只是想要一个借口,这个建成的后嗣便是绝好的借口!” 叶护道:“可不仅仅是个好的借口,这个后嗣没有根基,不仅能立更加易废,我记得熊心这个楚王在推翻秦朝之后便被项羽找个借口给干掉了。” 骨力裴罗点头道:“说的好,叶护孙儿史书没白读!李世民就曾说过‘览前王之得失,为在身之龟镜’。你们要多读汉人的史书,权谋智机都在其中。” 独孤湘对江朔掩嘴笑道:“我看这个骨力裴罗汗王倒像我耶耶,不放过任何教育子孙的机会。” 江朔道:“这个两个王子都颇有见识,只不过移地健急切功利,叶护似乎更宽仁一点。” 那边高不危却道:“最初想到寻找李建成后裔的人。想的却是保留李唐的血脉。” 移地健奇道:“李唐血脉并未断绝,哪里需要找李建成的后来来延续呢?” 高不危道:“那是现下,当年女帝称制时,可没少屠戮李唐皇室,早在高宗尚在位的二圣时期,就有朝中大臣担心李唐会被武曌断绝血脉,因此才动了去西域寻找李建成的后代的念头,此事颇为隐秘,这些大臣的想法是先找到这股血脉暗中保护起来,视朝中局势变化再做决定,如果武氏真的临朝称制将李唐后代屠戮殆尽,那这股血脉便成了李唐忠臣志士最后效忠的对象,如武氏没有篡位便绝口不提此事。” 骨力裴罗沉吟道:“此事老夫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武曌和李治同殿称制的时候距离玄武门之变已经过去六七十年了,想来这个李建成的血脉不那么好找吧。” 高不危道:“确实不好找,最初去调西域寻找的是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裴行俭。” 叶护道:“当年高宗李治准备立武曌为皇后,时任长安县令的裴行俭就因与顾命大臣长孙无忌、褚遂良秘密商议,而被贬为西州都督府长史。此人确是皇党的中坚。” 高不危道:“调露元年,裴行俭奉诏率大军三十万讨伐突厥叛乱,他暗中还有一个使命就是寻找李建成的后嗣,后来裴行俭使计诱降突厥首领轻易平定了叛乱,却并没有找到建成之后,紧接着他回朝复命,但因后党排挤,不久就郁郁而终了。直到他临终时也没有得到关于建成后嗣的丝毫消息。” 叶护道:“这么说裴行俭在西域还留了人继续追查此事。” 高不危道:“那是自然,裴行俭手下有个副帅叫王方翼,裴行俭走前留他在素水河边筑城,王方翼乃一代名将,最擅筑城据守,素水河又名碎叶河,王方翼所建之城便取名‘碎叶城’。” 移地健道:“碎叶城是安西四镇最西一镇,没想到建城到现在还不到七十年了。” 高不危道:“两位王子对我西域的城池、将领倒是颇为熟稔。”他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骨力裴罗,如果骨力裴罗真像他自己说的对安西毫无兴趣,怎么他的子孙会对安西的地理、人事如此清楚。 骨力裴罗呵呵一笑,无视高不危的眼神,道:“高不危,你还是先把你的故事说完吧。” 高不危道:“但女帝手下密探甚多,怎么可能对皇党所为一无所知?王方翼虽然屡立战功却仍遭贬谪,死在了流放崖州的路上。女帝登基之后,扫荡皇党,当年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几乎被屠戮殆尽了。” 移地健道:“啊……难道最后找李建成子嗣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叶护道:“阿弟,你不要着急,如高先生前说,最后定然是找到了的,你只待他说下去好了。” 独孤湘嬉笑道:“这个移地健王子可真心急,不如他阿哥沉稳。” 江朔却完全陷入到这个故事中去了,没有接独孤湘的口。 高不危道:“不错,这还得说回调露元年,裴行俭出征除了明里平叛和暗里寻人,还有一宗任务,就是护送波斯王子泥捏师回呼罗珊重建波斯,但由于武后反对,平叛后裴行俭就班师回朝了,泥捏师复国无望却也没有回长安,他在吐火罗地耽了二十年,最后回长安时,据说就带回了建成的血脉。” 叶护道:“泥捏师二十年后回到长安,那应该已经时女帝统治的末期了。” 高不危道:“准确地说是中宗景龙元年。” 叶护道:“哦……女帝已经还政李唐皇室,这建成的后嗣可就用不上了。” 高不危点头道:“不错,但这个后嗣颇为棘手,泥捏师总也不能杀了他,却也不能放任不管,以防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他说到“别有用心的人”之时,独孤湘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高不危不禁转头向她望来。 骨力裴罗笑道:“下面的小厮都被我惯坏了,高先生勿怪。” 高不危狠狠瞪了一眼独孤湘,才续道:“他只能把人藏起来……” 江朔心中忽如划过了一道,一片澄明——原来皇宫中新罗卫士金思兰听到泥捏师夤夜拜见中宗时所说的不能说又不能毁的秘密,就是建成后嗣的秘密!他让景教法王逐代保守的秘密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后嗣的藏身之处或者验明身份的信物。 高不危却不知道江朔心中所想,接着说道:“泥捏师找到这个后嗣的时候,这个孩子才五六岁的光景,回到长安后不久泥捏师就病死了,现下也已四十出头了。” 井真成忽然颤声道:“如此说来,泥捏师带回来的大秘密就是这么一个大活人!而此人仍然在大唐生活。” 井真成说汉语的口音与回纥人颇不相同,高不危不禁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口中说道:“不错,自然还在大唐境内,不过……” 井真成不等高不危说完,颤声打断他道:“这样说来此事和日本遣唐使没有任何关系!” 高不危摸不着头脑,尴尬笑笑道:“什么日本?什么遣唐使?这位仁兄你在说什么?” 井真成对着李邕道:“李使君,你听到了么?此事从头到尾和日本遣唐使没有任何关系!” 井真成的口音奇特,李邕已经听出眼前这个回纥人是东瀛日本人井真成所扮的,面如死灰地长叹一声道:“不错……此事是邕大错特错了!一切其实只是机缘巧合,遣唐使到访和泥捏师回京恰在同一年,而遣唐使忽然返程令人生疑……” 井真成霍然站起道:“令人生疑就该调查清楚!难道仅凭生疑就可以随意杀戮四百条人命吗?” 高不危莫名其妙,道:“这位仁兄,你在说什么……李使君这是怎么回事?” 井真成却不回他,只是两眼冒火盯视着李邕,李邕的眼神则既坦然又黯然,对井真成道:“井郎,邕一生磊落,虽不会武功,却也常以侠士自居,领袖江湖群豪四十年,可说杀人无算,但多无愧于心,只有日本遣唐使这一遭我是彻底错了,令四百人冤死,皆是邕之罪也……井郎,我今日便听凭你处置,绝无怨言。” 井真成伸手想要拔刀,才发现长刀不在胁下,他此刻怒极,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向着廊下的独孤湘跑来,嗓音嘶哑地喊道:“把刀给我!”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85章,以疏间亲 井真成的双眼瞪得通红,他先前为了扮成回纥人在脸上贴了粗重的眉毛和胡子,好像一只野兽一般,看起来甚是凶恶,独孤湘虽然知道这不是他本来的模样,心中依然禁不住感到害怕,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井真成见她逃跑,喝道:“给我!” 独孤湘虽然功夫不输成人,但终究是一个刚过及笈之年的少女,别看她平时咋咋呼呼,其实胆子甚小,被井真成凶神恶煞般的相貌和语气所嚇,更不敢停步,她逃跑之时仍死死地抱着布卷,井真成急道:“啊呀……你跑什么?把布卷还我!” 但独孤湘心里害怕,对井真成的呼喝充耳不闻,只顾逃跑,几个起落就窜出了庭院,井真成紧随着她追了出去。 两人轻功高超,江朔一愣之下竟然来不及出手阻止,二人便已去的无影无踪了。江朔想要去追,但见李邕、骨力裴罗还在水榭中,对面可是高不危和六曜中的五人,李邕不会武功,叶护、移地健功夫也只是普通,骨力裴罗再厉害也不是六人的对手,他一时也不敢离开。 眼看着这个口音古怪的回纥人先是和李邕说了几句没头没尾的怪话,忽又跃起去抢一个廊下小厮手中的布卷,高不危等六人不明就里,一时也都楞在当场。 当年井真成与安庆绪、尹子奇、严庄等人结伴同往习习山庄,这些人如在现场自然能分辨出井真成的独特口音,但高不危和六曜众人却从未见过井真成,除了李珠儿之外无人知他是何人,但李珠儿只是带着面具站在高不危身侧,并未言语。 高不危和李归仁已经从独孤湘的轻功身手上看出来她的真实身份,李归仁道:“啊呀……刚才那个是……是独孤家的小妮子!” 高不危点头道:“这小女子怎么会做了汗王的跟班……如此说来……” 说话间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江朔,江朔只得硬着头皮抱拳道:“高参军、李都尉……你们好啊。” 高不危冷笑道:“江少主,你放着帮主不做,怎么来给怀仁可汗做起小厮来了?” 骨力裴罗哈哈大笑道:“江小友与我有缘,听说我要来拜访大名鼎鼎的北海如象先生,便扮成小厮随着一起来了,没想到与高先生、李将军你们居然也是老相识。” 李邕讶异地望着江朔道:“你是……你是朔儿?” 当年在习习山庄,李邕将江湖盟主让给江朔后不过几个时辰,葛如亮忽然要杀江朔,江朔在阿楚夫人和湘儿的的协助下逃出山庄,待李邕得到通报时江朔早已跑的不知所踪了,之后南霁云等人掩护葛如亮一家遁走,浑惟明接任代盟主,李邕有公事在身,只得动身往北海来了。 两年之后,南霁云忽然到访,告诉他江朔没有死,还不知从哪里习得了神功,在茅山紫阳别院技压群豪,做回了江湖盟主,更在扬州与漕运三大把头斗法,将漕运四帮合为一体建立了漕帮,又做了漕帮帮主。 这其中种种奇遇,听得李邕也连连称奇,但他终究只在三年前见过江朔一面,三年里江朔从一个小小少年长成了大小伙子,身材高大了许多,体格已经接近成人,就算不化妆,李邕又如何能认得出来。 江朔把脸一抹,擦去脸上的面糊,向李邕叉手道:“如象先生好久不见,朔儿有礼了。” 李邕面上神色阴晴不定,又喜又忧,忽然大喊道:“朔儿快走!” 但六曜早已跃出水榭,将江朔团团围住,江朔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不管六曜在身边虎视眈眈,仍向着李邕叉手再拜,问道:“刚才的种种,朔儿在廊下都听到了,我只问如象先生一句话,对安禄山许诺的宰相之位,如象先生作何想法?” 李邕听了纵声大笑道:“我如要做宰相,何必求诸胡儿?武周朝的武三思,中宗朝的宗楚客,本朝的李林甫,投靠哪一个不能混个宰相做做?” 李邕说的这三人都是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权相,唐代实行群相制,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长官均为宰相,因门下、中书两省经常有不止一个长官,更有“同中书门下三品”这样的“实质宰相”,一朝可称宰相的官员往往超过四人,因此李邕说投靠任何一个权相都能混个宰相当当倒也不是虚言。 江朔严肃地说道:“如象先生,兹事体大,请给我一个确切的回复!” 李邕闻言亦正色道:“溯之,我绝不与安贼同流合污,其心天地可鉴!” 江朔道一声“好”,手上运劲,竟然将绫罗布匹震得粉碎,同时抽出里面包裹着的七星宝剑,他一手仗剑,一手持鞘,傲然而立,朗声道:“那朔儿今日便和如象先生同进退,死战到底!” 李归仁怒喝道:“小子猖狂!江溯之,你真当自己是神功无敌么?就算你武功再高,难道还能同时敌住我们五人么?” 江朔诚实地说道:“莫说你们五位,就是李都尉你一人,我也未必敌得过,不过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行侠义道,难道坐视你们挟持如象先生,挑起兵锋祸害天下苍生么?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高不危冷笑一声,道:“我现在便拿了李邕,倒要看看你如何解救。”说着便像李邕飞扑过去,李邕不会武功,见高不危扑来,知道定然躲不开,索性正襟危坐闭目等死。 不料骨力裴罗突然飞身跃起,道:“高先生,大家都是李使君的客人,对着主人动手,可非为客之道哦。”在空中单掌击出,带起一片劲风袭向高不危。 高不危还不想与骨力裴罗撕破脸,在空中收招,旋转身子竟然又飞回自己的坐席,骨力裴罗见他飞回,哈哈大笑,双足连踢,身子在空中一顿,竟然直挺挺地退了回去。高不危这一下在空中盘旋折回的身法虽妙,但比之骨力裴罗这样直进直退的功夫可差远了。 高不危落地站稳,向着骨力裴罗叉手道:“汗王何必替人强行出头?” 骨力裴罗飞回时却在空中双腿盘坐,径直落回榻上,简直和跃出座位前坐姿一模一样,他仍好整以暇地一手支颐道:“高先生,我们回纥武士一不会以客欺主,二不会对不会武功之人动手,如今李使君既是主人又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士,你对他出手,老夫可有点看不过去。” 高不危道:“汗王,安中丞之母乃是突厥人,回纥灭了后突厥,安中丞本不想与回纥结盟,是我一再为汗王固请,这才给回纥汗国留出了安西四镇之地,汗王可不要为了李邕和江朔,白白放弃了这一块膏腴之地。” 骨力裴罗道:“安西四镇是大唐的领地,安禄山这可不是慷他人之慨么?画个大饼就想将我回纥当做犬马来驱策,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高不危冷哼一声,道:“汗王倒是高节,不过你的太子磨延啜可不一定这样想哦。” 叶护和移地健一听不禁大吃一惊,骨力裴罗带着两个孙子私访中原,留太子磨延啜,也就是叶护、移地健的阿爷,在回纥监国,高不危这话中的意思是燕军竟然还和回纥监国太子有接触,这事无论是在中原还是朔漠都是颇犯忌讳之事,尤其是漠北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忘君臣略婚宦。为了争夺汗位,子弑父,弟害兄之事层出不穷,有时只是怀疑儿子有不臣之心,汗王便会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 二人忙双双跪倒在地,对骨力裴罗道:“爷爷,高不危这贼厮挑拨,阿爷绝对不会有不臣之心的!” 骨力裴罗安慰二人道:“此乃高不危的以疏间亲之计也,爷爷我可不会上他的当。” 高不危冷笑道:“汗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回不去朔漠了!”说着他再次挥掌欺身上前,这次的目标却是骨力裴罗。 骨力裴罗先前见高不危一跃一回已能掂量出高不危的武功高低,哑然失笑道:“就凭你也配?”见他挥掌拍来,端坐不动,举右手单掌迎向他的手掌。wapbiqμgètν 江朔见状急道:“小心他的毒掌!” 单论武艺,高不危称不上一流高手,但他所练崆峒派奇门的武功极其阴毒,当日独孤问只是被他毒爪一抓便身中剧毒,若非得秦越人的救治,一条命就交代了,因此江朔见骨力裴罗要与高不危对掌,忙出声提醒。 骨力裴罗闻言细看,见高不危掌心隐隐有一层黑气,心中一惊,忙改掌为弹,扣住右手中指向高不危掌心弹去,骨力裴罗的指甲极长,微微向内弯曲,形同鹘鹰的指爪,这一下弹在高不危掌心,高不危吃痛,忙向后退去,骨力裴罗再看自己中指指甲,端头居然已经黑了一截,他忙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匕首,在指甲上迅捷地一旋,切去了这一截指甲。 骨力裴罗站起身,对高不危道:“高先生,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以一出手就下此毒手?” 高不危不答,却对李归仁怒道:“还不动手?等什么呢?这姓江的小贼屡次三番坏我好事,今日务必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86章,斧镰合璧 江朔心中暗自盘算:骨力裴罗只要对高不危毒掌有所防范,以他的武功对付高不危绰绰有余,叶护和移地健的功夫不知能否勉强能应对六曜之一呢?哎……湘儿和井大哥如果还在就好了,至少可以敌住两人,但即便自己以一对二,有李归仁在也绝无胜算……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忖间,骨力裴罗已经出手了,他使的是回纥的鹘爪功——在北地肃慎之地有一种猛禽巨隼,唤做鹘鹰,鹘鹰生于开阔的岩石山脉,以禽鸟为食,扑击之时轻捷迅猛,堪称北天霸主,回纥人常以鹘鹰自比,这套鹘爪功就是模仿鹘鹰的盘旋扑击之法。 而高不危的凝血神爪也是鹰爪功一类的武功,二人指爪如钩斗在一起,十招中倒有七八招看起来颇为相似。 骨力裴罗的功夫远比高不危为高,更兼他身高臂长,出招更是迅捷无比,不出十招高不危的两袖、胸口的衣衫都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鲜血汩汩而下,但骨力裴罗忌惮他的毒爪,招式不敢使老,因此虽然高不危身中数抓,衣衫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却实际伤的并不重。 高不危咬牙坚持,出招反而更加凝稳,他和骨力裴罗招术虽像,路数却全不相同,他的指上携着剧毒,但只要一击命中便能致人死命,他出招便如同高空盘旋的鹫鹰,不轻易扑击, 但骨力裴罗出招狠辣,叫高不危无隙可乘,指上气力却愈来愈强,被他每抓中一下,高不危便觉火辣辣地疼,好像肌肉、骨骼要被撕裂了一样。 李归仁见高不危左支右拙,眼看就要招架不住,李归仁转头对计都、罗睺二人道:“你们去帮高参军!” 江朔知道六曜的功夫都不弱,骨力裴罗空手没有兵刃,恐怕敌不过他们三人围攻,一振长剑想上前帮忙,李归仁又对太阴、太阳道:“截住他!” 太阴、太阳晃动环刃迎向江朔,二人手中的兵刃都是双面开刃的圆环,所不同的是太阳的日刃是一个满圆,形似中天之日;太阴是的月刃却有个缺口,形似峨眉新月。江朔在八门金锁阵中与二人交过手,知道日月二刃的厉害,最善缠斗,一旦交手恐怕一时难分胜负。 跟何况他与太阴李珠儿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更是手下留情,不料李珠儿也许是怕被李归仁看出破绽,出招一招狠似一招,毫无容让之意,江朔虽然急切,三五招内倒也闯不过去,更何况还有个好整以暇的李归仁等在后面。 那边叶护和移地健见计都、罗睺冲入水榭,各拉兵刃迎上接战,二人的佩刀都是北地骑士所用的大弯刀,刀身极长却弯成圆弧之形,为的是方便在马上抽刀,二人见计都、罗睺掌中峨眉刺甚是短小,认为自己手中兵刃占忧,便无所忌惮双双挥刀便砍。 不料计都、罗睺二人出手如风,一齐举峨眉刺格挡,二人兵刃虽短,出手却准,正架在叶护、移地健二人弯刀的刃口之下,二王子但觉一股巨力涌来,手上拿捏不住,手中弯刀一齐飞起,插在屋脊之下,刀身兀自不断颤动。 只这一砍一架,二王子便觉浑身脱力,虎口震裂鲜血长流,胸口烦闷欲呕,别说抵抗,连闪避的力气都没了,万幸计都、罗睺不知他二人身份,只道是无名小厮,不屑取二人性命,径直一个起落越过二人头顶,向着骨力裴罗奔袭而去。 江朔这边却还未得脱身,心中暗叫不好,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忽听“咔啦”、“咔啦”两声巨响,水榭的屋顶塌了一大片,从上面跃下来两人拦在了计都、罗睺二人面前。 二人均使用长柄武器,一人使长柄大斧,口里喊道:“劈你的脑袋!”向着计都的脑袋砍落,一人使长柄镰刀,却喊道:“削你的双腿!”横扫罗睺的双足。 计都、罗睺二人骤遇敌人,不知对方功夫深浅,不敢与之兵刃相交,各自退了一步,避开来招。江朔在与太阴太阳交战之际,百忙之际拿眼一扫,却看得分明,使长镰的那人身穿皮衣,头戴三角形皮弁,生得深眉紫髯,正是那日汉水屠龙时的西军骑士首领仆骨怀恩;而使长柄大斧的那人初春尚寒之际却仍然穿着一身单衣,头上只以软布包头,往脸上看燕颔虎须,狮鼻环眼,却不是程昂是谁! 仆骨与程昂二人不等招式用老,中途变招,程昂高喊:“斩你的肩膀!”顺势探斧向前砍向计都右肩头,仆骨怀恩则喊:“割你的耳朵!”长镰改横扫为上撩,向着罗睺的左耳招呼。如此左右逼迫,计都、罗睺二人如果闪避,非得撞在一起不可。 计都高喊:“升为计都!”手中峨眉双刺交叉上撩去架那长斧,罗睺则喊:“降为罗睺!”双刺则向下划去截长镰。 没想到仆程二人手中兵器虽然长大沉重,却不以蛮力猛砸猛打,二人身子一错,再次变招,程昂高喊:“剃你的头皮!”斧头横扫,避开计都,却去削向正下招架的罗睺的脑袋! 仆骨怀恩亦高喊:“啄你的膝盖!”以镰刀之尖疾刺计都的膝盖! 这一下忽然交换对手,又是各自攻对方薄弱的环节,可谓构思极为巧妙,二人挥舞着长柄武器,看似大开大合,其实配合极巧,可谓珠联璧合,出招既准且狠,实是大大出乎计都、罗睺二人的意料之外。 计都与罗睺二人是双胞胎兄弟,自小在一起习武,学的便是这一升一降的峨眉刺功夫,计都从下发招却攻上三路,罗睺从上发招却打下三路,这种错位互为攻守,其实和仆程的斧镰合璧的打法甚为相似。 计都大喝一声:“来得好!”不管刺向自己膝盖的镰刀,一长身,手中双刺架住了程昂大斧的斧柄。罗睺亦不管头顶的斧子,向下一探身,手中峨眉刺挥出,击打在仆骨怀恩手中长镰的刃脊之上。 二人兵器虽小,手上力量却大的惊人,大斧被计都一架,改下为上,向上扬起,程昂险些拿捏不住;而仆骨怀恩手中长镰被罗睺一击,立刻沉头刺入土中。 仆程二人见状,齐道一声“好”,亦立刻变招,仆骨怀恩一转长镰,将地上的尘土扬起,镰尖直刺罗睺的膝盖,嘴里却喊道:“挑你的手筋!”程昂就势抡动斧子转了一圈,嘴里喊着:“掏你的肚子!”却从下往上照着计都的膝盖砍来。 计都、罗睺先前被他二人喊的心中烦躁,但二人两次所喊的方位和出招方位相同,因此计都、罗睺不知不觉向着二人口中所喊的方位招架过去,待发现兵刃扫来方向不对时已差了半招,亏得二人武功根基甚为扎实,急急向上跃起,“撕啦”两声,被划破了裤腿,却没有伤到皮肉。 仆程二人眼见得计,继续如法炮制,喊头砍腰,喊手削足,喊左打右,喊上击下,不断扰乱计都、罗睺,此二人武功虽高,心思却十分单纯,气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仆程二人真实武功不如计都、罗睺,但他们瞎呼乱喊,奇招叠出,竟然也搅得计都、罗睺手忙脚乱,堪堪打了个平手。 江朔和太阴太阳交过手,知道二人招式的路数,更兼李珠儿虽然手下狠招叠出,出招的方位、力量却似乎差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手下留情的缘故,江朔尽可以应付。此刻他如手下加紧当可逼退日月双刃,突破过去,但他心中却迷茫一片。 仆骨怀恩是西军将领,上次离开习习山庄之后他应该已经回到朔方去了,怎么会突然来到北海?而程昂,他不久前刚看到他被南霁云带着一众兄弟追逐,就算被他侥幸逃脱了,又怎会回到李使君府中来自投罗网?还有南霁云,程昂回来了,他又到哪里去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见李珠儿手中月刃穿过日刃向他砍来,但这一招使的太实了,有孤军深入之嫌,反而将大半个肩头露了出来,江朔心中正在思忖程昂之事,眼见这么一个破绽,行在意先,右手长剑将月刃向外一荡,左掌倏地拍出。 此刻他的内力修为已是非同小可,内力生发从心所欲,甚至是无心而发,一下拍在李珠儿肩头内力自生,只听“咔啦”一声,已将她的肩胛骨击碎。李珠儿的身子向外疾飞出去丈许,扎入池塘之中。 江朔这才回过神来,道:“呀……珠儿姊姊你怎么……”他想说你怎不知避让?以李珠儿的内功修为,这一掌她不该避不开啊! 江朔抢上一步想要下池塘去救她,太阳张狗儿却以为他是要乘胜追击,高呼一声,手上加紧,将一柄日刃舞出无数光弧,将江朔逼退。wwwbiqugetν 江朔知道三五招内无法绕过张狗儿,忙疾退两步,对张狗儿道:“我不打你,你快救她起来。” 张狗儿将信将疑,在池塘边蹲下身子,一手拿着日刃全神戒备,一手拉住李珠儿的脚踝,向起一拉,将她从水里提了起来,但她被江朔已打的闭过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江朔又向后退了两步,道:“你快救她,我绝不趁人之危。”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87章,龟蛇四游 张狗儿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抛了兵刃,脱下太阴面上的面具,扶着她坐起,捶打后背,口里急道:“獾儿,你怎么样了?” 江朔看见那面具后的契丹少女面目俊俏,倒也是个美人,但绝不是李珠儿!他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不是珠儿姊姊……珠儿姊姊呢?她去哪里了?” 这时那少女经张狗儿一阵推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睁开双眼,道:“狗儿哥,这江朔果然厉害,我使月刃的手段比猪儿姐姐毕竟差了些,招式中一点小小的瑕疵竟让他有隙可乘……”说到这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不断喷出血沫,刚才江朔一掌击碎她的肩胛骨之后,碎骨刺伤肺部,令她咳血不止。 江朔听她的名字“獾儿”与“李猪儿”、“张狗儿”如出一辙,知道她也是安禄山所收的契丹奴仆,歉然道:“獾儿姊姊,我只道你是珠儿姊姊,出手少了忖量,打伤了你,还望勿怪。”但不知怎的,他得知自己误伤的獾儿,虽然自责却又感轻松了不少。 张狗儿怒吼道:“那个要你道歉,我们既是仇敌,就得见个生死。”说着舞动日刃再次上前,江朔却又退了一步道:“我不同你打了,你一个人不是我的对手。” 张狗儿怒极,喝骂道:“小贼,好不狂妄!让你知道爷爷的厉害!”说着抢攻上前,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口中怒吼连连,手中日刃越舞越快。 江朔又向后退了两步,见张狗儿仍是不依不饶,咄咄紧逼,江朔便依从前故事,剑尖直指,向着日刃圆环的中心刺出,张狗儿忙将日刃转转直,以锋刃对着江朔。 这日刃是双面开刃的环形武器,握把在环刃的脊背之上,好似井栏上轱辘的摇把,在张狗儿双手操控之下,或以环面锁拿兵刃,或以锋刃劈削,莫不圆转自如。 日月双刃这套奇门兵器堪称无懈可击,但遇到江朔这个天生的克星就有点不灵了,江朔见张狗儿立刃劈来,脚下以穿星步中北玄武室壁二宿步绕到张狗儿侧面,这下日刃可又变成圆环一面对着江朔了,他手中长剑疾递又向着日刃圆心刺去。 江朔这一下变换方位身法好快,张狗儿大吃一惊,也急忙旋转身子,想将以锋刃一面磕打准江朔手中长剑,然而穿星步乃天下第一轻功,不等张狗儿身子完全转过来,江朔又已绕到了他的侧面,仍是拿剑尖去刺日刃的圆心。 北玄武七宿中室壁原是一宿,名营室,《周官·梓人》有云“龟蛇四游,以象营室也。”在星空中室、壁二宿便如玄武神龟背上所驮的宫室,室宿有十一星官一百零六星,壁宿有六星官廿八星,共同构成一个巨大的方形,如东西两壁合抱成室。因此江朔施展这二宿步法,如封似闭,将张狗儿裹在其中,不管他左转右转都难以避开江朔的剑尖。 原本日月双刃可以互相补位,尤其是月刃有个缺口,可以从日刃中间穿过,恰好弥补了日刃圆心这个弱点,但现在缺了月刃,张狗儿的轻功身法又远不如江朔,一旦圆形受制日刃便无法发招,张狗儿一身武功无所施展,颇为憋屈,他心中郁闷已极,竟而转动身子,用自己的身子遮挡在日刃前面。 此时江朔压其实根不需要再去管日刃,只要随手挥剑,张狗儿肉做的身子如何抵挡得了江朔手中的神兵利刃?张狗儿也是气闷已极,竟然不管不顾,宁可身上被江朔刺个透明窟窿,也要护住日刃。 江朔也是少年人的心性,对张狗儿放出的大空门熟视无睹,加快脚步,硬是绕过张狗儿身子的遮挡,张狗儿已将日刃裹在怀中,江朔剑尖斜指,仍是向他日刃的圆心挑去。张狗儿怒极骂道:“小贼,你一剑刺死我吧!我誓不受辱!”说着竟然用自己的脑袋向着七星宝剑的剑尖撞去。 江朔心中悚动,他也明白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心中暗骂自己贪玩过甚,忙撤招后退,避开张狗儿的脑袋,道:“狗儿大哥,是我不对,还请见谅……你我本无大仇,既然已定了胜负,可不再诀生死了……” 他既然退让,张狗儿倒也不好硬往他剑尖上撞,那岂不是成了寻死觅活的小媳妇儿一般了?他一时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骂也不是谢也不是。 李归仁见了,气得直摇头,骂道:“张狗儿你个蠢材,退到一边,看我收拾了这个小贼!”说着飞跃过来,右手戟指向着江朔射出一道剑气。 江朔不敢大意,他此前右手持剑,左手持鞘就是防备着李归仁,此刻见李归仁气剑袭来,忙倒转剑鞘去挡。气剑与真正的刀剑不同,虽然无形无质难以防范,但也因此不能劈砍压挑,只能刺击,江朔无意间从向润客口中得知南海樫木有化炁的神奇效果,因此只需以南海樫木所制剑鞘对准李归仁的指尖所指,便能将这雷霆一击轻松化解开了。 李归仁经过上次交手早已知道江朔的剑鞘是南海樫木所制,本没有指望这一击能刺中,他双手连发剑气,同时向江朔不断逼近。江朔挥动剑鞘阻击,但李归仁出手越来越快,只听空中裂帛之声大振,江朔立感气滞,手中剑鞘挥的稍慢,衣袖裤脚立时被剑气割开了几道口子。 江朔心中讶异于李归仁的内力之强、气剑发招之快,不敢再站立不动,而是籍着穿星步避让,此刻他当然不再用室、壁二宿的步法,而是以南方朱雀轸宿步满园游走。 轸宿又名“天车”,星舆图说其为“车之象也”,北溟子观北斗七星而创璇玑阵,传授给了尹子奇,玉霄峰文斗之后,通过独孤问的穿星步,他对天舆星图又了了更深的了解,根据南天的轸宿创造了更为简洁、破绽更少的“天车阵”。 轸宿有八星官六十星,其中六个主星官居中,旁有左辖、右辖二星官相辅,与北斗七星加左辅右弼的形式颇为类似。江朔见过一次契丹人演练天车阵,便已明其理,他的轻功内力比之李怀秀等契丹武士可要高的多,此刻竟然脚踏六星,一人施展起全套天车阵法来,虽然比之北溟子的脚踏七星还有所不如,但已足够骇人听闻了。 江朔一边避让李归仁的气剑,一边随手挥剑反击,竟然不落下风,李归仁心中暗暗吃惊,心道:几月不见,江朔这小贼怎么功夫又涨了?今日非得杀了他不可,否则日久必成祸害,但他心中越急,出招越是求快,江朔反倒易于避让了,所谓欲速则不达也。 江朔和李归仁缠斗之际,那边程昂和仆骨怀恩倒有些支撑不住了,二人膂力虽强配合亦默契,但毕竟掌中两件兵刃都是沉重的长柄武器,打斗的久了难免手臂发酸,挥动的比先前慢了许多。 而计都、罗睺二人掌中峨眉刺极轻,拆了近百招也不觉乏累,因此斗得越久计都、罗睺的优势就越来越显露出来,此刻已频频突入仆程二人兵刃织成的网内,二人虽然暂未受伤,但已是守多攻少,败相渐露了。 那边高不危却已经到了危急关头,双肩双肘都受了伤,指爪转动已不灵便,骨力裴罗少了几分顾及,下手更狠了。高不危不得不出声求援,他一边往水榭外跑,一边对着李归仁喊道:“李都尉,快来助我!” 李归仁还在和江朔缠斗,眼角瞥见高不危那边险象环出,对张狗儿喝道:“狗儿,愣着作甚!你去帮高参军。” 张狗儿此前为江朔所败,便如魂游体外,一直愣在原地,此刻听李归仁呼喝,这才一激灵,魂归躯壳,高喊一声,挥动日刃迎上去与高不危双斗骨力裴罗。 日刃双面开刃,在江朔长剑纠缠之下,难以发挥实力,此刻对战骨力裴罗,张狗儿将先前的一腔愤懑尽数发泄出来,如疾风骤雨般地向着骨力裴罗泼洒过去,骨力裴罗却丝毫不惧,他虽是一双肉掌没有兵刃,在日刃面前看似落了下风,但他自有自己的一套打法。 只听骨力裴罗的手上关节发出一阵爆豆般的声响,各个关节逐次拉长,整个手臂竟然变长了寸许,一长臂搭上了张狗儿的手背,张狗儿吃了一惊,忙往后撤,骨力裴罗哈哈大笑,却并不追击。 张狗儿抬手再看自己的手背,只见上面已经留下了五道红色的血痕,好在这五条血痕颜色殷红,知道骨力裴罗指上无毒,然而张狗儿仍是惊魂未定,再此挥刃迎战骨力裴罗之际就不免多加了一份小心与谨慎。 果然骨力裴罗的一双长爪专向着他持日刃的双手去抓,张狗儿忌惮他指上的威力,与高不危夹攻之际出工不出力,守御严密而不思进攻,而高不危此前已经受伤不轻,虽然有心进攻却也力有不逮,故此骨力裴罗一人斗高不危、张狗儿二人仍然潇洒自若,不落下风。 如此一来,三对厮杀中,骨力裴罗占优,江朔平手,唯有仆骨怀恩和程昂落了下风,若他二人落败,计都、罗睺得以腾出手来夹攻,那骨力裴罗和江朔也就危险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88章,去而复回 江朔的功夫本比李归仁稍有不如,临敌经验更浅,但二人内力都极高,几百招内也未必分得出胜负。只是值此紧要关头,江朔却还分神去看别人交手,李归仁何等老辣,怎不知江朔分心别处?趁着江朔一疏神的机会,气剑射出,正击在江朔握持剑鞘的左手虎口,虽然江朔立刻避让,只是被剑气扫到,但也如遭火蛇噬咬,吃痛不住,手上一松,剑鞘落地。 这七星宝剑的剑鞘并非后汉时遗留下来的古物,原来的剑茎、剑鞘这些并非金铁的部件早已腐坏,如今的剑具都是裴旻得到此剑之后请本朝一位制作武器的圣手另配的,此人独具巧思,以南海樫木作为剑鞘,这样剑鞘与剑茎可以对接成长柄的双手斩马剑,更加适合裴旻这样的马上将军使用。不过此人怕也没想到南海樫木竟然是李归仁气剑术的克星。 江朔仗着这柄南海樫木剑鞘,在与李归仁的较量中占尽了便宜,但也才堪堪能与他打个平手。眼见剑鞘落地,江朔忙俯身去拾,然而李归仁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将江朔手中剑鞘打落,怎能放任他轻松捡起?双手剑气接连射出,激得地上泥沙飞扬,江朔不敢硬取,只能作罢,向前探身长剑疾刺,想先将李归仁逼退。 见江朔来势甚猛,李归仁果然顺势退了一步,然而李归仁这气剑不似普通长剑,金铁所铸的宝剑,无论长短,长度总是有个定数,差之毫厘也刺不到人,而李归仁的气剑则可长可短,虽然退了一步,指上发射的气剑仍然能刺到江朔和地上的剑鞘。 李归仁一手发气剑继续攻击江朔,一手却发出气剑不断击打在地上的剑鞘周边,剑鞘本身不惧剑气,但剑气打在地上激起的砂石打在剑鞘上,竟然将剑鞘向池塘边推着跳跃而去,眼看就要落入池塘之中,南海樫木木性沉重,遇水不浮,一旦落入池中再要取回可就难了。 江朔如何不知,但他失了剑鞘,霎时就落了下风,几次想要掐强行拾起剑鞘,都被李归仁的气剑逼退,若非躲闪的快,手臂也要被他这无形无质的气剑斩断了。 恰在此时变数横生,忽见一匹素绫从天而降,向着李归仁兜头罩来,李归仁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举手上指,满拟将那匹布撕成两半,不料那匹布竟然像活了一样,在空中翻滚,如龙盘绕,向他头颈缠来。 李归仁不愿低头闪避,双手乱舞,射出剑气交织成网,将那匹布在空中斩为数段,绞得粉碎。绫布织造甚为紧密,更兼在空中飞舞无所借力,就算是手持神兵利刃,要将凌空将飞绫斩成一段段的,也颇为不易,更何况是无形无质的气剑? 布片纷飞之际,忽然有二人从步后飞驰而出,二人先前随着飞舞织绫在空中飞奔而来,只等李归仁撕破布帛便一起冲出攻击,一人当空跃起挥刀猛劈李归仁肩头,一人落地俯身抛出一条白色飞索直击他双腿。 来者正是去而复返的井真成与独孤湘。 原来独孤湘跑了一阵子忽然想起庭院中强敌环伺,只留朔哥一人在那边,万一动起手来可如何是好?于是突然转身就往回跑。 井真成本已被独孤湘甩开了一段,忽见她迎头跑了回来,忙喝道:“给我刀!”伸手就抓。 独孤湘一矮身就要钻过去,她交手的对手多是高大的成年男子,因此很容易从对方腋下钻过,然而井真成虽是成人却出奇的矮小,见她低头冲来,正中下怀,半蹲身子伸双手去拦。 没想到这也独孤湘的计策,她故意摆出一副低头要钻过去的架势,只等井真成蹲地,她便忽地双足蹬地高高跃起,此乃穿星步中西白虎的腾跃身法。 井真成发现中计,忙长身去抓她脚踝,不想独孤湘早料到他有此一抓,在空中扭动身子,如鱼跃龙门横着窜了过去,井真成一抓不中反身再追,又已落在了后头,他高喊:“小妮子你别跑啦!把刀还我,我不伤你。” 独孤湘跑了一阵子,心中的恐惧已然大减,少女贪玩的心性又占了上风,边跑边啐喊道:“就不还你,料你也伤不到我。” 井真成又气又怒,道:“那你不把刀还吾,吾就追你到天涯海角,直到你没力气跑为止!” 独孤湘道:“呸呸呸,你个大叔追一个小女子,羞也不羞?” 井真成道:“你个小妮子偷人兵刃就不羞么?吾只管追着你要兵刃,说到天边也无不妥。” 独孤湘回头看了井真成一眼道:“嘿,我看你跑步的姿势怪异,只怕还没跑到我没力气,你自己先累晕倒咯。” 独孤湘只是随意斗口,井真成却认真的回答道:“吾日本国人或许没有汉人的体魄,也不会什么武功秘籍,但吾国人肯下苦功,吾自幼习志能便之术,自吾总角之后,每日就都要跑上百里,现下一日跑个二三百里不在话下,若说耐力只怕湘儿你不是吾之对手。” 独孤湘心性聪颖,但确实不肯吃苦,轻功虽好,但体力仍是短板,若非她还有些内功修为,早就跑不过井真成了。 独孤湘听了井真成的话,不禁吐了吐舌头道:“乖乖,井大哥你不是在诈我的吧?”不过她嘴上瞎扯,脚下却不放松,二人一前一后又跑回了这处院落。 二人一进院子,便见到所有人都已经动上手了,独孤湘瞪大了眼睛,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进门时正见到江朔剑鞘被李归仁击飞,井真成道:“管他怎么回事,吾观别人都还行,江溯之可是快抵挡不住了!” 独孤湘急道:“井大哥,你快帮帮朔哥!” 井真成道:“你先把刀还吾!” 独孤湘道:“还给你可以,你可不能拿去砍李使君。” 井真成道:“别个不砍,先把这个妖巫砍了!”他不明气剑之理,见李归仁不用接触,手指指向江朔就会割开布料,指向地面就会泥沙飞溅,好像在挥舞一把无形的剑,还道他是会飞剑咒逐之术的巫觋呢。 独孤湘道:“好!”她学着江湖上的黑话喊道:“井大哥并肩子上啊!”说着将手中一直抱着的布卷一抖,向着李归仁当头罩去,布卷展开,将井真成的凤首千牛刀抖落出来,井真成立时跃起,在空中接刀在手,随手一振,甩脱刀鞘,正在此时李归仁以气剑割破布帛,井真成便居高临下,长刀顺势向着李归仁兜头劈落。 独孤湘则先舞织绫,再挥白索,施展“月影素寒流”的功夫,索上银球向着李归仁双胫打来。 二人进院时,李归仁便已经瞥见,独孤湘这一下用素绫做的障眼法自然也逃不过李归仁的法眼,眼见二人杀出,李归仁毫不惊慌,一手指向井真成,一手指向独孤湘,同时发出两股剑气。 独孤湘见机极快,手上长索打李归仁下路,只是虚招,不等李归仁指尖真气射来,早已旋转身形避开去了。而井真成在空中无处闪避,眼见李归仁剑气射来,只得将长刀打横,以刀身硬接这一击。 李归仁的内力何等雄壮,剑气疾射而来,打在千牛刀的刀身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还好这把千牛刀虽非名刃,但也是百炼成钢包钢捶打而成,这才能承受住李归仁气剑的雷霆一击没有折断,绕是如此,在李归仁剑气的冲击之下刀身也剧烈扬起,井真成不肯放手弃刀,便被千牛刀拽着向后飞出去了数丈远。 李归仁只一招便将二人逼退,然而这一下阻击却也让江朔得到了喘息之机。 江朔见李归仁无暇顾及他这一边,也顾不得仪容,就地一滚,拾起剑鞘,这次却不敢再简单地持在手中,而是倒转剑鞘,将剑鞘端头的剑摽和剑茎端头的剑首上的丝扣对接,连成一体,双手握把,挥动着这把双手大剑再次向着李归仁发起攻击。 江朔如过旋转长剑以挡李归仁的气剑,势必难以反击,更没这么大的气力,因此他转动腰肢旋转身子,以剑鞘抵挡气剑,转而又以剑尖刺击。江朔所学神枢剑法,乃是茅山以炁御剑的总纲,本无固定招式,他和李归仁的气剑相斗了近百回合,心中似有所悟,出招时不自觉地减少了劈、砍、斫、削,专一以突刺扰乱李归仁的招式。 李归仁对江朔手中的南海樫木剑鞘甚时忌惮,好不容易将其击飞,却又横生枝节,被独孤湘和井真成这么一搅合,又让江朔取回了剑鞘,不禁有些懊恼。此刻孤独湘和井真成也上来夹攻,变成了三对一。 井真成虽然生的矮短,但他的招数施展起来上蹿下跳,反倒最喜高高跃起径取上三路。独孤湘以长索向着李归仁的下三路扫击,江朔则镇守中宫,抵挡李归仁剑气的同时也不忘突刺反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89章,援军现身 李归仁武功再高,在三人围攻之下也觉吃力,尤其是独孤湘和井真成二人身手甚是灵活,在他们不断扰乱之下,李归仁几次险些被江朔手中的七星宝剑刺中。他对着高不危喊道:“高参军,姓江的小鬼帮手太多,你也别再打埋伏啦!” 高不危与张狗儿双斗骨力裴罗仍落了下风,听李归仁喊话,便道一声“好”,向后退了一步。 高不危在燕军中的地位远高于张狗儿,他说退就退,也不和张狗儿打一声招呼,张狗儿忽然变成一个人独斗骨力裴罗,以他的身手可不是骨力裴罗的敌手,立刻被其鹘爪功掀起的烈烈掌风所笼罩,一时间险象环生,张狗儿知道此刻如果怯战后退必定无幸,于是怒吼一声,将手中的日刃舞成无数光弧,骨力裴罗见他做困兽之斗,不宜逼迫过甚,便也退了一步,道:“高不危,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高不危嘿嘿一笑,自方才被程昂、仆骨怀恩砸穿的破洞处飞身跃上水榭屋面,从怀中掏出一枚颜色苍白的骨笛,江朔认得这个是他控制曳落河武士的鹫哨,如果周围真的埋伏有大量的曳落河武士,高不危居高召唤这些悍不畏死的武士那可就麻烦了。 江朔忙跃上水榭屋檐,想要去阻止高不危,但脚下忽然屋瓦爆裂,原来是李归仁却在檐下发气剑,击破了屋檐。江朔只得闪避落回到地面,他二次想要跃起时,李归仁已拦在他身前,江朔见一时冲不过去,忙向着骨力裴罗高喊道:“汗王,不能让他吹笛!” 高不危道:“不错,我这鹫哨一鸣,埋伏在宅中的武士一起涌来,汗王武功虽高,只怕双拳也难敌众手,不如照江溯之所言来阻止高某吹笛的好。”他知道骨力裴罗却自视甚高,因此反语相激。 骨力裴罗果然不屑地“哼”了一声,却并不上屋顶,他倒也不是盲目的托大,骨力裴罗知道此处是河南道腹地,距离范阳镇的势力范围甚远,高不危绝对不可能率领成百上千的军队进入河南道而不被发现,顶多也就是几十名武士化妆成小商小贩混进来而已,多这些功夫平庸的普通武士,又有何惧? 故而骨力裴罗非但不追击高不危,反而和张狗儿都不动手了,双手合抱前胸,气定神闲地道:“倒要看看高先生还有什么后招。”说话时却拿眼斜睨着张狗儿。 张狗儿方才与骨力裴罗单打独斗虽只不到十个回合,却已使尽浑身解术,又累又怕,周身大汗淋漓,仿佛剧斗了百十个回合相仿,骨力裴罗既然不再出手,张狗儿当然不敢上前邀战,忙也退了几步,一边严守门户,一边喘着粗气。 高不危得计,冷笑一声,将鹫哨凑到唇边就要吹奏,忽然听到一声弓弦声,紧接着一道白光向着他面门直射而来。 高不危一惊忙甩头闪避,却仍然慢了半拍,手中鹫哨被一支羽箭射个正着,鹫哨乃西域崆峒山鹫鸟的腿骨所制,质地薄脆,不似金铁,登时断为两截,他嘴角亦被羽箭划到,留下一道血痕。 这冷箭来得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一时间众人都停手罢斗,四下张望寻找射箭之人。别人刚才各自厮杀,没注意到羽箭从何而来,高不危却知羽箭来处,他转头向西面喝道:“什么人,敢放冷箭!” 说话间又听到破空之声,第二支羽箭向他射来,这高不危还真有些手段,他练的本就是指掌上的功夫,此番他做好了准备,凌空一抓,竟然将射向他面门的羽箭抓个正着,箭杆被他牢牢握住,尾上白羽仍在左右摆动颤动不止,而箭尖距离他的鼻尖已不到一寸。 众人心中暗赞高不危艺高人胆大,却殊不知高不危原是想要抓羽箭的前端箭头,以两指掐住精钢箭头,显一显自己的能耐,不想这羽箭来的好快,一夹之下错过了箭头,只夹住了箭杆,而那箭杆竟然在两指间滑动止不住来势,幸而高不危在指爪上确是下过几十年的苦功,危急关头手上自然反应,改夹为抓,五指合扣捏拢才抓住了羽箭,高不危心中暗道一声侥幸,如再稍慢片刻,脑袋就得被羽箭射个对穿。 高不危压抑心中的惊恐,仍是一脸不屑,将羽箭向着院外一棵大树上反掷过去,喝道:“小贼,现身罢!” 这一下回掷的手法虽然看似潇洒,方向准头亦甚佳,但力度可差得远了,虽然勉强能射回树上,但速度以不足以伤人了。 只见树上飞出一人,那人左手握着一把长弓,右手一扬,抓住来箭,同时冲势不减,落在水榭屋面之上,哈哈大笑道:“多谢高先生赐还羽箭,这白羽箭精贵,南某还有点舍不得呢。” 高不危冷笑道:“都说南八是当世大侠,今日居然暗箭伤人!” 来人正是南霁云,他手上持着的正是当年何千年送他的吐蕃铁胎弓,右胁挂着虎纹金鞞靫亦是何千年同时所赠,左胁却挂着他自己的兵刃,是一把弯头长剑,称为“吴钩”。 南霁云是魏州顿丘人,他少年成名,颇有侠名,因此高不危认得他,但南霁云对高不危却颇不屑,他冷冷地道:“如对正人君子,自然不能暗箭伤人,阁下四处挑动,唯恐天下不乱,仁人志士皆欲除之而后快,高不危,你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却还要讲什么光明正大?我今日射你之时手上留了一分力,便算对得起当年何兄弟赠弓之情了。” 南霁云的长弓是尹子奇手下何千年所赠,他方才引弓射高不危时,一是想以何千年所赠弓箭射他范阳同僚,似非英雄所为;二来他虽口里世人皆欲除之而后快,但毕竟觉得冷箭杀人称不上侠义,因此射出第二箭时,手中松了一扣,未尽全力。只是高不危当然不信南霁云手下留情,只道他是说大话讹人而已。 江朔在檐下喜道:“南八,你来啦!” 南霁云对江朔躬身道:“江少主,好久不见,霁云在北海等的你好苦……” 江朔想起自己原和南霁云说随后就到,结果耽搁了快一年,才来到北海,登时不好意思道:“南八,是我食言误事了,请你见谅。” 南霁云忙道:“玩笑之语少主不要当真,少主威震北疆,在范阳、朔漠、包括乌湖海上的所作所为,我们可都已经听说了。” 江朔忙道:“南八,传言不尽不实,多是谣言,你可不要轻信。” 说到此处,另有一人在院外哈哈笑道:“怎是谣言,少主不仅武艺高超,更是侠义为怀——河阴踏钺冲沙,范阳救人笼火城,太行独破五阮关,松漠大破金锁阵,北镇庙和龙泉寺中戳穿阴谋,乌湖海上斗败大食,蓬莱水城化解新罗内讧。哪一件不是大仁大义、威震武林的大事件?” 说话间那人跃入院内,江朔转头一看,却是震泽帮主,漕帮南帮把头浑惟明到了,江朔喜道:“浑二哥,你也来了,我听说罗希奭正在运河沿岸捉拿与韦相公有关的河工船夫,我还在为你担心呢。” 浑惟明鼻子“哼”了一声,道:“罗希奭这贼厮怎么抓得住我?不过我帮确有不少兄弟还被拘着呢,此间事毕再去解救不迟。” 高不危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有闲工夫白话?” 说着又掏出一枚鹫哨骨笛,南霁云忙将手中接回的白羽箭扣在弦上,还要再射。 高不危却向下一跳,坠回水榭内,将鹫哨放在唇上,吹出一个凄厉的长音,南霁云手中弓矢为屋瓦所阻无法射击,忙也跃下屋顶,想再射高不危,浑惟明却也跟着跳下,拿手一按南霁云手中弓箭,道:“南八,你让他吹,看看能招谁来。” 说话的功夫,高不危又吹出了几个狠戾的长音,江朔知道这是要唤醒曳落河武士颅内的脑虫,让他们失心疯般地发起决死冲锋,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独孤湘也面露惊慌之色,靠在江朔身侧,警惕地望着院墙,不知这些地狱恶鬼一般的曳落河武士会从哪里涌入。 不料等了半天没见一人入内,连个脚步声也没听见,高不危和李归仁心中奇怪面面相觑,浑惟明却哈哈大笑道:“我震泽的兄弟们,进来吧!” 只见数十个身形矫健的汉子纷纷跃入院内,这些人皆身手不俗,想来都是震泽帮的高手。一人手中擒着一黑衣曳落河武士,那武士正在疯狂地扭动,但他全身绳捆索绑,挣脱不开。此人向浑惟明叉手道:“湖主,这些俘虏忽然都失心疯了一般发起狂来……” 浑惟明道:“此皆高先生笛音所致,只有击碎头颅才能破除。” 那人闻言随手一拍,“啪”地一声,那武士的脑袋竟然应声而碎,人的头颅最为坚硬,寻常百姓用锤子都未必能一击打碎,但此人随手一拍,好似拍裂瓜果一般,看来颇为轻巧,可见此人的武功膂力都堪称高手。 江朔见跃进来的人高矮胖瘦什么都有,衣着打扮也各不相同,他早知道震泽帮并非武林门派,帮众各有门派出身,只是不晓得此人在震泽帮中排名几何,听李邕说屠杀日本遣唐使之时,动用了大量的震泽帮的高手,看来震泽作为江湖盟第一大帮会,高手确实众多。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90章,西京之约 眼看庭院墙头上立满了震泽帮的高手,高不危和李归仁都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燕军众人也不再打斗,互相靠拢到一起,张狗儿扶起负伤的獾儿,退到李归仁身边,压低声音道:“李都尉,现在敌众我寡,如何是好?” 其实莫说敌众我寡,就是没有南霁云、浑惟明和震泽帮的一众高手,仅他们这六人,已经难以取胜了,六人之中只有李归仁是真正的一流高手,但江朔得独孤湘、井真成相助,和李归仁对战已全然不落下风了,高不危的毒爪功夫则被骨力裴罗完全克制,计都、罗睺与仆骨怀恩、程昂的功夫也只略胜一筹,如此一来本就只能指望曳落河武士布成八门金锁阵方有胜算。 没想到南霁云、浑惟明偷偷抄了他们后路,不声不响把曳落河武士都给解决了,曳落河武士不结成阵势,单打独斗完全不是中原武林高手的对手,高不危让曳落河武士分头隐藏在府内,这才让震泽帮有机可乘,轻松把这些武士都擒住了。 眼看取胜无望,再耽下去反而有全军覆没之虞,李归仁对高不危道:“高参军,今日这个跟头栽定了,趁现在扯呼吧。”他说的“扯呼”也是江湖切口,乃撤退之意。 高不危两臂的袖子已被骨力裴罗撕成一条条布条了,鲜血自双臂流下,染红了一大片,显得颇为狼狈,他看着江朔恨恨地道:“每次都是这个小鬼坏事!终有一日叫这小鬼尝尝苦头……” 独孤湘见震泽帮来了这么多高手,己方局面大优,不禁放松下来,对着高不危挤挤眼睛,嬉道:“中原大地上朔哥的手下可比你们燕军还多,江水两岸的江湖盟,运河两岸的漕帮,都在朔哥麾下,你还想来找他的晦气?只怕讨不得什么便宜。” 高不危嘿嘿冷笑道:“咱们来日方长,走着瞧。” 随着高不危的笑声,浑惟明陪笑道:“诸位想走怕也不那么容易。”浑惟明还是一副富商的打扮,说话时笑盈盈的似在奉承,但话语中却满含威胁之意,与他的一团和气的面相颇不相称。 李归仁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想留住我们么?”话音未落忽然向院墙边冲去,立刻就有三个震泽帮的帮众跃上前阻拦。 江朔见那几人的身法便知绝非李归仁的敌手,忙喊道:“不要上前,快闪开!” 然而那三人都是久历江湖的老手,虽然也知道江朔是盟主,却没把这个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的盟主放在眼里,对他的喊话充耳不闻,仍然各挥兵刃向着李归仁抢攻过去。 李归仁冷笑一声,双手连挥,无形无质的气剑射而出,那三人忽如遭雷击,吭也没吭一声,便同时倒在地上。 别看江朔和李归仁斗得有来有回,李归仁的气剑术看来也没什么了不得,然而寻常高手和李归仁一交上手,才知这气剑的厉害。其实气剑无迹可循,仅凭观察他手指方向很难准确判断气剑刺击的方向,只要差之毫厘就难免为气剑所伤,因此江朔能躲开他的气剑除了有南海樫木这样的神器,也需要极高的武学造诣,能准确判断李归仁出剑的方位才行。 震泽帮众人见李归仁虚空一指就能伤人,不知是用的暗器还是咒术,一时间人人悚动,竟然不敢再上前。 浑惟明原来见己方人多势众,想占个现成便宜,没想到李归仁竟然如此猛恶,这三个上前截击的可都是震泽帮中一等一的好手,只一个照面便折了,他立刻想到自己震泽帮远在江南,和范阳燕军井水不犯河水,何苦为了这群不相干的人,折损了自己震泽帮的精英,忙喊道:“都听江少主的,不要动手,退下!退下!” 震泽帮多是江南吴郡人,颇有商贾之气,打架如同做买卖,有利可图时悍不畏死,如今遇到李归仁这等包赔不赚的买卖,本就犹豫不敢上前,一听湖主有令,立刻呼啦一下撤开了一个大缺口。 李归仁哈哈大笑,一扬手,高不危和六曜其余四人随着他一起脱出了包围圈。江朔先前叫那三人快闪开,本是提醒他们小心李归仁的气剑,岂料这三人忒也的不济,浑惟明又一声令下叫众人撤开,不禁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若要强行留住高不危、李归仁等六人,伤亡在所难免,自己怎好叫盟中兄弟去赴死,于是也不再出口让众人阻拦。 眼见燕军六人要走,江朔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张狗儿喊道:“珠儿姊姊去了哪里?她没出什么事吧?” 此言一出,李邕、浑惟明乃至江湖盟众人都暗暗摇头,心道江朔武功虽高,毕竟还是个少年,这种时候,怎还儿女情长,问什么“珠儿”、“坠儿”的下落。 张狗儿斜了江朔一眼道:“她能出什么事?这小妮子可是安中丞面前的大红人,去岁随着安中丞去了长安,还没回返呢……”wwwbiqugetν 江朔一直担心李珠儿是间人身份暴露而遇害了,没想到安禄山非但不起疑,还视为亲信,特地带了她去长安,江朔登时又感安心,又觉疑心。李珠儿身上始终包裹着一层神秘的色彩,叫人看不清,她内心到底是不是真的反对安禄山?江朔心中可没有十成的把握。 骨力裴罗双手负在背后,显然也没有要上前阻拦高不危的意思,他向高不危问道:“高先生你刚才的话可还没说完,那人……你们到底是找到了没有?”因为此刻院中有多人在场,因此骨力裴罗的话也说的较为含混。 高不危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么现在可不能告诉汗王,汗王如与安中丞合作,其中细节高某再详细禀告汗王。” 见骨力裴罗仍在沉吟未语,高不危望空遥拜道:“今日就此别过,李使君、怀仁可汗二位静下心来,还请仔细考虑一下高某的提议,至于今日兵戎相向之事,高某便只当没有发生。” 李邕仍是不置一词,骨力裴罗却颔首笑道:“好说,好说,高先生一路走好。”好像真把先前与高不危剧斗之事给忘了一般。 高不危官阶虽低,但燕军中人皆知他乃安禄山亲信,即便是李归仁也不得不听他指挥,高不危当先跃过围墙,李归仁才带着众人一起逾墙走了。 燕军众人瞬息间便去的远了,浑惟明长吁一口气,口中却道:“这几人忒也的狂妄了,若非少主定要放他们一马,今日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江朔知道浑惟明就是这么个市侩的性格,也不点破他,向着浑惟明和南霁云叉手道:“幸得两位大哥相助,不然今日可就凶多吉少了……” 南霁云道:“少主说的哪里话来?今日燕军曳落河扮成百工混进城来,占了使君府邸,为首这六人功夫太高,我和浑湖主怕正面对战难以取胜,才悄悄退出府衙,正在想对策,没想到少主你们几位进来了,多亏少主你们拖住此六人,我们才能从容干掉埋伏在府内各处的曳落河。” 江朔忽然想起,道:“南八,我在城中食肆见过你……当时……当时你们不是在追……”说着他看向程昂。 南霁云道:“少主勿怪,其实程兄弟……”浑惟明一拽他袖子,指了指骨力裴罗,骨力裴罗见状,心领神会地道:“溯之,贵盟的事,我们外人不该掺合,就此别过咯。” 江朔道:“可是,汗王你不是特为来找如象先生的么?” 骨力裴罗大笑道:“老夫今日已见识了李使君的风采,我等以神交,又何需多做世俗之言语酬答?” 李邕本是任侠豪放之人,闻言亦大笑道:“汗王说的不错,你我二人虽只初次会面,却如相交多年的老友,耄耋之年得一知己,实为平生快事。” 骨力裴罗对叶护和移地健道:“两个小崽子,今日长见识了吧?我常对你们说天下豪杰之士多不胜数,现在可信了吧?” 叶护和移地健惊魂甫定,叶护叉手道:“今日一窥天下英雄的风姿,方知我等皆是井底之蛙。”他说这话时却是对着江朔,江朔不禁脸上一红,向叶护和骨力裴罗叉手道:“回纥汗王王子仗义出手,溯之也甚为感佩。” 骨力裴罗道:“好咯,崽子们随我走吧,溯之,我们要动身去西京长安,有缘再见吧。” 不等别人回复,左右手各携了叶护和移地健,跃过墙头走了,叶护和移地健颇为不舍地望着江朔和独孤湘,却被爷爷拽着离去,不及说一句道别的话。 浑惟明见井真成仍立在李邕身侧,感到奇怪,问他道:“这位仁兄,怎么不随着怀仁可汗走?”原来井真成还披着回纥人的白袍,粘了胡子化了妆,浑惟明还道他也是随着骨力裴罗一起来的回纥人。 独孤湘捂嘴笑道:“浑湖主,你没认出他来啊,他就是……”独孤湘突然想起井真成方才还要对李使君动手,此刻却不知何时立在了李邕侧,“啊”了一声,急道:“李使君小心!” 却见井真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到李邕身侧,手中长刀已架上了李邕的脖项。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91章,父子相认 井真成这一下突然发难,打了江湖盟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先前见回纥怀仁可汗骨力裴罗与高不危交战,又见井真成也穿着回纥人服饰,对他便没有了丝毫防范,没想到他却突然出手挟持了李邕。 南霁云立刻张弓搭箭,箭尖直指井真成,喝道:“把刀放下!”吐蕃角弓出箭极快,抵近射击之下井真成的刀未必比南霁云的弓快。 浑惟明则转头问独孤湘:“湘儿……这是怎么回事?回纥人不是和我们一路的么?” 独孤湘急道:“啊呀!什么回纥人,他是井真成化妆改扮的!” 浑惟明和南霁云都糊涂道:“什么井真成?” 程昂却记得,他和仆骨怀恩先前和计都、罗睺相斗,累的够呛,正拄着斧把喘气,口里却道:“就是当年随着安庆绪、印尹子奇等人一同到习习山庄的东瀛倭人,叫什么井上几尺还是几丈来着……” 井真成道:“我乃日本武士,井上忌忖真成,汉名井真成!” 程昂道:“对对对,就是几寸,倭人矮短,只有井上几寸。” 浑惟明骂道:“别胡闹啦……湘儿,你既然知道他底细,怎对他不加防备?” 独孤湘撅嘴道:“他刚才还帮我们来着,我这不是才想起来他和李使君还有仇隙么?” 这些日子,江朔和独孤湘与井真成一同赶路,相处的甚为相得,竟而忘了他与李邕之间的仇恨,不仅是独孤湘,就是江朔也疏于防范,不然以他的武功,又怎会让井真成轻易得手,挟持住了李邕。 浑惟明暗使眼色,让震泽帮的众人围住井真成,更有几人悄悄绕到他身后,伺机偷袭解救李邕。 李邕却淡定地道:“浑二,你让帮里人都退出去吧,我和井郎的私人恩怨都是我不对,你们可不要再伤了井郎。” 浑惟明、南霁云、程昂那日都听过井真成讲的故事,故此都皆知李邕指派震泽高手杀了两船四百余日本遣唐使之事,但金思兰误传情报导致李邕犯错的隐情,他们却不清楚。 南霁云和程昂始终不信李邕会贪财起意而杀人,浑惟明可就没这么坚定了,他只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此事和震泽帮牵涉甚深,无论如何不能放井真成再走脱了,对手下一得力干将道:“你带大伙儿退出去!”又轻声耳语道:“将这处院子团团围住,勿令这贼厮走脱。” 震泽帮众人依言退出院子,院中只剩下李邕、井真成、朔湘二人和浑、南、程、仆四人。几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风掠过树枝的声音,值此初春时节,树叶尚未萌发,听不到莎莎声响,只有呜呜地悲鸣之声。 沉默片刻,还是李邕先说话,他语气平静地说道:“井郎,今日所有谜底都已揭开,得知当年的真相我亦心痛无比,你今日便将我杀了吧,邕绝无半句怨言。”又对江朔道:“溯之,你是江湖盟主,要约束好帮众,井郎杀我之后,你们不要为难他,任他自去。” 江朔道:“可是……”想要反对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想劝井真成罢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井真成二目含泪道:“好,吾今日就杀了你以告慰家父和四百冤沉海底的同胞,眼看他就要动手,忽听一人高呼:“不可伤了李使君!” 这一声喊振聋发聩,院中众人虽都是武林高手,却均觉得心旗摇曳,知道是又有高人到了。 江朔转头看,只见有两人相携着跃入院中,这两人都是和尚,身披褐衣,脚蹬麻鞋,身形却差异巨大,一个生的高大壮硕,一个却是干枯瘦小,简直是两个极端,此二僧身法好快,院外一众震泽帮的好手闻言想要阻挡时,已是不及。 震泽帮众跟着二僧冲入院内,浑惟明却已认出那高大的和尚,对震泽帮众喝道:“慌什么?退出去!”却向那大和尚叉手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哪阵香风把神会大师吹来了?”ъiqugetv 那大和尚正是南少林的高僧,六祖慧能亲传弟子菏泽神会,神会大和尚双掌合十道:“浑湖主,好久不见。”又向李邕、江朔、南霁云等人一一见礼。 南霁云一边向神会问好,一边仍扣着弓弦死死地盯着井真成,如他有什么异动,南霁云手中弓箭立刻射出,两人距离如此之近,是井真成先割了李邕的喉咙,还是南霁云先射穿他的脑袋还真不好说。 然而此刻的井真成却如魇住了一般,双眼发直看着那随着神会一起进来的矮小僧人,别人都不明就里,只有江朔和独孤湘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僧人新剃的头发,头皮锃亮,面目颇为苍老,颌下的须髯已然尽数白了,但他身姿依然挺拔,矫健不似老者,只是身高看来比独孤湘还要矮小,正是当年的日本遣唐使,井真成之父,井宽仁! 虽说井宽仁离家之际,井真成尚在年幼,如今一个老人,一个中年,早已与分别时的样貌全然不同了,但有道是“母子连心,父子天性”,井真成一见井宽仁立时心中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感。 独孤湘对井宽仁道:“老乌鸦,快劝劝你儿子,放了李使君吧。”那日独孤湘和江朔在松漠黑林中见到井宽仁时,他身披黑羽,头戴鸟喙面具,扮作一个黑羽鸦人的模样,因此独孤湘叫他老乌鸦。 井宽仁闻言一惊,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回纥胡人奇道:“这是吾子?” 井真成在袍内踩了高跷,又在脸上粘了络腮胡,井宽仁自然一时认他不出,但井宽仁可没化妆,别说他这副尊容,只他的身高一看就是东瀛倭人,井真成激动地颤声道:“狗卖弄……瓦大西弄……喔多桑?” 井宽仁听他说出这番东瀛话,不禁大吃一惊,仔细端详了半天,道:“阿拿打……瓦红洞泥……瓦大西娃掴……西塞?” 二人在大唐生活了数十年,本国母语竟已经生涩了,都说的磕磕绊绊,但这不影响他们了解各自话里的意思。 井真成一手持刀仍然抵在李邕脖项之上,另一手将脸上的胡子扯掉,又胡乱一抹,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同时抖落身上的白袍,露出下面踩着的一截高跷,眼中含泪语带哭腔道:“喔多桑!瓦大西西塞跌死噶!” “西塞”便是东瀛语“真成”之音。 井宽仁一见,也老泪纵横道:“真是吾儿真成!”他在中原耽的日子比东瀛故乡还多,几十年来光说汉语,与儿子对话说话时一开口竟然还是汉语。 好在井真成汉语亦十分精熟,他压抑着想要冲过去抱住父亲的冲动,雀跃地喊道:“喔多桑,仇人李邕就在眼前!今日便杀了他为族人报仇。”井真成在中原日久,说起话来,汉语倒比东瀛话还多得多。 井宽仁闻言忙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吾儿不可啊!” 井真成意外道:“喔多桑,你虽然死里逃生,但李邕是杀死我们两船四百族人的罪魁祸首,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井宽仁却叹气道:“吾儿有所不知,以唐人的角度来看,李使君他也没做错什么。” 此言一出,别说井真成,在场所有人都大大地吃一惊,井宽仁道:“其实李使君会屠船,是因为有人给他传递消息,日本人要从中原带走一样紧要的事物。” 独孤湘抢先道:“老乌鸦你也不故弄玄虚啦,我们都已经知道是金思兰给李使君传递的消息,说日本人带走了李建成的子嗣。” 她这一顿抢白,井宽仁固然吃惊不小,浑惟明、南霁云却也都是第一次听说,惊呼道:“什么?” 程昂、仆骨怀恩也道:“竟有此事?”但从程昂的表情看来,他似乎不是很惊讶。 井宽仁道:“你们……都知道了?” 井真成道:“就算李使君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轻信人言,冤杀了四百遣唐使也是事实,这笔血债怎能就此一笔勾销?” 井宽仁眼睛一瞪,又看了一眼李邕,道:“李使君没有告诉你们……” 李邕忽然开口道:“说不得!” 井真成听出此事竟然还有隐情,心中疑惑,不禁把刀也压低了一些,问道:“李使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邕仍道:“说不得!” 神会合十道:“阿弥陀佛,如象先生,这个秘密埋藏了这么久了,也该说出来吧,不然你想让自己到死都背负酷滥好杀的恶名么?” 李邕凛然道:“邕一人之荣辱算得了什么?如果今日说破,那这么多年的守护不是变得毫无意义了吗?” 神会又道:“然而现在有人想要利用当年的那件事,如果不说清楚,岂不是反遭人利用?” 二人的对话如打哑谜,这下连江朔和独孤湘都听的糊涂了,独孤湘甚是聪慧,突然悟道:“难道说当年日本船上确实携带了李建成的子嗣?说没有发现只是李使君为了保守秘密而扯的谎?” 井真成道:“这……怎么可能?牛肃说李使君一无所获啊!” 独孤湘不以为然地道:“牛肃只是李使君的僚属,他又不会武功,想必没有登船,船上发生了什么还不是李使君说什么他信什么。” 井真成转过身来,面对李邕道:“李使君,湘儿妹子说的是真的么?”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92章,另有真相 李邕沉吟不答,神会道:“阿弥陀佛,如象先生,不要再犹豫了,当年的疑兵如今被人当作正主给盯上啦……” 李邕吃了一惊,道:“大师你怎么知道疑兵之事?” 神会道:“想当然耳,如果正主在遣唐使的海船上,现在高不危找到的不就是疑兵么?” 见李邕仍在低头犹豫,神会道:“如象先生需知,假作真时真亦假,如过有人指着这疑兵说他是真的,一旦起势,假的可也就变成真的了。” 李邕猛一抬头,如梦初醒道:“不错,当年守约是为了保全大唐,今日道出真相也是为了大唐盛世!”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井真成也放下了刀,凝神细听,这件事每个人都知道一点,其中井宽仁作为当年的亲历者可以说知道的最多,但仍不完整,所有的秘密只有李邕最为清楚,他转向众人道:“当年波斯王泥捏师从西域带回了隐太子的血脉,想必诸位都已猜到了。” 众人虽然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听到李邕亲口说出来,还是颇感震撼,浑惟明道:“乖乖,这可说是天下第一奇货,不过可也烫手的很啊。” 浑惟明把什么事都比作做买卖,众人虽感低俗,却也觉得他形容的颇为贴切。 李邕续道:“发现血脉之人并非泥捏师,而是王方翼留在碎叶城的一个亲信,他自称秦州李客,也不知道是本就姓李呢,还是为了打掩护谎称自己姓李,这是一笔糊涂账,毕竟李客听起来就有点像是一个假名。泥捏师和李客结伴走了上六千里,不过进了玉门关,渡过河水之后,在秦州,也就是现在的天水郡,两人就分开了。” 独孤湘道:“那也不奇怪啊,李客不是自称秦州人么,好不容易回到了故乡,可不就安顿下来了么,不必再随着泥捏师大王去长安啦。” 李邕不理湘儿夹缠,续道:“这其实是二人使得障眼法,李客并没有在天水停留,而是南下蜀道,去了剑南道……” 独孤湘道:“呀……我听说蜀道艰难,他好选不选,怎么选了个最难走的路走啊?” 浑惟明却道:“蜀道指翻秦岭过巴山、连接西京长安与蜀中成都的道路,其中枢在汉中,除了关中通往汉中的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还有一条天水到汉中的祁山道。” 独孤湘道:“诸葛丞相二出祁山走的就是祁山道么?” 浑惟明点头道:“祁山道北接天水,南连金牛道进入成都,沟通川蜀与西域的丝绸之路,是所有蜀道中最平缓易行的一条道,所以诸葛武侯才会从此道出兵。李客如果决意入蜀,从天水入蜀,可好过了进入关中再走其他四道。” 独孤湘道:“这样说来李客是带着李建成的血脉去了蜀中?” 浑惟明道:“蜀中群山叠嶂,蜀道难行,真要藏人,天下莫如蜀中剑南之地!” 江朔却听的口干舌燥,这秦州李客的名字他可太熟悉了,他不仅知道李客从西域碎叶城迁居到绵州,他还知道李客定居于绵州昌隆县青莲乡——秦州李客就是青莲居士李太白的父亲! 江朔艰难地开口道:“难道……” 李邕却摇头道:“当时女帝虽然已经驾崩,但皇室仍然飘摇不稳,中宗李显、相王李旦、太平公主、韦皇后,乃至今日圣人当年相王的三王子,都各有势力,也各有眼线。因此李客入蜀其实还是使的障眼法,让人误以为他带着隐太子的苗裔进入了蜀中,其实他带去蜀中的都是他自己的孩子,真正的苗裔一直跟随在泥捏师的身边。” 江朔听了,又是放心又有点落寞,道:“原来太白先生不是皇室后裔。” 南霁云奇道:“太白先生?就是那个侍奉翰林李白李太白么?他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江朔这才将李白之父便是李客之事向众人说明,众人虽是江湖豪杰,但李白的名声实在太大,大唐鲜有不知道他名号的,至于出生籍贯,世人可就知之甚少了,仆骨怀恩叹道:“没想到太白先生出生在西域碎叶城,他的阿爷就是寻到了隐太子血脉的李客,这可真是太巧了。” 李邕道:“这个双重障眼法只是为了隐藏真正的苗裔随着泥捏师回到长安的事实。” 江朔道:“啊……泥捏师居然把隐太子的苗裔带到了长安,那他为什么没有献给唐皇呢?” 李邕道:“泥捏师从来就不是后党,一来波斯最初东来是受的李唐庇护,二来武后一直觉得大唐在西域扩张过剩,想要取消安西四镇,固守玉门关以内的疆土即可,如果这样的话等于就是放弃了葱岭之外的波斯都护府,所以泥涅师终女帝一朝都没回过长安。正因为泥捏师是裴行俭的死党,王方翼才会在离开西域的时候,告诉自己的手下李客,如果找到隐太子的骨血,第一个能依靠的就是波斯王泥捏师。” 江朔道:“所以泥捏师打从一开始就想着要把建成的苗裔献给唐皇,斩草除根?那我可就不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西域直接将李客和寻到的小王子一起杀了不行就好了?何必千里万里地送到长安呢?” 李邕道:“溯之,这是官场之道,你不懂,皇帝都好猜忌,这么重要的人你说杀了就杀了?万一没杀捏在手里以为要挟之资,那对皇帝来说不就如同头顶悬着宝剑随时要斩下来一般?因此此人必须献到唐皇面前,待唐皇询问清楚,但这皇上的面前一杀,这才能说是永绝后悔。” 江朔叉手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独孤湘问道:“后来到底杀了没有呢?” 李邕摇头道:“没有……到了长安之后,泥捏师得知唐皇在雒阳,他赶到东都雒阳时,原本并没有打算连夜去见皇帝,但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寅夜入宫拜见。” 独孤湘奇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浑惟明道:“那还用问吗?肯定是把人搞丢了。” 李邕捻须道:“浑二说的不错,泥捏师是藩王,他二十余年不入朝,自然在两京也没有府邸,他只能先住在东都四方馆呢。” 独孤湘念道:“四方馆……四方馆……呀……东瀛人的使团也在四方馆。” 井宽仁点头道:“不错,泥捏师入住那天,日本遣唐使还在四方馆未走。” 独孤湘看着李邕道:“难道这建成的苗裔真是日本人带走的?” 李邕望着井宽仁道:“这一段还是请井郎来说吧,此事日本人可比我熟悉多了。” 井宽仁道:“不错!这宗奇货正是吾等带走的。” 独孤湘奇道:“你们抓一个孩子又有何用?” 井宽仁道:“龙朔三年,日本为助复兴百济,倾全国之力渡海攻击新罗,但在白江口遭遇到大唐刘仁轨所率唐军水军,日本国水军有战舰千余艘,数量远超唐军,然而唐军虽然军船数量极少,但战舰异常高大坚固船,更有好几宗没见过的武器,双方合战,唐军四战皆捷,一时间海面上烟焰涨天,海水皆赤。此番惨败之后,敝国天皇才决定全面向大唐学习。” 朔湘二人知道这里说的大船便是在蓬莱水城军港中所见的海鳅巨舰,独孤湘道:“那挺好啊,怎么后来不好好学了,又跑去劫持建成苗裔呢?” 井宽仁道:“虽说如此,国内总还是有人自以为日本是天照大神的后裔,理当天下无敌,白江口惨败只是意外。偏偏当时遣唐使的正使就是这样一个隐藏极深的反唐派,吾也是那日偶然听到了入住四方馆的泥捏师的对话,才知道他带在身边的竟然是当年隐太子的苗裔,大师想如以他为借口发兵,便能搅乱大唐天下,便命吾将他擒来。” 浑惟明笑道:“你们捉了他干嘛?怕唐皇不忍骨肉相残,想为他代劳么?” 井宽仁不知浑惟明说的是反话,摇头道:“不是的,大使是想挟持他回国,引日本军以勤王为名,进攻大唐。” 众人听了都说一愣,南霁云笑道:“你们大使不会是高不危吧?他们的想法怎么如此相似?” 井宽仁道:“鄙使自然不是高参军,不过现在想来大使的想法确实是既偏激又愚蠢,但当年吾却想也没想便去把那人给设法擒来了。” 众人看着井宽仁瘦小的模样,心中暗暗摇头,心想泥捏师也忒不小心了,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会会被如此小只的倭人掳走。只有江朔和独孤湘知道日本志能便之术甚是厉害,专行隐秘之事,以井宽仁之能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一个人还真非难事。 井宽仁继续道:“捉到人之后,吾等连夜离开了四方馆,泥捏师大王可是一点也没发现。” 李邕道:“泥捏师后半夜发现之后,遍寻无着,只能连夜入宫老实向当时的皇上中宗陈说,中宗颟顸,竟然只是劝慰了一番,就让泥捏师回去休息,全不当回事!金思兰这才传出讯息,希望老夫能帮忙除掉这个祸害。” 井真成道:“这么说来,当年海洲外海上的日本遣唐使船中确实藏有李健成的骨血?” 井宽仁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圏吉的大唐山海行 御兽师? 第293章,末路皇孙 井宽仁这一点头,浑惟明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哈哈,如此说来,东瀛人自己包藏祸心,全军覆没也是咎由自取,可怪不得李使君心狠手辣。” 他心道既然李邕做的没错,那当年参与屠杀日本遣唐使的阿爷和震泽帮也就没错,江湖盟上下可就没有身败名裂之虞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就此落下,不禁畅快大笑。 浑惟明这一笑引得众人侧目,井宽仁父子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独孤湘道:“不过如象先生,你这么能从几百日本人中找到李建成的苗裔,而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呢?” 李邕道:“我们登上日本船,几乎不花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要找的人,日本人生的极为矮短,而那人虽然只是大唐汉人的正常身高,在一众倭人中却如鹤立鸡群一般。” 江朔道:“不对啊,太白先生当年应该只有七八岁的光景,那苗裔若也是个少年,应该比日本人也高不了多少。” 李邕道:“说到苗裔,你们都道是个小孩子,其实那人虽然是建成玄孙,却也已经二十好几岁了,更兼他汉语说的不好,一句话中倒夹杂了一半突厥语,看来确实是西域回来的。” 仆骨怀恩道:“若是在船上杀了此人,岂不是也陷入了李使君你所说的难辨真伪的困境么?万一皇帝怀疑你私藏此人图谋不轨,不是大大的不妙了么?” 南霁云看了一眼浑惟明道:“况且登舟的震泽高手这么多,虽然杀尽了日本人,又怎能保证这么多帮众无人泄密呢?” 李邕道:“其实当年是浑老帮主先偷偷登舟,擒获了建成玄孙之后,再让震泽众上船杀日本人灭口,因此震泽帮众只道船上都是大奸大恶的东瀛海贼,并未见到建成苗裔。而至于怀恩所说,我们找到人之后当然没有就地处决,而是立刻星夜送回了雒阳,至此我们也才知晓原来金思兰不是临时起意,他背后实是有人指派的。” 井真成奇道:“受谁指派?吾在新罗见他时,他亦未说起此事。” 李邕稍一沉吟,终于决定说出所有真相,道:“金思兰效忠之人是皇子皇孙中的青年英雄,时任卫尉少卿,当今的圣人李三郎!” 仆骨怀恩道:“卫尉职掌宫门宿卫屯兵,当今圣人当年唐隆元年诛杀诸韦,立睿宗时,就多有禁军响应为其所用,当年金思兰作为宿卫,听命于今圣不足为奇。” 李邕点头道:“当年浑二的阿爷将此人送到雒阳,说起来建成玄孙便是是圣人从弟,据说圣人验明正身之后,亲自动手,干净利落地手刃了自己的这个从弟。” 都说当今圣人李隆基颇有乃祖太宗皇帝李世民的风采,众人听到此处,也不禁为他当年对建成后嗣的杀伐果断而心头一凛。 李邕续道:“浑老湖主当年赴雒阳并没有见到今圣,但他回到震泽之后,不出两年就得急病去世了,金思兰倒是平步青云,一直做到从四品上太仆卿之职。浑老湖主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可也就说不清了。” 浑惟明道:“我阿爷身子一直健朗,却突然英年早逝,如今观之,怕与此事也不无关联。”只是年深日久,谁也没有证据,浑父之死只能是永远的悬案了。 李邕道:“开元十三年,圣人泰山封禅回归长安,车驾路过汴州时,邕从陈州赶来谒见,当面献上几篇辞赋,深得圣人赏识,不料几日后反下旨说邕挪用公帑,竟然判了死罪。幸得许州孔璋上书力谏,才免去邕之死罪,贬为钦州遵化县尉,孔璋兄却死于流放途中,当时金思兰仍在朝中,想来本也是想借机灭口的吧。” 仆骨怀恩叹道:“李使君、浑老湖主都是忠义之士,却居然遭圣人猜忌,看来真是忠臣难做,可惜李使君虽有宰相之才,只因卷入此事,终只能做个郡守。” 李邕却凛然道:“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我们这样做,只是不想因为皇室继承的问题再起兵戈,使天下生灵涂炭,又岂是为了自身权柄?” 井真成问阿爷宽仁道:“阿爷,你又是怎么幸免于难的?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井宽仁道:“吾东瀛志能便之术中有凫水之术,吾那日假装中刀坠入海中,潜水遁走。才得了活命。之后吾便一心要为两船日本人报仇,才发现李邕背后有庞大的江湖盟,金思兰则躲在深宫之中,吾之功夫要报仇实在差的太远,这才去少林寺偷学武学经书,吾先去北少林,再去南少林,被神会大师发现后,一路逃遁到北地朔漠,直至遇到江小友,被他斗败后又为雒阳菏泽寺众位高僧所擒。” 他说到此处,井真成手按长刀,瞠目瞪视菏泽神会,井宽仁忙按住他的手道:“吾儿,稍安勿躁,神会大师千里追踪,原来不是因为吾偷看了经书,而是从吾偷学的经书中看出来了吾所学武功脉络已走上了歧途,堕入了魔道,只因吾未得高僧指点,没学少林佛法根基,强行学习少林神功,实是凶险万分,如不加以纠正,不日便要全身经脉逆行而死。” 江朔合格独孤湘听了也大吃一惊,独孤湘瞪大了眼睛道:“老乌鸦,看你精神的很,没想到外强中干,没几日活头了么?” 江朔道:“呸呸呸……湘儿你别胡说,你看井老前辈已剃度了,想必已拜入神会大师门下,开始修习佛门正宗武术了。” 井宽仁拖长音道:“阿弥陀佛……江小友说的不错,神会大师擒住吾之后,一路南行一路传授吾佛法,一开始吾还想要对神会大师所授来个充耳不闻,但人又不能关闭自己的耳朵,如何真能听不见?佛经字字句句灌入吾之耳中,没想到却说不出的受用,浑身舒坦的很,身上几处间歇发作的经脉窜逆之处竟然好了很多。” 独孤湘道:“老乌鸦那要恭喜你啦……” 井宽仁遥遥头道:“几十年的积弊只这几日就能化解,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此后一日吾体内的真气反噬忽然爆发,体内真气乱窜……”他转头对着井真成道:“若非神会大师和众位高僧及时发现,以少林纯正内功为吾导引,儿啊,你今日可就见不到吾了。” 井真成道:“那阿爷现在的身子可大安了么?” 井宽仁道:“阿弥陀佛,吾现在已拜入神会大师门下,法号便是‘宽仁’,潜心研习少林武功,不过终其一生可能都要面对真气反噬之苦,这是吾命中的业数,心中绝无埋怨与恐惧,反倒是通过修习佛法,愈加觉得内心平静,再反思当年遣唐使坐船覆没之事,日本船员虽然无辜,但究其原因也是正使心存歹念所至。” 井真成迷茫道:“阿爷,难道四百同胞的仇就不报了?” 井宽仁,也就是”宽仁法师“道:“当年李使君无法判断,此事有多少日本人参与或知晓,为大唐皇室安危计,也只能杀尽两船的遣唐使,若是吾出家之前居于李使君这样的境地,怕当也会这样做出这样的安排,船员虽然惨死,但也是前世业数使然。” 独孤湘不以为然地道:“老乌鸦,照你这么说,也不必去做什么惩恶扬善的侠客咯,只等着坏人恶贯满盈寿终正寝就好啦……” 南霁云却道:“我还有一个疑问,怎么证明李太白就是疑兵,日本遣唐使船上的就是正主?我可是听说太白先生自称白为凉武昭王李暠九世孙,李暠是汉飞将军李广十六世孙,西凉开国国君,亦为李唐皇室之先祖。这可有点太巧咯。” 江朔道:“南八,你的意思是疑兵才是正主,正主其实是疑兵?” 南霁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么。” 李邕摇头道:“此事我们当年也有所怀疑,但建成玄孙随身带有一件信物,就是太子的白玉腰牌,正面刻的是大唐皇太子李,北面刻的是一行突厥小字,译成汉字乃是:毗沙门、己酉,毗沙门是李建成的小字,己酉便是他出生的年份隋开皇九年。” 独孤湘道:“这造假也太明显了吧?李唐皇室怎会刻突厥字。” 李邕道:“这却不稀奇,李唐一组来自西凉,大唐建国之初,皇室内部多有用突厥文字的……更从玉牌的质地、形制确定是皇家之物,后面加刻了李建成传到西域这一支的子孙姓名、生年,看刻画的痕迹显然前后差了上百年,笔体亦非一人之手笔。牌上玄孙只有一人,却用汉字刻的‘泰皋,辛巳’。” 李邕是写字、刻碑的大行家,他说痕迹、笔体不同,那自然是无人怀疑,江朔道:“太白先生生年是辛丑,可是差了整整廿年了,以‘泰皋’的生年看,这位玄孙确实不是太白先生。” 众人闻言皆点头,井真成问道:“这块玉牌现在在何处?” 李邕道:“自然是献给当日的三皇子,今日的圣人手中了,他也是凭着这玉牌确认了建成玄孙的身份,想必此后就被销毁了吧?” 江朔却问:“那泥捏师临死前要景教法王世代传下去的大秘密又是什么呢?” 李邕一愣,道:“想来泥捏师至死都不知道遣唐使没有离开大唐之境,所传的秘密就是李唐有后代在东瀛日本吧,他却不知建成最后的子孙早已穷途末路,葬身海州外海了。” 第294章,西行计划 众人听完李邕的讲述都各自唏嘘感叹不已,李邕却如卸下了千钧重担,一掸袍袖坐了下来,缓缓道:“井郎,我说完了,不管当年是出于何种原因,邕下令杀了四百日本人总是事实,其中大部分人可说是毫不知情,但我们不敢冒险,才会不加甄别杀了所有无辜之人,你要杀我报仇,这就动手吧,邕绝无怨言。” 井真成看看李邕,又看看自己阿爷宽仁法师,不知如何是好,宽仁对他合十道:“阿弥陀佛,真成吾儿,吾父子二人为了复仇,已浪费多少年月,如今你知道了全部真相,报仇不报仇又有什么分别?是时候该放下了。” 井真成道:“可是……” 宽仁知道他还是放不下四百同胞枉死之事,道:“吾已遁入空门,今后每日念经为他们超度往生也就是了,你就不要再陷入到这上一代人的恩怨,吾儿还年轻,大好青春年华何不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井真成听阿爷这样讲,不禁心中茫然,他如今已四十有奇,大半生都在找阿爷、找真相、找仇人,现在阿爷突然叫他放下,即便是放下,又该去做什么呢?” 江朔却问李邕和南霁云道:“那程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当年叛盟,怎的今日又来和我们并肩作战?” 李邕道:“朔儿,程贤弟之事,是我瞒了你们,程昂他本名程千里,其实是将门之后,其祖乃左骁卫大将军、检校左羽林军程务挺,程务挺曾随裴行俭一同出征突厥,后女帝为排除异己冤杀了程务梃,祸及全家,只有程贤弟得脱,辗转投入江湖盟,后来安禄山不知怎么知道了他的身世,派严庄南下时一并招安他。” 独孤湘道:“哦……所以如象先生你就来了个将计就计。” 李邕道:“不错,只是让你耶耶和阿娘蒙受了不白之冤,委屈你们一家了,不过你们之所以在几湖这么多高手围剿之下,却每每能在危急关头逃脱,其实也是程贤弟暗中偷偷泄露的消息。” 程千里笑道:“茅山一战之后,安禄山可是对我信任有加,又让我招安李使君,又让我拜会怀仁可汗,燕军的阴谋秘闻老程更是知道了不少。” 南霁云道:“我也是到了北海,一次巧遇程兄弟来见李使君,才知道了真相。” 独孤湘道:“那老程,你今日怎么不再隐藏身份?” 程千里道:“一来,今日之战甚是危急,咱可也没想到少主的功夫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只道六曜难缠的很,我与仆骨兄弟长兵器相配最好,这才联袂战计都、罗睺二人。其二么,燕军的情报我也探听的差不多了,再高的机密只有安禄山与严庄、高不危三人知晓,再待在燕军可也就没什么意思啦。” 李邕道:“过去种种今日已和盘托出,此前我们保守这个秘密,是为了李唐皇室,而现在威胁已经不在内而在外了,若将来安禄山真搬出了这么一个建成后裔,你们也知道前因后果是怎么回事。” 独孤湘道:“人都早死了,这个秘密又何必保守这么多年呢?” 神会道:“阿弥陀佛,湘儿你心思纯良,不知人心之恶,如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只说建成玄孙未死,或说后裔不止一人,都不免搅动天下难安。” 湘儿道:“大和尚,你作为出家人,不是应该劝人向善,却说什么人心本恶?你们和尚遇到恶人不应该念经感化他么?” 神会笑道:“小女子顽皮,若当年李使君行凶之时,老衲在侧,自然是必定要出手阻止,无论怎样总有不杀人而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事已至此,后悔过去也于事无补。至于人心善恶,世上本就有恶人,又何必闭目塞听,佯作不知?若念经就能感化恶人,少林寺也就没有武僧咯,所谓行侠仗义,戳穿恶人的阴谋也就是保护良善了。” 江朔叉手道:“大师说的是,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 神会道:“高不危说他们找到了建成后裔,恐怕是他们找到了当年入蜀的那个‘疑兵’,以老衲之见,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找到那个人。” 独孤湘道:“噫……又要杀人了么?” 江朔和神会同时喊道:“不可!” 神会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那人没有犯任何错误,怎能就此一杀了之?” 独孤湘对江朔道:“我与大和尚说笑呢,朔哥,你又为何如此激动?” 江朔道:“当年随泥捏师大王回中原后入蜀的李客是太白先生的阿爷,那‘疑兵’不就是太白先生么?” 南霁云道:“李白称‘李十二’,李客有这么多儿子,也不一定就是李白吧?” 神会道:“但李太白名满天下,如果是你要扯旗造反,你是找李客那些默默无闻的儿子,还是诗仙李白?这时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江朔急道:“那我们要快去找太白先生!如象先生,去岁太白先生与你相会后去了哪里呢?我们要快点去找到他。” 李邕道:“原来朔儿你已经知道李白去岁曾与邕同游之事了,不过他们早在去岁秋天就离开齐鲁了,太白说之后他要南下吴越游玩,现下应该早已到了扬州了。” 独孤湘道:“那我们快去扬州!”扬州是江水边富庶繁华之地,离自己父母居所越州鉴湖又近,如去扬州独孤湘自然求之不得。 程千里却叉手道:“李使君,江少主,我在燕军中为间人时,听他们说的只言片语,却似乎是指向安西啊。” 李邕沉吟道:“难道他们竟没查到李客的行踪,却去了西域?” 程千里道:“他们的消息应该是来自当年安西和宫中无所不在的杂胡人,中原发生的李客入蜀和海洲屠船之事,反倒并不十分清楚。” 神会道:“以常理度之,建成玄孙既然来自安西碎叶,去安西寻找是否还有其他后裔,似乎也合乎情理。” 浑惟明也插话道:“刚才我湖兄弟回禀说,高不危、李归仁他们从西门出城,似乎向着北面去了。” 江朔一时又没了主意道:“那可怎么办?” 李邕道:“太白去了江南,那是江湖盟的根本之地,我倒是不太担心,但西边什么情况,可就迷雾重重了。” 程千里哈哈笑道:“经此一役,俺老程在中原是真没法待了,我想和仆骨兄弟一起去西边投军,正好也可以可以看看燕军细作在西边有什么异动。” 江朔道:“程大哥,你一人去难免势单力孤,我和你一起去!” 程千里笑道:“如有少主同去,那俺老程可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啦。” 井真成也突然下定了决心似地喊道:“江小友,吾同你一起去,当年遣唐使卷入建成遗嗣之事而遭屠灭,我想去西边彻底搞个明白,也算对枉死的族人有个交代。” 江朔点头道:“好,那程大哥、井大哥,我们就结伴同行,一起去西边!” 独孤湘听江朔又不回南方反而要去西边,不禁撅了撅嘴,道:“那太白先生那边怎么办?毕竟范阳也可能故布疑阵,实际要寻的人其实就是太白先生也没一定啊。” 南霁云叉手道:“这却不用担心,我和浑二一起回江左,江湖盟在吴越之地人多势众,相信怎么也不会吃亏的。” 浑惟明亦道:“好,我们这便南返,还请少主发个令,让葛庄主、鲁大、狄老弟与我们二湖一同行事。” 浑惟明一直是一副商人打扮,肩上背着一个褡裢,他说着从褡裢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笺和笔墨,这都是行商必备的记账工具,仍由是他刷刷点点代笔草拟了文字,请江朔过目后再一式誊写五份,请江朔花押用印。 江朔从怀中取出那枚古镜,在纸上拓印已毕,浑惟明恭恭敬敬地将信笺收好。 李邕忽然想起,一手加额道:“险些忘了,朔儿,这江湖盟主之宝的秘密我可还没告诉你呢。” 江朔也想起,当年北上找李邕,其中有一件事就是询问这枚古镜中藏着什么秘密,忙叉手道:“朔儿洗耳恭听先生教诲。” 李邕向四下看了一圈,神会先道:“江湖盟的秘密,老衲不便与闻,这就去了。”说着他和宽仁二人向外就走,井真成寻阿爷这么多年,今日甫见怎肯就与阿爷分开,不及打招呼忙跟着出了院子。 浑惟明、南霁云、程千里和仆骨怀恩互相对视一眼,也一齐叉手道:“我等在院外把守。” 独孤湘却还想赖着不走,浑惟明一看,上去拉着她的手道:“湘儿妹子,你跟我们出去等吧,这盟主古镜的用法,只能是两任盟主之间口耳相传,法不传六耳,你也得出去。” 独孤湘拗不过浑惟明这,只得跟着往外走,回头对江朔道:“朔哥你学会了,若有什么好玩的,一定要告诉我哦。” 浑惟明却笑骂道:“小妮子胡闹!就是你将来做了盟主夫人,这秘密呀,也不能说给你听的!” 第295章,透骨神镜 众人都退出院子之后,李邕对江朔道:“朔儿,你随我来。”带着江朔穿过水榭,进入书房。此刻日已西坠,天光本已暗淡,屋内就更加昏暗了。 李邕点亮一支灯烛,江朔见屋内还有很多灯盏,道:“如象先生,我去把其他灯都点起来,这样明亮些。” 李邕却道:“朔儿且住,只这一支烛火便够了,把铜镜拿出来吧。” 江朔心中疑惑,仍依言从怀里布包中取出那枚铜镜,这铜镜按汉小尺计算正好八寸,镜背早已结满了铜锈,经年累月的侵蚀之下,铜锈已经由翠绿转为乌黑,光泽尽褪,显得古奥异常,中央有纽,四周刻着云雷纹簇拥的兽面图案,纹饰简练,但线条遒劲有力,显然是秦以前的三代古物。 翻过来再看镜面,却是黄澄澄的一片,不仅打磨的极其平整,表面更是光可鉴人,毫无岁月痕迹,虽是千年前的古物,却依然可以用来对镜梳妆。 正反两面反差如此强烈,不知是什么原因。 李邕接过江朔递来的铜镜,在手中摩挲,道:“朔儿,江湖盟主源自洞庭盗魁,初代盗魁起自秦末,他自称“盗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更有闭气的绝学,可以在水下待超过一刻时间。当年始皇帝巡游洞庭,盗圣率洞庭群盗,潜泳到船底,用凿子在皇帝坐船上凿洞,这样就算当时湖面无风,大船因为左右吃水不匀,而剧烈地摆动起来,始皇帝以为是水神作祟,命人将这枚铜镜抛入湖中祭神,这才被盗圣得了去。” 江朔道:“赵夫子和我说盗魁在洞庭湖上盗了始皇帝的传国玉玺,原来却是得了这枚铜镜。” 李邕道:“东岩子果然博学,确实,得此铜镜只能算是意外收获,空空儿的真正目标是皇帝的玉玺,趁着船上兵荒马乱、人仰马翻之际,他偷偷潜入船上,光天化日之下盗走了玉玺,不过他可没想到自己前脚登舟,始皇帝后脚就把这枚铜镜扔了下来。” 江朔道:“这位前辈真是神乎其技,竟然能盗走重兵把守的传国玉玺,盗圣之名果然实至名归。” 李邕笑道:“是啊,这位前辈的的真名已不可考,只留下一个名号,叫做‘空空儿’,乃言其‘空空妙手’之意。” 空空儿?这不是北溟子的化名么?江朔不禁脱口而出“啊”了一声。 李邕奇道:“朔儿怎么怎么?” 江朔知道要说起北溟子可就扯的远了,只得打马虎眼道:“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 李邕知道江朔对自己必然有所隐瞒,但此刻也不便追问,继续说道:“盗圣空空儿这一日同时得了传国玉玺和上古宝镜,可谓大获全胜,待始皇帝明白过来,派大兵搜山检湖之际,洞庭盗众早已遁走,几年后天下反秦之势已成,空空儿知道剧变在即,便在华阴平舒道上送还玉玺并留书一封,一来咒始黄帝,二来也是待有德者得之。那铜镜他却自己收了起来,从此以后成了江湖盟主之宝。” 江朔道:“如此说来,看来这铜镜只是出身传奇,本身并无特异之处。” 李邕摇头道:“非也,非也,空空儿原也道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铜镜,不过是年代久远了一些罢了,但他把玩之际,竟然发现了这铜镜的大秘密!” 江朔好奇道:“是什么秘密?” 此刻屋外的天光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屋内的烛火仅能照亮一屋中一隅,李邕手持铜镜,将镜子正面对着烛火,那铜镜的正面光亮如新,立刻将烛光投射在白墙之上,所产生的光斑比烛火本身投射在墙壁上暖光的更为明亮。 以铜镜聚光的道理,三岁小儿都懂得,江朔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再看李邕手举铜镜缓缓的移动,他已是耄耋老人,举着铜镜似乎颇为吃力,江朔看他颤抖着双手不断的移动,墙上的光斑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忽而明亮忽而暗淡,心中奇怪,道:“如象先生,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拿镜子。” 李邕却不搭话,继续调整手中镜子的位置,突然,江朔看到白墙上铜镜投下的圆形光斑中多了一个淡淡的阴影,随着李邕手的移动,那阴影渐渐清晰起来,江朔惊呼道:“这镜子里有鬼?” 李邕却毫无慌张之相,江朔定一定心神仔细再看,光斑中的阴影随着李邕的手前后移动,愈发的清晰起来,似乎是一个人影! 李邕终于调整好了铜镜的位置,喘息道:“老咯不中用了,朔儿,你来举着,不过可千万不要移动。” 江朔见李邕举着镜子颇为吃力,连带着那光斑在墙上也不住地颤动,忙上前持住镜子,他内力高深,一枚小小的铜镜在手中轻如无物,举在那里如铜浇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墙上的阴影也不再晃动,江朔仔细观瞧,那阴影竟然是一个模糊瘦长的人影! 江朔疑窦丛生,道:“这是我的影子!可是这烛火怎能穿透镜子,照出镜子背后的人影?”他一手持镜,一手举在办公,那墙上光斑中的人影却并未举手,看来和此前李邕举着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 李邕道:“此镜乃秦王八镜之一,称为‘照骨镜’,号称能照出人的骨相,可辨忠奸,因此始皇帝才认为此镜乃神器,在洞庭湖上无风起浪之际才想到将此镜抛入湖中震慑湖神。” 江朔啧啧称奇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宝物么?”他仔细看墙上投映在光斑中身影,只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略显纤细的身影,五官面目均不可见,又如何看得出忠奸几何? 李邕笑道:“照骨辨忠奸之说,只是秦朝方士拿来哄骗始皇帝的,你看墙上的人影不过是瘦了些罢了,可还看不出人骨,就算能照出人骨,又如何能辨别忠奸?难道天下忠臣和奸臣还各自有统一的身形吗?” 江朔不禁糊涂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李邕道:“所谓‘照骨镜’其实只是镜子表面有极其细微的凹凸变化,预先制作了一个微凸的人影,又在表面镀了黄金,永远光灿无比,因此人眼无法分辨出这个镜子表面其实不是平的,只要在特定的距离角度之下,举镜照之,便似下自己的影子透过了镜子一般,不信你看。” 说着李邕侧身站在镜子侧面,举手持镜子,让江朔退开,江朔也让到铜镜另一边,这时镜子前后都没有人,照理不应该再在墙上看到人影才是,但那模糊的黑影依然投射在墙上,这才知道李邕所言非虚。 江朔不禁失望地道:“原来如此,世上果然没有什么透光的神镜,这秦王透骨镜也只是上古传下来的骗人把戏而已。” 李邕道:“若真是如此,历代江湖盟主也不会吧这镜子当做宝物一代代传下来了。” 江朔道:“如象先生,难道这铜镜还有其他的关窍?” 李邕道:“朔儿,你再看……” 他再次仔细地微调铜镜与白墙和烛火之间的距离及角度,中间人影慢慢暗淡下去,另一个图案却逐渐清晰起来,已能看出来有几条扭曲的细线互相缠绕在一起,江朔忙上前接过李邕手中的铜镜,他的双手有力而沉稳,不一会儿,墙上光斑中的图案变得清晰起来——有数段线条高低起伏似乎是群山脉,有几条绵长的曲线从山中穿越,不知是河流还是道路,图案中间有个大大的封闭的不规则圆环,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在那湖中央,正是镜钮投影出来的小黑点。 江朔道:“这是一幅地图!” 李邕点头道:“是的,这是一幅地图,但古往今来,盗魁中的才智之士可不在少数,有人说是藏宝图,有人说是海外仙山,却始终没人能找到这地图所画的地方。” 江朔自己看了看,虽然以他年岁来说,比同龄人去过的地方已多得多了,但去过的地方毕竟有限,对着这地图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李邕继续道:“其实这个‘秦王八镜’并非秦王所铸,相传轩辕黄帝次妃嫫母曾铸十二镜,以象一年十二月、一日十二时、地理十二方、人间十二州……第一枚镜子广一尺五寸,其后十一镜依次减小一寸,最小的第十二面镜子仅三寸而已。若此说属实,这枚八寸铜镜当是黄帝十二镜中的第八枚。” 江朔心里暗暗算了一下,一尺五寸的镜子大是大了些,但如不随身携带放在屋中做正身镜也还不错,至于三寸镜可实在太小了,不知道要来何用。 李邕道:“黄帝的十二枚铜镜据说各有妙处,可除魔,可斩妖,可照彻脏腑,可问诊治病,不过么大抵都是和这‘照骨镜’类似的把戏吧。黄帝十二镜一直为尧舜禹汤文武以来的各朝各代诸天子所有,只是传到始皇帝手中,传说中法力最强的第一、第二、第十一、第十二,最大最小的四面镜子都遗失了,最于是便成了‘秦王八镜’。” 江朔叹息道:“那可太可惜……那么其他七枚铜镜又在何处呢?” 李邕道:“这我可也不知道了,另七枚铜镜从未出世,说不定现在就在唐皇手中,也说不定根本没有这另外七枚古镜。” 第296章,西行汴州 江朔听了李邕所言点头称是,李邕继续道:“始皇帝应该也发现了此镜的秘密,但他认为这不是指向人间的任何地方,而是海外仙山。”李邕指着墙上光斑中被不规则圆形线条环围起来的镜钮黑点道:“始皇帝认为这个位置就是海外仙山,外面围绕着的环形水系不是湖泊而是乌湖海。中央这个点就是乌湖海中的蓬莱仙岛的位置。” 江朔又仔细端详了半天,道:“看起来也不想乌湖海啊,而且乌湖海中岛屿众多,仅凭这个简单的图画,谁又能知道镜钮代表的是哪个岛呢?” 李邕道:“是了,始皇帝称帝后一味追求长生,他看什么都像是神人给他的指引,空空儿却没有这样先入为主的看法,他认为这地图指示的不是虚无缥缈的海外仙山,而是一处实实在在的藏宝之所。” 江朔道:“啊……在哪里?” 李邕这次却摇头道:“这我可也不知道了,据说盗圣空空儿找到了这处藏宝之地,不过他却没有告诉继任盗魁这宝藏在哪里,只说着藏宝图是确有其事,叫历代洞庭盗魁都要严守这个秘密。后来洞庭帮变成了五湖盟,盗魁也被江湖盟主所代替,历任盟主将此宝镜当做信物,可再也没人能破解这个藏宝地点之谜了。” 江朔叹了口气道:“我可也不想去找什么宝藏。” 李邕宽容地笑了,他压了一下江朔的手,示意他可以放下铜镜了,不无怜爱地抚着他的头道:“朔儿,你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起如此重担,千年以下也是头一遭,其实历代盗魁,包括我也从没有去找过这宝藏,你无需多想,只是记住,保守好这个秘密就好了,说不定这宝藏现身的时机已经不远了。” 江朔听李邕说的奇怪,正想再追问,忽然耳中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呼吸声,他一惊,难道是湘儿又调皮前来偷看么?江朔反身推门出屋,却见屋外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正疑惑间,忽听浑惟明在院外朗声道:“江少主,属下有紧要事情回禀。” 江朔回头看看李邕,李邕仍立于屋中,对他点点头,江朔于是飘身出了院子,浑惟明、南霁云等都一脸焦急的围了上来,见独孤湘站在浑惟明身后,也不知刚才是不是她潜入院中,但江朔知道江湖盟众人都对独孤湘颇为爱护,若问他们也必定也是为她遮掩,况且现在形情势也不及去追究湘儿胡闹,只得先处理正事再说。 浑惟明上前叉手道:“韦坚韦相公被奸相李林甫构陷与河西节度皇甫惟明谋立太子……” 江朔道:“浑大哥,此事我已听说了,不是说还在审问么?” 浑惟明道:“圣人为李林甫所惑,已下旨贬韦相公为缙云太守,皇甫惟明为播川太守。” 江朔惊道:“这么快?正月望日事发距今也不过几日而已。” 浑惟明道:“圣人多猜忌,尤其韦相公的妹子是太子李亨的太子妃,内戚与边将勾结乃是大忌,这才这么快处置了二人。不过韦相公倒还好,缙云郡就是原来的括州,李使君也做过括州刺史,可也不算什么蛮荒之地,比皇甫惟明去的那个什么黔中道的播州可是好得多啦。” 程千里道:“哎……浑二,现在这时候就不要去什么前因后果啦!快说正经的吧。” 浑惟明道:“是是是,韦相被贬官一时也没有性命之虞,不过我们的兄弟们可就糟糕了,李林甫为了构陷韦相公,一是让侍御史吉温在朝中弹劾,二是让监察御史罗希奭沿运河两岸捉拿与韦相公有涉的人等,严刑逼供以罗织罪名。谢延昌老哥就被捉入狱中了,不过他为人任侠好义,颇有人望,在狱中倒也没吃什么苦,然而如今韦相公的罪名坐实,谢大哥等人可就落了共谋叛逆的大罪了,不日就要问斩。” 江朔大吃一惊,道:“谢大哥武功不弱,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捉住?” 浑惟明道:“谢大哥为了不连累运河上的船工兄弟,才肯就范自愿入牢。不过现在要杀他的头,我们漕帮兄弟可就不答应啦,漕帮各帮兄弟们想要劫牢救他,不料低估了敌人,李林甫手下可有不少爪牙,罗希奭的功夫不弱,他又多得嵩山少林派的襄助,委实难缠的很,救人不成,反而引起了罗希奭的警觉,如今要救萧兄弟可更难了,卢玉铉传来消息,要我带人一起去汴州共商救人之计。” 江朔忙道:“浑大哥,我和你一同去!” 浑惟明道:“我也正有此意,如今谢大哥被羁押在汴州陈留郡,距离此地不算很远,我们须得快去,晚了可就只能给他老哥收尸了。” 仆骨怀恩踟蹰道:“溯之,仆骨有官身,明目张胆的劫牢反狱,我可……” 江朔忙打断他道:“仆骨大哥,无需如此为难,我想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造反,去的人多了也无用,况且仆骨大哥你也是西军中人,奸相李林甫本就是诬陷韦相公和西军节度使勾结,如你和我们一起去救人,万一身份泄漏不是更加坐实了韦相公和谢大哥之罪么?” 神会也合十道:“阿弥陀佛,依老衲之见,仆骨施主也是不要去的好。” 仆骨怀恩道:“好!多谢溯之、大师的体谅,我此来中原本是暗中调查燕军的动作,如今现身与六曜打了一场,难保不被发现身份,我现在要快马加鞭赶回朔方,以免东军陷害。” 神会道:“仆骨施主不必谢我,老衲主持雒阳菏泽寺,可以不能去劫狱,也只能暗中照拂。” 江朔忙道:“大师哪里话,此等俗务,本就不敢烦劳大师。” 程千里却牛眼一瞪,道:“仆骨你小子说了半天就是没义气!少主,我随你一同去救人!” 江朔道:“不可,程大哥,你不是也要去西军投军么?又怎能和我们一起去做这‘以武犯禁”之事?要我说我们此去人手足够了,大哥你还是随仆骨大哥一起去朔方吧。” 程千里还待要争辩,神会道:“程施主,你就听溯之的吧,我听说安禄山派在京城的刘骆谷一直在想方设法侵蚀朝廷和西军,你如在西军能谋得个一官半职,将来安禄山若真反,那就多了一支平叛的生力军!” 众人又一阵劝,程千里这才答应与仆骨怀恩一起先去朔方。 江朔对南霁云道:“南大哥,你和你手下的弟兄们还是留在北海保护李使君,高不危狡猾,我怕他们去而复返。” 南霁云虽然心中不愿,也只能叉手称是,这时李邕却推开院门出来了,道:“我一介老迈残躯,让南八守着我干嘛?要我说南八也一同去救人才是要紧。” 江朔道:“可是……” 李邕道:“至于高不危这贼子,他可不敢杀我,安禄山正在到处招徕人才,如杀了我岂不是反受其咎?” 浑惟明道:“李使君说的不错,少主我们本次去救人,兵贵精不贵多,我看这样吧,就我们几个人轻装前往,我和南八手下的这些个得力干将都留在太守府保护使君,再让狄侃率人北上支援,可保万无一失。” 程千里道:“对,我来给狄兄弟写信,叫他星夜赶来!”程昂本是狄侃的湖主,素来与狄侃相交甚厚,因此说他亲自写信召他前来。 李邕还道不用,江朔却想也只能是这个主意,虽然五湖各帮中的这些个高手,面对六曜十有八九是再多人也没用,但自己总也不能一只待在北海不走了,多些人来保护李邕周全总是好的,于是点头答应了浑惟明、程千里的安排。 事不宜迟,江朔、独孤湘和浑惟明、南霁云拜别李邕立时就要走。此刻虽已夜深,但李邕是一郡太守,他拿出通行鱼符交给浑惟明,众人夜半时分亦可出城,又给众人写了过所公验,之后在河南道的土地上行走可就方便了许多。 仆骨怀恩和程千里则不着急走,李邕让他们耽几日再走,以免与江朔等人同时出入城门,引人怀疑。 至于井真成,他对漕帮人的生死不感兴趣,也要同仆、程二人一同北上西行,江朔奇道:“井郎你不陪你阿爷回日本了么?” 井真成道:“溯之兄弟,你方才和如象先生在里面的时候,吾与阿爷都已经商量好了,他不回国,拟去菏泽寺随着神会大师继续修行,至于吾,放下仇恨之后,吾也想去西边投军,一来可以建功立业改变唐人对吾日本人的误解,二来高不危如去西域寻找建成太子的后裔,吾也要去暗中监视……” 南霁云惊道:“井郎,你可不要走你阿爷的老路啊,当年日本遣唐使全军覆没,也是因为存了非分之想的缘故。” 井真成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我只是去跟踪燕军行踪,况且日本岛上的野心家也早已入土,现在的天皇每日里学习大唐都来不及,怎会掀什么风浪?” 于是众人就此分别,仆骨怀恩、程千里与井真成一起北上渡过黄河,穿约太行山西去朔方;井宽仁则随着神会大师回洛阳,这到是与江朔他们一路的,不过神会大师在两京、河南道颇有名气,怕一同行动,反而碍事,于是也告别江朔等人,错时出发;最后江朔、独孤湘、浑惟明、南霁云则一起西行,前往陈留郡。 第297章,剪径强人 江朔等四人出了青州北海郡,先向西行三百里,到了齐州济南郡的治所历城,再折向西南,溯河而上,此处地处河南道腹地,平原辽阔,官道平直,四人全力策马奔驰之际,心情亦为之一阔。 浑惟明马鞭一指道:“少主,今春雨水不足,道路不至泥泞,路是最好走的时候,我们顺着这条官道穿过济州、濮州、曹州,预计明日便到汴州城下了。” 浑惟明和南霁云所乘的马匹虽然也是良驹,但比之龙骧天马和桃花叱拨仍多有不如,又行了百余里,过了济州平阴之后,便慢慢跟不上了,朔湘二人只得控辔等待浑、南二人,但朔湘胯下二马见道路直阔,却不得发挥全力,急的咴咴直叫。 独孤湘嫌浑、南二人马慢,行了大半日才不过四百多里,不禁不耐烦起来,对江朔道:“朔哥,我们先走,在前面歇脚的地方等他们。” 江朔知道宝马良驹都喜奔驰,让日行八百里的骏马,如只让他跑四百里那真是比不跑都难受,二马憋了一个冬天,又遇到这么好跑的官道自然也想尽情驰骋。 于是江朔口中答应,对浑、南二人道:“两位大哥,我们在前方镇店等你们。” 说话间朔湘二人已策马冲出,浑惟明在后面喊道:“少主,再行百余里有县名寿张,我们今晚便在寿张歇一宿,明日再行五百里便到汴州了。” 二人随口答应,江朔口打呼哨,两匹千里马撒开四蹄,如腾云驾雾一般,不消片刻就把浑、南二人甩在身后了。 如此放马奔驰了一个时辰有余,二马也都累了,速度大不如前,独孤湘道:“朔哥,按二马的脚程,一百里早该到了,怎么还是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景象?” 江朔道:“莫不是前面一个路口走叉了?” 独孤湘道:“不会吧,我们一路向西南行,那岔路却转向西北,当是向着河边去的道路吧?” 江朔道:“浑大哥说是百余里,可不精确,可能还再前头吧。” 二马也跑得累了,开始慢慢溜达着前进,二人也不加约束,任由二马自跑自歇,这时日已向晚,地势逐渐变得低洼起来,左手边出现了一座小孤山,这山高不过百仞,但由于四周平原疏阔,倒也有几分险竣的气势,此山走势北缓而南陡,丘顶浑圆,山岩剥蚀严重,只有零星树木和杂草,山南不远处是一处大泽,极目远眺,但见波光潋滟,无边无际望不见尽头。 大泽与小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独孤湘惊道:“天也,我们走到海边了吗?这下可偏的厉害啦。” 江朔摇头道:“不可能,勃海在北边,东海可还远的很,这肯定是一片大湖而已。” 独孤湘道:“没想到北方也有如洞庭湖一样的大泽。” 二人正在说笑之际,忽听得一声暴喝,二人转头去看,只见路边一大块巉岩之上立了一个彪形大汉,那汉子生的极其高大壮硕,剃了个光头,不过从他服色来看并非出家人,连鬓络腮的胡子看起来乱蓬蓬的,他此刻双眼瞪得溜圆,两抹朱砂眉高高扬起,看来非常凶恶,高声喊道:“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 大汉尚未说完,独孤湘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对江朔轻声道:“你号称江湖盗魁,现在在这大湖之畔遇到这贼子,算不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那汉子怒道:“小妮子,你笑什么!” 独孤湘道:“我笑你说的不对。” 那汉子怒道:“胡说!哪里说的不对!” 独孤湘道:“你说此路是你开就不对,这是大唐官道,怎么成了你开的了?” 那汉子一愣,嗫嚅道:“大家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独孤湘不理他,继续指着路边一棵大树道:“此树是你栽,可也不对,我看这树这么粗,只怕比你年岁大多了,怎说是你栽的?” 那汉子忙解释道:“我说的不是这棵,是……”他眼睛四下打量,但此处要不就是路边高大粗壮的槐树,要不就是寸草不生的裸岩,他急得将大手在刮得青亮的光头上直拍,找了半天终于在远处找到一棵细弱的小树,喜道:“……是这一棵,就是这一棵!” 独孤湘“扑哧”一下笑的更欢了,道:“这小树离路边这么远,一没给我遮风,而没给我挡雨,便是你的,又与我何干?” 独孤湘这一顿嘻笑怒骂,那汉子气势为之一夺,伸手在脑门上挠了数匝,脸上憋得通红,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却始终想不出反驳之语,只得怒喝一声:“小妮子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还是在拳脚上见真招吧!” 说着自巉岩上一跃而起,抡起小砂锅也似的拳头向着独孤湘砸来,独孤湘此刻还坐在高大的桃花马上,巉岩距离独孤湘本有一丈开外,但那大汉跃的甚远,只一跃就飞临独孤湘头上居高临下打将下来,独孤湘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吓得“呀”地一声叫,一拨马头向江朔背后躲去。 江朔笑道:“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怎么动手打人呢。”他与龙骧天马心意相通,无需缰绳,只腿上轻轻一夹,老马便转过身子来挡在独孤湘前面,江朔伸掌迎向那人的拳头。 这汉子身材魁梧,相貌猛恶,江朔只道他的功夫是硬接硬打的路数,于是在掌中灌注了三五分的内力,想将他震飞出去再做计较,却也还没想取他性命。 眼看拳掌就要相交,不料这汉子忽然使一个千斤坠的功夫,提前落地,改拳为掌,有掌一长,向着老马的身上拍来。 江朔这一下吃惊不小,忙以向后一拉缰绳,老马会舞马之术,径直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这一掌,那汉子也颇感意外,口中“咦”了一声,手上却不稍停,他一掌拍空,右手旋即圈回,左拳从右掌下穿出,向着老马的脖项处狠狠打来。 江朔在马上竟够不到那人的拳头,口中道一声“好”,脚上用劲,让老马左转,变成以侧面对敌,他自己却随即翻身下马,右拳倏地对着那汉子的左拳打出。 那人仍然不与江朔对拳,左肘一立,拳头朝上,同时身子旋转,避开了江朔这一拳,同时旋转中有一掌向着独孤湘坐骑拍来。 独孤湘亦尖叫一声,向后驳马,不过她可没有江朔这样的骑术,桃花叱拨和独孤湘的配合可就差远了,更何况桃花马是军马,也不会舞马这般从容进退的功夫,湘儿下马不及,眼看就要被这汉子偷袭得手了。 此刻江朔早已转到这汉子的侧面,一手拂他肘下小海穴,一手按他胁下露出的京门穴,这一下攻其必救,料想那人或闪避,或还击,必定不能继续攻击独孤湘,谁知此人缩身向前一窜,避开江朔双掌,距离独孤湘和桃花马反而更近了,眼看他再度挥拳就要击中桃花马,江朔百忙中双指疾指,向着那汉子发出一道剑气。 江朔的气剑不同于李归仁的气剑功夫,他是内力太高,指上凝聚之气外化而成剑气,不像李归仁有师父传授,因此发出的气剑也是“嗤嗤”有声,不似李归仁出招这般悄无声息。 那汉子听到身后恶风不善,忙一团身向外滚去,他生的高大,却老是做这种团身飞跃,就地翻滚的招术,与他的身材极其不相似,看起来极为滑稽。 江朔却顾不上笑,抢上一步,挡在独孤湘面前,唯恐那汉子又暴起发难。 那汉子落地后却不起身,就地咕噜噜乱转,向着湘儿的马腿伸手便抓。 听独孤湘又是一声惊呼,江朔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喊道:“湘儿,用月寒素影流打他啊!” 独孤湘这才醒悟,对方是剪道的强人,和他不必说什么江湖道义,他虽只动拳脚不用兵刃,却不以为着自己也不能用兵刃。独孤湘一边策马再退,一边抓住腰带上的银球,向外一抖,对着那人的腰、背疾打过去。 此人满地打滚,原是骑在马上之人无论如何攻击不到的,不曾想独孤湘还有这么长的一道白索作武器,将他整笼罩在一道道白光之内。 那汉子怒吼一声,向外翻滚,才躲开了独孤湘的进攻,独孤湘却得理不饶人,飞身下马,手中银球向那人飞击过去。那人怒极,终于起身挥掌拍向银球之上。 他出掌之时虎虎有声,独孤湘可不敢给他碰触银球或白索,忙手腕一抖,那银球突兀地上下飞舞,避开了他的掌机。 江朔也立刻踏步上前帮忙,变成了二人共斗一人,按说江朔的武功极高,独孤湘内功虽然不及,但轻功极好,月寒素影流的功夫又是最快最长的,二人一齐攻击,这光头汉子可要倒大霉。不料此人籍着身高优势,左闪右躲颇为迅捷。 朔湘二人越打越是心急,眼看追击此人就追得远了,将二马远远甩在了身后,那汉子忽然高喊一声:“哎……你们看那人在做什么!” 江朔、独孤湘同时转身,只见不知何时又来了一人,这身天生矮短,简直和东瀛日本人的身高差不太多,别看他生的矮短,却如个小跳蚤一般,一跃数尺高,稳稳落到了龙骧天马的北上,那老马刚想暴跳反抗,那小个子忽然口中“咴咴”、“噗噗”之声不绝,似乎在和老马商量什么事情一般。 龙骧天马闻言竟然不再挣扎,而是乖乖地驮着那人向东面山里疾奔下去,老马奔驰之际,小个子又口打呼哨,桃花马也转身跟着他们一齐进山了。 第298章,孤山缉盗 江朔没料到世上除了赵蕤和自己,竟然还有第三人会马语,他高声呼唤黄马和桃花马,二马居然充耳不闻,随着那矮个子的吆喝声,向着山中快步疾跑起来。 回头看时,方才与他们缠斗的那壮汉竟已消失不见了,二人再一转身,矮子驭着二马竟然也没了影子,按说二马跑的再快也不可能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壮汉更是平地消失,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场景,江朔和独孤湘不禁面面相觑,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独孤湘忽然浑身一激灵,颤声对江朔道:“朔哥儿,我们不会是遇到鬼了吧?” 独孤湘本就胆小,遇事老往神神鬼鬼上去想,江朔却素来不信鬼神之说,道:“实打实的交过手,你看地上靴印尚在,怎会是鬼?” 独孤湘蹲下身子,果然见到方才三人打斗时地上留下的纷乱靴印,她仔细分辨,三人脚的尺寸差异巨大,江朔已是个半大小子,男女有别,靴子自然比独孤湘的要大的多,而那个壮汉看来近七尺高,一双靴子比江朔可又大的多了,简直和小船相似,在泥地上极易分辨。 独孤湘见此人有脚印,知道他十有八九不会是鬼,心中稍定,顺着那人靴印按图索骥一路寻下去,见官道另一侧路旁居然有一个小洞,由于洞穴在路基下面,三人在道路上打斗之际难以发现,也合着此时是冬末春初之际,若是春夏之交,路边长满长草,就是走进了也发现不了这个洞穴了。 江朔也察觉有异,也走上来查看,其时日已西斜,洞中黑黢黢一片,江朔晃亮火折子向那洞中一照,见那洞穴极深邃,火光竟能照亮口里一小段,洞中有风吹出,火折上的火焰明灭闪烁,显然另有出口,看样子那壮汉似乎是经此洞穴从官道下穿过,不知所往。 独孤湘道:“嘿,果然不是鬼!若是鬼怪何须花这么大气力打洞呢?”她一旦确定对方是人非鬼,马上胆气一壮,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往洞里钻,道:“看我不把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 江朔忙拉住她道:“湘儿不可,这洞穴狭窄,你又不熟悉里面的情况,贸然下洞,容易受伏击。” 独孤湘气咻咻地道:“那难道就这样算了?” 江朔道:“偷马的矮子和这个大高个肯定是一伙儿的,找到偷马贼,自然也就找到他了。” 独孤湘道:“可是偷马贼也已凭空消失了……” 江朔道:“湘儿你糊涂啊,人有靴印,难道马就没有蹄印了么?” 独孤湘立刻醒悟,飞跃到道路另一侧,果然见两行清晰的蹄印向着山里延伸开去,二人顺着蹄印寻去,这官道贴着小孤山的山麓,右侧是开阔的平原,左侧便是小孤山的山脚,小孤山是一座石山,多岩少树,山脚有不少巉岩突兀的插在地上。 二人转过一块大巉岩,见有一条小路通往下面的洼地,孤山地势奇特,风化的山岩形成一道道沟壑,远看只道仅有一条上山的路,若非走进看绝对发现不了这条向下的小路。 江朔道:“追!”江朔自出道以来,不管碰到再强的对手,也都打的有来有回,还从未被人这样戏耍过,还被偷去了二马,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二人便施展轻功向下追去,往下跑了一阵子,却见地面石多泥少,原来小孤山的南麓陡峭,几乎都是裸露的岩石,没有了沙土,马蹄印就无处可循了。 独孤湘向前张望,不见二马的踪迹,道:“难道是跑到湖边,另有船只接应他吗?” 江朔遥遥头,此刻夕阳洒在湖面上,跳跃着一片金色、红色的波光,目力所及哪里有船只。 江朔对独孤湘道:“湘儿,你听!” 独孤湘凝神静听,只听到风吹过石罅与湖水拍在岩岸之声,不禁遥遥头道:“我没听到什么呀。” 江朔道:“是马蹄声……”转身对着小孤山道:“往山上去了!”原来江朔的耳音异于常人,他听到的声音,湘儿却听不到。 江朔在前带路,独孤湘随着他在山岩见腾跃穿行,行了百来步,独孤湘才听出来道:“真有蹄声!” 江朔道:“你看,山上虽然无土,但石罅见生有杂草,这里的草多有遭践踏倒伏的,马儿定然是从这里上山去了。 独孤湘咂舌道:“朔哥儿,你看的太细了,我可发现不了。” 二人又追了一阵子,见已接近小孤山顶峰,此山似被巨斧一劈为二,两峰夹峙露出中间一道山梁可供通行,独孤湘道:“朔哥儿,别看这座孤山低矮,走进了看却险绝不下于万仞高山,你看这出峡谷窄狭可也不比太行山陉差。 江朔还未回答,直听前头一人“嘿嘿”冷笑道:“你们这两个小子倒也有些道行,竟然能追踪到此,现下已陷入死地,还不自知么?” 朔湘儿人抬头向上看,叉手站在山崖上的正是那盗马的矮子。 独孤湘笑骂道:“你个小跳蚤,盗马贼,也就是跑的快点,还说什么死地活地的故弄玄虚,有本事下来和本女侠大战三百回合。” 那矮子哈哈大笑,道:“小妮子无理,想讨教爷爷的武功,先问问这石头答不答应吧。” 独孤湘奇道:“什么?你这山上的石头还会说话不成?我怎么问它们?”她还兀自在那里斗口,忽听得“咔啦啦”一声巨响,另一侧山崖上坠下一块巨石,落在山路上,轰隆隆地向二人滚来。 此处山路又直又陡,两侧山崖夹峙仅可容一人通行,那山岩似乎是经人故意打磨成磨盘状,宽度与山路几乎相同,虽然不断与两侧山岩碰擦,却仍隆隆滚动而下,向着二人撞了过来。 独孤湘笑道:“这算啥?滚木雷石么?看我跳过去。” 说话间,巨石已然滚至,独孤湘飞纵而起,就要从上面跃过去,不料那石磨样的巨石竟然居然跟着离地飞起,向着她胸口砸来。 独孤湘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她人已在半空,左右又都是山岩,无法闪避,眼看就要和巨石撞上了,吓得闭眼惊叫,忽然后背一紧,原来是江朔抓着她的后心衣衫将她又拉了回来,二人甫一落地,那巨石竟然也跟着下坠向着二人砸来。 独孤湘连呼:“有鬼!有鬼!” 巨石第一次飞起还有可能是地面不平整恰好弹起,第二次跟着二人落下,却绝对无法解释了,独孤湘不禁又道是有鬼怪,江朔则已看出端倪,伸手向上一托,喝道:“定!” 那巨石竟然被他稳稳托在半空中,独孤湘从江朔胁下望过去,只见那石盘后面坠着一条铁链,想必是石盘中心有孔,铁链穿心而过,有人通过操纵铁链,才能令巨石上下飞舞。但此人竟能操纵巨石起落,这份膂力也甚是惊人了。 山崖上有人喝道:“好小子,竟有如此身手!”听声音便是方才剪径劫道的壮汉。 只听铁链哗啦啦扯动的声音,原来是那汉子想把巨石重新拉上山崖,江朔嘿嘿一笑,一揽独孤湘的腰肢,凑到独孤湘耳边轻声道:“让他花些傻力气拉我们上去。”原来江朔暗运神功,将五指插入石中,巨石上升之际吊着他和独孤湘一齐升了上去。 独孤湘和江朔自小相识,两小无猜,虽耳鬓厮磨常腻在一起,却从未有过逾矩之行,今日被江朔揽在怀中,又被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吹拂在耳根,独孤湘心中竟然生出从未有过的情愫,而江朔将湘儿揽在怀中觉得如抱温香软玉,心中也是一漾。 其实二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男少女了,此刻儿女之情渐张,只是自己尚不知晓罢了。 二人各自脸红耳热之际,巨石已被提到了崖上,果然见壮汉和矮子各立两侧山崖之上,壮汉已见到朔湘二人坠在巨石下面,惊讶之余立刻撒手,将巨石狠狠砸向崖下。 只是此时如何还来得及,江朔一松手,从巨石下脱身,又一拍巨石,那巨大的石磨盘横着飞出,江朔揽着独孤湘向上飞纵,间不容发地追上石磨,踏足其上,这一下身法神妙,二人身姿更是潇洒飘逸,真如天人下凡一般。 崖上二盗见了也不禁一愣,江朔对独孤湘道:“我左你右!” 独孤湘道:“啊……好!”她口里虽然答应,其实一颗心通通乱跳,脑中混乱,尚未领会江朔说的什么。 江朔却已猛地一蹬巨石,借力向左边的壮汉飞去,同时将独孤湘向右边那矮子抛出去,独孤湘飞在空中时已然领悟江朔的意思,挥动手中长索,索端银球对着那矮子当头打到,独孤湘笑道:“小跳蚤,本女侠现在就来讨教你的功夫咯。” 矮子道:“阿哟,不好。”就地一滚,早躲开了独孤湘的飞球,独孤湘落到崖上,长索在腰间一旋,一抖手另一头金环又向矮子打去,矮子贴地连滚,独孤湘的飞索两端尽皆打空了。 另一边山崖上,那壮汉已知江朔的功夫不弱,心道若让他站上山崖,可就不好对付了,于是抢上一步,向飞在半空中的江朔一掌拍去。 江朔此前和这壮汉交手时,壮汉一味躲闪,二人一拳一掌也没碰在一起,如今这壮汉主动邀战,江朔正是求之不得,他亦出一掌,喝道:“接招!”右掌挂着一阵劲风拍到。 直听“啪”地一声巨响,那壮汉向后蹬蹬连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而江朔却被他巨力反掷,非但没能冲上山崖,反而往回飞去。 独孤湘那边正追着矮子打,忽见江朔飞了回来,空中无所依凭要向崖下落去,忙甩出银球,长索卷住江朔的腰拉回到她这一侧山崖上。 第299章,跃崖对决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300章,故友重逢 壮汉此举叫矮子大大吃了一惊,对江朔喊道:「好小子,小小年纪竟然已学会了这以人为傀儡的操纵之术!」说着他另一只手中铁链一甩,钢爪划出一道弧线又向着江朔抓来。 壮汉见状勉强开口,声音虚弱地道:「许贤弟住手……不要……」 这姓许的矮子心中奇怪,手中缓得一缓,独孤湘的长索已然卷了上来,金环追上钢爪,绕着铁链转了两圈,白练长索和铁链牢牢地缠在了一起,矮子忙往回夺,他只道独孤湘这白练是寻常绸缎所织,用力猛地一扯想要将之挣断,但这白练中夹入了天蚕丝,极其坚韧,如何挣的断。 「许贤弟」怒道:「你放手!」 独孤湘道:「我不放,朔哥儿在救你兄弟,你却趁机向他动手,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许贤弟」道:「我雷兄就是你阿兄打伤的,怎还会救他,天下哪有此等事情?」他听独孤湘叫江朔「朔哥」还以为他二人是兄妹。 那「雷兄」却道:「是真的,这位小兄弟真的在助我疗伤……」话没说完,「噗」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江朔在他后面道:「不可分心,归炁入中丹田,不可下行。」 江朔所说中丹田,乃胸口膻中穴后的绛宫,人有三丹田,上丹田是眉心泥丸宫,中丹田乃胸口绛宫,下丹田就是脐下气海了。三丹田不同于体表的穴道,而是体内纳炁之所,一般修炼内力三丹田虽都可聚炁,但运行周天最终还是要储炁于下丹田气海之中。 然而此刻「雷兄」的下丹田气海为凛炁所侵,尚未化去,他所练的内力是阳罡一路,如导入下丹田,与凛炁相冲则血气激荡上冲,便要吐血。 「雷兄」道一声「是」,忙闭目运功,「许贤弟」奇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人体内,炁自动循行经脉,无非是练武之人炁走的快些,寻常之人慢些罢了,但终究是要万流归海,流入下丹田,这是天道之常,此刻江朔叫「雷兄」将内力滞于中丹田而不下行,实际是逆天而行,甚是艰难。」 「雷兄」全力运功,内息在胸口以上激荡,身子不住颤抖,稍有不慎便要走火入魔,此刻无论「许贤弟」问他什么,都是无法回答,「许贤弟」见「雷兄」不答,甚是焦急,他病急乱投医,转头问独孤湘道:「雷兄此话是什么意思?」 独孤湘不答,却向他一瞪眼。 矮子自讨了个没趣,慑慑地看着江朔和雷兄二人运功,不敢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雷兄」已渐渐顶不住內炁下泄之力了,他此刻如同溺水之人,脸憋的通红,气息急促却仍觉得透不上气,胸膛像要炸裂一般。 江朔却终于化去了他下丹田中的凛炁,道:「可以了……」他听矮子叫壮汉雷兄,便道:「雷大哥,你自运行两个小周天试试。」 练功有「大小周天」之分,大周天是从头到脚,四肢百骸诸经脉都要循行个遍,小周天则只是将内息在上中下三丹田中行一遍,但三丹田是纳炁之所,因此小周天反而是修习内功的根本。 「雷兄」依言运功,内息在中丹田中憋得久了,一得释放,立刻飞快地在三丹田中循行了数个周天,他只觉内力在体内奔行无碍,再无方才冰塞凝滞之感。非但如此,江朔以内力助他疗伤之际,顺手冲开了他此前练功未能打通的几个关窍,「雷兄」这次受伤,非但内力丝毫未受损伤,长远来看,反而还大受裨益。 「雷兄」对江朔道:「我已完全好了,多谢小兄弟相助……」 「许贤弟」见他又能如常说话,忙追问道:「雷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兄」此刻伤愈,说话也利索起来,他笑道:「许贤弟有所不知,我方才与这位小兄弟对掌,技不如人,受 了极重的内伤,若非小兄弟出手相助,早已一命归西咯。」 「许贤弟」道:「真有此事?雷兄你内力高强,竟然和这少年对了一掌就受了这么重的伤么?」 「雷兄」道:「雷某今日方知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什么叫英雄出自于少年。这位小兄弟的内功修为可是比我强太多咯。」 江朔这时已放开了抵在「雷兄」背后的双掌,起身叉手道:「雷大哥太谦了……」 「雷兄」起身转向江朔道:「哪里太谦,我可是不够「谦」才是,若是知道「谦」,便不该于小兄弟你动手。」 「许贤弟」见「雷兄」干净利落地站起,丝毫不像方才气息奄奄的模样,也喜道:「我只听说武林中出了一个少年英雄,便是一肩挑江湖盟、漕帮两担的江朔江溯之,不想今日观小兄弟你小小年纪武艺竟然如此精湛,只怕修为不在那江少主之下。」 独孤湘听了,「噗呲」一下乐出声来,「许贤弟」怒道:「小妮子你笑什么?我哪里讲的不对?」 独孤湘掩着嘴,指着江朔笑道:「小跳蚤,你当他是谁,这位便是这几年名动武林的江朔江少主。」 雷、许二人闻言大惊,上上下下地打量江朔,「雷大哥」对独孤湘道:「小妮子,你可不要说笑,我们这边说江少主,江少主便到了眼前,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可不要诓骗我二人。」 却听远处一人朗声道:「雷鸣空,当真有眼不识泰山,你眼前的便是我盟江朔江少主!」 「雷兄」闻言大喜,道:「南八,你来了!」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时分,夕阳正投下最后一抹金黄,斜照在山路上,只见山下两名骑士正在飞快地策马上山来,到了峡谷之下,二人弃马攀岩上崖,身手捷如猿猴,攀援极快,一看就是高手。 不消片刻,二人已爬上山崖,正是南霁云与浑惟明! 「雷兄」迎上前去,向着南霁云叉手道:「南八,这位真的是江少主么?」 南霁云道:「雷大哥,兄弟我还会诓骗你不成?不信你问浑二。」 雷、许二人闻言忙向浑惟明叉手道:「见过浑湖主!」 浑惟明叉手还礼道:「两位英雄,我可以作证,这位就是江湖盟主、漕帮帮主,如假包换的江朔江少主。」 二人这才相信,向着江朔齐齐跪倒,连连叩首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冲撞了少主和夫人……」 江朔听到「少主和夫人」不禁脸皮发烫,红到了耳根,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二位大哥不要误会……」又转头看独孤湘,她也扭捏脸红,却难得没有出口喝骂。 南霁云在一旁解释道:「二位误会了,少主尚未成婚,这位独孤家的小娘子单名一个湘字,是武林耆老追云叟独孤问的孙女,洞庭湖主葛如亮的女儿。」 二人忙道:「小的口无遮拦,死罪,死罪!」 江朔将二人搀起道:「两位大哥切勿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南霁云对二人道:「两位兄弟起来吧,少主大人有大量,不会怪罪尔等的。」又转身对江朔介绍道:「这是我两位是我同门师兄,也是南八的结义弟兄。」指着高大健壮的光头大汉道:「这是我大哥,姓雷名震,字鸣空。」又一指那矮子道:「这是我二哥,姓许名远,字令威。」 南霁云约莫三十岁出头,雷震和许远则看来已经四十出头了,江朔忙向二人叉手施礼道:「见过雷大哥,许大哥。」 二人连道不敢,浑惟明笑道:「天色已晚,不要在这荒山上白话啦,两位寨主,这山中可有歇脚处?」 雷许二人忙称失礼,头前引路带着众人进山,穿过这道狭窄的峡谷,小孤山内 竟是一处洼地,建了无数屋舍,以木栅栏围住,竟似一处小小的山寨,寨内马厩内系着五六匹马,其中就有江朔和独孤湘的龙骧、桃花二马,二人见两匹宝马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浑、南二人将各自马匹系好,众人一起进入寨子中央最大的一座屋子,雷、许二人掌上灯烛,将屋内照的雪亮,竟然是一座七楹宽三进深的大堂屋。 众人分宾主坐定,独孤湘道:「两位大哥,你们会道家搬运之术吗?若非法术变幻,只你们二人哪里造得了这么多屋子,又哪里住得了这么多屋子啊?」 雷震笑道:「湘儿,你说笑了,我等并非道士更非妖怪,怎会道法?这里原是一处山寨,我二人聚集了上百号的弟兄,在此做的山大王。」 独孤湘奇道:「那这一百多号人呢,我怎一个没见到?」 雷震道:「早在半月前就散了,除夕吃了散伙饭,分了财货众人就都下山了。」 江朔奇道:「这是何故?」 雷震笑道:「还不是因为南八。」 南霁云叉手道:「少主,去岁我北上青州时,路过此地,遇到剪径的强人,不想领头的正是我这两位兄弟,我们自幼一起在赤松山跟随磨镜老人学习拳术及兵法,我这两位兄弟也是各怀绝艺,此后我到江南行舟,二位留在中原,一别经年,再次相遇,两位竟然成了山大王。」 江朔不由的吃惊道:「两位大哥看来不似恶人,又各自身怀绝艺,为何做了啸聚山林的强盗呢?」 第301章,何处安身 雷震道:「我本良家子,家里是范阳涿县均田的折冲府军户。」 独孤湘道:「雷大哥,你本是学武的军户,不去当府兵,怎来做贼?」 雷震道:「哎……小女子有有所不知,府兵不是这么好当的,折冲府储备战马、帐幕和武器,征行时配给兵士,府兵则需自备军资、衣装和行粮,天下六百三十三折冲府无一例外。」 独孤湘道:「我听说府兵军户都是国家发的均田,既然拿了国家的田地,自备军粮也算合理啊。」 雷震道:「然而盛世之下,亦有贫苦之人,如今这世道土地兼并严重,我随师学艺一十六载,在山中不知世间变化,回到家中时父亲已于几年前害急病死了,家中老母和年幼的弟妹无力支撑,早已将田地买给了豪强地主。」 江朔讶异道:「按唐律,永业田不得买卖啊!」 雷震「呵呵」一笑道:「律法是律法,百姓无法生活时,只能将永业田卖掉,并非强买强卖,官府可也管不过来。」 江朔道:「可是卖了田地,虽然解了一时之急,后续难以为继,岂非饮鸩止渴么?」 雷震道:「嘿……土地卖了,就做佃农呗……为了生存,世世代代给豪强地主当牛做马咯。」 江朔道:「我明白了,雷大哥你回家时,家中田地已经抵给了地主,不再是良家子,也没有军资、行粮,自然就无法投军了。」 雷震道:「无法投军也就罢了,其实从高宗、武后朝开始,土地兼并就日益严重,均田制早已破坏殆尽,军户失去土地也是早晚的事,各节度军镇的防兵原先依靠从折冲府中征发,然而折冲府兵失地逃散,番上卫士缺员,征防更难调发。武周时边境郡县就另行自募了保卫本乡的「团结兵」,而开元初年更是允许藩镇自行募兵,唤做「长征健儿」。」 南霁云补充道:「开元二十五年,圣人曾下诏令诸镇节度使按需定额,可从边民甚至胡人中自行召募自愿长住镇戍的健儿,一年后,又下诏说诸军召募的长征健儿业已足额,以后不再从内地调发,原有兵士非长征者一律放还。自此以后府兵已便已名存实亡了。」 江朔道:「难怪燕军中有真么多契丹、奚人这样的胡儿,但以胡防胡,真能保边境安全吗?」 南霁云道:「少主,你去过北地边关,心中应该已有答案了。」 江朔黯然点点头,雷震接着道:「范阳节度也曾征某为「健儿」,说资粮、甲械由军镇一体供给。」 独孤湘道:「呀……安禄山想要造反,雷大哥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上了贼船想下来可就难了。」 雷震赞许道:「小女子倒有见识,我当时也觉得燕军有古怪,偷偷调查之后才发现原来范阳镇勾结当地豪强,故意将均田农民逼到破产,使得军户大量逃散,他们再将这些流民招募过来做健儿。」 江朔道:「呀……这样国家的府兵可就成了藩镇的私兵了!」 南霁云道:「均田制崩溃,府兵空虚,全国都是如此,但像范阳镇这样故意为之的,毕竟还是少数。」 独孤湘道:「难怪范阳镇的军势如此之盛,原来是他们一边招募胡儿,一边私征府兵,实属可恶!」 雷震道:「我气不过,号召乡人与范阳镇理论,不想藩镇竟然把我等当反贼围剿,我带领乡里弟兄反抗,不料燕军曳落河的几个头领点子极硬,我这点三脚猫功夫不是对手,全村被屠戮殆尽,我阿娘、弟妹均死于燕军刀下,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 江朔心道:雷震所说曳落河的头领估计就是六曜等人,雷大哥的身手确实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雷震道:「我在河北待不下去了,便渡河来到齐鲁之地,竟然遇到了许 贤弟,后来我二人发现了这个形胜之地,慢慢聚集了一帮同样的失地农人,建起了这寨子,以拦路打劫为生。」 独孤湘道:「雷大哥,你是被逼无奈,那这位许大哥呢?也是失地的均田农民么?」 许远叉手道:「我本出身官宦之家,太祖乃高宗朝的右相许敬宗。」 独孤湘道:「就是那个初谥曰「缪」,后改「恭」的许敬宗?令祖的名声可是不太好哦。」 江朔见独孤湘口无遮拦,忙拦住她不让她往下讲。 许远笑道:「小女子说的不错,乃祖何止是名声不好,简直可称得上「女干佞」之臣。」 独孤湘对江朔吐吐舌头,仿佛在说:你看,这可不是我说的。 许远道:「乃祖掌管国史,自他主持以来,记事曲直不正、一味迎合君王,更在高宗立武后之事之中,为日后的女皇出力甚大,这点不需讳言。更兼乃祖教子无方,在我出生之前,家道便已中落了,但好在还有个良人的身份,开元末年我考中进士,曾入剑南节度使府为益州从事。」 江朔、独孤湘二人听了不禁大吃一惊,这许远看来干瘪瘦小,其貌不扬,不想竟然是进士出身。 许远看出他们讶异的眼神,笑道:「人不可貌相,许某虽也随着师父习武,不过可没雷大哥花这么大的力气,当年可还真是个读书人哦。不过我没干多久,就因忤犯节度使章仇兼琼而被贬为高要尉。高要在岭南道蛮荒瘴厉之地,我不想赴任,索性半路跑了,却也不敢回家乡,便在中原山水间游荡,在此地巧遇雷兄,恰见此山外面看似矮小,内里实则险峻,易守难攻,更靠近官道,方便劫掠,我二人便在此落草,做起了无本买卖。」 江朔叹息道:「二位大哥,流落草莽确实是各有各的道理,可是为何南来,你们就决定放弃经营这么久的山寨呢?」 雷震道:「我们本也知道做强盗没有前途,我二人并非铁石心肠的恶人,遇到贫苦之人非但不劫还要接济些个,做这无本买卖,非但没有富贵,还常常难以为继,只是苦于没有出路,这才在这小山中混日子。南八给我们指了一条出路,我们自然就不再在此地耽着啦。」 独孤湘道:「咦……什么出路?难道是叫你们加入江湖盟,在朔哥儿手下讨生活么?」 南霁云笑道:「南八无心仕途,在行走江湖甚觉自在,我这两位哥哥可不一样,他们非但有武艺,更懂得兵法韬略,无论落草还是走江湖,可都是屈才了。」 江朔道:「可是雷大哥逃籍,许大哥弃官,早就不是良人了,难道还能做官或者从军么?」 雷震道:「做官是不可能啦,但是从军却还有一线之路。」 独孤湘奇道:「从军不都要良家子么?而且照雷大哥你前面所说府兵崩溃了……呀,难道你要去投燕军?」 雷震道:「确实是去投藩镇,不过可不是燕军。天下十大藩镇,可不是只有安禄山一个节度使,各镇节度使都在征募长征健儿,不过可不都是为了一己私利,也有真的抗击外族入寇的。」 许远道:「我们准备去河西投军,听说河西地区吐蕃人正在蠢蠢欲动,此刻去河西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况且安禄山日久必反,我们现在投身军旅,未来安贼不反还则罢了,若敢造反,西军定然是平叛主力,到时候,雷某也就有报仇的机会啦!「 江朔听他所言与程千里相类,知道南霁云、程千里他们必然还有更为隐秘的联系,他们的计划只露出冰山一角,恐怕还有很多事瞒着自己。 独孤湘道:「哦,所以你们年前遣散了喽啰,准备西行咯,那你们既然决定不做强盗了,怎么还来抢劫我们?」 许远不好意思地道:「河西地域广大,若得良 驹自然是如虎添翼,我二人没有好的脚力,恰好见到你们二人所骑马匹甚为神骏,况且……况且……」 独孤湘道:「况且骑马的只是两个小娃娃。」 许远忙叉手道:「请少主、湘儿妹子原谅则个,我们确是猪油蒙了心,见你们一对少男少女骑着宝马,却无随护,只道是落单的富家纨绔,这才起了贼心,想做这最后一票,不想冲撞了二位少年英雄。」 南霁云道:「两位哥哥,今日幸好你们遇到的是江少主,否则岂不是又多做了一项罪孽?」 许远慑慑道:「我们只想设计夺了马去,可没想要害他们性命……」 独孤湘斜觑他道:「怕也未必吧,在峡谷中那会儿,这么大的石磨盘,若非朔哥有神功,我二人早被雷大哥砸成肉饼啦……」 雷震愧疚地叉手再拜道:「当时我确实动了杀心……」 江朔打断他道:「不知者不怪,我想当时两位大哥也是见我二人功夫不弱,才会如此行事,并非成心想要害我们性命。」 雷、许二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南霁云道:「两位大哥没有好的坐骑尽可以和南八讲,我来想法子,既然决定了西行投军,可不能再做剪径的勾当了。」 二人见南霁云并未发怒,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均道:「不会了,不会了。」他们虽是南霁云的同门师兄,但无论悟性还是学艺时间都比不上南霁云,对这位嫉恶如仇的小师弟反倒有些惧怕。 南霁云叉手道:「既然如此,现在就请两位哥哥这就一把火烧了这寨子,一起西行。」 二人知道南霁云这是要立时断了二人退路,此刻也只得同意。 浑惟明忙上前阻拦道:「哎……且慢,且慢,南八,我们昨日就没睡觉,赶了一天路,不若晚一天再烧吧?让浑二歇一宿,另有什么酒肉没有?可别烧了这么浪费,给我们填饱肚子可好?」 浑惟明天生诙谐,说的甚是有趣,大家都一齐笑了起来,雷、许二人忙端出酒肉来款待众人。 第302章,巨野梁山 第二日天明,众人歇饱了精神,便要动身下山,在南霁云的督促下,雷震与许远也没法再做拖延,取出山寨内所有藏酒,泼洒在各处屋舍之上,一把火点燃了,春季干燥,这些木构覆着茅草的建筑极易燃烧,不一会儿,若大的山寨便化作了一片火海。 众人离开山洼,从峡谷隘口出山,立于山口向南望去,能见到南方大泽的全貌,江朔道:「马上要离开了,可还不知道此山何名。」 雷震道:「此山原名良山,乃良善之「良」,后为避汉光武帝叔父赵王刘良的名讳,遂易名「梁山」,成了山梁之「梁」。」 许远忍不住叹息道:「哎……此地形胜,可惜山水未衔接在一起,若大泽环山,岂不是一座天然的城池?」 江朔见这山外凸内凹,又只此一个出口,和城池倒还真有几分相像。 独孤湘却道:「大泽距此还有半里地,除非许大哥你会六丁六甲之术,招来天兵天将帮你挖壕沟,还要会搬运之术,将大泽移过来,才能做成护城河。」 许远摇头道:「此处可不需要挖壕沟,你看梁山周边地势低洼,大雨天都会在山外形成沼泽,若得大水蓄潴成泽,可不是天然的护城河么?这护城河宽可里许,可比一般的护城河深阔得多了。至于大泽么,更是无需搬运,此泽正在缓缓向北移来呢。」 江朔奇道:「此大泽何名?怎么还能长脚自己走过来不成?」 许远道:「南面这处大泽便是巨野泽,汉代以前又叫大野泽,乃上古九泽之之一,直至今日仍甚广阔,南北三百里,东西一百里,但此处地势奇特,南高而北低,因此数千年来大泽一直在北移,泽南的巨野城,乃先秦就有的古城,地方志记载,春秋时巨野城属鲁国,当时巨野泽西、北、东三面环城,巨野城也就成了一处易守难攻的要塞据点。然而现在再去看,大泽已退到巨野城北里许了。」 江朔道:「也就是说春秋至今千年来,大泽已经北移了不止一里……」 许远道:「算上大泽绕城的距离,大泽北移没有两里也得有一里半。」 江朔道:「照此计算,再有两三百年,大泽可就移到梁山山脚下咯。」 许远笑道:「可也不能这么算,大泽可能上百年也不挪动分毫,也有可能一夜暴雨就泛滥巨浸一日成泽。」 他们几人却不知道,今日之戏言,两百年后竟然成真,后世巨野泽淤塞消失,水域却北移到梁山,环绕成泽,称为「梁山泊」,更有豪杰再次占据此山,成就了另一番传奇故事。 浑惟明道:「巨野泽广大,南通洙、泗,北连清、济,尽得交通之便,水产丰富,我漕帮东帮萧把头再此地可也有不少买卖。」 独孤湘道:「我听说上古时代,黄帝与蚩尤战于逐鹿之野,蚩尤战败被杀,就被葬在巨野泽畔。」她正经书不读,对这些神鬼传说却记得甚牢。 许远笑道:「黄帝战蚩尤这是上古神话,数千年来,逐鹿、阪泉这些古战场到底在哪儿就争论不休,大河南北光蚩尤冢,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巨野泽畔确实有两处蚩尤冢,据说黄帝将蚩尤身葬两处,一葬大野泽南岸、今巨野城东北九里,一葬大野泽东岸、今已不知所终。巨野城外还有一处麟冢,《春秋》记载「鲁哀公西狩大野获麟」,麒麟死后,便在巨野城东十二里设麟冢葬之。」 独孤湘一听大大地好奇,道:「世上还真有麒麟?我要去麟冢看看!」 浑惟明忙拦她道:「这都是传说罢了,估计是鲁公把什么长相奇特的鹿当作了麒麟,况且现在只剩坟茔,就算掘墓开棺也只不过见到一堆白骨而已,又有什么好看的?」 南霁云也道:「湘儿,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官道顺着大泽北岸而行,可没这闲工夫去 绕到南面去。」 独孤湘听了老大的不高兴,但也知需以大局为重,只能撅着嘴跟着大家向着泽北的郓州城去。 许远却道:「哎……湘儿想去看看麟冢又有何难,江少主与两位湖主有要务在身,直管向西赶路,我兄弟二人陪湘儿绕道去巨野看看,也不过多了一日的路程而已,我们在汴州再汇合便了。」他可不是为了讨好独孤湘,而是觉得与南霁云一同行路颇不自在,找个由头和他分开行动。 南霁云何尝不知他的打算,但一来独孤湘雀跃欲行,二来雷、许二人的坐骑均非良马脚力不济,全力奔驰之际,他们本就跟不上,于是也不反对,看着江朔道:「还请少主示下。」 江朔想的却是让湘儿去游玩一番也好,他们去汴州说不得还有一番恶战,让她远离危险也是好的。于是道:「湘儿,我与浑二、南八两位大哥先去汴州,你便随着雷、许两位大哥去游玩一番吧,不过可不能调皮,更不能做偷坟掘墓的勾当。」他知道雷震、许远都是目无王法的豪杰,因此提醒湘儿。 独孤湘道:「麟冢又不是人的坟冢……」 江朔道:「那也是前朝古物,破坏不得。」 独孤湘只能道:「好吧,我去看看新鲜,便回来找你。」 浑惟明给了独孤湘一个铜牌,道:「这是我们漕帮的信物,你们需要什么用度,可去巨野城找萧大有的人随意支取。」 独孤湘接过来看,见是一个船形的铜牌,背面刻着震、甲二字,知道是震泽最高等级的信物,谢过浑惟明收入怀中。 于是六人分做两波,江朔随着浑惟明、南霁云西行向着汴州急驰,而独孤湘与雷震、许远则溜溜哒哒从东绕过巨野泽向着南岸的巨野城去了。 却说江朔这一路,三人策马飞驰,不一会儿就到了郓城,郓城原是郓州东平郡的治所,不过由于地势低洼卑湿,更兼巨野泽北岸水患日益严重,因此东平郡的治所已然迁至须昌,如今的郓城萧索了不少,三人途径郓城停也不停,径直穿城而过。 过了巨野泽之后沿着济水北岸向西一路穿过曹州济阴郡,便进入了汴州陈留郡。 天宝元年,圣人改汴州为古称陈留郡,不过治所可没有改回到汉代的陈留城,汴州地处河南道之中,河南道的治所便在汴州浚仪县,浚仪在汴水西岸,距离通济渠运河与河水相接的河阴县只有二百里的距离。江朔上次沿运河北上之时亦曾路过此地,但当时急急赶路并为在此停留,今日才得以真正入城。 浚仪虽为河南道的治所,却并不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城中多道治的各类官署和兵营。三人的目标是城中转运使衙门,转运使是负责租庸、盐铁水陆转运的官员,韦坚曾任水陆转运使和江南转运使,如今女干相李林甫要罗织韦坚的罪名,自然就要从转运使衙门入手搜罗,如今韦坚虽已遭流放,各地转运使衙门内却仍然关押了不少河工、船夫,而这些人中漕帮帮众倒占了十之八九,浑惟明得到线报,谢延昌如今便被关押在河南道转运使衙门内。 浑惟明行走漕运,本有运河各州郡的通行渔符,但此刻三人不敢显露漕帮的身份,不能拿出使用,好在有李邕另给的过所公验,替他们遮掩身份。三人凭着李邕给的过所,顺利混入浚仪城内,浑惟明识得路径,带着江朔和南霁云径直奔向转运使衙门。 只见衙署大门外有一个大车马场,三人本拟绕过大门从侧面潜入衙内,但见车马场外围了不少百姓。三人觉得奇怪,骑马立于人群之后,向内看去,只见此刻场地中没有车马,却堆满了赤裸的尸体! 南霁云吃惊道:「这转运使衙门又不是官衙,就算官衙处置犯人,也不会这样赤身***仍在车马场上啊。」 正自疑惑间,忽见一群黑衣武士簇拥 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出得府来。三人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监察御史罗希奭! 罗希奭朗声道:「原转运使韦坚与节将狎暱,构谋规立太子,现已事败,林相有令,让沿河船工百姓揭发老贼的女干行,检举者有重赏,知情不报者么……」他向车马场中一指道:「便是此等下场。」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其中一名看来年高德昭的老者道:「就算他们知情不举,也罪不至死啊,就算是死罪,也不该如此曝露辱尸啊!」 百姓们闻言纷纷对老者的话语表示赞成。 罗希奭冷笑道:「这些人冥顽不灵,为叛逆遮掩便是死罪,曝露尸骸乃是以儆效尤,叫尔等刁民知道厉害,才能说实话。」 老者道:「我听说韦相公贬黜后,李林甫讽所司发使于江淮、东京缘河转运使,恣求坚之罪以闻,因之纲典船夫溢于牢狱,邻伍尽成裸形,死于公府。若韦相公果然有罪行,为何千里运河沿岸都无人揭发?以罗御史所言,难道天下皆是刁民不成?」 罗希奭怒道:「老东西找死!来人给我拿下!」 他手下玄甲军一拥而上,就要拿人,那老者笑道:「说理不过,就要抓老朽么?告辞,告辞!」语毕哈哈大笑,转身几个起落早到了数丈之外,玄甲军如何追的上? 第303章,府中怪叟 江朔见那老者身形矫健,此前却从未见过,心道:天下奇能异士不可胜数,看这位老人家的轻功可不在我之下,更兼他嫉恶如仇,想来不会是无名之辈,只可惜他去的好快,无缘结识。 身边浑惟明却一扯江朔的袖子道:「少主,我们快走吧……立在这里可太扎眼了。」 围观的百姓虽然人数众多,但只江朔他们三人乘在马上,看来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罗希奭正向他们三人这边望过来,浑惟明又一拉江朔道:「少主,快走!」 然而却依然没能拉动江朔,江朔此刻正双眼冒着熊熊烈火向着罗希奭对望过去,口里恨恨道:「如此酷吏,今日不除,不知还有多少人命要断送在他手中!」说话间手已按在腰间所佩的七星宝剑的剑柄之上。 这时罗希奭可也看到江朔了,他与江朔其实在安陆白兆山曾见过一面,但当时江朔还只是个小小少年,罗希奭也不会特别关注他的长相,况且少年人的身形相貌每年都变化极大,今日江朔的样貌与当日已有极大的不同了,因此罗希奭并不认得,只是看这少年公子盯视着自己,不禁恼怒,拿手一指道:「兀自那少年,你盯着你家罗爷爷做甚?难道你也是韦坚同伙不成?」 江朔嘿嘿冷笑,宝剑几乎要抽出匣外,心道今日便取了你的性命为民除害!浑惟明却在旁按住他的手道:「少主不可啊!」 南霁云也劝道:「还请少主以大局为重,如果在这里闹将起来,可就难救谢大哥了。」 江朔心道不错,这才松开剑柄,道:「两位大哥,我们走罢。」 三人策马转身便走,罗希奭本想差手下去追拿三人,但江朔身上穿的都是浑惟明准备的上等衣衫,腰中宝剑、胯下马匹均非俗物,一副少年贵公子的模样,而随着他的二人骑着高头大马看来也颇为不俗,浑惟明衣着华贵看来像一个精明的管家,南霁云则像一名英挺干练的保镖。 罗希奭误以为江朔是哪一家王公贵胄的公子,一时不知他底细,倒也不敢贸然行事,心道这样的人物要打探底细必定不难,晚些时候差人摸清他是哪家的公子后,再罗织构陷将他和他的家族一网打尽方消今日遭他白眼之恨。 罗希奭童年不幸,内心极其自卑,反倒为人睚眦必报,不知多少大臣因为无意间得罪了他而惨遭构陷,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如今他误以为江朔也是官宦之后,方才江朔瞪视罗希奭,他只道是看他不起,心里想的已非如何对付江朔一人,而是要让他全家都要为这一眼而毁灭,其心之歹毒扭曲已非常人所能想象了。 江朔可不知道罗希奭此刻的险恶想法,三人纵马跑了一程,见无人追上来,才复折回,浑惟明对城内道路颇为熟悉,带着江朔先藏好了马匹又施展轻功跑了一大圈,这一次却是绕到了转运使衙门的后院。 衙门的院墙虽高,却怎么挡得住江朔等高手?三人轻松越过院墙进入府内,其时罗希奭和玄甲军都在前院,府内都是原来衙署内的卫兵,这些卫兵都没什么功夫,有懒散松懈的很,南霁云随手抓了一人问他犯人关押在何处。 这人可没什么骨气,南霁云捏住他的腕子,只是指上略一用力,那人立刻觉得手腕骨痛欲裂,吃不住痛嗷嗷乱叫起来,南霁云低声喝道:「休要喊叫,再喊就杀了你。」 那人强忍疼痛,吸着气道:「爷爷有什么话只管问小的……哟哟……小的一定……一定知无不言……哟哟……那个……言无不尽。」 南霁云骂道:「那个要你这么嘴碎,我只问你犯人关在哪里?」 那人道:「哦哦……哟哟……轻点,轻点……不知道爷爷问的是哪个犯人?」 三人互望了一眼,看来罗希奭抓了不少人,而这些人还都关在不同的地方,江朔道:「我们找 谢延昌,是一位老人家。」 那人道:「小兄弟勿怪……」 南霁云手上用劲,道:「哪个是你兄弟?你也配与少主称兄论弟?」 那人登时疼的冷汗直冒,忙道:「啊哟哟……是是,是小人口不择言,唐突了,唐突了……小……大……哪个少大王……」他只道这伙人是来劫牢的强盗,因此想称江朔为「大王」,但他又听南霁云叫江朔「少主」,于是两厢一组合,便称呼他为「少大王」,他续道:「小的不是不说……只因,只因……小的不是狱卒,并不知道犯人的名字。」 南霁云假意道:「那看来是个没用的东西,少主,杀了他算了。」 那人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忙不迭地道:「有用,有用!」他既焦急又怕大声喊叫触怒了这伙强人,只能压低声音快速喊道:「小的虽然不知道犯人的名字,但知道所有关押犯人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几位爷爷要救的人在何处。」 还是浑惟明活络,道:「你只说看守的最严、最紧要的那个要犯!」 江朔心道「不错」,想来谢延昌是漕帮的把头,地位既尊功夫又高,自然是一等一的要犯,那人喜道:「是了,是了,都说西边院子里关着几个魔……这个,这个……几位大王……想来和几位是一路的。」 南霁云知道他原来想说「魔头」,临时改口成了「大王」,不过也懒得和他纠缠,喝道:「快说,具体关在哪里?」 那人将路径说了,南霁云便点了他的昏睡穴,将其放倒在地,三人依其所言,很快便找到那处院落,躲在隔壁院内,隔着门缝见院外站着不少玄甲军,玄甲军是李林甫仿照当年太宗李世民所设的精锐士卒,其实是他的私人武装,皆归罗希奭指挥,并非此地本来的军卒,三人见有这么多玄甲军看守,反而精神一振,知道来对地方了。 浑惟明轻声道:「门口的看守是固定的,还有绕墙巡逻的,我和南八去解决左右两侧的游哨,烦请少主把门口那几人解决了……」 正说话间,江朔忽然打断浑惟明道:「有人来了!」 只见一人穿着玄甲军一样的衣衫,大摇大摆地向院门口走来,看门的有四名玄甲军,一起抽刀道:「且住!罗御史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此院!」 那人却大剌剌地道:「哎……各位弟兄,我可不是闲人,罗大人有令,让我来提审犯人。」 此人虽穿着玄甲军的衣物,但衣着松松垮垮,看来非常奇怪,看门的玄甲军中为首的一人道:「甚罗大人有令?我看你就是想混进来的细作!」 那人道:「哎……弟兄们误会了……」他边说边向上凑了过来。 为首那卫士喝骂道:「甚误会不误会的,快快退下,不许再上前了。」来人只管嘴里碎碎念道:「哎……兄弟不要动怒么……」说话间忽然一长身,扑向为首的看门人。 那卫士怒道:「老东西不要命啦!」说着挥刀就砍,那人嘿嘿一笑,侧身避开来刀,伸手在那玄甲军面前一扬,也不知他使的什么邪法,那军卒应声倒地。 其他军卒为这诡异的场景所慑,愣了一会,才纷纷咒骂,拔出所佩横刀向着那人砍过去。 此刻江朔已经看清了那人就是先前在前面车马场搅闹的老人,料想他也在城中绕了一圈,甩掉了追兵,可能是擒住了其中一人,将那人的衣衫除了下来穿在身上,这才混进衙署,来到此地。 老人见众人向他砍来也不惊慌,施展空手接白刃的功夫,在人丛中穿行,也不知他用的什么邪法,众卫沾着便倒,但看来所使的又不似中原点穴的功夫。 江朔对浑惟明、南霁云低声道:「这位老人家的功夫好眼熟,但看他似乎用的也不是点穴的手法,只一扬手,怎么人就 会忽然倒了??「 南霁云道:「这位老人家在车马场说话时的如此大义凛然,我只道是个正人君子,但现在看他的身法武功,似乎邪性的很呐,不似名门正派的功夫。」 江朔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浑惟明道:「少主,我们先不现身,悄悄跟在后面看看。」 这时老者放倒了所有人,一推院门就要进门,院门应该是从内部插了门闩,老人一推竟然没推开,不过他第二次推时似乎也没运什么劲,仍只轻轻一推,门便应声而开,江朔三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此中的道理。 老者进了内院,江朔三人才悄悄出了自己藏身的院子,攀在院墙上偷眼观瞧。 只见院中地上落着断成两截的木门拴,此处内院不甚大,只有三栋房子,既无树木,亦无装饰,地面是厚石板铺就,打磨铺贴地甚为平整。 院内玄甲军见状,一齐抽出横刀强攻上前,然而他们手中的横刀还不及砍上那老者的身子,自己身子先变得绵软无力,纷纷横刀脱手,或仰或躺倒在院子里。 老者的功夫也真了得,不一会功夫就把院中的玄甲军也都撩到了,他哈哈大笑,一推中央正屋的门道:「出来吧!」 屋内没有掌灯,江朔等人远远看去只有一片黑魆魆的,看不真切,忽听机括发动的声音,忽然门内数十支没羽的钢矢向着老者射来。 第304章,铁弓白羽 屋中突然有弩箭射出,趴在墙外的江朔和浑、南二人都吓了一跳,而那老者却漫不经心地一甩头,避开了射来的数支箭矢,直似他早就知道里面藏了弓弩手一般。 江朔转念一想:是了,这老者先在外面搅闹一番,再转到西院来救人,来去甚速,恐怕早就不止一次来踩过点了,方才动手时就可以看出,老者对内外的守卫的数量、方位都颇为熟悉,自然也应该知道屋内藏了弩手。 老者避开第一轮弩箭的射击,立刻闪身抢入屋内,紧接着又听到第二轮、第三轮弩机不断击发的声音,但显然都没有射中,却不断有玄甲武士撞碎户牖,被抛出屋外。 弩箭发射之声渐稀,直至消失,院内也躺了七八个玄甲军,老者再次走出屋来站在院子中央,朗声道:「藏着的朋友们,现身吧。」 江朔心道:原来老者早就发现他们了,刚想从墙后现身,南霁云一压他肩头,轻轻摇了摇头。 却见院子两旁的厢房忽然门户大开,数十手持弩机的玄甲武士走了出来,屋顶上亦有持弩武士现身,院子两侧角门又涌入十数名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的武士。 原来老者说的「藏着的朋友」是指这些玄甲军,江朔心道一声惭愧,方才浑惟明也蹲着一动不动,看来自己的阅历和这两位老江湖相比,可还是差的远了。 武士群中走出一人,正是罗希奭,他哈哈大笑道:「小子,胆子不小啊?竟敢一个人来劫牢。」 老者嘿嘿笑道:「罗御史,恕我直言,你这个玄甲军太不经打,虽然来了这么多人,恐怕也奈何不了老夫一人啊。」 罗希奭骂道:「小子,还敢在罗某面前装疯卖傻,倚老卖老,你前几日来踩点子当某不知么?我故意找了些个老弱残兵把守院子引你入围,你还真道玄甲军不堪一击呢?」 这老者须发皆白,面上皱纹堆垒,看起来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不知道为何,罗希奭称他为「小子」,颇为滑稽。 老者不以为然,道:「少说大话!」话音未落已如箭般射出,向着一侧武士冲了过去,他心中唯一忌惮的是两侧屋上屋下的弩手,因此一出手就尽快贴近刀盾武士,缠斗在一起,好让弩手没有射击的角度。 此番出其不意的抢攻,果然令弩手来不及反应,老者一扬手向着一名刀盾武士拍去,那武士抬手举盾,老者一掌拍在盾牌上,那盾牌是一面革盾,看起来甚是轻便,并非重盾,只听「嗵」地一声闷响,那武士并不像此前那些武士那样被击得飞出,而是稳稳地接住了老者这一掌,几乎于此同时刷地一刀从盾下刺出,直刺老者腰腹。 老者一惊,手按盾牌,向上跃起避开这一刺,然而他才一跃起,立刻有数名弩手瞅准机会扣动悬刀,射出箭矢,老者早料到弩手会发冷箭,顺势在盾牌上一抹,身子下沉避开弩箭的同时向着边上另一名武士打去,那人也是依样举盾抵挡。 老者的功夫很是特别,他出掌时看来轻瞄淡写,毫无蓄力猛击的姿态,但这次显然用上了更大的劲力,衣袖都鼓了起来,这一掌击在盾上发出更大的响声,但那武士只是向后退了半步,一个弓步稳住了身形,他的反击却与前一名武士的招数不同,向右一扬盾牌,将老者往一边荡开,顺势一刀劈出,追着他的身侧便砍。 然而老者已经借着盾牌外翻之力,旋转身子,向着第三名武士扑过去,这次他贴地而行,弩手没有射击角度,无一人射击。 老者抬手拍向第三人,那人果然也举盾抵挡,老者却不再以实打实,出掌乃是虚招,只等那武士举盾来格,他自顺着盾牌转身,那武士挥刀再砍时,他已借着盾牌的掩护,先转到了那武士背后,这一刀自然砍他不到。 老者眼见得计,举掌向着这武士的后肩拍去。武士立 刻沉肩向下一蹲,堪堪避开这一掌,老者刚想追击,忽听的「咔嚓」、「咔嚓」的机括声响,原来那武士蹲低之后老者便被暴露在弩手的视野之中,弩手立刻射出箭矢。 老者一个鱼跃从蹲低的武士和飞射而来的箭矢之间横着飞了过去,那蹲低的武士可不会让他就这样轻易躲过,扭转身子回头望月,手中横刀向上一挥,眼看就要把老者拦腰劈作两段。 危急关头,老者在空中旋转身子,横向翻滚,避开这一斩,才一落地,又有箭矢射来,老者忙向刀盾武士丛中闯去,那些武士或举盾拦阻,或闪身让弩箭射击,间或挥刀劈砍,十几人竟无一人不是高手。 老者在人群中滴溜溜乱转,看似潇洒自若,片叶不沾身,但江朔心里知道他无法在一招内击败持盾武士,就已立于必败的境地了,因为只要一招之后,必然有旁边的武士从旁侧袭,或者有弩手从空隙中射出弩箭,让老者不能连续出招。 这些弩手可也不是寻常士卒,他们瞄准,射击都显示出超乎常人的冷静,轻易不会发射,一旦寻到空隙则又毫不犹豫,刀盾武士夹击老者之时出手果断,丝毫没有被弩手误伤的担心,可见这些武士非但功夫不弱,更是长期配合,颇有默契。 这些武士并未布成阵势,其实是各自为战,但他们配合颇为娴熟,夹攻之下只怕比寻常阵法威力还要大些。因为只要有阵,就有阵型和阵眼,阵型是运行规律,阵眼是控阵之人。只要闯阵者摸清阵型规律,胜得阵眼之人,反而能以一敌众,似险实安。比如江朔遇到璇玑阵或天车阵时,因为他懂得步天歌中星官运行的法门,因此以一敌十数人都尽能应付自如。 但此刻刀盾武士用的是战场上的近身搏斗之法,并无固定阵势,反而令人难以预料,老者之所以还能周旋,恐怕是因为他们想要捉活的,并未下死手之故。刀盾武士们以盾牌不断推挤,将老者的活动空间越压越小。 江朔道:「二位大哥,可认得这位老前辈?」 二人皆摇头,南霁云道:「少主,这人可不是什么老前辈,他故意压低自己的嗓音学老人说话,实际年龄也就三十岁上下罢了。」 人随着年龄增长,声音会逐渐苍老,哪怕练到鹤发反白,童颜不老,但嗓音终究还是会与实际年龄相符,世上的特例恐怕只有北溟子一人,但此人的功夫比之北溟子可差的远了,绝不可能是他。 非但南霁云听出他声音有异,其实浑惟明也早已识破,江朔转头看二人表情,暗骂自己蠢笨,难怪四十多岁的罗希奭刚才要叫这「老者」为「小子」。 江朔道:「不管他年老年幼,既然来救我们漕帮的人,恐怕是友非敌,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南霁云道:「敌人看来点子很硬,我们三人须得配合行动,才能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浑惟明道:「南八,都知道你随着你的师父学过兵法,你既这样说,定然是心中早有计谋了,你就说怎么干吧。」 这时庭院中刀盾武士拥在一起,将「老者」挤得几乎没有腾挪的空间了,眼看「老者」败相已露,江朔急道:「南大哥,你快说怎么打。」 南霁云笑道:「也简单,我用弓箭来对付屋顶上的弩手,浑二,你抢一块盾牌来掩护我,江少主,你在此静待我二人将战局搅乱,擒贼擒王,把那罗希奭拿了,勿要伤他性命,以此人为要挟,救人脱困,出府出城都不成问题。」 江朔道:「好,南大哥安排的周到,就这么干!」 南霁云道:「我去也!」忽然跃出墙外,手中早已操起那把铁胎角弓,此弓乃当年燕军何千年所赠,却是吐蕃工匠所制的犛角弓,犛角比中原水牛、耕牛之角都要大的多,以此制造的角弓也比寻常角弓要长大的多,兼顾了长弓的射程与 猎弓的灵便,南霁云跃出之际,人在空中认扣搭弦,一直白羽箭已然射出。 他腰间挂着两筒白羽箭早已不是何千年所赠的了,却也是北地名匠所制,箭簇乃镔铁所铸,坚硬锋锐自不必说,箭杆用的是六道木,六道木又名降龙木,其小枝笔直,打磨后有六条白线故名「六道」,其材外硬而芯软,做箭杆最为合适。而白色尾羽则是白鹇的翅翎,其对箭矢轨迹的稳定作用最好,也是最为难得的尾羽材料。 南霁云一箭射出,那箭矢在空中如灵蛇扭动,颤动向前,连成的轨迹却无比笔直,精准地命中了屋顶上的一名弩手,着一箭正中咽喉,那武士不曾叫唤一声,便坠下屋子死了。 南霁云落地之时,第二支箭已然扣在弦上,他抬手又是一箭,登时命中了第二人,也是一箭贯颅立毙。 南霁云脚下不停步地向前移动,手中亦不停射出箭矢,那些功弩手此前全神贯注地瞄着庭院中的「老者」,瞄准之时睁一目眇一目,视野十分狭窄。南霁云控箭水平天下无双,他射箭时劲力拿捏的恰到好处,都是堪堪能够射死弩手的力道,因此箭矢破空之声极轻,以至于前三箭竟然无人察觉,直到他射死了第四人,才有人发觉惊呼。 众弩手立刻转向南霁云,他身边可没有刀盾武士,更无遮掩,弩手可以全无顾忌地射击,只听得悬刀声响,立刻就有数枚铁矢向着南霁云飞来。 第305章,弓弩对决 南霁云早料到弩手会向他射击,快步向前一猫腰,几支铁矢贴着他的头顶飞过,钉在身后地上,南霁云怀中抱弓拨弦再射,这一箭不经瞄准,全凭感觉,看似胡乱射出一般,然而就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手一箭,却正中屋顶一弩手的前胸,那人惨叫着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众弩手见南霁云如此神射,都不禁心中一颤,忽有一人喊道:「巽位,箭雾!」此人想必是个什长,负责指挥这些弩手,战场上军官以八卦指示方位,南霁云自东南角突入,因此以「巽位」指示他的方位,这什长话刚出口,南霁云的羽箭便已射到。 「雾」字是嘬口音,那什长圈着嘴唇尚未闭拢,羽箭便从口中贯入,直穿入脑,他随即向后仰倒,跌下屋脊。 但什长号令已出,众弩手调整方位一齐施射。原来「箭雾」是分散射击之意,弩机箭走直线,射的极准,但敌人是活的,会移动闪避,若集中攒射一点,易被同时闪过,「箭雾」就是一队弩手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围绕着敌人同时射出一簇不同落点的箭矢,这样无论对方如何闪避都不免要被射中一两枚箭矢。 见此散射而来的箭矢,南霁云竟然不闪不避,原地站定,因「箭雾」散射,只要站定不动,倒先避开了大部分的箭矢了,如慌乱闪躲反而容易中箭。 眼看有三支箭矢向南霁云胸、腹上、中两路射来,他举弓一格,磕掉了上路飞来的一支箭矢,中路二支铁矢却被一面圆盾接住了,原来是浑惟明已抢到一面圆盾,挡在了南霁云身前,南霁云生的高大,浑惟明则是中等身材,他持盾跨立,正好护住了南霁云的胸腹。 南霁云跳出墙外射箭之时,浑惟明从围墙另一侧「坤位」跃入,南霁云射死多人,引发骚动,不仅是屋上屋下的弩手,院中刀盾武士的注意力亦为其所吸引,只因南霁云手持弓箭,谁也不知道他会射向哪边,人人心中都加了小心。 这就给了浑惟明可乘之机,他掂步而上,抢到一个刀盾武士身侧,却不似方才「老者」那般举掌拍盾,而是二指一捏,夹住了那武士手中横刀的刀背,浑惟明是少林俗家弟子,功夫扎实却绝不笨拙,他练的千叶掌功夫,讲究的就是出手既快且准,因此一出手就捏住了对方的刀背。 那武士未见过这样的招式,一般对手见到刀盾总是击盾而避刀,哪有直接捉刀的打法?那武士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往回猛夺,想抽回横刀,岂料浑惟明看起来是个乐呵呵地商人模样,却是有真功夫的,二指如钢钳般牢牢夹住了他的刀背,那武士连运两次劲都抽不回刀。 武士情急之下,挥动圆盾向着浑惟明斜砸过去,不想这正是浑惟明的目的所在,他顺手一抄,又抓住了盾缘。这下可热闹了,那武士两件兵器都被浑惟明抓住了,怒喝道:「你做什么?快放手!」双手一齐用劲回夺。 浑惟明只等他发力,夹住刀背的手忽然一松,道:「去吧。」 那武士突然一手失力,站桩不住,向后跌去,但他另一只手上持着的盾牌却仍被浑惟明抓在手中,重心偏斜不禁打了个趔趄。 浑惟明又笑道:「松手!」伸手正点在那武士腕上内关穴,武士手上一麻,再也拿捏不住,松开了盾牌。 那武士后退一步,重新站稳又挥刀上前,浑惟明却不再管他,拿着盾牌便往南霁云那边飞跃过去,恰逢众弩手向南霁云射出「箭雾」,他举盾挡在南霁云身前,替他接住了射向腹部的箭矢。 南霁云这会儿功夫可也没闲着,张弓搭箭又射落一人,他射箭时,弓不拉满,手上力量拿捏的恰到好处,全不浪费弓箭的射程,且这样射箭速度更快,出手更隐蔽,再加上他出手忽左忽右,更叫人难以防范,顷刻间已射落左三右四一共七人。 这七人都是屋顶上的弩手,盖 因屋顶上视野更开阔,威胁更大,但同样的道理,屋顶的弩手自身也暴露在外,无所遮掩,更易被射杀。 南霁云连毙七人,尤其是把领头的什长射死之后,屋顶上的弩手心中惊惧,都翻到了屋脊背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瞄准南霁云和浑惟明又射了一轮,浑惟明手中圆盾甚小,遮不住他们二人,浑惟明却毫不畏惧,喊道:「南八,叫你看个热闹!」 浑惟明说着将手中盾牌舞做一团,这一下用上了千叶掌中如封似闭的功夫,瞬间圆盾好似扩大了几倍,将二人周身上下都笼罩其中,屋脊上射来的弩箭尽数都钉在了盾牌之上。 此盾牌是内里是雪松木板,外蒙了两层熟牛皮,既轻便,又颇具韧性,弩箭射来的铁矢无法穿透。 南霁云喝一声彩,道:「浑二,我也叫你看个好!」 他一伸手扣住三支箭,却不射人,而是往空射出,浑惟明笑道:「后羿射日么?」 却见三支箭飞到屋脊上方忽而急坠而下,直听「噗」、「噗」、「噗」,「哎呦」、「哎呦」、「哎呦」的中箭喊叫之声,原来是南霁云看准了藏在屋脊后弩手露出的半个脑袋,若他直接射对准脑袋射箭,对方一缩脖子便能躲过,他却望空曲射,屋脊后的弩手初时尚不明就里,等到明白过来,羽箭已经翻越屋脊射中了躲在背面之人。 这三箭由于并非直瞄射击,准头毕竟有所偏差,只射死一人,射伤两人,但这一下造成的惊骇效果实在是无与伦比。这下众弩手都躲在屋脊后面不敢露头了。而弩箭与长弓不同,只能直射,不能曲射,一旦弩手不敢露头,屋顶上的也就没有威胁了。 南霁云哈哈哈大笑道:「浑二,我这箭法可还入得你的眼么?」 此刻浑惟明却正手忙脚乱,无暇回复他。原来院中地面上的刀盾武士已有数人舍了「老者」,向浑惟明砍来,浑惟明抢来的盾牌是轻盾,能挡箭簇,却不能挡刀剑,此刻拿在手中反到成了累赘。 院中尚有不少弩手,浑惟明也不敢抛了盾牌,只能以单掌拍击刀盾武士的盾牌,他的内力比院中「老者」更强,每一击都将玄甲武士击退一步,那些武士被他打的站立不稳,自然就无法挥刀反击了。 但这些武士互相援护,浑惟明也无法追击,他不断拍击在一面面盾牌之上,「嘭」、「嘭」之声不绝,如同擂鼓,看来声势不小,但其实也已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南霁云忽然喊道:「小心暗箭。」 浑惟明忙缩身盾后,只听两声轻响,两支铁矢钉在了盾牌之上,原来是立在地上的弩手从刀盾武士的间隙中抽冷子向他射出弩箭,浑惟明的视线为刀盾武士所遮挡,一时难以察觉,险些中招。 浑惟明道:「南八我们可也被困住了,你快想想办法!」 南霁云已到了他背后,道:「盾来!」 浑惟明一手将盾牌向后送出,一手拍在迎面冲上来武士的盾上,「嘭」地一声又将那人击退了一步。 浑惟明的盾牌上钉了不下十支铁矢,南霁云随手一抄,拔下一把铁矢,对浑惟明道:「浑二掌上留力,不要击退,让他们挥刀反击。」 浑惟明笑道:「嘿!这到省力了,要不要再伸头上去叫他砍一刀,可就一了百了咯。」 他口中虽然调笑,手上却依照南霁云所言留了力,他知道南霁云行事沉稳,又最重信义,既然叫他放对手来攻,自然有他的道理,因此面对这一次冲上来的武士只使了五成劲。 那武士盾牌接住浑惟明这一掌,只觉得传过来的力量小了很多,他心中窃喜,以为斗了这一会儿,对面这个胖子终于力竭了,撤盾挥刀向着浑惟明便砍。 然而他才一移开盾牌,竟见迎面一直铁矢飞来,再想用盾 牌遮挡已是不及,铁矢正中这名武士的哽嗓咽喉,他嘴里呜噜呜噜发不出声音,仰面栽倒在地死了。 原来是南霁云在浑惟明身后,趁那武士撤盾反击露出空门之际,掷出一支铁矢,南霁云与那武士中间只隔了一个浑惟明,这么短的距离上,他手中抛掷之力堪比弓弩,一击便射死了那名武士。 浑惟明喜道:「这倒是好,我卖傻力气,南八你却捡现成的便宜。」 南霁云却道:「快举盾!」 浑惟明忙举起盾牌,却又有一支铁矢钉在了盾牌上,原来是这武士倒下后,露出了空档,后面的弩手射出了箭矢。 浑惟明笑嘻嘻地道:「好险,好险。」 他话音未落,身后破空声响,南霁云的铁矢又已射出,这次却是对着远处的弩手,那弩手距离他们可有五十步开外,凭手掷之力,绝难打得这么远,南霁云这次却是拉起弓弦当作弹弓来打,射出了这支铁矢。 射羽箭的弓与射短矢的弩极不相同,长弓是无法发射铁矢,但南霁云突发奇想,竟然用弹弓之法将铁矢弹出,这可大大出乎对面弩手的意料,如此弹射虽然没有弓箭这般的准头,却也射中了弩手的右肩,那人一声惨叫,抛了弩机向后退却,虽然未被射杀,却也再难发射弩箭了。 第306章,隐藏高手 南霁云身上只带了两壶箭,最多也就能射杀二十人,现场围攻的弩手与刀盾武士可远不止二十人,众人虽然惧他神射,但他箭矢毕竟有限,此刻南霁云显露了这一手以铁矢伤人的绝技,一众玄甲武士深感震动,一时弩手不敢射击,刀盾武士亦不敢上前,只远远地持盾挡在身前,唯恐南霁云手中铁矢掷来。 不但南霁云和浑惟明这边的玄甲武士心生动摇,围攻「老者」的武士也都心神不宁,他们原先背后有弩手环伺,可以全力攻击圈中敌人而不用顾忌身后,此刻却提心吊胆,心中一生忌惮,阵型顿时大露破绽。 如此一来可就困不住那「老者」了,他长啸一声,手里加紧,打退了几名武士,觅得一个缺口,跳出圈外,与南霁云和浑惟明站了个犄角之势,叉手道:「多谢两位小朋友相助,老朽这厢有礼了。」 南霁云冷笑道:「尊驾在我二人面前遮掩身份也就罢了,竟还以前辈自居,可就是不拿我们当朋友了。」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躬身失礼道:「南八教训的是,是某家唐突了。」这时他已恢复了自己真正的嗓音,果然是个青年人的声音。 浑惟明嘻道:「南八,他还知道你的名号呢。」 南霁云戏谑道:「你方才喊救命,喊的这么响,哪个听不见?」 那人却道:「冀中大侠南霁云弓剑双绝,天下谁人不知南八的威名?」 南霁云是河北道魏洲人,属于古之冀州,他年少成名,为人豪侠重义,故人称「冀中大侠」。 南霁云是重义丈夫,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见那人说的谦恭,忙道:「不敢当,恕在下眼拙,尊驾高姓大名,还请赐教。」 那人笑道:「某名「睿息」,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不怪南八不知。」 南霁云和浑惟明都是见识广博的老江湖,江湖上成名人物十成中晓得九成九,却均没听说过武林中有「睿息」这么一号人物,但此人武功不弱,显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两人正心中奇怪,罗希奭却喊道:「南八、浑二,你们江湖盟的人,什么时候和魔教混到一起去了?」 南、浑二人闻言吃惊不小,这睿息竟然是魔教中人?那他怎么会来救我漕帮之人? 罗希奭趁着二人一愣神的功夫,喝令道:「环阵御敌!」 刀盾武士环绕着三人布成阵势,众弩手则散布在其后,但这些武士人数不够,堪堪布成环形阵,看来却甚是松散。 浑惟明笑道:「罗御史,虽然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但就你手头这点货色,想要围住我们三人,怕是不够吧。」 罗希奭阴测测地笑道:「都说震泽浑惟明是金算盘,今日观之,浑二果然好算计,你既然说不够,我便再加些。」他向身边专司号令的传令兵点头示意。 那传令兵口打呼哨,立时从院子三边门户又涌进来三十名武士,这次却不是持弩或者持刀盾的了,而是三个十人队的长枪手。 睿息道:「嘿……罗无常,原来你早就布好了口袋阵等我来钻。」 李林甫手下两大酷吏,一个是户部郎中吉温,一个是殿中侍御史罗希奭,二人并称「罗钳吉网」,但二人分工其实是有所不同的。吉温待在京城,每日里罗织构陷,被他写下名字便如被阎王勾名一般,因此人称「吉阎罗」,而罗希奭专司在各地捉人处刑,罗希奭上门便同黑白无常入宅无二,因此人称「罗无常」。 罗希奭道:「你三翻五次入衙探查,真当我不知么?我故意将你引到这个院中,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院子周围均有夹道,可以藏兵。」 这些长枪手插入刀盾武士和弩手之间,枪尖一齐向内,指向三人,罗希奭站在圈外狞笑道:「浑二你看看, 怎么样?若还不够,我再加些?」 眼看那传令兵嘬口又要打呼哨招人,南霁云一甩手,向他打出一枚铁矢,这次传令兵距离较远,但若以弓弦弹射,对方必然会先有准备,因此南霁云贯劲于臂,将铁矢全力向传令兵甩去,待传令兵察觉之时早已不及躲闪了。 眼看铁矢就要打中传令兵的面门,不料罗希奭忽然伸手,两指一夹,夹住了飞矢。 罗希奭的反应之快固然令人心惊,而南霁云这一甩运上了十成的内力,铁矢疾飞的劲力不亚于弓弩所射,罗希奭竟然仅凭二指就夹住了,足见其内力之深,绝非泛泛之辈。 众人只知罗希奭酷滥,却均不知道他竟然还是个隐藏的高手,都不禁一愣,罗希奭却对南霁云一笑道:「南八,你就是射死了此人也是无用的,这样的传令兵我手下可还多的是呢。」他手中旋转把玩着那枚铁矢,口中续道:「不满二位,你们方才在门外一露头,可就已经被盯上了,哦……对了,你们带在身边的小童儿呢?先自溜了么?」 罗希奭犯了一个大错误,他见方才江朔盯着自己愤怒的样子,只猜想他是韦家的子孙,罗希奭知道韦坚和江湖豪侠之士过从甚密,江湖盟会保护他的家人也不足为怪。qδ 这时却听一个少年的声音喊道:「我来也……」只见从西侧屋脊后飞出一个少年,正是江朔! 先前江朔趁着南霁云、浑惟明在院中搅得大乱之际,偷偷潜入院中,上了西边屋顶,恰好一众弩手被南霁云的射术所震慑,躲到屋脊后面来,却忽见屋脊后有一个少年,还来不及奇怪,便被江朔一一点穴制住。 之后江朔躲在屋脊之后,等待一击擒住罗希奭的机会,此刻听罗希奭说早已知道三人同来,那自然知道他也在院中,再躲也是无用,这才现身向他扑击而下。 果然罗希奭见江朔现身毫不意外,一甩手将手中铁矢掷向江朔,铁矢飞行时夹带风雷之声,其劲力竟然不输南霁云。 江朔飞在空中见铁矢扑面打到,一挥衣袖,竟然将铁矢激的转个身,径直往回飞去。 武林高手接住敌人打来的暗器再反掷回去倒也不算稀罕功夫,但江朔不出手接铁矢,仅凭一振衣袖的劲力,就把铁矢打得调头飞回,可就称得上神乎其技了。 那铁矢不但飞回,更颇有准头,向着传令兵打到,罗希奭再想接时却慢了半拍,铁矢已刺在传令兵的脸颊之上,以江朔之能,完全可以射死这传令兵,但他心地良善,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杀人,因此控制了力道,只是射穿了传令兵的脸颊,却未贯穿入脑,那人虽然得以保全性命,颊上中箭,疼的满地打滚,自然也无法再打呼哨传令了。 罗希奭没想到这少年的武艺竟然如此高强,悚然一惊,道:「哪里来的小子……」 话音未落,江朔已飞临到他头顶,罗希奭挥掌便拍,这一下出掌倒也法度严谨,劲力雄浑。但若说比拼内力,江朔可不惧,在空中挥掌下击,他心中恨罗希奭酷滥,第一下就使了十成劲,早把南霁云所定活捉罗希奭的计划抛到了脑后。 眼看两掌就要拍在一起,江朔忽感掌心一阵刺痛,他忙撤掌,向后折了个筋斗,落到地上。 罗希奭却笑嘻嘻地站在原地,并未追击。江朔看掌上有一个小洞,正在往外冒黑血,原来是罗希奭在掌中夹了毒针,这毒针纤细入牛毛,又夹在指间,本就难以发现,江朔与他对掌时,又是心中怒气上涌,一时失察,才中了罗希奭的暗算。 江朔心中愈发恼怒,道:「罗希奭,你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罗希奭冷笑道:「小子,我是官,你是民,如今你以武犯禁就是死罪,谈何明枪暗箭?」 浑惟明、南霁云见江朔先在空中如鹰搏兔,向着罗 希奭飞扑过去,却忽然撤掌后退,便知他遭了暗算,心中焦急,浑惟明扔了盾牌,从怀中摸出一把算盘,这算盘外框是乌黑的镔铁,内里的算珠却是黄澄澄的,看来都是黄金所铸,他对着南霁云喊道:「南八还等什么呢?动手吧。」 南霁云早已收起了铁胎弓,抽出那把吴钩怪剑,道:「好,今日便杀个痛快!」 围着他们的刀盾武士原地不动,一众枪兵却从人丛间隙中刺出长枪,南霁云挥剑一撩,只是三十条枪同时刺来,哪怕他的宝剑再锋利,又能斩断几个枪尖?不料南霁云这一招并非是要去削枪尖,而是用吴钩那钩子似的剑尖去勾拿枪尖,他勾住一把枪猛地一带,裹住了数条枪一齐偏斜到一边。 这些武士挤在一起,那是按寻常军阵之法作战,越紧密越没有破绽,但南霁云岂是寻常人?他这一勾一带之中所蕴含的劲力甚是雄浑,不论持枪攒刺的还是持盾守御的武士,都站立不稳,呼啦啦地倒了一大片。 这些武士刚一跌到,露出了空档,后面的弩手便一齐射出铁矢,这次浑惟明已经抛掉了盾牌,不知要如何抵挡,却见浑惟明一拨手中算盘,这铁算盘上有机关,他一拨之下,金色的算珠尽数飞出,直听「丁零当啷」一阵乱响,射来的铁矢竟然在空中尽数被算珠打落。 第307章,当年真凶 众弩手只见面前金光一闪,铁矢便全数落地,一时不明所以愣在当地,三人趁机一齐向前冲出包围圈,睿息口中啧啧称奇道:「浑二真是有钱人啊,用着黄金算珠当暗器打,我可没这个魄力,更没这个财力。」 浑惟明笑道:「其实都是木头珠子,只是外面镀了一层薄金而已。」 弩手见三人逼近,这才想起重新上弦扣箭,但三人速度何其迅捷,众弩手在敌人快速逼近的压力下,装填弩机的速度都因慌乱而变慢了,待重新举起弓弩时,三人已经迫到了面前。 南霁云道:「浑二,你打远处!」 说着他挥剑就砍,这吴钩宝剑头弯如勾,剑身却是刃宽脊厚,除了当作挠钩使用,亦可当作刀剑砍斫,吴钩挥处,立时将近处几具弩机削成两截,弩机虽是木制,但这吴钩宝剑轻轻一削便削断数支弩机,其锋锐亦可见一斑。 浑惟明则早已会意,手上随意挥洒,金色算珠往两边飞去,他练的千叶手功夫,此刻以算珠作为暗器,虽然不可能真的做到千手千叶,出手之快却也令人目眩神驰,南霁云削断弩机的同时,他的算珠也已击伤了数名弩手,这些算珠打的极准,或中手腕,或中肩肘,中者骨断筋折,手中弩机纷纷落地。 而睿息也已抢步上前,他仍是只用一双手,并无兵器,随手一抓,抓在弩机上,竟然如抓朽木,「咔啦」一下抓碎大片,被他拿捏过的弩机自然是再难使用了,浑惟明这才注意到睿息手中带着一副不知什么丝编成的手套,看起来银灿灿的一片光华,但却甚薄,恐怕是外域什么特异材料制成,看来这手套便是他的武器。 三人闯入弩手阵中,各展神通,或断弩机或伤肘腕,不消片刻便打的这一片弩手都失去了攻击力,身后的武士方才见他们与弩手缠斗怕被箭矢误伤,不敢上前,此刻眼看围他们不住,盾牌在前,长枪居中,弩手在后向着三人组成三叠阵。 但这三叠阵是守御的阵法,三人不加理会,径直向江朔和罗希奭那边冲去。 另一边江朔被罗希奭的毒针刺中,不禁怒火攻心,也不拔剑,舞动双掌向罗希奭打去,罗希奭方才虽然使诈刺伤了江朔的手掌,但二人手掌几乎拍在一起时,他已能感觉到江朔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此刻手掌兀自隐隐发麻,见江朔如疯虎扑来,自然不敢硬接,而是与他游走相斗。 罗希奭的游身掌功夫竟然也颇为了得,在江朔猛攻之下闪转腾挪,非但江朔打他不到,他还间或反击,打得江朔频频倒退,当然除了罗希奭本身功夫不弱,也和江朔中毒之后行动有所迟缓有关。 江朔心知中毒之后本该运功逼出毒素,而不是穷追猛打,但他只是觉中针之掌有些麻痒,此外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异之处,因此继续与罗希奭缠斗。 而罗希奭心中却惊疑不定,对面这少年明明中了毒针,但看他出掌依然虎虎生风,闪转腾挪之际似乎也没有什么中毒的症状,一般人被他的毒针刺中,就算立刻运功闭穴,不需片刻也要立刻手脚麻痹,五脏如焚,纵有神功也难以施展,可这少年与他斗了十几招竟然还能奔行自若。 这时浑、南、睿三人已冲到面前,南霁云挥吴钩便砍,罗希奭侧身让过,却一掌向南霁云当胸打到,南霁云举掌要挡,浑惟明喊道:「小心他掌中毒针!」同时向着罗希奭打出三枚算珠,南霁云忙撤掌避开,罗希奭亦侧身避开向他打来的算珠,二人各退了一步。 南霁云不再抢攻,他和浑惟明一左一右成关门之势,挡在江朔身前,问道:「少主,你可还好?」 江朔尚不及回答,忽见睿息向着他挥掌拍来,江朔一惊,下意识地举起被刺的手掌一挡,二掌相交,「蓬」的一声,睿息向后飘出丈许,江朔掌后却飞出一枚细针,钉到身后屋柱之中直至没入。 原来罗希奭这枚细针极其纤细,打入江朔掌中后并未拔出,而是留在了他的掌中,若非睿息和他对了一掌将毒针拍出,毒针顺血脉进入心脏可就有死无生了。 南霁云和浑惟明在前面忽然听到二人对掌的巨响,心中一惊,一齐回头,一个道:「少主,怎么回事?」一个道:「睿息,你做什么?」 江朔忙道:「是这位睿息大哥替我逼出了毒针,我自己尚未察觉……睿息大哥,我方才打你一掌,不碍事吧?」 睿息晃了晃带着银丝手套的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浑、南二人这才放心,再转过头来时,罗希奭已退到数丈开外,那些武士也快速在他身前列阵。罗希奭冷笑道:「小朋友好手段啊,中了我的炎魂毒针还能行动自若的,你可是第一人。不过毒质已然入体,虽然逼出了毒针,但终究也是不免热毒发作而死。」 江朔刚才剧斗之际还不觉得,此刻才感到身上热的发烫,寻常毒药都是令人发冷的居多,没想到这毒药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江朔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中毒之后感觉不到毒药之烈,那是因为他体内本就有阴阳二炁,这热毒虽烈,比起他自身的罡炁可还差的远了。 既明其理,江朔忙运起体内凛炁与热毒相抗,此刻掌中毒针已去,运功片刻便觉手掌麻痒之感立减,体内也不再觉得热了。南霁云见江朔凝在那里不动,不知道罗希奭的毒针是否有他说的这样厉害,低声问江朔道:「少主,你还好吧?」 江朔道:「南八,这热毒看来也没什么,我已不碍事了。」 罗希奭可不知道这炎魂针的热毒对江朔不起作用,见他站在那里运功一动不动,还道是他嘴硬,罗希奭一边嘿嘿冷笑,一边招来新的传令兵,呼唤更多的武士进入院内将江朔等人团团围住。 江朔抵御热毒之际总觉得这热流似曾相识,忽然心念一动,对罗希奭道:「十几年前打伤阿楚夫人的人是你?」 罗希奭道:「什么十几年前,什么阿楚夫人……哦,是了,你说独孤问的女儿呀,不错,正是罗某所为,不过当时我这炎魂针功夫可还练的不到家,毒针没有打入那女子的体内,但伤了她的经脉,预计她也就多活个几年吧。」qδ 江朔道:「阿楚夫人好的很,她的身子已经大安。」 罗希奭大怒道:「不可能!世上除了我师父没人能治得了炎魂针之毒!」 此时院里已挤进来更多的玄甲武士,他们或持枪盾或持弩机,将江朔等四人团团围住。 罗希奭道:「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说!」 忽听的院墙一人喝道:「朔哥可没有胡说!我阿娘活的好好的呢!」 江朔抬头一看,墙头上立着一个少女,正是独孤湘到了,江朔心中既喜又忧,道:「湘儿,敌人把我们团团围住了,你怎还来自投罗网?」 罗希奭道:「小女子,你真是独孤问的孙女?你阿娘中了我的毒针居然没死?」 墙上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有劳罗御史牵挂,小女子所中之毒确实是好了。」 江朔再看,一个中年女子与湘儿并肩而立,一样的俏丽,只是比之湘儿少女的顽皮,多了一份端庄与娴雅,正是独孤湘的阿娘,独孤楚。 江朔喜道:「阿楚夫人,你也来了,你的身子大安了么?」 独孤楚向江朔一福,道:「多谢少主,已经无恙了,这一年来小女多蒙你照拂,还没向你好好致谢呢。」 江朔这才记起独孤湘当年是偷偷跑出来找自己,这才有了后来二人结伴同游北地这许多故事,他听独孤楚这样说,不禁脸红。 独孤湘却没心没肺,笑道:「何止我阿娘,耶耶和鲁伯伯也来了。」 这时另一侧屋脊上有人道:「罗希奭,好久不见,听说你升任殿中侍御史,恭喜啊……」但他口气冷淡,话中殊无恭喜之意,江朔转头望去,此人身披灰布鹤氅,羽扇纶巾,一派汉时儒生的打扮,正是独孤湘的耶耶葛如亮。 罗希奭冷笑道:「独孤家的赘婿也来啦,嘿嘿,今天江湖盟来的好齐整。」 葛如亮身边一个中年道士打扮的人道:「罗希奭,李林甫在朝中排斥异己,党同伐异了,我们江湖之人也不想管,但如今你为了构陷韦相公在运河两岸抓了这么多船民,江湖盟与漕帮同气连枝,这事我们可就不能不管了。」说话之人正是巴丘湖主鲁炅。 罗希奭虽不认得鲁炅,但想来也知道是江湖盟的湖主,他还不及开口,就见到更多的人登上围墙和屋顶,这次来的却是漕帮的众人,江朔向为首之人道:「卢郎、萧大哥,徐大哥,彭大哥你们都来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一齐向着江朔叉手行礼,道:「参见少主。」卢玉铉道:「我们约了江湖盟的好汉们今日劫牢,不想少主也在这里,真是天缘凑巧。」 此刻院内局势已然反转,别说玄甲武士的功夫和一众江湖豪侠不能比,就是人数都落了下风。 罗希奭倒也处变不惊,嘴角挂着冷笑道:「哟,这是把大半个江湖都搬到这里啦?只是你们大张旗鼓来救魔教中人,不怕中原武林豪杰之士耻笑么?」 萧大有喝道:「罗无常,你胡说什么?我们来救漕帮的弟兄着,怎么成了魔教?」 罗希奭冷哼一声,道:「来人呐,把屋里的人给我押出来。」 第308章,魔教内幕 玄甲武士从屋中押出一队队囚徒,这些人十人一组,三个屋子中押出来的囚徒竟有六组之多,他们手脚都用铁镣铁链连在一起,这些铁链甚短,以至于囚徒都只能同手同脚的移动。再看这些人身上衣衫污浊不堪,但能依稀看出是白袍,虽然由于关押的久了,脑门上已经长出一层短短的发茬,但仍能看出原先都是光头。 从这些人的穿着样貌可以看出,确是摩尼教徒无疑。 萧大有糊涂地望着卢玉铉道:「卢郎,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看来真是魔教中人。」 卢玉铉冷笑道:「罗希奭,你将谢大哥藏于别处,却拿这些贼人来诬赖我等私通魔教,当真好算计。」 罗希奭亦冷笑回应道:「你们不知这里关押着魔教贼人,那你们少主和魔教长老在一起,又作何解释?」他此刻已经知道江朔不是什么韦家的子弟,而是江湖盟和漕帮的少主,他将手向江朔身边的睿息一指,道:「睿息,你敢说你入转运使衙门不是为了救你的这些个魔教徒众么?」 睿息用力扯下自己头发胡子,原来他满头满脸的白发白须都是假的,此刻露出本来面目,看他面容不过三十岁出头,五官锋锐,显得英气十足,光头无发,额顶刺了一个红色火焰飞腾的图案,果然是个摩尼教徒。 睿息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比了一个模仿燃烧烈焰的手势,道:「在下睿息,确实是摩尼教徒,位列神教三百六十默奚悉德之一。」又转向江朔道:「我今日便是来救我教兄弟的,不想巧遇了江少主,可不是有意隐瞒身份。」 浑惟明和南霁云面面相觑,浑惟明道:「南八,这厮还真是魔教长老啊,这便如何是好?」 南霁云道:「没想到今日巧事全都撞到一起了,我们来救人,他也来救人。」 罗希奭却冷哼一声,道:「你们方才还并肩作战,现在却翻脸不认人,江湖盟果然都是英雄好汉。」 浑惟明双指戟指道:「哎……罗希奭你属疯狗的么?张口乱吠。」 睿息道:「嘿,一人做事一人当,江少主,看来你们被骗了,要救的人可不在此处,不如便去,我自来会会罗希奭,无需诸位出手。」 在场的江湖盟和漕帮的众人均心想,魔教是武林公敌,此前与少主有又多有龃龉,现在睿息既然有意撇清,不如就此离去,再寻访谢把头和漕帮众兄弟的下落便了,均等着江朔下令撤离。br> 不料江朔却道:「我看这位睿息大哥行事光明磊落,刚刚还和我们并肩作战,此刻怎好因为他是魔教中人,就放任不管?」 浑惟明道:「少主,这个……魔教之人惯于使诈,他方才可能就已经想要利用我们,才装出这副豪爽丈夫的模样。」 江朔还待要反驳,忽听北面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紧接着响起一片铜锣、梆子的声响,众人这才知道罗希奭在城中原来藏了这么多兵士。 有一个甲士慌乱冲进来,对罗希奭叉手道:「罗御史,大……大事不好了……魔教破坏了北门,叛民已经向着衙门冲来了。」 罗希奭甩头去看睿息,睿息笑道:「罗御史不会真的认为睿息是孤身前来吧?其实我们摩尼教兄弟就伪装进入城中,我在此拖住你们,其他入城的兄弟毁了城垣,放我教徒进来。」 罗希奭怒道:「好大的胆子,你们这是造反!」 睿息道:「非是我等要反,只是朝廷不给我们贫苦教徒活路,便只能反了。」 罗希奭道:「先把这些魔教女干贼给我杀了,再随我迎战叛军!」 众军士挥动手上刀、枪就要动手,睿息忽然掏出一个陶埙,呜呜地吹了几声,直听三面屋子中传出窸窸窣窣得声响,立刻有无数白袍人冲了出来,这些人身上的 白袍都肮脏不堪,松松垮垮颇不合体,袍内露出的衣衫更是形形***,款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破旧不堪,手中武器除了刀、剑等武器,更多的是锄头、镰刀、斧子这样的农具。 江朔奇道:「屋内原来藏了这么多人么?」 浑惟明道:「嘿……想必是魔教中有掘子军,他们早已预先挖了地洞通到这里屋子下面,魔教教徒潜藏地下,等到此刻突然钻出一齐发难。」 卢玉铉道:「看来先前破坏北门的,也是这些掘子军挖塌了城门,才会有这么大的响动,否则以魔教这些乞丐一样的叛军,来的再多怕也无法攻破城门。」 玄甲军并非大唐府兵,而是李林甫的私兵,虽然装备精良,但人数不多,反观魔教的教徒,虽然穿着破烂,武器驳杂,却人数众多,并且还在不断的从三个房间里涌出来。 玄甲军见魔教教徒不断涌入庭院,立刻变阵,就地围成数个圆阵自守,魔教教徒宛翻着浑浊白浪的大河,瞬间就将他们团团裹挟起来。 浑惟明、南霁云对江朔道:「少主快走。」 三人一齐跃上屋顶,此刻江湖盟和漕帮众人立在墙头和屋顶之上,而摩尼教徒和玄甲军则在院中混杂在一起,三方虽然虎视眈眈,却彼此忌惮,无人动手。 睿息道:「江少主,此事与你们无关,江湖盟和漕帮众人请快些离开,我教绝不阻拦。」 罗希奭冷笑道:「睿息,你还想着叫别人躲避,先想想自己吧,不要以为可以依多为胜,汴州府兵即刻就到,你们这些花子军,有多少我便杀多少。」 江朔奇道:「这些魔教的人怎么和我在北地见到的如此不同呢?」 浑惟明对江朔道:「哎呀,少主,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江朔道:「可是,如果我们现在离开的话,一场大战无论谁胜谁负,都难免死伤惨重……」 萧大有道:「李林甫的私兵和魔教贼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又有什么不好?少主,你就不要管他们啦。」 卢玉铉也劝道:「少主,我们进入城中的兄弟不少,一旦城内爆发大战,难免玉石俱焚,我帮兄弟也必有死伤,还是快走为上。」 萧大有道:「现在就走怕也晚了,听外面喊杀声震天,只怕汴州府兵已经到了。」 江朔却对着睿息喊道:「睿息长老,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是魔教阿波大慕闍的手下?」 睿息哈哈大笑道:「我们虽然同属魔教,但大慕闍一心攀附杂胡贼子,早不顾贫苦阿罗缓的死活了,他已将我革出神教,而我可也不认他这个慕闍了。」 江朔道:「既然被教主革出教门,你又怎么自称长老呢?」 睿息道:「江小友你有所不知,大慕闍并非教主之意,我教教主乃是明尊上神,并非凡人。慕闍乃传法之意,普天下有十二慕闍,中原大地只有阿波这一个慕闍,其下有持法者名拂多诞,共七十二,中原有二。」 江朔点头道:「这二人必便是左右二使,崔乾佑和田乾真。」 睿息道:「原来江小友已见过崔、田二使了,田乾真倒是个仁厚之人,崔乾佑可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小人了。」又道:「再下有三百六十护教长老默悉德,中原有四人,睿息便忝列其中。」 萧大有急道:「绕了半天,阁下不就是阿波那贼厮手下的手下么?少主,没时间和这人瞎白话了,我们快走吧。」 睿息却摇头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慕闍、拂多诞、默悉德,乃传法、持法、护法之意,虽有地位高低,却并非主仆隶属的关系,所有传法、持法、护法都是波斯摩尼教总坛慕闍大会所定,阿波在中原待的久了,竟以教 主自居,不经波斯总坛,凭借一己好恶,随意废立持法、护法,他不经总坛将我开革出教,我自然不认。」 浑惟道:「少主,我们快走吧,他魔教内讧和咱也没什么关系。」 江朔却不理他,继续问睿息道:「那这些贫苦人儿……」 睿息坦然一笑道:「世人都说摩尼教「吃菜事魔」,其实贫苦之人就算不信教又哪里吃的到肉?我等遵循明尊旨意,吃菜行善,贫苦互助,却说我们是魔教,当真可笑!就是你们漕帮的船工,就有不少摩尼教徒,难道也都是恶徒么?」 萧大有大怒道:「你胡说!」 江朔转头见萧大有涨红了脸,目光却游移闪躲,而卢玉铉干脆沉默不语,恐怕睿息的话十有八九不是假话,漕帮并非一门一派,江朔早知道很多帮众同时也是释家或道家信徒,如此看来漕帮中有摩尼教徒也不足为怪。」 江朔道:「睿息长老,你此行是为了救人还是杀人?」 睿息道:「自然是救人,但不杀人如何就得了什么人?」 江朔道:「我有不杀人救人的法子,只是你需得答应我,立刻撤出浚义城,不可再造杀戮。」 睿息道:「明尊仁慈,我们自然不愿意杀戮,只是罗希奭能乖乖放我们走吗?」 江朔道:「你只回答我肯与不肯,至于止息干戈,我自有我的办法。」 免费阅读 第309章,珊蛮咒术 睿息心知今日战端一开,摩尼教死伤必定惨重,虽然心中不信这个小女子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能耐,但还是道:「如能不动刀兵而救出我教兄弟,我愿率众撤出浚义城,绝不滥杀一人。」 独孤湘认真地道:「请睿息长老立个誓来。」 睿息也正色道:「今日江少主若能不战而……」 独孤湘摆手道:「哎……不是朔哥,是我,独孤女侠。」 睿息道:「好!若独孤女侠能不战而救出摩尼教徒,我们立刻撤出浚义城,有违此誓,叫睿息为明尊所弃,坠入无间地狱,遭永世烈焰焚身之苦。」 独孤湘道:「好!」 罗希奭怪笑一声,道:「独孤家的小女子,你忒也的狂妄了吧?你无非是想突然擒住我,逼迫我放他们走,且不说别的,你江湖盟有人武功能强到一击而擒住我么?」 独孤湘嫣然一笑,道:「不错,只需一招便能擒住你!」 罗希道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我到要看看姓江的小子有没有这本事!」 江朔刚想说话,独孤湘却按住他道:「不用朔哥,只我略施小计,就能捉住你。」 罗希奭闻言冷哼一声,他见江朔竟然不惧炎魂针之毒,心中颇有几分忌惮,但对独孤湘这个小女子可就不放在眼里了,因此仍是全神贯注盯着江朔的一举一动,却只瞟了独孤湘一眼。 独孤湘道:「罗希奭,你不别看不起人,我只问你,若我一招擒住你,你待怎讲。」 罗希奭道:「别说一招,就是十招之内……」 独孤湘打断他道:「哎……就一招,我就会这一招,多了我也不会。」 罗希奭狂怒道:「若小女子你一招擒住我,那我便放了魔教众人,绝不食言!」 独孤湘道:「还有我们江湖盟、漕帮这些人,也你不得为难。」 罗希奭道:「好!」 独孤湘道:「你也起个誓来。」 罗希奭此刻已经是出离愤怒了,喝道:「如我一招被擒,便不再为难今日院中所有人,如违此誓,叫我乱箭穿身不得好死!」 独孤湘说她能一招擒住罗希奭,别说罗希奭不信,就是这边江湖各湖主,漕帮各把头也都不信。葛如亮怒道:「湘儿你一个女儿家瞎呈什么能?就凭你的功夫可还差得远!」独孤楚亦道:「湘儿,此事可儿戏不得啊……」 独孤湘笑嘻嘻地对葛如亮和独孤楚道:「阿爷阿娘,你们有所不知,我此番靠的可不是功夫,而是我在医无闾山,曾向秦越人大贤学了个北地珊蛮的咒禁之术,可将人立拘所在,学成之后还从未使过,今日正好一试。」 鲁炅忍不住对江朔道:「少主,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怎能撺掇湘儿替魔教强出头,又胡扯什么虚无缥缈的咒禁之术,可实在太过虚妄了。」 鲁炅为人耿介,说话直来直去,他道湘儿一介女流怎会说出这等孟浪话来,只怕是江朔教他的,鲁炅却没想一想,今日独孤湘才到,江朔哪有时间和他勾兑。 孤独湘佯作恼怒道:「啊呀……鲁大伯,你们怎么老往朔哥身上扯?今日拘拿罗希奭全包在我湘儿一人身上!」 鲁炅瞪了湘儿一眼,却仍望向江朔,江朔心中莫名其妙,道:「湘儿,这……」 独孤湘一拍胸脯道:「朔哥,你别管,鲁大哥,你也稍安勿躁,且看我如何施为。」她见众人又要出声拦阻,忙不迭地双手举天,真像北地珊蛮巫医一般祝祷起来。 直听独孤湘嘴里呜哩呜突,含混不清地念道:「 日坠西山天色暗,千家万户锁门环。 十家户牖九家锁,独有一家门户开。 焚香祭天请神 来,文王鼓来太公鞭。 一请九天张天师,二请瑶池西王母……」 葛如亮见她手舞足蹈,胡言乱语,实在看不下去了,喝道:「别再丢人现眼了!」抢上来就要捉她。 独孤湘「呀」的一声,转头就跑,后面原来还有大段的词也都不念了,直接喊道:「套神锁来捆仙绳,马后挂着拘魂瓶……」 葛如亮的轻功可比独孤湘高得多,瞬间已到了她背后,独孤湘一矮身,落下墙头,不住口地喊道:「 三宝往你身上扔…… 抓得不牢拿手扯,困得不紧用足蹬。 阿哟哟……」自己却先被葛如亮一把牢牢抓住了腕子。 独孤湘大喊道:「还等什么呢,速将罗希奭拘来!急急如律令……疾!疾!疾!」 葛如亮一提她腕子喝道:「别再疯了。」 岂料奇变横生,只听一人朗声道:「得令!」 罗希奭身后一持弩的黄脸武士忽然抛了弩机,向罗希奭猛扑过来,罗希奭不及回头,背上胁下、股下腿上,被他手拿足踢,点了数处要穴,立刻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罗希奭身边武士尚未回过神来,那黄脸武士已捉住他的背心,提着飞出阵中,这一跃不甚高,却飞出不下一丈远,足尖点在一个围攻的魔教教徒肩头,不等那人反击,已又向前滑出,如此接力几次,却几乎是平着滑行飞过众人头顶,已到了独孤湘的面前,将罗希奭往地上一扔,足下不停继续往前冲。 葛如亮见那人从身边飞过,依稀见他生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蜡黄脸皮,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不料那人形如鬼魅,毫无征兆地一跃而起,从葛如亮头顶飞过,葛如亮撒开独孤湘的手,跟着跃起,在空中转身站上了墙头。 然而只他转身的一瞬,再看那人已然落在几丈开外的屋檐之上,葛如亮尚在犹豫是否要去追他,却见那人翻过屋檐不知落入哪个院中,去得杳无踪迹了。 葛如亮心中惊骇,不禁愣在墙上,他茫然转头望向独孤楚道:「阿楚,是我眼花了么?」 独孤楚摇头道:「我也看见了,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出手相助,我看他的轻功只怕比我耶耶还要高些。」 罗希奭被摔在独孤湘脚下,手脚动弹不得,却仍能开口说话,喝骂道:「小妖女,你使得什么妖法?」 独孤湘湘蹲在他身前道:「咦,我本就说用咒禁之术拘你呀。珊蛮咒术不就是妖法么,你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那黄脸武士方才在罗希奭身后出手,罗希奭脑后无眼,自然没看到背后有人偷袭,只觉得独孤湘念完那段乱七八糟的咒语之后,自己忽然全身一麻动弹不得,紧接着腾云驾雾一般飞过众人头顶落到独孤湘面前,不禁也怀疑自己真是被独孤湘的咒语拘来的,不觉背脊发冷,颤声道:「小妖……小女子,你真会法术?」 罗希奭心中惊惧,本想骂独孤湘小妖女,也生生忍住了,其实也不能怪罗希奭颟顸,这事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世上竟有人能出手这么快,跃得这么远,跑得如此迅捷?就是葛如亮面对面见了那人,都不免怀疑他是人是鬼。 独孤湘双手叉腰道:「事到如今,罗希奭你还有什么怀疑的么?你如不信,我再念个咒让你坐到墙上看个清楚。」 他话音刚落,方才跑掉的那人如风而至,仍是一提罗希奭的后背,将他扯上墙头,自己则顺势越过墙头,头也不回地又走了。 上次葛如亮还来得及伸手抓了一把,这次那人提起罗希奭,放上墙头,抽身就走,兔起鹘落一气呵成,葛如亮竟然连出手都来不及,一阵目眩神驰之后,罗希奭已坐在墙头,那人身形的也如一抹淡淡的烟气消散不见,实在是似鬼神而非人。 独孤湘扬起脸道:「罗希奭,这下你服了吗?」 葛如亮尚且反应不过来,罗希奭更是无法分辨,他只觉身子忽然腾云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已坐在墙头了,他心中惊骇之情已无法用言语表达了,再看独孤湘立于墙下,只觉她身姿绰约,面容姣好,如异花初胎,绝世独立,人间哪有此等女子?分明是个九天下凡的神女。 人一旦信了神鬼之说,气势登时就绥了,罗希奭全没了方才的狠戾,慑慑道:「是,是,罗某服了。」 独孤湘继续装神弄鬼一点也不脸红,故作威严之态道:「那你还不快下令撤军。」 罗希奭道:「是,是,来人呐,传令收兵。」 那些武士虽然依稀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将罗希奭捉了去,但普通军士哪里懂得什么高深的武功,只有更加迷信,只道是独孤湘招来的神兵所为,更何况此时被数倍于己的魔教徒团团围住,一旦打起来也未必有胜算,听罗希奭说撤兵,心中倒也求之不得。: 他们放下武器就要往外挤,魔教众人却仍不肯让,独孤湘斜觑了一眼睿息,道:「长老,难道想说了不算么?」 此刻众人再看独孤湘仿佛有了神性,说话中自有一番威严,睿息忙道:「不敢,不敢。」对众教徒道:「让他们走!」 魔教教徒这才闪开道路,罗希奭原是让人传令,然而谁肯立于危地,呼啦一下全都跑出了院子,不一会儿远方渐次响起击点的声音,「点」乃金铁所铸,形似云,故又名「云板」,点声悠长,军中击点便是撤兵之意。 卢玉铉对萧大有、彭孤帆等人道:「带几个兄弟出去看看。」睿息也派了教徒出去探查,不一会儿陆续有人回来禀报,玄甲军也好,府兵也好,都已撤走,从转运使衙门到北门的道路已经清空了。 免费阅读 第310章,谢老下落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311章,传音入密 浑惟明道:「少主,西行之事还需详加擘划,不过还是先把罗御史送回去吧。」 浑惟明固然有保密的考虑,其实他是极不愿意杀了罗希奭的,漕帮十几万帮众还要在运河两岸讨生活,如果杀了朝廷命官,当真惹怒了朝廷,这十几万人都要受到牵连,因此他是想放了罗希奭,尽量缓和和官府的关系。 江朔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将罗御史送回浚义府城内吧。」 浑惟明主动请缨道:「不劳少主亲自前往,我来护送。」 江朔还是习惯了独来独往,从没想过要假手他人,然而此刻江湖盟、漕帮众首领都在,他确实也不好独自离开,只能答应让浑惟明去送罗希奭。 江朔要给罗希奭解穴,浑惟明却笑嘻嘻地道:「少主,还是先不解穴的好,过几个时辰穴道自然就解开了,也给我们留点撤走的时间不是?今日得以兵不血刃解决问题本来甚好,若罗御史立刻点兵来追,兵戎相见反为不美。」 江朔心道不错,浑惟明是个老江湖,思虑周密,由他护送罗希奭回去,自己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浑惟明点了几个震泽的高手,随着他一齐送罗希奭回去,卢玉铉拉住他耳语几句,浑惟明点点头,便告辞去了。 待他们翻过土梁走远了,卢玉铉对江朔道:「少主,此间地处平原,不能安心讲话,以玉铉之意,不如西行三百里,进嵩山去。这样就算罗希奭当真点兵来追,他也一定以为我们会走河水边的城镇,大山茫茫,可没处寻我们。」 卢玉铉是漕帮的智囊,江朔心中虽然赞同,但还是要询问一下江湖盟几位湖主的意思,他转头望向葛如亮、南霁云、鲁炅三人,还未开口,葛如亮先开口道:「卢郎所言甚是,不过汴州这边还得留人,密切留意罗希奭的动向,林相陷害韦相公这事可还没完,漕帮各堂口也是能避则避,不要和官府起太的的冲突。」 卢玉铉点头道:「久闻葛庄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有先祖诸葛武侯的风采,思虑果然周详。」 漕帮和江湖盟此次带来的帮众都是精明能干之辈,便让他们一齐留下散布在河汴之间,由徐来统辖,在暗处紧盯罗希奭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便通过漕帮遍布河洛的各堂口组成的网络传递消息。 葛如亮夫妇、鲁炅、南霁云、卢玉铉、萧大有几位首领则陪着江朔一齐西行,至于浑惟明,众人西行数里,他便赶了上来,原来是方才卢玉铉耳语告诉了他在西边官道上汇合。 卢玉铉将方才的安排与他说了,浑惟明的势力范围在江南,罗希奭只在河汴之地抓人,和他南帮震泽本就关系不大,他更不希望和官府搞的太僵以免殃及震泽这个「池鱼」,因此对卢玉铉、葛如亮的安排甚为赞赏。对自己几个手下道:「这里用不到你们了,尔等也去听徐堂主的号令,为漕帮出力。」 震泽帮众应声去了,众人轻装简从,一齐放马在管道上驰骋起来,几位首领骑的也都是好马,一旦全速跑起来,倒也不用担心罗希奭派兵追赶。 如此全力跑出一百多里地,便出了汴州陈留郡,进入了郑州荥阳郡,荥阳郡属于都畿道四郡,四郡拱卫东度雒阳,荥阳郡便是雒阳东面的门户。 进入荥阳郡后,卢玉铉便让众人不再走官道,先向北面走了一段,做出要北上郑州城进入河内郡的假象,又在乡间道路中绕来绕去,扰乱可能的追兵,终于在入夜时分进入了登封县境内。 登封也是千年古邑,中岳嵩山便在登封境内,周时为颍邑,周公以雒阳为天下之中,以嵩山为雒阳东部藩屏,相传周公曾在嵩山测量天文,安放日晷。此颍邑的辖区、名称屡次变更,隋时更名为嵩阳县,唐天册万岁二年,武则天「登」嵩山,「封」中岳,大功「告成」,封祀嵩山 ,后改嵩阳县为「登封」县,阳城县为「告成」县,算来「登封」之名不过五十载而已。 入山之后,便不能纵马驰骋了,众人缓辔在山路上行走,才得便能够交谈,卢玉铉虽是武林人士,但由于其家学渊源,所学亦甚驳杂,一路和江朔说这些历史沿革,地名典故,江朔也颇觉新鲜有趣。 葛如亮却问独孤湘:「湘儿,白日里暗中助你的高手是谁?」 独孤湘装傻道:「啊……哪有什么高手?是女儿用咒术邀来的神人呢。」 葛如亮怒道:「小女子无状,出外闯荡了一年,越来越没规矩了!」 阿楚夫人柔声道:「湘儿,你不要和你耶耶调皮啦,那人的功夫虽高,却终究是人非神,我们怎会看出来?」 独孤湘着才道:「阿娘,那人是空空儿。」 阿楚夫人叹道:「葛郎,我们久未出江湖,到底是生疏了,空空儿这样的绝顶高手,我们怎么从未听说过。」 独孤湘道:「阿娘,空空儿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北溟子」,不过他练成神功之后就改名叫「空空儿」了。」 此言一出,山路上的众位首领均是一惊,原来这个化妆成其貌不扬的玄甲武士之人,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北溟子? 阿楚夫人道:「天耶……我曾听我耶耶说过当年中原三子与北溟子前辈斗法的故事,那时他一人斗三大高手已不落下风了,竟然还是神功未成之时?」 葛如亮道:「我与他打了一个照面,此人的功夫确是深不可测。」 江朔问独孤湘:「湘儿,你怎知道北溟子前辈混在玄甲军里面,我看完全没注意到呢。」 独孤湘道:「你呀,生了个牛眼……」 江朔奇道:「什么牛眼?」 萧大有也在一旁瞪着眼问道:「甚是牛眼?我看牛眼挺大的呀。」 浑惟明笑道:「萧把头,你这个就叫牛眼,牛呢眼睛虽大,视力却差,因此说牛眼就是眼大无光之意。」 江朔道:「湘儿,你又笑话我……」 独孤湘道:「好啦,不逗你了,其实是北溟子前辈以传音入密的法子告诉我的,这珊蛮咒语也是他教我的,不过我脑子不太灵光,就只记得前面一段,后面的可都是我瞎编乱造的,若是朔哥你定然都能记下来啦。」 萧大有疑惑道:「传音入密是甚功夫?」 葛如亮道:「传音入密乃以腹音传入人耳,除了发功之人和受功之人,其他人都听不到一丝声音,这是传说中的释教神功,就是少林寺的高僧也没听说有谁学会的,没想到北溟子居然学会了,我听说北溟子的武功皆出自自悟,难道这传音入密的功夫也是他自悟的?」 独孤湘道:「这我可就不知道咯,朔哥,我还以为你早就晓得了呢,那日他在北镇庙中传声给我,我看你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么?」 江朔忽然醒悟道:「哦!难怪那日湘儿你如有神助,竟能将新罗人所学邪术的名目,破解之法都说的清清楚楚,原来也是北溟子前辈告诉你的。」 独孤湘道:「是啊,这是他第一次传音入密给我,他说他曾行走大唐外域四疆,对这些异教邪术的高手都交过手,那些高手可比这几个新罗人练的强多了。」 江朔道:「那是,新罗人都是只练了几年的急就章,徒具其形而已。不过那日叫我见疑的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羌医,他的身形看来极其瘦小,难道北溟子已经可以随意改变体型了么?」 独孤湘捂嘴笑道:「什么呀,你看到的珠儿姊姊,北溟子藏在北镇庙的大殿之中呢。」 江朔道:「啊……那日珠儿姊姊和我们分别之后就再也未见她,原来她一直藏身在人群之中呢。 」 独孤湘笑道:「人家姊姊放心不下你么。」 江朔红着脸挠挠头道:「湘儿你又笑我。」 不知怎的,独孤湘见江朔这副扭捏的神态,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心海中悄悄浮起一片淡淡的阴郁愁云,这种从未有过的感情不禁让她自己也大大地下了一跳,转过头去竟没接江朔的话。 阿楚夫人见女儿转过头来,便问道:「湘儿,那你们是怎么认识北溟子前辈的呢?」 湘儿道:「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于是方才的情绪一扫而空,叽叽喳喳说起他们如何到的北地,如何遇到契丹人、怎么见到北溟子,怎么大破八门金锁阵,又怎么去的渤海国,怎么下的营州,怎么在北镇庙中与新罗人斗法,又怎么大闹襄平龙泉寺,之后怎么去的辽东泊汋城,怎么下的乌湖海,这才回到中原的种种奇遇。 独孤湘只捡重要的讲,也说了一个多时辰,直听得众人目瞪口呆,连声称奇。 再看夜空月上中天,已是下半夜了,萧大有问卢玉铉道:「卢郎,我们怎么一直在山里走?这登封城在山林深处么?」 卢玉铉道:「登封城自然在山脚下,但我们如进城投宿,罗希奭不就很容易就查到我们落脚之处了么?那日间这些乡间小路可就白绕啦。」 萧大有道:「难道让我们这么多人在山中露宿?」 卢玉铉道:「我们去嵩阳观借宿,嵩阳观藏于深山,往来的都是贤人逸士,不用担心泄密。」 萧大有赞道:「还是你们读书人有鬼主意多。」 这时极少开口的鲁炅却忽然冷冷道:「嵩阳观在登封城北的太室山中,我们此刻可已经走到少室山中咯。」 卢玉铉闻言大惊,道:「啊呀,卢某也只是听说过嵩阳观,可没来过,没想到走错了路径。」 此刻众人正转过一处山崖,萧大有指着前面山麓上的一大片建筑道:「咦……这不是一处大的庙观么?」 第312章,登封少林 卢玉铉道:「啊呀……误打误撞,怎么到了少林寺了。」 众人这时都转过了山崖,向前望去,果然见一座广大的三开门红色山门,其后高大的苍松翠柏掩映间是数进的红墙灰瓦的大殿和无数屋舍,果然是一座恢宏的释教寺庙,正是中岳第一名刹少林寺。 浑惟明摇头笑道:「南八,我们二人皆是少林俗家弟子,却不知祖庭在此,倒还不如鲁大一个玄门弟子知道的的清楚。」 浑惟明师从黄梅双峰山刘主簿,而南霁云的师父则是赤松山魔镜老人,这两位高人的功夫虽是释教一系,却是两个况外的高人。 刘主簿是蕲州的录事参军,就是古时的「主簿」,他混迹官场做了无品级的闲散小吏,谁又知道他是个武林高手?浑惟明这样的出身市井之人与他颇对脾气,因此浑惟明练成一身武艺之后也以富商模样示人,丝毫没有武学大家的派头。 南霁云的师父更为传奇,他自称来自赤松山,却常年走街串巷,以替人磨镜为生,唐人用铜镜,需要时常打磨,不然不久就模糊不能照清面目了,磨镜老人做的就是这个最低贱的营生,南霁云少年贫寒,替人行舟为生,便认得了这位同样在水边讨生活的磨镜的老人,老人爱他慷慨重义,才传他拳剑枪弓四门绝艺。 这二人师父的功夫虽都出自释教禅宗,但都是大隐于市的高人,因此二人虽称得上少林俗家弟子,却从未到过少林祖庭。 鲁炅难得一笑,道:「我虽师承茅山张天师,但嵩阳观与茅山一脉相承,我幼时学艺时就经常踏访嵩阳诸观,对嵩山各处庙观都甚熟稔,若卢郎早说要去嵩阳观,我们现在都已住下了,却不需多走这么多山路了。」 众人正一番好笑之际,忽然听人喝道:「好女干贼,以为从山腰潜入,我们就发现不了么?」 借着月光一看,山路上一队灰布僧人手持齐眉棍挡住了去路。卢玉铉忙上前叉手道:「各位师傅误会了,我等并非贼人,而是路过的客商,不想在山中迷路,误入了少林禁地。」 为首一个高大的僧人斜着眼左左右右将众人打量了一番,道:「嘿……说是误入,你倒是知道此处是少林寺呢,诸位服色不一,又都揣着兵刃,这位郎君却说是客商你自己都不信吧?」 众人往自己身上看,也不禁哑然失笑,江朔和独孤湘穿着浑惟明准备的衣衫,一副富家公子、千金的打扮,卢玉铉是锦衣书生的打扮,萧大有却是粗豪武人的样子,葛如亮和鲁炅却是玄门道士的模样,阿楚夫人一袭白裙飘然若仙,只有浑惟明一人的扮相可称得上「商人」二字。 卢玉铉忙叉手道:「大师好眼力,我们确实不是客商,只是躲避仇家至此,不方便透露真实身份。」 那高大的僧人「哼」了一声道:「南宗招来的帮手尽是些藏头露尾的鼠辈!」 江朔听到「南宗」二字,脱口而出:「神会大师也在这里么?」 那僧人尚未开口,他身后一个中等身材的僧人跳脚骂道:「小贼果然是南宗邀来的帮手!智通师兄,还和他们罗皂什么!」 萧大有先前听这叫「智通」的僧人说话夹枪带棒就甚是不悦,此刻他身后僧人骂江少主为「小贼」,可把他激怒了,跨上一步喝骂道:「兀自那秃驴,我等路过此地,一没进寺,二没喝你一碗清水,尔等开口一个鼠辈,闭口一个贼地乱吠个甚?」 说着又跨前一步,举拳作势要打,萧大有只是装装样子,以为少林寺的僧人和寻常的游方僧人一样,一挥拳头就会连忙躲开,熟料智通亦向前一步,手中长棍向前疾送直戳他胁下章门穴。 萧大有忙以另一只手挥掌去格挡,然而智通手中长棍却向下一滑,避开他的手掌,「嘭」地一声点在他章门穴上, 这一点力量不轻不重,但章门在腹部,属足厥阴肝经,內通五脏,这一点甚是吃疼,萧大有勃然大怒,吼道:「贼秃你找死!」舞动双拳如饿虎搏兔般扑了过去,此番却是真打了。 智通却全不为他的气势所摄,向后退了一步避其锋芒,手中长棍却不停顿,如灵蛇般扭转过来,「啪」地一声下打在萧大有侧肋京门穴上。 京门属足少阴胆经,乃肾之募穴,寻常人被打中此穴就得头晕目眩了,但萧大有皮糙肉厚,挨了这一下全不在乎,向前一个冲拳对着智通当胸打到,智通侧身闪开,手中棍子拖在身后,就势往下一点,「啵」地一声戳在他大腿箕门穴上。 箕门属足太阴脾经,在血海穴上方,乃下肢血气搬运之门户,这一棍点的虽然着力不重,但萧大有腿上气血一滞,打了个趔趄,趁着他身子往下一沉的当口,智通转过身子,扬起棒头,「突」地一声点在他锁骨下窝云门穴上。 云门穴属手太阴肺经,乃肺气出入之门户,智通这一棍自己不甚用力,全靠萧大有自己撞上来的力量,戳得甚深,萧大有立时觉得胸口一堵,透不上气来,膝头一软,单腿跪到地上。 萧大有攻势一停,智通便收招撤步,站了个丁字步,将棍子立于身侧,萧大有深吸一口气,重又跃起,不顾身上四处穴道还在隐隐作痛,还要上前抢攻,卢玉铉忙拉住他道:「智通大师已是手下留情了,箫兄弟别再打了。」 智通这「嘭、啪、啵、突」四下打在萧大身上,分别运用了少林达摩棍中的弓步挑,撤步扫,退步点,换步戳的高妙招术,显示出不凡的身手,江朔由衷赞叹道:「都说天下功夫出少林,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这位智通大师功夫毫无花俏之处,每一棍都是直取要害,出招之狠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若他棍上带炁一点,只消一招,萧大哥可就动弹不得了。」 江朔原意是夸赞智通,他以为智通是留了情面才未在棍上带炁直接制住萧大有,哪里知道兵器带炁而能传至别人身上,进而封闭穴道需要何等高深的修为,智通虽是少林寺中棍僧的小头目,却也还没有这样的修为。 智通听江朔说话前半段还颇觉受用,但江朔最后一句话却触怒了他,立单掌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这位小檀越好大的口气,贫僧倒要讨教讨教你这以棍传递内力的法门。」 江朔道:「啊……智通大师,我不是这意思。」 萧大有方才被智通打的没了脾气,此刻却是挑事不嫌事大了,佯作不知问道:「少主,你是不会通过武器传炁,还是不会通过木棍传炁?」 江朔道:「我从未使过棍棒……」 萧大有忙截住他的话头道:「哦,是了,我就说曾见过少主剑上运炁,怎地今天说不会呐。」 其实他何曾见过江朔剑上带炁,只是他知道江朔武功极高,又听他这样说,料想他必然做的到,才故意以言语挑唆。 卢玉铉一扯他衣袖,轻声呵斥道:「箫大有!你怎能让少主替你出头?」 萧大有貌似忠厚,肚子里鬼主意还挺多,见卢玉铉戳穿了他的计策,小声嘀咕道:「怕什么,要我说少主的功夫比这秃驴可强的多啦。」 江朔不知道如何接口,智通却已经气的跳脚了,他是少林北宗弟子,北宗讲究「甚深般若、一行三昧、念佛者谁」的苦修之法,所练武功都是循序渐进,无非是根器好的渐的快一些,根器差的渐的慢一些,如江朔这样的少年,还在山脚下砍柴挑水呢,如何能有什么高深的修为?因此他认定江朔是吹大气,恼怒道:「小檀越小小年纪已练成如此神功,贫僧倒要讨教一二。」 说着双手交握,将长棍向着江朔一指,如此一来,江朔难再退让,只能上前接招。 江朔往前一步,仍是垂手而立,江朔年幼,按武林规矩,就算智通不让他个三招五招,也该由江朔先攻,然而智通见他连个架子都不拉,显然根本不准备先出手,轻视自己太甚,不禁更加火往上撞,道:「嘿嘿,什么少主,果然好大的架子,那便由贫僧先讨教高招了。」说着挺棍便戳。 寻常武师使棍,都要先舞个棍花,然而这样一虚招毫无用处,反而让对方有了准备,智通在齐眉棍上下来二十年的苦功,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实际非同小可,江朔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常言道「慢刀急棍撒手锏」,棍子不像刀抢,无锋无刃,只有捣劈的速度够快才有威力,方才智通看出萧大有功夫不如自己,并未用棍法中的捣、劈招术,只是以搅、扫、点、戳便轻松斗败了萧大有,而此刻他心头怒起,一出手就使了杀招,上步一挑,只等江朔侧身避让,便跃步上前,追着江朔身子平抡过来。 这一棍智通使了十成十的劲力,不料却见江朔不闪不避,眼看要打中江朔腰肋之际,智通心中一惊,后悔不迭——原来这少年功夫只是稀松平常,佛门弟子以慈悲为怀,我怎能因一时气愤就把这少年打死?然而此时再想收招已是不及,智通不禁一闭眼念了声:「阿弥陀佛。」 然而他手中长棍似乎突然撞入一团棉絮之中,全无着力之处,睁眼一看,长棍的另一头竟然捏在江朔手中,他大惊之下下意识的用力回夺,这次长棍却如铜浇铁铸,焊死在江朔手中一般,哪里动得了分毫? 第313章,伏魔棍阵 智通这才知道遇到了高人,背后立刻就冒出一层冷汗,他临敌经验丰富,既知道对方内力强于自己,棍子是无论如何抽不出来的,索性突然撒手扔棍,扑向江朔,这一招不见载于少林三十六路达摩棍之中,但确是反败为胜的杀手锏,只有棍法精熟的弟子,达摩堂长老才会传授此招。 智通忽然扔棍往前一冲,避开了棍梢,对手自然无法用棍梢挑戳,而他向前之时将棍子虚夹腋下,棍法中最厉害的抡、砸这样的招数亦无法施展,看似将武器留给了对手,其实对手拿了这棍子却毫无用处,反而成了累赘,若是少林寺中同门拆招,那此刻应该同样撒手扔棍,二人再比试拳脚功夫。 智通是达摩堂弟子,除了达摩棍法出众,更有一套达摩掌法,也堪称少林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他双掌夹带风雷之声拍向江朔,用的正是这一套达摩掌法。 不料江朔竟不按他所想扔棍接招,而是转头便走,手中仍然掣着那条长棍,江朔穿星步的身法何其迅捷,智通只觉腋下一空,长棍已被江朔抽出,江朔忽然一翻腕子,棍梢点向智通大腿上的箕门穴,竟然和智通方才拖棍点萧大有的招数颇为相似。 智通也真是了得,大喝一声,平地跃起,堪堪避开了这一记点戳,江朔回转身形,棍梢上撩,戳他章门穴,智通人在空中避无可避,只得挥掌去拍棍身,想把棍子打偏。 然而智通变招快,江朔出手更快,腕子一抖,长棍在他手中虽不如智通灵活,但向上一滑也避开了智通的手掌,「啵」地一声刺中了智通的期门穴,他暗运神功,棍上生出一股黏力,带着智通落回地面。 江朔这三招简直就和智通的招数一摸一样,只是智通是指期门而点章门,江朔则是指章门而点期门,而他棍上果然带了内力,劲力到处,智通穴道立闭,杵在当地一动不动。 江朔三招而胜智通,比之方才智通胜萧大有,更加干净利落,萧大有心中大感快慰,带头叫好,江湖盟、漕帮的众位豪杰也不吝喝起彩来。 余僧见状怒道:「好小贼,居然偷学我们少林功夫!」 江朔忙道:「我非偷学,只是见智通师傅所使棍法精奇,长棍在手便不知不觉使了出来。」 智通章门穴被封,气血不畅动弹不得,却仍能开口说话,他冷笑道:「小贼小小年纪跟着老贼学了些邪功也就罢了,还偏偏使出和我一样的招数来羞辱于我,实在可恶,你要杀便杀,我少林寺的出家人可不怕死!」 智通这可实在是误会了江朔,江朔从未见人使棍,除了智通今天所使的这几招,再多一招他也不会了,而他武学上的悟性极强,临敌之际自然而然使出刚才所见的这些招数,却没想到引发了少林僧人的众怒,忙撤棍上前为智通解了穴道,又递上长棍,道:「智通师傅,我真不是有意羞辱,唐突冒犯还请见谅。」 智通只道江朔假意还他长棍,若伸手去拿却又要遭他羞辱,也不接棍,对着群豪恨恨道:「好,你们既然要进寺,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我带你们去便了,智通只是少林寺中一个无名小辈,可别以为胜了我就能胜得了各院首座。」 萧大有大眼一瞪,戟指智通道:「哎……贼秃,你这说的那里话来?谁非要进你少林寺?」 独孤湘也道:「就是,和尚庙有什么好玩?我听说一见僧尼逢赌必输,我才不要去咧。」 她这是过年时候在蓬莱水城和众军士耍钱的时候学来的市井俚语,葛如亮却知少林寺是武林泰斗,不可轻辱,怒斥道:「小女子胡说!如此粗鄙之语都是哪里学来的!愈发的缺乏管教了!」说着抬手要打,独孤湘忙哧溜一下躲到阿楚夫人身后,对葛如亮告饶道:「女儿不敢了,耶耶饶命。」 智通却不和他们纠缠,道:「装疯卖傻……你们 要进寺就随我来吧。」说完带着众僧转身就走。 萧大有还要再骂,卢玉铉却拉住他,对江朔道:「少主,这僧人方才说什么老贼,恐怕今天少林寺是来了什么大对头,他们把我们当作和那对头是一路的了,为今之计,还是先随他入寺庙,见了方丈大师自然能解释的清楚。」 江朔道:「好,那我们便入寺一观,若真有恶人闯寺,我们便襄助少林一齐把他们赶跑!」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智通却在前面不住摇头冷哼,显然是不信他的言语,江朔手中还拿着长棍,想还给智通他又不要,扔了似乎也不妥,颇为尴尬。 浑惟明走上来接过长棍道:「少主,看我的。」说着将棍子指向智通抛掷过去,嘴里喊道:「贼秃,小心脑袋开花!」 智通一声长笑,平地跃起头也不回往回一抄,接住了长棍,果然还是浑惟明懂得人心,知道毕恭毕敬地送还长棍,智通必然怀疑不肯接受,不如以言语相激,但这样一来,众人和少林僧之间的对立关系一时也无法弥合了。 群豪嘴上说少林不可轻辱,却也不惧得罪少林,心中皆道:今日是你少林僧人先上来无理辱骂,又动手在先,江少主只是略施薄惩,可也没什么不对,少林寺方丈,各院长老难道也如这般蛮不讲理不成。 智通领着众人走下山腰,原来少林寺另有一条宽阔的甬道通往山门,只因卢玉铉原是想走山间小路去嵩阳观,带错了路,众人才误打误撞避开甬道到了半山腰,难怪少林僧人以为他们是想要偷偷摸摸潜入寺中。 沿路又撞见了几次少林棍僧,但见到智通在前引领,也没有出声阻拦,只是立掌施礼。 到了山门前又有不少棍僧把守,为首一个中年僧人对智通道:「智通,你怎么下山了?这些人是……」 智通尚未说话,卢玉铉抢先道:「这位智通师傅对我们有所误会,我等绝非少林之敌。」 智通却道:「智光师兄,这些人说话不尽不实,点子却硬的很,我对付不了,只好先将他们引到此处。」 智光点头道:「好好。」他说话之时却不住拿眼睛瞟左右棍僧,那些棍僧会意,悄悄移动脚步,智光忽然大喝一声:「布阵!」众棍僧立刻手持长棍围成一圈,将群豪围在垓心。 众僧显然是常布此阵,只见智光和智通各领一头,余下众僧各按方位站成一个圆圈,众僧离的甚远,想必是为了方便长棍施展,看似松松垮垮,实则气象万千。 原来智通原就没有打算带他们进寺庙,但自忖自己手下这些棍僧无法取胜,才将众人引到山门前,和智光组成罗汉伏魔大阵,以期围困住群豪。 这次却是鲁炅先怒了,他为人耿介,见少林僧如此不讲道理,甚觉无礼,他是玄门弟子,又不像浑惟明和南霁云与少林颇有渊源,当即对江朔道:「少主,让我来领教领教少林阵法!」 江朔道:「鲁湖主小心不要伤了僧人。」 鲁炅哼了一声道:「这个自然!」说话间已攻向智光,他见众僧手中都挈着棍棒,也不客气,抽出长剑刺击。 智光见他扑来,却不接招,后退了一步,鲁炅见过智通的拖棍反击之术,当即加了小心,不敢冒进,两侧僧人却挥动长棍,一齐劈砸过来,别看棍棒无刃,但若被众僧这雷霆一击砸中,也要落个骨断筋折,威力丝毫不亚于刀枪。 鲁炅的功夫可比萧大有强太多了,他的玄门金雁功已练的颇得其髓,见两侧僧人挥棒砸来,长剑一振,竟而一分为二,分向两侧挥去,原来他的长剑是一副双股剑,可分可合。 双剑划过,内力振动,真如金雁展翅一般,左右围攻的僧人但觉气息一滞,挥到半空的棍子可就砸不下去,被剑气逼的一齐后退。 智光喝一声:「好俊的功夫!」说着自挥棍上前。 鲁炅却不答话,二剑合一又向智光刺去,智光将长棍当枪攒刺,棍梢和长剑剑尖撞个正着,鲁炅长剑虽利也不可能竖着剖开长棍,只刺进棍梢一点,这时两侧又有另一批棍僧穿过后退的棍僧,挥棒向着鲁炅砸到。 鲁炅可还没有江朔一般将内力传过整件武器的功力,长剑无法前进,只能一振长剑,脱开智光的棍梢,向后退了一步,使用一招北雁南飞,向左虚晃却向右蒙扑,不想两边棍僧均不接招,不约而同拖棍便走,鲁炅这一虚实相间的一招却全无用处,智光则中宫直进,追过来对着鲁炅当头一棒打来。 群豪被棍僧围在一起,鲁炅如再退可就要撞到背后的卢玉铉了,只能向侧一跃,避开这一击,智光一棒走空,重重砸来地上,登时将地上青石砖砸了个粉碎,另一边又有棍僧插花似地穿进来挥棒便打,鲁炅挥剑去斩,这批僧人便即退开,却又有一队僧人挥棒打来。 鲁炅招式已老,不及换招,只得撤步绕着群豪再走,众僧人也转动阵势,分为内外两队,一队追着鲁炅同向而行,另一队却反向转动。鲁炅见阵法圆转,不知何处用力,只愣得一愣,两圈僧人忽又站定,一齐挥棒打来。 鲁炅只怕他们不攻,只要进攻就有破绽,他不退反进,向前穿入棍阵之中,剑分两路分刺两个僧人。二僧立刻撤开,让出的空档却又二僧横向挥棒抡过来,却是一人打下三路,一人打上三路,鲁炅将长剑一分,左上右下,各划出一道圆弧,同时身子随着飞起,一招「雁影分飞」既避开了两棍,又向着两边棍僧分头攻去。 第314章,奇阵破绽 两僧见鲁炅分头刺来,果不其然转身便退,鲁炅怒极追击,然而孤军深入之际,四面立刻又有僧人挥棒打来。看来群僧的战术就是——鲁炅攻谁,那人便立刻退开,附近其他棍僧却穿插上来攻击,如此便如潮退潮涌一般,始终把鲁炅裹挟在其中。 卢玉铉见鲁炅如被裹入浪中,身前棍僧如浪分开,身后的棍僧却如潮卷来,这此一来,若鲁炅再追击,被卷入阵中可就无法脱身了,他高喊道:「鲁大哥快退回来!」说着抢入阵中,想把鲁炅接应出来。 卢玉铉的武器是一把钢骨团扇,原来在范阳笼火城遗失了,却早已从新打造了一把,现在所用的团扇便是新铸的兵器。他挥扇向一僧脸上拂去。 那僧人果然后退,鲁炅这时已察觉被僧人引入阵中,然而他人在阵中如在激流之中,只能随波逐流,难以脱身,幸得卢玉铉将他身后的棍僧击退,他才得以回身撤步,和卢玉铉聚到一处。 然而卢玉铉击退了鲁炅身后的棍僧,却没有人来掩护他的后背,登时又有几名棍僧在他背后猛追猛打,将卢玉铉与鲁炅从众人身边驱离,单独包围起来。卢玉铉虽明其理,但却苦于无法破解,一旦陷入阵中,如落入水中旋涡,棍僧们或进或退,终将二人裹挟其中,非但不得脱身还越打越远。 萧大有见状,喊道:「呀,卢郎、鲁兄,你们去哪里?」他空手不用兵器,追上压后的棍僧挥拳便打,南霁云、浑惟明知道他功夫不济,只怕救不出卢、鲁二人,反而要把自己陷进去,忙跃上援护他的身侧,却不料少林僧阵法转动,将三人卷入另一道旋涡之中。 南霁云和浑惟明都是打暗器的高手,但是他们不想得罪少林,因此连兵刃都不亮,自然更不会打暗器,只以拳脚功夫与棍僧相斗,虽不至落入下风,却也脱身不得。 此刻形成了三个各自转动的旋涡,一个裹住了卢玉铉、鲁炅,一个裹住了萧大有、南霁云、浑惟明,一个裹住仍旧站在原地的江朔、独孤湘和葛如亮夫妇。 这个达摩伏魔阵是以守代攻的阵势,另两个圈中乒乒乓乓打的好不热闹,江朔等四人没有出手,围着他们的棍僧便只绕着他们转动,并不主动攻击。 葛如亮背着手站在原地,却好整以暇地问起独孤湘来:「湘儿,你看这少林群僧的阵势,可看出什么明堂来没有?」 孤湘道:「耶耶,看来他们只是想困住我们,并不想立下杀手。」 葛如亮摇摇头道:「你这可是一句废话,所有少林功夫均不以伤人为要,少林号称修禅第一,习武为末,我听说现任主持慧觉禅师就不会武功。」 江朔和独孤湘一齐「啊」了一声,他们都没想到号称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寺,主持竟然不会武功。qδ 葛如亮道:「何止慧觉,他的师傅法如亦不会武功。」 独孤湘问道:「法如是禅宗几祖?那什么五祖弘忍,六祖慧能的,都不会武功么?」 智通在圈外怒喝道:「甚六祖慧能?禅宗六祖乃大通禅师神秀上座!」说着他手中长棍一跺地面,围着江朔等人的众僧也一起在地上一墩长棍,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独孤湘吐吐舌头道:「我倒忘了这里是北宗的地盘了……」 此理人人皆知,却不应该把它说出来,独孤湘此举惹得众僧对她怒目而视,若非阵法约束,早就出棒打她了。 葛如亮却浑如未见,自顾自说道:「五祖弘忍得法于道信之后,先后住双峰山和东山寺两地数十年,足不下山,从未做过少林寺的主持。」 这句话又是大大出乎江朔意料,他忍不住问道:「都说少林是禅宗祖庭,怎么弘忍大师居然从未来过少林呢?」 葛如亮道:「少林为禅宗祖庭那是因为禅 宗初祖菩提达摩在少林悟道的缘故,其后禅宗各祖只以心法衣钵相传,却不以寺庙产业为传承,其实究其根本,达摩大师本人也从未做过少林主持。」 江朔道:「原来如此……」 葛如亮道:「但从法如和尚开始,首开禅宗大宗师主持少林寺的先河。法如为弘忍高足,侍奉前后一十六年,直至弘忍灭度后他北游嵩岳,居少林寺六年,又传法三载,堪称为北方禅宗定门之首。」 智通在圈外立掌道:「阿弥陀佛,没想到这位先生对我少林禅宗倒是颇为熟稔。」 独孤湘道:「啊……原来神秀和慧能二人争了半天,不是争少林掌门之职啊?」 葛如亮笑道:「不错,他们争的是禅宗宗主的地位,二人可都看不上少林寺这点产业,其实武周时神秀为国师,他尝奏请女皇邀惠能赴东都雒阳,只是惠能以「吾形貌短陋,北土见之,恐不敬吾法」为由拒绝了。」 江朔道:「从这句话来看,神秀大师也是一代高僧,并非嫉贤妒能之辈。」 智通听他夸奖本教宗主也甚自豪,挺胸道:「那是自然!」 葛如亮仍是不理智通,继续说道:「好啦,扯远了,还是说回此阵,你们看看这阵像什么?」他生性聪明,又好为人师,不觉将江朔也当成了考校的对象。 独孤湘还在沉吟,江朔先道:「像水流中的旋涡。」 独孤湘忙接口道:「对对对,我也想说像旋涡!」 葛如亮白了她一眼,却向江朔叉手道:「少主好眼力,当年达摩初祖在少林寺传法慧可之后,又到熊耳山下定林寺传法五年,他最后圆寂之处就是在定林寺中,定林寺在陕州,靠近河水,据说这套伏魔阵就是达摩祖师在人生间这阵最后五年中,观三门峡河水的激流旋涡,心有所感而创造出的一套棍阵。」 江朔亦有所感道:「原来如此,我懂了!」 智通道:「小子好大的口气,达摩祖师创此阵时已一百四十余岁,阅遍人间百态,禅修更是到了无人能企及的高度,我等演练此阵十余年也不敢说懂,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也敢夸口说懂了?」 江朔叉手道:「智通师傅见谅,怪我话没说清楚,达摩祖师阵法精妙,我自然不可能全然领会,但我却懂了为何此阵会有这样明显的破绽。」 智通鼻子都快气歪了,怒极反笑道:「好好,你倒说说我们这阵破绽何在?既有破绽,你倒是破阵来给我看看!」 江朔却认真地朔道:「达摩大师此阵从构想来说可谓不可破之阵,因为但凡设阵都必须有阵眼,阵眼便是阵的中枢,一旦破了阵眼,阵也就破了。而这伏魔阵学的是激流中自然形成的漩涡,水乃天下至柔之物,会形成漩涡是因为外力干扰所致,或遇到礁石,或河底变化。」 葛如亮嘉许地点点头,总结道:「这就好比闯阵之人如投入激流的一颗小石子,漩涡因他而生,自然如影随形,甩脱不得。」 独孤湘也领悟道:「所以我们站着不动,就好像水流未受到扰动,所以众僧只是围着我们转,却不攻击我们。」 江朔道:「攻与不攻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此阵没有阵眼,没有固定程式,可以随意加减人手,人数越多威力越大,而要破阵之人却不得要领,由于没有阵眼,大阵处处相同,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因此就算能伤得一两人,也完全不影响大阵的运转。脱身可就难了。」 智通听了了心中也暗暗佩服江朔小小年纪,才这一会儿就看出了达摩伏魔阵的根本要义,但他仍然故作轻蔑地笑道:「既然知道本阵的厉害,你还敢说发现了伏魔阵的破绽?」 江朔叹了气,道:「这恐怕就是武功冠绝天下之人的通病了,我认得一位前辈,他 神功未成之时创了一套阵法,已经颇具威力,然而随着他武功臻于化境,越来越觉得自己早年创造的阵法破绽太多,因此又创了一套阵法,他自认为将前一套阵法的弊病都弥补了……」 独孤湘突然道:「朔哥,你说的是北溟子前辈所创的「璇玑阵」和「天车阵」?」 江朔道:「不错,其实北溟子前辈后创的天车阵比先创的璇玑阵更易破!」 天下同时与璇玑阵和天车阵交过手的人,恐怕就只有江朔一人了,哪个阵更易破亦只有他知道,独孤湘奇而问道:「这却是为何?」 江朔道:「北溟子前辈创天车阵时,也知道自己的武功太高,因此就把对布阵之人的武功要求,对比自己降低很多,这样阵法才能运转起来,否则若都按自己的功夫来设计阵法,天下哪里去找这么多绝世高手来布阵?」 独孤湘点头道:「对啊,是这个道理。」 江朔道:「然而由于他自己功夫太高,对寻常武者能达到什么水平早已失去了判断力……以至阵法运转中大部分的功夫要求太低,而有几处关键转折却又要求太高,以至于阵法运转会出现断裂,这种断裂就是阵法的破绽!」 说到此处智通忽然心念一动,悚然一惊,江朔道:「眼前这个伏魔阵也是如此,达摩祖师所定的阵法第一要诀是随敌而动,对守御的要求基本是跑得够快就可以了,对功夫高低可说是毫无要求,因此才能随意加减组成阵势的人数。可是反击呢?若是达摩祖师或其得意弟子,恐怕一招就能制胜了吧?」 独孤湘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达摩祖师为了降低布阵的难度,所定阵法中反击招数太过普通,虽然看似立于不败之地,其实也是立于「不胜之地」了。」 第315章,参禅悟道 葛如亮点头道:「金刚伏魔阵中反击的招数具是大巧不工的招数,若是内力深厚之人使来自然是别有一番气象,现下诸位小师傅使来,虽看似也有雷霆万钧之力,却易于破解……」说着他不禁摇了摇头。 智通心中有所动摇,嘴上却怎能承认,立掌道:「阁下于武术确实颇有见地,只是却何必假手少年说将出来?」 葛如亮如今还不到五十,比智通略年长一些,说话有别有一份威严,智通对他说话可就稍微客气一些了。 葛如亮仍是摇头道:「若论武功,我比江少主可差的远了,几年不见他的眼界、阅历突飞猛进,比之当年可谓是鱼龙变化了。」说着自顾叹了口气,他这些话发自肺腑,智通听来却不知所谓,只道他是故弄玄虚来羞辱自己。 智通愈发相信他是少林南宗弟子了,毕竟那人不是说「顿令其心直入法界」,听说南宗门下多有年少成名的,但顿宗毕竟是旁门左道,一味偃苗助长,修炼五十年、六十年之后终将逊于渐宗正道。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刚刚展露了一手了不得的功夫,却未必有多少见识,恐怕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才是真正的首领,他既然有意掩饰,智通便决定激一激这个少年。 智通不禁冷笑着对江朔道:「这位小友高名大姓?听你侃侃而谈,莫不是已有破阵之法?我倒要看看你们南宗有没有真实本领。」 江朔叉手道:「智通师傅,我名江朔表字溯之,我们的确和南宗没有关系,不过我也的确想了个破阵的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葛如亮道:「江少主,你现在说什么群僧都听不进去,不如先破了阵,入了山门再说吧。」 葛如亮这样说仿佛他对江朔能破伏魔阵全无半点怀疑,智通怒道:「不错!不破此阵,谁也别想进山门。」 江朔道一声「好」,当即下定了决心也不再怕出手得罪了少林众僧,向一棍僧冲去,那僧人自然依照阵法闪开,两侧僧人挥棒抡击江朔后背,想把他也单独隔离开来。 按两僧的想法,江朔此刻能做的无非是向前跳跃闪开,或者反身攻击,如他向前闪开,那正好陷入阵中,如他反身攻击,二僧立即撤开,等于回到原点,白费力气。 不料江朔一不闪躲,二不转身,运炁于背,「嘭」地一声响,二棍同时打上了江朔的后背。 见江朔竟然硬接了这两棍,独孤湘吓的一激灵,道:「朔哥,你怎不躲!」 然而二僧两条棍打上江朔的身子如中败革,声响虽大,手上却无打实的感觉,二人心中惊奇,再想抽回棍子,却发现棍子竟然黏在江朔背上,抽不回来了,原来江朔早看出群僧内力都只平平,出招有都是实在招式,指哪打哪儿,绝无虚招,于是他凝力于背生生接了二僧两棍。 江朔有神功护体,这两棍纯是外家功夫自然伤他不得,而他暗运黏字诀的内功,背部肌肉夹紧,反而牢牢吸住了两根长棍。 金刚伏魔阵讲究的是如水进退,一棍击下,无论是击中与否,都要快速撤招移动,做下一轮攻守,此刻长棍击中江朔却抽不回来,却是从未有过之事。 群僧登时一愣,大阵流转立刻滞住了,智通见状,怒道:「继续打,我倒不信了这少年小小年纪还能练成金刚护体神功不成?」 话音刚落,又有二僧挥棒当头砸下,江朔背后黏着二棍,如果躲闪,那背后二僧便能脱身,如他不避,则要当头再受两棒,饶是他神功护体,也不能用天灵盖硬接两棍吧? 然而二僧再次陷入了自以为是的误区,眼看二棍当头打到,江朔忽然举起双手,一左一右抓住了两棍的梢头,一双手如同两把钢钳,牢牢地钳住了二棍,二僧察觉中计,再想抽回棍子,却如撼山岳,如何抽的回? 又有更多的僧人一齐挥棒或扫、或砸、或戳,打向江朔的周身上下,他只有两只手,这次总无论如何不可能接住所有的棍棒了吧。 江朔出手再一次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他双手抓住棒子向下急拽,同时扭转身子,将背后粘着的两棍转而夹到自己肘腋之间。那四名棍僧拽不动棍子,不代表江朔拽不动,他夹着四条长棍毫不费力地转动起来。 这一转动身子,带着四名棍僧一同旋转起来,犹如装了四张布帆的大风车,涌上来的僧人被这四人撞上,登时被搅作了一团,哪里还有余力去打江朔? 金刚伏魔阵原是要如激流开合,如漩涡旋转,才能显出威力,此刻被江朔一搅,登时成了一个大泥潭,群僧各个如陷入淤泥之中,脚下虚浮站立不稳,互相挤压堆叠在一起。而江朔带着十几人旋转居然看来仍然轻松自如。 独孤湘见群僧被江朔牵动如大风车般转动如飞,不禁拍手大笑道:「咦,这金刚伏魔阵怎么成了金刚风车阵啦?」 眼见伏魔阵被搅得大乱,无法为继,智通大怒,暴喝一声,高高跃起,飞过一片混乱的僧人头顶,挥棒向着江朔猛击下来,这一下他毫无保留地使足了十成十的功力,直有开碑裂石的威力。见他如此猛恶,独孤湘不禁担心喊道:「朔哥,小心头顶!」 江朔纵声长啸,忽然一撒手,松开了所有棍棒,举起右手,将无名指扣在拇指中,对准棍梢猛地一弹,智通但觉一股巨力涌来,手中齐眉棍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他自己也被震的临空飞出,在空中连着折几个跟头,才重新头上脚下落回地面上。而被江朔夹持着转动的众僧,一旦脱离,立刻东倒西歪地摔倒在地。 这时智通才懂得了江朔为什么说如果此阵由达摩祖师使来便是无敌阵法,而群僧使来却有重大破绽。若是达摩祖师这样的绝顶高手打来,江朔怎敢不避?而此阵只要阵中之人或闪避或反击都能牵动大阵继续转动,最终困死对手。只是达摩祖师无论如何想不到竟然还有人会「不动」!不动便如同激流漩涡中的砥柱,便是斗破阵法的锁匙! 智通落地之后,看着地上摔的七荤八素的群僧,忽觉心中魔魇散去,立在原地,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今日方知「迷人着法相,执一行三昧,直心坐不动,除妄不起心」之理。」 他这番话江朔可听不懂,「一行三昧」出自《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是少林禅宗修行的根本法门,「一行」就是行住坐卧,「三昧」又称正定,乃智慧、解脱之本。惠能曾批评北宗重「一行三昧」的形式,徒有其形,不得达摩祖师「体悟自性不住,一切法也无所住」的精髓。 如今江朔破金刚伏魔阵,正是十年苦练,不如一朝顿悟,究其根本,还是众僧迷于形式,反而忘了「一切佛法,自心本有」,演练伏魔阵十年,不过是做了十年有口无心的愚僧。 这番禅机江朔虽听不懂,智光和其余棍僧却听得懂,少林僧修禅重于武术,他们见江朔所行,听智通所言,已心生同感,立在原地,横棍当胸担在臂上,双手合十一齐称颂佛号,竟然一齐都停手不打了。 鲁炅等人见群僧忽然停手念佛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再向江朔这边看,他身边倒在地上的僧人也不起身,都在原地盘坐,直接念起经来了,这才知道是江朔斗败了这个奇阵,群僧才罢斗了。 独孤湘见群僧忽然停手一齐念起经来,急道:「哎……各位大和尚小和尚,你们先别做功课,把我们带进寺中再念不迟啊……」 葛如亮喝止她道:「此刻是他们修禅定的紧要关头,千万不要打扰。」 独孤湘颇惧耶耶,这才住口不言了。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智光、智通先后回过神来,智通对江朔深施一礼,道:「多谢 小檀越,令我等今日修禅大有精进!江小友福泽深厚,渡人渡己,日后定然福报无穷。」他此刻只觉内心充满光明,明心见性,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至于阵法为江朔所破,自己长棍被江朔弹飞这样的「小事」反而全不放在心上了。 江朔弹飞智通手中长棍原本又些后悔,担心他更加气愤暴躁,没想到智通竟然换了个人似的对自己颇为客气,他不懂得这些修禅悟道的事情,但觉智通言语间甚为真诚,虽然不明其理,也立刻对智通叉手施礼道:「师傅无需多礼,不知今日寺庙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真的是误入少林寺,绝不是有意潜入的。」 智光笑道:「想来定是智通误会诸位了,不过若非如此,又怎能遭此当头棒喝,有此精进呢?看来小檀越与我少林佛缘深厚啊。」 独孤湘撇撇嘴道:「两位师傅,你们说的话实在是令人费解,还是说点我们听得懂的吧。」 智光合十道:「今日,南宗的菏泽神会来作偈斗法,此刻正在寺中,山下却来了无数宵小鼠辈,为他助阵帮凶,因此方丈大师让我等二代弟子在庙外挡住外人,免得扰了他们清静,大部分人都被挡在山脚甬路之上,但也有人从两侧山中渗透,今夜已捉了不少,因此智通师弟才会以为各位也是和神会一伙的。」 江朔和独孤湘对望一眼,转头对智光道:「我虽非南少林门人,但也见过神会大师,我觉得他就算与北宗见解不同,也不至于找武林人士来围攻少林啊?」 智通道:「然而事实就是他带了魔教做帮手,现在正在寺内。」 江朔大奇,神会大和尚和魔教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忙向智通叉手道:「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师傅能否带朔儿进寺,一辨究竟?」 第316章,法堂斗法 智光道:「以江小友的人品武功要进如寺中,小僧自然不会阻拦,不过你们这么多人可不能都进去,连江小友在內,只能有三位入寺,还请众位檀越自行商量哪三位入内。」 江朔原想邀葛如亮和卢玉铉一齐入内,一来二人最为足智多谋,二来也算江湖盟、漕帮各有一人,兼顾两派公平,然而卢玉铉主动让贤道:「少主,寺内定然高手环伺,卢某功夫不济,去了只怕反而要成为累赘,不若还是让南八随你去吧。」 南霁云在众人之中,功夫仅次于江朔和葛如亮,他又有神射的本领,确实是更合适的人选,江朔还有想道另一层,浑惟明、萧大有、独孤湘都是惹事的主,鲁炅又不善交际,不若让卢玉铉留在外面,可以确保这些人不要再搞出什么状况来,于是最终决定江朔、葛如亮、南霁云随智通入寺。 独孤湘本也想去,但她慑于耶耶葛如亮的威严,提都不敢提,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三人干着急。 有道是知女莫如母,阿楚夫人对她道:「湘儿,你也别想了,少林寺自古不准女眷入内,我们母女俩就在山门外安心等溯之他们回来吧,正好这么久没见了,你把这一年多来的所见所闻和阿娘好好说说。」独孤湘这才无奈应允。 江朔等三人随着智通进入寺内,少林寺威名远播,但其实内里和普通寺庙并无二致,只是更开阔些,穿过山门,左右各有一堂,不过此时二堂均大门紧闭,内里不举灯烛,黑黢黢的一片,智通也不介绍,径直走向正前方的天王殿。 天王殿有棍僧把守,见有人来,一齐持棍圈转过来,隐隐形成包围之势,为首一僧喝道:「且住,来者何人?」 智通道:「智睿师兄,我是智通。」 智睿叫众僧道:「智通师弟,你怎么进来了?跟着你一道的这些人是谁?」 智通上前对着智睿耳语几句,智睿的表情甚为惊讶,对着江朔上一眼下一眼地来回打量,等智通说完,智睿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你们快些进去吧,方丈和各堂首座都在法堂之内。」 智通拜别智睿,领着众人穿过天王殿,这进院子左右是钟鼓二楼,正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建筑,内里灯烛不灭,借着灯光观看,乃是大雄宝殿。 智通仍然不进大殿,带着众人转过大殿,后面一进院子不小,建筑却都低矮的多了,左右都是禅堂,中心建筑也比之大雄宝殿低矮的多,走进一看正是法堂。 法堂门口亦有棍僧看守,智通上去又是耳语几句,棍僧便法放他们进去了。 进入法堂一看,却发现这房子虽然不甚高大,却极深阔,几乎是正方形的。法堂是寺中僧人集众说法的所在,故而造的异常的大。 中央主坐上坐着一年老的僧人,想必便是少林寺住持慧觉禅师,客座上首坐着一人,身材高大,却不是神会是谁?只是他身旁身后的僧人一个也不认识。 客座第二席空着,第三席上坐着的却是魔教大慕闍乙亥阿波!他身后则是光明二使和一众魔教教徒。再看主客之间距离拉的极开,中央空出十丈见方的老大一块空地,场地中央站定一老者,看穿着与第二席后面站着的僧人看起来颇为似,估摸着便是第二席的正主,但他的穿着打扮与首席南少林则有颇多不同。江朔心道:看来此人与南北少林都不是一路的,但看模样又是和尚,不晓得是哪间寺庙来的。 那僧人身材瘦高,虽然须发皆白,但身姿挺拔,浑然不似老人,他此刻站在中央,颇有睥睨群雄的气势。再往他身前看,一僧人盘腿而坐,身后一老僧以双掌抵住他的后背,看来正在替那僧人疗伤。 一中年僧人道:「飞鸿子,你的武功也出自少林,今日对慧因师兄下手可太狠毒了些吧?」 站在中央的飞鸿子桀 桀怪笑道:「论说比试武艺,刀剑固然无眼,拳脚可也难保不受伤,慧因自己学艺不精,却来怪谁?」 慧觉方丈身边一神态慈祥的老僧缓缓开口道:「弊寺上任方丈法如,传法不过三载,在五十二岁时便英年早逝了……」 飞鸿子撇撇嘴道:「法如修禅不习武,身子骨太过单薄了,英年早逝也是他自己福浅命薄,法如去世是永昌元年的事了吧?四十几年前的事情,慧昭你是老糊涂了么?今日提它做甚。」 那叫慧昭的老僧道:「慧昭可还没有老糊涂,法如上座去世时的样子,我还记忆犹新,当时上座身子本甚健旺,那晚却突然发病死在禅房之中,彼时我琉璃堂检视上座的尸体,却见胸口有一个细小的红点,当年琉璃堂首坐心生疑虑,不惜冒犯上座,剖尸检查却发现内脏完好,心脏也没见被什么东西刺中。我们当年不明就里,还道真实胸痹突发而死,今日才知原来是飞鸿子你的杰作。」 飞鸿子仍然装傻充愣道:「什么杰作?难道法如不是自己得了胸痹急病死的么?」 正在斗口之时,却见刚才坐在地上的僧人忽然口吐鲜血,紧接着右手一抬对准飞鸿子,从右手小指少冲穴射出一枚细小的银针,飞鸿子侧头避开飞针,道:「小贼秃,你怎么暗箭伤人?」他自己也是个和尚,却骂对方是贼秃,也可谓奇观了。 江朔心中一惊,心道:这飞针怎么看着这么像罗希奭的手法?难道这位飞鸿子是罗希奭的师傅不成? 逼出飞针的僧人还在盘腿运功,抵抗毒性,无暇开口说话,他身后方才为他疗伤的年长僧人却从他头顶飞跃过来,双手呈鹰爪之形,向飞鸿子头顶抓到,嘴里喝道:「飞鸿子,枉你号称前辈,明明是你方才将毒针打入慧因小师弟掌中,若非施救及时,只怕毒针早已行至心脉,便和法如上座一般,死的不明不白了。」 飞鸿子道:「慧行,方才只说比试,可没说不能用武器,我的武器便是这细针,又有何不可?难道你们惧怕细针竟甚于刀剑么?」 慧行可没有慧昭这样好的涵养,他脾气甚为火暴,听飞鸿子百般狡赖,怒冲顶门,也不再斗口,大喝一声,向飞鸿子抓来,飞鸿子一笑,侧移避开慧行的指爪,随挥掌向慧行面门拍去,有慧因的前车之鉴,慧行可不敢出手硬接飞鸿子这一掌,他使个千斤坠功夫,身子忽然向下急坠,避开飞鸿子这一掌,同时双手向他腰胁、下腹抓去。 飞鸿子却轻松避开,一边还调笑道:「慧昭老和尚,你说我出手狠毒,你自己看看慧行这断子绝孙爪之狠毒,怕不在我之下吧?」其实慧行抓他下腹的位置还在脐上几寸,距离「断子绝孙」可还差得远。 慧字辈的僧人年龄跨度极大,琉璃堂首座慧昭已八十开外,慧觉是掌门师弟,大约六十上下的年纪,般若堂首坐慧行则是五十岁的模样,慧因是嘴笑的师弟,不过三十岁上下而已。因此慧字辈众僧的佛学修养可谓天差地别,慧行性格火爆,慧昭却沉稳持重,他不屑于与飞鸿子斗口,只是微微一哂,慧行却被飞鸿子激的愈加愤怒,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紧似一招,双爪如飞,指端的残影在空中几乎连成数道弧线,向着飞鸿子包罗而来。 慧行的鹰爪功夫比之高不危和骨力裴罗可又是另一番境界了,高不危的鹰爪功带着剧毒,招数也诡诈阴毒的很,虽然招式狠辣却流于下品;骨力裴罗的招数是北地回纥人历代武师的集大成之作,特点是迅捷轻灵,但回纥人不重视下盘功夫,因此他的鹘爪功可称中上,却仍非上品;慧行的鹰爪功则是少林绝学,下盘扎实,指掌上有变化多端,堪称上品,如练到最高境界,必然是三种爪功中成就最高的。 江朔在一旁观看,一边觉得少林功夫果然了得,一边又暗自叹息:可惜眼前这位少林高僧慧行,如此精妙的功夫 打来却总是显得刻板教条,不够灵活,指掌间内力虽然充盈,但招数多有滞涩之处,抓不中身形轻灵的飞鸿子又有何用? 江朔不禁脱口而出道:「少林功夫果然神俊,可惜慧行大和尚已落入飞鸿子前辈的彀中,只怕非但难以取胜,搞不好还要输。」 他此言一出,法堂内的大小和尚一齐往他看过来,慧子辈的高僧自然不会喜怒行于色,但年轻一些的僧人可就已经对他怒目而视了。 正在此时,飞鸿子不知为何身形忽然一顿,慧行立刻抓住机会,双爪张开,如左右环抱一般向飞鸿子抓去,却不料飞鸿子这一下停顿是要引他上钩,见慧行中门大开,飞鸿子右手中指一扣一弹,众人站的远,似乎没看到任何东西,但包含江朔在內,内力深厚之人,都有听音辨气之能,早已察觉出飞鸿子射出了一枚毫针。 这一针破开空气发出轻轻的啸声,慧行明白过来的时候,飞针已经几乎打到他右目之上,慧行忙缩梗藏头,避开这一针,然而毕竟离的太近,他这一下虽然保住了眼睛,却没能完全避开飞针,「呲」地一声轻响,毫针已刺入他的额头,人的头骨最为坚硬,这一刺并未钻透额骨,但其毒质更易渗透入脑,他不敢托大,忙向后飞跃,连退数丈,坐地运功抗毒。 飞鸿子也不追击,仍是回到中央站好,道:「我少林初祖,菩提达摩何等英雄了得,怎么传到你们这帮废物手上,七十二般绝艺竟成了这副模样?」 第317章,易筋疗伤 江朔心中奇怪,轻声问葛如亮道:「这位飞鸿子前辈也是少林中人么?怎么我看他的功夫有些邪门?」 他虽只是轻声嘀咕,但法堂内无一不是内家高手,方才他预言慧行不是飞鸿子对手,已引得少林众僧侧目,此刻又再发问,两派众人都转过头来看向他们这边,乙亥阿波和魔教众人早已见到江朔,正眼喷怒火紧盯着他。神会也看过来,见是江朔却立刻又转了回去。 不知怎么的,江朔看神会的动作颇为沉重,他见过神会几次,神会虽然生的胖大,但动作却极其灵活,绝对不会给人重拙的感觉,只是此刻不及细辨。 慧觉一边坐着琉璃堂首座慧昭,另一边则是一个壮年僧人,此僧人对智通招手道:「智通,你怎不去看守山门,却来法堂做甚?恕老衲眼拙,不认得几位贵客。」 智通急趋几步,绕到此僧身后,合十行礼道:「慧闻师叔,这位小檀越乃是江湖盟盟主江朔江溯之。」 慧闻皱眉道:「江湖盟的首领不是李邕李使君么?什么时候换成了这个小孩子了?」 法堂中的慧字辈僧人,除了最小的慧因,都是五十岁开外,因此慧闻称江朔是小孩子,其实江朔已近弱冠,可说是个半大小子了。 这时三人也已行至跟前,南霁云叉手道:「在下魏州南霁云。」向葛如亮一比,道:「这位是越州鉴湖习习山庄的葛庄主,诸位高僧有所不知,李使君已在三年前将盟主之宝赐予江少主了。」 李邕传位江朔之事,江湖盟并未大张旗鼓的昭告全武林,江朔出世之后除了在河阴踏钺冲沙,一直在北地行走,是以寺中僧人并不知道他,但南霁云和葛如亮在武林中却名头颇响,但他们常在江水两岸活动,极少涉足中原,众僧虽然闻名却未见过面,都转过头来向着南、葛二人颔首见礼,慧闻招来身后几个年轻僧人问道:「确有此事么?」 原来慧闻在少林执掌天王殿,手下有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部,这四部乃少林耳目,另众持法长老身在少林而天下之事,其中多闻部一僧上前在慧闻耳畔低语几句,慧闻点点头,对南霁云合十道:「原来是南八和葛庄主到了。」 虽然南霁云介绍了江朔是盟主,但世人见江朔的第一印象都是:江湖盟群豪推举这个孩子做盟主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绝不会想到他有什么真实的本领,这慧闻也未能免俗,只对南霁云、葛如亮行礼,对江朔却颇为冷淡。 慧行已原地坐下运功,额上豪针已被他的内力逼的弹出,却不及擦拭豪针刺破前额后流出的鲜血,冷冷地道:「江湖盟诸位,今日来少林意欲何为?难道也是来为南宗异端帮拳助阵的么?」 南霁云叉手道:「我们今日并非特地来少林寺拜见诸位高僧,只是误闯山门,才到了此处,实是不知南北少林在此论道。」 慧行脾气火爆,不会掩藏,怒道:「天下只有一个少林,哪有南北、西东之分?今日神会、飞鸿子联手上山,广邀邪魔外道同来助拳,你却说你们是误入,这可太巧了吧……」 说道此处,慧行忽然觉眉心泥丸宫中一阵灼热,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任脉直冲下来,他急运自身内力相抗,居然抵敌不住,那热流顷刻之间已窜至膻中穴,慧行连催内力才在膻中处勉强顶住。 少林内功是童子功,练的是先天罡炁,与那热流相抗衡,是以阳对阳,这两股阳罡之气撞在一起,却并不相融,热气在中丹田积蓄,慧行但觉燥热难挡,心魔骤起,竟难以平复,如此下去,再有个一时三刻,难免要走火入魔,如烈火灼身而死。 慧行如运先天罡炁抗毒,则灼热更甚,如不发内力,则热毒顺任脉下冲气海,岂不是成了开门缉盗?因此他既不敢运功上冲更不敢陡然卸力,当真是进不得亦退不得,片刻间额 头上已密布细汗了。 江朔见他面色赤红,汗如浆出,已知他是中了那炎魂针之毒,忙上前道:「大师不可再说话,你中了炎魂之毒,不快些治疗,恐怕要留病根。」 慧行心中咒骂道:此中道理我如何不知,要你小鬼来讲?只是他此刻胸中如火焚一般,哪里还开得了口?只能对江朔怒目瞪视,江朔对他的敌视却浑如未见,径直走到慧行背后,一掌抵住他后心灵台穴,一掌按在他头顶百会穴。 慧行身的虽然高大,但他坐着,江朔站着,因此按他上身二穴甚为趁手,少林群僧见状一惊,江朔按住的具是人体要穴,虽然他只是一个少年,但也甚是凶险,后排几个僧人就要上前阻止,慧昭却一抬手拦住了他们。 江朔此刻心无旁骛,抵在灵台穴上的手掌发出凛炁,膻中穴与灵台前后相对,中丹田在膻中之后,便在灵台之前,江朔掌中发出的凛炁竟然穿透灵台穴,深入中丹田之中,慧行体内自身和罡炁与炎魂热度正在激烈交战,这凛炁忽如天降甘霖,将府中的热焰尽数熄灭了。 而按在头顶百会穴上的手,却不发内力,反而往回吸热毒,热毒与江朔本身的罡炁无法相提并论,江朔将毒质吸入体内,循行几个周天便无大碍了。 慧行得江朔相助,内息上行再无阻力,冲过上丹田直入百会穴,向下穿过督脉诸穴重新汇入下丹田气海之中。慧行的内功修为甚为了得,只是炎魂针是专门克制纯阳一派的热毒才会如此窘迫,此刻热毒被江朔驱散,内息便如江河奔行一般,竟将江朔按在上面的双手一齐弹开。 江朔后退一步,叉手道:「慧行禅师内功深厚,朔儿佩服。」 慧行长笑一声起声道:「好小子,没想到江少主小小年纪竟已练成如此神功,今日若非江少主相助,贫僧可就栽在飞鸿子的暗器之下了。」 江朔却不及回礼,又向慧因跑去,慧因中炎魂针在慧行之前,他坐在那里天人交战与慧行无疑,但方才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慧行与飞鸿子相斗,竟然无人发现他的异状。 江朔走到慧因背后,一手仍是抵住后心灵台穴,另一手却搭住他右手腕口神门穴上,神门是手少阴心经的要穴,正是方才受伤的经脉。江朔依照此前的方法,一手发出凛炁灭心火,一手吸取毒质,却发现炎魂针之毒已攻破关防冲入气海,此刻毒气已经散入慧因奇经八脉,在诸穴之中肆意流窜。 江朔的凛炁虽是炎魂的克星,但他毕竟没有生三头六臂,哪里有这么多手来堵住到处乱流的热毒?此刻慧因的伤势已成了与当年阿楚夫人相同的情势,当年李含光与李腾空两大疗伤圣手得江朔内力相助,三人联手才治好了阿楚夫人的沉疴,江朔只是听秦越人说过一些内功疗伤的法子,却并不精通,连试了好几处穴道却不仍然不得要领,不禁急得额头也见了汗。 他站在慧因身后真手忙脚乱之际,忽觉背后一暖,一股温煦的内力注入他的身子,慧昭的声音在耳旁道:「先按住下丹田,阴息上行中脘穴。」 江朔依言坐下伸右手按住气海,将凛炁注入,慧昭随着他一齐坐下,慧昭的内力本为罡炁,但进入江朔穴道后竟然化为凛炁随着手掌注入慧因的下丹田之中,慧昭的内力为引导,将江朔的凛炁搬运至中脘穴,江朔此前只能通过点穴将内息注入穴道,却不似慧昭竟能隔着一人,将内息准确第搬运到慧因身上的穴道,这等内功实在是只能以神乎其技来形容了。 慧昭解释道:「中脘穴乃腑之会穴,先以内息保住他的内脏,使得毒气只在体表经脉循行不至进入六腑。」 江朔点点头道:「全听大师吩咐。」 慧昭道:「右手别动,以左手点住章门穴。」江朔依言点了,又觉慧昭的内力过来牵引,人体有两个章门穴,在左右乳 下,侧腹浮肋之间。慧昭的内力此番竟然牵引着江朔的内息从左到右横向贯穿胸腹部,同时注入两个章门穴之中。 慧昭道:「章门乃脏之会穴,守住此而穴,五脏六腑皆安矣。」 江朔心中大奇,人体左右经脉对称,但内息绝对不可能从左侧经脉直接跨到右侧经脉,内力只有先汇入气海方能转换经脉而行,此等左右跨穴之法真是闻所未闻。 慧昭传来的内力却依然平静温煦,全无艰难之感,他又叫江朔依次点了「筋会」阳陵泉穴、「髓会」悬钟穴、「血会」膈俞穴、「骨会」大杼穴、「脉会」太渊穴、「气会」膻中穴,如此一番点来,才将慧因周身的毒质化解干净。 内息重新在任督二脉中毫无阻碍的运行之后,慧因长吁一口气,起身合十道:「多谢师兄,多谢江少主相助,慧昭师兄的易筋经功夫可是越来越神妙了。」 江朔这才知道方才慧昭所运用的便是少林内功中最深奥的「易筋经」神功,慧昭方才注入他体内的内力转换了阴阳,已经无法收回了,江朔接连替二人疗伤,原本是极耗真元的,但得了慧昭的这部分内息,一出一进不仅无损反而获益了。 第318章,禅宗之争 江朔一会儿功夫接连治愈了两位少林高僧所中热毒,更显露出极其高超的内功修为,令少林僧对他的看法立时大为改观,慧昭对江朔颔首道:「江小友你小小年纪,内力竟有此修为,实在令人惊叹,难道世上真有顿悟修成无上神功的方便法门不成?」 江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大师谬赞了,我的内力并非修习得来,而是意外吞服了黑白二龙内丹得来的。」 慧昭奇道:「竟有此事?」他转头望向慧闻,慧闻身后广目部一僧人快步走到他身后,轻声耳语了几句,慧昭听了点点头示意那僧人退下,合掌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江小友果然福泽深厚,寻常人就算吞的一丹,难以炼化反受其害,而小友竟能将二丹化为己用,此种缘法亦是常人所难遇难得。」 江朔心想慧昭所言倒也不错,释教、道家听到他这段奇遇都说是「天缘」、「缘法」,此说虽然虚无缥缈,但除了天意,似乎也没法解释自己的这一段奇遇。 江朔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向慧昭叉手道:「大师,你方才用易筋经助我,却把部分内力让渡给了我,这可怎么使得?可我……可我不会传递内力之法……这便又如何是好?」 慧昭微笑道:「小友多虑了,老僧所执掌琉璃堂中供奉的是药师琉璃光如来,药师琉璃光如来乃东方净琉璃世界之教主,此佛于过去世行菩萨道时,曾发十二大愿,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使具足诸根,趋入解脱,故依此愿而成佛。老衲以治病救人为毕生修行,今日借小友之手疗愈同道,实慰平生,至于一点点功力的消耗,我等礼佛之人,皮囊尚且是身外之物,何况内力呢?小友只管坦然受之,又何须挂怀。」 江朔和众僧这边又是疗伤,又是说话,倒把飞鸿子晾在了一边,他先听江朔竟然能说出自己「炎魂针」之名,已是吃惊非小,进而见他竟然不消片刻就治好了二僧的伤势,更是惊诧莫名。 炎魂针是飞鸿子专门炼制出来用以克制少林纯阳武功的毒针,炎魂针与寻常毒药不同,专门针对体内循行的内息发动,武功越高毒性发作的越快,阳气越盛所受热毒侵噬越重,只有飞鸿子自己调制的纯阴丹药可以克制此毒,但需要持续服用,更以内力推拿数日方能治愈,而江朔治疗二僧的时间只在瞬息之间,比他的解药更快得多了! 纵然第二次救治慧因之时,有少林疗伤圣手慧昭相助,但这疗伤的速度也太快了,眼前这个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飞鸿子一时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喝道:「小子,你是何人?怎知我炎魂针之名?又怎知解毒之法?」 江朔不回答飞鸿子,却反问道:「前辈可认得罗希奭和高不危?」 此二人正是飞鸿子的徒弟,他听江朔此问已知江朔定是和二人交过手,是以知道毒针之事,但这两个徒弟都是他的秘传弟子,因此只嘿嘿冷笑也不作答。 葛如亮听江朔所言,已经知道二僧所中之毒和独孤楚相同,原来飞鸿子才是这歹毒毒针的始作俑者。忍不住道:「飞鸿子前辈,我夫人独孤家和你们崆峒奇门可没设么过节,为何让令徒罗希奭打伤了我的夫人,阿楚中毒之后十一年来饱受热毒之苦,若非朔儿可也早就凶多吉少了。「 飞鸿子摇头道:「中了炎魂针竟然能活十一年?哦,是了,你夫人所修的自然是阴柔的内力,炎魂专克纯阳内力,尊夫人中毒后发作的自然慢一些,也是十一年前我调整的毒针药性未臻完美,若是现在……」他本想说:「若是现在,早就热毒攻心而死了。」但眼看着江朔接连治好的二僧就站在眼前,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大话又咽了回去。 江朔心中一惊,道:「飞鸿子原来就是崆峒混元顶上奇门的掌门人?」 智通合十道:「原来江少主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此前我等 当真误会了。」他见江朔对两位师叔施以援手,自然对他再无怀疑,此刻对江朔说话就颇为客气了。 慧闻对江朔解释道:「飞鸿子其实是少林叛徒,他当年偷学藏经阁中绝艺,被发现后便远走崆峒山,创立了这么一个崆峒奇门,只是我等一直不知,原本出家人以善念为怀,这些年来飞鸿子没做什么为祸世间之事,这么个叛徒跑了便跑了,鄙寺也没有特为去访他的去处,岂料今日飞鸿子却自称西少林,与自称南少林的神会,以及魔教教主阿波一齐来我少林寺寻衅。」 江朔望向神会道:「我与神会大师曾有数面之缘,神会大师可不像是会和魔教走到一起的人啊。」 神会此前一直避免和江朔目光相对,现在江朔对着他说话,可也不能再回避了,干笑两声道:「江小友,这是我们少林派的家务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就不要瞎掺合了。」 江朔看他面目确实是神会大和尚,但神会慈悲厚重,何时说过此等轻浮的言语?江朔心中愈发的疑惑了。 飞鸿子却道:「慧闻,你此说可就是颠倒黑白了,我本是少林弟子,又没做什么背叛师门的行径,怎说我是叛徒?」 慧闻怒道:「你一个火头僧,偷学藏经阁经典,又害死了前任住持法如禅师,这还不叫叛徒么?」 飞鸿子道:「明明是法如老贼秃藏私,我投入少林本就是为了学艺,尔等却让我挑水做饭,我自去学来又有何不可?至于法如,我杀他可不是为了挟私报复,而是这老秃驴说什么慧定第一,武学居末的屁话,长此以往少林绝艺必将不显于世,我杀了他也是想让你们多多习武,少学那些没用的经书,没想到死了个法如,又来了个更加狗屁不通的慧觉。」 说道此处,飞鸿子不禁大摇其头,恨恨道:「尔等忝居初祖祖庭,空守宝山而不知珍惜,今日考教武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有什么好多说的?慧觉还不快快退位让贤!」江朔这才知道原来飞鸿子方才是在与少林寺僧人邀斗比武。 慧觉合十道:「阿弥陀佛,飞鸿子你已入魔道还不自知,当年法如禅师也是看你心魔未除,才让你先磨练心性,再习练武艺,没想到你非但不能体谅师尊的苦心,反而叛出师门,更害了师尊性命……」 慧昭亦合掌道:「昔日菩提达摩祖师在少林面壁九载方才悟道,他所悟的可不是什么武学神功,而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禅宗真义。」 飞鸿子不以为然地哂笑道:「达摩祖师所传《楞伽经》世人有几人知晓,每年拜山学艺的又有几个发自内心的想要修习禅法?要我说以禅师为住持大大阻碍了少林武术的传播,若能以武僧为僧团领袖,全力研习达摩祖师留下的诸般绝艺,少林早就称霸武林了!」 慧觉道:「我等都是出家人,要称霸武林作什么?如有贤者,贫僧绝不贪图住持的位置,但祖师遗训,修禅方为正道,万不可因本逐末,飞鸿子你沉溺武术反成贪嗔。」 飞鸿子道:「好,你们说我习武不修禅也是事实,我也不与尔等争辩,但神会大和尚的佛学修为不可谓不高吧?当年滑台大云寺中无遮大会上群僧论道,北宗可是没有一人辩得过他,论武功他也称得上领袖武林,我看慧觉你就把住持的位置让与神会吧。」 神会是南顿宗,少林群僧是北渐宗,滑台大会上神会虽然机辩无双,但绝对无法说服北宗,滑台大会以来南北二宗矛盾日益激化,此刻飞鸿子竟然说让慧觉让位神会,群僧如何肯依?一时间群议纷纷,慧字辈众僧和神会虽未开口,但他们身后的后辈弟子却吵作了一团。 江朔此时已有了计较,叉手团团而拜道:「诸位且住,我有一言。」他说话时暗运神功,虽然说话语气平和,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群僧具都心神 一震,法堂内为之一静。 慧行说话直来直去,抢先道:「江小友可说与我有恩,不过南顿北渐这样大是大非面前,我等可也不能有丝毫退让!」 江朔一笑,叉手道:「慧行大师,我并非要干涉少林寺的内务,只是想说,飞鸿子前辈既然推荐神会大和尚,那这个神会大和尚也须得是真的才行。」 他此言一出,神会虽然面上表情未变,身子却似乎微微震了一下,不等神会开口飞鸿子先笑道:「姓江的小子,你什么意思?」 江朔道:「便是此意!」说着忽然飞身向神会跃了过去。 飞鸿子抢步上前,举掌向江朔拍来,若论武功,飞鸿子自然是非同小可,但论起轻功,世上却没几个人能挡得住独孤家的绝学穿星步,江朔见飞鸿子一掌拍来,脚下不停更不接招,一低头从飞鸿子胁下钻了过去。 飞鸿子这些年交手的都是武林中的前辈耆老,何时遇到过江朔这样的低头一钻的打法?一招不慎被江朔钻了过去,他气急转身喝道:「小子,哪里跑!」却忽听背后劲风扑来,忙回头举右掌招架,然而尚未与那人手掌相接已觉气滞,他的手掌与那人手掌之间竟似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推不过去接触不得。 飞鸿子右手指缝中藏了一枚炎魂毫针,此刻为对方的内力所逼,竟然生生被激得向自己射来,飞鸿子忙侧身伸左手将毫针弹飞,同时退了一步,道:「好一招劈空掌!」 qs 第319章,劈空神掌 劈空掌凌空发劲无需接触,正是炎魂针的克星,但劈空掌虽然高深莫测,却极少有人练,只因凌空劲力再强终究不如直接拳打掌劈内力充沛,劈空掌实在是一种费力不讨好的武功。葛如亮也是自夫人被炎魂针刺伤之后,才开始苦练这门绝艺,为的就是今日和飞鸿子的复仇一战。 葛如亮双掌一错,一边向飞鸿子递招,一边道:「葛某不管什么少林正朔之争,今日只想替拙荆向前辈讨个说法。」 这边飞鸿子则变掌为爪,他知道炎魂针对劈空掌不起作用,换做凝血爪与葛如亮对峙,同时冷笑道:「久闻独孤家的赘婿葛庄主的大名,你有什么想问的?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他这是故意要激怒葛如亮,葛如亮却不为所动,「呼」地一掌劈出,道:「阿楚并非武林中人,从未参与过江湖之事,前辈为什么要打伤她?」 飞鸿子侧身避开葛如亮这来势汹汹的一掌,口里道:「当年我初到陇西,想要开宗立派,但陇西武人除了崆峒三圣,就是为独孤老儿的马首是瞻,独孤老儿乃三子之一,当年我不管是正面交手还是暗算偷袭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以炎魂针打伤了他视为掌上明珠的独女,果然老儿为了找茅山老道给自己女儿治伤,举家南迁,后来又做了什么五湖主,可就再没人来管陇西武林这摊子事咯。」 飞鸿子说出这些旧事,也是为了扰乱葛如亮的心神,乘隙伸手向葛如亮臂上抓去,葛如亮知道他指上喂有剧毒,立刻撤掌避开,另一只手掌却凌空发劲向飞鸿子的腕子劈斩过来,别看并不接触,飞鸿子已隐隐觉得腕子生疼,知道若被葛如亮的劲力斩中定然是骨断筋折,当即也向后撤招。 二人你来我往,都是一接近就各自退开,葛如亮是忌惮飞鸿子的毒针毒爪,飞鸿子也颇忌惮葛如亮的凌厉掌风。二人相斗甚紧,嘴上也不停口,葛如亮道:「丈人生性淡散,对什么江湖名望从不上心,你要开宗立派,他也未必会反对,又何必多次一举?」 双方交手数回合,飞鸿子心道:劈空掌虽然神妙,但人的内力毕竟有限,这样打下去,待他内力不济时,自己只消或抓、或刺,沾着他一点皮肉,便稳胜不败了,因此也不急于抢攻,而是故意和他说话,迟滞葛如亮出招。 飞鸿子道:「独孤问可能确实没有领袖西北武林群雄的念头,但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把他当作领袖,某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我故意打伤独孤老儿的独女,却不要她性命,就是为了让她吊住你们,消耗你们的内力为她疗伤而无暇他顾。」 原来飞鸿子的炎魂针是以内力催动打出毒针,毫针之毒和阴毒内力相辅相成,可以控制中毒的计量,更兼独孤楚是女儿身,毒性发作本就缓慢,因此才拖了这么久,不至立死。 葛如亮冷笑道:「原来如此!我还道是自己医术高明,原来早在前辈算计之中了。」 飞鸿子自得道:「不错,不错……」 他第二个「不错」还没说出口,忽觉葛如亮掌上加紧,劈空掌一掌猛似一掌,一掌快似一掌,仿佛他此前并未尽全力,此刻每一掌的劲力似乎都有所加强,连绵不绝,愈打愈强。 葛如亮此前故意隐藏实力,引诱飞鸿子将当年真相说出,他的性格不似他岳丈独孤问,葛如亮不但聪明还更加勤奋,独孤楚受伤之后,他为了替妻子疗伤,十年来更是每日里练功不辍,此刻他的轻功或许不如独孤问,内力却早已远在独孤问之上了。 飞鸿子但觉浑身忽然被笼罩在葛如亮的劲力之下,如置身狂风骤雨之中,非但招式被劲风吹的散乱,连呼吸吐息都觉的困难起来,被葛如亮逼的不住后撤。 飞鸿子这些年名震陇右,自然不好拉下脸面向神会求助,但心中咒骂这神会也太不懂事了,见自己落了下风,也不 来相助。 飞鸿子焦急地望了一眼神会,原本随着神会一齐来的南宗武僧方才见江朔扑向神会,便一起抢上前阻挡,此刻再看,却见这些僧人都被江朔点了穴道杵在神会身边,飞鸿子心中暗骂:这些南宗僧人的武功也太不济了吧?早知他们如此不济,又何必与南宗结盟? 再看江朔竟然已欺身站在神会身边,神会倒甚淡定,任由江朔一掌按在他肩头,二人仿佛在聊天一般。 江朔按住了神会的肩头肩贞穴道:「大师,好久不见啊!」 神会嘿嘿笑道:「江小友,好久不见啊。」他嘴上淡定,却不住那眼睛去瞟摩尼教乙亥阿波和光明二使等人,意思叫他们上前相助,但魔教众人都知道江朔不好惹,此刻对神会的眼色都佯作未见,东张西望就是不上前。 江朔又道:「松漠谷中一别,睽违大半载啦……」 神会心不在焉,随口答道:「是啊……」他忽然察觉语失,忙道:「江小友,你开什么玩笑,什么松漠谷中,老衲可没去过。」 江朔笑道:「怎么是开玩笑,大师忘了吗?哦……是了,当时大师可不是这副模样……」他突然拿手重重一拍神会胖大后背上的至阳穴,掌上发出罡炁,「神会」似乎内力颇为了的,被江朔这一按,既不起身更不还手,只是笑容看起来已颇有些尴尬了。 江朔内力不断推送之下,「神会」额头已然见了汗了,那怒斥道:「小子无状!快松手!啊呀,快松手!」江朔并不理睬他,仍是运起神功,不断发出罡炁。 神会终于怪叫一声:「啊哟妈耶!太烫啦!」说着身子剧烈地扭动起来。 江朔道:「哦,是了……头顶还需要我帮一把。」 神会头上戴着毗卢冠,此刻又不是做法事,他带着此冠甚是奇怪,江朔一抬手,掀掉了他头顶的毗卢冠。 少林寺众僧见了都频频摇头,心道:这少年可太没规矩了。北派群僧虽然与南少林多有龃龉,却也不想羞辱神会,慧昭道:「溯之,可别太过分。」 话音刚落,整个法堂内,众人都见到一番奇景:只见那「神会」肩头一耸,两只袖子软疲疲地荡了下来,紧接着头顶忽然破开,内里跃出一人。那人生的鸢肩驼背,凸目侧鼻,面上少须头顶少发,长相颇为猥琐,他此刻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啐了一口道:「江溯之,你可太坏了。」 江朔将手中的僧袍和内里的一大副皮囊随手往地上一扔,只见僧袍背后飘出一片手掌形的破布,露出的皮囊之上亦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印,只是已经红到发黑了,四周更有灼烧的痕迹。 江朔嘿嘿一笑道:「史将军,好久不见,怎么每次见你,都是从皮囊里钻了出来?」 蹦出来的汉子,正是史思明,他听江朔问话,哪里有闲暇去答,转身就跑,江朔这次可有了经验,疾追上去,一把拽住了史思明的腕子,道:「哎……史将军,怎么才现身,就急着要走呢?」 少林群僧大惊,慧觉住持道:「这……这……这是何人啊?」 江朔道:「这位是范阳节度史安禄山坐下平卢军马使史思明,史将军。」 群僧又是一惊,面面相觑之后一起望向慧闻,少林高僧往往十年、数十年不下山,武林中事全靠慧闻的天王殿四部收集信息。慧闻手下持国部的僧人早已向他简述了史思明的出身,对众僧道:「不错,燕军确有一位将军叫史思明,史思明原名崒干,出身于营州都督府治下宁夷州的突厥部族,此人自少时便与安禄山相熟,因辅佐安禄山讨伐奚和契丹有功,而迁平卢军兵马使。」 史思明颇为夸张地瞪着慧闻,调笑道:「少林寺的眼线倒是多的很呢,崒干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还能入得大师法眼。」 那边飞鸿子却怒道:「原来你不是神会!真正的神会人呢?」 史思明仍是笑嘻嘻地道:「神会大和尚么,估计还在雒阳菏泽寺传经讲法吧?」 飞鸿子虚晃一招,向后急退,脱离与葛如亮的缠斗,折而向史思明跑来,眼看到了江朔面前,飞鸿子也不搭话,举手就向江朔拽着史思明的手抓来。 江朔见机极快,拿手一提史思明,将他如一个布偶一般挡在了飞鸿子面前,飞鸿子游身上前,避开史思明,还想抽冷子抓向江朔肩头。 江朔却早有准备,他的身子随飞鸿子转动,仍是把史思明挡在自己身前,飞鸿子几次冲不过去,索性不再去与江朔缠斗,而是对着史思明的天灵盖直抓过去。史思明大惊,怒骂道:「飞鸿子,你做什么?」 飞鸿子道:「你让开,不让可就要死于掌下啦!」 史思明道:「嘿,我倒是想让,就是只怕江少主不愿相让。」 飞鸿子又虚晃一抓,转头攻向乙亥阿波,怒斥道:「若非你们摩尼教乱传讯息,说什么神会邀我助他夺取少林派掌门之位,事成之后如何如何,我又怎会前来?」 第320章,凭空消失 飞鸿子喊叫之际,一个疏神,被葛如亮劈空一掌在肩头斩个正着,论说飞鸿子也是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两门绝学炎魂针和凝血爪都是剧毒无比,更有南宗神会相助,前来挑战少林本是有恃无恐,不料竟遇到了一个苦练十年劈空掌专为了对付他的葛如亮,而神会又是假冒的,他虽伤得不重,但这一掌已打的他斗志全无。 飞鸿子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手中扣住三枚炎魂针向葛如亮掷去,葛如亮听音辨器闪身避开,而飞鸿子接着这个机会向后急射而出,居然撞破户牖,冲出法堂,只听外面有僧人喊道:「什么人!」「啊哟,啊哟……」打斗之声已在数丈之外了。 葛如亮如何肯让他就这么走了?也不和别人打招呼,施展穿星步飞出屋外。 飞鸿子一走,留下乙亥阿波可就大大的尴尬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这,这……史军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思明恶狠狠地道:「多说无益,大慕阇快举火吧!」 自开国时十三棍僧救秦王以来,有唐一代,少林寺在武林可谓威名显赫,乙亥阿波敢来少林寺助拳,一是慑于范阳节度使的威势,二是见有南、西二少林两大高手同往,胆气也壮了许多。却没想到神会竟然是史思明假扮的,史思明自幼混迹在东北边境,他本身长得其貌不扬,但颇有语言天赋,通晓六蕃语言,曾为互市牙郎,在边境贸易中作为中介。后来史思明投入营州都督乌知义帐下,成为一名哨探轻骑,学会了乔装改扮的本事,常常混入敌军内部打探敌情,因而屡立军功。 史思明与安禄山自幼相识,只比安禄山早出生一天,安禄山发迹之后,史思明也跟着平步青云,如今在军职上俨然已是东军的二把手。与安禄山谄媚皇帝、经营朝廷不同,史思明着力经营边境,此番深入中原还是第一次。 史思明的化妆术极其逼真,他颇有语言天赋,竟然将神会的语音语调学的惟妙惟肖,阿波投靠安禄山之后,见过史思明多次,竟然也没发现眼前的神会是史思明假扮的。 而江朔之所以能看穿史思明的伪装,一是他坚信神会大师是高僧大德,不会如此说话做事,二是他在松漠谷中见过史思明假扮安禄山,神会生的高大健硕,安禄山也是个大胖子,史思明假扮神会之法与假扮安禄山的手法颇为相似,因此江朔才能一眼看穿。 史思明武功虽然稀松平常,却异常狡黠狠戾,他被江朔擒在手中动弹不得,却仍对阿波颐指气使的发号施令。 魔教也就是摩尼教,又称明尊教,摩尼寺内均燃烧着长明不灭的「圣火」,圣火之中加了光明盐,没有解药的外教人只要吸入少许就会中毒而致内力全失,对于习惯了光明盐的教徒则有致幻的作用,吸入后反觉飘飘欲仙,如入光明圣境,因此光明圣火也有守卫摩尼教坛的功用。 魔教教徒将圣火火种藏在陶罐中称为「火罐」,火罐内置灰碳、桦茸等物,盖上罐盖隔绝了空气,圣火在内阴燃而成伏火,而重新打开罐盖,则伏火遇到空气重燃,不知其法之人会觉得颇为神奇,仿佛罐中真有执掌火焰的神灵一般。 魔教中有专司保管伏火的「奉焰使」,阿波一声喝令,立刻有人捧出五个火罐,打开罐盖便有一道蓝焰冲出罐口,另有数十「护焰使」,他们持着齐眉长棍,棍头上包着浸透了油料的麻布,众人将棍梢在火罐上一撩便立刻点燃,长棍便成了大号的火把。 数十人持着数十条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大号火炬,看起来颇为诡异。江朔知道这些大火把的火焰之所以是蓝色的,是因为掺了光明盐,而光明盐能化人内力,虽然他玉诀练到八重天后已然不惧光明盐之毒,但少林众僧恐怕难以抵挡光明盐之毒。 江朔忙喊道:「不能让他们点燃光明盐,快些扑灭!」 他顾不得史思明,将其随手扔在地上,向那些举着火炬的教徒扑去,那些教徒则快速散开,挥动火炬在法堂内游走起来。 摩尼教有五堂,称:清净、明力、妙风、妙水、妙火,其中妙火堂就是方才那些手持火罐专司保护圣火的教徒,妙风堂便是传递火炬的这群教徒,这群人轻功极佳,见江朔扑来,也不接招立刻挥舞着火炬四散开来,那边捧着火罐的教徒则还在继续点燃火炬,而少林群僧自持身份,竟然还没有动手。 江朔一边追赶妙风堂的教徒,一边急急喊道:「南八不能让他们再点更多的火炬了!」 江朔话音未落,已听到破空之声,南霁云白羽箭联珠射出,逐一射中这五个火罐。那些火罐不过是普通的陶罐,被羽箭射中立时破碎,里面的碳茸洒了一地,蓝色的火焰如水似油的流了一地,蓝色火焰在地上又少了片刻便纷纷熄灭了。 魔教教徒将圣火看的极重,妙火堂奉焰使原本守卫的极其严密,没想到南霁云的射术如此高超,顷刻间便将圣火全数射落,众人竟然都反应不及,他们不禁冲冲大怒,抽出刀剑大吼着向南霁云扑过去,南霁云可不怕他们,一声长笑,抽出吴钩宝剑与众教徒酣斗在一起,这些奉焰使手中失了圣火罐,人数再多也不是南霁云的对手,不消片刻就被砍翻了数人。 另一边失去了圣火的魔教徒中跑出数个腰间跨着小皮囊的教徒,这些教徒专向法堂中的灯烛架子跑去,他们从皮囊中掏出一把粉末,撒在灯烛火焰之上,无论是油灯还是蜡烛,燃烧的火苗一触到这些粉末立刻转为蓝色,原来这些都是清净堂的教徒,身上所携带的粉末自然就是光明盐了。 少林群僧虽然不知光明盐为何物,但想来火焰专为蓝色定然有毒,不能再任由魔教教徒任意胡为。慧行是般若堂首座,平日里负责武僧的操演,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僧人立刻挥棍冲出,分头追击在法堂内散毒的妙风、清净两堂的教徒。 然而说也奇怪,只要一接近那些蓝色的火炬或是蓝色火焰,武僧立刻就觉得四肢乏力,越追身子越沉重,而魔教教徒吸入光明盐的烟气之后却有同步月登云之感,步履反而更加轻捷飘逸,越跑越快,追了几圈,武僧们一个魔教教徒都没追到,反而都气喘吁吁,竟有几人原地拄着长棍喘起粗气来。 慧行大吃一惊道:「有古怪!魔教狗贼的毒烟好厉害,不要再追了,环阵御敌。」 少林众武僧围绕着慧字辈众僧围成一圈,魔教教徒如敢接近,被木棍打中不是当即毙命也是骨断筋折,魔教教徒知道厉害,也不再进攻,只是围着他们晃动火炬。 光明盐本身无毒,必须焚烧产生烟气才有毒性,魔教教徒既然无法接近,一时也无法迷倒众僧,只顾着先将屋内所有烛火都撒上了光明盐。 江朔虽然不惧光明盐的毒性,但他追击时吸入烟雾亦感晕眩,只捉住了几人,这些教徒功夫都只是普通,江朔也不出手害他们性命,只是出手点穴止住这些人,劈手夺过火炬之后扔在地上却踩踏不灭,好不容易踏灭了蓝色的明火,火炬头上冒出蓝灰色的烟雾反而更浓了,江朔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一时想不到有效灭烟的法子。 这时又起了变化,又有数名魔教教徒手中持着银瓶散布开来,揭开瓶塞向火烛之上泼洒,原来银瓶里盛满了清水,烛火被泼灭之后,冒起浓重的蓝灰色烟幕,这些拿着银壶的魔教教徒四处出击,而此刻除了江朔,其他少林僧均已经无力追击了,不一会儿所有烛火尽数熄灭,法堂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一缕缕蓝灰色的烟气若有似无地在空中飘荡。 江朔虽然目力极佳,但此刻法堂内完全陷入了黑暗,他可也看不清楚,只听脚步声纷乱嘈杂,他嗅到光明盐特有的香气弥散开来,打斗声不知何时已经止息了,不一会儿连 脚步声都没了!仿佛所有人都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江朔心知不妙,喊道:「南八你在哪里?」却听不到南霁云的回答,他又呼喊道:「诸位高僧大德,这光明盐专能化人内力,此刻法堂内烟气浓重,目不视物,我们先退出去再做计较吧。」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江朔站在屋中正不知所措,忽然法堂前后的门户被一齐撞开,无数僧人持着火炬冲了进来,将法堂再度照的雪亮,再看法堂内除了江朔,哪里还有人在? 江朔这一惊非同小可,定睛再看,法堂中央有一尊坐佛,原先少林众僧就坐在佛像之前,他心想定然是佛像后有古怪,径直绕到佛像背后,进来的僧人喝道:「小子别走,我们住持和各堂首座呢?」冲上来便要拉他,此刻法堂内光明盐的烟气尚未散去,众僧一靠近便觉头晕目眩,脚下虚浮如摇摆如立船上,更怒道:「小子搞的什么鬼?」 江朔道:「有毒,不要靠近。」自己则转到佛像后,果然见地面有一个大洞,他立刻想到睿息的掘子军,想必魔教中专有这么一批善于打洞的教徒。他也顾不上危险,跳下洞去,却见洞口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僧人,江朔急忙上前扶起来看,正是天王殿首座慧闻,一探鼻息尚有气在,再向地洞深处望去,黑黢黢的一片,不见前方有火光。 江朔只得先将慧闻抱出洞穴,转到佛像之前,众僧见是慧闻均觉诧异,江朔怕法堂内光明盐毒气未散,抱着慧闻走出法堂,群僧则将他团团围住,江朔将慧闻轻轻放在地上,道:「诸位,我再去找一下洞内还有别人么。」 他刚要起身,躺在地上的慧闻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二目圆睁叫道:「休让这小贼走了!」 第321章,众僧误会 江朔被慧闻抓住腕子,愣了一下,还道是他突遭变故认错了人,忙握住他的手道:「慧闻大师,我是江朔啊,其他人呢?都被抓进洞里去了么?」 慧闻却紧紧抓住江朔的腕子,高声喊道:「快抓住这小贼,魔教贼子的毒药能化人内力,我现在内力全失,你们快擒住这小子,别让他跑了!」 江朔大惊,下意识的一挣,却觉得慧闻虽然嘴上说自己内力全失,手上却仍颇有劲力,想来他练的少林功夫是外家功夫的路数,虽然失了内力,手脚却依然有力,江朔急道:「慧闻大师,你搞错了,我和魔教并非一路的,我盟的葛庄主和南八也被掳走了……」 慧闻却哪里听他的,只顾着双臂抱拢牢牢箍住他的手,嘴里哭喊道:「住持和各堂首座都被魔教贼子掳走了,只有这姓江的小贼不及走脱,要救回住持,还得落实在这小贼身上。」 江朔不知如何辩解,急道:「我不是……我没有……」 莫说他此刻语无伦次,就算他条理清晰,少林众僧又如何会信他?众僧发一声喊,齐挥长棍,布成金刚伏魔大阵,将江朔团团围在中间。 江朔被慧闻抓着手,又担心众人在地洞中去的远了,心中焦急忍不住用力一挣,道:「慧闻大师你快放手,我现在下洞去追,可能还来得及把他们追回来。」 然而他甫一用力,方才还力大无穷的慧闻忽然身子一软,像个面口袋一般瘫软在地,江朔全没料到,身子突然挺起,险些没站稳。他心中疑惑地看着慧闻,却见慧闻已然昏死过去了,江朔心中苦道:慧闻大师你早不晕倒晚不晕倒,偏偏胡乱编排了我之后却晕了过去,这叫我怎么和这么多少林僧人解释啊。 果然众僧也发现慧闻晕了过去,高喊道:「这小贼打晕了慧闻禅师!」「别让他跑了!」「不知他是南宗还是西宗的女干贼!」「小贼定是和魔教一伙的。」 江朔道:「各位师傅,你们听我解释!」 此时哪有人会听他解释,众僧发动阵法,挥棒便打,此刻江朔若再依前法破阵,更要激化和少林众僧的矛盾,只得施展穿星步躲闪,如此以来他虽在阵中游刃有余,却也被阵法裹挟着,脱身不得,群僧只道江朔这是在戏耍他们,更为气恼,吼声连连,轮番向他挥棒打来。 江朔一心想冲入洞中,只要追上魔教救出少林寺诸位大师,那误会自然就解除了,但少林寺众僧也知道法堂内佛像后的这个洞口怕是通往寺外,为防江朔走地洞逃脱,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将法堂的入口挡了个严严实实,江朔无法在不伤人的前提下闯过去。 少林僧中也有艺高人胆大的僧人进入地洞之中寻找,然而不一会儿洞中隐约传出惨叫之声,有僧人冲出法堂喊道:「贼子用巨石将地洞封死了,还藏了机关陷阱,了行、了寂师兄都受了重伤。」 「了」字辈是慧、智以下的第三代弟子,受伤的二人都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围成棍阵的武僧多是了字辈的师兄弟,敌忾之情更为炽热,向着江朔发动连环猛攻。 法堂前的院子是少林僧每日演武的地方,甚为开阔平整,穿星步虽然神妙但没有地势、林木遮蔽,江朔也难以甩脱金刚伏魔阵。正在焦急间,忽听外面山门喧哗声四起,智光和浑惟明闯进院子来。 浑惟明喊道:「少主,大事不好了!」 智光却道:「你们围着江少主做什么?住持和各堂首座呢?」 住持伏魔阵困住江朔的僧人叫「了凡」,正是智光的首徒,他朗声道:「师父,这小贼和魔教勾结掳走了师父!」 智光大吃一惊道:「不可能吧?」 浑惟明道:「绝无此理!我江湖盟与魔教向来对立,怎会和他们一气?」 江朔心知不妙,一边躲 闪一边对浑惟明道:「浑二,其他人呢?你们进内庭做什么?」 浑惟明道:「少主,魔教大军突然现身,山门外打成一团啦,眼看魔教人多势众,我和智光禅师才进来搬兵,没想到法堂也出事了。」 正说话间,但听的山门外喊杀声渐息,浑惟明奇道:「咦,怎么这么快就不打了?」他虽说魔教人多势众,但见少林棍僧组成阵势进退颇有法度,又有江湖、漕帮一众好手相帮,料想魔教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攻破山门,现在这么快就没有了打斗声,难道是魔教损失惨重,自己退走了? 江朔却知魔教光明盐的厉害,急道:「浑大,魔教有光明盐,能化人内力!慧闻禅师就是这样被人化去了内力,才会晕倒的。」 浑惟明紧张道:「那难道外面……少主快出看看。」 江朔道一声:「好。」挥掌就要往外闯,众僧却不肯放他过去,智光道:「了凡,先放江少主过去,到了山门外再做计较。」 了凡这才指挥大阵网开一面,江朔忙如箭射出,快步向山门跑去,浑惟明、智光紧随其后。 跑到山门外再看时,众人不禁大吃一惊,山门外干干净净,别说一个人,地面青石之上刀枪武器都没掉落一件,江朔急道:「别人或许不知,漕帮几位把头和湘儿都见过光明盐,应该知道该如何趋避才是。怎会这么容易着了道。」 江朔心中挂念湘儿,心想湘儿这么古灵精怪,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掳走?但看地面没有血迹,没有散落的刀剑,沙地只剩大量纷乱的脚印,他又对浑惟明说:「魔教他们应该去的不远,我们分头去找!」 说着江朔就要往山下上山甬道跑跑去,了凡口打呼哨,召来更多的棍僧,指挥众僧包抄再次围住了江朔,他高声喝道:「小贼莫走!」 智光禅师上前喝止道:「了凡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江少主离开,我看他人品很好,绝不会与魔教勾结的。」 了凡不情愿地刚要指挥众僧让路,方才昏迷的慧闻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在其他二僧的扶持下,走出山门,喝道:「了凡不要撤阵!先擒住了这姓江的小贼再说!」 智光闻言大惊道:「师父不可啊!江湖盟、漕帮虽非名门正派,但也绝不会和魔教同流合污。况且今日江湖盟、漕帮也不见了很多高手,若我们在抓了他们盟主,在运河两岸我们可就树敌太多了……」 慧闻粗暴地打断智光,道:「智光,知人之面不知心,你怎知这个姓江的小子一定没有问题?」 少林最讲究师徒传承,慧闻是智光的师父,智光自然不敢反驳师傅,只能唯唯称是,侍立在旁,而智光则更加变本加厉地呼喝道:「围住这姓江的小贼!别叫他跑了!」 江朔心想,今日若不给少林众僧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可也别想走了,于是他仍是依样画葫芦,在少林僧再度挥动棍棒之时,江朔跑着跑着突然停步,一棍正打在他后背。 一声闷响,江朔不闪不避以内力吸住了这一棍,打他的僧人也颇为吃惊,一愣神的功夫,江朔已经抽出了胁下的七星宝剑,刷地向上一撩,正砍在长棍上。这七星宝剑如此锋利,江朔出招时又运用了极快的速度和无上的内力,将长棍轻松地削为两断。 他身后另一僧人先前见他停顿,对着他的后背挥棍便打,本该和前棒形成一组连环进攻,第一棍遇挫第二棍就不该再打,然而待发现江朔斩断前一僧人的长棍,此僧人再想撤招时,已然不及,长棍几乎是自己撞到了江朔的剑刃之上。 在这棍僧只能心存侥幸,猛地向前将长棒刺出,寄希望于穿透江朔的守御,但是他的棍快,江朔的攻击速度更快,长剑在棍梢斜斜地劈过,竟然将那棍梢轻巧地削去了一角。 此时江朔已经连斩两 条棍子,精神为之大振,接着长剑横着一挥,向另一侧救援过来的三条棍子横着削到,三条棍子的僧人也是围魏救赵的战术,以长棍分击江朔上中下三路,想要借此逼江朔不要再攻失去了长棍的二人,然而江朔本就无意追击杀人,与三棍打来的几乎同时,三僧手中的长棍已然毫无悬念地被斩成了六截。 如此一来,引发了群僧震动,湍急流动的伏魔大阵仿佛突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缺口,江朔如何会等少林僧人再度围上来,心想今日若是武僧在想追他可就追不上了。江朔对浑惟明喊道道:「浑大,一起走!」 然而浑惟明此刻身陷重围,如何走的?」浑惟明高喊道:「少主快跑,我自有法子脱身。」 第322章,路遇怪叟 江朔心想浑惟明说的不错,现在当务之急是去追被掳走的人,若能找回几位高僧,自然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而浑惟明与少林寺并无仇隙,方才也不在法堂之内,无论如何少林寺总不至于太过为难他。 于是江朔喊道:「浑二,我去也,你自己保重!」脚下施展穿星步,几个起落就将追击的武僧甩在了身后,他俯察地上的脚印并未沿着甬道下山,而是钻进了山林之中,光明盐中毒之人都会内力全失,身子绵软无力,魔教挟持了这么多中毒之人,若走大路下山肯定马上就会被追上,但山路难行,他们扎入山林之中,应该也走不快。 想到此处江朔精神又是一振,循着脚印一头扎进了山林之中,林中光线昏暗,只走了没几步,便已看不清地面的脚印了。但听身后树林外喧哗声渐进,知道少林众僧正在入林大索,江朔不愿与他们再生冲突,只能硬着头皮往山里跑,直跑出去几里地,只见天光渐亮,林木渐稀,山势渐平,竟然不知不觉翻过少室山,进入了嵩山背面的缑氏县。 少林寺的追兵固然早已甩脱,而魔教与被他们掳去的众人的踪迹也早已不见了。 江朔自出道以来,身边总是不乏同伴,独孤湘、李珠儿也好,江湖盟、漕帮的兄弟也罢,亦或者契丹、渤海、乃至东瀛的豪杰之士,下一步如何行事总是有人商量,而此刻只剩下自己孑然一人,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江朔一时打不定主意,是该悄悄潜回少林去再探查一番,还是绕着嵩山打听魔教的下落,魔教这么多人行动,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嵩山称为中岳,居天下之中,魔教可能去往任何一个方向,如果找错方向,耽搁了时间可就更加无处寻去了。 江朔心中思量,脚下却不停步,他内力深湛,哪怕步行也比一般人迅捷的多,不知不觉又走出数里地,等他醒悟过来,已远离嵩山,到了一处大路旁,此刻刚刚天亮,天色尚早,路上没有行人,江朔站在路边,四顾茫然,正不知往何处去,忽听远远传来轻轻的击鼓之声,但这鼓声甚是轻柔,不似寻常鼓声。 江朔循声望去,路上弥漫着晨雾,薄雾之中看不清楚,却听鼓声由远及近,似乎还有简板拍打节拍之声,又等了片刻,白色的雾气中现出一抹灰色的形体,紧接着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和着节拍唱道:「 修成金骨炼归真, 洞锁遗迹不计春。 野草漫随青岭秀, 闲花长对白云新。 风摇翠筱敲寒玉, 水激丹砂走素磷。 自是神仙多变异, 肯教踪迹掩红尘?」 一曲唱罢,那人也破开晨雾,到了江朔面前,原来是一个骑着黑卫的老人,唐人称驴为卫,黑卫就是黑色的毛驴,这毛驴看来甚为神俊,背黑而腹白,毛色油亮,一根杂毛都没有。 而骑在上面的老人看起来可就寒颤的多了,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布袍,有几分像道袍却过于破旧了,仿佛一个巨大的面口袋一般罩在老者枯瘦的身体上,但最奇的还是老者竟然倒骑在驴背上,那黑驴无辔无缰,只背上盖了一张毡毯,老人蜷缩坐在毡毯上左摇右晃,似乎随时会跌下驴来一般。 他怀中抱着一具竹琴,这种琴在唐代传道化斋的云水道士种颇为常见,将一截两尺长的竹筒斜靠在左肩,以右手敲击竹筒底下蒙着的皮面,左手拍打竹制简板,发音叮咚有声,音色较柔和,这种轻柔的曲调称为「道情」,老者虽然嗓音嘶哑,但词句却颇为脱俗。 江朔禁不住赞了一声「好」。 那老人本闭目自弹自唱,听到有人叫好,勒住了驴,斜着眼睨了一眼江朔,缓缓道:「小善信也懂步虚音韵么?」 江朔忙叉手道 :「我虽不懂黄冠调,但觉老先生的词句颇为清丽,故而忍不住叫了声好。」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嘴里硕果仅存的几颗黄牙,道:「既然小善信叫好,那便好歹布施几个老钱吧。」 江朔手在身上划拉了几下,尴尬道:「先生见谅,我身上没带着钱帛。」 老人侧着头,拿眼睛瞟着江朔,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调道:「小善信衣着华贵,怎么身上一个铜板也买有么?」他又向江朔身后张望了一阵子,道:「你的伴当都走丢了么?」 经老人一提醒,江朔忙道:「老人家你可看到一众白衣僧人?」 老人奇道:「白衣僧人?是景徒啊,是祆教啊,还是摩尼教啊?」 唐朝释教僧人衣着或灰或黄,绝不会着白衫,在大唐传播的西域三番教,景教、祆教、摩尼教都尚白色服饰,但款式略有不同,因此老人有此一问。 江朔道:「不敢隐瞒老先生,我要找的正是摩尼教。」 老人转过头来再次打量了一番江朔,道:「小善信,没想到你还和魔教有勾结?」 江朔忙道:「老先生误会了,我的伴当便是被魔教掳走了,我想要去解救,却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因此问老先生是否见过魔教的行仗。」 老人一听来了兴趣,在驴背上抱膝而坐,道:「小子,你小小年纪,凭什么去救人?我看还是不要去了,否则不过是枉送了自己的性命而已啊。」别看他在驴背上晃晃悠悠,似乎下一刻就要跌落下来,但他偏就跌不下来,似危实安。 江朔道:「老先生这样说,难道真的见过魔教的人么?」 老人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江朔见他目光闪烁,一看就是有所隐瞒,急道:「老先生,你果真知道魔教的行踪,务必要告诉我。」 老人只是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没叫魔教捉了去,就该庆幸,怎么还想去招惹他们呢?听老人家我一句劝,伴当丢了就丢了,我看你衣着锦绣,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叫你阿爷再买几个使唤人便好了,当今这个世道最不缺的就是穷到要卖身为奴的人咯……」 江朔听他东拉西扯,更加坚信老人见过魔教的人,只是担心自己单枪匹马去寻魔教而吃亏,江朔无奈道:「老先生,有所不知,我姓江名朔,乃江湖盟主,漕帮帮主。」这番话此前都无需江朔自己来说,今日他自己说出来,感觉好像自吹自擂,不禁脸皮发烫颇不好意思,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的武功……这个……老先生无需担心我的安危……我帮中兄弟遭到魔教算计,我必须得去救他们!」 老人笑嘻嘻地看着江朔道:「小子,我看你脸涨的这么红,怕是不止兄弟,还有女子吧?」 江朔脸红是因为自报身份害羞导致的,但老人一说,他可又想起独孤湘来了,不禁脸变的更红了。 老人鼓掌大笑道:「你看看,被我说着了吧?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到和咱当今圣人一个脾气,风流的很么。」 江朔夜不管他怪言怪语,道:「老先生,你就告诉我吧,魔教跑去哪里了?再晚怕就不知道他们走去哪里了。」 老人道:「小子,风流也得有命才能风流,听我一句劝,你还得广揽帮手,再去救人才稳妥么。」 江朔见着老人夹缠不清,不禁又些焦急,道:「老先生,事急矣,再去叫人帮忙哪里还来得及?你就告诉我吧,我的武功……真的……真的没问题!」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神功盖世」之类自夸的话语来。 老人只是不信,索性抬头望天,给江朔来了个不理不睬,江朔急道:「老先生,你要怎么才肯信我?」 老人眼珠一转 ,再次看着江朔道:「除非你能胜得了我。」 江朔看这老人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看样子随时都会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江朔也见过不少耄耋之年的高手,独孤问也好,高不危也好,均无此等衰败之相,江朔知道高手或许会假装衰老,内功练到一定境界,甚至于皱缩皮肤,变化骨骼、身形,假装虚弱,但只有一处无法改变,就是眼睛,高手的眼睛必定清亮,而眼前这老人的眼睛暗淡无光,眼白黄浊不堪,怎么看也不是高手的样子。 老人嘿嘿笑道:「怎么?不敢啦?小子听我一句劝,回去吧,别做无谓的牺牲。」 江朔心中由于焦急,不禁涌起一股无名之火,道:「老人家,你既然非要称量我的武功,那便划个道吧,如何定输赢?」 老人一努嘴道:「喏,把我退下黑卫,便算你赢。」 江朔道:「好!若我将你推下驴,可务必要把魔教的下落告诉我。」 老人道:「先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咯。」 江朔道:「如此,得罪了。」 对于这样的老者,江朔可不敢运用丝毫内力,只轻轻在老人肩头一搡,不料一推之下,刚才还在驴上左右摇摆的老人竟然纹丝不动,江朔心中一惊,难道自己看走了言,这位老人真的是一位隐藏的高手? 想到此处,江朔手上暗暗运了一点内力,但仍不敢发力,只是缓缓运劲,然而他越是运劲,老人的抗力也越强,仍是纹丝不动,老人嬉笑道:「小子,用力啊,就你这点本事怎么救人?」 江朔一咬牙,手上内力疾吐,当然江朔手上还是留了忖量,只使了三成劲,然而这次老人身上却忽然毫无抗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越过路面,直飞到对面路边沟中。 江朔大惊,忙冲过去查看,然而再探他鼻息,老人竟然已经气绝身亡了! 第323章,神仙道术 江朔万没想到方才还坚若磐石的老人会突然被他击飞,此刻怀中的老人身上虽然没有流血的伤口,但呼吸已经停止了,手指放在鼻感觉不到一丝热气,江朔又摸他颈脉和腕脉,均已停止了搏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老人的身体似乎都开始变得冰冷僵硬了起来,江朔感觉道灰袍下的老人瘦骨嶙峋,轻若无物,心中深感懊悔。 对于这样一个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老人,自己竟然发功推他,实在是太过鲁莽了,江朔抱着老人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 正在此时,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大清早的,何人在此啼哭?咦……这白卫怎么独自停在路边?」 江朔心道不好,原来这老人还有旅伴,自己失手打死了老人,他的家人如何肯善罢甘休,原是该给老人抵命,可是少林众僧、江湖盟、漕帮的兄弟们被魔教掳走还未救回,自己又怎能轻身赴死? 他心烦意乱,搂着早已气绝的老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耳中听到有人走近也不抬头看一眼,此人脚步轻盈,应当就是先前说话的那个少女。 少女走到他跟前,停了半响忽然道:「溯之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朔一惊,抬头望去,只见眼前一个面目清丽的少女,青丝挽在头顶,用一支玉簪叉住,一身单绿色衫子,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丝绦,显得十分纤细苗条,来人他居然认识,正是李腾空的小侍女叶清杳。 叶清杳与江朔在白兆山霭里洞初次相逢,叶清杳原本称他为「朔哥」,后来见湘儿也叫他「朔哥」,便改以字相称,唤他作「溯之哥哥」。 江朔误伤人命,正在伤心难过之际,却忽然遇到故友,一悲一喜正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嗫嚅道:「清杳妹子,我失手误伤……把这位老先生给打死啦。」 叶清杳的脸上却毫无震惊或者伤心的表情,仍只顾着追问江朔:「溯之哥哥,你怎一个人在这里?你那些前呼后拥的江湖兄弟们呢?」 江朔道:「他们都被魔教施诡计掳去了,这位老先生说他知道魔教的行踪,我问他时,却说要我推他下驴,才告诉我,不想我竟然失手将他打死了……」 叶清杳却仍然对老者的死无动于衷,继续问江朔道:「独孤家的姐姐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么?」她其实对那些江湖豪客毫无兴趣,只想问问独孤湘的行踪。 说起独孤湘,江朔不禁又悲伤起来,抽泣道:「湘儿也不见了,也被魔教掳走了。」 叶清杳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老是抽抽嗒嗒的?离了旁人活不下去么?」 江朔使劲擦了一把眼泪,道:「清杳妹子,我不是因此而哭,我是哭失手打死这位老先生之事……」 叶清杳这才转头看了一眼那老人,道:「你认得他么?」 江朔遥遥头道:「不认得。」 叶清杳「嗤」了一声,道:「那你管他死活呢?死都死了还抱在怀里作甚?」 江朔道:「可是,可是……是我失手打死了他。」 叶清杳悠闲地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道:「路上又没人经过,谁知道是你打死了他?要我说就算你不打他这一掌,这老家伙随时随地都会从驴上摔下来自己死掉,溯之哥哥你又有什么好愧疚的?」 江朔惊异地看着叶清杳道:「清杳妹子,你怎能这样说?男子汉行于世上,当行侠义道,这位老人与我无冤无仇,我却失手打死了他,已是不仁,如再弃尸荒野,更是不义。」 叶清杳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道:「那溯之哥哥,你说怎么办?自戕谢罪么?」 江朔犹豫道:「可是我还有重任在肩,总是要先救出被魔教掳走的各路豪杰……」 叶清杳终于按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道:「不会吧?溯之哥哥,你还真想去死啊?」 江朔愣愣地看着叶清杳,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叶清杳止住笑声道:「好啦,不逗你了。」走上前向拍了拍老人的肩头道:「差不多行啦,老演这个,你不觉得厌呀,我可都看得厌了。」 江朔不知道叶清杳在说些什么,正迷惑间,忽然怀中老人的尸体动了一下,竟然似乎有点温软了,下一刻那老者便从他双臂中如泥鳅般钻了出来,笑嘻嘻地道:「小叶子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看这孩子多好,明明没人见到,他却也没有逃跑。」 叶清杳道:「张果先生,你当每个少年都能做得了江湖盟主、漕帮帮主的么?」 张果「啧啧」有声道:「小叶子你这句话倒是说的不错,原本听你说我还不信,没想到这位江少主果然是武功、人品具佳,很得我老人家的心。」 江朔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结结巴巴地道:「老,老人家……你,你怎么会没死?」 张果道:「我怎么会死了?我只是累了睡一觉,休息一下。」 江朔道:「可是我探息、摸脉,都已经没有活着的迹象……」 叶清杳道:「溯之哥哥有所不知,这位便是大大有名的中条山道士张果先生。他装死的本事啊可谓天下第一,女皇在位之时,曾派使者征召先生入朝,他不肯去,便在妒女庙前也是如今日这般装死。」 张果道:「哎……怎么是和今日一样?当时正值盛夏,我的身子不消片刻就臭啦,还生出无数蛆虫。那场面……啧啧啧……」 叶清杳皱皱鼻子,道:「你可千万别再使这个障眼法啦,太恶心了……」 张果笑嘻嘻地道:「现在是初春,我可也没地方找蛆去。」 叶清杳又道:「开元二十三年,当今圣人听说先生未死,又派通事舍人裴晤前往征召,先生故技重施,又玩起诈死的把戏,当着裴晤的面,忽然倒地气绝身亡。」 张果捻着颌下稀疏的白胡子,道:「这裴晤可聪明的很,一眼看出我在诈死,并没有上当,但他也知无法强求,回去向三郎复命后,李三郎又派了中书舍徐峤来请,我知道无法推脱,这才随着徐峤去了趟东京雒阳。」 叶清杳道:「不过么,先生很快又固态复萌芽,先是以年老多病为由,请求回到山中隐居,天宝初年,再次入朝后,先生再次诈死,这一次伪装的实在太成功了,以至于弟子们都信以为真了,直接把他给埋了。」 江朔道:「呀……那可怎么办?」 张果道:「还能怎么办?现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么?」 叶清杳补充道:「后来当今圣人曾派人发棺视之,棺中空空然,先生早已去的无影无踪了。」 江朔对张果叉手道:「先生法术如此高超,朔儿拜服。」 叶清杳捂着嘴道:「皇帝老儿相信什么长生不老也就罢了,你怎么能也信这个?」 张果道:「嘿嘿,江小友说我老人家道法精通当然是有的,不过么气死而复生,羽化飞升什么的确实都是障眼法。」 江朔叉手道:「老先生这诈死之术可说是神乎其技了,我就算知道是假的,也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张果笑道:「嘿嘿,那还多亏了小叶子的叔公相助,不然老人家我在京中也混不了这么久而不被戳穿。」 江朔奇道:「清杳妹子,你叔公也在宫中么?」 张果道:「你不知道么?小叶子的叔公可就是大名鼎鼎的南阳叶法善!」 叶法善的大名,江朔倒是听说过,叶法善历经大堂自高祖朝直至本朝圣人七朝,深得历代帝王崇信,授金紫光禄大夫、员外鸿胪卿,封越国公、加号「元真护国天师」,民 间关于他的传说可多的很,没想到竟然是叶清杳的叔公。 叶清杳道:「先生初入宫廷之时,圣人曾询问我叔公,张果先生的底细,你知道叔公怎么回答的?他先是说,臣知道,但说出来必死无疑,因此不敢说。后来又假装架不住圣人追问,道先生是混沌初分时期的一个白蝙蝠精,你说好笑不好笑!」 江朔道:「这样空口说白话,圣人就信了么?」 叶清杳道:「叔公说出张果之名,立时「七窍流血,僵仆于地」而死。」 江朔这时也有了点笑模样,道:「清杳妹子,看来你家先祖诈死的本领可也不小。 叶清杳:「这可以没什么,他二人其实早就勾兑好了,互相施展「道法」,把圣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江朔叹息道:「圣人笃信虚无缥缈的神仙之事,才会受骗,否则以圣人之英明,又怎么会被小小障眼法所蒙蔽?」 张果笑道:「小子有见地。」 叶清杳道:「好啦,先生,你到底有否看到魔教的人呢?溯之哥哥还着急救人呢。」 张果道:「没有,没见过啊。」 江朔闻言不禁大感失望,急道:「啊呀……张果先生,你居然在耍弄我么?这下可误事了……」说道此处,仍不住又要流泪。 张果道:「小子,你别急啊,我虽为撞见魔教,但却知道魔教会去哪里。」 江朔奇道:「嵩山位于天下之中,他们尽可以去任何方向,难道先生真的会占算不成?」 张果笑道:「无有此事,我呀,是料想魔教掳了这么多人,不可能带着一个个他们州城府县去游山玩水吧?定然是去了自己的巢穴么。小子可不去魔教总坛看看?」 江朔道:「我曾去过王屋山盘谷寺总坛,但他们已经毁弃了寺庙,总坛不知道迁道哪里去了。」 张果摇头道:「不对,不对,那个是假的,真正的总坛在王屋山深处……」 第324章,三门峡石 江朔疑惑道:「先生你怎么知道魔教总坛在那里呢?难道……你和魔教也有往来?」 叶清杳一拉江朔道:「溯之哥哥,张果先生虽然诙谐,但其实是的道高人,绝不会和魔教有什么往来的。」 江朔忙道:「先生见谅,我心中焦急,说话失了分寸。」 张果先生笑着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虽是河北邢州人,但却一直在中条山中隐居修行,可说是走遍了中条山的沟沟坎坎,中条山中千沟万壑藏几十万人也难以发现,我也是偶然发现了魔教的总坛所在。」 江朔不可思议道:「魔教总坛竟然无人把手?」 这下叶清杳和张果先生都一齐笑了起来,叶清杳道:「溯之哥哥,以张果先生的本事,你当寻常武夫能发现的了他么?」 江朔原道张果先生只会一些障眼法的法门,没想到居然也是高手,忙向张果先生叉手道:「还请先生指明路径,我要去魔教总坛救人。」 张果先生捋了捋胡子道:「啊呀……这中条山中的道路可不好寻找……除非老夫亲自带路,否则只怕小子你找不到地方呢。」 叶清杳道:「先生,那你就带溯之哥哥去吧。」 张果先生胡子一撅道:「不去,不去,我还要去嵩阳观呢,嵩山和中条山的路径可是南辕北辙……」 叶清杳道:「啊呀,先生,你就帮帮溯之哥哥吧,你去嵩阳观访友可不着急,溯之哥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呢。」 张果先生嬉笑道:「你这个小哥哥还着急去救他的亲亲好妹子呢,要我说索性不要去救人了,你不是也喜欢你溯之哥哥么?」 叶清杳羞的满面含飞红,啐道:「哪有此事?先生你不要取笑我了。」她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莫说张果先生,就是江朔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虽与独孤湘暗生情愫,却从未说穿,今日被张果先生一阵调笑,才想到叶清杳原来和他甚是热络,自从见他和湘儿相遇之后,便再对他不理不睬,难道……难道……想到此处,江朔也也变得脸红耳赤起来了。 叶清杳偷眼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息:他这个模样定然是为了湘儿,哎……若他哪日为我这样,便是立时死了,我也是开心的。 张果先生看二人各怀心事的模样,不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好啦,好啦,我就不拿你们两个小孩子开玩笑咯,老头我反正闲来无事,便带小子你去中条山一游吧。」 江朔忙跪倒磕头道:「多谢先生相助。」他本来失去了魔教的行踪,甚是惶急,此刻又有了线索,不禁精神为之一振。叶清杳见他双目闪光,不禁又暗自叹了口气。 张果说走就走,向自己的白卫走去,看他脚步迈的也不甚大,但不知怎的,却只几步跨过大路,到了白卫身边,简直如同缩地之法一般。江朔这才知道张果先生的轻功竟然如此了得,他心中暗暗称奇,原来真正绝顶的功夫施展起来可以如此举重若轻。 江朔发呆之际,张果先生已跨上白卫,仍是倒骑驴上,对江朔道:「小子,把我的竹琴捡回来。」 方才江朔把张果先生打下白卫时,他怀中抱着的竹琴、简板都飞了出去,江朔忙低头去捡,他捡起竹琴和简板,却见琴已经散架了,不知道如何组装,正犹豫间,叶清杳从江朔手中接过散碎的零件,三两下组装好,交还道张果先生手中。 张果先生仍是将竹琴抱在怀中,打响简板,同时一夹白驴肚子,那白驴撒开蹄子小跑起来,叶清杳道:「错了,错了,嵩山在东,中条山在西面。」 张果先生笑道:「是了,是了,老糊涂咯……」那白卫也没有辔头缰绳,说话间,也不知张果先生使的什么法子,那白卫忽然原地转身,向着西面急奔起 来。 江朔的老黄马还留拴在少林寺的山门边,叶清杳也无有坐骑,二人施展轻功跟在张果先生身后,张果先生倒骑毛驴,二人随着白卫奔跑,到成了和他面对面了。 张果先生奏响竹琴,又唱起道情来,却是:「 尘心不识体中天,空敬灵仪拟觅仙。 自有玄珠不知处,何年归命入丹田。 多恃聪明强是非,纵闻法要亦相违。 若能不出长生宝,结作玄珠透紫微。」 白卫跑起路来竟然和张果先生的轻功类似,看似步幅不大,小步快跑却异常迅捷,看来其神骏不下西域明马,让江朔不禁想起了景教伊斯大德所骑的西域神驴。 江朔不敢超越张果先生的座驾,与叶清杳一起跟在驴后跑了十几里地,江朔内力充沛倒是不觉辛苦,叶清杳却渐渐有些跑不动了。 江朔见状将手托在她腰后,叶清杳立觉身子轻了一多半,脚下也变的轻盈了起来,但觉江朔手扶之处暖暖的,不禁又有些脸皮发烫。 江朔急速奔行之下,竟然还能开口说话,他对叶清杳道:「清杳妹子,你怎么会和张果先生在一起呢?」你不是随你师父南归了么?」 叶清杳道:「腾空子回中原后一直在嵩阳观,向丹丘生讨教炼丹制药的法门,她和两京道士多有书信往来,她怕撞见林相,自己不愿意回京便着我两头跑腿,已往来了数回了,这次离开长安,正遇到张果先生。」 江朔皱眉道:「清杳妹子,你怎么也乘驴、马,每次进出京城都用脚跑的么?」江朔说这话时,想到了自己当年做李白书僮,替他跑退的场景,不禁嘴角上挂起了微笑。 叶清杳不知他想得什么,自己被他这样半搂在怀中,不禁又有些脸红心跳,她指着张果先生骑的白卫,道:「喏,坐骑不是在张果先生胯下么?」 江朔这才想起当年初遇李腾空和叶清杳时,她二人骑的就是两匹白卫,他笑道:「原来是妹子尊老,把白卫给先生骑。」 叶清杳笑道:「那到不是,这白卫本就是张果先生之物,不过是借给腾空子一用而已。」 张果先生在白卫上仍是左摇右晃,道:「不错,林相此人乏善可陈,就这个女儿道根极厚,深得老人家之心。」 叶清杳道:「我这次回来正遇上先生装死脱身尘网,这才伴着他行了一程,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溯之哥哥你。」 江朔这才知道前因后果,江朔和叶清杳又叽叽喳喳说起离别之后各自的际遇,只是江朔说的多,叶清杳说的少,到后来江朔说十句叶清杳也说不了一句,只是微笑着听江朔讲话,叶清杳虽得江朔相助,但疾奔之际,要开口说话毕竟太过勉强了。 就这样奔行了一百多里,已是日上三杆,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一驴二人跑的如此迅捷,引得路人注目,但张果先生浑不在乎,江朔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是一味蒙头赶路。 张果先生有意要看看江朔的内功底子,暗暗催动白卫不停步地急奔,驴本就比马耐力要好,这白卫非但与骏马奔跑的速度差不多,更是耐力十足,丝毫没有力衰的样子,而一百里地跑下来江朔和叶清杳竟然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仍是紧紧跟随。张果先生知道叶清杳的内功底子,想必是江朔一人托着二人的分量在跑,否则叶清杳早就掉队了。 如此跑到日轮西坠,三人穿过渑池进入了陕州境内,张果先生道:「跑了一天,在此地歇一日吧,明日渡河。」 江朔道:「原来中条山在河水北岸。」 张果先生道:「此地河水南岸为崤山,北岸为中条,两山夹峙,乃是河水最为狭窄险峻之所在。」 这时已能听到河水的轰鸣之声了,原来 不知不觉一路西行已到了河水岸边了,江朔走到岸边,见此处河岸与下游不同,下游河高陆底,全靠两侧堤岸拦水,而此地河岸高出水面而成峡势,张果先生道:「此地名峡石,乃陕州门户,再往西走便是函谷旧关,古之所谓崤函之固便是此地了。」 江朔站在河岸上向西望去,见左手是茫茫秦岭崤山,右手是千仞河谷,果然是天下形胜之地。 叶清杳道:「好啦,先别在这里抒发思古之情啦,今晚住在何处?」 江朔却道:「我们已追了一昼夜了,不如连夜渡河,一鼓作气。」 张果先生却向上点指道:「此地的河水夜间可不能渡,小子你也不必担心,我们一日行了四百里,若真如你所言,魔教掳了这么多人,肯定走不了这么快,我们只怕已赶在魔教前面了,现在扼住锁匙,却不用担心,安心休息一晚,若是魔教赶来在此处撞上了,岂不是更好,可就省的在大山里折腾咯。」 江朔心道不错,他向河中看去,见此处水流已然湍急异常,上游却传来声势更为惊人的雷鸣之声,隐隐看到河水中竟然立了数座黑魆魆的山峰,将河水几乎完全截断。 张果先生道:「相传大禹治水时,挥神斧将此地高山劈成人、神、鬼三门,方引得河水东去,故此地亦名三门峡。」 江朔见状亦知此处确实夜间难以渡河,再想河岸边看,却见有一个泊了数艘船的渡口,江朔见到那些船的样式,不禁对叶清杳喜道:「妹子不必担心今日的下处了。」 第325章,金鲤桑酒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326章,上门填阙 河湾内大船随着河水涨落轻轻晃动,江朔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睡的极好,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几日来的疲惫全消。 他走出舱室,见船民们早已上工了,正在甲板上铺排整理绳索。阳光照在河面上,如同给浊黄的河水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鳞甲。叶清杳也早已起身,见江朔出来了,给他端来了洗脸水,让他洗漱了,江朔从未给人这样照顾过,江湖豪客固然不会照拂他的生活起居,独孤湘大大咧咧和男孩子没什么两样,也想不到这些,唯有叶清杳会细心的预备。 江朔颇为不好意思地洗漱了,对叶清杳道:「清杳妹子,你待我真好,此前你对我不理不睬,我还以为你再不理我了呢。」 叶清杳轻轻哼了一声,道:「此前你有湘儿姐姐作伴,我又来凑什么趣。」 江朔颇为尴尬,又想到湘儿此刻生死未卜,不禁又心情忧郁起来,叶清杳转头看他愁眉苦脸,好像要哭的样子,心下不忍,柔声安慰他道:「好啦,我和你说笑,你怎么当真了?湘儿姐姐机灵聪慧,不会有事的。」 江朔道:「是了,我去找丁大哥,问他可能送我们渡河北上。」 丁鲲自己却先来了,向江朔叉手道:「少主,我们这队漕船本是要溯水北上向京城运送秋获,冬季水浅无法溯行,便在此等候春汛,昨日测得水涨可以出发,好巧少主要来渡河,正好送你们一程。」 江朔道:「原来这是漕船,只是怎么没有押运的士兵?」 丁鲲笑道:「现在各地府兵都缺额严重,转运使衙门也是无兵可调,除了运钱、帛、盐、铁的漕船还有那么几个水军看守,其他的都是咱漕帮兄弟自家运输。衙门只需上下船时勘核一下即可。」 江朔心道:原来现在中原缺兵已经这样严重了么?当年自己随着贺知章、李白一起溯汉水北上时,船工水手还都是军卒呢。要是安禄山真的反了,中原如此空虚,却如何抵挡?他心中想着这事,口中却道:「那可太好了,不过此处河水湍急,丁大哥你们怎么能溯水而上呢?」 丁鲲指着岸上道:「看,仟夫来了。」 见远处走来数百人,这些人身穿短褂,下着犊鼻裈。为首之人来到船前向着丁鲲叉手道:「丁堂主请了,这便动身么?」 丁鲲向江朔一让道:「我漕帮大把头江少主在此,一切皆听少主吩咐。」 那人听了一愣,上下打量了两眼江朔,终于还是向江朔叉手见礼道:「在下老烟子,拜见江少主,何时动身还请示下。」 叶清杳见他疑惑,轻声耳语道:「此人姓陈,船民忌讳陈沉同音,因此以老烟代替。」 江朔点点头,向陈、丁二人叉手道:「我年轻不通船务,还是请丁大哥发号施令。」 丁鲲也不再谦让,对陈头领道:「老烟,这便出发吧!」 仟夫首领叫一声好,转身呼喝几声,众仟夫居然开始脱衣服裤子,先脱了褂子,又除了鞋袜,紧接着竟然把裤子也都脱了,不一会儿一个个都脱得赤条条,叶清杳吓的「呀」地一声惊叫,捂着脸躲回舱室里去了。 江朔颇感奇怪,问丁鲲道:「丁大哥,他们为什么都脱得***,是要下河洗澡吗?」 丁鲲道:「少主有所不知,仟夫在河滩上做工,纤绳磨肩因此不能穿上衣,河滩砂石磨裤袜因此不能着下衣。」 江朔道:「怎么也应该穿条裤子啊,把裤脚挽起来不就好了?」 丁鲲道:「汗水河水侵浸之下,布料不需月余就泡烂了,仟夫都是贫苦人,可舍不得一个月换一条裤子,因此才脱了个精光。」 说话间船上的船工除了操舟的少数几人,也都***了跳下船和仟夫一起挽起船上抛下的粗大的麻绳,所 有纤绳都连在江朔他们所乘的第一艘大船之上,看来是要一艘一艘逐一拉到上游去。 江朔道:「原来船工也要下舟拉纤啊?」 丁鲲道:「那是自然,都是苦人儿,又不是老爷,难道在船上坐着看么?」 江朔道:「那我也下去帮忙。」 丁鲲忙拦住他道:「少主,别看你神功了得,但你不通拉纤的手艺,下去也只能添乱。」 只见岸上仟夫已经排成若干个长列,纤绳其实不是一根长绳,而是一段段绳子互相套索在一起,每仟夫肩头都挂着一个绳套。他们拉纤的的动作和江朔所想的完全不同,只见他们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前爬行,不一会儿一条条纤绳都渐渐拉直了,仟夫的首领开始喊起号子,众人一齐跟着呼号,纤绳绷得笔直,嘎吱吱的乱响,船上人用竹篙点击河岸,大船离开泊岸,向着上游慢慢移动起来。 仟夫们用手、肘、膝、脚牢牢抵在河滩的砂石之上,浑身的肌肉紧绷着,随着呼号规律地左右摆动,拉着纤绳前进,才不过走了几十步便已经大汗淋漓了。 仟夫们几乎贴着水岸边前进,河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果然一个个都被都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透了,江朔这才知道果然不能穿一件衣衫,否则磨破了衣衫不说,裹着湿漉漉的衣服也必然非常不舒服。 拉纤最难的是将船从锚泊地拖出,一旦大船逆水行走起来,反而没有刚开始那么吃力,江朔发现拉纤果然是个手艺,不是有傻力气就可以的。 仟夫并不是直线前进,船上撑篙的船夫高喊:「稳住,稳住!」拉纤的首领却不断呼喝:「闪避!闪避!」 原来是河中上游一层层浊浪拍来,其中最大的浪锋称为「水筋」,仟夫和船工通力合作摆动船身,调整船只切入水筋的角度,来减弱河水的冲击力,确如丁鲲所言,如果一味用蛮力拉扯,大船迎头撞上水筋,轻则被推得逆行,重则船只翻覆都是有可能的。 大船上行之际,张果先生也从舱内出来了,他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吧唧吧唧嘴道:「哟,向峡门去啦,丁老弟,今日走那个门啊?」 江朔不知道走哪个门是什么意思,转头望向丁鲲,丁鲲对江朔解释道:「少主,此处称三门峡,河中有三座小山,据说原本是插入河中的一整座山,几乎将河水拦腰截断,大禹治水时,大禹以神斧劈山通河,将河中小山劈做了三段,这三座小岛分别以「人、神、鬼」命名,形成了四条水道,其中贴着北岸的水道太过狭窄无法通船,其余三条可以通船的水道称为「人门」、「神门」和「鬼门」。」 江朔向前望去,见河中果然矗立着三座小山,这三座小山顶平如塬坂,高低差不多,看来确实如一座山被切成了三段一般,再看三座小山前的河水中还有一座小岛,小岛之南还有一座孤峰。br> 这孤峰傲然独立于浊浪之中,将倾泻而下的河水一劈为二,虽然与人神鬼三门比起来不算太高,但看来却觉气势雄浑更胜三门,丁鲲见他看的出神,道:「这座水中孤峰便是砥柱。」 江朔道:「原来所谓「中流砥柱」就是此处啊。」 砥柱在河中靠近南岸的位置,内侧清浅而外侧浑浊,奇怪的是仟夫却不走内侧,而在水中泅渡,径直到了砥柱山下,山砥柱山甚为陡峭,在山石上生生凿出了挽路,众人便攀着挽路将大船拉着从砥柱山外侧通过。 这时从三门上抛下来数股长索,麻绳的头上系着羊皮制成的浮筏,因此不会沉入水中,一路顺流漂到大船下,船上船工用长钩将其勾起牢牢固定在船头的大铁环上,固定已毕,前面三门山响起了号子,江朔这才注意到山上有巨大的绞盘,无数河工推动绞盘拖拽着大船向中间神门驶去。 此刻 大船几乎擦着砥柱山上行,江朔见砥柱山经过千万年的激流拍打,风雨侵蚀,留下一个如柱子般光滑坚挺的岩石山体,陡峭的崖壁上有无数摩崖石刻,其中最中间的两行刻的最大,江朔见是:「 仰临砥柱,北望龙门。 茫茫禹迹,浩浩长春。」 丁鲲道:「此乃大唐太宗皇帝御笔《砥柱山铭》,下面还刻了一篇《砥柱山记》却是魏徵的手笔。」 江朔向下看果然见到数排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是离得远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他转头再看三门峡,北侧鬼门水流湍急最是险峻,中间神门开阔,但水流量大,冲得大船剧烈地摇晃,两山之上转动绞盘之人也甚是辛苦,南边人门虽不及神门宽阔,但水流却没这么湍急,只是绕过砥柱之后,船头正对神门,来不及转向人门了,他心中奇怪,为什么不走砥柱内侧平静的水道,而要绕道外侧呢? 江朔思忖间,大船仍在不断接近神门水道,越是接近水门,水流被两侧石山挤压就越是湍急,滔滔河水在船身下猛烈地拍击,飞溅出无数的浑黄的水花如同阵阵黄烟。 船身在惊涛骇浪间穿行却无响动,显然颇为坚固,江朔这才发现此船前窄后宽,船头高高扬起,正适合穿浪而行,他忽然想起当年在扬州刘晏告诉他各处漕运所用的不同船只,问道:「丁大哥,这莫非就是「上门填阙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