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时不爱》 第一章、背叛 五月，刚过了端午节的假日，上班族假期松散症还没痊愈，每个人都懒懒的。 孟晓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在站台等公交车。 昨天下午，她的男朋友杨易从法国巴黎发短信，这次长达一周的出差结束，今天下午的飞机回来。 孟晓本来要去接机，但杨易诉苦说，在法国吃的不合适，一直想念她的招牌炖鸡，因此她早早的和相熟的菜市场老板定了一只老母鸡，买足了料要给他做顿好吃的。 正好今天是她生日，他赶回来能陪她小半天。 五月的太阳还不算毒，孟晓却晒的眼前发黑，手里装菜的塑料袋有千斤重。 公交车到站，孟晓上车。 车上人不多，孟晓挑了个两连坐，靠着椅背休息。 杨易比她大一届，商学院的高材生。 大三就找了个实力很强的公司实习，因为专业对口，他刚升大四就被实习公司录用，没过两个月就升了职。 这样的际遇对每个普通大学生来说，都令人羡慕，这也足以说明杨易的优秀。 因此，杨易大三寒假就在外面租房住。租房地址在公司地铁口附近，距离大学有些远。 三十分钟公交车，孟晓提着大包小包又走了快二十分钟，她不赶时间，慢慢悠悠走着，能省两块钱车钱。 杨易租的小区是个旧小区，基本都是附近公司的职员，房子都不大，胜在便宜。 孟晓拿钥匙开门，小小的客厅摆设整齐，连通的小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将食材准备完毕，该熬的东西上锅熬煮，孟晓拿起抹布收拾房子。这里七天没住人，家具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收拾完客厅收拾卧室，床上的被套换干净，放进旧洗衣机里。杨易总觉得这洗衣机太麻烦，想买个全自动滚筒，她嫌太浪费一直没同意。 一切收拾完毕，孟晓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背对着门口，正对着阳台，能看见外面天色。 厨房飘来饭食的香味，阳台那里洗衣机轰隆隆响。 这房子虽小，却是两室一厅，一间杨易自己住，一间被他改成了书房。 平时杨易不喜欢被打扰，因此书房孟晓很少进去，今天想打扫的时候，书房上了锁。 也罢，省的她收拾。 …… 孟晓闭眼，休息了一阵，看表。 下午6点36分，她从学校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加上机场到市区将近一个小时，杨易至少早上11点之前就下了飞机，回到海市。 这近七个小时的时间，他去了哪里？为什么骗她下午才到？ 是不想她看到他陪个女孩进商场吧，孟晓想，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带个年轻女孩去本市最高端的商场购物。 那女孩脸上不谙世事的纯真笑容，对着一排颜色不同的口红眼影一个一个试，杨易竟也耐着心思等她选。 孟晓从不知道，杨易有这个耐心逛商场，以前他都是不耐烦地催她快一点，从没这样耐心的等过她。 她父母三年前意外去世，所有的赔偿金和仅有的老房子全部留给了继母带来的弟弟，孟晓穷学生一名，学费有奖学金，生活费还是需要在外面打工来赚钱。 她是个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也向往那里面五彩缤纷的颜色和令人炫目的镁光灯。 她知道那个商场消费很高，可偶尔也想进去看看。 不买，就是去看看。 但是孟晓又胆怯，怕被看出自己囊中羞涩。 后来，在杨易工作稳定，有了不错的收入之后，孟晓提出过几次进去看看。 可每每她刚说出口，杨易就岔过话题，久而久之，孟晓就知道杨易不愿意去。 今天，孟晓的舍友叶思雨知道她要出门，请她顺道来这个商场，帮她把之前送来保养的手镯拿回来。 孟晓刚取了手镯，转头就遇见杨易和那个女孩。 那女孩微卷的头发经过细心打理，画着精致的公主妆容，手臂纤细，嫩白的手指一样一样挑着口红，然后任性的强迫杨易抬手，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一道红色。 她在他手上试色，他就那么笑着任她动作，眉眼处都是纵容和无可奈何。 杨易生的出众，身材挺拔，一身裁剪合身的深蓝色西装，让来往人群都止不住多看几眼。 路过孟晓的小姑娘，拧身边的男朋友的脸，发泄她的不满。 “你看看别人的男朋友，你再看看你，让你陪我逛个街就喊累。” 听到这话，孟晓当时是麻木的，她想抓住那个女孩告诉她知足，那个人是她的男朋友。 可孟晓只能僵硬的看着不远处的杨易，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一丝误会的可能，却只能看到那个女孩手指上贝壳粉的指甲。 那女孩只试了六个色就放弃了，抓着身边人的手臂撒娇，很是懊恼，然后杨易手臂一挥，刷卡。 于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得到了一整套的彩妆。 真的是一整套，专柜小姐向他确认过，提出来的时候，整整两大袋。 孟晓身边的专柜小姐低声惊呼：一整套，小十万呢。 十万，很好。 他们在一起三年，他给她的物质，最贵的也才一百块钱。 那段时间她打工的地方工资晚了几天，她饭卡上没钱，饿了整整两天被他发现，才给她充了一百块钱。 后面，金钱往来大多数是给她买菜的费用，仅仅够她买菜和过去出租房的路费，再多也没有了。 而他，却这么轻易的给别人刷十万，购买他口中所谓华而不实的东西。 孟晓眼睛看的发疼，不想再看那对绅士和公主，转身出了商场，走去两站外的菜市场买菜。 ……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孟晓睁着眼，看着房顶的圆形灯双眼放空，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墙上的老式钟表连续响了7下之后，又响了一下。 晚上7点半。 门外响起钥匙开门声，杨易开门开灯，头顶的灯突然亮起，孟晓眼睛刺痛。 将黑色的行李箱拉进来，换上拖鞋走了两步才看见仰躺在沙发上的孟晓。 笔直的眉毛皱了一下，杨易似乎吓了一跳，低声道：“你怎么不出声？” 眼前的亮光被杨易遮住，孟晓收起所有思绪，笑道：“想事情呢，出神出的没听见你回来了。” 她起身，去门口拿杨易的行李箱，一路放回卧室里。 “怎么这么晚？我等了你好久。” 他说下午到，现在已经是快九点钟。 杨易解领带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解释：“飞机晚点了。” 海市天气无常，他的飞机晚点，是常有的事。孟晓觉得，或许以前也不是他说所的飞机晚点，只是去陪别人了。 打住自己的想法没有多追问，把干净的毛巾递给他，让他先去洗个澡，换身舒服的衣服，然后开饭。 “这个……飞机晚点，我在飞机上吃过了。”杨易有些歉疚的说，随后怕孟晓不开心，补充：“但是我想喝你熬的汤，我刚进门的时候闻见味儿了，一定很香。” 放在以前，孟晓一定立刻去给他盛汤，给他弄得妥妥当当，再给他端来。满脸希翼的等他品尝，给她评价。 这一次，孟晓没动，解开行李箱给他整理脏衣服，眼皮都没抬一下。 “汤在厨房，你去盛一碗，加点盐就可以喝了。” 杨晓看她忙着收拾他的行李，难得的没有不爽，自己起身去盛汤。正好他在外面吃的有些饱，现在有些口渴，意思喝一点，哄哄她。 进了厨房，杨易才知道，今天不好糊弄。 他平时喝汤的时候，加很多香菜和葱花，一般孟晓都会很细心的把它们切好放在小碗里，但今天所有的菜都纹丝未动，还放在袋子里没有拿出来，香菜根上沾着泥。 锅里的母鸡汤熬的相当到位，汤汁浓稠却不腻口，只可惜是冷的，细薄的油花飘在汤面上，反射出圆润的光泽。 杨易没了胃口，今天本就吃的多，现在看见这个只觉得油腻。 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去卧室找孟晓，却在茶几上看见一个手提袋。 通体黑色的纸袋子，只有白色的品牌logo醒目，这是顶级的首饰品牌，最便宜的也上万。 杨易心里一沉，拿起袋子打开，蓝丝绒的首饰盒里静静躺着一只精巧的镯子，上面的碎钻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孟晓从卧室出来，手里还抱着他换下来的脏衣服。看见杨易拿着叶思雨的首饰盒子，下意识的想要解释，脑海里却划过那个女孩的娇笑，到嘴的话就变成了这三个字。 孟晓问：“好看吗？我觉得很漂亮。” 杨易眉头紧皱，看她的眼神渐渐变冷。 真的误会了呢，孟晓心里嘲弄的想。这镯子是这品牌的热销系列，根据年份不同设计的花样不同。叶思雨正好和她同月生，因此这镯子是她这个月份的样式。 四万的镯子和十万比起来不贵，可杨易的眼神却让孟晓心底凉透，他甚至不问这镯子是谁送的，光责怪的眼神就告诉她，不配戴这么贵重的镯子。 孟晓将脏衣服放在沙发上，顿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无所谓那个女孩是谁，无所谓他给她花了十万。 有所谓的，只有他现在看她的眼神。 “你怎么能拿别人的东西？你这样子别人会看轻你的，这东西很贵重，赶紧还给人家！” 他看她，像看风尘的卖笑女，眼里只有钱。 孟晓讥笑，恶人先告状也不过如此。她拿别人东西就会被人看轻，那他送给那个女孩那么多，就不怕那女孩就被人看轻？ “汤你要是想喝就热一热，菜我给你留着，时间太晚了，我得回学校去。” 安排好他的事，从他手中拿过那只镯子放进盒子里，孟晓换鞋出门。 “还有，这镯子是我舍友的，我帮她拿回去。”她或许真的不适合骗人，指着两分钟心里就慌乱无章。 杨易自知误会她，追出去。 “晓晓，我不是怀疑你。”拉着孟晓的手臂，想将她带回来，语气放软：“我刚回国很累，并不是对你不满。对不起，我们这么久没见，不要闹别扭好不好？” 孟晓没回嘴，态度妥协。 由他牵着进门，这一次没有换鞋，只是无所谓的笑笑，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刚刚的冒犯。 回国不累，累的是陪着小公主，逛了一天商场。 “我从巴黎带了礼物给你，你一定喜欢。”见她没有生气，杨易才放心，拉着她往卧室走去。 孟晓跟着走，很乖顺。 刚刚她在整理的时候，就看见箱子里放着一个大牌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条细细的项链，坠子是很经典的四叶草，格外闪亮。 她打开看了看，没有碰到那条项链，又原位放了回去，因为她不肯定这东西是不是给她的，万一是小公主忘记带走的呢？ 不过现在，孟晓肯定，这条项链是给她的。 在法国买的东西，怎么说也值一点钱。看来她的待遇提高了呢，这都要感谢小公主。 随他进了卧室，杨易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盒子，笑着递给孟晓。 “生日快乐，女朋友。” 那盒子小小的，很是精致。 孟晓的心，在今天，血肉模糊。 …… 装项链的盒子还稳稳当当的放在行李箱里面，并没有被遮掩住，毫不避讳的向孟晓展示它的价值不菲。 孟晓笑的艰难，心中酸涩无比：“谢谢。” 这盒子里面应该装着一个瓶子，孟晓猜测里面应该是一瓶香水之类的东西，品牌还是今天下午遇到杨易的那个专柜。 她该感谢杨易在陪别人的时候还记得她，还是该悲哀自己连一条项链都没有得到？ 杨易看孟晓并不是很开心，道：“这一瓶香水是我专门挑的，法国的香水很出名，你先用用看，如果你喜欢，下一次我再带别的味道回来给你。” 她不喷香水，闻不了那个味道，杨易明明知道，可现在偏偏送了她一瓶。 “谢谢，我现在要回学校去，时间不早了。”孟晓道谢，她只想逃离这个房子，这里让她喘不过气，近乎窒息。 第二章、香水 孟晓幸运，赶上最后一趟公交车，晚上回到宿舍已经十点，如果错过了，恐怕她得走回来。 手下那个香水，她坚持要回学校，今晚不打算留宿。杨易要送她，她以杨易出差辛苦为由，让杨易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她们是四人宿舍，此时舍友们都还没睡，坐在中间的桌子上相互涂抹着面膜。见孟晓回来，李冉别有深意的嘿嘿笑道：“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十一点门禁，我不回来能住哪里去？叶思雨，这是你的镯子，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孟晓把手里的袋子给叶思雨，叶思雨打开看了看，随手扔在自己的桌子上。 “这可不对，你今天生日，你男朋友今天出差回国，正是感情爆发的美妙时刻，怎么你就回来了呢？”李冉和周瑶相互交换眼神，一脸的坏笑，嘴里念念叨叨的说什么小别胜新婚。 叶思雨撇撇嘴，不屑加入这个话题。 “话说孟晓，你男朋友从法国带什么好东西给你了？别藏着，给我们也看看。” 周瑶也挺好奇，她们宿舍四个人，家境最好的叶思雨，虽然是外地人，但在他们那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家庭。接下来是她，父母是国企退休，算上退休金家境也还不错。李冉是本地人，普通的工薪家庭，孟晓是孤儿，也是她们宿舍里面最穷的。 不，孟晓应该是全校最穷的，学费全靠奖学金，生活费全靠自己打工挣。家里面没人，吃喝全靠自己。 但是孟晓是她们宿舍唯一一个有男朋友的，男朋友是商大的高材生她们知道。据孟晓说是本地人，但家境也一般，所以他也没请过宿舍人吃饭，平时她们也没见过。 可是，听说男朋友不是升职了吗？ 叶思雨曾经打听过，那个亿阳公司里小领导怎么说也年薪百万，这次去法国应该能给孟晓带些像样的礼物了吧。 更何况，今天孟晓生日。 孟晓将手上一个棕色纸盒放在桌上，转身去阳台收拾自己今天晒好的衣服。 李冉最沉不住气，把盒子打开，里面一个精致的玻璃瓶，淡淡的香味散发出来。 “香水？他给你带香水回来？你不是不用香水吗？”周瑶不解，从时尚之都回来，就带了瓶香水？ “嗯，他说从法国带回来的。” 周瑶和叶思雨对视一眼，叶思雨顶着面膜看不清表情，拿起香水，拆开包装，对着空气喷了一下。 香味不浓郁，但也不是孟晓这个类型会用的，叶思雨淡定的将香水放回去。拿起包装纸盒翻转，纸盒底部有细微的胶水痕迹，那是某个标签被撕掉的痕迹。 叶思雨皱眉，烦躁的撕下面膜，道：“你这穷人用不起好东西，这东西你也就自己留着看吧，别喷出去让人笑话。” 李冉听不惯，道：“你怎么这么说话？人家男朋友买的，用了很丢人？” 周瑶附和的点头，她也觉得叶思雨说的过了。 “我说的是事实，配不上好东西就别硬往上贴，免得让人看轻了。” 叶思雨满脸不屑，冷哼了一声，把香水袋盒子放在桌上。 孟晓倒是无所谓她的讽刺，收拾好衣服起身和她们坐在一起，把香水瓶装好，上面的封胶带也原原本本贴回去，道：“也是，我穿十几块钱的棉t恤，确实配不上这么好的香水。” 她不爱用香水，确切的说，任何带味道的东西她都不爱用。 李冉和周瑶还想替她说话，孟晓却摇头，她不是第一次被叶思雨说不配，可今天她觉得她说得对。 周瑶连忙拿出新的面膜，说是她从网站上面抢回来的，问孟晓要不要试试，孟晓点头向她道谢。 面膜贴着很舒服，脸颊冰冰凉凉。今天在菜市场，她额头被太阳晒出一点小伤，有一点点刺痛，孟晓能忍。 回来的公交车上，孟晓在网上查询过杨易箱子里的项链，某个品牌的经典款，吊坠是最便宜的。 所以整条项链不贵，却也不是给她的，最大的可能，是买给那个女孩儿，而那女孩忘记带走了。 孟晓躺回床上，那瓶香水被她放在枕头边，棕色的磨砂纸盒，上面绘画着优雅的花纹，个头不大，处处透露着精致。 叶思雨说的没错，不配。 杨易可以一身名牌西装陪着姑娘逛商场，豪迈的手一挥就是十万买单，眉头都不皱一下。 而他回到家见自己，却已经换了几百块的普通工服，处处都透露着他的拮据。 她只配见他穿工服的那一面，只配菜市场的鸡飞狗跳，为了两块钱杀价，根本配不上一条不到一千块的项链。 那么，这瓶香水又值多少？ 宿舍熄灯，大家各回各的床上，其余三个人开始夜谈，各种各样的八卦新闻，那个爱豆又塌了房。 孟晓静静听，睁着眼看着手机，微信没有一条信息，杨易甚至没有问她是否安全回到宿舍。 数字过了24点归零，她的生日也归了零。 …… 城东，高级别墅区，这里占地面积极大，绿植覆盖着每一栋别墅的隐私，到了夜晚，若隐若现的只能看见一些路灯。 这里有最严格的安保系统，聚集着还是数一数二的家族，是名副其实的上等人住宅区。 杨易洗了干净浑身舒爽，躺在床上才觉得有回家的感觉。 今天陪着逛街，让他真实的体验到女人的可怕。 门外响起敲门声，还没等杨易回应，门就被打开。 “哥，我今天买东西送的那瓶香水呢？你放到哪里去了？”漂亮的小公主跑进来翻他的箱子，把所有的衣服都倒出来，也没找到她要的东西。 “你都十八岁了，进门不知道要得到主人的同意？”杨易心中不悦，但对方是自己的妹妹也不好说重话，只轻轻的提醒她。 杨幽压根就没往耳朵里去，应付道：“知道了，等你有了嫂子，我以后都不来你卧室了。” 翻了一圈都没找到，只看到里面黑色的项链盒子，杨幽问：“哥，我那瓶香水呢？” 她记得她是放在他箱子里的，怎么没有了？ 杨易冷眼看着她瞎忙活，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行李被翻得乱七八糟。 没关系，反正一会儿有阿姨再收拾。 “送人了。” 今天真是倒霉，刚下飞机被妹妹发现自己交女朋友，直接被拉到商场狠宰了一下午，回到孟晓那边，连口热汤都没喝上。 想起来杨易就郁闷，孟晓也不知道发什么脾气，他回来到现在连个笑脸都没有。晚上还硬要回学校，现在都十二点过了，也不和他说话报个平安。 难道是因为他误会了那个镯子？可是他已经道歉了。 翻遍行李箱香水瓶没找到，倒是找到她今天在商场买的项链，杨幽睁大眼睛，拿起那个项链盒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不是你买给女朋友的生日礼物？怎么还在你这里？你没送出去？”不对呀，家里司机过来接她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看见哥哥进门的，而且那房子的厨房灯是亮的，里面应该有人。 “不对，你不是说要陪女朋友呢？你怎么回家了？”杨幽越想越不对，猜测道：“你不会是把香水弄错了，送给她了吧？女朋友生日送人家赠品香水，被人家赶出来了吧？” 杨幽摇头，想想当时的情况，现在自己哥哥又在家，杨幽更加肯定自己才猜测。 赶出来？杨易不屑的笑，孟晓脾气软，这几年重话都没跟他说过，他赶她出门倒是有可能。 而且，她连这个牌子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那香水是赠品。 “送她了。” “哎……哥，你这样很渣耶，装穷骗人家小姑娘养你三年，现在人家生日，你还送错东西，要是我早就让你滚了……”杨幽感叹，她要不是今天不小心看到哥哥手机，才知道自己哥哥大学就谈了女朋友，伪装自己装穷吃软饭，把女朋友蒙在鼓里。 她还以为她哥哥清心寡欲，准备白手起家，学爸爸妈妈呢。 他们家里条件不错，可以理解哥哥怕女方别有用心，隐藏身份谈恋爱的动机。 但是这都快三年了，还防人家跟防贼似的，就说不过去。 更何况，这个女朋友哥哥特别上心，就是不知道哥哥闹什么少爷别扭。这不，眼巴巴的从法国跑回来给人过生日，又怕人家看出来，硬挑了下午回国，却什么东西都没买。 最后还是她发现，硬拉着他去商场，买礼物送给人家。 要是她的男朋友去法国，回来什么都没给她带，她非分手不可！ 他哥到底是有多迟钝，居然想在路边精品店，随便买个头绳应付女朋友。 杨幽摇头，恋爱谈到她哥这份上，到底还有什么意思，不喜欢直接分手不好吗？非要这样彼此拉扯。 “要是你男朋友这么对你，我非把他打的亲妈都不认识。”光是想到他家的宝贝妹妹受欺骗，杨易就恨得牙痒痒。 “那你干什么那样骗你女朋友？人家也是女孩子啊，跟着你吃苦吃了好几年。”杨幽百思不得其解，她哥哥明明不是这样吝啬的人，为什么要干这种渣男的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我今天该给你买的一样没少，你要是在爸妈面前乱说，小心我停你的卡。” 杨易回嘴威胁，但最后生生忍住，将杨幽赶出门去。 卧室的地灯发出清冷的光，地上黑色的箱子打开，床上扔着被杨幽拿出来的衣服。这些衣服是他临去法国之前，孟晓给他装的。他今天回国，她却很反常，没有把衣服给他放回衣柜，只是把脏衣服拿出来洗。 剩下的干净衣服，又整齐的装回行李箱去。 他把衣服带回家里，现在又被妹妹翻乱。 项链的盒子放在书桌上，杨易越看越烦，挥手将它扫落。 心里莫名烦躁，拿起车钥匙出去兜风。 他们懂什么？什么都不懂！ …… 孟晓睡了个很好的觉，没有失眠，也没有做梦。 早上九点醒，十点有课。 中午孟晓收到了李冉和周瑶的生日礼物，是一套水乳和一身新的卫衣。 昨天她早早就出门，没有在宿舍，今天才收到她们的礼物，东西对孟晓来说很实用，孟晓很喜欢。 下午没课，孟晓在画室画作业。 一整天，她的手机静悄悄，杨易没有电话进来，她也没有找杨易。甚至没有想起他，昨天的事仿佛不存在。 以前，她画画的时候，接不上电话，他能一下课就跑来画室找她，只为了确定她是否安全。 可现在，一夜一天，一个微信都没有。 书桌上的香水盒子，孤零零的摆放在原位，告诉她，杨易或许已经变心了，不在乎了。 晚上四个人一起吃食堂，王思雨左挑右拣，嫌弃食堂的菜没味道，排骨上面都没有肉。 提议明天去商场逛街，顺便吃一些好吃的。 平时这些约会，孟晓因为要打工都缺席，但今天看着桌上的香水，孟晓首次点头明天一起去。 商场她极少去，爸爸再婚后，继母一开始对她还不错，也给她买过小公主裙。渐渐地继弟长大，继母说家里住不下，她被送去奶奶家住。奶奶家在小县城的村子里，那里没有商场只有集市，她在学画画之后，所有支出都用在了画画上，集市也只看不买。 她唯一的优点，就只剩下能够认清现实这一样，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从不做什么虚幻的梦。 买不起，就是买不起。 她是没什么见识，不代表她是个傻瓜，不知道男朋友出差回国，带着女孩子去购物是什么意思。 在一起三年的男朋友，前三年要还债，今年年初刚刚还完，没带她去过一次购物中心。 他进入职场，突然和她就有了隔阂。 又或者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呢？毕竟外面世界那么大，有能力又有收入的女孩子数不胜数，以杨易的自身条件，会吸引一两个比她优秀的女孩孟晓不觉得奇怪。 一切的分开都有预兆，他的渐渐忙碌，她跟不上他的脚步，孟晓骗不了自己无视。 她该冷静一下，考虑杨易是否值得她放下尊严再去纠缠。 至少在这段关系终结之前，她能够缓解失恋的落差，承认情敌比她优秀。 眼前，只希望杨易不要做令人失望的事，比如：两边都想要，两边都瞒着。 孟晓不想自己前三年是瞎了眼，遇上一个人渣。 第三章、口红 周六一大早，几个人搭公交去市里玩，叶思雨提议要吃的餐厅正好在那家商场六楼，价格和品位符合她千金小姐的消费。 女孩子在一起逛街，从一楼的美妆护肤逛到五楼服饰配件，再从六楼逛到一楼，流程很明确，目的却比较散漫。 李冉她们去专柜看彩妆，孟晓抽空，去了之前杨易带那个女孩去的专柜。 他昨天给她的香水，就是这个牌子。 她光荣的在那十万的营业额里面，分到一杯羹。 专柜小姐碰巧又是之前那一位，带着亲和的笑容为孟晓介绍，一点也没有被她身上的旧牛仔裤和帆布鞋影响。 这个牌子香水很多，孟晓找不到她得到的那一款，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叶思雨跟过来，半个眼都没瞧孟晓一下，随手拿起一支口红试色，似乎很满意。 “这几个色我都要了，再把你们最近新来那款香水拿一个给我。”她抬起头，一副鼻孔看人的势利眼模样，嫌弃的轻瞥了孟晓一眼，出手豪迈，仿佛在笑话孟晓的窘迫。 专柜小姐微笑，向孟晓抱歉。 一边拿叶思雨要的色号，一边解释道：“不好意思小姐，咱家最近没有上新款香水，您是不是记错了？” 叶思雨皱眉，道：“不可能，我见过，是个棕色盒子，logo上面还带着花纹。” 专柜小姐恍然大悟，解释道：“小姐，您说的那一款是赠品，会员消费积分达到一百万，就会免费送一瓶香水。而且，这款香水是为国内人群专门研制的，只有国内有，国外没有货。” 说着说着，专柜小姐竟生出一些自豪的意思。 “怪不得，你查查我现在有多少积分。”叶思雨做恍然大悟样，让导购小姐去查她的积分。 孟晓一个人被留下，浑身僵硬。 她有了竞争对象，女孩子天生的攀比心，让她来到这里，下意识的想要比一比这瓶香水，却得到了自取其辱的答案。 他去了法国，她生日当天回来。为了讨好姑娘购物，把赠品送给她做生日礼物，还骗她说是法国带回来的。 他甚至，不曾在法国顺手为她挑一件礼物，原来在他这里，她只配得上一件赠品。 导购小姐查积分的同时，叶思雨与她套近乎。一来二去，两人熟络的像几年未见的至交好友。 “哎……我还差好多，看来要被我那朋友笑话好久，真是没面子。”叶思雨知道自己积分不够兑换，心情失落。 “你帮我查一下我那姓杨的朋友，他多少积分？我得努力努力，一定要超过她。”叶思雨试探的说姓杨，今天就要看这穷鬼运气好不好了。 男朋友如果消费用的是女孩的名字就查不到，如果用的是自己的信息，只能怪孟晓识人不清，人家早就有了另外的打算。 “叫杨易。”叶思雨强调杨易的名字写法。 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攀比的点多少有点浮夸，导购小姐早就习以为常，况且积分不算是隐私，为了维护住叶思雨这个新客户，悄悄告诉她也无妨。 “杨易先生目前消费有一百一四十万。” 一百一十四万，这是一个孟晓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放在她的家乡，可以买一套很不错的房子。 孟晓只觉得自己可笑，前几年杨易出车祸，受过重伤，当时情况不好医药费，欠了些外债，两个人在一起时，他常常在外面兼职还债。她多打两份工，一张饭卡养两个人，后来他大四情况好了，他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别人刷了一百多万的化妆品。 最早的消费还是在四年前，这其中间一直没断过。她的饭卡养活他，他有钱给别人一刷就是好几万。 她简直愚蠢，现在才反应过来，杨易实习以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条件没有起色的原因。他总是手头紧，不带她出来吃饭逛街，看来全部都花在这里了。 他们早就认识，他们一直没断过联系，只是不知道那个女孩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叶思雨付款，提着购物袋离开，全程假装不认识孟晓。 孟晓却毫不介意，跟在叶思雨身后走到休息处。 不远处，李冉和周瑶又换了一个地方，完全没有发觉她们两人刚刚离开过。两个人脸上兴奋地笑容，在孟晓眼中渐渐和那个女孩重合，那是不知生活疾苦的笑容，每个女孩都是一样的笑容。 “给你。”叶思雨将手上的购物袋扔给孟晓，瞪了孟晓一眼。 “……？” “别误会，他们俩都送你了生日礼物，要是因为我没钱被孤立可就划不来了，这点钱我还出得起。” 孟晓低头，购物袋里是刚刚她随手看的几支口红，品牌的畅销色，孟晓这个不懂的小白，也知道这几个色号经久不衰。 “别说我看不起你，那牌子的赠品，盒子底部都有标签，你那香水盒子底部有一点点胶，但凡知道的都会怀疑那是赠品。”叶思雨颇为不屑，撇嘴：“也就你这山沟里出来的土鳖没见识，平时只知道埋头苦干，把血汗钱都养给了别人，才会让男人这么骗。” 话虽难听，但她说的没错。 梦晓苦笑，原来她早就知道，所以才帮她问了香水的事，帮她问了杨易的积分和消费时间。 “谢谢你。” “别，就当我扶贫了。” 叶思雨没当一回事，一副怕孟晓黏上来报恩的架势，起身去找李冉她们。 孟晓不介意她的态度，从手里的购物袋中拿出其中一支口红，剩下的放进叶思雨的袋子里。 李冉她们逛累了上楼吃烤肉，孟晓莫名情绪高涨和她们玩在一起，吃完饭，李冉还带着她们走街串巷，去找宝藏店铺淘宝。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饭时间，本来还要吃完晚饭再回去，但是孟晓晚上十一点要打工值夜班，几人才回校。 校门口有很多小摊贩，四个人买了很多零嘴往回走。 孟晓也跟着奢侈了一回，杨易的事情她是很伤心，但想起自己未来可以不为这种事情难过又燃起希望。不用养活另外一个人，也不必每天担心杨易赚的钱为什么不给她花，自己赚的钱足够未来生活得轻松一点。 杨易和他的小公主过去吧，患得患失不是她的性格，她满足于吃饱一顿饭。 …… 西门口距离夜市最近，每到傍晚就人来人往，情侣居多。 杨易就站在西门口外，看着四个女孩走向他过来。他的女朋友身在其中，正聊着什么感兴趣的话题眉飞色舞。 “孟晓。”杨易出声叫道，两天没见她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那一天的不愉快应该已经过去了，杨易提起的心稍稍落下。 叶思雨第一个看见杨易，用肩膀推了推孟晓，抬下巴示意她往杨易那边看。把手上孟晓的购物袋还给孟晓自己提，自己带李冉和周瑶先进去，三个女孩全程并没有和杨易打招呼，仿佛根本不认识杨易，杨易也同样。 李冉和周瑶也上道，孟晓并没有真的介绍过杨易，好几次孟晓叫杨易一起吃饭他都找借口说忙，她们也不稀罕一顿饭吃，此刻装作不认识最好。 “这也长得算一表人才吧，怎么会干这么狗的事？咱们又不是要宰大户，外面小吃一顿才花几个钱。”艺大门口的小店那么多，平时她们吃饭都会照顾孟晓，花个两百块钱请她们吃饭认识认识难道很贵吗？ 三个人走远了，又提起杨易和孟晓谈恋爱，杨易都没有请过她们吃饭的事，李冉憋不住吐槽，周瑶单纯跟着点头。 叶思雨笑话她无知，嘲讽道：“说不准人家压根就不是没钱，出入的都是高档餐厅，只是单纯的看不上咱们呢？” “看不上他还和女大学生谈恋爱？他怎么不找公主去呢，还能当驸马。”李冉不满道：“我看也就是孟晓傻，拿生日礼物那么敷衍她都能接受，放在别的女孩早就闹着要分手了。” 叶思雨不屑于回答，直说孟晓可不是傻呗，赠品当礼物，竟然还能这样就接受不闹。 李冉不明所以，叶思雨也不打算解释，一心回去追剧。 看不上宿舍人就是看不上孟晓，李冉和周瑶对视一眼，这点道理她们还是能想明白的。 不管孟晓平时对杨易多好，学习多么出色，但孟晓是小地方出身，无依无靠也是她最大的弱点。 可惜了，孟晓这么好的姑娘。 宿舍里安安静静，各干各的事去。 …… 孟晓今天受了那瓶香水的打击一上头，给自己买了好几件裙子。现在手里提的袋子都是她下午血拼的战利品。 她毫无半点心虚的走向杨易，无论他说她浪费还是说她不会过日子，她现在都有足够的底气面对他。 杨易褪去职业装，穿着黑色卫衣，黑色头发服帖柔顺，宛如还没有出校门的学生。 见她过来，眉目清朗含笑，神色温柔的接过那些购物袋，并没有为孟晓花钱而不满。 杨易道：“怎么不接我电话？害我担心你好久。” 孟晓的宿管阿姨在这方面管的比较严，男孩子在楼下等得久了就会被盘问，杨易嫌麻烦总在校门口等她。 这两天他处理出差回来的公事，一直顾不上她，今天给她打电话，她却一直没接。 孟晓拿出手机，下午三点有杨易的微信问她在做什么，说他想吃她做的菜。她没回，过后不久又有几个电话打进来，她手机静音一直没注意。 那时候孟晓正和舍友逛小店，根本没看。 “和舍友逛街，一直没看手机。” “下次不准这样了，隔一段时间看一看手机，不然我会担心你的。”杨易摇头，表示没关系，一手提着购物袋另一手牵着孟晓往门外走。“今天陪室友，明天周末可以轮到我了吧，我出差回来咱们还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明天一整天都陪你。” 主要是家里阿姨煲的汤味道总怪怪的，没有她的味道。 出差两个字从杨易口中说出，孟晓停下脚步。 “我今晚有夜班，不能过去。” 杨易听闻皱眉，责怪似的说：“怎么又开始打工了，我现在有收入，不是说好我养你？” 杨易升职之后，心疼孟晓之前打工辛苦，担心孟晓荒废学业，就不让孟晓课余时间出去打工。这半年孟晓也真的专心学业，空余时间就去画室画画，提升专业课。 所谓的“养”真的就只是养，孟晓今天买衣服，用的还是自己之前打工的积蓄。 “夜班也不久，四个小时给两百块钱，这样一个月就有六千的收入，我觉得待遇还不错。”孟晓道，心里计算着六千到十万的差距，她纵使有六千的进账，还是舍不得买那个品牌最便宜的一支眉笔。 只能庆幸自己毛发颜色重，不需要画眉毛。 “我给的生活费不够用吗？我再给你一点。”杨易察觉出问题所在，问她。 “没有，够生活了。”孟晓拒绝，上大学的情侣中男朋友给生活费的不多，他能想到给她已经不容易了。 只是他给的钱，只够平时吃饭和给他做饭买菜，多一块钱给她买东西的都没有。孟晓又习惯了不开口说穷，杨易就觉得自己给的钱够她用。 不，是够一个穷困女大学生用，但不够一个学艺术的她用，颜料画板样样要钱，所以这样被养了一段时间，孟晓的积蓄所剩无几，又经过了这两天“十万”的洗礼，她准备继续出去打工。 她今天给之前勤工俭学的24小时便利店打电话，正好他们缺一个夜班收银，孟晓就答应去，今天是第一晚。 “女孩子夜班很危险的，听话，咱们不去。”杨易好言相劝，他确实心疼她打工，之前她为了“养他”给他还债，每天都打两份工，一度贫血昏倒。 孟晓摇头：“我所有的课都结了，闲着也是闲着，找些事做。而且今天都答应人家了，不去不行。” 到六月中旬就是学校统一的招聘季，她得给自己攒些积蓄，才好体面的去应聘。 以前她指望杨易，现在看来，还是指望自己比较安全。 杨易问：“是不是因为今天出去逛街，你舍友买的那些东西？你也想要？” 托他那个公主妹妹的福，他对女孩用的那些东西了如指掌，刚刚他只粗粗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孟晓和她舍友的差别。更别说其中一位的眼神，让他感觉她嫌弃孟晓嫌弃到了骨子里。 那三个室友手上提的袋子，和现在他手上孟晓的袋子，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放在以前，孟晓会立刻反驳她不稀罕，她也确实不稀罕，自己没那个命，不奢求得不到的东西。 可这一次，孟晓没有反驳，手在口袋里捏紧中午得到的生日礼物，那口红的纸盒已经被她一下午握的皱巴巴。 若无其事的将它拿出来，拆了纸盒扔进垃圾桶里，孟晓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我今天去逛商场，柜台小姐说这个颜色每个女孩子人手一支。你看，好看吗？” 第四章、 孟晓扭开口红，没有试色给他看，直接问杨易。 “那里有很多颜色我喜欢，我想多打一份工，收入至少能再买几个不一样的颜色。” 杨易看到口红就头大，手臂上的颜色洗了好久才下去，把手臂收回背后，换个方向往学校里面走。 “我看不懂你们女孩子的东西，我觉得它就只是红色。”那些颜色他看着就就头晕，什么都分不清。“先把东西放回去，今晚我陪你去值班，明天一定要和人家说清楚，你不去了。” “这些东西你如果喜欢，买回来我给你去报销。” 孟晓没回答，心中苦涩。 果然是有差别，小公主那里就能耐心试色，到她这里，就是看不懂，买回来报销。 报销，她想问：她买个十万回来，报不报销？ 孟晓没问，这样有辱她的尊严。 …… 杨易其实对孟晓很好，他可以做到所有男朋友应该做的任何事。 比如现在，便利店里有客人，是杨易在收银，孟晓被安排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这个便利店，见证了他们是如何开始的。 那时候她是大一新生，爸爸和继母本来能供养的起她，也说好要供她上大学，以后读硕士博士都可以。 可偏偏继弟不好好学习和别人打架，被学校勒令转学，转学的费用加上打架给别人赔偿的费用，爸爸这几年跑货车的积蓄，全部投在了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身上。 到了孟晓这里就所剩无几，看着爸爸欠意的脸，她没有办法，为了减轻负担，就到处找工作挣生活费。 那时候这里还比较偏僻，路两边都是田地，她上完夜班，要在便利店里等天亮了，才走路回学校。 那一天，刺耳的撞击声刺破宁静。私家车撞上路边的保护墙，墙解体，车变形。 孟晓赶过去的时候，杨易满身是血，已经昏迷。 她叫了救护车，但四周没有目击证人，她只能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杨易一直昏迷，他的手机被摔得稀烂，屏幕锁她也打不开，身上没有身份信息，医院紧急联系人最后留的是她的联系方式。 后来，孟晓又被叫去警察局配合调查车祸，等回来时只知道他的手术很成功，他也很快清醒，醒来之后联系到了家里人，给他转院治疗。 警方调查车祸没有疑点，孟晓的生活也归于平静，依旧每天上夜班，白天早上走路回去。 再见到杨易，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他额头有一道明显的新疤，拄着拐杖，左腿还打着石膏。 见她从便利店出来，笑道：“你好呀，救命恩人。” 后来，他渐渐康复，拆了石膏行动方便，常常过来陪她上班。 两个人一起走过那条偏僻的路，走过他发生车祸的拐角。 她渐渐知道他是本地人，父母健在，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他还是商大的学生，这次重伤休学一年，他在家里闲得无聊，就过来找她聊天，再送她回学校，权当做是报恩。 她夜班的时候，他来陪她，送她回学校后，他再回家。 渐渐地两个人熟络起来，有种暧昧的光晕笼罩着彼此。 有一天清晨，在那个转角，杨易拉住她，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孟晓还记得空气中有泥土的清香，他许给她余生的身，得到她的吻，彼此都紧张的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 最后是他大着胆子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一路无言的走到学校。 …… 两个人最美好的时候，就是那一段了吧，孟晓感叹。 他复学后课业繁重，偶尔还是会陪她来这里值夜班，但毕竟伤筋动骨的伤过，不能长期劳累，孟晓也就辞了这里的工作，在学校附近找个奶茶店打工。 工资不高，足够养活他们两个人，他下了课来找她，两个人一起吃艺大的食堂。 那时候，他所有的钱都拿来还受伤时借的医药费，长时间身无分文，她就这样“养”了他两年。 直到今年，他工作收入高了之后，说所有的账已经还清。她不用再打工，他让她休息，这次换他来养她。 孟晓低头，手上的马哲大道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停留在文章里出现的“养”字上面。 杨易站在收银台后面，往日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放。 他从青葱少年变得成熟内敛，举手投足之间蕴藏着绅士风度，简单的衣服也遮不住的出色的外表，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迷惑少女。 变得优秀，也变得她配不上了。 杨易送走客人，回身见她发愣，以为她对书有困惑，蹲在孟晓面前，问：“怎么了？哪里不懂告诉我。” 他成绩很好，有时候孟晓弄不清楚马哲理论，杨易会帮她理顺知识点。 孟晓渐渐回神，看着眼前真实的脸，口中的疑问差一点就冲出来，慌乱的低下头，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虚。 “我们会分开吗？”她想问那个女孩是谁，出口的却是这样。 自己私心底对他还是抱有着最后的希望，那个女孩，如果是他妹妹呢？ “傻瓜。”杨易刮刮她的鼻子，笑话她胡思乱想，扶着她的下巴靠近，轻咬了她的唇一下，道：“不准再说这种话，我们永远都不分手。” 永远，孟晓想问，那个女孩怎么办？ 或许，真的只是妹妹。 …… 早上六点下班，两个人路上买了些早餐，回出租房里。 孟晓不饿却犯困，倒头就睡。 杨易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忙完已经是十点。回到卧室，孟晓双眼紧闭，睡得很沉。 她有心事，和昨天去逛街有关系，杨易知道。 可他暂时不想把现在的马甲脱掉，就让她再“受穷”一段时间吧，反正她从出生就是穷过来的。 …… 孟晓被杨易叫醒，中午一点，杨易肚子饿。 杨易不喜欢在外面吃饭，以往只要她在这个房子里，都是孟晓亲自做饭，可今天孟晓却拿出手机叫外卖。 “我很累了，今晚还要去，吃外卖吧。” 杨易不开心，问：“你还要去？！不是说好今天不去了吗？” “我们并没有说好，我没有答应。”孟晓反驳。 “那我现在和你商量，那里晚上很危险，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关系，我按照以前的办法，等到天亮了有人再回去。”孟晓说的无关痛痒，坚持和以前一样，她没遇见杨易的时候，也是这个办法避免危险。 现在那里发展起来了，四周都是商铺，就更不用担心安全。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杨易拒绝，他现在有工作，还让自己女朋友出去打工，他的面子放在哪里？ 突然，杨易想起昨天的那支口红，问道：“是不是想要那些化妆品，我们下午去买，你不准再去工作。” 孟晓微愣，想不到他竟然知道，心下更加苦涩，拒绝。 “不了，我不想要，今晚也不去了。”她懒得纠结这些问题，越讨论就知道的越多，杨易根本就懂这些，却在她面前装作不知道。 杨易见她乖顺，心下满意。 知道她只要答应就不会再去打工，手指为梳，将她的乌黑的长发理顺，哄道：“晓晓，我知道这两年你跟着我吃了很多苦。这样吧，再过两几个月，你就升大四了没有课，搬出来和我一起住，以后我照顾你，慢慢补偿你好不好？” 孟晓暗嗔，一起住？他不怕有她看着，没有什么机会见那个女孩？ “下周五我接你过来，周六我们一起去看辆车，以后只要我有空，就陪你一起出去采风。”这些计划原本他是不打算告诉她的，可她今天很反常，他心里一慌就全说出来，先稳住她。 买车，孟晓诧异，随即又觉得自作多情，送她也可以送另一位，有什么好高兴的，总归是他已经决定的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说不定，买车这件事还是和另一位一起决定的。 吃过午饭，孟晓给便利店老板打电话道歉，便利店老板也没多说就同意了，孟晓回卧室去继续睡。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她身边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们常常同床共枕，亲密关系却只停止在拥抱亲吻，越矩的行为基本没有发生过。 有过几次，也是杨易毕业后，在职场的酒桌上喝多了，回来找她要解脱，却也没有实质的关系发生。 孟晓不主动，杨易不热衷。 仅限于手部触碰。 孟晓起身出了卧室门，外面一片漆黑，只有书房亮着灯。 回卧室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敲门告诉杨易自己要回去了。 里面半天都没应声，孟晓推门，书房里面没人。 小房间摆着一面墙的书架，上面放着他的书，大多是他大学专业的书。紧挨着的老旧书桌上，杨易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没有进入到屏保页面，说明他刚刚还在用电脑。 电脑屏幕上有车的简介，样式很规矩稳重，颜色也选的是深沉的黑色。 孟晓不懂车，只看见车标上两个m套在一起，下方报价八百多万。 面对这一串零孟晓没什么感觉，车她一窍不通，八百万她也没有。 目光被笔记本电脑旁边的相框所吸引，原木的相框里不是她和杨易的合照，而是另外一个女子。 照片复古泛黄，里面的女子身穿旗袍，领口绣着精致的花，柳叶细眉婉约秀雅，宛如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 通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手上带着一只凤凰花纹的金镯子，那镯子有点眼熟。 孟晓没多想，放下相框，起身离开。 杨易不在，她擅自进他的书房乱动不太合适。拿起包，孟晓给杨易留个纸条，随后出门。 旧楼的感应灯颜色昏黄，孟晓安静的等电梯，寂静的楼道隐约听见杨易的声音从后楼梯传出来，孟晓克制不住轻轻靠近，他的声音渐渐清晰。 “幽幽，车我给你看好了，下周就提车。我再给你找个司机接送，等你上大学咱们再换辆新的。” “我的小公主，以后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这两天我都睡不好。”声音软糯哄宠着电话里的人，是孟晓从没听过的温柔。 小公主，居然还是个高中生？ 他真是好耐心，孟晓面无表情，麻木的走进电梯离开。 是她狭隘了，就算对方有可能是他的妹妹，但孟晓还是比不上她。 但，若是妹妹，何必遮遮掩掩。只怕这妹妹，不见得就是血亲。 八百万的车，孟晓坐不来。 …… 哄好杨幽，杨易松了一口气。 自那天杨幽知道他苛待女朋友，就一直不待见他，后来又不知道从哪里看了一篇什么虐恋情深，硬把他套进去，更加不待见他了，指着他一口一个渣男。 女孩子心思太多，也是麻烦，孟晓就很好，有自己的思想和抱负，从来不在这方面麻烦他。 回到房子里，桌子上有孟晓留下的纸条，她明天有课，今天必须回学校。 杨易点头，把纸条扔进垃圾桶，女朋友就要这么懂事听话，平时不用他嘘寒问暖，也不用他专车接送，他才有更多时间忙公事。 杨易起身，回书房收拾自己东西。 拿起手机给孟晓打电话没接，就给她发微信语音，先问她为什么不等他回来，再叮嘱她回去注意安全。 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已经不是那个悲催社畜，而是海市鼎鼎有名的亿阳集团总经理。 亿阳唯一的继承人，太子爷。 …… 孟晓到了学校之后，给杨易发微信报到。 另一边，杨易已经到了会所，在停车场和孟晓互道晚安之后关了旧手机，拿起车里的最新款手机，进了会所。 “呦呵，咱们易哥终于露面了。今儿怎么还不带女朋友出来？”发小赵平轩今天组局喝酒，特地交代可以带家属，见杨易还是一个人来，戏虐的问他，给杨易倒了一杯酒。 杨易没搭理他，径自坐下猛灌了一杯。 “哎，易哥，就是个天仙也该出来见人了吧？难不成你就准备藏一辈子？”赵平轩转头问另一个朋友李岩，道：“李岩你应该见过吧？小嫂子长什么模样？” 李岩摇头，看了眼不说话的杨易。 “我也没见过。” 这杨易暗地里交女朋友的事他最清楚，杨易一直不带孟晓出来，他也没见过孟晓真人，可眼前已经不是瞒着的事了。 “我听说你妈妈从国外回来了。”李岩问。 杨易点头，烦闷的又喝了一杯冰酒。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孟晓说破？这事瞒不了多久，你妈妈已经开始打听给你相亲的女孩了。”杨易这个年纪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他和孟晓在一起别人不知道。 杨妈着急给他安排相亲，谈恋爱两年，结婚后再二人世界两年，再要孩子正好。 这事想起来就烦，杨易闷一口烈酒，他妈要给他相亲这事儿他早就知道，现在孟晓肯定是藏不住，再不说明孟晓的存在，他就得去相亲。 想起之前他去收拾笔记本电脑，发现桌上的相框不在原位，杨易心里有了底。 孟晓应该看到了这张照片，如果她真的懂事，乖乖把不属于她的东西交出来，再诚实的向他道歉。 以后，他会比宠妹妹还宠她，什么都给她。 现在，他不给，她什么都不能要，包括名分。 李岩不再问，陪着杨易喝闷酒。 杨大少爷的事，有他自己的计较，他左右不了。 第五章、继弟 周一，孟晓没有课，去画室画画。 杨易自上班后周内比较少找她，她也趁周内画画，把周末的时间留出来。 叶思雨给她发了一个连接，是社会新闻：“男子每月给妻子三千，却给情人买六套房，妻子通过法律手段追回一半。” 这件事和她的情况有点像，孟晓点进去看，最后的结果虽然不尽人意，但好歹追回来了自己的那部分。 “你觉得你能要回来多少？”叶思雨问，只这一句，孟晓就知道叶思雨知道一些事情。 “人家是妻子当然能追回，我没有这个资格。”孟晓回道，收了手机画画，男女朋友，结婚还不一定，哪里来的共同财产。 今天正好遇到她的专业课老师，给她介绍了一个高中生画室，让孟晓去那里兼职当绘画教师。上课时间是周六周日两个全天，酬劳还不错，让孟晓和对方联系。 孟晓本来有些犹豫，后一想杨易现在这么忙，也不是每个周末都有空，她也没必要专门为杨易空出周末。 这条新闻，又加重了孟晓出去兼职的心。 拿起手机，拨打专业老师留下的电话号码，和对方约好她周三没课过去看看。 这是一家专业的高考画室，画室的负责人叫肖衍生，本身也是艺大的毕业生，还是她的师兄。 孟晓先试了一下午，这份工作在她的专业范畴内，她喜欢画画，肖衍生对她也比较满意，收入也比在便利店打工强很多。 “我这里每天都有学生集训，周六周日人多一点，我给你按小时算费用。”肖衍生提前了解过孟晓的情况，因此也没有多绕场面话，这个女孩缺钱他也知道。 他家里条件一般，大学毕业就开了这个画室，现在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人手不够。自己试过好几个专业的老师都不合心意，才请自己以前的老师帮自己留意一个专业能力强的学生。 没想到刚过了个周末，老师就把孟晓介绍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可以的话，我下周就来可以吗？”孟晓她没忘记这周约了杨易去看车，因此和肖衍生约下一周。 肖衍生没有问题，两人道别离开。 回去之后，孟晓把要去画室打工的消息告诉舍友，准备这两天趁有空，多查一些这两年的高考事宜。 …… 晚上刚睡下，孟晓的手机响起，看归属地是老家那边打来了电话。 孟晓接电话：“喂。” “姐姐。”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孟晓记得，是孟晓异父异母的继弟，孟训。 孟晓顿时睡意全无，直接了当的问：“你有事？” 电话里男孩的声音有些筹措不安，小心翼翼的问：“姐姐，你这周末能回家吗？” 回家，孟晓嘲讽。 她离开家的时候才上初一，继母说女孩子大了要注意男女有别，要孟晓和孟训分开住，所以叫爸爸把她送回奶奶家。 过年的时候她回去家里，发现孟训住了她的房间，她的东西全部都被收了起来，连喝水都是一次性纸杯，她就再也没踏入过那个家一步。 现在父母都死了三年，叫她回去，又想做什么。 “我记得我爸死的时候，我给你了五万生活费，今年你十八岁成年，我没有义务再赡养你。” 三年前父母意外，爸爸躺在医院时，最后一口气交代把唯一的房子留给了孟训。给她留下微薄的存款，后来赔给了被爸爸拖累的受害者。 孟晓那时候才知道，房子爸爸早就过户给了孟训，死前和她交代，只是不想她和孟训争房子。。 孟训以前叫周训，爸爸为了让他改姓孟，把房子转到他名下。 生前对她的撒手不管，死后留给她的就只有孟训这个拖油瓶，孟训改了姓，亲生爸爸不要他，周家那边的亲人更管不上他，最后这个监护人就落在孟晓身上。 她不想见他，那时候刚好杨易出院找到她，给她了五万块，感谢她当时在医院花的费用。她索性一次性付全给了孟训，警告他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她将上诉分房子，从此以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后来奶奶离世，孟晓再没回过老家。 今天孟训突然打来，直觉告诉她不是好事。 “姐姐……” 孟晓打断：“我不是你姐姐，我已经一次性付清了你的赡养费，我不欠你一分一毫，你也不要再打电话来，从此以后我和你没关系，我也不会再接你的电话。” “不要再打来了！” 不听对方再说什么，孟晓挂断电话。 当年，爸爸死亡的打击，房子的归属已经让她死过一回，她不想再提第二次。 至于孟训，他是爸爸的儿子，与她无关。 …… 时间刚过午夜，杨易被司机接回公司附近的平层。 小壁灯发出微弱的黄光，今天有个商务会餐，杨易喝的有点晕，慢慢悠悠上楼去。 这个楼盘是他家里房地产公司开发的小区，不是那个租来的旧房子。楼盘叫御清书苑，走高端现代路线，当时建成他就留下了几套给自己，包括楼下停车场的几辆豪车都是他常用的。 周内他一般不会去旧房子，孟晓注重个人隐私空间，不会主动去旧房子，除非周末他叫她去。 这以外以外的时间，他都住在这里。 到了卧室，他没力气洗漱，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他莫名想喝口汤，家里的阿姨做不出味道。明明都是一样的食材，一样的熬煮顺序，阿姨做的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迷迷糊糊之间，孟晓提着购物袋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 杨易瞬间睡意全无，起身去洗手间浴室，洗干净出来，才想起孟晓不在这里，没人给他拿睡衣，又去衣帽间拿衣服。 这套平层面积很大，当时他和孟晓在一起，就住学校一直没管。大二才请设计师，按照两个人住的方案装修。 衣帽间很大，他的衣服从普通日用品到商务用定制限量款，跨度非常大种类也很齐全，他以往都是先下班，在这里换过普通衣服再去见孟晓。 将手上限量款的表放进玻璃柜，旁边的盒子里装着同款的女士表。与男士款的低调内敛不同，女士款更倾向于奢华时尚，表盘上满钻的设计，让这款表闪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设计和价格，都符合上流圈子奢侈品的最高标准。 杨易拿起女款表在手中把玩，这是今年他从法国带回来，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杨幽看上一款表链上镶钻的女士表，戴在手腕上显得皮肤细白。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孟晓的手腕，就给她买了同系列的这一款，价格上要比杨幽那款贵一个零。 孟晓那个傻姑娘，看不懂任何名牌，只要骗她说这是路边买的水钻，她就会相信。 可它始终没能出现在孟晓面前，从他们在一起，他刻意压制着孟晓在他这里花钱的额度。 想起杨幽之前骂他抠门的表情，杨易嘲讽的笑，将盒子扣上，走到衣帽间隐蔽的保险柜前，打开里面装着很多女孩子的首饰，样样价格不菲。 杨易毫不心疼，将手表扔了进去，上锁。 起身去了书房，那里的书桌上也摆着一张老照片，和老房子那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张是原版。 杨易的手抚上女子手腕的金镯子，凤凰的花纹，老旧的款式。 照片上的女子是他的外婆，他小时候父母忙事业，就是和外婆一起生活。记忆里外婆总是带着这个镯子，给他讲外公的事，说那时候穷，要养外公一家人，她把嫁妆都卖了，外公后来花光积蓄，一辈子也只买了这个金镯子还给外婆。 外公早逝，她就常常对着镯子一坐就是一下午，嘴里喃喃的叫着外公的名字。 后来外婆病重，妹妹贪玩，不小心把外婆的镯子弄断了，他就背着外婆拿去修。刚修好外婆那边传来噩耗，他带着镯子从小路走，车速太快撞上路边的围墙。 他昏迷近一个月，最终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那个镯子也没能陪外婆最后一段时光，下葬的时候也没能陪外婆去。 后来，他去找急救他的医院，调监控看到孟晓拿走了它。 他去找她，暗示的想要问镯子，她却假装不知道。 两个人相处中，他渐渐喜欢上她，想着给她最后的机会，给了她五万块钱，希望她能看在钱的面子上，把镯子还给他。 可孟晓避而不谈，把钱给了她乡下的弟弟。 杨易渐渐失望，又放不下对孟晓的一点点心动，于是两个人的恋爱，本该是他宠着她，最后变成孟晓单方面的受穷。 现在已经三年过去，孟晓每时每刻都在证明她不是贪心的人，而他对孟晓已经不是简单的喜欢，他希望他们有个未来，可他始终跨不过去镯子的那道坎。 他的女朋友要什么他都能办到，但孟晓现在还不够格。 …… 孟晓被电话声惊醒，看了表才早上五点钟。 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孟晓认得是孟训的号码，带着被吵醒的恼意，孟晓挂断。 电话又打来，孟晓挂断。 一连挂断三个，孟晓被吵得毫无睡意，手机总震动怕吵到舍友，下了床去楼道接。 “孟训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我们没有关系，我不是你姐姐！”三年没联系，突然怜惜她肯定有事。 “你好，这里是x市中心医院，你弟弟昨天晚上被一群小混混围殴，今天早上有好心路人发现他躺在路边送来医院，现在他的状况很麻烦，请你尽快过来一趟。” 电话里是中年女性冰冷的声音，汇报着孟训现在的情况不乐观。 孟晓狠不下心，连忙穿了衣服往回赶。 时间太早，只能坐长途车，连坐四个小时才赶到，孟晓赶到医院，孟训被打的满脸是伤，脸颊肿起来看不清原来的长相，他被安排在普通病房，手上挂着吊瓶，人还没醒。 “你是孟晓的监护人？”一个护士发现了她，不悦的指责道：“你这姐姐怎么当的？弟弟一晚上没回家也不找他回家，给你打电话还不接。” 显然刚刚打电话的就是这位护士，正发泄早上打电话的不满，孟晓道歉，推脱说自己正在忙。 “忙什么有比自己弟弟重要？！他被送来的时候差点连气都没有了，赶紧去找医生问问你弟弟怎么治疗。”护士看不惯孟晓，但“忙”这个字眼在医院太常见，发泄完自己的怨气，就让孟晓赶快去找主治医生。 医生是个中年人，拿着先前给孟训拍的片子，道：“肋骨断了三根，左手小臂和右腿骨折，不排除内脏损伤，你去缴费再给他把手续办了，我再安排更详细的检查。” 孟晓点头，去缴费办手续。 所有的手续办完，回来之后，孟训已经被推出去检查，孟晓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等。同病房的人说孟训被送来一直没有醒，医院方找不到家属，只做了基本检查，挂了瓶葡萄糖就再没过管过。 孟训的手机孤零零的放在病床上，孟晓拿起孟训的手机，这手机是三年前他刚上高中，爸爸送给他的。孟训有了新手机，就把玩腻了的那个给了她，她一直没有钱换，就用到现在。 手机外壳都已经磨损破旧，内里很干净，甚至连微信都没有。想来是一直戴在身上，却没怎么用的缘故。 查看通讯录，他还有没有别的亲人过来照顾，她要回学校，不想留太久。 手机里面联系人有三个，死去的爸妈和她，连个同学都没有。通话记录也很简单，最近的一通是昨晚打给她的，上一通是三年前她打进来的。 那时候她给了五万块钱，打电话和他断绝关系。 想想孟训刚才的面目全非，孟晓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电话。他应该是被打了之后，强撑着意识向她求救。 孟晓心里涌出无言的难过，这个傻瓜，不找救护车，找她。 手机桌面是很小的时候他们四个人的“全家福”，那时候这个家刚刚组成，继母对她还不错，爸爸抱着孟晓，继母抱着年幼的孟训，那时候他还叫周训，跟在她身后叫姐姐。 这一张照片，有些模糊晃动，是从一张照片上拍下来的。 孟晓看着这张照片发呆，爸爸那时候还年轻，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这是新妈妈，以后会照顾她。继母当时有多慈眉善目，变脸送走她时，就有多绝情狠心。 明明她都求了她，她可以睡在阳台，把房间让给周训，自己不占一点地方。 但是爸爸说，这样街坊邻居会笑话他养不起孩子。 送走亲生女儿，街坊就不会笑话了吗？ 这房子可是她妈妈见义勇为牺牲，厂子里给她分配的抚恤房，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别人赶出去，当时还会不会救那个孩子？ 孟晓不知道，没地方去问。 第六章、负担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训被护士推进来，他刚刚醒，躺在床上不能动，眼珠子透过充血发黑的眼皮在病房里面寻找孟晓，找到孟晓后孟训微弱的笑，面部因为表情拉扯而疼的他吸凉气。 “姐，你回来了。”护士没骗他，他姐真的回来了。 孟晓不想靠近他，他却执意用另一只伤还算轻的手抓孟晓的手，孟晓向后退了半步，孟训勉强抓住她的袖子。 “你别乱动！一会要给你手术。”护士训斥道。 孟训才不管，还对护士笑嘻嘻的介绍。“阿姨你看看，这就是我姐，她长得漂亮吧。她可是海市艺大的高材生，每年都拿奖学金的那种。” 护士毫不在乎的点头，海市艺大是国内顶尖的艺术院校，这点常识她还知道。 高材生又能怎么样？人品还不是不行，去大城市上大学就不认家人了，姐姐压根就不想管她这个弟弟。 不过医院常出这种事，她见怪不怪，除了对孟晓没有好脸色，其他照旧进行。 “我姐姐不一样，每一年她都能拿一等奖学金，她还自己赚钱养活我……”孟训滔滔不绝。 孟晓受不了他这样吹她，让孟晓休息。 “好了好了，你别说话，等会儿要进手术室，保存些体力。” “嗯，我听你的。”孟训听话，美滋滋的躺着一句话都不说。 孟晓去医生办公室看结果，万幸的是内脏没有损伤，但骨折比较严重，要打钢钉住院治疗。 伤的那么重，身边肯定需要人照顾，医生建议孟晓放下手里的事，至少要等到孟训自由行动才可以走。 孟晓回病房，孟训还醒着，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等她出现才放心平躺。 孟晓走过去，伸手道：“把钥匙给我，大夫说你要住院，我过去给你收拾点衣服。”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回那个房子，可现在孟训身上还穿着沾满血的旧校服，得回去拿些换洗衣服给他。 “姐，家里钥匙没换。”孟训弱弱的说。 孟晓手上动作一僵，随即又恢复原样，嗯了一声。 “钥匙给我，我的早就丢了。” 她的钥匙早就扔了，在她给了他五万块钱抚养费之后，她把有关家人的东西全部都扔了干净，和以前一刀两断。 …… 医院距离房子不远，三站公交车。 老厂区的筒子楼，住的都是老邻居，有许多在这里住了一辈子。 孟晓不在意是否遇到熟悉的人，打开旧防盗网门，屋子里比孟晓预料的要干净许多，除了厨房有些还没吃完的面条，其他地方虽然旧但非常干净。 孟晓在她曾经的家参观，客厅换了大一点的电视机，以前孟晓放娃娃的架子被去掉，改成了孟训的篮球和一堆运动器材。 这些都是她被送走了以后换的，房子里处处都透着人间烟火的气息，却没有她丝毫的痕迹。墙上她曾经用蜡笔画的小公主和小王子早已经被抹去，上面贴着篮球明星的海报。 如果有客人第一次来，或许会以为这家只有一个儿子，女儿的痕迹早就被抹杀的一丝不剩。 孟晓顺着记忆，去曾经她的房间。 小房间的床上换了学校发的那种通用的蓝色床单被罩，书桌上摆着很多书，一盏旧的粉色台灯上面贴着米老鼠和唐老鸭的贴纸，是她以前妈妈买给她的灯。 衣柜也是妈妈选给她的，里面却装着孟训的衣服。几件普通的t恤，一身换洗的校服，棉衣也只有两件。 收拾好孟训的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转身出卧室，孟晓看见了那张全家福。 照片被放大洗过，装裱在相框里挂在大门背后，每一次出门都能看到。 孟晓想起孟训手机里面空荡荡的通话记录，厨房里还有没吃完的那碗面条，白花花的上面，连一滴油都没有。 终究是心软下来，放下孟训的衣服，出门去外面买了几个大骨头。 …… 杨易凌晨才睡着，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今天约好了去接孟晓，连忙起身换衣服出门。 他准备买一辆符合他现在身份的车，以后上下班也方便，这几年他受够了在孟晓面前挤公交车，也不想再挤地铁。 车他已经看好了，十来万不贵，车型不大，男女皆宜，只等着明天带孟晓去看颜色。 孟晓有驾照，但是没开过车，等过两年她自己想开车，再买辆好的给她。 到了艺大门口，杨易打电话给孟晓：“晓晓，我到学校门口了，你现在准备出来。” 电话那头的孟晓正撇去大骨头汤的血沫，才想起他们说好明天去看车，张嘴想说孟训的事，心思一转又想起杨易不喜欢孟训，只能找借口道：“明天我可能要去代课，不能去看车了。” 杨易不满：“你又兼职了？”不是说好不兼职的吗？ “这……”孟晓一时间想不出来该怎么说，扯了个谎道：“是周瑶找的家教，但是她这周有事要出去，所以让我替她带一节课。” 知道她有事不能过来，杨易想想也无所谓，大不了明天叫上杨幽一起去选颜色，到时候给孟晓一个惊喜或许效果更佳。 “那好吧，我先回去，等你闲了我们再去看车。”杨易早就习惯了她总是要打工，一般也不会打扰她的时间。 …… 杨幽今年高二，后天周末才有假期，孟晓又不在，杨易索性回了家里。 正好赶上晚饭时间，一家四口坐在餐桌前吃了个团圆饭。 餐桌上杨爸开心，把收藏了好几年的酒拿出来喝两杯。 杨妈见此，亲自下厨做了几个下酒菜。 “爸，我敬你。” 杨易起身倒酒，自从他爸把法国那边的业务交给他，他有一段时间没和他爸说说话，今天正好他爸有空，顺便说说工作上的事，他打算直接留在公司，不出国留学。 “你进公司这一年半，公司的长辈们对你都很满意。这段时间很关键，你不要自满。再历练几年，等你妹妹上大学，家里的事情安顿下来，公司就让你管事，我和你妈妈出去逛逛。”杨爸点头和杨易碰杯。 “忙公事也不能怠慢私事，你这几年也别松懈，遇上喜欢的女孩，该交女朋友就多花点心思追人家，爸妈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只要你喜欢，我们都可以接受。” 杨妈跟着点头，道：“前几天，我出去喝茶，碰见你李叔叔和她女儿，那姑娘在艺大油画系读大三，你要是没有喜欢的女孩，过几天妈找个机会你们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这……相亲饭，杨易想拒绝。 “妈，你别乱给哥哥相亲了，我哥哥有女朋友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都快三年了。”杨幽终于听出不对，连忙开口制止她妈妈，顺嘴把她哥给卖了出去。 杨易暗自瞪了杨幽一眼，前几天的十万白给她花了，守了两天就出卖他。 杨幽对着他吐舌头，妈要给他相亲，她这是在帮他好不好。 一听儿子谈了女朋友，杨妈来了兴致，杨爸假装喝酒，实则竖起耳朵偷听。 “真交了女朋友？怎么不带回家来看看？”藏着掖着干什么，他们又不是那种古板保守的父母，挑剔人家姑娘。 杨易“嗯”了一声，承认有女朋友这件事。“她也在艺大读油画专业，今年读大三。” “就是就是，那个小姐姐特别好，爸你不知道，一开始我哥他装穷还欠债，都是那个小姐姐打工赚钱养他，帮他还债的。”杨幽见杨易没生气，胆子越发大，把她知道的都说出来。 “您想想现在这个社会风气，小姐姐能甘愿受苦跟着哥哥，那肯定是真心喜欢哥哥的。” 杨爸杨妈年轻时候相互扶持，才有了今天的家业，对两个孩子的教育也并非什么豪门规则，相反的，只要人好，家世出身他们就没有意见。 所以，在杨易和杨幽这里，更注重的也是人品，杨幽不知道全貌，只觉得孟晓真的很好，父母肯定也会喜欢孟晓。 听到这里，杨爸不赞同的摇摇头，杨妈也听得皱眉。 “这样不好，人与人接触贵在真诚，你不该隐瞒家世欺骗人家。”这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迟早要知道他的背景，那时候那姑娘得怎么应对？故意让人家受苦，谁愿意被人这么骗？ 杨幽得了父母的支持，继续添油加醋，对着没有情绪的杨易吐舌头，把自己这几天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前几天小姐姐过生日，我哥哥居然把我买东西的赠品拿去送人，那小姐姐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我哥哥很穷。” 这就更过分了，杨爸教育杨易：“你对人家女孩子不真诚，心里有隔阂就不要硬在一起，也不该故意拖累人家。” 杨易连忙表明心迹：“爸，我对她是真心的。” 杨幽不信，他哥就是欠教育，她要把她哥的恶行全部告诉爸妈，让爸妈教育教育他，以后要对女朋友好一点。 “好了，你也别生气。既然儿子是真心的，就找个机会带回来给妈妈看看，这样以后有空，她也好来家里玩。”杨妈安抚杨爸，她也觉得这件事儿子做错了，怎么能骗人家呢。 “嗯。” 杨易闷哼，这件事发展的比他预想的要快，他本来打算等孟晓把镯子还给他再带她来见父母，可现在被杨幽戳破，那之前的计划就要加快速度。 杨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靠着杨妈撒娇吃水果，她就知道她哥一定喜欢他女朋友，现在她也算是以后嫂子面前的功臣了。 儿子回家吃饭，意外多出来个女朋友，杨爸开心多喝了两杯，被杨妈点名制止才放下酒杯。 看着眼前父母恩爱，想着以后他和孟晓也会如此生活，杨易原本郁闷的心情渐渐便好。 这样，也不错。 前半生她吃了太多后，后半生他可以保护她。 …… 孟晓守在医院，孟训晚上才醒，吃过饭没几分钟又睡过去，手里抓着她的袖子不放。 孟晓的记忆中，他一直不爱学习，调皮捣蛋不让人省心，爸爸曾说过，如果孟训乖一点，就把孟训送到奶奶家和她作伴。 可继母怕他学坏，一直放在身边教育他。 孟训原来被继母养的很好，孟晓记忆中一直是圆圆胖胖的身形，脸蛋像个白面包子。 那时候，他身上多一分肥肉，都代表着孟晓在奶奶家的穷苦。 所以办好爸爸和继母的身后事，孟晓知道房子写在孟训名下，回学校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三个月后，警局打电话，告诉她是孟训的监护人。 她不得已又回来见他一面，孟晓差一点没有认出孟训，他瘦的脱了人像，整个人宛如孤魂野鬼，以前的衣服像个麻袋套住他。 看见她后，才有了一点人样子。 现在，这个男孩仍然清瘦，已经长到一米九的个子，脸上青肿到她还没清晰看过孟训现在的长相。 门口护士轻声进来，给孟晓做了个表情，示意她出来有话说。 孟晓刚动，孟训就醒来，迷迷糊糊的抓紧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姐姐，你别走……” 孟晓叹息，安慰道：“姐出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男孩子不放心，睁大眼睛看她离开。 孟晓刚出去，护士带她来到一个比较安静的病房，里面站着两个穿着警察服的人，还有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男士。 “这就是孟训的姐姐。”护士介绍。 那位男士礼貌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孟训学校的班主任，我姓马，这两位是侦办孟训案子的警官。” 孟晓向他们一一打招呼，护士离开。 “孟小姐，我们学校一直想和你取得联系，但孟训说你在外地上大学，所以今天冒昧来找你聊聊。”马老师和蔼可亲的笑，另外两名警官也对孟晓解释此行的来意。 孟晓半年前在学校行为有些怪异，本来住校也不住了，常常开始逃课，这一次已经一周都没来上学，班主任找不到人，要不是这次出事闹大，恐怕还不见孟训的人。 “这次孟训出事奇怪，一般小混混打架不会下狠手，但现在孟训伤的不轻，应该是和那些混混有过节。”班主任把孟训的事大概说清楚：“学校方面当然会保护学生，但孟小姐，希望你能问问孟训到底是谁打了他，也好配合警察工作。” 孟晓点头，马老师也没有多留，送警察出门后又折了回来，两人在病房外再次碰到。 “孟小姐，刚刚警察在我不好多说，孟训不对劲以后，他的同学私底下说见过他和道上的一些人来往。”马老师说的比较含蓄，但孟晓从他的表情暗示，知道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马老师，我会问清楚他这些事情。”孟晓了然，承诺会问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涉黑，和流氓混混不一样。 －－－－－－题外话－－－－－－ 求收藏啊亲们﹌ 第七章、债务 杨易一大早被杨幽吵醒，开车送杨幽去学校。 昨天晚上，拜杨幽不留余力的卖队友所赐，爸妈知道他和孟晓的事，爸把他叫去书房将他狠狠地说了一顿。 晚上杨易睡不着，给孟晓打电话却被挂断，翻开微信给她留言，却意外发现自他从法国归来，她没有主动发过一条消息给他。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那天中午，她说去菜市场买菜，等他回家就能吃了。 那天晚上互道晚安，用的是短信，不是微信。 他回家得到的是半成品的饭菜，孟晓冷脸对待他，甚至以一个镯子试探他。 应该是那件事惹她生气了，那一天，他原本想给她生日礼物，结果看见桌上那个镯子，脑海里又浮现出外婆对着金镯子给他讲外公的样子，负面情绪汹涌而来，错怪了她。 杨易没告诉父亲他和孟晓一直隐藏恋情的缘由，但父亲有一句说的对，不管孟晓曾经做过什么，他若真心想和孟晓在一起，就该和她说清楚，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她跟着他吃了这么多年苦，该还的早就还清了。 男人不该和自己的女人计较，而且再骗下去，被孟晓发现，后果不可预估。 有了父亲这一骂，杨易反倒心情大好，心里隐形的阴影也被吹散许多。 放弃那两十来万的车，自己去订了辆他看中已久的车，选的都是孟晓喜欢的东西，配置照时下女孩子流行的风格决定。 杨幽一辆，孟晓一辆，谁都不偏颇。 这几天找机会和孟晓说清楚，等这辆车送到，再把车当生日礼物补偿她。 她向来心软，只要他好好同她道歉，以后对她好一些，就算现在和他闹别扭生气，最后一定会原谅他。 杨易越想，越觉得孟晓可爱，镶在心里的可爱，痒痒的挠他。 等这事儿过去，再带她出去旅行，和她做普通男女朋友会做的所有事。 订好了车，回去的路上，杨易想起杨幽前几天买了一个猫咪头的钥匙扣，是什么猫咪的限量款，杨幽让他给孟晓送一个，结果他扔在柜子里忘了。 杨易想，过几天把车钥匙挂在上面，孟晓应该会喜欢。 掉转车头，保时捷往租的老房子开去。 …… 医院这边，医生给孟训做完检查，孟训精神好了很多，只是脸上的淤青还需要一段时间修养。 孟晓拿着孟训染血的校服回去清洗，一路上感觉怪怪的，好几次往回看都觉得有人跟着她。 到了门口，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孟晓浑身鸡皮疙瘩凸起，开了门立刻进去把门反锁。 收拾好房间卫生，洗完衣服，给孟训做了晚饭出门去医院。 锁门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根吸过的烟头，刚刚这里还没有，说明她进去之后，有人在门口吸过烟。 孟晓心里害怕，连忙将烟头踢进楼梯道，再三确定锁好门才放心走。而那种被跟着的感觉一路随行，跟着她进了病房还没消失，似乎有人在监视着孟晓或者跟孟训接触的人。 第二天，这种感觉还是很清晰。 孟晓回去之后，顺手拿着一个榔头趴在门上，从猫眼往外看。外面静悄悄的，隐隐约约有脚步声渐渐靠近，一个邋遢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猫眼中，左额头有一道疤一直蔓延至右脸，眼神凶狠浑浊，隔着一道防盗门，对着她抽烟。 烟和昨天是同一个牌子，说明昨天也是他在这里。 那人抽了烟却没有走，孟晓害怕，怕那人一直不走，立刻把门反锁，回身拿起手机躲在卧室里面。 她不能报警，那人只是在她门口抽烟，如果贸贸然报警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她认识的人也有限，女生不能求救，男孩子除了她的系主任和专业课导师，就只有肖衍生和杨易。 不可能向肖衍生求救，孟晓只能提起最后的勇气，把电话打给杨易。 电话响了三声，杨易没接，孟晓的理智随着电话声清醒，从海市到这里有四个小时的路程，远水救不了近火，没用。 电话被孟训挤掉，孟晓挂了电话，杨易也没回。 孟晓在里面等到天黑，门外那人不知道走了没走，孟晓趴在猫眼处看外面灯是黑的，没有动静。 孟训还在医院里等着她，刚刚已经发了好几条微信催她，孟晓提起勇气，小心翼翼的将门开了个缝。 门外的感应灯亮起，地上有很多烟头被人踩得扁扁的，外面却没人。 那人应该已经走了，孟晓放下心。 回房去拿给孟训的饭菜，刚关了客厅的灯出门，楼道的感应灯也随之灭了，空间里陷入黑暗，猩红的亮光闪烁在门外，那人靠着墙，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红光更甚。 “终于出来了。”那人咧嘴笑，黑黄的牙齿咬着烟尾，出气腥臭难闻。 孟晓手里的饭盒掉在地sh市，猫咪头限量款的钥匙扣，杨易记得在租的老房子里，先回去拿。 他记得这东西他当时故意放在她那堆衣服里，想着孟晓换衣服自然而然就看见了，谁知道她那么久都没有发现。 杨易打开衣柜，在里面找那个钥匙链。 孟晓在这里的衣服并不多，薄薄的一叠，翻到底就找到了。 杨易拿起钥匙扣，顺带着看见衣柜角落，压在孟晓衣服底下的黑色绒布袋子，红丝绒线封口，上面绣着古典的鸳鸯戏水，细密的针脚，不仔细看无法发现其中一只鸳鸯的尾巴出曾断过线。 这是他外婆装镯子的那只袋子，鸳鸯也是外婆亲手所绣。 杨易手发颤，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拿起袋子，手感已经告诉他这个袋子里面空空如也，却还是不死心的打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xx金行，金饰贩卖收据。 她卖了它，他外公给外婆的定情信物，这世上外婆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她把它就这样卖了，就为了几万块钱。 …… 孟晓在警局里了解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个跟踪她的人是孟训的舅舅。 起因，还是这间房子。 父母离世后，孟训一个人住。 孟训的舅舅这些年在外面跑生意，家境还不错，曾经借给孟训妈妈二十万应急，后来孟训妈妈出了事，舅舅见孟训可怜，就把二十万债务的事压了下来，叫孟训以后有了工作再慢慢还。 这三年孟晓没回家，孟训舅舅常来照顾他，久而久之知道这房子在孟训名下的事。 去年下半年，舅舅的二儿子要上学读书，舅舅被舅妈挑拨，叫孟训把房子转到舅舅名下，孟训妈妈欠的那二十万就一笔勾销，这样舅舅得到一个学区房名额，孟训不用还债。 可孟训不同意，舅舅软磨硬泡不起作用，也知道孟训没成年，房子转户要监护人孟晓在场。 于是舅舅一直等着，等着孟训刚十八岁成年，孟训还是不愿意，就找了些道上的朋友动手吓唬孟训。 谁知道，那些人手下没轻重，把孟训“吓唬”到医院里去了。 这几天舅舅害怕，一直没去医院看他，守在房子周围等孟训回去。谁知道看见孟晓回来，就一直跟着她，想和孟晓说说劝孟训卖房子的事。 今天等在房子外面，被孟晓当跟踪狂，拿榔头敲了一下，现在还在医院缝针。 孟训舅妈和儿女赶到之后，对着她撒了一顿泼，孟晓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被医院的人报警，警察来了才拉开。 孟晓伤人，被带回警局配合调查。 彼时，孟晓被舅妈抓的狼狈不堪，眼角破损还流着血，头发被孟训舅妈和她大女儿扯掉一大把。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回事，你弟弟估计知道要出事，平时住校不太出门，那些人进不了学校里面，所以跟了他挺久才下手。” 侦办此次案件的陈警官给孟晓做笔录，把两件案子合在一起告诉孟晓，手上一根烟吸到了底，按在烟灰缸里熄灭。 陈警官叹息：“孟晓，你爸的事我不好说，但孟训这几年变化非常大，他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我希望你看在你们曾经是姐弟的份上，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帮他一把。” “……”孟晓没答话，她想起自己高考那年，考点就在那套房子的学区里面，但是继母就是不愿意她借住两晚，那两天她一个人在民宿旅馆里。 二十块钱一晚，晚上路边醉汉骂人都能听见。 画材画架都是一个人背去，一个人背回来，最狼狈的时候，嘴里咬着准考证进考场。 “他舅妈是个泼妇，闹大了对谁都不好。”陈警官道，这小地方出了孟晓这个大学生算是新闻，所以孟晓他们家的情况他多少有些了解。 为今之计，只能对孟晓打感情牌。 “你是大孩子了，陈叔也知道你受的委屈。可你也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的难过之处，孟训现在……和你一样，你就当可怜这个孤儿，帮他这一段时间。” 孟晓点头，这件事起源于那二十万的账，现在两边都受了伤，如果舅舅一家人用这样的借口找麻烦，孟训就不能正常参加一个月后的高考。 可二十万，不是说有就有的，她现在就没有。 “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办手续。”陈警官起身，让孟晓自己冷静想一想，临走时叮嘱道：“按照程序，你找个人过来给你签字才能走，孟晓你这一身伤，找个人来接你，我也放心你离开。” 这一身上下全是泥鞋印，头发上还往下流血，得去医院收拾一下。 而且，以孟训舅妈那无赖样，保不定在哪里又埋伏孟晓。 陈警官离开后，孟晓一个人在审讯室待着，脑子在面二十万和担保人来回转。 她没有必要去还这个钱，孟训已经十八岁，那套房子他自己有权利处置，她甚至不需要对他的高考负责。 他的前程，富贵与否，她都不会去参与。 可眼前，她得出去。 手机里面的联系人不多，千里之外老家的姨妈自然指不上，刚刚加上的孟训在医院自身难保，三个舍友是女孩，不好大晚上到处跑，几位老师和肖衍生更不能参和私事，最后就剩杨易能够来捞她。 他工作辛苦，她本就不爱麻烦他。 经过了这个端午节，孟晓不敢断定，他是否听说她在警局会来救她，像普通的男朋友一样。 手指点在杨易的电话界面，孟晓明确的感觉心中有一颗树苗渐渐长高，初中被爸爸送回老家没多久，她心里的树都干涸而死，很多年都没有再生长过，爸爸的死将它们连根带走。 后来和杨易在一起，曾有一棵树生长过，但它一直都是幼苗。 今天，在这里，她突然希望它能再长一些，结实一些，这样就不会被往后的风雨轻易折断。 电话里等待接听，被对方挂断。 孟晓再打，对方又挂，再打再挂。 来往反复，孟晓陷入一种死循环，平常她打电话杨易不接，她不会打第二个，心里希望自己不会打扰杨易的正事。 可今天，孟晓硬是打到对方烦了接电话。 “什么事？”电话那头是热闹的音乐声，杨易厌烦的声音传过来，孟晓听出来却假装没有，比起他的厌烦，这间审讯室太安静，她更不想呆在这里。 “我……我周五回了老家。”孟晓思虑良久，打算和他坦白这几天所有的事。 “然后呢？你和你弟弟团圆，现在找我做什么？”他当然知道她回老家，此刻杨易只觉得恶心，她背着他把镯子卖了，补贴她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 “我……”孟晓想说她被关在这里，没有人领她出不去。 可他不加掩饰的厌恶，没来由的让孟晓觉得，他在戒备她向他要钱。 眼前又浮现那个下午，他陪着那个小公主一样的女孩，豪迈的刷了十万给她。 这大概就是穷人的自尊心吧，她一直没问他到底是谁，那女孩的行为看起来像他的妹妹，而他确实有一个妹妹。 赚到的第一桶金，花给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对？ 他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资格要他养她呢？凭什么要人家那么贵重的礼物，又凭什么管人家的钱花给谁？ 可是他说过，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孟晓心中最后的希望都在杨易这一句话上，鼓起微弱的勇气，道：“杨易，我有一点麻烦，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看在我曾经和你一起吃过两年馒头泡免费汤，借我一点钱，我可以一点一点慢慢还你。 “好啊，你要多少。”对方失笑，满口答应。 孟晓听出来那是嘲笑，因为这是在她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听到植入骨髓的语气。 心里已经有了结果，那棵树摇摇欲坠，也快要死了。 “十万。”孟晓闭上眼，说出这个数字。 “呵呵……孟晓，你不如出去要饭！” 那边发出决绝的声音，之后挂断，只有嘟嘟声。 终于…… 话虽侮辱人，但孟晓却不觉得难受。 早该接受了，她活着的这些年，每一次付出，都不曾有一次得到回报。 孟晓连哭都没哭，把自己裹紧，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只能等明天说明情况自己走了。 头上的血顺着五官往下流，孟晓拿手擦掉，手上一片鲜红。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警官进来：“孟晓，你可以走了。” 孟晓点头，什么都没问，跟在陈警官身后。 …… 冷冰冰的大厅站着一个男孩，一条腿一只手打着石膏，勉强用另一条腿和另一胳膊撑着拐杖，在冰冷的大厅等候。 见她出来，肿胀的脸笑嘻嘻，格外开心：“姐，我来接你了。” 孟晓看见那颗连根拔起的树，被人扶起栽种救活，树枝迅猛生长，枝头长出一颗果实。 那因为杨易发芽的树，结出了孟训的果实。 第八章、回家 从警察局出来，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诊所给孟晓处理伤口，皮外伤不严重，收拾妥当，抹了点药包上纱布，孟晓扶着孟训回家。 医院离这里太远，先回家住一宿，明天再送孟训回医院。 进门的那一刻，孟晓心里说道：爸，我回来了。 …… “姐？”孟训见她发呆，心里忐忑不安。“我不是故意跑出来的，我听说舅妈打你，我不放心。” 孟晓摇头，进了厕所洗脸收拾，顺便端了盆热水出来给孟训泡脚。他好着的那一条腿上沾满泥土，不用问都知道，他是靠着拐杖一下一下跳到警察局的。 “我……我自己来，我自己想洗个澡。” 孟训受宠若惊，连忙拒绝孟晓，要求自己解决，他脚底磨出了水泡又被压烂，血干了粘在脚底，不能让姐姐看见。 孟训不想让她看，孟晓没强求，起身去了他房间，给他拿换洗的衣服。等孟训将脚冲干净换上拖鞋，孟晓将他扶着坐在洗手间的凳子上去洗澡。 青春期的男孩子，对男女观念开始有化学反应，孟晓在这里难免不适应，躲躲闪闪的差一点闪下凳子，被孟晓训了一句，才肯安分的让孟晓给他洗。 男孩很瘦，肋骨的痕迹明显，敏感的地方让孟训自己洗。 孟晓不谈其他，也不尴尬，帮他换了衣服让他躺着睡觉。 “姐，你别走。” 孟训见她要出去，连忙坐起来，又不小心碰到伤口，跌回床上。 “你别走……爸妈走了，你也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每天闭上眼家里都是你们的影子，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可爸说你没走，让我也不要走。”这三年，他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知道孟晓不喜欢他，也不敢去找孟晓。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间房子里，画地为牢，等着她回来看他一眼。 一米九的男孩，没出息的看着她哭。 “姐，我以后听你的话，我会好好读书不惹事生非，你别走，我会乖，别不要我。” “我不走。”孟晓轻叹。 孟训开心，脸上挂着鼻涕，艰难的挪到床里面，把外面的位置留给孟晓。 最开始他们都还小，父母工作都很忙，孟晓方便照顾年幼的孟训，怕他从床上翻下来，也是睡在外侧。 一张一米五的床，躺着成年的姐弟俩。 “姐，你不要担心我舅舅的事，我考完试就去打工还钱，我不会让他以后再找你麻烦。”从陈警官那里听说了孟晓今天的遭遇，孟训只觉得自己没用，一直在拖累她。 “你舅舅答应额外给你五十万，你还留着房子做什么？”孟晓疑问，这房子前后等于卖七十万，在小县城也不算亏多少，他明明可也卖了它，让自己过得轻松些。 现在饿的皮包骨，甚至弄的断手断腿。 孟训摇头，想起现在是黑夜，孟晓看不见，才带着哭腔出声说道：“父母都没有了，这房子再卖了，咱们就没有家了。” “姐，不管你去哪里，这里都是你的家，我在家里面等你。” 家，她早就没有家了…… 孟晓不再说话，闭上眼假寐，再睁眼孟训已经睡熟。 起身，拿起手机去厕所，给叶思雨打电话，请她帮她给老师请一周假。 孟训这个状况，她走不开。 至于杨易，过了今晚，孟晓反倒不怪他也不难过了，她的苦难与他无关。别人的金钱，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她也没资格奢求。 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头发乱飞还有一块一块的纱布，脸颊上红肿的肿起，红血丝满布的眼睛和眼下的黑眼圈，孟晓想起那个小公主。 孟晓，不难过，也别生气。 眼前这些，比分手还要糟糕许多。 挺过去，伤口会愈合，一切都会好起来。 …… 海市，杨易半夜约发小出去喝酒。 李岩在旁边不喝，拿着手机刷短视频解闷。 明天要工作，他和杨易至少有一个人得保持清醒，现在杨易为情所困，这个宿醉的机会就让给他。 “哎，我说兄弟，易哥这是发什么疯呢？大晚上把我们叫出来喝闷酒？”赵平轩和李岩碰杯，不解的问。 “他以前不是十点后不出门的吗？最近是怎么了？”在他们圈子里，杨易号称新时代好青年，三不沾的那种健康好宝宝。现在好几次都半夜跑出来，明显心里有事憋着，可问他他又不说。 李岩摇头，喝不了酒就和赵平轩碰杯解馋。 赵平轩见问不出来所以然，直接过去问杨易。 “易哥，你有什么苦闷说出来兄弟帮你想办法，说不定兄弟刚好能解了你烦恼。”赵平轩搭着杨易的肩膀关心道，语气中含有一些暗示意味，这场子最大的烦恼就是姑娘多，姑娘一多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 李岩瞪了一眼赵平轩那个不靠谱的公子哥，转过去和杨易并坐。 问：“孟晓的事？” 杨易背脊一僵，酒杯放在桌上，点头。 李岩想不通，他和孟晓谈恋爱，连他父母这一大关都过了，他现在还在纠结什么？ “她把那镯子卖了……”咽下一口苦酒，杨易不敢回想他刚刚看见那张发票的感觉，她辜负了他。 李岩觉得他小题大做，卖了就卖了呗，一个破镯子，又不贵，还能此人金贵不成？ “你不是早就怀疑她把镯子卖了吗？现在你又发个什么疯？”这几天杨易的情绪比他女朋友还怪，时好时坏还听不进去劝。“我看你还不如直接和她断了算了，长痛不如短痛，省得以后看见她就想起镯子，时不时的发疯。” 关键是，孟晓还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 杨易眼光看着不远处和小姑娘开玩笑的赵平轩，小姑娘穿着清凉，稚嫩的脸上画着厚重妖艳的妆容，外貌上害羞掩嘴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着赵平轩通身上下的价值。 孟晓绝不会这样看人，她不在乎他是否有钱。 思及此，杨易的心更难受了。心里竟然对她生出一丝责怪，若她一味地贪钱，他就不必这么矛盾挣扎，借酒消愁。 “她刚刚给我打电话，替他弟弟借钱。”杨易低声道：“孟训妈妈死之前欠他舅舅二十万，去年舅舅找他还钱，孟训一直躲着，这几天孟训被他舅舅找人打了，周末她回老家，我估计她弟在她面前卖惨，求她借钱。” 孟晓这傻姑娘就心软，受不得别人求情，包揽了这个活。 “借多少？”李岩好奇，多离谱数字让杨大少连镯子的旧账都翻出来了？ “十万。” 李岩诧异：“十万？！你是不是少说了个零？！你给没给？！” 他妹妹零花都不止这个数了，给女朋友买衣服也就够几件的钱，他居然也计较？ 千万别说他没给，否则他都替孟晓不值。 杨易摇头：“没有。” 这魔幻的世界，如果杨易不是他的顶头上司，李岩真想把杨易吊在水里清醒一下。 “我的亲哥诶，你女朋友问你借钱你居然不给？！你别忘了前几天你给你妹买女孩的玩具都有十万了！”李岩其实比他大，但是他做的混蛋事让李岩五体投地，甘拜下风叫声哥。 “我不明白，镯子的事你不愿意分手，这三年你又吊着她半死不活，你打算把人家怎么办？！你不如直接分手算了，说不定你接触了别的富家小姐，孟晓那种就没那么好了。”李岩是不懂女孩的那些化妆护肤，但是孟晓这三年真的对杨易掏心掏肺，据他所知，这是孟晓第一次向杨易开口。 还是借钱，借钱是要还的，不是男女朋友之间要零花钱。 这姑娘真是遭罪，摊上杨易这个主。 “我女朋友，我节日少给她送一次东西，她都闹得鸡飞狗跳，孟晓和你在一起三年给你省了多少？你倒好，人家打工来的血汗钱养了你两年，现在问你借钱你居然不给？！你细算一下，海市的高消费，这两年养你的钱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越说越上头，李岩觉得自己脑袋发烧，他觉得杨易比他更烧，烧坏脑子的烧！ 他是小城市考大学出来的人，在海市打拼，仗着和杨易发小的关系，路走的比别人更稳一些。可这不代表他没看过别人的脸色，不知道人间疾苦。 孟晓这样品质的女孩，可遇不可求。 可他身边的大少爷，竟然还怀疑人家为了钱财和他在一起。 李岩摇头，果然是阶级不同，思想偏差巨大。 “我……当时很气，下意识的就拒绝了。”杨易反应过来之后也难过，难过一直以来的推测得到验证，外婆的镯子再也找不回来了，也难过自己就是下不了心断绝关系。 他其实也是后悔的，如果孟晓再打一次电话过来，他会给她十万应急，可是到现在手机里一条消息都没有。 杨易安慰自己，如果孟晓真的急用一定会再打过来，这一次他不会为难她，现在没打过来，就是不要紧的意思。 李岩随即想到什么，拉住杨易的胳膊问了句。 “你想过怎么解决这件事吗？你不分手，迟早有一天她会知道，你身家不菲，却连一顿酒钱都不愿意借给她！到时候你怎么办？”今晚这一顿酒局，花下来都不止十万，他却不借给她。 “我……”杨易语塞，他不知道。 很早之前，他看见孟晓为了他，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的时候，他就开始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边矛盾于镯子的事，故意苛待她，另一边忐忑被她发现。 “死局，分手吧。”李岩下结论。 赵平轩和小姑娘调情结束，走过来就听见这句话，随即明白今天杨易组局的原因，笑开来。 “就是易哥，你就是姑娘见的太少才会难过，明儿给你介绍几个妹子，保证你……光听那撒娇小调，就让人浑身酥软。”哪有男人受得了水灵灵的小女孩撒娇？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专一的只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李岩不理会赵平轩的胡说八道，知道杨易有一些动摇，劝道：“分手吧，这段因为镯子起来的姻缘，就让孟晓随镯子过去吧。” …… 孟晓让舍友帮忙请了一周的假，因为周六要去肖衍生的画室，周五孟晓送孟训去医院检查，这两天让他住院，然后自己打车回学校。 刚到宿舍楼下，孟晓抬头，看见杨易站在宿舍楼下。 他本就是长相出色的人，一身高定西装随意的挽起袖子，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掩饰不住他的矜贵，加上身形高挑气质优秀，引来许多进出的同学纷纷低声讨论。 有女生大胆过去说话，杨易摇头，拒绝。 他面对着宿舍楼，背对着她，天快要黑，周围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路灯还没亮，孟晓却一眼认出了杨易。 他在等她？ 那天借钱的事后，她忙着孟训住院的事，警察局也多次找她调解孟训舅舅的债务纠纷，每次面对孟训舅妈的胡搅蛮缠，孟晓都身心俱疲。 每天沾床就睡，睁眼就要照顾孟训，根本没时间想杨易的事。 而他，也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微信也没有。 孟晓向杨易走去，以前他烦宿管阿姨询问，只有孟晓手里提重物的时候，才会到宿舍楼下接她。 他实习工作之后，就没有来过宿舍楼等她。 因为她的关系，他对孟训有着很深的偏见，不借钱给她也情有可原。孟晓想，看在他今天等她的份上，或许她应该把事情和杨易说清楚。 没走几步，宿舍楼里面跑出来一个女孩，穿着粉色淑女裙，同色系高跟鞋。手里提着名牌小行李袋，看见杨易的位置，对他招手微笑，踩着小碎步跑过来。 孟晓止住脚步，这个女孩是和她同系的李若溪，大一就在文化馆办过画展，常常把自己的画捐出去义卖，在油画系很出名。 李若溪还有很优渥的家境，父母是海市小有名气的书香世家，是可以刷十万买口红的那种。 她让孟晓知道，就算是很费手的专业，手也可以白嫩细致，不像她满手茧。 她和孟晓是对照组，她是孟晓的现实，让孟晓清醒的知道，她的手粗糙，不是因为画画，而是因为贫穷。 李若溪对杨易笑了笑，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杨易背对着孟晓，俯身接过李若溪手上的行李袋，顺着路往学校外面走。 两人有说有笑并排走着，没有发现树影下的孟晓。 孟晓跟了他们一路，走出杨易常常等她的西门口，走过他们曾经吃过的小吃街，两个人宛如微服私访的贵公子娇小姐，围成他们之间的世界，让这些烟火无法入侵。 走到宽阔的大路，杨易开门，很绅士的送李若溪上车，自己从另一边上去。 车开走，一骑绝尘。 黑色双m的车标，是那天在杨易笔记本电脑上的那一辆，孟晓特意回来查过这一辆车，迈巴赫。 孟晓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刚不小心踩到脏水的帆布鞋，踮起脚跟往回走，假装自己穿着李若溪双最新款的闪钻高跟鞋，手上的粗茧，是因为画画，和打工下苦力没有关系。 走回宿舍，她已经不知何时因为脚疼而平地走路，抬眼看见叶思雨在炫耀一双闪钻的高跟鞋。 和李若溪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怎么样好看吧？吉米周新款定制，法国空运回来的，八万多块呢。”叶思雨高举着鞋，李冉和周瑶围观感叹高跟鞋的美貌。 孟晓低头笑了笑，她的帆布鞋，25块钱。 李若溪，也没有兄弟姐妹。 杨易和她是男女关系，不是兄妹。 第九章、卖画 肖衍生的画室从早八点到晚十点上课，孟晓是学生，宿舍有门禁，因此晚上六点半到十点的课不让孟晓上，孟晓上到六点就可以下班。 夏天的衣服一天一换，孟晓属于爱流汗体质，宿舍仅两件衣服不够换洗，决定打电话给杨易，想把在租的老房子里的衣服拿回来。 对方没接，提示已关机。 坐公交车去老房子，开门的那一刻，一股尘土味汹涌而来，孟晓没有闻到一般，径自走进卧室，收拾自己的衣服。 她不常来这里过夜，衣服物品都不多，一个中号超市塑料袋就能装完。 收拾完毕，孟晓准备离开。 路过茶几处，孟晓看见上面放着一个袋子。黑色的丝绒面，上面绣着鸳鸯戏水。 绒布袋子有点眼熟，孟晓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拿起来细看，里面的金店收据让记忆重回孟晓脑海。 这是杨易当初车祸手里拿着的东西，里面有一个金镯子，当时杨易昏迷要做手术急救，她身上没钱付医药费，所以把这里面的镯子卖了，给他交了医药费。 后来，杨易转院她没见过他，她把袋子留着想着有机会跟杨易说清楚。但错过了最佳解释时间，两个人在一起后杨易和她都太忙，渐渐地孟晓也忘在脑后。 现在这袋子在茶几上，说明杨易也看见了。 孟晓拿起手机，给杨易发微信约明天见，这个袋子她也该说清楚，以免他误会金镯子的去向。 杨易没回，孟晓也没再追问。 第二天，孟晓去约定好的地方等杨易，等到天黑他都没来。 孟晓收了心思，罢了，或许人家早就不在乎了，说不定怕她再提借钱的事，故意躲着她。 …… 周内，孟晓把孟训受伤的事告诉系主任，又跟系主任请了一周的假，回去照顾孟训。 孟训是男孩子，恢复能力快，住了几天院就可以出院回家修养，孟训学校那边的班主任马老师将他的书带过来，孟训开启在家学习的模式。 警察局多次调解，孟训舅舅那边同意把彼此受伤的事相互抵消，约定孟训和他都不追究打人的纠纷，但欠的那二十万必须尽快还给他，否则他将在孟训高考后提起诉讼。 这二十万对孟晓来说不是小数目，前两年和杨易在一起基本没存款，后半年存留在手上的也只有两万。 这两万她本来打算留着读硕士用，现在看来也不能留下了。 孟训把之前孟晓给他的那张卡还给了她，卡里还有四万，这三年他交学费连生活只花了一万，孟晓手上的余款左拼右凑加起来，还差十二万。 欠款的事孟训不让她管，但没过两天法院传票就送了过来，开庭时间在孟训高考后的第三天。 他的舅舅，真的要为一套房子逼死孟训。 孟晓无奈，早上借口说出去买菜，拿着卡出门。 这张卡她一直留在身边，她被送去奶奶家之后，爸爸就给她办了一张卡，里面隔三差五的会给她打一些生活费，这张卡一直是奶奶保管，孟晓不知道。 奶奶死的时候才给她，说这是她爸最后的一点心意。 孟晓一直没用，那时候爸爸已死，她曾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用他一毛钱。 现在，用给他的宝贝继子。 里面零零总总的汇款，加上他们本身有的，留下生活费，还差十万。 街上的太阳晒的孟晓眼前发黑，这“十万”是个魔咒，她掏不出来，也逃不出来。 …… 周五下午，孟晓回学校。 还是那个宿舍楼底下，杨易今天没在那里。 进楼门的时候，孟晓遇见李若溪，她穿着蕾丝重叠的米黄色裙子，一看就是娇贵的衣料，画着精致的妆容，卷发上带着同色系的蝴蝶结，提着一看就不实用的小手包，宛如童话里的小公主，蹦蹦跳跳的往外走。 她唇上的颜色娇嫩，像端午那一天，杨易带着的那个女孩，在他手臂上试色的口红。 孟晓眼前发黑，手撑着墙缓缓停住，靠在墙壁上喘息。 “孟同学，你还好吧？”李若溪见孟晓突然停下靠在墙壁，故向前询问。 她们俩同系，属于相互听说却没有交集的关系，上专业课和公开课也彼此见过，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没事，有点低血糖。”孟晓摇头。 李若溪从小手包里拿出两个奶糖给孟晓，关心道：“低血糖可要注意，吃两个糖能舒服一些。” 孟晓没接，奶糖上面是法文，糖纸包装设计精致，一看就知道是高档货。 “哦，这是我男朋友昨天从法国带回来的糖，不是什么杂牌子，在法国当地当地很出名，国内不常见到，很好吃的，你试试。”李若溪见孟晓不接，连忙解释这糖不是杂牌子。 “我男朋友知道我喜欢吃，在法国专门开车排队给我买回来的，限量的呢。”孟晓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说糖好吃，还是在炫耀她口中男朋友的好。 “不过我怕胖，一天也只吃一颗，这几颗给你，别客气。”她说着甜蜜的烦恼，丝毫看不见孟晓此刻已经快站不住。 这个男朋友，说的是杨易吧？孟晓头晕目眩，靠在墙上喘息半天才缓过来劲。 她也有男朋友，为什么没有李若溪口中半分对她好？ 李若溪说完就把糖塞给孟晓手上，往外面小跑去。 “我男朋友来了，不和你说了，再见。” 孟晓手软脚软的靠着墙，眼睛追着李若溪往宿舍楼外看去，外面的路灯下，杨易的身影出现，西装笔挺，文质彬彬。 与李若溪会面后，两人并排往外走。 他没看见她，或着看见了，装作没看见。 孟晓没上宿舍，强撑着直接折去了老房子，里面和上一周一样，满布灰尘，看来杨易没有回来住过。 也是，李若溪那种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怎么可能愿意来这种旧地方给杨易打扫卫生。 拿起手机给杨易打电话，仍然关机状态，孟晓突然想起，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通话过，她不是粘人的女朋友，他也不是会照顾人的男朋友。 人家有另外的电话号码，或许那才是正常社交用的号码，只是里面没有她。 孟晓在老房子里呆了一夜，呼吸间皆是尘土，呛得她整晚咳嗽，还是忍着不适等待，奢望杨易能回来。 能发现她的憔悴，能给她依靠，帮她度过这一段艰难困苦。 眼前闪过曾经的一幕幕，她在厨房煮饭，他打扫卫生，最终落回眼前的尘土。 杨易整晚没回来，看样子短期内应该也不会回来。 她如今被债务压得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杨易会和李若溪去哪里。 孟晓把自己的钥匙解下来，连同李若溪送的那两颗奶糖一起，放在茶几上，起身离开。 别人的房子，她不适合再来。 …… 艺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艺术院校，常常会有一些爱慕艺术的人前来挖掘潜力股，艺大官方也乐意从中牵线搭桥，学校的学生在艺术界闯出名堂，也是学校的光荣。 今天，来了一位夫人，这位是艺大画室楼的资助者。 院长和油画系主任亲自接待，整个油画系学生的作品都在这楼里，大三的优秀学生李若溪前后跟随，为夫人介绍系里的情况。 “阿姨，等会儿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上次我妈妈说要和您一起吃饭，我期待了很就呢。”李若溪乖巧的攀着身边夫人的胳膊，言语中略带讨好，敬重更多。 “好啊，你给你妈妈打电话，我们一起去吃饭。”夫人点头，提议道：“今天正好杨易也闲着，叫上他一起。” 李若溪听到杨易的名字，脸上微红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夫人却并未再多言语，李若溪最会察言观色，得到对方的同意，找了个借口先离开，去通知自己的妈妈和杨易，有了今天的饭局，她和杨易的事情算是过了长辈这一个明面。 想起杨易昨天来接她，送她礼物出手阔绰，还有他不凡的谈吐和外形条件，对她礼貌绅士，毫无富家子弟那种轻浮做派，李若溪心中就忍不住羞涩。 妈妈说给她介绍的杨家是诗书礼仪之家，只要她满意，等她毕业了就和杨家谈婚事。 本来她还不愿意相亲，但是对方是杨易，她还是愿意的。 拿起手机给杨易打电话：“喂，小杨哥哥，阿姨说我们今天和我妈妈吃饭……” 待李若溪走远，杨夫人道：“院长，我此次来是有一事麻烦院长帮忙。” 院长点头：“夫人请讲。” “实不相瞒，我先生听闻，油画系大三有个学生很有才华，但奈何家境困难，特地请我此次来见一见她。” 杨妈开口道明来意，系主任听出话音，知道说的应该是孟晓，连忙带路请杨妈到孟晓的画室去看看。 “杨先生说的应该是孟晓，这个孟晓是每一年的第一，绘画也很有才华，只可惜大一刚入学父母就意外去世，家中还有一个弟弟要养，这几年都是靠奖学金和在外面打些兼职赚生活费。” 系主任打开孟晓的画室门，迎面而来的一幅油画上，是一片闪耀的金黄色，成熟的小麦高抬着果实，麦芒尖锐。天空又灰又蓝，仿佛临界于晴天和阴霾之间，只等着观看者自行体会。 这一幅画，面对这画室门口，展示着它独有的尖刺。 走近了看，笔触间的肌理却让麦芒温柔起来，两种矛盾的画面被孟晓处理的异常和谐。 杨妈点头，是一副好画。 系主任卖力推荐孟晓，这个学生若不是家境问题，必定比李若溪更有建树，若能得到这位夫人的资助，孟晓前途不可限量。 孟晓接到电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系主任化身王婆，疯狂在卖自己的瓜，也就是自己。 “孟晓过来。”系主任看见孟晓，叫她过来。 孟晓走进来，对院长系主任问好。 “这位是杨夫人，杨夫人对你的画很欣赏。”系主任暗示，孟晓接收信息，心中有数。 “杨夫人好。”孟晓问好。 杨夫人点头，身后助理送上名片，随后问了几个关于艺术楼的问题，让院长和系主任也出去。 画室里只剩下孟晓和这位杨夫人，孟晓打量她，她一身白色名牌套装，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周身的首饰配件也看起来价值不菲，但却不张扬漏财，眉目间给人温柔和蔼的感觉。 大概是被爱灌溉吧，她并不显老，孟晓推测不出她的大概年龄。 杨夫人很专注的看她的画，那是孟晓前一段时间自己创作的作品，灵感来源于便利店回来的那条偏僻小路。 麦子熟时，她和杨易相遇，后来常常相互牵手走过大片的麦田。 “这幅画很有意思。”杨夫人赞美。 “谢谢夫人喜欢。”孟晓答谢，只可惜那条路上，土地的主人第二年就不种小麦改种果树。 “这里……”杨夫人手指触碰麦田深处，道：“是否可以添些别的？” 此话一出，孟晓就知道，杨夫人有意要买这幅画。 那画的深处是一排民房，现在也都拆了。 “原本这片麦田中还有一条小路，但因时间关系，一直没画出来，可以让小路蔓延远方。”孟晓在画上面比划，询问杨夫人。 “不知夫人想加什么？” 杨夫人点头，道：“再过几天是我和先生的结婚纪念日，我想将它当做礼物送给我先生。” 孟晓：“不知夫人可有和先生的照片？允许的话希望尽量多一些。” 夫人点头，答应让助理随后把照片送过来，并且答应给孟晓十万块报酬。对在校学生来说，十万一幅画已经是很高的起点，孟晓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原本是她创作来毕业作品展的作品，用来纪念她和杨易的相遇相知。 但再珍贵的回忆，现在在她眼前，已经不能比金钱重要。 杨夫人很大方，直接支付孟晓十万酬劳。 然后一直待在画室里，夫人送来的照片很多，从新婚燕尔到现在携手共渡，照片里看得出来两个人走过了很多磨难。 打电话给孟训让他好好读书，债款的事她已经解决了，这十万正好够还钱给他舅舅。 夫人和先生的照片，连同名片一起被夹在画板上，围着孟晓转一周，名片上面写着夫人的名讳和来历。 易咏娴，亿阳集团董事局主席。 …… 杨家别墅，杨妈的车从外面回来。 杨爸在家中已经等了许久，杨幽更是着急的来回踱步。 今天她放学回家才知道，妈妈去见那个小姐姐了，不知道妈妈还能不能认出她，对她印象怎么样。 车开进车库，杨妈走进来。 “妈妈。”杨幽迎上去，帮妈妈拿拖鞋。 “幽幽，今天没做作业？在这里做什么？”杨妈头疼，女儿马上要高三，现在却还这么懒散，回了家也不知道去做作业学习。 杨妈训斥：“快上去做作业。” 杨有嘟嘟嘴，奈何他们家妈妈最大，爸爸也不敢帮她，只能不情愿的点头，往楼上走。 杨爸和杨妈为了杜绝杨幽偷听，两人也去了书房谈话。 “那姑娘怎么样？”杨爸问。 杨妈坐在沙发上，点头道：“不论家世，确实是个很好的孩子，眼里没有功利，倒是有些艺术家的清高执着。比起李家小姐，这孩子强了很多。” “看来儿子这几年的变化和她有关系，公司里的人都说易儿虽然是个新人，但商人的功利心却不重，反倒是比同年龄的孩子稳重许多。”杨爸点头。 杨爸又问：“你觉得做儿媳妇如何？” 好孩子也分很多种，杨幽也是好孩子，但玩心太重，他就觉得让她再多留几年才能谈恋爱结婚，不然他都不放心。 孟晓是好孩子，但不代表，就能适合做豪门太太。 这……杨夫人犯了难，人很好，但家世太差了。 “我看易儿这几天和李家小姐走的近些，不如让他自己选吧，孟晓这姑娘还不知道易儿的身份，且看他们今后如何相处。”今天和李若溪母女吃饭，她看杨易也挺照顾李若溪，说不定儿子最后选的是李若溪呢。 “说不定，两个人已经分手了。”杨妈猜测道：“孟晓那里，我也给了十万块钱让她救急，且看看她品行如何，再做决定也不迟。” 也只有这样了，杨爸想起杨易这摊烂事就头疼。 第十章、真相 杨妈和杨爸的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宴会在六星级酒店的顶楼宴会厅举行，那天正好是个周末，杨妈请孟晓把画送过来，顺便也邀请她参加。 肖衍生分析这位很可能是孟晓的以后赞助人，因此给她批了一天假，并且开车亲自送她去。 “那种场合公子哥和小姐很多，你不要和任何一个人起冲突，尽量少说话，免得引起别人不满，得罪无谓的人。”肖衍生叮嘱道，孟晓这直肠子有什么都往外说，最怕得罪哪个大人物，影响以后的前途。 “知道的，我最会装哑巴，别人说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孟晓玩笑般的回道。 “也不能说和你没关系，人家问你话你还要说，反正就是把眼色长足。”肖衍生怎么说都不对，索性不叮嘱了，由她自由发挥。 酒店前门豪车很多，肖衍生看不好进去要排队，因此把孟晓放到入口处。 孟晓执意不让肖衍生等自己，让他先离开。 酒店前的欧式大理石柱很气派，喷泉上的小天使嬉戏玩闹，杨易在外面接待今天的来客。 孟晓远远的看见杨易，他一身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衣服熨烫干净平整，衬的他身材挺拔修长，头发梳起来相当精神，游刃有余的徘徊于各个宾客之间。 大酒店的侍者见孟晓手中抱着包好的画，又穿着t恤牛仔裤，孟晓也拿不出请柬，以为孟晓是工作人员，给孟晓指了条路，穿过大厅，去往后面的操作电梯。 孟晓想说她认识杨易，可想起这半个月给杨易打电话他都不回，最终放弃，往后面去。 这时，李若溪穿着黑色的晚礼裙走到杨易身后，抬手轻拍杨易肩膀。 “小杨哥哥，晚上好。” 杨易微笑点头示好，两个人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般，同色系的礼服像情侣装，引得来往宾客窃窃私语。 细看，李若溪今天带的珠宝颜色，和杨易的领带颜色甚至领带夹款式都很配。 众人回过味儿来，这两个人，或许就是小年轻的恋爱关系。 “这是杨家的大少爷，长得果然一表人才。旁边的是女朋友？”路过的女性长辈，看杨易和李若溪互动，八卦道。 “应该是吧，之前听说他女朋友在艺大，是油画系的高材生，这位李小姐正好就是油画系的学生。” “肯定是，这几天杨少爷常常去艺大接李小姐，整个艺大都知道。这一次又刚好是杨董结婚纪念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儿媳妇肯定要带出来见人的呀。” “我看也像，前几天不是杨夫人给儿子张罗相亲来着？我听说相的就是李家的姑娘，说不准就是那时候一见钟情的。” 一见钟情，孟晓停下往杨易那边去的脚步，两人感情正浓时，杨易也曾说过，他对她一见钟情，才会总是来找她“报恩”。 现在看来，让他钟情，也不难。 “郎才女貌啊……” 孟晓别开眼，不再听那些议论揣测，举高油画挡住脸，从杨易他们身后走过，去后面的货梯送画。 “小杨哥哥，休息一下吧。”李若溪笑道，把手中水晶杯子递给杨易。 “我拿了点冰饮料给你。” 杨易微微皱眉，拒绝：“不用了，这里风凉，李小姐还是先上去吧。” 李若溪想说她没关系可以在这里陪他，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妈妈说了，杨家这样的人家和一般的商人不一样，杨家家教很严，所以她要表现的含蓄一些不能没家教，要让杨家父母知道她以后会是个贤内助，会顺从不会逆着杨易来，才不会被杨家人看低。 …… 会场里灯火闪烁，十米高的吊顶上垂下耀眼的水晶吊灯，客人们衣着鲜亮彼此寒暄，女人们相互夸赞谁谁的新珠宝耀眼，谁谁的限量款裙子多难得。 这种场面，孟晓只在电视剧里面见过，现在真实的展示在眼前，她却也不怎么激动。 可眼睛不由自己的跟着李若溪跑，眼睁睁的看着李若溪的父母和杨家父母寒暄，她在父母的身边害羞的笑。 又看着李若溪和那天商场里的女孩子玩闹，杨易还没上来，如果上来场面应该就完美了。 李若溪低声说着什么，随后拿着小包起身。 孟晓控制不住，跟着她。 李若溪并不是去洗手间，只是和小姐妹们见面，围在吧台前面瞎聊天。 “看不出来呀，你就这么俘获杨大少爷了。”一阵寒暄后，其中一个姐妹调笑的说，声音中不乏羡慕。 “没有，人家有女朋友的。”李若溪否认：“那女孩和我一样都是艺大的学生，他们俩在一起很久了。” 原来她知道自己和杨易的关系，孟晓觉得可笑，枉她还觉得李若溪光明磊落，应该不知道她和杨易的关系。 “啊？！那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不见人来？”那女孩惊讶的说。 李若溪道：“我也不知道。” 孟晓背对他们坐着，丝毫不惊讶杨易是大少爷的身份，她不是恋爱脑，杨太太姓易，又是亿阳的董事局主席，杨和易，杨易。 想起这段时间杨易的表现，她也知道他表达了很多事情，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杨易要骗她，难道就只是单纯的怕她贪钱？ 往日他们在一起，彼此之间的情谊是真实的。 三年来，杨易该揣测的事也该得到肯定，她不是贪钱的人。 又或许，杨易只是单纯的怕她马上大四毕业，缠着他要结婚，怕她以后缠身甩不干净，毕竟他家大业大，家族之间门第之见，轮也轮不到孟晓。 这种桥段，屡见不鲜。 起身，孟晓不想再听下去，左右她和杨易冷了这么久，分手已经是事实，只差当面一句话。 成年人的分手，不必要闹得脸上不好看。 私心里，她欣喜于杨易有这么好的家世，以后和他在一起自己不用再受苦。理智上，她不稀罕这些钱。 此时，另一个正在喝酒的女孩噗呲一笑，把玩着她手上镶嵌着钻石的镯子，嘲讽的说：“我知道呀。” 孟晓停住，为这个理由，又坐了回去。 一众小姐妹起哄让她快说，那女孩卖足了关子才慢悠悠的说：“我男朋友李岩和杨大少在一起工作，三年前杨大少出车祸，那女孩救了他，谁知道，她趁杨大少昏迷的时候，把杨大少外婆留下的金镯子给偷了！” 小姐妹惊呼，李若溪也不认同的摇摇头。 “天哪，这也太贪心了吧，她救了杨大少还怕杨家不报答她，一个金镯子能值几个钱。” “这你就不懂了，这穷人从小穷到大，眼皮子浅的厉害，看见点值钱的东西就放不下手。”那女孩得意的说道：“这穷病，无药可医，那一身的穷酸味儿，十里地外都能闻到。” 孟晓浑身冰凉，原来杨易介意镯子的事，那他为什么不问她？ 其中一个小姐妹不信，质疑道：“我不信你那说辞，那怎么还能谈上恋爱，还谈了三年？” 孟晓的心提起，她不信杨易是因为一个镯子误解她，他们三年的感情，不会抵挡不住一个镯子。 “李岩说，杨大少最开始找到她只想要回金镯子，谁知道那乡下来的土妞手段高强，竟把杨大少迷惑的七晕八素，这一来二往两人就好上了。” 众人不得不佩服孟晓的手段。 “只可惜，杨大少人不傻，知道那土妞爱钱，就故意扮穷让那土妞养他，结果那土妞一毛钱都没捞到，还白赔了人进去被杨大少耍着玩……” “……若溪你可要抓紧机会，杨大少这几天对你这么好，以后杨家的儿媳妇非你莫属，上千亿的资产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就杨大少本人的条件，在一众少爷里面也是顶尖，从来不在外面乱玩，又是商大真材实料的高才生，那些少爷的坏脾性一点后没有。”这种人就算家世不突出，也是难找的好男孩，再加上亿阳集团唯一继承人的加持，杨易更是抢手。 那女孩得意的笑，只有李若溪趁人不注意向后瞥了一眼，那个座位已经空了。 李若溪放下心来，蹙着眉喝止她别乱说话。 …… 孟晓顺着酒店后面的楼梯一阶一阶往下走，脑海里许多场景渐渐明朗。 他们在一起后，曾经一起逛夜市，她看上一个手链十六块，杨易说不好看拉着她走。 他们在一起三年，每个节日，杨易送给她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并且根本不存在首饰这一类。 那时候她只觉得两个人经济不好，他又要还医药费，手头紧张，因此没为这些小事计较过。 后来，杨易工作有了收入，债还完之后，她的生活也没有变好。 原来不是他拮据，他只是防着她，他计较那个镯子，宁愿心存误会不告诉她，却让他朋友的女朋友肆意嘲笑她。 怪不得，他看见叶思雨的镯子，第一反应不是问她是谁送的，而是让她还回去，以免被人看轻。 最看轻她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吗？ 脚步越来越快，她想冲下去找杨易，告诉她镯子她很抱歉，但是她没有贪。 台阶的感应灯熄灭，孟晓一脚踩空，来不及抓住栏杆，崴了好几步坐在楼梯上，脚踝的疼让她清醒。 孟晓清醒，没什么好澄清的，他们有钱人，或许只是在乎她把镯子卖了，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贪心。 更没有体会过，饿三天肚子，交不出医药费的绝境。 穷病难治，她们没有得过这个病，所以轻而易举的笑话她贪一个金镯子。 孟晓起身，一步一步往下挪。 …… 杨易来到会场，眼光寻找孟晓的身影，他听母亲说今天请了孟晓来，他在下面没见到她，现在也没见孟晓身影。 这段时间，他认真考虑过李岩的提议，暂时和孟晓单方面分手，不和她有任何联络，试着接触别的女生。 这半个月来，他没有拿那只旧手机，那个手机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他都不清楚。 他主动提议见李若溪，她很好，有着和孟晓一样的艺术家的思维，重要的是和他没有阶级差距，没有金钱上的压力，他更不用担心被发现秘密，和她在一起很多时候比孟晓舒服，杨易甚至没有任何不适应。 可新鲜感过去，李若溪在他面前，向他分享她今天和朋友逛街，喝下午茶的趣事时，杨易却觉得不适应。他发现他更想听，孟晓向他抱怨菜市场的菜价又涨价了两毛。 这段时间，杨易谈了一场“正常”的“恋爱”，送李若溪符合身份的礼物，去符合身份的高档餐厅吃饭，开高档豪车来回接送李若溪，闲了陪她去商场或者花园散步。 在李若溪用崇拜的眼神看他时，杨易发觉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女孩儿，她们该有自己的思想和坚持，不该因为他的一件礼物就崇拜他，甚至是爱慕他。 时间越久，杨易的脑海里就忍不住会假设，如果他带孟晓来这里，她会不会也笑得像个小孩？如果，孟晓能在商场里肆无忌惮的挥霍刷卡，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也崇拜的看着他？ 如果，他把这些摆在孟晓面前，孟晓会不会开心的主动吻他？ 杨易脑海里幻想出公主一样的孟晓，从她被虚构成功，就一直住在他脑海里，在他空闲的时候，跑到他眼前。 每到此刻，杨易才想起，他不曾送她一样像样的礼物，常常带着负面情绪，甩给她地摊货。 李岩说，他背着孟晓和别的女孩接触算是出轨，情感上已经对不起她，抵消了镯子的遗憾。 从今往后，孟晓不再欠他任何。 他和孟晓，终于是平等的关系。 他送了李若溪一套珠宝，向李若溪道歉。 下定决心，让镯子的事过去，以后只对孟晓一个人好，向她坦白，什么都给她。 他知道孟晓今天会给爸妈送画，今天他特意等在楼下，想先一步向她坦白，请求她的原谅。 孟晓那么心软好说话，他们一起经历过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们之间有最真诚的爱情，她一定会原谅他。 他给她准备了漂亮的裙子和珠宝，只等她打扮的漂漂亮亮，今天把她正式介绍给父母，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他杨易的女朋友。 他要她知道，他的女朋友，十万块钱只配扔水里听响声。 可孟晓没来，或者来了杨易没遇到她。 “哥，你发什么愣，要切蛋糕了。”杨幽拉着恍惚的杨易过去，一家四口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切蛋糕，然后侍者过来，杨夫人将画送给她的先生。 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用色大胆刺眼，初看感觉侵略心极强，细看之下又品出温柔感。麦田中小路向远处延伸，一男一女的背影向前走，画面抽象，仅仅几笔便画成人物，动态感却能够让人第一反应就是杨易的父母。 “老杨，你看。”杨夫人似乎发现了秘密，指给杨爸看。 金色的麦田，锋利的麦芒巧妙躲开，里面隐约出现两个孩童，男生高一些，背上背着的女生扎着双马尾，宛如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向夫妻俩跑来。 这是他们一家四口，杨易心中慌乱，孟晓来过了。 这幅画是他看着孟晓一笔一笔画成型，孟晓说这是珍藏，以后她成为世界闻名的画家，都不卖的宝贝。 可现在，她把麦田改了，把它卖给了他父母。 这说明，孟晓一定知道了一些事，她生气了。 …… 孟晓从酒店走出来，不用寻找，就找到一排金店。 这是大酒店的好处，它位于海市最繁华的地段。橱窗中展示着各种新花样的金饰，也有许多经典花纹。 从橱窗的防盗玻璃看到狼狈的自己，孟晓觉得自己回到初中时候，一个学姐让她帮她写作业，报酬是学姐头上的花发卡。 她写完之后，学姐反悔，她也不吃亏，两个人打了起来。发卡上的花在推搡之间被折断，学姐诬告她抢东西，学校叫来了家长，她奶奶进门就给了她一巴掌，完全不在乎她还挂着伤。 她被打的耳鸣，却清楚地听见奶奶骂她：让你拿别人东西，你手贱欠打！ 现在这句话又清晰的回响在耳边，孟晓看见玻璃上自己的眼泪，她许久都没哭过了，眼睛疼。 笑她穷病难治，她偏要做自己的救命恩人！ 第十一章、打工 孟晓失联了。 杨易联系不到孟晓，他拿起旧电话，里面有孟晓的上百条未接和她发的信息。 杨易回过去，孟晓不接。 他去艺大找她，好几天都没见她去上课，宿舍也没见她出入。 杨易没正式见过孟晓的舍友，之前远远地见过一面，不足以让他从万千女学生中认出她们。 他去找了孟晓的系主任，才知道孟晓家中弟弟出事，她请了一个月假回去照顾弟弟。 一个月，意味着这学期暑假之前，孟晓都不会来学校了。 杨易在宿舍门口守了几天，一连问好几个同学，才找到孟晓的舍友们。 三个女孩要去一起去餐厅吃饭，原本高高兴兴的有说有笑，看见他却都止步，满脸戒备。 “你想干什么？”比较大胆的李冉问道，她们都认识杨易，前两天就见过他守在这里接李若溪，故意装作不认识他。 “我……同学，我想问一下孟晓最近在做什么？”杨易张口，他其实想问孟晓在哪里，又担心她们知道自己找不到孟晓，不想她舍友误会他们有矛盾。 叶思雨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戏谑道：“哎呀呀，这可不敢乱说呀，李若溪的男朋友来关心我们孟晓，传出去孟晓的名声就臭了，我们孟晓还怎么做人？” 另外两位跟着往后退了一步，杨易来接过李若溪几次，再加上李若溪曾给很多同学发杨易从法国买回来的牛奶糖，毫不避讳和杨易以男女朋友自称，所以两人是男女朋友这事现在全院都知道。 可怜孟晓那个傻妞，在一起三年，没有人家半个月的名声响亮，活生生被李若溪宣传成了“前任”。 “我和李若溪没有任何关系，我女朋友只有孟晓。”杨易皱眉解释。 “亲自接送都能被杨大少爷说没关系，那孟晓这种没名分的就更提不上台面了。”杨易不伪装之后，大少爷的气势太强，只有叶思雨能接得住他说话，叶思雨也不客气回怼他。 “孟晓这女朋友真可怜，男朋友对别人好。”李冉壮着胆之吐槽了一句，那个奶糖她也收到过，恶心得要死。 三个人不想纠缠，李冉提示餐厅的烧排骨没有了，三个人往餐厅方向去，路过杨易还不忘给他一记白眼。 长得好家世好又能怎么样，狗就是狗。 有目共睹的关系他反口就能不承认，孟晓对他那么好，他还不是和李若溪打得火热。 李冉越想心里越难过，烧排骨都没有味道了。 “咱们给孟晓带一点回去吧。” 她这几天都是免费汤泡馒头，一天还只吃一个馒头，她真的看不下去。 “那穷鬼自尊心高着呢，你给她带，她能吃？”叶思雨不屑道：“再说，你知道她今天回来？赶紧吃你的吧。” 李冉和周瑶叹气，孟晓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 凌晨四点，市中心。 孟晓把最后一箱酒搬进吧台摆整齐，拿抹布把吧台擦干净，今天有桌客人玩的开心，时间拖到现在才走。 揉了揉肩膀，孟晓准备下班。 从酒吧后门出来，后巷里味道不好闻，路灯微弱，孟晓小心翼翼的走路，避免踩到脏东西。 黑暗中，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孟晓不细听，早已习以为常。前半夜酒吧前门聚集“疯子”，后半晚后门小巷约会“情人”。 “有人……” “怕什么，这里到处是人……” 孟晓目不斜视，将手上提的一袋垃圾扔进垃圾桶，另一手提着后厨做果盘剩下的水果，孟晓边走边吃，权当今天早上的早饭。 城市的四点仍然灯火通明，孟晓一路小跑，赶在五点半到了画室附近。 她向学校请了一个月假，在肖衍生的画室全天代课，晚上八点去城中心酒吧帮忙后厨，算下来一个月能有快两万的收入。 高收入的城市带动着高消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消费，把所有收入都积攒下来。 五点半，宿舍楼还没开门，孟晓这些天都在画室附近的atm机单间里休息，今天也不意外要住在那里。 孟晓靠着磨砂防盗玻璃坐下，将自己抱紧睡觉，手机里杨易打过无数电话和消息她一眼未看，定好闹钟进入睡眠。 肖衍生的画室每周给她一天假期，坚持过今天，明天她就可以在宿舍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闹钟准时七点半响起，孟晓起身，在附近买了三个馒头，顺便借用老板家的水龙头洗脸，然后去肖衍生的画室上课。 六点下班，她还要去酒吧打工。 …… 杨易彻底找不到孟晓，她的舍友不告诉他，打过去的电话短信一律不回，在宿舍楼下守着也不见人影。 他找系主任问了孟晓老家的地址，亲自开车过去。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红色砖块垒砌成的六层筒子楼，隔好几米远都能闻到发霉的酸臭味，杨易做了好久心里建设，仍然踏不出去一步靠近。 这里有孟晓爸爸留下的房子，现在在她继弟名下。他曾想过帮她拿回来，但碍于隐瞒身份，一直都没有动手。 中午，家家的厨房开始工作，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也都回家。 杨易坐在车里抽烟，望着孟晓他们家的窗户发呆。 “阿训，自己出来买菜？今天怎么不见你姐？”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扶着受伤的男孩走近，男孩面上鼻青脸肿，一只脚和一条胳膊打着石膏，撑着拐杖艰难的往前一蹦一蹦。 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两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整袋生面条，没有一根菜。 这应该就是孟晓的弟弟，杨易手夹紧香烟。 “叔，我姐学校有事，这几天都不过来。”孟晓笑的阳光，没有一丝阴霾。 中年男人摇头，感叹姐弟俩的艰难，嘱咐道：“你可要好好读书，以后赚了钱报答你姐，她一个学生也不容易，给你还了二十万的账真是难得。” 想想他们小城市，二十万是巨款，孟晓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很难过。 “嗯！我知道的，叔。”孟训点头，像是在发誓。 两个人一起上楼，消失在杨易视线里。 他知道她弟被舅舅追着还钱，前两天被他舅舅找人打伤的事。 杨易心中钝痛，他厌恶她继弟一家人的做法，想让她也远离他们，再加上外婆镯子的愤怒，所以才不借给孟晓那十万。 他想让她继弟知道，孟晓身上也没有油水给他榨取，可他忘了，孟晓既然肯开口借钱，就一定会管她弟，现在一定在某个角落出卖力气赚钱。 她不在学校，也不在老家，她在哪里？ 刚刚送孟训上去的中年男人下来准备回家，杨易见状连忙下车追上去。 …… 今天酒吧里人特别多，孟晓端整箱的酒，在后厨仓库和吧台之间来回跑，一晚上都没歇。 酒吧中央，舞台上面的歌手唱着劲爆的歌曲，下一位舞者带动全场。 她们都是年轻的姑娘，有些甚至是音乐学院专业的学生。 杨易在二楼，趴在玻璃栏杆上，看着楼下的人头涌动。 “易哥，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哥们儿给你叫上来谈谈心？”赵平轩看杨易一直盯着楼下，低声调侃，今儿他组局，以前目不斜视喝闷酒的杨大少爷，今天居然意外的盯着外面看。 赵平轩以为杨易和之前那个断了，所以把李若溪和宿舍小姐妹们也请来，谁知杨易根本不搭理她们。 杨易在二楼，冷眼望着那些“工作人员”到处卖弄。这场子消费不低，年轻漂亮的女孩只要放的开，一场下来收入过万不是问题，一晚上多跑几场，十万进账轻轻松松，当然也要求长相漂亮会来事。 他只想知道，孟晓现在在哪里，那个傻姑娘，宁愿累死都不会赚这种快钱。 可他也不敢去想，她替她弟弟还了二十万是从哪里来的，她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回过学校，她住在外面。 是不是遇到另一个对她好的人，帮她还了这些债。她以后只会对那个人好，他被放弃了。 杨易不敢想，怕她走弯路受委屈，更怕她有别人帮助。 二楼酒局渐渐热闹，杨易从进来至始至终都没看过李若溪一眼，弄得和她一起的小姐妹们面色有些尴尬，鼓足了勇气，李若溪主动过去找杨易说话。 “小杨哥哥，你怎么不开心呀。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李若溪天真的问，试图知道杨易的心里想法和他拉近距离。 杨易摇头，并没有回答她，眼睛追着吧台那里一个身影看，她穿着员工的黑色t恤，卖力的端酒。 “哎，杨易，这样给女朋友脸色看，回去会被罚睡客房哦。”不知是谁开的玩笑，另一个连忙打趣岔开话题。 李若溪羞红了脸，低下头。 杨易没计较也没搭理，眼睛盯着吧台那里，感觉那个身影很像孟晓。只怪楼下灯光太晃眼，他看不清真实的身形。 好几个来回跑下来，孟晓搬的腰疼，躲在吧台下面休息，没过一会儿，吧台上面的调酒师叫她起来。 “小姑娘，二楼说有好玩的，问你上不去不上？” 二楼是vip专属，侍者也经过专门训练，基本能上去玩的姑娘都是肤白貌美气质佳，回来都能得到不菲的小费。 孟晓在这里半个月，见过很多女孩从二楼下来时，手里拿着很厚的钞票。 更厉害的，几万块钱一个包就到手了。 孟晓摇头拒绝：“天生的面瘫脸不会笑，赚不了这个钱。” 说完转身回后厨帮忙，调酒师也没多说，这姑娘和那些穿制服的不一样，刚才要不是楼上问下来，他也不会找孟晓问。 她长的文静，瘦的快要脱像了，却还有自己的坚持，只希望她能坚持久一些。 孟晓回到自己的仓库，坐在小椅子上看书，这些字她突然不认识了，眼前一黑，靠在椅子上昏死过去。 上二楼的姑娘全部都站成一排，里面没有杨易一直看的那个，赵平轩下去找经理，才知道人家压根不稀罕，不上来。 呦，还是个硬气的，赵平轩笑，看来是钱不到位。 一群职业姑娘进来，李若溪和小姐妹更尴尬了，她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名媛千金，怎么能和这种人坐在一起？ 李若溪委委屈屈，拽着杨易的袖子道：“小杨哥哥，我不太舒服，咱们走好不好？” 杨易找不到孟晓，心里本就烦着，刚才又被误会和李若溪关系不一般，心里更是烦闷不堪，打电话叫司机过来送她，留下车钥匙自己起身离开。 李若溪委屈的快哭，同来的宿舍小姐妹面面相窥，不是说男朋友吗？怎么都不送她们回去？ 仓库里，孟晓被叫醒。 “孟晓，客人要酒，快过来搬酒！” 揉了揉发晕的太阳穴，孟晓起身，抱着一箱啤酒往吧台去。 …… 杨易又来到艺大的西门，正好是放学时间，情侣们两两牵手往外走，讨论着今晚吃什么。 他看着他们，心里升起一股羡慕，放在以前，他绝不会羡慕这些随处可见的情侣。 别看他们如胶似漆，到了毕业，能走到最后的所剩无几。 可现在，他真心羡慕他们。 他找不到孟晓，老家那边说了孟晓很久没有回去，学校这边说孟晓请假也没过来。 她的舍友防着他，不告诉他孟晓的真实情况。 杨易顺着艺大西门往里走，走到孟晓宿舍楼底下，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说什么“李若溪的男朋友”，杨易心底生出无尽的心虚。 孟晓会不会也知道他和李若溪的事？会不会她遇到了他和李若溪，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生气吃醋故意躲着他？ 他们会就这样分手吗？ 手机里永远没有回应的电话和微信，杨易甚至不敢看他们的聊天框，现在也不敢乱发消息给她，怕收到被她删除的红色感叹号。 “说！你和那个女孩什么关系？”眼前一对情侣走过，女孩子气冲冲的往前走，把男孩甩在身后。 “根本没关系，我都不认识她。”男孩紧跟上她的脚步，求饶。 “我告诉你，如果被我发现你对不起我，咱们就一刀两断！”女孩的声音渐渐远离。 杨易突然急了，他要找到孟晓，把李若溪的事解释清楚，不能一刀两断！ 不能！ …… 孟晓在去后巷扔垃圾，不远处听见有人在哭喊，大意是男的要分手，女的哭喊求挽留，质问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这种事在酒吧街随处可见，男的被迷惑的变了心，正牌女朋友拉不回来，歇斯底里的闹，基本上最后都会被拉来后巷子谈话，免得丢人现眼。 女声音哭诉着自己为了和男的在一起，连家里的关系都闹僵，结果还没多久，男的就不搭理女方，在酒吧里面乱搞。 真是傻呀，孟晓不疼不痒的吐槽。 接连一周，后巷都有那个争吵声，孟晓不知道该佩服谁有毅力，男的死活不换场子玩，女的坚持不懈的闹。 孟晓听到麻木，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今天不太对劲，男的不知所踪，女的一个人唱独角戏，边哭边笑，喝醉酒了一般，撞上孟晓自己摔倒，爬起来宛如幽灵般往巷子深处走去。 孟晓回到后厨，发现t恤上染了奇怪的东西，去洗手间洗干净，流下来的水竟是血水。 那姑娘的手刚才碰到过她，血是她手上抹过来的，手上有血，只有一种可能。 那姑娘想不开，自杀了。 第十二章、救人 医院里灯火通明，急救室里那姑娘一直闹腾，医生迫于无奈给她打了一针，才安静下来。 此刻她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望着顶上的白光灯。 孟晓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感叹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vip病房独立洗手间，落地大窗风景宜人，陪床都很宽敞。 “可以联系你的家人吗？明天早上我还有工作，很早就得走。”孟晓轻道，不过那女孩根本听不见她说话。 “我把灯关了，这样看灯光对眼睛不好。” 叹息，关了灯，孟晓躺在陪床上，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女孩始终睁着眼。 “你不说些什么？” 突然，病房里传出那女孩微弱的声音，带着颤抖，临界在崩溃边缘。 “说什么？”孟晓迷迷糊糊的反问，随后才反应过来，那姑娘想让人劝劝她，良久才道：“我这人嘴笨，说不了好听的话。也不会劝人，我比你的遭遇还难过几分，你有钱，受了伤还可以住这么好的病院，而我还不知道明天的饭在哪里。” “你很穷？骗谁？”那姑娘不相信，年轻人穷她可以理解，但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那酒吧打工，每个月的收入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 更有甚者，交个男朋友也不会穷成这样。 孟晓不想说，但借着黑暗又急于想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从她爸爸意外死亡开始，到眼前这姑娘寻死。 “我大一的时候，我爸和继母意外离世，我爸把我妈留下来唯一的房子留给了我继母带来的弟弟，我是靠奖学金读书的，很早就出来打工赚钱了。” “后来，我交了个男朋友，他车祸我正好路过救了他一命，慢慢的两个人在一起，前两年他住院借了点钱，我们就合起来还债，今年年初他说债还完了，我想生活渐渐也该好起来。” “后来呢？”女人天生爱听故事，那女孩想知道。 “后来，生活没有好起来，他还是那样防着我，有一天我在商场看见他给一个女孩刷了十万的卡，而我刚刚给他在菜市场里，为了一只鸡讨价还价……” “那天是我的生日，他把那女孩满额购物不要的赠品，拿回来给我当生日礼物。” “我家里困难需要钱，在警察局里被拘留，我向他借钱，他叫我去要饭。” “再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家境显赫，开着几百万的豪车和我们系的女同学谈恋爱，那同学还和我争了好几年的系第一奖学金。”杨易知道李若溪，孟晓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她，李若溪没有奖学金不会怎么样，她没有奖学金可能得休学，最好的情况就是自己再多打一份工。 “所谓的欠债都是谎言，为了骗我帮他还债，也可能是怕我家境不好，耽误他以后结婚，所以才编造了一个贫穷的家境。” 孟晓想，她现在这么累，一半一半吧，是杨易骗她这几年没攒下钱不错，但也是自己识人不清。 交了个男朋友，现任是自己的对手。 “那你还不分手？留着他过年？！”那女孩气愤地说。 孟晓摇头，想起她关了灯，看不到彼此的肢体动作，道：“一开始我也很难受，觉得自己几年青春白白养了一条狗。” “可后来也看开了，我自己心甘情愿，我也不贪图他的钱，问心无愧就足够。父女之间的血缘关系尚且如此淡薄，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的金钱和感情呢？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由别人支配。” 只是从那一刻开始，杨易在她心理洒了一把野草，它们肆意疯长，扰乱她的心绪，她没有提分手，不是因为舍不得之前的付出，而是一直在寻找一个斩草除根的办法。 “姑娘，你才高二，明天出院，回家向你父母道个歉，仍然有温暖的家庭等待着你，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她和男朋友在后巷闹的这几天，已经把很多事都交代清楚，孟晓知道无可厚非。 “你如果恨他，就豁出去起诉他诱拐未成年人，他跑不了的牢狱之灾。这两条路，都比你在自己手腕上割两道伤来的实在，你拿酒瓶割了几道口子，除了你会手疼，只能留下几道血肉模糊的疤痕，这样不划算，做错的是别人，不是你。” 换句话说，就是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那姑娘更咽的声音响起：“我爸妈他们不会原谅我的，我为了和他在一起，做了很多伤害他们的事。” “亲生父母哪里来的隔夜仇呢？”孟晓道：“我以前觉得我爸伤害我最深，觉得活着没意思，可前几天我才知道，我爸为了把我接回去和别人做生意，赔了继母很多钱，不想让我也欠着债，才把房子转户给我弟弟。” 孟训受伤时，陈警官传唤他舅舅，调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道中年的男人，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回到身边，曾独自做过多少努力，可事与愿违，能力不足只有失败。 他只能从小教育孟训，跟了他姓孟就是孟家的男人，孟家的男人要保护孟家的女人。 所以，孟训宁愿被打死，都不卖那间房子。 这些，她如果不回去，永远都不知道。 “小姐姐，你睡了吗？” 那一边声音响起，孟晓才从思考中醒来，不说之前的事，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也有好事发生来着。” “……？” “我今晚带薪救人，因为你有了一张床睡，不用去和atm机挤一间房。”孟晓说得轻松：“所以，我要谢谢你。” “atm机总是提醒我要办业务，其实它很吵的。” 她总睡不踏实，怕有人要办业务，妨碍了人家。 …… 那姑娘名字叫孙晓晓，早上五点给她的朋友打电话。她朋友火急火燎的赶到，孟晓刚好洗漱完毕，准备离开。 抬头一看，呦呵，还是熟人。 “小姐姐？是你救了晓晓？”杨幽刚进门，就看见孟晓从洗手间里出来，下意识的叫出口。 孟晓颔首示好，随后拿出手机和孙晓晓加了个微信好友，道：“人要自杀多少次都拦不住，但是如果你觉得活着没意思，可以来看看我的世界。” 尝过人间疾苦，能填饱肚子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孟晓没和杨幽打招呼，起身离开。 她还穿着昨天的黑色t恤，上面还有深褐色的污渍，昨夜睡在这儿没敢洗，怕今天早上不干不能穿，现在她得先回一趟宿舍换衣服，才能去画室。 刚开门，迎面撞上杨易。 “晓晓？你怎么在这里？” …… 杨易万万没想到，他妹妹大早上叫醒他，说好朋友兼同学生病住院，请他送她来医院，他一直寻找的孟晓，会这样错不及防的出现在这里。 里面的孙晓晓转过头，才发现杨易叫的是孟晓，原来这个小姐姐也叫晓晓，真是缘分啊。 “哥哥，是小姐姐救了晓晓！想不到我和小姐姐这么有缘！”杨幽兴奋不已，先救过她哥哥又救了她的朋友，小姐姐果然人美心善，妥妥的玛丽苏女主。 杨幽激动的告诉杨易，刚刚晓晓已经把事情大概告诉她，昨天她伤心过度一时想不开，正好是小姐姐路过救了她。 孟晓没搭话，疏远的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绕过杨易离开，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他们阶层差距如此之大，竟然还能遇见。 杨易没进去，跟着孟晓出来。 留下病房里的两个好朋友兼同学，孙晓晓一脸迷惑，杨幽却兴奋地想尖叫，坐在病床边给孙晓晓安利孟晓的好。 “晓晓，那个就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她人可好了，之前救了我哥一命，后来和我哥在一起还养了我哥两年。”就是她哥这个渣男骗人家，现在没办法公开，活该他在家里发愁。 “你哥的女朋友？！”孙晓晓不敢相信，那不就是昨晚她听到的故事里，那个渣男？！ 杨幽丝毫没有发觉不妥，点头。 “就是她，现在她又救了你，她真的是我的恩人。”最重要的哥哥和最好的朋友都被孟晓所救，真的是解不开的缘分。 孙晓晓沉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杨幽真相。 …… “晓晓，你最近在干什么？我打电话你也不接？”杨易跟着她出病房，在走廊拉住她的手腕问，他找了她这么久，好不容易遇到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急着走？ 孟晓倒是没什么扭捏，从容的笑道：“最近要打工，不适合拿手机。” 上班不让拿手机，下班就没看到？真实的原因还是不想回他而已，杨易心里有答案。 想起自己之前有一段时间刻意忽略她，杨易自己觉得理亏，不想在电话的问题上面纠缠，这件事彼此扯平。 正要开口，才看到孟晓身上穿的黑色t恤，这不是昨天他在的酒吧工作人员的制服？ “你在酒吧里面打工？”杨易皱眉问，难道昨天他在二楼看见的身影真的是她？ 孟晓没否认，想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是要指责她去那种地方赚“快钱”？还是教育她好姑娘不应该去那里，会被人看轻？ 谁知杨易一句话都没说，心里懊恼无比，他昨天居然没有认出她。 电梯到来，孟晓走进去，杨易跟着。 “你这段时间都在那里？是不是因为上次那十万的事？上次是我不对，你别担心，你借谁的我帮你还。”杨易思索半天，能想到的就是她弟弟欠的那十万，他知道她已经还了，应该是找谁借的钱。 “是不是借舍友的？我们今天就把钱还了，以后不去打工了。”他知道她有个舍友叫叶思雨，家境很好，应该是借那一位的钱，可那一位杨易有印象，态度傲慢不说，嘴还特别毒，孟晓一定受了她很多刻薄话。 “不是，我没有借钱。”孟晓没多解释。 孟晓最诚实，她说不是就肯定是没有，杨易放心，道：“那不要再工作了，那种地方太乱，我把副卡给你，你以后专心画画，不要再打工了好不好？” “我养你”三个字他自己都说不出口，他说过很多遍，但没有一次把她养好。 他组的局，一场下来消费十几二十万都是常事，他的女朋友却在做苦力搬酒，这他怎么能不心疼？ “不用，我也没打算干多久，现在辞职，之前干的工资就没了。”孟晓拒绝，她确实只打算干完这个暑假就走。 大四要专心画画，没有学费压力，以后就只在肖衍生的画室里代课。这一段时间和学生接触，她觉得当个美术老师也不错，所以打算放弃考研，考回家乡去当老师。 海市这样的大城市，不适合她这样不上进的人。 “那点工资我们不要了，晓晓你听话，我们不去那里上班。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们开个工作室，就是别在做这种工作了。”杨易心疼，她眼下乌黑的黑眼圈，身上黑色t恤空荡荡，这些日子瘦的脱了型，连t恤都撑不起来。 伸开双手想抱孟晓进怀里，孟晓倒退一步，杨易落了个空。 “我身上有血，弄脏你衣服就不好了。”她可赔不起那么贵的衣服。 电梯到达一楼，孟晓向门口走。 “晓晓，你等等，我开了车，送你回去。” 杨易拉住她，想带她走回电梯去负一层停车场，孟晓却突然停住不动，面上挂着怪异的笑容，似乎在自嘲又像在嘲讽他。 “不用了，杨大少爷那么贵的车，我弄脏了赔不起。” 杨易浑身冰凉，僵在原地，她知道了。 …… 孟晓一路走了很久，到了站牌还在等，公交车六点半才首发，杨易没有开车，跟着她不远不近一起等公交。 两人一路无话，杨易想找话题和孟晓聊聊，但孟晓完全自我保护，眼里根本不存在他这个人。 每次杨易开口找话，孟晓都是不冷不热的不回应，甚至闭塞在自己的思考里面，完全无视他。 杨易很难受，他想和她解释这一切的缘由，但他不肯定孟晓知道多少，思虑半天也开不了口。 他就一路跟着她，到了西门口，孟晓不愿意和他同进。 学校里杨易和李若溪谈恋爱的传言已经人尽皆知，现在孟晓和一身名牌的杨易再走进去，她挡不住的污名会汹涌而来。 可笑至极，他们在一起三年，最后却要偷偷摸摸的避嫌，生怕一个不注意，第三者的名声扣在自己头上。 杨易不敢太激进，留在西门口等孟晓。 孟晓回宿舍，舍友都还没醒，换了件衣服，把脏衣服洗干净挂起来，故意绕路从东门离开去画室。 第十三章、道歉 夜晚八点，孟晓准时去酒吧工作。 她估计杨易会跟来，却没想到他比她来的还早，今晚杨易包场，没有客人，他不让放音乐，酒吧里安安静静，连照明灯都没有关，孟晓也跟着闲下来。 后厨小哥给她切了几个水果吃，她乐得清闲，待在后厨拿着一本世界美术史看，快期末考试，有时间就得复习准备考试。 至于杨易要怎么挥霍钱财，那是他的事。 但孟晓疏忽了一件事，杨易今天包场，就意味着他是vip，有什么要求老板都会满足。 所以当老板知道杨易今天是为孟晓而来，就亲自过来找孟晓去前面见杨易。 “孟晓，前面客人找你。” 大老板亲自请，孟晓无奈起身，要在人家手底下找生活，就要听人家的使唤。 路过很多姑娘身边，姑娘们闲聊的嘴都停住，统一的眼神都看着她，孟晓忽视那些姑娘们异样的眼光，她从不把这些眼光划分为嫉妒，她没那个资本。 前面大厅灯光大开，没有音乐静悄悄，杨易一个人坐在最中央，桌上放着一杯水。 他早不是那个打工的社畜，天生的优越家境和长期身处高位，让他周身笼罩着冷漠且倨傲的气息。 这样生人勿进的杨易，孟晓也是第一次见。 老板临走给了孟晓一个眼神，让她抓紧机会，富二代泡姑娘这事常有，但花个上百万包场的还是少数。 “杨少爷叫我来，有什么事？”孟晓询问，把他当做场子里最普通的客人对待。 “我……我想找你说说话。”杨易筹措，如今他在孟晓面前也会这么卑微，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您是客人，您要聊天当然可以。”孟晓笑道，职业的假笑发挥得淋漓尽致。 杨易起身，拉着孟晓上二楼。 “我们上去说，别影响老板做生意。” 老板会意，找几个人守住楼梯口，然后让保安开门营业，做生意。 …… 楼上安静，楼下喧闹。 孟晓第一次上二楼，二楼的布局比一楼更奢华，隔音也很好，关上门一点声音都没有。 “晓晓，我今天在门口等你一天。”等了一早上孟晓都没出现，他想她或许是累了，中午给她准备了午餐，特意去宿舍楼下面找了个同系的同学给她送上去，才知道孟晓在外面打工，早上就走了。 她在外面还有打工，不止晚上这一份。 这让杨易无地自容，普通的人交女朋友也不会让女孩子这样没日没夜的打工。而他空有一个体面的工作，这么多积蓄，孟晓却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分钱。 杨易脱下那副生疏模样，面上略显局促，脑子里演练了许久的说辞在这一刻忘得一干二净。 他在西门口等她，她一直没出来，只能来酒吧等她。 她一直坐着不说话也不动，杨易心里更加难受：“晓晓，我对你隐瞒身份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要是怪我骗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接受，但你不要不说话。” 也不要不理我，玩失踪。 孟晓摇头，平静的说：“我没有怪你，这些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决定权一直在你，要以什么身份交朋友也是你的自由。” 他选择以什么样的身份寻找另一半，她都无权干涉。结婚都还有离婚这条路，她原本家庭观念就比较单薄，彼此之间血缘关系尚且厚此薄彼，又何况没有任何契约的男女关系。 一听这话，杨易心里更难受，这不就是要和他撇清关系吗？ “我宁愿你怪我！你不要这样子无所谓，晓晓，今天你说什么我都认，就是不能这样和我撇清。”他们在一起有三年的感情，他从和她在一起后，从没想过要分手的可能。 她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撇清他们的关系，更不能因为一件事就斩断这三年的羁绊。 孟晓看他，因为瘦而下陷的眼窝被灯光打出黑影，看得杨易异常恐惧。 “好，那我问你，为何要隐瞒身份接近我？” “我给你打电话那段时间，你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杨易语塞，这两个问题他都不能回答，否则面对他的是即将撕裂的结局。 他转移重心，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哄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晓晓，请你相信我也挣扎过，我以后慢慢弥补你，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见孟晓不语，杨易又补充道：“你就当做重新认识我，我以后不会再骗你，所有的事都听你的，只要你不提以前。我们重新开始，以后我们的事让你做主，我不会让你再吃一点苦。” 他们之间，不只有以前，还要有无限的以后。 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孟晓除不去心里疯长的杂草，满心的失望倾泻而下，孟晓瞬间失了力气，倒靠下去。 与此同时，杨易眼疾手快的接住她，转到她背后当她的靠垫。 把孟晓搂在怀里，杨易才真正安心。 这一段感情，从开始他心里就不踏实，在计较那件镯子的同时，也在害怕被孟晓发现身份。后来听了李岩的馊主意，他强迫自己暂时忘记孟晓和李若溪接触，又一面怕孟晓看到，心中除了不安，还有更大的空虚。 一个和孟晓一样的艺术系女生不能填满这些空虚，一个人穷志不短的女孩不配拥有他的感情，只有孟晓可以，她的灵魂有艺术家的浪漫追求和对现实的坚韧不拔。 这世界对女孩子诱惑太大，孟晓这样的着实罕有。 更重要的是，他们曾经“共苦”，以后一定要同甘，身处在杨易这个身份，更清楚孟晓这种女人很难得，有些人一生都遇不到，他不想把她让给别人。 “晓晓，我会对你很好，我们以后都不分开，永远不。”杨易低声承诺，双臂收紧，把她抱的紧紧的。 她身上特有的油画颜料味道围绕着他，杨易满足的叹息，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渐渐不地满足与此，顺着她的眉眼轮廓一路向下。 小心翼翼。 孟晓没有反抗，但也没有接受，跟随他的纠缠，她被迫靠躺在沙发上，前面炙热身后柔软。 “晓晓，我们辞职回家去，好不好？”他靠在她颈窝，她的锁骨相当明显，透过黑色的t恤领子，甚至能看见她的肋骨痕迹。 她是硬生生饿瘦的，都是他的错，杨易心中绞痛。 孟晓眼中恢复清明，推开杨易，起身整理好衣服，道：“工作不能辞，我先下去了。” “晓晓！”难道她还要在这里工作？ “你刚刚说过，什么都听我的。”所以她要在这里工作，他必须听她的。 她还不傻，不会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杨易身上。 杨易讪讪闭口，跟着孟晓下楼。算了，她要这样就由着她，大不了他每天都给她做思想工作，总有她不想干的一天。 楼下已经有客人，音乐震耳欲聋，杨易跟着孟晓到后厨，挽起袖子帮孟晓端酒。 这一箱……不轻，杨易紧咬牙根，想起这三年孟晓都是这样过来的，心里的愧疚更盛，下定决心要让她尽早辞职。 他真是没用，该早一点跨过那一道坎，而不是让她吃这种苦。 酒吧老板见客人变员工，孟晓坐在后厨的凳子上，手里拿着本书看，特地出去门外看了看有没有太阳升出来。 富家公子的口味，真是难以琢磨。 晚上收拾好一切下班，杨易去取车，老板将孟晓叫进办公室，让她好好对杨易，以后日子也好过一些，不用下苦力。 孟晓纳闷，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被老板撵出去下班。 刚走出酒吧门口，手机上发来十七万银行卡入账通知，来自财务转账。 杨易停车下来，看孟晓对着手机皱眉，问：“怎么了？” 孟晓摇头，收了手机，随他过去坐副驾驶。 他没开上次那辆迈巴赫，这一辆她也不认识，总归不是杨易口中十来万的车，孟晓靠着闭眼，完全没兴趣问他打算带她去哪里。 深蓝色保时捷一路开进御清书苑，杨易没停，往停车场开。 “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带你出来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租的那套房子我准备退了，你毕业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孟晓盯着窗外的景色没搭话，到地下停车场下车，看见旁边停着的迈巴赫，确定他平时就住在这里，租的那个小房子，估计只有她去的时候杨易才会去，她一走他一定也不多留。 停车场电梯一路往上，大平层三梯一户，杨易开门给孟晓拿拖鞋，粉红色的卡通图案，上面还有某个大牌的logo，与杨易棕色的那双是一对。 “这双鞋有人穿过吗？”孟晓冷不丁问，这双鞋的设计感让她想起李若溪，说不定，那几天李若溪也住在这里。 “没有，这里没有别的女人来过，全部是给你准备的。”杨易以为她吃醋，笑着解释，拉着孟晓往主卧走，进了衣帽间，感应灯亮起，那里的展柜里，衣服首饰装的满满当当，道：“我还有很多礼物没有给你。” 前几天他决定专心和孟晓在一起，就把它们都拿出来摆放好，想着她一定会喜欢。 杨易亲吻她的脸颊，再一次道歉：“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让你以前受了很多委屈，现在通通补给你。” 这些东西还要感谢杨幽，女孩子的东西只要出新款，她总能第一个知道，然后敲他的竹杠去买。 首饰在灯光发出刺眼的光芒，它们像商店橱窗里的所有商品一样，展示着最美好的光辉，孟晓拿起其中一个镯子细看，这是叶思雨有的那一个月份镯，原来这里也有她的一份。 杨易见她喜欢这只镯子，给她戴上，道：“这镯子是给你买的，它刚出的时候我就买了，想着你带一定很好看。” 现在，她带上果然很好看，除了她的手腕太细，这镯子有点带不住，得把她养胖一点。 孟晓兴致缺缺，不想欣赏这么贵重的东西，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明天还要早起。” 有杨易接送，明天也要七点起床，现在凌晨两点，留给她睡觉的时间不多。 杨易秒懂，她明天还有兼职，去衣帽间给她拿睡衣，安排她住主卧，自己退去客房。 他们刚刚有了新进展，他不能太急躁。 孟晓将镯子取下放回原处，打量这个房间，这里处处都透着高级，浴室比她老家的旧房子还大，浴缸正对着窗外的无敌江景。 江对面是斑斓的霓虹灯和地标建筑。 她不会用浴室的莲蓬头，怎么开都没有热水，只能上网搜用法，又意外得知它的价值。这一套下来，可以买她老家的半套房子。 加上整个浴室的装置，她老家的房子买不起这间浴室。 真是滑稽，窗外是江景和万家灯火，窗内的她刚刚还在做苦力，现在却能随意的使用它们。 她像个标价签，满房间搜索这些东西的价值。 床太软了，床单和被罩贵的她睡不着。 从软床上翻下来，躺在地板上，孟晓闭眼，进入梦乡。 …… 第二天六点半，杨易在门外叫她，孟晓出房门时，外面已经摆好了早餐，杨易从厨房出来，看见孟晓皱眉。 “怎么还穿昨天的衣服？衣帽间里的不喜欢？”他在衣帽间给她准备了换洗的衣物，t恤有一衣柜，怎么还穿着昨天的破t恤。 孟晓摇头。 “等会要去画室，这件耐脏。” 画室里到处是铅笔颜料，稍不注意就抹上去，还不好清洗。 昨天她把这件衣服都洗了，幸好今天早上能穿，杨易衣帽间的那些所谓t恤，浓烈的小公主风，最便宜的上千，不适合她。 在这个房间里，她用过的东西随时有可能要等价折现还回去，她不想给自己平添债务。 吃过早饭，杨易送她去画室，然后再去公司工作。 平时和她有一段距离的肖衍生，竟然破天荒的过来和她说话：“男朋友？” 他没有打掩护，下巴微微抬起，指了指门外杨易刚刚停车的地方，问孟晓。 孟晓将学生的画笔还给学生，道：“暂时是的。” 这个暂时，耐人寻味。 孟晓的事，肖衍生知道一些皮毛，原本以为他们已经分手，但现在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下半年教资有考试，要不要试试？” 她现在能在这里代课是因为院校老师介绍，但若大四之后还想留在这里，至少也要有相对应的教资，否则教育部检查，孟晓不能过关，不止得离开，还会连累他的画室。 “谢谢师兄关心，我已经在准备下半年考试资料了，以后在海市的这几年，大概还需要肖师兄的照顾。”她留下的意思很明显，肖衍生没再多问，点头示意，转身去看别的学生。 孟晓暂时不会回家乡去，海市收入相对高一些，她还想趁着年轻这几年攒些积蓄，然后再考回家当个美术教师。 她想以后安定一些，不用再为生计奔波，也不需要大富大贵。 第十四章、相处 中午，杨易给孟晓打电话想带她出去吃，孟晓没接。 杨易走不开，让家中保姆去画室，给孟晓送午饭。 孟晓不在画室，她猜测杨易还要来找她，所以和肖衍生告假回学校，在餐厅打了两个馒头回宿舍去吃。 宿舍里没人，看来其他三个人又出去改善伙食了。 刚吃了两口，三个人回来，李冉手里提着一次性餐盒放在孟晓桌上，孟晓要拒绝，叶思雨高傲的说：“今天吃剩下的，看你可怜给你吃。” 周瑶悄悄说：“你别听她瞎说，我们点多了，没吃几筷子，都是干净的。” 餐盒里面是水煮牛肉，里面的肉少了很多，菜量却充足，孟晓没拒绝，拿起筷子夹菜吃。 李冉和周瑶相互打了个胜利的手势，本来她们打算带份新的给孟晓，但是叶思雨笑话她俩傻，以孟晓那小穷鬼的自尊，吃整份铁定要给她们还钱，还不如弄半分让孟晓没得还。 果然，孟晓没拒绝。 李冉和周瑶纷纷向叶思雨投去膜拜的眼神，叶思雨高傲的哼哼，冷笑着敷面膜。 真是穷鬼奇怪的自尊心，宁愿吃人家剩下的。 水煮牛肉香辣下饭，孟晓吃到下面，一堆牛肉藏在最底部，拿馒头的手一顿，假装不知道，埋头继续吃。 面前扔过来半包奶糖，砸在桌上哐当一声，叶思雨轻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别误会，这破商家各种口味混起来整包卖，这包糖我们都挑完了，剩下几个味我们三个都吃不下去，你拿去别浪费。”省的低血糖头晕，人都晃悠，还对着俩破奶糖哭，磕碜谁呢。 孟晓背对着她们，没说谢谢，牛肉很好吃。 …… 酒吧老板这几天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首先他很开心，vip客户现在每天都来。 但是他又很难受，vip在后厨把妹子。 咱就是说，你要是真喜欢这姑娘，花点钱买点首饰包包衣服使劲送不好吗？ 再不济咬咬牙送车送房也不是不行。再带着姑娘去那有美食美景的地方多玩几圈，甜言蜜语多说几句，副卡可劲儿的让姑娘刷，再硬的骨头都能啃下来。 这天天跑来替这姑娘上工是几个意思？ 还有孟晓这姑娘也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指使vip进出搬货，她怎么就能这么安稳的坐着，还看书？！ 她不知道这大少爷什么身份？难不成欲擒故纵？看这大少爷追她的较真劲儿，把握住这个大少爷，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难道是他看走眼，这孟晓不是老实疙瘩，而是高段位玩家？ 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至理名言，诚不欺我。 他混夜场这么多年，这么玩命泡……阿不，追女朋友的少爷还是第一次见。 杨大少爷玩真的？ 老板感叹，代沟啊，现在年轻人的恋爱节奏，他这老年人不懂。 这事儿，少爷爱玩就让他去，他就放放水不掺和。 也没准儿人家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孟晓这姑娘一看就不好招惹，说不准以后就是大少爷的人。 这年头，有钱的人为了真爱干什么的都有。面上一个门当户对，背地里一个爱而不得的事，他也见了不少。 有钱少爷的花花手段可多着呢，就是不知道，孟晓这姑娘能扛多久。 老板摇头，可惜了啊。 希望她能给自己争取个名分。 …… 杨易把酒搬的差不多，满头大汗在孟晓身边坐下。 见孟晓不动声色的继续看书，杨易心里委屈，以前他帮她工作的时候，她都会跟着他嘘寒问暖，现在她眼里竟没有他。 “晓晓，我搬完了。”杨易低声道，散发热气的头伸到孟晓的书前，委委屈屈的说：“你都不看我一眼。” 她心里还是怪他的，这几天送她上下班她不愿意，让她住他那里她也不愿意，就连带她出去吃饭，她都不愿意去太好的餐厅。 杨易不知道，这苦肉计还能用多久，她这一次是真的记恨他。 对上杨易失落的目光，孟晓叹气，从旁边杨易拿来的保温盒里取出一张湿巾，给他把脸上的汗擦干，再倒点汤给他喝。 这几天的晚饭，都是杨易家的阿姨做好，杨易下班去去接孟晓再拿给她，里面从主食到水果样样具全，全是孟晓爱吃的东西。 以前看一眼就馋的食物，现在孟晓一眼都不想看。骗他自己吃过了，再让杨易拿回去。 名为杨易的大狗子，坐等享受孟晓的“服务”。 孟晓心里却冷静万分，杨家的少爷，不是她相恋多年的男朋友了。 “晓晓，我朋友在外面，我们一起过去见一见，好不好？”杨易道，怕孟晓拿工作做借口，连忙补充：“我把酒都搬好了，不信你去前面看看。” 这几天，赵平轩他们每天都来，他忍到今天才敢提议。 孟晓把书收到帆布袋子里，笑道：“我这样，不好见人。” 她还穿着工作的黑t恤，头发也只是扎了个马尾，素颜不说，手上还满是灰。 这样出去见人，倾国倾城的美女都能被比下去，毕竟外面可全是美女。 杨易本来担心她不愿意见，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连忙带着她往楼上走。 酒吧楼上是酒店，怎么说呢，连体产业。 杨易刷卡把套房的门打开，孟晓见怪不怪，进去洗澡，她洗完杨易洗。 房间内挂着几件衣服，符合时下女孩喜欢的款式，孟晓挑了件长一点的碎花裙子换上，头发照样扎成马尾，她是自来卷，头发扎起来发尾卷曲，天然的很漂亮。 只可惜她嫌麻烦没留刘海，显得她多出几份干练，否则孟晓就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白幼瘦”型的萌妹子。 房内梳妆上摆着瓶瓶罐罐，牌子和杨易家里的一样，应该也是杨易让人送来的。 孟晓从来不化妆，但胜在她是美术专业，这些都不是难题。 杨易穿着件浴袍出来，短发上的水用毛巾擦干，从身后抱着孟晓看她打扮。 她比他想象的要漂亮，她常年都是八毛钱的袋装宝宝面霜，脸上很光滑白皙，夏天晒黑也不需要修复，过几天就能自己白回来。 这样的自身条件，让杨易曾经一度以为，杨幽天天叫喊皮肤问题长痘痘是矫情。 后来，宝宝面霜改成瓶装之后卖五块钱，孟晓又换了个比较便宜的老牌子，两块三。 那时候杨幽已经知道，要跟着妈妈去美容院保养了。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孟晓用一块五的药皂洗贴身小衣服，杨幽喊叫这些东西伤皮肤，连洗手液都得是品牌制定。 杨易想起李若溪细致白嫩的手指，再看看孟晓满手的粗茧干皮，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低头，在她漏出的肩头印下漫长的一吻，最大的幸运是孟晓还喜欢他。 他可以弥补，一切还来得及。 孟晓拿出一支口红涂上，颜色太红她适应不了，擦掉。 手掌下的腹部微微下陷，杨易收紧手臂，孟晓的骨骼清晰展现。她的每一处都让他愧疚，他把她饿的这么瘦，他甚至不曾给她的包里装过一只口红。 孟晓身材修长笔直，身上的裙子轻薄却不透，被杨易抱得太紧，她无法正常动作。 “杨易，你再不换衣服，那我就把衣服换回去，下楼。” 两个人无形的从属关系发生变化，杨易怕孟晓生气，赶紧放开，回到房里换新的西装。 孟晓收拾完毕走出来，从未如此精致过的女孩，让杨易心里最后的防线崩塌。 他是混蛋，才让她被埋没了这么久。她明明可以在她身边，被他呵护着生活，可他却偏偏让他的小公主尝尽人间疾苦。 孟晓才不管杨易的多愁善感，走到门口换鞋，帆布鞋配不上这么好的裙子，门口放着深蓝色的高跟鞋，很配孟晓挑的裙子，也很配杨易的西装。 是了，她第一次见他的朋友，当然要正式一点。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那天见过她的人。 …… 杨易和孟晓上了二楼，里面灯光较暗，勉强能看清每个人的样貌。 加上孟晓，里面有一共有三位女士，剩下的都是男生。 “呦，我们易哥终于舍得带小嫂子出来见人了。”刚进门还没打招呼，一个顽皮的声音调笑道。 杨易握着她的手，带她去里面坐下，道：“说话的是赵平轩，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兄弟，我比他大半岁，所以管我叫哥。他人比较皮，别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是啊，小嫂子，我这人混不吝，要是说什么话没说合适，你就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赵平轩率先示好，他现在是知道了，之前易哥一直往楼下看，看的是谁了。 就凭当时这姑娘没上来，现在叫小嫂子他也认了。 孟晓点头示好，杨易继续介绍：“旁边的是李岩，他是我们公司的艺术总监。旁边那位是他未婚妻，吴悦，也在我们公司。” “你好呀。”吴悦朝孟晓微笑，看起来热情大方，眼睛里却藏不住的精明算计。 李岩的未婚妻，孟晓记得，杨家父母结婚周年的时候，她在李若溪面前把她卖了个透。 现在想想，李若溪之后对她态度比较微妙，很可能拜她所赐。 还有李若溪的舍友，听说最近在学校姿态很高，恨不得拿鼻孔看人。 孟晓摇头，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被吴悦巴结，捧得太高了。 其余还有些人，杨易大概介绍，最后才轮到孟晓，杨易对着他的朋友们，道：“这是我女朋友，孟晓。” 李岩心中有数，孟晓以后的富贵名望，算是定下来了。 而吴悦心里的算计就更多，鬼知道她为了拉拢李若溪说了多少好话，现在这孟晓稳居正宫娘娘的宝座，让她以前的心思都白费了！ 这李若溪真是没用，男人都拉拢不住，白读了那么多年书。 赵平轩起哄，那边吴悦立即摆出熟络的样子和李岩换了位置，坐在孟晓的另一边和她紧挨着。 没过五分钟，她就和孟晓一副亲姐妹的样子。 杨易不让孟晓喝酒，吴悦就帮她泡茶拿果汁，赵平轩嘴瓢瞎起哄，吴悦就帮孟晓绕弯子奚落赵平轩，总之这一场见面，孟晓被杨易和吴悦保护的非常好。 至于酒吧那边，一直没人上来找孟晓，赵平轩人不靠谱，但毕竟是名利圈子长大的人，了解其中弯弯绕绕，早就派人照顾过。 “孟晓你还是学生对吧，你是哪个学校的？”吴悦摸透孟晓不是个惹事的性格，连忙和她套近乎联络友谊。 “艺大大三，读油画。”为了杜绝这个吴悦多问，孟晓一次性把话说完，谁知吴悦拉起她的手赞美道：“怪不得，我看你这手有些粗，原来是高材生拿笔磨练出来的，光凭这手，就知道以后肯定是个画家。” 孟晓被她逗笑，她无比好奇，吴悦当初是怎么夸李若溪的手的？天生的艺术家，随手一挥就是名画，根本不用把手弄得那么粗？ 啊！若溪，你真是有天分~你真是个天才~ 问到手的事情，杨易背部僵直，见孟晓和吴悦聊的开心，他觉得有必要和李岩说一声，让吴悦以后多陪陪孟晓，带着她一起玩。 孟晓把吴悦放在丑角的位置上，脑补的很开心，杨易看出来，彻底放下心来和身边的朋友开玩笑。 没过一会儿，孟晓和吴悦聊得有些烦，起身往洗手间去。 来往的工作人员见孟晓“员工变客人”都没什么大反应，这种地方，一秒天堂的事，随时都会发生。 “那个……” 孟晓擦干手刚出来，迎面遇上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是杨易朋友里另一位的女朋友，刚刚吴悦一直缠着她，这个女孩很安静的坐在角落。 “有事？” 女孩从手包里拿出一只护手霜递给孟晓，道：“这个对死皮软化很有作用，你多用一段时间，以后手就不会再起茧了。” “还有这个，她们的手法不错的。”那女孩紧接着递过来一张名片，是某个很有名的美容会所。 孟晓点头道谢，接过来。 那女孩露出微笑和孟晓一去回去。 “你如果不适应，可以约我一起去美容，我的电话写在名片背后。”那女孩说。 孟晓没答，把东西放进自己的帆布包。 酒局持续到快十二点结束，孟晓没喝一滴酒，杨易倒是被灌了许多，临走时人有些不清醒，提前叫司机过来接他们回去。 这一次，来的是那辆很贵的迈巴赫。 司机是位中年人姓刘，看着沉着稳重，安静的在前面开车，杨易升上隔板，整个人挂在孟晓身上，嘴里面念念叨叨的叫晓晓。 他多少有些借酒装疯，孟晓知道，没搭理他。 孟晓手上把玩那支护手霜，觉得吴悦还是好一些，至少说好话让人心情愉悦。 而这个护手霜，孟晓嘲弄，真当她单纯好骗，不知道这支护手霜是专门拿来向她示好？ 怕是早就知道有她这个人了吧，等杨易给她名分才来示好。 护手霜最终被扔进停车场的垃圾桶里，这举动本应该背着杨易做，毕竟是杨易发小的女朋友。 但孟晓扔的大方，杨易装作没看见。 刘司机帮着把杨易扶上楼，孟晓穿着高跟鞋跟在后面，给他拿外套。 把杨易放在沙发上，刘司机确认无误才安心离开，剩下孟晓一个人收拾杨易。 趁着孟晓熬醒酒汤，杨易飞快的洗澡换衣服，混进主卧。 孟晓找到的时候，快一米九的杨易趴在主卧装醉耍无赖。 喝了醒酒汤，四肢缠着孟晓不得动弹，撒娇耍赖，非要孟晓紧紧握住自己身下，才肯安生。 杨易却觉得空虚，这样还不够。 他一直纠结着和孟晓的关系，每次本该忘情时刻，都克制自己不能放纵，最多也是此刻这般，依靠她的手。 “晓晓，我们去法国玩怎么样？我带你去看看我出差的地方有多美，我们重新开始。”亿阳的业务有时尚成分，在法国他有一座蔷薇庄园，他想带她去，给她一个美丽的旅程，在一个浪漫的地方，拥有完整的孟晓。 他想疯了碰她，但他还是想给她一个难忘的第一次。也开启他和她新的关系，孟晓不再被贫穷二字包围。 孟晓没答，在她的脑海里，平衡着尊严和金钱。 身边杨易睡得安稳，孟晓也闭眼，强迫自己忽视尊严。 这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忍一忍，她可以跨越阶级。 第十五章、考试 六月初，气温骤升，全国迎来高考的紧张气氛。 孟训还有一周要考试，作为监护人，孟晓得回去照顾照顾他。 这是她和孟训最后相处的日子，考试过后，天南海北，都是孟训的自由。 杨易知道孟晓要回去，让家里阿姨准备了许多大补的食材，自己开车送孟晓到家。 孟训的腿还没有全好，一蹦一跳的迎接这位未来的“姐夫”。 楼还是那个旧楼，发霉的味道仍然逼的杨易喘不过气，但孟晓面前，杨易还是摆足教养忍耐。 深蓝色的保时捷停在楼下，引来街坊四邻围观，见过杨易的中年大叔笑得欣慰，女儿找到好人家，老孟也该安心了。 杨易穿着宽松的休闲装，爬上爬下把房子收拾了个遍，门沿上的灰都擦得干干净净，孟训架着石膏腿看杨易劳动，孟晓在厨房里做午饭。 这个房子，终于有家人团聚。他不用做梦的时候全家都在一起，一睁眼满室寂静。 杨易收拾完卫生，满身大汗，孟训告诉他房间有孟晓给他新买的t恤，让他洗澡换上。 杨易洗完出来清爽许多，当着孟训的面进厨房，关上厨房的磨砂玻璃门。 孟训视而不见，看电视里的抗战片，耳朵却伸的老长，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声响。 他突然有了老父亲的惆怅…… 杨易进去，孟晓正在焖排骨，另一边汤锅里大骨头汤熬成乳白色，旁边的碗里小葱和香菜切得细碎，是孟晓一贯做菜的手艺。 杨易喉结不由自己滑动，他想这一口想了好久，自从上一次那个镯子的误会，孟晓再也没进过厨房。 从后面抱住她，杨易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阔别许久的淡淡的油烟味，他极喜欢。 她后脖颈有汗，杨易轻轻舔舐。 “你收敛一点，我弟弟在外面。”孟晓被弄得痒了，肩膀向后撞他，杨易轻笑，伸手去她前面把做好的菜端出去。 “我工作做完了，没有一点奖励？” “奖励一碗汤。”孟晓道，两个男人上桌前，一人一大碗骨头汤。 孟晓拿手的甜排骨被很捧场的吃光，杨易觉得，如果能忽略那股难闻的霉味，这孟晓的弟弟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罢了，孟晓愿意接受，他没有意见。 “还有一周就考试了，紧张吗？”杨易问孟训，他要进考场手脚都打石膏，这对心理影响很大。 孟训摇头，杨易又问：“那你有没有心仪的学校？” 孟训还是摇头，其实他想说，他会考虑学费便宜点的学校，但杨易在，他怕家里太穷姐姐被他看不起，他不能说。 “现在想还太早，等成绩出来再考虑也不迟。”孟晓打圆场，孟他的人生自己说了算。 孟训点头，吃完饭，孟训去房间里读书。 杨易在厨房里面洗碗，孟晓站在旁边陪他，两个人东南西北闲聊。 下午杨易要走，回去还得四个小时的车程，房间里有孟训要避嫌，孟晓送杨易下楼，被拉进车里接吻。 来往路过的人群看不见车里发生的事，杨易尽兴后在孟晓唇上轻啄。 想起她要在这里待一周，杨易忍不住叮嘱道：“你一个人在这照顾你弟弟不要太勉强，孟训需要补身体，吃的方面你也别太省。” 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孟晓，道：“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和你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们姐弟俩一个比一个瘦，以后我欺负了你，你弟弟那体格怎么替你出气？” 他其实想派阿姨过来照顾孟晓姐弟，但孟晓的脾气肯定不愿意陌生人在家里。 孟晓和其他女生不同，经历过太多风雨，抗压力很强，出了问题不会大喊大叫寻求帮助，而是自己解决。 往往只会把解决过后的决定告诉自己，或者是通知自己。现在他给她什么她全盘接受才是最危险的，在孟晓心里，或许还在评估着自己。 孟晓没推辞，接了卡。 杨易满意，在她肩窝种下一个草莓，良久才不舍的离开，道：“这两天有空，你也出去转转楼盘，我看刚才的那个多层还不错，你去看看，要是觉得满意，我们在这里买套房子，写在你名字下面，以后也算你的财产。” “你杨大少爷家大势大，我两姐弟一穷二白，被你欺负了还不是忍着，还能真找你出气。”孟晓这话里，玩笑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味，话是实话，但杨易不生气。 “别说气话，你和我谈恋爱，平时买点礼物也够买一套房子的钱了，这本该就是你应得的，我只要想到，你爸爸当初把房给孟训……我就心疼。”这个破地方，又脏又破，她爸爸还能给孟训一个外人，他想想都来气。 小城的房子不贵，算下来不一定比海市的一个厕所贵，孟晓家里的事杨易知道，这个旧楼他是不想再来一次。 孟晓没说话，自从她和杨易“和好”，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买房子和买玩具一样。 这是杨易的钱，目前她不会用，房子她也不会去看的。 …… 孟晓听话，杨易心情好，打电话回家吃饭。 下了高速一路开回家中，这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刚进门就看见父母和妹妹正坐在餐桌前，桌上的饭食一口没动。 “爸妈，我回来了。” 杨爸道：“嗯，快过来吃饭。” 杨易坐下，正要拿筷子吃饭，却被妹妹嫌弃。 “你发霉了？！臭死了！离我远一点！”杨幽皱眉，扇鼻子驱赶味道。 恐怕是孟晓老房子里的霉味，杨易低头，自己还穿着孟晓买给弟弟的t恤，连忙上去洗澡换衣服。 再下来时，他桌子前的碗里只有一碗水，不，一碗飘着两片青菜叶子的“汤”，碟子上放着两个馒头。 杨幽说：“从今以后，这个家里你就配吃这个。” “……？”杨易不解，这是怎么了？从他回来就不给他一点好脸色。 杨爸杨妈没理他，低头吃饭，只有杨幽瞪了杨易一眼，道：“哥，我再叫你最后一次，你以后不是我哥了，就是个渣男，你就只配吃这个！” “杨幽！惯的你越发没大没小！”杨易真的恼了，他把她惯得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这么没礼貌的跟他说话！ “你凶什么！”杨幽往杨妈怀里缩，眼睛红通通的，带着哭腔说：“爸，我不是说前几天晓晓出事，正好被哥哥女朋友救了嘛。我和晓晓想感谢她，就去艺大找她，才知道哥哥对她一点都不好，小姐姐每天吃一顿饭，吃的就是这个。” 她实在是不明白，他们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小姐姐。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让她吃这些东西？！”杨易震惊，手指着碗里面的清水泡菜叶，一脸不可置信。 “你还狡辩！这馒头和汤是我从艺大带回来的！给哥哥你也尝尝味道怎么样。”想起别人口中所说的孟晓，杨幽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碗汤道：“这汤是学校免费供应，那馒头一块钱三个，放干了特别硬，她舍友说，加点免费的盐和醋，这样吃扛饿。” 杨幽趴在杨妈怀抱里面，总觉得孟晓的委屈她没有说尽。 “妈，那个小姐姐救过哥哥一命，等于对咱们家有恩。哥哥再不喜欢她，也不应该让她受这些苦啊。她舍友还说，小姐姐家里出事被警察局差点拘留，打电话给哥哥，哥哥却和李若溪打得火热，根本没管小姐姐死活。” 这话是叶思雨说的，那时候孟晓走投无路，曾跟她张口借过钱，只是恰巧杨妈过去买了那幅画，否则叶思雨就是孟晓最大的债主。 “幽幽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这么谈女朋友的？”杨爸这一刻才知道，孟晓是当年救过杨易的恩人，问杨易：“孟晓就是当年送你去医院的女孩？是她挟恩图报，要求你和她在一起？！” 除了这个理由，杨爸想不出任何理由，让儿子这么对待女朋友。 杨易在大学谈恋爱的事，其实他早就有所耳闻，一开始只知道对方家境不太好，和自己儿子在一起吃了很多苦。 但一直没有挑明，是因为儿子没有和家里正式说。 后来，儿子正式和他们说，杨爸觉得既然他真心喜欢，家世再好也没他儿子好，所以也没真正去调查这个女孩。 可今天，结合女儿前后所说，杨爸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孟晓不知好歹，贪图富贵要挟杨易要嫁进他们家。 这样，儿子前后对孟晓的态度，才能说得通。 “不是！不是！爸，是我先追的她！她没有让我报答她。”杨易连忙否认，杨幽的话打了他措手不及，不能再让他爸误会孟晓是那种女人。 只是，杨幽说的拘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他再计较得失，也不会让自己的女朋友进警察局。 杨爸看着那两个干硬的馒头，桌上的饭菜再也吃不下去，耳边是妻子哄女儿的声音，心里烦躁不堪，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作践人家姑娘！ 这和那些败家子有什么区别？！ “你跟我过来。” 杨爸放下筷子，起身往客厅里面去。 阿姨见今天气氛不对，连忙让人泡了参茶，让其他人都散了，退回保姆间。 这家里家大业大，却不准家中子女骄奢淫逸。 家教非常严格，杨爸就怕自己孩子被人吹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平时最忌讳自己孩子拿钱在外胡来，如今大少爷刚刚好就犯在这个忌讳上。 杨易知道今天少不了一顿盘问，连忙先放下孟晓的事，跟着杨爸去客厅。 杨妈带着杨幽跟过去，坐下。 “你当初不让我和你爸去谢谢人家，也是你自己心里打定的主意？”杨妈安抚下女儿激动地情绪，皱着眉问杨易。“现在你还瞒着人家姑娘？没和人家分手就和李家姑娘来往？你怎么做出这种混蛋事？！” 起先他主动要见李家姑娘，她还以为他和之前那个闹矛盾分手，也怪她没有多问一句，就让他接触人家。 “你成年人了，谈恋爱我从来没管过，你现在倒是有胆子干这种龌龊事？怎么地，还想以后结了婚，明面上骗自己老婆，暗地里哄着人家姑娘给你做小的不成？！”听到杨妈这句话，杨幽更难受了，她现在可不是为了孟晓，她完全是把孟晓带进什么霸总虐文的小说里，自己已经脑补出了一场旷世虐恋的大戏出来。 孟晓就是那虐文女主，救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却被少爷强行囚禁折磨，当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夫妻俩各玩各的，这种事在有钱人的圈子里很常见，可坏就坏在在孟晓救过杨易的命。 传出去这家里还怎么见人？！ 怪不得结婚纪念日那天，李若溪总在他们面前转，李家的父母俩和他们说话特别亲厚，原来是他儿子在做混蛋事。 杨爸前思后虑，安排道：“这样吧，既然你已经和李家姑娘接触过，前两天你李叔叔在我面前也提过儿女亲家的事，不如你就和这个孟晓算了，咱们补偿她点钱，权当是谢谢当年人家救你的恩情。” “没有！爸，妈，我和李小姐全部都是误会，我只是去接过她两次，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杨易反驳，连忙把李若溪撇清楚，随后把所有的事当面和家里人说开。 从他喜欢上孟晓，却为了外婆的镯子冷落她，再到他为了理清孟晓的感情和李若溪的接触。 “爸，千错万错都是我心里埋怨外婆的镯子被她弄丢了，才会忽略她。”杨易道：“可是她跟着我这些年，省吃俭用为我还债，该还给我的早就还清了。” “爸，妈。现在是我想好好补偿她，她并没有做错事。” 杨家父母是见过风浪的人，但杨幽却接受不了她的哥哥！ 虐文都不敢这么写！ “这么说……孟晓知道你的身份了？”杨爸听完，问。 杨易点头。 “是……她知道了，我们前几天才和好。” 杨妈惆怅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想起自己父亲离世后，母亲常常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晒太阳，手里的金镯子被她摸的发亮。 她一直以为那镯子在杨易车祸时丢失了，谁知道原来被孟晓卖了。 杨妈难掩惆怅。埋怨道：“一个金镯子，能值几个钱，她怎么就把它卖了？她要是困难，咱们家可以给她钱呀……” 杨易心道不好，正要开口替孟晓辩解，谁知杨幽率先开口道：“妈，这您就不对了，不一定就是小姐姐贪心，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她就不信能救晓晓的人是坏人：“您看她救了晓晓不就没有要一点回报？小姐姐肯定有苦衷。” 苦衷，这两个字点醒了杨易，孟晓那时候正处于父母离世的关键时期。 他记得她爸的车祸连累了几个人，要给人家赔款来着，是不是她把镯子的钱，付赔款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个混蛋。 杨爸不在乎这些，眼前主要是孟晓进他家门的事。 “那你还要和她在一起？即使你妈现在不喜欢她？”杨爸又问，镯子多少带了点情意，孟晓能卖了杨妈心里也不舒服。 杨易有些为难，这事儿他一直不敢和家里说，就是担心妈妈因为这件事不喜欢孟晓，如果他妈妈不同意他和孟晓的事，那么他爸大概率也不会支持他。 孟晓性子又倔，更不能为了他讨好二老。 想起杨幽刚刚说的话，那碗里清水一般的汤和两个发干发硬的馒头，中午喝的骨头汤在杨易胃中翻涌。 他不会再让孟晓受委屈，一定。 “妈，对不起，你要气就气我，这些事和孟晓没关系。”杨易低声道，今他可能消除这一场婆媳危机。 不能委屈孟晓，不能。 第十六章、露馅 “妈，对不起。” 杨易跪在杨妈面前，恳求：“外婆的手镯是我弄丢的，你要怪就怪我，求你别怪孟晓，她当时家里困难，也是万不得已。” “妈，外婆的遗物虽然重要，但是小姐姐救过哥哥一命，就这么抵消了好不好？”杨幽突然抬起头，求自己妈妈别怪孟晓，抱着杨妈的胳膊撒娇。 “而且，这几年她和哥哥在一起，对哥哥的影响那么大，你不是也常说哥哥在公司做事稳重许多了吗？那都是跟小姐姐在一起时，被小姐姐影响的，她肯定不是贪财的人，要不然怎么能和我哥哥这‘穷鬼’在一起这么久？” 杨易有了杨幽这个队友，满眼希翼的看向杨妈。 杨妈自始至终都没说话，杨易给杨幽使眼色，杨幽秒懂，起来坐到父母中间，一边一个哄道：“爸，你看小姐姐那种家庭，都能考上艺大，学画画多费钱呀，她都没有走弯路，而且年年奖学金一等奖，这不就说明小姐姐的优秀了吗？可比什么千金小姐强太多了。” 这话其实没什么错处，在知道孟晓存在的时候，杨爸杨妈就把孟晓调查透彻，自然是对她的人品放心，才会让她给自己画一幅画。 也才会让儿子和孟晓来往这么久，只是不知道镯子的事，也不知道原来儿子这么苛待人家。 “妈，你看那李若溪，全油画系都知道哥哥和小姐姐在谈恋爱，难道她不知道？以前我哥哥穷的时候她怎么不见献殷勤，现在我哥哥换了身衣服，她就愿意我哥哥了，也不管我哥哥有没有女朋友，还和我哥哥走那么近，我觉得这人品还不如小姐姐呢。”小三什么的最讨厌了，杨幽决定在心里给李若溪贴上标签。 哼，物质女，虚伪。 相比下来，她更喜欢小姐姐。 “妈，你要是真计较外婆的镯子，大不了以后让小姐姐和哥哥多生几个孙子给你，这样你就是奶奶了，你不是说咱们家有讲究，奶奶要给孙子买镯子，你就当给孙子了，何必要生孙子妈妈的气呢。”杨幽越说越大胆，一边说还一边给杨易打掩护。 杨易会意，连忙点头，承诺道：“是的，妈，以后我和孟晓多生几个，你说生几个就生几个。” 眼前先稳住老祖宗，再回去向小祖宗认错，杨幽说了那么多事他都不知道，还是他以前太混蛋，孟晓不相信他。 这话题，被杨幽带跑偏了。 “胡扯！你一个女孩子，满口胡言乱语，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杨爸冷哼，女人就是心软，被两个孩子合起来糊弄，他就不一样，他压根就不拿这事当事。 杨妈看杨爸，后着一脸“你随意，我不管”的躺平姿态，道：“镯子这事，我可以不计较，权当救你的谢礼，本来也该是你外婆给你媳妇儿。” 她可以当镯子给了未来媳妇，可他能保证就一定是孟晓？ “多谈几个女朋友我没意见，但感情上三心二意这种事，在我们家不允许出现！”杨爸跟着杨妈的话往下说：“你立刻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给我断了，否则小心我拿皮带伺候你。” 杨爸的皮带，杨易想想都觉得痛。 杨易点头，杨爸见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起身在杨易背上踹了一脚，杨易跪不稳，往前扑进杨妈怀里。 俩孩子都在身边卖乖，杨妈心软，也就不计较那么多。 “妈，等你见了晓晓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见？你也得领回来我才能见上面。”杨妈妥协，这或许是儿子最后一次求她，他已经交了女朋友，或许不久的将来，就要成家立室，以后是另一个家的顶梁柱。 她虽遗憾镯子，但她更气儿子脚踏两条船。 杨易点头，保证尽快把孟晓带回来。 “哎……妈妈，那我可以请小姐姐帮我补课吗？”杨幽见此时母慈子孝，灯光美气氛佳，提议道：“其实是晓晓学业落下了，想请小姐姐帮她补课，我想和晓晓一起去。” 今天她俩去艺大找孟晓，这才是主要的原因。 孙晓晓为了那个渣男荒废了学业，现在想好好读书就得先把学业赶上去，晓晓心里面怕别人说闲话，才想到孟晓读书好，找她补课。 杨幽是同班同学，一起补课帮孙晓晓挡一点闲话。 孟晓缺钱，补课的工作也不累，两全其美。 孟晓的人品有保证，杨家父母觉得可行，杨易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晚上孟晓不用去酒吧打工。 晚上，等父母都睡了。 杨易敲响杨幽的门，杨幽穿着可爱睡衣正和孙晓晓汇报情况，两个人在庆祝阶段性的胜利，被敲门声打断，打开门见杨易靠在门框上。 “哥，这么晚你不睡觉干什么？爸那一脚踹的轻了是不是？”难道踹到脑子上了？反而清醒了？ 杨易不计较她今天没大没小的说话，把手上两捆现金给杨幽，道：“这里有二十万，一半给你这个月当零花钱。另外一半给你嫂子，你想办法混到补课费里面别让她发现。以后你和孙晓晓出去玩，带上你嫂子。” 以孟晓那自尊，他给的卡根本不可能用。 “还有，上课时间挑晚上八点以后。”这样，她就必须辞掉酒吧那个工作，白天画画晚上补课，这才是正常大学生该打的工，当然她不打工最好。 杨幽见了钱两眼放光，连忙点头，把钱抱进怀里，道：“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让嫂子这课上的舒适又安心。” 嘿嘿嘿，小姐姐变嫂子，她还能捞不少油水。 好呀好呀。 …… 杨易回房间和孟晓视频，脱了上身给孟晓看后背的伤，杨爸那一脚说重不重，在他背上留了个红印子。 他趁这印子还没消，赶紧给孟晓看看，博取一些同情分。 “怎么弄的？”孟晓奇怪，下午不是还好好的？ “被我爸打的，还有好多地方不好给你看。”杨易特地装的难以启齿，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 “为什么？”杨易算是富二代圈子里争气的孩子，还没毕业就进公司工作，人上进又有礼貌，他爸怎么会打他？ 说到这儿，杨易咬了咬下唇，颇有些愧疚，道：“我妹妹和她的那个朋友去艺大找你，回来告诉我爸说我对你不好，我爸一生气，揍了我一顿……” 虽然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但这就是挨揍的证据。 这话，孟晓也就听听。 要说杨父是为了给她出气动手打杨易，孟晓是完全不信的，她更相信是杨父失望儿子的所作所为，才动手教育儿子。 孟晓不说破，笑着默认。 “晓晓，既然我爸都已经收拾过我了，你就别为以前的事生气，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加倍补偿你。”刚刚，杨幽把她知道的所有事都重复了一遍，杨易才知道，在他徘徊筹措的这一段时间，孟晓受的是什么罪。 孟晓没有多说，只是摇头。 “早就过去了。”她没放在心上。 他叫她去要饭，说的也没错，那个时候，她除了没上街乞讨，本质上和要饭没差多少。 开口借钱，不就是变相要饭？只是没要成功而已。 杨易观察她的微表情，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才放下心来，道：“晓晓，我以前不好，你都记着，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我让你出气，全都讨回来。” 孟晓笑着点头，温顺乖巧，杨易新生满足。 “等你弟弟考完试，我去接你回来，我们和我爸妈一起吃顿饭好不好？”杨易提议道，现在正好是个时机，让他们的关系明朗化：“看在你公公今天动手教训过我的份上，你也应该见见我爸妈，他们人很好的，不会为难你。” 公公。 孟晓挂了电话，躺着睡不着。 杨爸她没见过，但在别人的话语里，是个一身正气的商人。 小地方出身和杨太太一起白手起家，亿阳刚上市就把股份给了妻子，让她坐董事局主席。 为人很低调，并不喜欢在社交媒体上炫耀自己的财富，也不爱和人分享自己“成功的经验”。 这样的人当自己的公公，孟晓想不来那样的画面，一如她想不来有杨易组成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会很富贵，会很轻松。 可是这一切，将来都是要还的，孟晓清楚。 …… 高考这两天，杨易派人过来，帮助孟训高考两天的行动。 高考结束第二天，孟晓要回去上班，杨易守在考场外面，把孟训送回家。 三个人一起吃过饭，才和孟晓一起回海市。 回去的路上，杨易一边开车目不斜视，孟晓嘴里面是杨易专门去买的卤鸭舌。 “你弟弟没说想考哪一所大学？” “不知道，我没问。”孟晓没打算问这些，孟训已经成年，报考什么学校，这是他的自由。 “也对，现在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应该能自己做主。”他们姐弟俩都没有牵挂，要去哪里全凭自己心情。 但杨易不得不考虑孟训学费的问题，还有养孟训的生活费。这些对孟晓来说比较困难，将是一笔大支出。 她又这么犟，不可能让他养。 “你知道孙晓晓她家在那里吗？”杨易正出神，孟晓突然问道：“前天她给我打电话，说想请我当家教，问我能不能帮帮她。” 杨易心里给杨幽一个赞，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已经搞定孟晓，还没让她起疑。 虽然心里开心，但杨易还是假装不知情，问：“你准备去？” “嗯，先去看看她什么情况，如果可以胜任，就等满一个月把酒吧的工作辞了，再过去。”孟晓点头，距离酒吧工作还差几天，她也得提前说一声。 “还要去酒吧？” 杨易无奈，她还想着那个工作呢？这几天休息还没缓过来劲儿，个非得要吃那个苦？ “酒吧那里不去了吧，你好好休息两天才有精力去上课。”杨易劝道：“那种地方人员流动性非常大，你今天说不做，立刻就可以结工资走人，咱也不差这几天。” 赵平轩那一带混的最熟，立刻走人这事只有孟晓可以，还能多给孟晓一些“奖金”。 他说的不是没道理，孟晓想，孙晓晓这个课如果能上，一个月有快两万的收入，休息一下专心上课，在酒吧熬精神也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孙晓晓的课，她要长期补课还得动脑子，精神一定要集中，不能分心。 “我再考虑一下。” 杨易见孟晓有松口的意思，弱弱的祈求道：“孟小姐，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你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但是我作为男朋友，已经被赵平轩他们笑话的翻不过身了。” “咱就为了我的面子，酒吧那边不去了好不好？” 他没敢说他已经给了那边话，以后不去酒吧上班了，他怕孟晓觉得自己过分干涉她的生活，但这种累活不是女孩子应该干的。 “以后你白天去你师兄画室，晚上去教孙家的姑娘，这样我也放心。”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孟晓当个教师也不错，收入稳定也没有烦心事，压力不大。 最好过一段时间她那个师兄的画室也别去了，他最懂男人，那个姓肖的一看就对孟晓有意思。 杨易道：“求你了，给我留点脸吧，咱不去酒吧了，成不成？” 刚说完，就被孟晓把半截咬过的鸭舌塞进嘴里，杨易把鸭舌嚼碎，这是她答应了的意思。 孟晓纯粹是嫌弃他吵得慌，想堵住他的嘴。 “晓晓。”杨易叫她。 “……？”她已经答应他了，他还想怎么样？ 杨易有许多事想问，但又开不了口问她，思虑半天最终没有再多说，那些事情不管真实与否，在孟晓眼里或许都是他曾经的亏欠，现在什么都别提，就让以前的事情过去，让他用他们的以后的生活弥补从前的错误。 晚上孟晓回宿舍，给舍友带了很多家乡小吃，叶思雨破天荒的没摆出嫌弃的姿态，捏了好几块吃，嘴上却不饶人。 “呦，铁公鸡也开始拔毛了？” 孟晓没回嘴，丝毫不受她的影响，笑嘻嘻的让叶思雨多吃几块。 叶思雨又阴谋她，想让她变胖。 李冉和周瑶对视一眼，道：“孟晓，你和杨易现在和好了，是不是应该公开宣誓主权？” 今天她和周瑶两个人看见杨易送孟晓回学校，到了西门口孟晓就没让杨易进来，两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低调，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甚至连手都没有拉。 她们都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三年，可是学校里的人不知道呀。 这几天李若溪的舍友不安分，到处跟人炫耀李若溪要嫁进海市有名的豪门，孟晓和杨易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会不会给孟晓带来麻烦？ 孟晓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第十七章、见面 隔天早上，孟晓接到吴悦的电话，她很热情的约她今天一起去做美容，晚上她再陪她一起去杨家吃饭。 杨易和孟晓约定好昨天带回杨家见父母，但是昨天两人回来太晚，就改在今天。 且不说吴悦怎么知道今天的事，单凭这吴悦连这种私事都想掺和一脚，这脸皮，孟晓佩服。 她去见公婆，有她什么事？就算有事也轮不到她。 孟晓许久没有添过一件好衣服，今天第一次见杨易家长，还是需要买两件好衣服装饰门面。 她眼光一般，特地请叶思雨来帮她参谋。 早上，孟晓全宿舍集体出动，往商场去血拼。 孟晓手上有在酒吧打工的工资和那些抽成，酒吧老板把杨易他们所有人的消费都算在她头上，所以酒吧给她18个点的抽成，比那些嗯……专业的，还高两个点。 一开始她不太清楚这笔收入的由来，后面每一次杨易有朋友来，她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孟晓也就清楚了其中门道。 知道孟晓晚上要去杨易家，叶思雨三个人一致同意去了很贵的那个商场，几层逛下来，孟晓从一开始主动买衣服，变成被动试衣服。 “见父母和约会不一样，当然要穿乖一点啦。杨易那种家庭早就把孟晓调查的清清楚楚了，人家又不缺钱，根本不用一件衣服装门面，太过隆重反而让人觉得自己不真诚。”叶思雨一票否决所有人的眼光，吹吹指甲上的灰，给孟晓挑了几件比较日常的裙子，然后领着孟晓往楼下卖彩妆区方向去。 李冉和周瑶觉得也对，跟着过去。 孟晓和这家品牌有不解之缘，柜台小姐热情的替她们介绍新品。 孟晓没想买，以为是叶思雨想买东西就跟着乱看，结果叶思雨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两件让孟晓结账。 “……？”孟晓一脸懵逼，李冉和周瑶亦是，叶思雨的家境和性格，从来不会拿别人东西，这现在是什么意思？ 叶思雨不用看就知道这仨肯定没想好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解释道：“杨易她妹妹喜欢这牌子的彩妆，他妈妈常用这牌子的眼霜，你准备空手去人家里？穷鬼，现在就是讲究的时候，你别说你准备买些水果拿着？” 呃……孟晓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没敢说，不然又是一顿穷鬼专属奚落。 孟晓积极的去结账，叶思雨让孟晓把消费积分，全都记在她的卡上，正好超过一百万，得到一瓶赠品香水。 “你现在没有卡，这分也是白得，正好给我换瓶香水当报酬。等以后当了富太太，有的是机会办卡挥霍。”叶思雨鲜少摆出八卦的脸，把到手的香水在孟晓面前晃了晃，问道：“你用过，这瓶味道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味儿，你要是喜欢，那瓶也可以送你。”孟晓笑了笑，算是好用吧。 杨易送她的那瓶香水也是叶思雨打开的，她就闻过一次，现在还放在抽屉里面没动。 叶思雨会意，再没多说。 两个人之间无声的互动，看得李冉和周瑶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好在孟晓破天荒的请喝奶茶，两个人把这事也忘过去。 叶思雨冷哼，带着李冉和周瑶去喝奶茶，照最贵的点，让孟晓大出血三百。 美名其曰，孟晓是准豪门太太，不能太掉档次。 李冉和周瑶跟着叶思雨混，管吃不管问。 “这奶茶可不容易，得还点谢礼给你，不然这穷鬼记一辈子。”叶思雨一边喝奶茶一边故意砸吧嘴，到：“我爸从南方的小城里专门带来了两瓶小酒，这酒不太出名，杨易的爸爸很喜欢，你今天一起拿过去给他，省得我再跑一趟。” 这…会不会太隆重了一点？ 孟晓记得他们那里可是男方上门才拿酒。叶思雨一挑眉，孟晓没敢问。 下午，几个人回学校。 叶思雨从柜子里拿出拿两瓶酒，一个纸袋子，上面画着水墨的图案，看着像酒的陶罐还带着封泥。 将它交给孟晓手里，叶思雨道：“你就当是我隐瞒你，早就认识杨易的歉意，当时我明知道杨易的身份，也帮着骗你。” 那时候她爸让她和杨易相亲，杨易没见几面突然消失了，再出现已经和孟晓在一起。 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没机会说明真相。 “思雨，你早认识杨易？”李冉和周瑶惊讶，这么说，叶思雨早就知道杨易的身份？！ 叶思雨点头，他们这个阶级，很多时候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彼此之间认识也不奇怪。 “我来海市上学，我爸就带我见过杨易一家人，拜托人家照顾我。”所以叶思雨知道杨家人的喜好，常常“冷嘲热讽”孟晓穷鬼，不配谈恋爱，其用意是想让孟晓察觉杨易的身份。 “孟晓，我承认你生日那一天，我给你推荐这个商场，使唤你来这儿拿镯子，是我故意为之，就是想让你遇见杨易。” 说起这个叶思雨也头疼，在之前她来上大学被她爸带着见过杨家人之后，她爸爸一直以为她和杨易有来往。 前两天，她爸问她和杨易相处的怎么样，她没办法回答，就想着找时机让孟晓撞破杨易的身份，这样杨易明面上有了女朋友，她爸也能消停两天。 如果这件事导致这两个人分手，也算是长痛不如短痛，孟晓这么拎得清，说清楚也不会怪她。 “你现在最好能把杨家的位子坐稳了，否则我会加倍的笑话你这个穷鬼。”叶思雨叮嘱，杨易不是满大街都有的男人，碰上一个就得把握住。 李冉和周瑶面面相窥，不懂这俩人在说什么。 孟晓点头，那一天那么巧就遇见了杨易和杨幽在商场，孟晓之前就怀疑过叶思雨可能知道些事，后来杨易在西门口等她，叶思雨一眼就能认出杨易也绝非偶然。 现在看来，杨易一直不出面见她的舍友，恐怕也是有避讳叶思雨的原因在里面。 “谢谢你了。”孟晓道谢，她嘴上笑话她最多，实际上帮她也是最多，前两天她说可能要借钱，叶思雨连吃饭都节俭了。 买衣服和礼物，大大小小的花费不少，孟晓基本上回到解放前，孟晓对着出支信息苦笑，酒吧的那些“提成”全都都嚯嚯出去了。 买给杨家的礼物可都不便宜。 算了，第一次见面，不能太寒碜。 …… 杨易下午和孟晓通了电话，他六点钟准时下班，去学校接孟晓。 孟晓在宿舍被叶思雨一阵收拾打扮，提着袋子向杨易走去。 杨易被要求在西门口等孟晓，见她出来，眼前一亮，笑道：“呦，我女朋友今天这么漂亮，看来叶小姐出了不少力。” 接过袋子大致看了看，就知道这里面有叶思雨的功劳，带孟晓上车。 也好，她有准备，就省的他再去准备。 孟晓暗道，你和赵平轩的功劳最大，这些可都是赵平轩带人去消费，她所得的“提成回扣”。 “改天我定个餐厅，请你舍友吃饭怎么样？”杨易提议，在大学常常有这样的“习俗”，室友谈恋爱，男朋友请其他人吃饭，杨易因为镯子和避讳叶思雨一直没有出面过，现在不用顾虑，当然要请的。 “最近要准备期末考，估计都没时间。”孟晓耸耸肩，到时候再说。 李冉和周瑶还迷糊着，根本不知道杨易的身份，得给她一点时间去解释。 到了杨家，孟晓见到了电视上才有的别墅，花园修剪整齐，成排的蔷薇花墙蔓延至别墅门口，喷泉雕塑，绿植秋千样样都凸显着主人的精致。 杨爸杨妈穿的随意，却不失端庄，在客厅等着杨易和孟晓。 “爸，妈，这是孟晓。” 进了门，杨易率先介绍。 “叔叔，阿姨，你们好。”孟晓问好。 杨爸看起来正气凌然的样子，身形高大却没有中年男人发福的大肚腩，仍然坚朗精神。 杨妈脱去了董事局主席的干练，回到家庭是温婉贤惠的家庭主妇。 “这么见外做什么，你来吃饭我们都很高兴，以后不要带礼物来了。” 杨妈接过孟晓带来的礼物，让她以后来吃饭，不需要带礼物。 儿子带女朋友回家，杨爸比较开心，让保姆直接就把孟晓带来的那瓶酒打开，看样子一会儿吃饭和杨易喝两杯。 “叔叔，这酒是我舍友给我的，她叫叶思雨。”孟晓不居功，把酒的来历说清楚，杨爸恍然大悟，想起叶思雨这个孩子。 “哦……老杨家的姑娘，有段日子没见了，以后有机会，带着她一起过来吃饭。”杨爸满心都是酒，压根不在乎这酒是谁给的。 杨易回是，孟晓不太能恭维人，基本都是杨妈问几句，孟晓答几句。 杨妈绕过孟晓家庭里面的事，只问些孟晓感兴趣的话题。 这种家庭氛围让孟晓安心，杨家父母并不想电视剧里那样刻薄，是很好相处的公婆。 杨妈亲自下厨，孟晓进去帮忙，杨易和杨爸在外面看电视。 杨易无心看电视，一心惦记着厨房里面的情况，杨爸看他那怂样，笑道：“急什么，你妈又不会吃了她。” 他们父子俩遗传的糖盐不分，平时就厨房是他们俩的禁地。 杨易主要担心他妈妈提镯子的事，他和孟晓还没有说。 杨爸就觉得他杞人忧天，他老婆可是最豁达的人，肯定不会说话为难孟晓。 八点钟杨幽回来，还没脱校服就冲进来，道：“小姐姐！晚上好呀！咱们又见面了！” 她后面跟着孙晓晓，显然是司机接杨幽放学，俩人一辆车回来。 有一段时间没见，孙晓晓的气色好了很多。 进来之后，面对杨爸和杨妈，孙晓晓比较拘谨，道：“叔叔阿姨，我来打扰了。” “没关系，人多了热闹。你爸你妈说他们马上就到，咱们再等一下他们俩就开饭。”杨妈笑道，这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自从杨易谈恋爱要装穷之后，回家的次数也少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停车声，豪迈的笑声从外面传来，孙晓晓的爸爸走进来，身后跟着她的妈妈。 她爸爸男子汉气概十足，穿着军装浓眉大眼气势强硬。肩上有四颗星星，孟晓看不懂是什么军衔，只知道是很高的位置。 杨爸开心迎接，嚷着要和孙爸喝两杯。 “孙晓晓的爸爸是军人，今天知道我们回家吃饭，专门为孙晓晓的事而来。”杨易得了空隙，小声给孟晓大概解释一下情况。 两家的家长气质上其实很像，父亲都是能力超群的人，而母亲大都是被保护在羽翼下的温柔女子。 餐桌上，都是两个家长说话的多一些，杨易陪着喝酒，孟晓反倒成了配角，没什么存在感，她也自在许多。 “哎……还是这老酒喝起来有味儿，老杨，想不到当年咱们一起出来闯，今日你先有喜事上门。”孙爸喝了一口酒，笑道：“当年咱俩一块生的闺女，还开玩笑说要结亲家来着。” 孙妈拧了孙爸一下，责怪道：“你喝了两口酒胡说什么呢，孟晓你别放在心上，那都是以前家长浑说，你叔叔没别的意思。” 这话都说到这儿了，孟晓还能介意吗？ “没关系。” 孟晓面上说没关系，放在桌下的手在杨易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杨易面上笑得更开心，起身劝酒，坐下时一手握住孟晓的手，紧紧地她挣不开。 杨幽和孙晓晓捂着嘴，唧唧歪歪偷着笑。 “对！孟晓你别上心，叔叔今天开心，没注意嘴。以后晓晓还要你多照顾，要是她不听话，你就好好教育。”孙爸举起一杯酒示意孟晓，然后自己干了，杨易没办法只能跟着陪一杯。 孙妈看了心里伤感，杨家的大儿子从小优秀，做自己女婿当然是顶好的。 反观她女儿，小小年纪就离家出走，还被……现在人家女朋友带回家，不仅学历好还救过她女儿，她还能有什么不满。 眼看气氛不对，杨妈连忙换个话题，对孟晓说：“孟晓，你马上升大四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孟晓答：“这几天一直在一个师兄的画室里帮忙代课，下半年打算先考个教师资格，之后再做打算。” 之前她打算考回家乡当个教师，但是如果和杨易和好，这个想法就行不通，只能另做打算。 杨妈点头与杨爸对视了一眼，还算满意，随后道：“做个教师也不错，但现在海市竞争激烈，你本科毕业，竞争压力很大，有没有想法再读个硕士？我听你的院长说，你很有才华，他也希望你读下去。” 读硕士……孟晓想过的，可是没钱，这话她不能开口。 她的专业很费钱，她本身没有李若溪的家底，能够给她包装成少年艺术家。也不如同专业设计类吃香，现在一直默默无闻。可只有本科文凭，在海市只能当个辅导班老师。 杨易握住孟晓的肩膀，笑道：“妈，我和孟晓商量过，会让她一直读下去，最近孟晓就已经开始准备明年硕士考试了。” 考硕士这事他们早就商量过了，在他们还很“贫穷”时，杨易承诺过，无论如何都会让孟晓读硕士，甚至可以一直读下去。 孟晓跟着点头，要融入这样优渥的家庭，她唯一能佩戴的就是高学历的光环，而她现在能坐在这里吃饭，其中有杨易的一部分，也有她学业的一部分。 “能读书自然好，咱们家不需要女孩子出去赚钱，你就专心读书，其他的有杨易给你撑着。幽幽和晓晓，你们两个也要向孟晓学习，不能荒废学业。” 杨妈和孙妈又合起来说教另外两个女孩，两个女孩叫苦连天，孟晓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司机送孟晓和杨易回去，杨妈私底下给了孟晓一个镯子。 不是什么玉器翡翠，而是很简单的金镯子，说是杨易她奶奶留下来的，现在送给她，算是就“见面礼”。 不得不说，杨易家对金子似乎情有独钟，杨易外婆的镯子上有凤凰花纹，他奶奶的镯子是最朴实的金箍。 想起他外婆的镯子，孟晓觉得有必要说清楚，可身边杨易喝多了，睡得很沉，叫不醒来。 算了，以后再说吧。 第八十章、终 六月，毕业季。 毕业典礼上，孟晓穿着宽松的学士服勉强遮住肚子，杨易在观众席看着她代表发言。 优秀毕业生再加上杨家儿媳妇的身份，让孟晓成为这一届的风云学姐。 李若溪没来参加，现在人已经在国外。 孟晓如愿考上艺大的硕士研究生，杨家出了力，为她请了享誉国内外的老教授当导师。 她将是这位导师的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大师兄已经是知名的美术评论家，带头给前面几个师兄做表率，对孟晓相当爱护。 孟晓作为团宠小师妹，前途一片光明。 她有才华，接着杨易的风，早就飞得很高。 周瑶今年第一次出现，她没有延迟毕业，她们一个宿舍四个人一起毕业。 “孟晓，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也谢谢你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学校知道。”周瑶红着眼眶道谢，孟晓玲的下场她们最清楚，如果孟晓要整她，她不能平安毕业。 “此一别好多年都不能见面呢，拍照吧。”孟晓没计较，平静的和周瑶拍照，摄影学院的同学抱着相机帮他们拍照。 不远处，一个女孩正和杨易说话，杨易指了指孟晓双手腾空，女孩有些失望的离开。 杨易从口袋掏出手机，给孟晓拍照。 “我老婆真好看。”翻看两个人的合照，杨易道：“下一次拍婚纱照会更好看。” 孟晓笑而不语，预产期还有不到两个月，拍婚纱照至少得等她恢复好。 谢礼说，他们这样的人，要绝对的安全感，pua比爱更可靠。 给对方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让他为这个未来奋斗。 手机里，微微震动。 dream：“恭喜毕业。” 第十八章、穷酸 见过杨易父母后，孟晓又回到了忙碌的打工状态。 白天去肖衍生的画室，晚上隔一天去一次孙晓晓家里，给孙晓晓和杨幽补课。 孟晓比较忙，后来一直没时间再去杨家，杨幽常常给她带杨妈买的东西，都是她和杨幽一人一份，谁都不偏袒。 杨幽课业还好，孙晓晓落下太多，基础要重头打，任务比较重。 孙妈是军嫂，也是全职家庭主妇。孙爸在部队常年不在家，每次孟晓去，孙妈都会准备很多东西招待她，这样弄得孟晓不太好意思。 但去杨幽家补课更不行，未来公公婆婆很和善，反倒弄得孟晓不好意思。 偶尔孟晓带着两个“妹妹”在外面补课，找个咖啡厅或者安静的专业自习室学习。 晚上下课，杨易再开车接她回去。 肖衍生的画室应届高考生全部离开，陆陆续续的有喜报传来，好几个都考上艺大，以后都是孟晓的学弟学妹。 画室暂时可以松懈几天，肖衍生放孟晓假，暑假期间周末过来就可以。 生活开始真的好起来了，孟晓手头有了余钱，代课的事也渐渐游刃有余。 她和杨易，默契的没有再提以前的事，仿佛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存在过。 孟晓觉得，她适合当一个教师，眼前就要专心考硕士。 高考第七天放榜，孟晓没有问孟训考的怎么样，她能做的已经结束，以后的人生由他自己决定。 孟晓专心备考期末考试，每天来往于画室和图书馆之间。 这一天，孙晓晓和杨幽来学校找她，孟晓带着她们去图书馆上自习。杨易来接她们顺便吃晚餐，孙晓晓和杨幽叽叽喳喳讨论吃什么，孟晓没有意见都可以，结果两个人半天都讨论不出个所以然。 “哥，决定咱俩是不是亲生的时刻到了，你爱吃烤肉的对不对？”杨幽见孟晓保持中立，只得上杨易面前刷亲情值。 孙晓晓也不甘示弱，拉着孟晓安利新开的那家日料有多好吃，食材有多新鲜。 她是后来才和杨家人有了交集，妈妈特地叮嘱过她，不能和杨易关系太刻意，所以她都和孟晓说话说的多。 杨易摊牌，他的票在孟晓手上。 孟晓想说，吃学校餐厅。 但看着俩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孟晓不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随后决定去日料，其实她也想吃海鲜。 俩高中小姑娘看得眼热，杨幽和孙晓晓已经把孟晓的故事，从绝世狗血虐文，转换成了霸总甜宠小娇妻文。 未成年的小姑娘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有着旺盛的幻想，俩姑娘叽叽喳喳讨论什么“寒、冷、殇。” 杨易觉得女孩子看的文章，主角的名字起的都很晦气，等没人的时候，一定要教育孟晓不能看这些晦气的文章。 青春期的美好念想，孟晓听着颇为怀念，偶尔发表两句自己的感想。 曾经她也幻想甜蜜的恋爱，梦想以后能有一个优秀的男人来拯救自己，对自己宠爱有加。 可现在，看看驾驶座的杨易，孟晓收回心思。 终究是少年时不着边际的梦，荒唐又可笑。 杨易觉得杨幽和孙晓晓其吵无比，无奈的和孟晓说：“看来，以后我们还是生儿子比较好，安静不闹腾。” 这话……孟晓看他，能不能到那一步还不一定，他倒好，想的那么远。 “你想太多了。” 杨易不追问她什么意思，对，他是想太多，谁说一定生儿子呢。最好是一儿一女，多生几个他也全力配合。 嘿嘿嘿，叫什么好呢？和他的名字一样，杨孟？杨晓？ …… 吃过饭，时间有点晚，孟晓回不了宿舍，杨易先送俩小姑娘回家，孟晓和杨易回御清书苑。 孟晓洗澡换衣服，收拾完毕躺着看书，杨易拿着一张请柬过来给她。 “后天李岩和吴悦订婚，李岩今天特地给我们送来的帖子。”如果只是杨易，那根本不用帖子直接说就行，现在这帖子摆明了是给孟晓面子，目的是请她。 给他们？是给杨易做面子看的吧，吴悦能请她？当她傻？ 孟晓皱眉接过来看，拿在手上打开，深红色磨砂纸烫金的字，里面写着孟晓的名字和举行婚礼的时间地点。 后天，周末。 孟晓合上喜帖，放在床头柜上，躺平拿着手机逛购物软件。 孟训最近吃胖了不少，她多给他买几件衣服穿，他的衣服太少了。 “我不去，你……随意，想去就去。”她拒绝见吴悦，已经是她对杨易最大的退步。 孟晓想说你也不准备去，但是人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不让杨易去不好。 而且她已经没有那个兴趣管杨易的行为举止，去不去是他的自由。 “不去？你那天有事脱不开身？还是和画室那边不好请假？”杨易不解，不是说画室最近不忙吗？ “不是，我那天没什么事，只是单纯的不想去。”孟晓没打算隐瞒对吴悦的不爽，有话直说。 “我和她交不了朋友。”不想勉强自己，迎合吴悦。 吴悦最近借着订婚宴会，常常向她示好，约她一去去逛街去美容，每约一次，孟晓就想起吴悦在李若溪面前贬低她的话。 她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脸皮活命，做不出来吴悦那种逢人下菜的事，更不想和这样的小丑有关系，掉面子。 但是杨易不理解，总觉得是孟晓孤僻不爱合群，所以低声和她商量，道：“晓晓，我拢共就那几个朋友，李岩是我们里面第一个要结婚的人。我帖子都给你收了，怎么说也要给他一点面子，那天你就挤一点时间，咱们去迟一点，就过去吃个饭，露个脸就走也成。” 她能有多重要的事情，难道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杨易贴着孟晓，拿着她的手把玩，一边挠孟晓的痒痒肉，一边低声哄。 “再说，他们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那天我一个人去，不得让赵平轩他们笑话死，你就是要治我，咱也给在外面给我点面子，现在你想怎么样我都不反抗。”说罢，杨易躺平成一个大字，满脸写着“我不会反抗，快来报仇吧”几个字。 孟晓怕痒，被他闹得受不住，只得松口。 “我也不是不想去，只是我这土妞穷酸味儿太重，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就不去熏他们订婚的香气了。” 杨易听闻，明白其中意思，猛地坐起，问道：“谁说的？！李岩还是吴悦？！” 吃了豹子胆了，敢这么说她！ “你自己去问吧，总归是我这身份配不上你的朋友，我还是不去讨没趣儿了。”孟晓摇头，这些话她原封不动的还给吴悦。 翻个身，没打算多说，孟晓背对着杨易睡觉。 杨易想再问，但这话实在伤自尊，让孟晓再说一遍着实不好。 孟晓多倔强的性子他知道，人又老实，不可能胡说冤枉人，肯定是李岩和吴悦其中一个人说孟晓坏话，被孟晓听见了。 李岩他还是知道一些，他和孟晓一样都是外地人，不会说这种话，大概率是吴悦说的。 杨易恨得牙痒痒，给她脸了？！什么东西！ …… 周五，杨易上班去，一整天都和李岩在一起讨论项目。 他没问李岩那些话，李岩人逢喜事，忙着接受同事们的祝福，也没注意到杨易的不对。 周六，杨易一大早提着杨幽推荐的“哄女朋友必备”小吃食，去画室陪孟晓。 早上十点，杨易的电话响个没停，杨易不接，孟晓专心她的期末作业，根本不关心这个。 十一点，李岩不打了，改赵平轩他们打，电话微信样样齐全。 杨易被电话烦的不行，才接了李岩的一个电话，撂了一句“我这人和土妞待惯了，穷酸味儿太浓，不配去你俩的席上吃饭。” 然后电话挂断，关机。 这话一出，李岩吓了一大跳，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变样了？杨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李岩再也没心思招呼客人，连忙过去找吴悦问问怎么回事，吴悦听杨易的态度，吓得脸都白了，慌忙交代了杨家父母结婚纪念日那天，她为了讨好李若溪说的一些贬低孟晓的坏话。 难道当时有人听见，又把这话拿来讨好孟晓，告她黑状？ 怪不得，她怎么示好，孟晓都不搭理她。 这边李岩更难受，他从小和杨易一起长大没错，但家境不如杨易，现在又在杨易公司工作，挂着发小的名声，赵平轩这群公子哥才愿意给他好脸色，否则他也是小地方出来的“臭要饭的”。 他永远记得，赵平轩笑话创业者时的轻蔑，他不想沦为那种地步。 现在孟晓身份今非昔比，他的未婚妻还一口一个“穷鬼，土妞”正常人都听不下去，更何况孟晓。 “老公，现在怎么办？”吴悦吓得六神无主，打电话给孟晓道歉，对方不接。 她这等于直接羞辱自己的老板娘，会不会对自己的工作有影响？ 吴悦是本地人，有着本地人的优越感，可现在前途极有可能毁在优越感之上。 “能怎么样？先出去招待客人，等结束了以后，你过去跟人家道歉。”李岩无力道，这件事他也有错，是他把杨易和孟晓之间的矛盾告诉吴悦，才会间接导致吴悦以为杨易不重视孟晓，说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 吴悦点头，强撑着笑容，跟李岩出去应酬。 …… 整个周末杨易陪孟晓学习，图书馆巨大的玻璃幕墙，把孟晓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下，杨易坐在孟晓身边看企业报表，偶尔看累了回头见孟晓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忽然觉得这才该是孟晓本来的样子，不应该为生计到处卖力。 相对于这边的安详和谐，李岩和吴悦就没有这么舒服，吴悦一直在想对策，怎么去解释这件事，周一一上班，吴悦就跑去找杨易解释，想把她自己摘干净。 “杨总，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吴悦紧张的说，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好像受害者是她一样，先叫冤屈。 反之杨易却比较随意，气定神闲的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 吴悦反而心慌。 “杨总，肯定有人在里面故意说坏话，故意误导孟小姐，在里面传话挑拨离间，让孟小姐误会我。杨总，我自己的未婚夫李岩也是外地人，我怎么会不喜欢孟小姐故意贬低她？你和孟小姐能和好，我应该高兴才对。” “一定是有人嫉妒孟小姐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故意让孟小姐听这些话，好打击孟小姐的自尊。”吴悦找到借口，把所有错推给一个不存在的人，反正那天的人那么多，基本上都是李若溪的朋友，她只要咬死不承认，还能真有人指认她不成？ 这事，搞不好就是李若溪干出来的。 只不过她现在不能承认自己说过的话，要不然一定盖在李若溪和她的朋友身上。 “杨总……？”吴悦忐忑，委屈的小女人声音，带着本地女孩特有的撒娇口音，让人听得心疼。 杨易没注意她越矩的声音，根本不信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这几句话肯定是吴悦说的，孟晓不会胡说冤枉人，但这俩人都不说是什么时候说的话，他也不好揪着任何一个过不去。 孟晓是他女朋友不能受委屈，吴悦又已经和李岩订婚，也不可能不见面。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孟晓原谅吴悦。 思虑半天，杨易板起脸，沉声道：“以前的事过去就算了，我女朋友到确实了你几句难听话，现在又闹的不好看，你若想安稳的过日子，就去找孟晓道歉。她若不松口，以后有孟晓在的场合，你和李岩都别想出现。” 吴悦最多算是朋友妻，但他的孟晓更不能受气，保持面上和平是他最后的底线。 吴悦连忙点头，就算杨易不说，她也得去缓和关系，不然以后影响到李岩的事业可就麻烦了。 …… 吴悦从办公室处出来，换了一张脸，不屑的撇嘴，想不到一个穷地方出来的大学生，能耐这么大，套住了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回到自己办公室，避开同办公室的同事，吴悦认命的拿起电话给孟晓道歉。 说来说去，谁让孟晓比自己有本事，找的男朋友比她的优质，她可是打听清楚了，杨易父母都接受她了，还特别满意孟晓。 想起自己穷酸的公公婆婆，吴悦不屑的撇嘴，说是和杨太太是邻居，从小看着杨易长大，怎么她和李岩订婚，杨家父母没有一个人来？ 说到底，还是没用。 呸，臭外地要饭的，还敢来要钱，说要给老家盖房子。 连一件像样的礼服都拿不出来，还等着她给他们买，她的婚礼都被他们熏出一股穷酸味儿。 她妈妈说的没错，就是穷人最讨厌，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以后家里的钱她可要看紧了。 第十九章、门户 发泄完自己心中对公婆穷困的不满，又诅咒孟晓和杨易不能修成正果，迟早被杨易抛弃。 吴悦心里平衡许多，才拿起电话准备给孟晓打电话。 现在杨易已经松口相信她，在这件事上偏帮她，孟晓那边迟早也得屈服。 谁让她老公李岩和杨易关系好呢，孟晓再刚硬，不堪僧面看佛面，杨家人的面子还得要，也得忍着不舒服对她笑脸相迎。 再说，孟晓没出社会的女学生，忽悠她，她还是有些把握的。 孟晓这边忙着期末考试，对吴悦的电话视而不见。 她想直接拉黑或者删除吴悦，顾虑杨易这层关系才留着，谁知道吴悦竟然不识相，她不接电话她就一直打。 孟晓烦了，走出图书馆，接电话。 “吴小姐，你再来烦我，我就把你说给李若溪的原话告诉杨易，顺便告诉杨易，那一晚你是怎么巴结李若溪的。”当时是什么情况她们最清楚，若是平常聚会吴悦说了不该说的话，杨易不会计较那么多。 但那一天是他父母的结婚周年纪念日，这些话还被孟晓亲耳听见，只要她带一点偏差，描述吴悦的话误导杨易。 杨易肯定会相信，是吴悦这些话，导致后面孟晓的失联。 吴悦等于揭开了杨易保守三年的秘密，杨易会让她好过？ “孟小姐，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样说你，我只是被李若溪她们骗了，我只是……”只是以为李若溪稳坐正宫，她才去说杨易这个见不得光的前女友的坏话，以此来衬托出李若溪的高贵。 孟晓嘲笑：“你怕是不记得，当时我就在你身后坐着，那天是杨易父母结婚周年纪念日，你巴结李若溪的话我每个字都记得，你说我要是和杨易翻旧账闹分手，他会把错怪到谁身上？” 人会出于本能推脱责任，杨易是做了这些事，但是现在他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可都是败吴悦那时候“揭发举报”所赐。 他心里窝火，都会记到吴悦身上。 “我……你当时也在？” 吴悦吓得禁声，那天她喝了点酒，说了不少话，连同杨易的老底都给揭了透，如果以后孟晓和杨易吵架，每次都把她扯进来，那她以后都不得安宁。 “我在不在，李若溪应该最清楚。” 孟晓后来想过这件事，她能在那一晚听吴悦说完整个故事，应该有李若溪的暗地帮助，她的室友故意问她和杨易的关系，她再轻飘飘的否认，顺便引出孟晓。 李若溪知道孟晓和杨易的关系，那一天，她还故意送了她两颗奶糖，强调她和杨易是男女朋友，杨易有多宠她。 结婚纪念日那天，李若溪应该也看见孟晓过去了。 杨易身家不菲，她要撬走杨易，不能给自己带一个“小三”名声，就借由吴悦的手，把她的名声弄臭，顺便给李若溪正名。 这样以后李若溪和杨易在一起，才能名正言顺“众望所归”，孟晓这个“贫穷贪婪的女配”也该灰溜溜地退出舞台。 只可惜，李若溪棋差一招，没算准杨易后来又回来找她，不仅认错，还向她求和，两个人又和好如初。 李若溪无处下手，为了名声无奈退出。不，或者她蛰伏在暗处，等待机会把杨易又抢回去。 “吴悦，你别和我套近乎，以后我们俩相安无事。再在我面前蹦，你们俩都别想好过。”看在杨易和李岩的关系上，孟晓大度一回警告吴悦，她的报复心不强，不代表她能宽宏大量到不计较这些人捧高踩低的所作所为。 电话那头吴悦恨得牙痒痒，却没敢说话，委委屈屈的挂了电话，正好李岩进来看见未婚妻哭得伤心，连忙过去安慰。 “李岩……我已经放下自尊这么去求孟小姐了，她还不满意。就为了几句话，她还要我跪下不成？”吴悦越说越委屈，趴在李岩怀里哭的伤心。“我长这么大，都没给我父母这样低三下四过，她却这么咄咄逼人，我只是说了实话，我还要怎么做？” “杨总都不怪我了，她还要揪着不放，我该怎么办？” 李岩听的生气，心疼自己未婚妻，安慰道：“你不用管她的态度，还没结婚就端上架子了，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只是这实话，不太好听。 李岩心疼，这几天吴悦给孟晓打电话他都看在眼里，还几次下了班去艺大找孟晓，次次也吃了闭门羹，回来饭都吃不下，见杨易都小心翼翼的怕说错话。 这孟晓，也不识好歹，不懂得见好就收。 什么仇都记，小家子气展露无余。实在是配不上杨易，更配不上杨家这么大的家世。 李岩安抚未婚妻，下定决心明天去找杨易，说说孟晓的事。 吴悦暗喜，看来这几天她借着去学校找孟晓道歉的幌子，躲李岩的父母这一招奏效了。 …… 高考结束，全国志愿考验着学校，也考验着家长。 这几天艺大人来人往，新生录取结束，孟晓收到孟训的电话，他报的国大，第一批录取。 国大就在艺大旁边，两所大学只有一墙之隔。 孟晓挑了个时间，去隔壁国大转了一圈，作为国内最权威的大学，很多校友都是在军界建树极高的栋梁之才。 国大也与艺大的文艺范不同，处处都散发着荷尔蒙的阳刚味，学校里全是穿军装的年轻小伙，成排成列的来往穿梭。 不久之后，孟训也将是其中一员，以后建设国家的中坚力量。 孟晓突然感慨，他们都长大了，孟训也是。 …… 从国大出来，杨易在门口等她，两个人约好一起去约会。 带孟晓去了家很隐秘的私房菜吃饭，据说是什么御膳传人，能进来的客人非富即贵。 私房菜以江南园林的雅致为主，花园修得很精致，中式园林的清雅，树木隔断，隐私性极强。 院子里的是江南小调，来往的服务生都穿着旗袍，上菜的速度也是悠哉稳重，让人有一点穿越民国的感觉。 下午约上三五好友，享受午后的惬意时光，聊聊天，喝喝茶。 孟晓跟着杨易在小石子路上走，耳边隐约可以传来一些人说话的声音。谈论的内容有很多，多数是生意上的事。也有一些云里雾里的话，孟晓听不懂，但孟晓知道，是不能明说的事。 来往擦肩的也有一些眼熟的明星，欢乐场上的的人，看见杨易带这个“穷酸”的孟晓，又前后护着小心孟晓脚下，都识相的假装不认识。 某个娱乐场所沉寂之后，有不少的“大事”都是在这里谈成的。 杨易订的是湖中心的亭子，点菜，先喝茶。 茶艺师年轻貌美，手法也很讲究，孟晓一时间看失神。温柔乡，果然名不虚传，连她一个女人都有点心动。 服务生送进来热水和擦手的手帕，杨易漱口后擦了擦手，问：“孟训考得怎么样？志愿报上去了？” 孟晓点头，手上青色的丝质手帕擦起来有些挂丝，她手上的茧还没有褪，用这么细的丝擦手，着实有些浪费。 孟晓心烦意乱，手上胡乱擦干，把手帕放回去。 服务生收起手帕，识相的站在亭子外面。 “看分数考的还不错，前几天有好几个学校打电话找他谈招生的事，他自己最后选择报了国大。”应该说是国大给的条件够全面，去做工作的招生老师看了他们的旧房子，也了解到孟训和孟晓的家境，所以给孟训认定为贫困生，学校包吃包住还包穿衣服，以后成绩只要好，奖学金也不会少。 总之就是去了国大，除了对象一切分配。 孟训听得心动，就报了国大，报完才告诉孟晓。 “能报国大，分数应该不低。”杨易说，这种重点之重的知名院校，竞争力相当大，一个省有时候也只招两三个人。 民间一直流传着，“商大有钱，国大有权”这八个字。 孟晓也没想到，孟训的分数能这么好。她记得以前孟训除了没逃过学，什么事他都干，就是不学习。 茶叶很香，杨易给孟晓倒上一杯。 “这样对他的前程也好，他是男孩子，以后在军队里历练一番，做个有担当的男人。”不用毕业即失业，从社会底层埋头苦干，拼了一生的运气还要等机遇，多少年才有可能出人头地，杨易道：“他有没有说过他的户口怎么办？是跟着一起带到学校来，还是就留在原地？” 孟晓摇头，孟训没说。 迁户口有好有坏，好处是到了学校变成“城市人”，坏处是毕业之后没如果找不到能够接收户口的用人单位，就得打回原形，现在的政策，牵出容易迁进难，所以也有很多人被架在空中没有着落。 孟晓上艺大的时候，也是选择没有把户口带来，她的户口和孟训的在一起，孟训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 “可能留在家里吧，不然家里那套房子就没有户主了。”孟晓说，孟训没说要迁户口，应该就是不动。 服务生上菜，杨易给孟晓倒果汁。等菜上齐，让服务生都出去，客人有私话要谈，服务是很识相的远离。 偌大的湖中小亭，只剩下杨易和孟晓。 “晓晓，我的意思是，你不如劝孟训把户口迁出来。”杨易给孟晓夹了清淡的蔬菜，低声建议。 “……？”孟晓不解，劝孟训迁户口干什么？ 杨易解释：“你和他在一个户口上，如果你想要你爸留下的那个房子，就趁这个时机，劝他把户口迁到学校去，到时候你就是户主，房子的产权自然就应该是你的。” “不用过户也能拿到产权？”孟晓手一僵，有一瞬间愣神。 如果这么简单，那当初，她爸那么大费周章的把房子过户给孟训又能干什么？他们不是农村的自建房，谁是户主就是谁的。 “当然没那么简单，不过等他把户口迁出来，我们再想办法把房子也要回来。”这种事杨易胸有成竹，能要房子的办法千千万，根本不需要像孟训舅舅那种愚蠢的方式。 不过首先，要孟晓能够打好这一张亲情牌，后面的事他来安排。 孟晓不说话，杨易以为孟晓重亲情，下不了狠心，替她宽心。 “晓晓，你只要劝孟训迁户口，剩下的事我来做，你放心，到时候我们给孟训在这儿办一套房子，就当做是对孟训的补偿，如果孟训不要，我们给现金也行。”在海市买一套房子是多少外来人一生的梦想，房产价格昂贵是一方面，购房资格又是另一方面。 想起那套散发着霉味的房子，杨易就浑身难受，架不住那是孟晓父母留下的意义非凡。 他叫她重新看一套房子她也不去，她如果真的想要那套房子，他就帮她夺过来。 孟晓这下明白了，这是要把那套房子给要回来。只不过杨易的手法迂回，不像孟训舅舅那样明目张胆硬要。 孟晓看着杨易，突然有些不认识他。生意场上历练的人，利用别人的信任，面不改色的抢夺别人的东西。 “那你这样做，和孟训的舅舅有什么区别？”她知道他是在帮她，可是他也在向她展示他的心机，打着“为了你好”的借口，手段九转十八弯，卖了孟训还能帮杨易数钱。 “晓晓，你们不是亲姐弟，你帮过他那么多，现在只是要回你自己的房子，和他舅舅肯定不一样。”杨易不可置否，他现在和孟晓商量，就是要孟晓做最后决定。 “再说，孟训如果知恩图报，房子也该还给你。没有你，他能考上国大？恐怕早就退学进厂子打工去了。” 听，理由都这么名正言顺，横竖错的都是别人。孟晓有些窒息，放下手上的筷子，站起来走到亭子边透气，看湖里的锦鲤来回游动。 “晓晓，孟训不是你亲生的弟弟，他和你隔着一道血缘，这些东西该是你的，你就得要回来。现在他也上大学了，应该让他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孟晓和孟训撇清关系。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不能扒着孟晓吸血。 杨易也不急，今天特意带她来这里，就是做好了让她想清楚的准备。 “晓晓，你相信我是一心为了你好，以后我们日子还长，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出现分歧。” 孟晓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他在和她商量某些事情，孟训只是一个开头，让孟晓拿来适应。以后，他们要在一起，这种要商量“男女分工”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家世庞大，人际关系错综复杂，需要孟晓习惯这种事情。 “杨易。”孟晓突然抬头，叫他。 “……” “孟训是我弟弟，任何人都不准碰他！”谁都不能赶走孟训，即使是杨易也不行。 那是她的弟弟，一辈子都是。 第二十章、奶糖 杨易要去法国出差一周，孟晓正赶上考试不能去。 孟训的事杨易再没提过，吴悦自那一天之后，再没打电话过来烦她，孟晓终于能清闲两天。 但赶走了那一摊事，又来了另一堆麻烦，一连三天的考试，次次在考场遇到李若溪。 说起来也是缘分，每场考试都换考场，次次和李若溪还有她的其中几个舍友撞考场，李若溪和她的舍友在一起，看见孟晓后脸色非常难看，她的舍友们瞪了孟晓好几眼，转过去低声安慰李若溪。 孟晓没当回事，直到考试中，李若溪的方向传来的细微的哭泣声，监考老师不耐烦的呵斥，声音才小了下去。 考试结束之后，孟晓收拾东西还没走，只听后面有个声音骂道：“哼！装什么才女，当小三抢若溪男朋友，你以后会有报应的！” 之后，就是什么渣男贱女天生一对的话络绎不绝。 声音一听就知道李若溪的舍友在骂她，李若溪还假惺惺的拦着不让舍友说，不过效果微乎其微，好多同学都没急着走，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看热闹。 没多久，整个考场都知道孟晓抢了李若溪豪门男友的事。 版本在李若溪舍友嘴里已经一变再变，最离谱的一种说法是孟晓低血糖头晕，李若溪好心给了孟晓两颗奶糖，结果孟晓通过奶糖知道杨易，就想着法的认识杨易，拿奶糖做借口，装可怜求保护，慢慢把杨易撬走。 比如，前一天杨易还送了套首饰讨李若溪欢心，第二天就不接李若溪电话了，直接冷暴力分手。 估计就是孟晓耍心眼，强迫杨易这么做的。 “真是山里来的土鳖，美色诱惑男人，礼义廉耻都不如吃口饱饭，指不定已经和杨易怎么怎么了呢。” 话越传越离谱，正常的男女朋友交往，被李若溪的舍友说的龌龊无比，分分钟上法制节目那种。 不过谣言里的“法制咖”孟晓什么都没说，人家没说到孟晓面前来，孟晓也就没当回事。 第三天考完，监考老师收了卷刚走，孟晓也准备走，李若溪的舍友将孟晓拦住，骂道：“孟晓！你给若溪道歉！” 孟晓无语问号，她们编排她还得她道歉？ “你是指什么？”孟晓问，看向后面哭得委屈的李若溪，道：“李若溪，我抢了你男朋友？还是那两颗奶糖你想要回去？” “还是你想让我算一算，你和你舍友在杨易父母结婚周年纪念日上，故意引导吴悦说话，赶我走的事？”胡说谁不会说，孟晓确实因为那些话离开了宴会，她后来也知道杨易准备那天向她坦白，说不定就是李若溪和她舍友故意误导吴悦说话，借此来赶她走呢？ “我……没有……” “你说清楚，你和杨易什么关系，我就信你没有。”孟晓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又停住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是能让你舍友耀武扬威的关系。” 李若溪红了眼睛，咬着嘴唇，委委屈屈的趴在桌子上抽泣，舍友见此恼火上来，伸手想打孟晓一巴掌，被孟晓躲过。 “想打我你可小心点，我这种穷苦家庭出生的‘贱人’，看见钱挪不开步子，小心讹的你怀疑人生。”孟晓云淡风轻的说道，把她这两天说她的话又还回去，随后离开教室。 吃瓜群众看修罗场没主角，纷纷离开教室，只剩下李若溪哭哭啼啼，她的舍友咒骂孟晓。 走出教室，刚开手机，杨易的电话就打进来。 “晓晓，试考完了吗？我这边也忙完了，明天下午的飞机就能回去。”他听声音很开心，语调轻松了许多。 “嗯，结束了。”孟晓相对淡定一些，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观，往食堂去吃饭。 “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还有半天时间空闲，正好给你和幽幽带点东西回去。” 孟晓想说她没什么想要的，又想起这三天考试，被李若溪的舍友指桑骂槐，孟晓对杨易就升起一股失望。 “最近想吃甜的，那边有甜食吗？比如糖什么的。” 李若溪和杨易的事，一直是李若溪单方面在说，杨易对此事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孟晓又假装不知道，所以两个人根本没有说过关于李若溪的事。 孟晓一开始相信杨易的人品，他不会做这种三心二意的事。 前面她撞破他带杨幽去逛商场，孟晓该伤的心已经伤透了，后面李若溪和杨易接近，她也没有多伤心。 当时她起了分手的念头，才没计较这些，可现在孟晓背负“小三”的骂名，孟晓就有必要弄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 “甜的？只要糖果？点心？还有茶点要不要？”杨易疑问。 “都可以。”孟晓答，其实这种问题说明不了什么，但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一个国家那么大，那种糖李若溪说很小众，要证明这糖和杨易有没有关系，看他买回来的是什么。 “杨易，你有没有给别人买过糖？”孟晓想的出神，下意识问出口。 “什么？”对方不解。 孟晓笑着说没什么，和杨易边说出门回宿舍。 教室里没有戏看的同学走出来，看见孟晓在楼外和谁打电话，嘘寒问暖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信李若溪和她舍友的话。 可是法国带回来的糖，李若溪确实给很多人吃过，而且得到糖的同学都知道，是李若溪男朋友带回来的。 现在，孟晓也要糖，争风吃醋？ …… 一颗糖不能证明任何事，孟晓也知道。 此刻她在客厅里，四周堆满杨易带回来的礼物，其中就有一大包各式各样的糖。 杨易在卧室洗澡，孟晓把他的行李收拾整齐，一样一样的看那些礼物。 糖不止奶糖，品种各样，口味五花八门，那种奶糖混入其中并不起眼。 孟晓翻开包装纸，糖纸上生产日期和李若溪给的一模一样。 很明显，这糖可能并不是这一次买回来的，这也说明，李若溪的糖确实是杨易和她“失联”期间，去法国出差带回来给李若溪，让李若溪拿去宣誓主权的糖。 孟晓把奶糖一颗一颗的挑出来，越挑越觉得荒唐，真是感谢杨易的大恩大德，还给她留着一份呢。 杨易洗干净换了件衬衫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见孟晓对着奶糖发呆，心中不自觉的紧张。 这糖是杨幽点名要他买的，那段时间，他刻意忽略孟晓，强迫自己和李若溪接触。买糖回来的时候李若溪正好在场，他碍于面子，也给了李若溪一些。 孟晓这一份，是他单独给她留着，后来没出差，一直没机会找理由给她。 那一段时间，他不止和李若溪接触过，还有其他人。 每当他和正常家庭的女孩出门，她们要的所有东西，他都会下意识给孟晓单独留一份。也正因如此，杨易意识到自己心里对孟晓的愧疚，渐渐清楚他想给孟晓所有他能给的。 别的女孩开口向他求的东西，孟晓不需要开口，他都要给她。 这客厅里很多东西，其实都是这些年他从法国带回来的礼物。如今把它们混在其中，全部展示出来，让孟晓自己挑。 “怎么样？挑好了吗？”杨易坐到她身边，拿起她手中的那颗奶糖，剥开糖纸放进口中，味道还不错，就是太甜。 “实在不好选就全留着，下次再给幽幽带。” 孟晓垂下眼皮，遮盖住眼中的嘲讽，杨幽早就说过，她根本不缺这些东西，她哥都给她快买全了。 而孟晓有幸，曾和杨幽视频时，看过杨幽的衣帽间。 这一堆东西包装精美，除了衣服那一类容易看出过时的东西，几乎都是奢侈品，旁边那只满钻的女士时装表更是今年新款，价值不菲。 这其中有一些东西和杨幽的重叠在一起，那条手链和胸针，杨幽说早就不喜欢了，送给孙晓晓玩。 这些东西或许全都是这几年杨易给她的礼物，孟晓只觉得它们仿佛张着嘴嘲笑她，它们见证着她曾经三年的穷苦生活。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竟拥有这么多奢侈品，可她还要睡大街，为省一顿饭钱吃泡水馒头。 “都挺好的，那就全留着吧。”过时的东西给杨幽不好，孟晓难得的“贪心”，全都要。 她果然喜欢，杨易轻松下来，满意的笑。 “好，全留着，不过你也得给我点回报。”右手摸摸孟晓的头发，扶住她的脸亲吻。 他呼吸的声音在耳边，唇齿纠缠，带足了温柔怜惜。“你这几天抽空，赶紧把护照办下来，下一次你陪我一起出差，法国的时装最出名了，你自己去挑喜欢的。” 孟晓闭眼，良久，彼此才分开。 这样的乖顺令杨易满足，柔声道：“现在去换件衣服，再帮我挑一条领带，我们今晚出去玩。” 再不走，她就别想出门了。 …… 今天这局是李岩组的，这几天他帮着吴悦在杨易面前说了许多好话，好不容易说动杨易帮忙，今晚把孟晓叫出来，他请客吃一顿饭，让吴悦当面给孟晓道歉，两人当面和解。 孟晓和杨易到的时候，里面李岩和吴悦已经到了，赵平轩正带着个小姑娘在一边调笑，吴悦面上显得很紧张，手里的杯子握得很紧。李岩陪在身边小声开解，吴悦小女人般，看着李岩满眼依赖。 另外的一个朋友也在，身边送孟晓护手霜的女孩见她和杨易进来，率先打招呼。 房间里面八个人正好是一桌，孟晓才看清赵平轩带来的那个女孩的长相，她们好像在一个考场，考了三天的试。 比她和李若溪的缘分都结实。 那女孩看见孟晓，一脸冷漠的偏过头，装作不认识她，孟晓也无所谓挑明。 刚坐下打完招呼，孟晓去洗手间，杨易也跟着过去。 这个包厢是个套间，自带洗手间，杨易亦步亦趋的跟着过去，被赵平轩笑了好几句。 “呦，咱就说易哥，你也看的太紧了吧，这也要跟着？你就照一杯茶的时间等，小嫂子又跑不了。” 赵平轩这种人，油起来让人不舒服。孟晓被他笑得脸烧，把杨易撵回去。 杨易不悦，坐回去瞪了他一眼，赵平轩赶紧让身边的小姑娘，跟着去。 “还不过去伺候小嫂子，有半点闪失小心易哥不高兴，没一点眼色，以后怎么见大世面。”这话虽是玩笑，平白的带着点侮辱，孟晓听得心里不舒服。 那女孩也知道自己被使唤了，跟着孟晓出门后就瞪了孟晓一眼，跑进洗手间半天没出来。 孟晓没办法，只能让她先去，自己在外面等她。 吴悦毕业有几年，在商场上是见惯这种场面的人，看孟晓有些时候没出来，就推辞说出去看看。 孟晓坐在外面等里面出来，奈何里面那姑娘半天没动静，她不好催促，只能去外面的洗手间，回来的路上见到吴悦，孟晓视而不见，从她身边走过。 “孟晓。”吴悦出声叫她，已经没有了刚刚在李岩面前的小鸟依人。 孟晓回头。 “之前说你的事，我跟你道歉。那天在场的人并不少，不管是谁和你说了什么，我都认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吴悦低头，声音很轻，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一样。 “在这个场子里转，大家浑身都长着眼睛和嘴巴，我这人就是嘴快，但是没有那个坏心，孟晓你和我多接触接触，就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误会我了。” 这番情真意切，若不是孟晓当时亲耳听见她说话的嚣张，都以为自己错怪吴悦。 “这几天杨总为了给你出气，把我的业务都调走了，你能不能和杨总说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和李岩刚订婚，到处都是要钱用的地方。孟晓，对不起，你别计较我以前说错话。”她表演痕迹太重，情绪用力过猛，活像杨易开除了她。 孟晓冷眼看着，等她表演完，才往回走。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让杨易直接给你提个经理怎么样？证明我没生气？证明我大人大量，身上没有穷酸味儿？”孟晓反问。“吴小姐你见过的场子比我多，最会说话做人，我虽然穷学生一个，没见过世面。今天和你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不会因为你说实话给你难堪。” 卖惨卖到刚结婚那里就够了，后面说什么工作的事，是不是只要她在工作上有了损失，都要算在孟晓头上？ 吴悦心里一慌，跟上回去，想解释孟晓却不给机会，推门看见赵平轩带来的女孩红着眼睛，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哭。另外一个仍然扮演者“知心姐姐”的角色安慰对方。 上一次给她送护手霜，这一次安慰新妹妹。 两人见孟晓进来一阵尴尬，孟晓却没当回事，往里间里走。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赵平轩笑道：“还是易哥你懂行，没出社会的女学生就是纯，我就给买个包，她就上钩了。” “我可尝过了，嫩着呢。” 第二十一章、饭局 孟晓推门的手一顿，身后有真正名分的吴悦心说不好，果然见另外三个“女朋友”脸色都不好，新来的那个明显又要哭。 手里有只名牌包，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吴悦心里开心，赵平轩这张乱说话的嘴，可是被家里人惯的荤素不忌，只要他高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吴悦总觉得这世上就没有赵平轩看上的人，各个在他嘴里都离不开被贬低的份。 唯独杨易能好些，吴悦撇撇嘴，心里诅咒孟晓赶紧滚蛋。 不过也好，现在帮她出了口恶气，也让孟晓知道她现在“女朋友”的身份什么都不是，只要没有明面上的婚约，她们那就是被玩的人。 孟晓推门进去，并没有任何不悦，杨易观察孟晓的神色，揣测刚刚那句话她有没有听到。 夹了几块生鱼片给孟晓，杨易道：“专门给你点的。” 上一次吃日料，孟晓很喜欢吃生鱼片，刚刚他特意给她点的。 孟晓点头，全程很安静的吃饭，他们聊到什么她都不插嘴，除非叫到孟晓的名字。 吴悦眼睛一转，笑道：“孟晓，你这块表真漂亮，好像是法国那边出新款啊。” 这表才几个月，算起来还没有退时尚，今天出门的时候杨易特地要求她带上。这一块虽然是时装表，但和杨易手上的那一块是情侣款。 满钻的设计，一看就不便宜。 “是啊，今天才收到的新礼物。”孟晓突然来了兴致，举起手腕晃了晃，故意得意洋洋的炫耀。 “要不是这块表，我才不和他出来吃这顿饭呢。”语气里带着点娇纵，又有些许傲慢。 这话是说给赵平轩听的，赵平轩也听出来了。 杨易心惊，回去要遭。 …… 果然，回去之后杨易差一点被关在主卧门外，要不是厚脸皮硬挤，他这客房就睡定了。 “晓晓，我的小祖宗，你可怜可怜我成吗？飞了一天，受不了你这样虐待呀。”杨易舔着脸往孟晓这边去，这姑娘自尊强的厉害，保不定以为赵平轩在说她，今天不解决以后就是大麻烦。 杨易先交代今天发生的事，把自己撇干净：“今天那话就是赵平轩瞎诌，我也不知道他带着个女学生过来，我正问他呢，谁知道他就来了这么一句。” 好死不死，还被孟晓听见。 都是男人，又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好哥们儿在一起时，也开些没有下限的荤话题聊，孟晓她们一起出去，桌上就剩了男人，口没遮拦憋不住瞎胡说了两句。 “嫩又是怎么回事？还纯？难不成你们还专挑嫩的尝？哦……我忘了，您还懂行。”孟晓想起那句话就恶心，宛如刚刚和头秃肚大的某些老干部说话，牙被肥肉擦的锃亮，牙缝里面瘦肉丝发出酒肉臭味。 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辉煌战绩”，肤浅且无知，令人作呕。 这个画面一直盘旋在孟晓脑海里，比吃了一斤苍蝇还恶心。 “你居然也交这种朋友，杨大少的朋友圈交友面之广，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她也没想到玩女大学生这种腌臜事，杨易这种洁身自好的人，居然也沾着关系。 “哎！我对天发誓！我没沾过这些事！我自被我爸接回来，就和赵平轩一块玩，他家里有些势力……”杨易暗示的五指合拢，道：“他在那些人面前长大，又是全家宠着的孩子，叔叔伯伯们恨不得挂在裤腰带上，久而久之就受那些人影响，说话就是粗了些，但是真没那个心。” 有些话题隐晦，杨易不多说，孟晓也知道。 所谓真心朋友，有时候也分个高低贵贱。 李岩是杨易小时候在外婆家一起玩到大的，大学毕业后就在杨易家公司工作，但毕竟靠杨易的关系吃红利，所以吴悦必须讨好她。 赵平轩却是真正的人上人，和杨易父母白手起家又不一样，赵家有家族传承，祖上人争气，权利场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明面上叫声易哥，暗地里杨易还得让着他一点。 就从赵平轩今天全程给李岩冷脸子来看，李岩压根连惹都不敢惹他。 只能说，名利场上交朋友，都带着自己的目的。 孟晓突然觉得没荒诞，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明明她和赵平轩带来的女孩，这三天都在同一个考场考试，但这女孩今晚在饭桌上就比她低一截，被赵平轩呼来喝去，毫无面子尊严。 他们这种人交朋友，少不了面子上应酬，送上门的女大学生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孟晓觉得没意思，厌恶地驱寒杨易：“去去去，一股烟味，洗澡去。” 她上了两次洗手间，他们就趁她没在抽了两轮烟。他满身烟酒味，难闻死了。 杨易见孟晓态度软化，软声哄，展示自己保护孟晓的决心。 “小乖乖，别生气了好不好，他说的是那种女孩，你和我是正经谈恋爱，和她们图财不一样。你放心，谁要敢这么说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杨易拿了换洗衣服淋浴室洗漱。 孟晓在他面前的尊严是她自己挣的，这几年他们也算是“牛衣对泣”一起吃过苦。孟晓在他父母面前有面子的根本，也是因为他父母也曾这样走过创业的路，才会这么容易接受孟晓。 若换做其他家族，光孟晓的家境就吃不开。 现在她还介怀赵平轩说她，完全是她把自己摆在和她们一样的弱势位置。 没关系，等时间久了，她自然要和他同一高度。 洗出来，孟晓已经上床休息。 杨易也没再多提，躺在她身边，道：“你今天那么一发威也好，赵平轩以后不敢在你面前胡说了。” 几千万的手表肯定和万八千块的破包不是一个档次，杨易又不傻，赵平轩更不傻。 孟晓手里玩手机，没听到杨易说话一般，自顾自的戏虐道：“谁知道呢，杨大少来给我解释一下，你们说的‘嫩’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手机页面显示在某个娱乐圈的花边新闻上，里面有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嫩”这个字极为突出。 嫩模。 杨易一个头两个大，今儿这事儿过不去了。索性豁出去脸，跪着起身拉着孟晓的手，往嫩的地方去。 “我给你跪下了，姑奶奶。你想要多纯多嫩，看看我就知道了！” 孟晓才不管他惊世骇俗的话，说风凉话：“我可不知道，您懂行，有经验应该知道。” “我那点经验全都用在你手上了，你怎么不知道？”杨易不干，没羞没躁的说荤话，可不是都用在她手上了吗？ 物理上只有她精神上也只有她，都一样。 孟晓反手抽了他的大腿内侧的嫩肉一下，“啪”的一声脆响，杨易吃痛，可怜兮兮的问。 “嫩吧？” 孟晓瞪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废话，关了手机放在床头，关灯躺下睡觉。 杨易嘿嘿笑着紧挨着她躺下，一手横在她的小腹上，另一手还攥着孟晓的手往下，势必要证明他有多嫩。 “晓晓，你行行好，尽快尝尝我，我也想有点经验。”他带着点粗喘，在孟晓耳边低语。 于是孟晓那晚梦里，杨易化身烤乳猪，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满嘴的我很嫩，快来吃我。 孟晓觉得，杨易就是披了身人皮的猪妖，时间久了，本性藏不住了，以前的高冷范儿渐渐失去效力。 率先露出一个猪头来。 －－－－－－题外话－－－－－－ 最近会有章节改动，请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