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相拥》 第一章 出水芙蓉 刚下过一阵雨，空气里混着淡淡的暑气和泥腥味。 于易铭坐在苏烟湖畔的一块大石上，手里的镜头对着湖中央的几盘圆荷，荷叶丛中婷婷立着一株饱满向上的花骨朵，蜻蜓震着薄翅，盘旋在侧，欲落不落。 他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中间也拍过几张照片，但总觉得不太满意，或许，真的只有蜻蜓落在小荷上，氛围感才能拉满。 其实今天这组照片并不是他自己想来拍，而是学校给的复学任务照。 他并不喜欢在别人制定的框架里拍照，但因着他那校长舅舅好几番游说，拒也拒不了。而今天到了这里，镜头一端起来，他的摄影强迫症就跟着跑了出来，他想，如果能在这大珠小珠滚满玉盘的荷塘拍出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蜻蜓小荷，那也算没白来一趟。 眼瞅着蜻蜓就要落到那花骨朵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喝。 “哎！哥们！当心！” 几乎同时，一块滑板从身后飞了过来。 于易铭本能护住相机，往边上避了避，却还是被滑板击中了胳膊。 只听“噗通”一声，相机从手中跌出去砸出大圈涟漪，蜻蜓被惊出老远。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女生快步跑过来，探头望了眼湖面，转头问他，“什么掉下去了？” “相机。”于易铭冷着脸道。 “我去！” 女生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草坪上，原地坐下脱掉了板鞋和袜子。 于易铭蹙眉的光景，女生已经一头扎进了湖里，那双白玉般糯净的小脚，在他眼前打了个晃儿就不见了。 “……” 广场那边呼啦啦跑过来一群人，手里都拎着滑板，应该是她的同伴。 “杭欢！杭欢！杭欢！”大家连声呼叫。 湖面寂寂，许久都没有传来动静，只有无声的水纹暗中翻涌。 “杭欢！杭欢！卧槽，快给老子答应一声啊！这死丫头！”一个头顶发带酷似道明寺的男人一边低低骂着，一边掀掉了身上的t恤。 旁人问：“骁哥你干嘛？” “救人啊。”道明寺男气急败坏地说，“现在跳是救人，等下跳就是捞尸了！” 于易铭心想不至于。 苏烟湖并不深，刚才那个女生跳下去的架势，显然是对自己的泳技信心十足。 正这样想着，大石头边上忽的泛起一长串水泡。 于易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被称作“杭欢”的女生“腾”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冒出头来，小巧的一张脸过了水更显白净，五官轮廓在潋滟的水光下立体又精致。 出水芙蓉。 于易铭脑海里闪过这几个字，转念又觉得“出水芙蓉”根本不足以形容这一刻的她。 四目相对间，他呼吸沉了一下。 “找到了，你接一下！” 杭欢游到于易铭脚边，伸长胳膊，将相机递向他。 于易铭蹲下来，接过相机。 相机一脱手，杭欢双手撑着石头往上一跳，原本是可以站稳的，只是没想到落脚时踩到了石头边的青苔，脚一打滑，眼看人又要跌进水里，于易铭及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湿漉漉的人撞进他的怀里，连带他的t恤都有了潮意，他蹙了蹙眉，却没有马上把人推开，直到她站稳脚跟，他才松开了手。 “谢谢。”杭欢道着谢，目光落到他的相机上，顿时又生了歉意：“实在抱歉，这相机你拿去修吧，修好多少费用我一定赔你。” 于易铭本想说不用，他这相机防水的，就算在湖里泡上一小时，也坏不了，但一转头，看到她光着脚小步跑到草丛边，捡起自己的手机诚恳递上微信二维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终，她的卡通头像，还是在他的微信好友列表里拥有了一席之地。 第二章 《向生》 “杭欢！没事吧？”凌骁为首的几个人围过来。 “没事。” 杭欢拂了一下脖子里的水，拿起自己的鞋穿上，再抬头时，那个男生已经背着相机走远了。 今天真是有够倒霉的，刚才明明滑得好好的，眼看练了许久的大乱就要成功，忽然蹿出一只猫，为了不撞到猫，她只能弃了滑板，眼睁睁地看着滑板飞过去把人相机撞进了湖里……那相机看着挺贵的，也不知道得压上几个月的生活费才够赔，前段时间刚摔坏了手机，日子本就紧巴巴的，这下，更得缩衣节食了。 “你刚怎么回事啊？我看你的板飞出去吓了一跳。”凌骁一边把自己的t恤套回身上，一边忍不住数落她。 “有个猫突然跑出来，没刹住车。”杭欢说。 一旁的木乐将她胖乎乎的脑袋挤过来，望着相机男离开的方向：“阿欢，刚才那男的是谁啊？” “不认识。” “看着好帅啊。” “是吗？”她刚才全程注意相机了，倒没仔细看他的脸，现在回想一下，好像长得是不错。 “不帅你加人微信干什么？”木乐说。 杭欢默默叹了一口气，要是有的选，她才不要什么帅哥微信呢，帅哥微信能当钱使吗？能饱肚子吗？ 木乐还想说什么，杭欢已经踩上自己的滑板准备回学校了。 “你下午还来吗？”凌骁问。 “不来了，我下午有选修课。”她拎了下领子，湿衣服耷拉在身上像糊了另一张皮，实在难受。 杭欢回到学校的时候，饭点已过，室友们都吃饱喝足在聊八卦，见她湿哒哒地回来，都围过来关心她。 “阿欢你怎么啦？” 杭欢把玩滑板撞落人相机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室友们“啧啧”几声，然后统一战线吐槽她。 “你别整天滑板滑板的，滑板是你男朋友吗？” “就是，那么多小哥哥追你，抽点时间恋爱吧，别一天到晚踩着滑板横冲直撞的，浪费大学的好时光。” “……” 室友们都有男朋友，整个寝室就杭欢一个单身狗，这些话，杭欢早已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她应付了几句，拿上衣服进浴室冲澡。 等她冲完澡出来，话题已经换了。 “说起来，我真没见过这么帅的男生，难怪大三大四的学姐们都一个个跑来递情书。” “不止是帅好吧，关键是家里还有矿，出行都有司机接送。” “你们说他休学的两年多去干什么了？” “听说是去国外拍摄的时候出了意外，在医院躺了很久，诶，你们看过他的摄影作品没？”林菲菲在手机上一阵划拉，忽的将一张照片递给离她最近的杭欢，“看看，据说这张照片得了国际大奖。” 杭欢正准备泡面，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不过既然照片递到了眼前，她还是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像是扼住了她的呼吸。 妈耶，这画面也太压抑了。 照片取景挪威，拍摄的是一个冰冻的湖面，冰下是成片的流鱼，想要冲出湖面获得呼吸，但最终没有逃过被冰冻的命运。 明明是死亡画面，摄影师却给它取名《向生》。 第三章 炫技 “你们说谁呢？”杭欢把手机递给边上的室友传阅。 “于易铭。” “谁？”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知道，你就知道滑板。”林菲菲嫌弃。 杭欢撇撇嘴捣鼓她的泡面，泡面一飘香，她也没心思再管其他，但女生们话题还在继续，耳边零零碎碎地飘进一些信息，大约是那个于易铭如何的拽，大三学姐来递情书，他看都没看，直接丢在垃圾桶断了人心思云云。 什么帅哥这么冷酷无情？ 杭欢一边嗦面一边想着。 手机在书桌上震动，她捞起来看了一眼，是刚才苏烟湖边那个相机男发来的信息。 这么快就来要钱？ 杭欢恹恹地点开信息，信息短而精炼：“已检查，相机没坏。” 没坏？ 没坏是不是意味着不用赔钱了？ 杭欢顿时坐正，手颤抖地在屏幕上打字：“都掉水里了，你确定没坏吗？” “嗯。” “真的吗？” “嗯。” “真的真的没坏吗？”她激动地将这句话连发了三遍。 对，必须多确认几遍才安心，当然，多确认几遍也是为了防止他事后找麻烦，万一过几天相机坏了，他又来找她索赔的话，她至少有截屏为证。 那头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信息，他说：“你是和我的相机有仇？还是和你钱包里的钱有仇？” 杭欢立马回：“没有没有，希望它们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头没有再回复，杭欢开心到跺了跺脚。 林菲菲看她一眼：“傻不拉几的，吃个泡面都这么开心。” 杭欢笑笑，她开心的是后面几天不用为了省钱吃泡面了！ 下午只有杭欢有选修课，其他室友都没有课，她出门的时候，顺手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往下带。 这是寝室不成文的规矩，垃圾桶满了，谁正好出门就谁去丢，但多数时候都是杭欢主动揽过这个任务，因为垃圾桶离宿舍有些远，她踩上滑板比其他室友腿着去快多了。 杭欢下楼的时候，正好有个男生正在丢垃圾，男生大概是篮球队的，走到垃圾桶两三米的距离停下，原地起跳，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垃圾袋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进垃圾桶。 “yes！” 男生开心地吹着口哨走了。 杭欢心情好，想着不就是炫技吗？她也可以！ 滑板停在垃圾桶边上，杭欢把垃圾袋放在板头上，调试了几次角度后，用力跳上板尾。她原本设想是垃圾袋被杠杆原理带起来，“哗”的飞进垃圾桶，划出比那个男生更完美的弧线。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垃圾袋按照原计划飞起来后，却没有按照原计划落进垃圾桶里，而是叛逆地半途着陆，整个朝杭欢的脸糊过来。 杭欢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听到额头“咣”的一声，隔着薄薄的塑料袋，不知哪个室友扔的易拉罐直接砸在她的额头上……她吃痛揉了揉额角，鼻腔甚至还捕捉到了她中午吃的泡面的味道。 真大型社死现场，不过幸好没有人看到。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闪过，她的眼角就瞥到了一道身影。 杭欢抬眸，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立在不远处的树下，手机按在耳边，正面朝着她的方向打电话。 更不巧的是，那个男生，竟然还是上午在苏烟湖畔遇到的那个相机男。不出意外的话，他刚才一定目睹了整个过程。 这是什么孽缘啊。 杭欢后悔到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为什么非得在垃圾桶旁边耍帅，现在好了，白白赠了个笑话叫人看。 她后悔的间隙，相机男那边通话也结束了，但他挂了电话并没马上离开，还定定地立在原地望着她，大概是想看看她怎么将闹剧收场。 杭欢深吸一口气。 她故作淡定地弯腰将地上的垃圾袋捡起来，优优雅雅地丢进垃圾桶，然后昂着下巴踩上滑板离开，整个过程，她假装谁都没看见。 对，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第四章 重新开始 于易铭其实在树下站了很久了，电话是经纪人陈雅打来的，也没什么事，就是关心他能不能重新适应学校的生活。 这样的电话，他最近一天能接到好几个。 他没心情搭理，甚至好几次想反问回去，有什么不能适应的？他是智商低下？还是生活不能自理？ 但话到嘴边，通常又是一个“嗯”字敷衍过去，他懒得和这些人说太多。 陈雅说起国内影展的事情，说起有个影视公司找到工作室想让他拍个纪录片。 于易铭开始还听得认真，直到那个女生拎着一袋垃圾出现在视线里……明明才见过一次，人也换过衣服了，但不知怎么的，他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是上午苏烟湖畔为捡他相机跳进水里的杭欢，是的，竟然连她的名字都像是烙在了脑海里，本能地记住了。 “这个影视公司虽然是圈内新秀，但之前拍得几个剧口碑都不错，也积累了一定的观众基础，所以如果真能搭上这条线，绝对有利于你在国内发展……” 陈雅在电话那头不断输出，但于易铭的视线却定在了杭欢身上，他看着她把垃圾放到滑板上，看着她自信满满地跳上滑板，看着垃圾袋被杠杆原理带起来“咣”一下砸到她的脑门的整个过程。 “嗤！”他发出一声轻笑。 陈雅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笑什么？” 于易铭立即正色，清了清喉咙：“你听错了。” 陈雅“哦”了声，想想也是，她认识于易铭那么多年，几乎没见他笑过，他多数时候冷着一张脸，不太搭理人，哪怕走上领奖台，面对无数的镜头，都永远是那一副冷冷的表情，要不是因为工作上有合作，她根本不可能和他说上话……她完全想象不出，那样一张英俊的面庞，笑起来会有多么好看。 “那我刚才和你说的，你怎么想？” 于易铭没作声，他的目光还在杭欢身上，而杭欢也看到了他，虽然隔得有点远，但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尴尬。 不知怎的，他心里更舒畅了。 “易铭？” “嗯。” “我刚才和你说的，你怎么想？” “你刚才说什么了？” 陈雅觉得于易铭今天的状态实在奇怪，以前就算他人冷了点，但对待工作还是认真的，可今天的通话他好像特别心不在焉。 “纪录片的事。”陈雅提醒。 “这事我再想想。”于易铭说。 陈雅明白，按照于易铭以往的风格，他说这话，基本就等于拒绝了。 “行，我知道了。” 电话到这里原本应该结束了，但也许是那若有似无的一笑让陈雅觉得于易铭今天心情还不错，于是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陈雅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她甚至能猜到电话那头的人会怎样蹙起眉角，但她没想到的是，于易铭竟然回了她一句：“放心，我没事了。” 陈雅悬着的一颗心瞬间落回原位，看来，他之前说要重新开始，是真的走出来了。 第五章 滑板社 整堂选修课，杭欢都没精打采的，老师讲了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觉得自己的头顶仿佛有一团阴云笼罩着，时不时还下点小雨。 真的，从小到大，滑板就没有让她这么丢人过。 好不容易熬过一堂课，杭欢走出教室，就看到申阳阳站在走廊里朝她招手。 “你怎么来了？”杭欢朝他走去。 “你不回我信息，我就只能跑来找你了。” 杭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真有申阳阳的两条未读信息，刚上课前手机开了静音，她都没注意。 “什么事儿啊？” 申阳阳靠过来，压低声音说：“你不是让我打听一下白三不的行程吗？据知情人士透露，白三不今天下午两点半会在礼堂。” “你的知情人士靠谱不？” “你质疑我？我申阳阳可是z大情报局局长，在z大，上至高校新闻，下至八卦轶事，就没有我申阳阳不知道的……你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告诉你，学校有多少男生对你有意思我都一清二楚。” “得得得，拉到吧你。”杭欢看了眼手表，“快两点半了，走吧。” 他们要找的“白三不”原名叫白季芬，是学校主管社团的老师，该老师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她最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不可，不行，不妥”，因而被学生送了个外号叫“白三不”。 半个月前，杭欢和申阳阳向学校社团联合会递交了社团创建申请表，他们想在z大成立一个滑板社，交流推广滑板文化，但申请表上去一周后，被白三不毫不留情地打回来了。 拒绝理由只有三个大字：不批准。 杭欢当然不能接受这样不明不白的理由，她去找过白三不几次，每次都据理力争，希望学校能给滑板社一个机会，可白三不态度非常坚决，任杭欢怎么说，她都不同意。但杭欢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主，越不容易，她越要尝试。 后来，白三不嫌烦了，干脆避着杭欢走。好几次，两人迎面碰到，她都直接掉头假装没看到杭欢。 申阳阳经常开玩笑：“老鼠见着猫都没有她见着你头疼。” 杭欢自然也知道白三不讨厌她，可只要滑板社能成立，再高的山她都愿意去攀一攀，再宽的河她都要去渡一渡。 学校礼堂外停着很多社会车辆，有几辆车身上印着显眼的媒体电台logo。 杭欢和申阳阳一进门就看到了点头哈腰忙前忙后的白三不，学生面前的铁娘子，在领导面前像换了个人似的。 “看看，这典型的虚伪中年人模样。”申阳阳轻声吐槽。 杭欢想起自己几次三番被白三不赶出办公室的场景，心里一阵别扭。 “诶，你俩干嘛的？”一个保安朝他们走过来。 “我们找……” “我们走错地方了，不好意思。”杭欢抢过申阳阳的话。 申阳阳看了杭欢一眼，杭欢朝他使了个眼色。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找白三不的好时机，万一惹她心烦让她在领导面前掉链子，那创建滑板社的事情更没希望。 保安挥挥手：“没事别在这里瞎晃悠，学校领导都在呢。” “好，我们这就走。” 第六章 名摄影师 两人退回到礼堂外。 “怎么不找白三不了？”申阳阳不解。 “改天吧。”杭欢又朝里望了一眼，问：“情报局局长申阳阳同志，请问里面这阵仗是干什么呢？” 局长这个称呼对申阳阳显然很受用，他清了清喉咙，顿时就起范儿了。 “不知道了吧，今天这里聚集了这么多校领导和记者媒体，只为一个人。” “谁？” “于易铭。” “你说谁？” “于易铭。” 杭欢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分明哪里听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 “是名人？” “名摄影师。” 杭欢一听摄影师，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张名叫《向生》的流鱼图，对了，于易铭就是室友们口中那个拽得一塌糊涂的帅哥。 “这个于易铭呢，说起来应该算是我们的学长，但现在又是我们的学弟。” 杭欢听晕了：“什么意思？” “他大一只念了一个学期就休学了，中间两年没有音讯，听说是在国外摄影时出了意外在医院住了两年，所以这次回来，本该念大三的他重念大一，这样，可不就既算学长又算学弟吗？”申阳阳停顿了下，继续说，“听说这个于易铭是个摄影天才，从小就展现了绝佳的摄影天赋，作品不断，人高中就办影展了，前段时间更是得了个什么国际大奖，闻名中外。你说，学校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宣传机会，这不，人刚复学回来，采访报道立刻就安排上了。” 杭欢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申阳阳胳膊撞过来：“快看快看，那就是于易铭。” “哪个？” “校长边上那个。” 杭欢顺着申阳阳的描述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衬衣的男生，他站在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中间，宛若修长的青竹，自带风骨，胸口一枚红亮的党徽，更是衬得他光正伟岸……只是，明明他是主角，周围也不断有人过去与他握手寒暄，可他的神情却始终清冷淡漠，好似局外人。 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于易铭，原来就是苏烟湖畔的那个相机男啊。 杭欢一想到自己在苏烟湖畔撞落的是名家相机，顿时捏了一把汗。如果那相机出了什么问题，恐怕就不单单是钱的事情了。 “哎，有人就是命好啊，投胎小能手，出生即罗马，父亲著名企业家，母亲书香门第，哦，对了，我们校长还是他舅舅。” “那温主任岂不就是他的舅妈？”z大谁不知道校长洛河与宣传部温晓温主任的师生恋呢。 “对，说起来，这个温主任还是白三不的直系领导，你说，要是他能帮我们在他舅妈面前说说情，那建立滑板社的事情白三不再怎么能说不，也没用了。” 找于易铭帮忙？ 她倒是有他的微信，但越级报告可行吗？ 杭欢有一瞬是犹豫的，但一想到白三不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有她无意说漏嘴的那句“就算把申请表送上去领导也不会盖章的”，什么叫“就算”，这说明白三不压根就没有把滑板社的申请表递上去。不让建立滑板社，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白三不嫌麻烦怕担事……既然她油盐不进，也没有别的路子去攻略她，那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找于易铭他又愿不愿意帮忙呢？ “在这里待着也没用，走吧。”申阳阳说。 “你先走吧。” “你为什么不走？” “我还有点其他事要办。” “什么事啊？你刚怎么没说你有事啊？” “你别管，回去等我消息。” 申阳阳挠了下脑门：“行，那回头联系。” 第七章 仰望星空 申阳阳走后，杭欢就在礼堂外的花坛边坐下了，她翻出于易铭的微信，打算想个好一点的理由先让他与她见一面。 这可真是难到杭欢了，单身狗完全没有约男生的经验，更何况两人左右才见过一次，这样贸贸然约人实在唐突。 “你好……” 手落在九宫格上，怎么称呼又是一个难题，按照申阳阳所说，喊他“学长”肯定不合适，喊他“学弟”又有占便宜之嫌。 “你好，同学，我是杭欢，今天在苏烟湖畔撞落你的相机实在不好意思，回到寝室想想，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虽然相机没坏，但我的滑板终归是撞到了你，我想请你吃个饭以表达我的歉意。” 杭欢打完字，又重新读了一遍，这段话真是怎么读怎么居心叵测，于易铭收到信息不会误以为她要追他吧？ 算了，瞻前顾后能干成什么事？ 杭欢手一挥，直接按了发送。 于易铭这会儿肯定没空看手机，杭欢也不着急，先点开他的头像大图看了一眼，头像是星空下的背影照，浩瀚苍穹，繁星如织，英挺如他，也显得那么渺小。 再仔细看看，他是仰望的姿势。 “即使身处沟壑，也要仰望星空”，杭欢的脑海里莫名闪过这句话，但转念又觉得可笑，像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脚下的生活之路能有什么沟壑？ 她再点进他的朋友圈，朋友圈空空如也，连封面图都不曾有一张，也不知是老派还是无趣。 于易铭的头像和朋友圈挖不到什么信息，杭欢也便罢了。 她在花坛边除除杂草，踢踢碎石，一晃一个多小时，礼堂里面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她忍不住又走到门口去望了望，于易铭正被一群记者围着，各家媒体的话筒抱了满怀。礼堂的明亮的灯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与他的白衬衫相得益彰，所谓颜如冠玉气宇轩昂也不过如此。 杭欢默默感慨，这人长得是真好看，不怪学校女生都惦记，只可惜，清清冷冷，是个面瘫，那么多镜头对着他，也不知道笑一笑。 保安见她还在，又要来赶。 她赶紧笑嘻嘻地退回到花坛边。 晚风轻拂，空气里满是栀子花的清香，杭欢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手机新闻，没一会儿就哈欠连天，打起盹来。 她原打算只是小眯一会儿，哪知这一闭眼差点入了梦，直到耳边传来连续不断的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才猛然惊醒。 啥？ 这就结束了？ 她睡过头了？ 杭欢跑过去，往礼堂里望了一眼，里面只剩几个保洁阿姨在收拾现场。 她守株待兔这么久，结果还是错过了，正懊恼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杭欢想到什么，赶忙掏出手机，消息果然来自于易铭的回复，但只有一个意味不明的问号。 她以最快地速度回过去：“我在礼堂门口，方便见个面吗？” 那头没了动静。 也是，那么多记者领导的，这边结束，可能还有更大的饭局等着呢，哪儿有时间见她。 杭欢正失望，忽然看见开在前头的一辆奔驰保姆车靠边停了下来，车门拉开，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悠悠跨下他的大长腿来。 学校的路灯随着他下车的动作，恰都一齐亮起，这氛围感，绝了！ 第八章 海鲜冷面 于易铭其实从礼堂出来，就已经看到了杭欢。她抱着胳膊，头垂得很低，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 他头一次见女生说跳湖就跳湖，头一次见女生把垃圾袋砸在自己头上，也是头一次见女生能在花坛边睡成这样。 不过，对于她的奇，因着已经见识过两回，倒也没有那么吃惊了。 他上了车，舅舅洛河正倚着车窗抽烟，见他上来，把烟掐了，问他累不累，他只点了点头，目光还落在后视镜里的那个女生身上。 “易铭，你的手机落在车上了。”司机小孟把手机递过来，顺势发动了车子。 车子发动机一响，那个女生瞬间惊跳起来，由于起身太急，满树栀子花被她撞得簌簌地落，好似夏末飞雪，狼狈也浪漫。 他目光多停留了几秒，被舅舅洛河看到。 “看什么？”舅舅问。 “没什么。”他低头看手机。 然后，他看到了她那条略显居心叵测的信息，明明上一条信息还急着和他的相机划清界限，怎么突然又良心发现要请他吃饭了？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倒是回得很快，很直球地约他见面。 他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她并非在花坛边睡觉，而是在等他。 “我有点事情，晚点回去。”于易铭抬头看向舅舅。 “什么事？”洛河随口一问，但也并没有打算真的从这外甥嘴里得到答案。 果然，于易铭没有回答他，直接对司机说：“停车。” 洛河心里也没有任何不快，他已经习惯了这大外甥高冷的性子，他对谁都这样，亲爹妈都嗝不出个屁来，他一当舅舅的还能指望什么？ 就拿今天来说，原本那么多记者远道而来，理应他们来做东好好宴请，就是因为大外甥不喜欢应酬，所以最终没有设宴。他知道的，这家伙今天能服服帖帖地跟在身边配合一下午，已经是卖了他这个舅舅天大的面子了，他哪能再得寸进尺。 于易铭下车立定，就见杭欢踩着滑板像阵风一样朝他飞过来，她肩头的栀子花瓣，随着她往前的惯性一片片向后飘落，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视觉美感。 “你好，于易铭同学。”她在他面前站定，长发上还沾染着最后一片花瓣。 她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名字的？ “有事？”于易铭当然不相信她真的是因为心生歉意而找他。 “你忙了一下午也该饿了吧。”她指了指后街，“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边吃边聊好不好？” 室友林菲菲常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虽然这话放在这里好像并不适用，但杭欢觉得也大同小异。 于易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杭欢夹起滑板，自作主张地带起路来。 “听说你之前有休学过一段时间，那你一定不知道，去年学校后面的美食街开了一家面馆，老板做的海鲜冷面一绝，那冷面卤是老板的独家秘方，各种时新蔬菜，加上秘制酱料‘哗哗’一顿爆炒，那味道十里飘香，再加上各种海鲜，什么带壳的带脚的带须的，应有尽有，量足又丰富而且还不贵，特别好吃。” 于易铭走在她身侧，听她这活色生香的描述，不知怎的，还真有些饿了。 第九章 SOS 夜幕清朗。 两人并肩而行，杭欢觉得这大概是她走得最漫长的一段路了，腿着的速度不如滑板也就算了，隔壁这位爷冷若冰霜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的脸回头率还贼高，和他走在一起频频接受路人的目光，让她有一种招摇过市的心虚感。 她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被人多看几眼又算个啥。 好不容易来到面馆，恰逢饭点，又人满为患，幸好，窗边的客人吃完离开，给他们腾了个位置。 杭欢点了两碗海鲜冷面。 老板娘上面的时候笑嘻嘻地说：“小姑娘好久没来咯，今天和男朋友一起来啊。” 杭欢一口水呛到，忙摆手说了两个“不”字，老板娘早就已经走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她只能对着于易铭干笑：“老板娘爱开玩笑，你别介意啊。” 对面的人面无表情，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杭欢抿了下唇，还想再说点什么找补，就见他掰开了一次性筷子，剃了剃毛刺，将筷子递给了她。 “谢谢。”她赶紧双手接过来，像是接了圣旨，面上诚惶诚恐但心里却暗暗赞许，这位爷虽然看着面冷，其实还挺有绅士细节。 两人开始低头嗦面。 于易铭是个挑嘴的食客，为了跟上他的味蕾，家里的厨子换得特别勤，就这，他的胃口也很难被打开，但今天这碗海鲜冷面让他觉得不虚此行，这酱汁味道很惊艳，海鲜鲜不腥，几种配料小菜也各尽其职，组合完美。 而最让他觉得心安的，是周遭鼎沸的人声和浓浓的烟火气，身在其中，扑面尽是活着的踏实。 他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杭欢一边嗦面一边观察对面这位爷的表情，当然，再怎么观察入微，他永远都只有一种表情，简直面瘫成精。 眼见他的碗要见底，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面怎么样？” 她并没有催他的意思，谁料这哥们错误地接收了她的信号，直接搁落筷子看着她：“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话都到这份上了，杭欢也不打算弯弯绕绕的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一挑眉，示意她继续。 杭欢把白三不如何卡滑板社的事情说了一遍，于易铭从头听到尾，表情一直淡淡的，杭欢甚至以为他没有接收到她的sos，于是更直白地说：“因为温主任经常出差，很少能在学校碰到，我听说她是你舅妈，所以希望你能帮忙将我们的申请表交给温主任，然后帮我们稍微美言几句，拜托了！” 她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就差跪下来拜一拜了。 于易铭没有马上回答。 杭欢有些着急，忙又补了一句：“我们也知道越级打报告不好，找你也实在唐突，但真的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于易铭沉吟片刻，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白老师不批申请表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想过。”杭欢立马点头，前段时间她失眠，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白老师不批准，最大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滑板存在一定的危险系数，还有，她可能对滑板有一定的偏见，觉得滑板来自地下，但其实，滑板就是一项运动一种文化，它有属于自己的独特魅力，而且，现在滑板都进奥运了，它不应该再被戴着有色眼镜看待。” 第十章 说服 杭欢激动时语速会变得很快，手配合着语速，张牙舞爪的，像随时会扑过来挠他的猫，让人既想躲，又想抱。 “是奥运诶奥运！升国旗奏国歌的奥运！”她强调。 “奥运项目那么多，难道都要成立社团？”于易铭一针见血，“最主要还是危险，校方考虑的是学生的安全和学校的责任问题。” “那走路还摔跤呢，吃饭还噎着呢？危险就不碰了吗？”杭欢嘀咕。 于易铭看着她：“你就是这样去说服别人的？” 杭欢脸一红，瞬间没了言语，她也知道，这话过于蛮不讲理了，可白三不一刀切就有理吗？ “算了，如果你不想帮忙……” “明天把社团申请打出来。”于易铭打断她的话，“再整理一份成员免责协议和社团安全守则附在后面给我。” 成员免责协议？社团安全守则？ 是哦，白三不最怕担责，解了她的后顾之忧，她不就没话说了嘛！ 杭欢正嫌弃自己笨，于易铭已经起身越过她去买单。 “诶！”她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忙追上去，“别啊别啊，是我有求于你，该我请客才对！” 她一着急抓住了他的胳膊。 于易铭已经扫了付款码，刚按了两个数字就被她抓住了胳膊，他垂眸，看了眼扣在他白衬衫上的手指，细细长长，通透如玉，力气却不小。 “等事成之后再请客也来得及。”他说。 “可……” 他完成了支付，她的手还抓着他，他又看了一眼。 杭欢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动作不太妥当，她连忙松了手。 “那今天谢谢你了。” 他迈步走出面馆。 杭欢跟在他的身后，出门的瞬间，鼎沸的人声和浓浓的烟火气息随风散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了蝉鸣。 他们像来时一样并肩往回走，但杭欢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终于，滑板社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 于易铭简直就是她的救星！ 杭欢悄悄扭头看着于易铭，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再看这冰山脸，更帅了。 “盯着我干什么？”于易铭感受到她的目光。 “没，就觉得你这人挺仗义，有事真帮忙，能处。” “处什么？” “处朋友啊！难不成处对象吗？”她哈哈笑着，完全没心没肺的样子，直到触到于易铭凉凉的眼神，才感受到了一丝自作多情的尴尬。 冷笑话与冰山孰冷，她算是领教了。 “对了，我想起个事，室友让我带份冷面回去当夜宵，我还得回去一趟。社团申请表和其他文件我整理好了再来找你哈。” 杭欢找了个借口，踩上滑板就开溜。 等她滑出一段距离，再回头时发现于易铭还站在路口的树下，他仰头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什么，清皎的月色寂寂，他的侧影也寂寂。 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很孤独？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端着两杯奶茶朝于易铭走去。 得，是她多虑了，告辞！ 第十一章 情书 杭欢回到寝室，就开始奋笔疾书，讲真，高考她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为了能让社团安全守则更面面俱到，她还拉了一个群，把平时一起玩滑板的小伙伴聚在一起集思广益，出谋划策，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理解她为什么非要在学校里组建一个滑板社团，比如木乐，她就不止一次地和杭欢说过：“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练习几个动作多拍几段视频，让品牌商青睐你不香吗？” 可杭欢不这么想，一项运动想要蓬勃发展，单几个人出众是远远不够的，更多的人喜欢，更多的人参与，普及才是硬道理。 她虽然势单力薄，但也想为加速滑板运动的大众化出一份小小的力。 第二天，杭欢跑去学校门口的打印店，把连夜整理出来的资料打印了两份，一份自己留底，另一份准备给于易铭送去。 她把文件拍了个照片发到他的微信上，顺便问他在哪儿。 于易铭回得挺快：“图书馆。” 杭欢收到回复，滑板一踩，就往图书馆奔，等到了图书馆门口，才想起自己没有带一卡通，不刷卡就进不了图书馆。没法子，她只能厚着脸皮给于易铭发信息请他出来一趟。 于易铭没回信息。 杭欢想，他一定觉得她是个麻烦精，明明有求在先，还蹬鼻子上脸。 等了一会儿，没看到于易铭回复，也没见他出来，杭欢有些着急了。她伸长了脖子往里望，没等到于易铭，倒是先等到了申阳阳抱着两本武侠小说走出来。 “你在门口望夫石似的望什么呢？” “什么望夫石，望夫石最后望到你也忒倒霉了吧？” “滚滚滚。”申阳阳简直想拿书砸她。 “你看到于易铭了吗？”杭欢问。 “你在等于易铭？” “嗯。” “我看到他被一个女生问高数呢。”申阳阳指了指靠窗的书架，“就在那个位置，阳光明媚，微风轻拂，俊男靓女，交颈颉颃，你来晚了，拿着爱的号码牌慢慢排队吧。” 申阳阳的话明显有夸张的成分，但就昨晚一个“奶茶妹妹”，今天一个“高数妹妹”的态势，也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句于易铭的行情太好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申阳阳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失落了。 “你不会真来表白的吧？”他扫了一眼杭欢手里的几页a4纸，“靠，情书写这么厚，可以啊你！不过你好歹拿个信封装一下吧，就这么大喇喇地递给人家也太不含蓄了吧……” 杭欢那句“你脑子有坑”都到嘴边了，最后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她看到于易铭从图书馆里走出来了。 他今天穿一件黑色夹克，手上拿着一本封面很素的书，整个人就像是文艺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看到杭欢，他径直走了过来。 杭欢忙把手里几张纸小心翼翼地递过去：“给你，我写了一整晚的，你看看。” 于易铭接过文件，随手翻了一页，点点头说：“回去等通知。” 他说完就走，几乎没有停留。 申阳阳望着于易铭离去的背影，先是瞠目结舌，继而义愤填膺：“杭欢，这什么人啊，长得帅就可以这么拽吗？换我是你，绝对鸟都不鸟他，你说你也是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的女神级人物，凭什么被他拿捏，还回去等通知呢，他以为他是谁啊？” “他要是真能让我等来通知，他就是我祖宗！” “我去，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申阳阳望着杭欢难以置信，“真没想到，平时看你挺潇洒的，竟然是个恋爱脑。” “对，我就是个恋爱脑，我和滑板谈恋爱行不行啊？”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十二章 招新 杭欢对于易铭有种别样的信心，虽然才认识没几天，但她就是觉得，于易铭一定能压倒白三不。 果然，不出两天，滑板社的申请就批了下来。 白三不亲自来找杭欢，一改之前盛气凌人的姿态，换上好师长的面具，语重心长地嘱托她一定要在安全第一的基础上把滑板社办好。 杭欢一直以为越级报告就等同于和白三不宣战，但不知道于易铭用了什么办法，非但没有撕破脸，反而让白三不心甘情愿地退步。 真神奇。 送走白三不，杭欢立马给于易铭发信息表达感谢。 原本滔滔不绝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字，最后想到他冰山一样的性子，就算她编出一个满分作文来，他也未必会有热情地回应。 所以，最后她删删改改，只发了两个字“谢谢”，附带一长串感叹号。 于易铭没有回复，阳春白雪到挥挥衣袖不邀走一点功，可杭欢却暗暗记下了这份人情，想着假以时日，一定要还给他。 一定！ 滑板社就这样诞生了！ 杭欢把好消息分享给申阳阳，申阳阳先是高兴，继而好奇：“你怎么说服白三不的？” “我找了于易铭帮忙。” 申阳阳瞬间开窍：“原来之前他让你等通知是等这个通知啊，我说你怎么会甘心被一男的拿捏……等等不对，你和于易铭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俩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会愿意帮你？” 杭欢无语：“能有什么关系，当然是同学关系啊。” “你骗三岁小孩吗？单纯的同学关系他需要为你去得罪白三不？” “什么得罪，人舅舅是校长，让白三不改变主意就一句话的事情好不好？” “那也得有个非要去说这一句话的理由啊？” “就不许人家人帅心善吗？” 申阳阳还想深入探讨一下于易铭出手相助的动机，被杭欢一掌扇在后背上。 “别废话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招新就在这几天了，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呢！” 杭欢撸起袖子，颇有要大干一番的气势。 申阳阳受她感染，也不八卦了，转而把他之前写招新计划的小本本拿出来，准备重新理一理思路。 整个周末，杭欢都在忙滑板社招新的事情，每天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梦里都在想怎么把滑板社办得更好。 热爱让人不知疲倦，充满干劲。 周一是a大一年一度的招新日，原本天气预报说有雨的，结果天气特别给力，一大早艳阳高照，丝毫不见要下雨的迹象。 杭欢和申阳阳拿着横幅易拉宝到现场时，很多社团已经开始在布置了。 信息大楼前的广场上，四方的红帐篷连成了长龙，五花八门的社团各据一方，宛如招兵买马的军队。 滑板社的隔壁是动漫社，与杭欢申阳阳的势单力薄不同，人家社团基础成员就有七八个，一个个穿着打扮各不相同，有戴着假发挥棒球棍的，有cos女仆的，有穿着萝莉裙……申阳阳看得眼睛都直了。 “动漫社应该挺有趣的。”他的语气羡慕，颇有几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思了。 “别看了，赶紧把横幅和海报挂起来。” “哦。” 两人准备工作刚就绪，广场上的人流已经密集了起来，其中不乏大二大三的同学过来看热闹，但大一新生挺好分辨的，他们大多脸上稚气未脱，眼神还很纯粹，没有一点老油条气质，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刚刚经过军训的洗礼，皮肤普遍偏黑。 申阳阳开始拿着一沓传单卖力吆喝。 “你好啊，这位小姐姐，滑板社了解一下。” “你好帅哥美女，有兴趣考虑一下滑板社吗？既能学到真本事，也能交到好朋友的社团。” “……” 杭欢也在旁积极宣传，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纳新，就是没有人愿意加入，也是，滑板这玩意，说烧钱也烧钱，而且，没点基础，入门就是摔，谁没事找那苦头吃，什么文学社绘画社篮球社不香吗？ 而与滑板社门可罗雀不同的是，隔壁的动漫社却得到了大一新生们的热烈追捧。 “什么情况？”申阳阳又羞又恼，羞得是在热度上这样全方位被碾压，恼得是他和杭欢竟然对这样无人问津的情况毫无预判。 艳阳愈烈，气温攀升。 隔壁动漫社的副社长拿了两瓶水过来，笑吟吟地递给申阳阳：“呐，喝点水吧，你们也辛苦了。” 这句辛苦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申阳阳不爽极了，他放下手里的传单，干脆跑去动漫社刺探军情，没一会儿，他通红着脸回来。 “你看看人动漫社的社长。”申阳阳说。 杭欢顺着申阳阳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脸很小巧的女生，她扎着双马尾，蓝色的水手服和红色的长靴将她的好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她挥舞着月亮魔杖，简直童年回忆水冰月分月。 “她叫叶允，说话嗲嗲的，人特别甜，那些个小学弟被她的魔杖一指，手指一勾，魂都没了，别说让加入社团了，就算让去龙潭虎穴走一遭，也是一句话的事情。”申阳阳说着看一眼杭欢，颇为嫌弃，“你再看看你自己。” 杭欢惊讶于他的转折：“我怎么了？” “你说你戴那么大一个渔夫帽干什么？” “太阳那么大，我防晒啊。” “防晒重要还是招人重要？” “这两者冲突吗？” “当然冲突！”申阳阳看着这顶把杭欢遮得眼睛都不太明显的帽子就来气，“那些小学弟围着叶允转还不是因为叶允漂亮，你把帽子摘了，你比叶允差哪了？” 第十三章 新成员 杭欢赏了申阳阳一个白眼。 “神经，我成立社团是招喜欢滑板的人，又不是招喜欢我的人。” “那也得先把这些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们才能展示滑板的魅力啊。” “你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怎么自己不上？” 申阳阳笑笑：“我这不是长得有点抱歉么。” 杭欢不理他，继续派传单。 她想，要她学叶允掐着嗓子说话那一套，还不如让白三不撤回滑板社的成团申请一了百了。想到创建社团经历了千辛万苦，又看看眼前这惨淡的形势，心里不免泛起酸楚和失望。 好在，她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主。 “同学！”杭欢重新拿起一沓传单，更热情地宣传，“滑板社了解一下。” 她几乎跑遍了整个广场，传单一张一张被接走，偶尔有人停下询问几句，但也止步于问几句。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杭欢心灰意冷，但她仍强打着精神坚持着。 “同学，有没有兴趣加入滑板社？” 一双军械深海蓝的aj鞋停在她面前，但派出去的传单并没有被接走。 杭欢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的人竟是于易铭。 他背着个双肩包，人精精神神的。 四目相对，杭欢想起之前他的帮助，不免有些心虚。她想撤回自己的传单，收手的时候，传单却被于易铭接了过去。 “这么没诚意？” “我没看到是你。” 他扫了一眼传单：“我不能加入滑板社？” “啊？” “哪里填表？” 一切顺理成章到让杭欢惊喜：“那里！” 杭欢把于易铭引到滑板社的报名点，申阳阳正坐在凳子上颓然喝水，看到杭欢带了个人来，立马激动地站起来，可待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又愣住不敢动了。 “这……”申阳阳猛朝杭欢使眼色。 “还不快拿笔，我们的第一个新成员来啦。”杭欢开心道。 申阳阳还没反应过来，隔壁动漫社的叶允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挪了过来。 杭欢见申阳阳呆站着不动，自己拿了笔和报名表递给于易铭。 于易铭俯身，在表格里填下自己的信息，他的字很遒劲，有一种笔扫千军的力量感。 “同样的九年义务教育，怎么人家的字就这么好看呢？”申阳阳轻声感慨。 杭欢不语，比起于易铭的字，她更在意的是于易铭在那栏“对滑板的了解”那一栏里填下的那个“无”字，他真的是喜欢滑板才加入滑板社的吗？ 她走神的时候，于易铭已经填好了报名表。 “还需要做什么吗？”他问。 “不用了不用了。”申阳阳接过报名表如获至宝，“于易铭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滑板社，我叫申阳阳，那是我们的社长杭欢，哦，你们应该早就认识了吧，哈哈，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面对申阳阳热情洋溢的欢迎，于易铭只是很浅地点了下头，他看向若有所思的杭欢，说：“杭欢社长似乎对我还有什么疑问？” 第十四章 流量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那个“欢”字辗转于他的唇齿间，竟有种点到即止的美。 杭欢犹豫了一下，提出心底的疑问：“既然你一点都不了解滑板，为什么会想要加入滑板社？” 他微一抬眼。 杭欢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白季芬踩着高跟鞋往这边过来了。 “易铭啊。”白季芬看了眼桌上填好的报名表，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这里似的，“表都填好了？” “嗯。” “不错不错，好好体验，好好享受大学时光，把之前的遗憾都补回来。”白季芬说着看向杭欢，“杭欢，这可是a大第一个滑板社呢，你责任重大哦。” “是！谢谢白老师！”杭欢热情饱满。 白季芬点点头，又朝于易铭笑了一下，扭着腰肢走向别处。 杭欢顿时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你和白三不说你想加入滑板社，她才批的申请？” “嗯。” 于易铭当初拿到杭欢社团创建申请的文件后，并没有去找自己的舅妈温晓，他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不压死人也足以把人压得心里不舒坦，如果走这条路子的话，就算滑板社能成立，成立之后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所以他拿到杭欢的文件后先匿名把文件放到了白季芬的办公室，又找了一个合适的契机，当着白季芬和他舅妈的面表达了自己喜欢滑板的意思。 白季芬多么机敏一个人啊，她立马顺杆而上，说学校马上会成立一个滑板社，所有安全文件都已经到位了，非常靠谱，让于易铭有时间就去玩一玩。 …… 杭欢恍然，难怪白三不不仅没有发难于她，反而对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原来是把她当成讨好领导外甥的筹码了。 “真是谢谢你了。”她对他的感激更深了一分，难为他能为自己考虑得这么周到。 于易铭走回帐篷下，看了眼那沓没动过的报名表。 “一个上午都没有人报名？” “啊，对。”杭欢略窘，不知该如何解释。 “主要我们的宣传方式太单一了，就发传单啊。”一旁的申阳阳补充。 于易铭扫了眼动漫社排队报名的人，长队都快侵占到滑板社的地盘上来了。 “发传单不够吸引人，那就玩点吸引人的。” “什么意思？”杭欢问。 “流量都到门口来了，还不抓住机会？”于易铭指了指杭欢的滑板，似笑非笑，“我记得，炫技你很拿手。” 杭欢想起那日垃圾袋“咣”一下砸头上的画面，脸瞬间就烧起来了，她就知道，他一定看到了！ “我是想过，可那份安全守则上写了不在人多的时候……” “太阳这么晒，白老师不会来第二次。”于易铭看向杭欢：“况且，你是墨守成规的人？” 对，她不是。 没有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会玩滑板。 这次之所以时刻记着安全守则，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新成立的滑板社，另一部分原因其实是为了于易铭，她怕自己玩得太过火会牵连帮她说情的于易铭。 但，既然于易铭都这么说了，她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杭欢眼里燃起光。 “去吧。”于易铭像是她的助燃剂，一脚放倒立在桌边的滑板，轻拨她一把，“注意安全。” 第十五章 如鱼得水 杭欢踩上滑板，简直如鱼得水，压在帽檐下的头发丝都像被打开了气场。 她飞身滑进人群，水青色的衬衫好似大师泼墨挥洒留在这万重人间的淡淡一笔留白。 人群见她过来，自然而然地闪开一条道，生怕被她撞到，但其实她很稳，每一脚落下与地面的摩擦都有她的频率和章法。 渐渐的，她飞扬的身姿如蝴蝶扑朔，轻灵地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将所有人都困在这个圆里。 人群发出赞叹声，大家的目光像是长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如风般的速度，这样低空飞行的自由，谁都渴望。 杭欢沿着广场穿梭了两圈，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后，她忽然在人群中刹车，一个横跳，两脚跨立在滑板上，紧接着，右脚一沉，所有重量都压向板尾，滑板的另一头翘起来，约莫一两英寸的高度停住，她的左脚轻轻点了点板头，像精准地踩中了某个开关，连人带板迎着风顺时针旋转起来。 于易铭站在人群之外，静默地望着她。 她的长发和衣摆似被风带起，又像是风的主人，主宰了每一个弧度的盈亏，柔与刚，美与勇，那么矛盾，又那么自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的容颜藏在帽檐之下，不露丝毫芳华，却比这满园怒放的每一株花都美，都艳。 “哇哦！” 有人鼓掌，有人连连吹起口哨。 申阳阳适时捞起一个扩音喇叭，小跑到杭欢身边。 “来来来，滑板社了解一下，零基础？没关系，滑板大神手把手教，包学会，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完全免费哦。” 人群发出一阵善意轻松的大笑，滑板难不可学的滤镜在这样亲民的吆喝声中粉碎。 于易铭无声地走进人群，将传单分发给驻足的学生。 传单明显是用心设计的，不仅图文并茂，内容齐全，上面还印着杭欢之前参加比赛的照片，她是滑板社最鲜活的招牌。 小学弟小学妹纷纷移步到滑板社，报名人数激增。 当杭欢气喘吁吁地下板，于易铭已经在指挥大家井然有序地填写报名表了。 “行啊。”杭欢走到于易铭身边，“你这新成员作用巨大，招得不亏。” 他没说话，随手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谢了。” 杭欢接过水，仰头“咕噜咕噜”喝下大半，气势之豪迈，让人忍不住想抱拳尊她一声大哥，看得申阳阳在旁直摇头，真白瞎了一张好脸，这样怎么找得到男朋友呢。 “你好，我要报名滑板社。” 嗲声摇曳，杭欢心头一毛。 待她看清楚水冰月就站在自己眼前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隔壁动漫社的社长都要加入滑板社？ “你……不是大一新生吧？”杭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委婉些。 “我问过阳阳了，我虽然不是大一新生，但我是滑板新人，滑板社招新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叶允笑得人畜无害。 杭欢扭头看一眼申阳阳，申阳阳得意洋洋地附到杭欢耳边说：“动漫社社长都被我们招安了，还有比这更解气的事情吗？” 话虽这么说，可女生的第六感告诉杭欢，叶允绝对不是为了滑板而来。 第十六章 男朋友 杭欢还在犹豫，申阳阳已经热情地把报名表递了过去。 叶允规规矩矩地把报名表填完，留下联系方式后继续回去自己的动漫社招新，倒也没有作其他的妖。 杭欢没精力去管她，插曲过后，继续忙得上蹿下跳。 这一波招新热潮持续了一下午，天色暗下，学生才慢慢散去。 杭欢挨着申阳阳瘫坐在椅子上，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累啊累啊”，一扭头，于易铭仍是光风霁月，一身清明，好像凡夫俗子的苦累都与他无关。 “长得好看的人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会累是吧。”申阳阳小声嘀咕。 杭欢自动屏蔽了所有词汇，只听到个“食”字。 “好饿啊，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申阳阳摆手：“晚上我们寝室还要聚餐，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吃吧。” 杭欢看向于易铭，询问他的意见，他点了点头。 两人还是去之前的那家面馆。 今天人不多，老板娘正坐在门口剥蒜，抬头看到他们，热情招呼：“小姑娘又和男朋友来吃面啊。” 于易铭照例像没听见。 杭欢又累又饿，没力气解释，心想反正解释了老板娘也听不进去，哪曾想，就这一懒惰，恰被室友们碰个正着。 “男朋友？” “又？” 角落里，林菲菲为首的三人搁落手里的筷子，冲杭欢笑得阴森森的。 “有情况？”室友宁柠遥遥用口型发问。 杭欢连连摇头。 于易铭看到她们无声又热烈地交流，站着没动。 “她们是我室友。”杭欢解释。 “你要拼桌？”于易铭问。 “你介意吗？” “无所谓。” 这个答案让杭欢意外，她还以为他不会喜欢和陌生人坐在一起。不过转念想想，她和他第一次来吃面的时候，何尝不是陌生人。 杭欢带着于易铭走向室友们那一桌时，三个室友眼睛都在发亮。 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只是出现在八卦轶闻里的高冷男神，今儿就能同桌用餐了。随着于易铭一落座，小小的方桌，顿时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你好你好于同学，我们都特别喜欢你的摄影作品。”林菲菲先开口。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你的粉丝。”另两人赶紧一起表明心意。 “谢谢。” 第十七章 铁树开花 于易铭从来不是一个与“热情”沾边的人物，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林菲菲她们争相的提问，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杭欢想起那日在礼堂中，于易铭身处在一群记者和领导中之中，也是这样的姿态，明明是局中核心，却比谁都像个局外人。 他是个不喜多人场合的人，可既然不喜，完全可以拒绝拼桌啊，又没有人逼他。 林菲菲她们虽然八卦心盛，但多少也明白分寸，知道盯着一个人问东问西不礼貌，聊了会儿，就开始把话题转到杭欢身上。 “阿欢，今天招新怎么样？” “棒呆！”杭欢刚给自己倒了一杯大麦茶，还烫嘴，她抿了口直吐舌，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语气里的兴奋，“你们是没有看到，那场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热闹程度完全不亚于村口办喜事。” 于易铭瞧她一眼。 简单的一个问题，能让她回答出单口相声的精彩程度。 她绝口不提开场时门可罗雀那一段萧条，全然报喜不报忧。 “那你招了很多新人吧。” “可不。”杭欢指指于易铭，“看看这位于同学就知道我今天招到的都是什么水准的人物了。” “那你们滑板社还招人吗？” “招人，但不招你们这种心思叵测的人。” “哈哈哈哈，讨厌。”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吵得于易铭有些头疼，他完全可以想象，一个寝室平时处了这四个人，一只笼子关了四只鸟似的，每天会是怎样的状况。 尤其杭欢，一张小嘴叭叭叭的，再枯燥的事都能被她讲得活色生香。 她与他，实在是无一处相同的两个人。 可不同，才更吸引人不是么。 今天的海鲜冷面与上一次吃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吃完面，杭欢有意先去买单，却被老板娘告知她男朋友已经把整桌的单都买了。 杭欢懵了一下，回头去看于易铭。 他坐在窗边，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他像坐在那条明暗的分界线上，支开两个相反的世界。他频频看表，应该是还有其他事，可几个女生不说要走，他也耐心作陪。 又欠了他一次，不单单是这几碗面钱，还有很多很多。 杭欢过去散了局，于易铭前脚刚走，林菲菲她们三左右围过来，将杭欢抵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大有寻衅逼供的架势。 “男朋友不错啊。” “什么时候交的？” “每天在寝室自称单身狗，结果男朋友level直接吊打我们那几个直男，行啊你。” “不不不不！”杭欢急得舌头打结，想给自己和于易铭的关系下个定义，又觉得哪个词都不合适。 说同学太浅，说朋友又似乎还不够格。 “各位女侠饶命，我真的没有男朋友，我以滑板起誓。” 林菲菲几个互通了个眼神，知道都拿滑板起誓了，多半没有撒谎。 “没劲。” “可惜。” “我还以为铁树开花了呢。” 杭欢整了整衣服：“于易铭多好一男的，我就不做梦了，你们也别替我做梦。” “胡说，你都不知道你多好。”室友宁柠一把揽住杭欢的肩膀，“你配于易铭，那完全是绰绰有余啊。” 其他两个室友连声说是。 杭欢刚想说“承蒙你们看得起”，就听宁柠又补了一句：“你总是抗拒谈恋爱，不会是心里有人吧？” 初夏的夜，忽然起了阵凉风。 杭欢抖落肩上的胳膊，笑得没心没肺：“别说有的没的了，赶紧回去吧，这一天我可都快累瘫了。” 第十八章 地表小飞人 杭欢是真的快累瘫了，这几天她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今天的招新结束后突然放松下来，疲惫迅速占据了虚无身体。 回到寝室后，室友们还想聊点八卦，她已经意识出窍，洗了个澡呼呼大睡。 接下来一周，招新的余热还在身体里澎湃，她想到自己即将见证一个社团的诞生与发展，整个人就陷入兴奋。 同样兴奋的还有申阳阳。 招新结束的第二天，他火速建了个群，取名“地表小飞人”，邀请所有填了报名表的同学进群，包括于易铭。 可惜于大佬迟迟不通过，惹得申阳阳一颗玻璃心摇摇欲碎。 他给杭欢发私信：“想要和大佬做朋友的愿望破灭。” 一排大哭的表情包。 “大佬好高冷。” 一排大哭的表情包。 “你有大佬的微信对吧？快把他邀请进群，他可是滑板社创建的大功臣，谁都可以不在群里，他一定得在群里！” 杭欢第一次觉得申阳阳说话这么有道理，她给于易铭发了私信，邀请他进群。信息是早上发的，他到下午才回复。 “不加群。” 简单的三个字，妥妥的大佬气质。 杭欢还想挣扎一下：“加群是为了方便大家沟通。” 这条信息，一直等到晚上才有回复。 “没空看群，有事你直接和我沟通。” “……” 好吧，沟通失败。 杭欢也理解，于易铭加入滑板社本就是为了滑板社的一种牺牲，怎么好再对他诸多要求呢，况且，从他回复信息的速度，就可以想象他有多忙碌了。 对于于易铭没有加入滑板群的事情，申阳阳碎碎念了一天之后也没放在心上了。 滑板群内的气氛每天都很热烈，大家在群里逗趣耍乐，快速相熟，偶尔也会有女生问起招新那天的那个帅哥在哪里。 申阳阳立刻就会跳出来，发一张最有自信的自拍，贼兮兮地认领下“帅哥”这个头衔。 于易铭自然而然地淡出了滑板社，连杭欢都常常忘了社团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周日，大伙相约去板店看滑板，还是叶允突然提起来，杭欢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通知于易铭。 她立马掏出手机编辑信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买滑板。 “现在？” 杭欢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嫌弃，也是，对于任何人来说，这样临时的安排都是不礼貌的。 “不好意思，我忘了提前和你说，你没空的话下次也行。” “我在外地拍照，你看着办。” 于易铭直接转了一笔钱过来，这笔钱的数额，足够一模一样买杭欢三块板。 杭欢愣住，那头很快跟过来一条信息：“钱不够和我说。” “够了够了。” 杭欢慌忙回复，生怕慢几秒大佬又加钱过来。 第十九章 低空飞行 于易铭不能和大家一起行动，最失望的莫过于叶允。 这几日，杭欢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人美音嗲的动漫社社长加入滑板社的终极目的就是于易铭。 她大概以为，加入滑板社就能和于易铭有更多的机会近距离接触，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么多天，于易铭连面都没有露。 如意算盘打空，叶允明显心情不佳，同行的男生围着和她聊天，她也爱搭不理，气氛一度有些怪异，幸好，滑板店很快到了，几个男生一看到炫酷的滑板，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杭欢介绍的这一家滑板店名叫“低空飞行”，位于卉桥西路一个滑板公园旁边，主理人范明博人称老范，是个资深滑手，五年前他的膝盖受伤后，就被迫走下滑板，转而开了这一家滑板店。 店面是五年前装修的，风吹雨淋，墙面上有几块油漆一度剥落，老范自己爬梯子修修补补，补得有些粗糙，但这并不影响“低空飞行”这一带“潮哥”的地位。 进门两面涂鸦墙，墙面上挂满了各种风格的滑板，滑板下两排架子，一排放满了滑板护具，另一排则被帽子、滑板鞋等各种与滑板有关的单品占据。 这里除了售卖与滑板相关的一切，还是附近滑板人最重要的一个聚点。老范赞助了不少年轻的滑手，其中就包括杭欢。可以说，这里不仅仅是一家店，这里还是滑板人的一个精神家园。 老范和凌骁正蹲在收银台后头对着一盆毛血旺大快朵颐，听到声音，两人一起探出头来。 “老范！”杭欢朝老范招招手，走过去，瞧一眼凌骁，“你怎么又来老范这里蹭饭？” 凌骁是老范的好友，两人在滑板圈闯荡多年，相较于老范已从台前退到幕后，凌骁还在滑板圈相当活跃。 “去去去，老范这里的饭你也没少吃！”凌骁吞下一块鸭血，看了看杭欢身后的那群男男女女，问：“干嘛，给老范介绍生意？” “可不，这些都是我们滑板社的社员。” “行啊你。”凌骁想起杭欢连夜赶出来的社团安全守则，玩笑道：“看来这几天没白忙活，回头让老范给你拿些回扣。” “啪！”叶允面前的滑板忽然掉在地上，她惊得花容失色，往后急退两步，差点撞到杭欢。 “没事吧？”杭欢扶住她。 叶允摇了摇头，指着地上那块小碎花的滑板，“这块板的图案好清新啊。” “美女喜欢这块板是吧？”老范抓起一个发箍，将他微卷的长发往后一卡，热情洋溢地走到叶允身边，“这块板是枫木做的，正面有防滑贴砂，比较跟脚。” “这轮子？”叶允看了眼杭欢的滑板，对比之下，眼前的滑板轮子明显笨拙，不如杭欢的滑板精巧。 瞬间，她就觉得这滑板的颜值下降了几个度。 “你是初学者吧？初学者的话，选择pu的大灌注轮，滑行时相对比较平稳。”老范指指杭欢，笑着说，“你不能和杭欢比，她玩滑板有些年头了，拿游戏打个比方，如果说你还是青铜，那么她早就是王者段位了，她现在这个阶段，玩滑板玩得就是花俏，玩得就是刺激，但初学者还是安全第一。” “……” “那初学者的话，买什么价位的滑板比较合适呢？” 店里其他人听了老范的话，都朝他围过来问东问西，老范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多年，身经百战，任何问题，他都接得住，聊到最后，他已经半点不像在做生意，反而像是在科普滑板。 第二十章 顺路 杭欢趁着大家都围着老范，一个人在滑板店里打转，她想象不出，于易铭适合什么风格的板面。 凌骁干完饭，见她站在一墙滑板前抓耳挠腮的，抹抹嘴巴走到她身后。 “你挑金子呢？” “帮个朋友挑块板。” “男朋友？” “嘴闲就去多吃点饭。” 凌骁笑，换了个话题：“听说周炙超加入了‘champion’，成了‘champion’的合伙人。” 杭欢的手摸到一块纯黑带相机图案的滑板，觉得这块不错，符合摄影大师的气质。 “我跟你说话呢。”凌骁碰了碰杭欢的胳膊，“他最近找你没有？” “没有。” “那你也别惦着他了，我听说他有女朋友了。” 杭欢没作声，平静地拿起选中的滑板，走到收银台，坐在小凳子上，等着老范来结账。 凌骁看着她，虽然面无表情，但人已经不似刚才鲜活，就知道她是在装没事，他顿时想抽多嘴多舌的自己一个耳刮子，可不说，也未必是为她好。 杭欢抱着滑板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很空，空得只剩下凌骁那句“他有女朋友了”，算算时间，他也的确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可那又怎么样，她不是他的什么人，没有资格管他的生活。 老范终于把这群小祖宗给收治服帖了。 他折回收银台，看到杭欢失魂落魄地坐着，踢了踢凳腿。 “干嘛呢？” “等你结账。”杭欢把手里的滑板递给老范。 老范扫了一眼明显男性化的板面：“帮朋友带的？” “嗯。” 老范没有凌骁多话，他直接扫码收钱，并不好奇杭欢的朋友是高是瘦，是扁是圆。 结完账，杭欢拿着滑板退到门口，外头风和日丽，可她望出去，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杭欢。”叶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 杭欢回头，对上叶允闪亮的眸子，不得不说，从某些角度看起来，她的确有些水冰月的韵味。 “嗯？” “这块滑板，是于易铭的吧？” “对。” 叶允笑眼一弯：“我知道他住在哪里，我顺路给他送去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声音嗲如水，语气却分明有一丝霸道。 杭欢自然知道叶允别有用心，可现在，她浑身不得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只是送块板而已，也没有非要她亲自去的理由。 “那你带过去吧。”杭欢把滑板递给叶允，“就说多余的钱我微信转回给他。” “好！” 叶允接过滑板，像得了什么宝贝。 先动心的爱可真卑微，谁不是呢。 杭欢惆怅地想，叶允长得这么漂亮，从颜值上来说，和于易铭简直不能更般配，如果滑板社能凑成一对佳偶，也算是功德无量。 从“低空飞行”出来，叶允就急不可耐要先走，杭欢和大部队一起坐公交回学校，几乎所有人都买到了自己心仪的滑板，大家兴致高涨，叽叽喳喳讨论了一路，没有人注意到坐在最后排的杭欢比往常沉默。 第二十一章 行程表 回到学校，杭欢已经筋疲力尽。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那种累像扎根在骨子里，从内向外，无法摆脱。 她决定先回寝室睡一觉，可真躺倒了床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像是被扯掉了一块，急需什么去填满。 最终，她拿出手机，翻出周炙超的微信。 上一次联系还是半个月前，两人互道了晚安后，风筝就被扯断了线，越飞越远。杭欢扭捏作态，总想等着他来主动联系自己，可她忘了，他们并非恋人，这种偏执地等待可笑且可悲。 “听说你加入了‘champion’，恭喜啊。”她在九宫格上编辑信息，一字一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上插起一面小白旗。 对啊对啊，周炙超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赢过他，滑板和爱，从来没有。 信息出去，杭欢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沉沉睡过去。 醒来天已经暗了，宁柠正坐在书桌前吃外卖，孜然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寝室。 “几点了？”杭欢坐起来。 “六点四十五。”宁柠抬头看她一眼，“你怎么睡得那么沉，叫都叫不醒。” “有点累。” 杭欢扫了眼手机，周炙超还没有回，倒是于易铭给她发过一条信息。 “滑板收到了。”他说。 杭欢想起自己还没把多余的钱还给他，立马转账过去，顺便问他：“你喜欢这个板面吗？”。 “你挑的？”他问。 “对，挑了很久，觉得这个比较适合你。” “不错。” 杭欢知道，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图案而已，可大佬的夸奖总让人身心愉悦，杭欢心情转晴了些。 “我打算下周一六点在苏烟湖边的公园教大家上板，你有空参加吗？” 这次不是临时通知，而是提前了两天，足够礼貌了吧？ 于易铭直接回复了一张行程表。 吼，有的人成功总有他成功的道理。 杭欢从没见过这么满的行程表，于易铭简直像是在被时间追杀，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用到了极致。除了必要的睡觉时间和上课时间，他几乎全程都在外面取景、拍摄和工作人员开会。 生在罗马的人还这么努力，让杭欢感觉到羞愧。 “那你什么时候能抽出一点点时间呢？”照这张行程表来看，他是这个月都没有空来参加社团活动了。 “怎么？” “给你开小灶啊！” 那头默了几秒，说：“现在。” 现在……你礼貌吗？ 杭欢瞧了眼镜子里头发乱糟糟的自己，她原本打算叫个外卖今天就不出门了，谁知道碰上这么个“时间管理大师”，让她想偷懒都不行。 成，现在就现在吧，谁让他是滑板社的大功臣呢。 “好，那小公园见。” 约好了地点，杭欢爬下床，换了件衣服。 宁柠转头看她：“这个点你还要出去吗？” “嗯。” 宁柠意味深长地一笑，笑得杭欢脸都燥热起来。 “你别满脑子黄色物料，是滑板社的正事。” 说完，扬长而去。 第二十二章 小课堂 于易铭比杭欢晚到了五分钟，他到时，杭欢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将一套煎饼果子咬得嘎嘣响。 路灯的光白亮，冷冰冰的色调里，她自带温暖的烟火气。 他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将煎饼果子消灭，最后不小心掉出半截烤肠时的那万分懊恼神情，心里因为叶允唐突上门的不快，已经悄然化解。 有些人，天生拥有让人愉悦的力量。 于易铭驻足的片刻，杭欢也看到了他。 “嗨！”她和他打招呼之前，先擦掉嘴角的酱汁，用纸巾包裹起地上的烤肠，扔进垃圾桶。 于易铭走上台阶。 “好久不见啦。”杭欢笑。 其实也没有好久，五六天的光景，但不知怎的，对于易铭来说，的确有些漫长。 “没吃晚饭？”于易铭问。 “吃了啊，刚才的煎饼果子就是我的晚饭。” 她总是笑嘻嘻的，任何事都能被她说得很乐观。 于易铭没再说什么。 杭欢瞥到他手里的滑板，黑色的板面和他的白色卫衣搭得不像话，他随便往那里一站，都足以撑起一流画报的封面。 “好了好了，办正事了。”杭欢指了指他的滑板，“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吗？” “不会。” “行，那就从最基础的上板开始。我先教你认识滑板的板头和板尾。”杭欢一脚下去，滑板翻了个身，“你看背面的图案，可以从这个英文字区分哪里是板头哪里是板尾。” 她说罢，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记号笔，在板头上轻轻地画了一笔。 “再教你认识自己的脚位。滑板的话有左脚在前和右脚在前之分，我刚才看过了，你是右脚在前。” 于易铭蹙眉，她什么时候就看过了？她明明一直在吃煎饼果子。 “刚才你上台阶的时候，先迈的右脚。” “是么？”这个细节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过。 “你不信？” 于易铭还来不及回答，就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力量，重重地推了他一把，这一推原本是奈何不了他的，出手的人胜在快狠，他猝不及防间，往前了冲两步。 果然，是右脚先迈的步。 “你看。”始作俑者耸耸肩，“我都说了是右脚。” 路灯光下，她的瞳仁亮晶晶的，自信飞扬。 于易铭扶额，她倒是拿事实说话的行动派。 接下来，快速上板、滑行，杭欢教得上心，于易铭学得认真，两人课堂虽小，但教学成果显而易见。 于易铭是个应变能力与学习能力非常强的人，他很快就能上板短短的滑上一段距离了。 杭欢靠着长椅稍做休息，见于易铭踩着滑板英挺拉风的样子，自豪感油然而生，教于大神玩滑板这个牛b，估摸着能吹一辈子。 她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一张他的侧影，正准备把手机藏起来，一条信息忽然闯进来。 “谢谢。听说你在学校创建了滑板社，也恭喜啊。” 是周炙超的回复，在等待了两个多小时后，姗姗来迟。 杭欢握着手机，心情又变得古怪。 什么意思呢？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也在留意她的消息吗？ 第二十三章 拥抱 于易铭笔直地滑了一段，想转弯的时候毫无意外的从板上掉下，他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的小师傅马上会冲过来给他指点一二，可等了等，却没人管他？ 他回头，看到杭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长椅上，正抱着手机若有所思。他没有恋爱经验，看不懂她的心不在焉。 “累了？”于易铭拎着滑板走到她身边。 杭欢收起手机，也收拾好情绪。 “没有啊。”她笑着站起来，“我看你滑的不错了，教你转弯吧。来，我给你示范一遍。” 于易铭点头，刚准备把空间让给她，哪知脚下的板一打滑，重心就偏了去。 他心里有预判，这一下其实不要紧，哪怕摔了也不会重，但杭欢不这么想，只听得她“哎”了一声，急急伸手过来扶他。 她怕他摔倒，他顾念着别牵累她，两人拉扯着想要保护对方，却弄巧成拙地撞到一起，最后，她不知怎的直接一头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卫衣面料很柔软，刚才推他时就觉得手感惊人，这会儿半边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直接被这柔软的假象蛊惑出一种踏实的感觉。 杭欢耳根发烫，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沉静清苦的异香。 “没事吧？”于易铭站稳后低头看她。 “没事，你没事吧？” “嗯。” 这个拥抱实在亲密到惊悚。 杭欢心脏乱跳，从他身上撤开时，才发觉自已刚才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是他手腕上的紫檀佛珠。 他竟戴着一串佛珠。 都说，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那么，对他这样身在高位拥有一切的人来说，怎样才算苦处？ 杭欢实在好奇，但又觉得随意打听别人的信仰不太礼貌，最终作罢。 小公园里静悄悄的，不知何时，晚间消食散步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两人站着，各自消化着刚才那个拥抱带来的尴尬。 过了会儿，杭欢先开口：“今天还想学转弯吗？” 于易铭看了眼手机：“太晚了，下次吧。” 杭欢松了一口气，突然的亲密接触之后，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单独给他开小灶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行，那我先回去啦。” “送你。”于易铭说。 这个小公园有一段是没有路灯的，枝叶繁茂处，黑影重重，的确恐怖。 杭欢没有拒绝，拎起滑板跟在他身边。 他本就是个话少的，今天，连她都不多话了。 两人走出小公园，路过甜品店的时候，于易铭忽然停下来。 “等下。” 话落，他已经朝甜品店走去。 这个点店里还有零星几个客户，隔着落地窗，杭欢清楚地看到，于易铭一进去，所有人都在扭头看他。 长得好看的人到哪儿都是瞩目的。 没一会儿，他提着两个粉嫩的纸袋子出来，递给杭欢。 “给我的？”杭欢受宠若惊。 “嗯，宵夜。”他记得她晚饭只吃了套煎饼果子。 “这怎么好意思呢？” “就当是报酬。”谢谢她教会他滑板。 杭欢往袋子里扫了一眼，里头蛋挞蛋糕三明治……可不止一人份的量。 “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和你室友一起吃。” 杭欢心头一暖，忽然觉得这个冷面大佬也挺贴心的。 第二十四章 敌意 于易铭一直把杭欢送到女生寝室的大门口，走时说了再见，但杭欢想到他长长的行程表，觉得再见遥遥无期。 杭欢走进楼道，迎面碰上叶允。 她贴墙站在拐角处，这个角度，恰好能望见整个大门。 “嗨。”杭欢和她打招呼。 叶允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冷淡的目光里深藏了很多情绪。她没理杭欢，快步下楼。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杭欢听到一声轻哂于黑夜中消弭。 叶允明显是误会了她和于易铭的关系，杭欢想要拦下她解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他们谁都不是谁的谁，解释反而弄巧成拙。 杭欢把甜品拎回寝室，毫无意外地被室友严刑拷问。 恋爱经验丰富的林菲菲甚至直接盖章：“这绝对是男朋友的手笔。” 另两个室友附和：“对，就算不是男朋友，那也绝对是对阿欢有意思，为了追求阿欢，所以给我们买吃的以求和我们搞好关系，方便他日后更好地追求阿欢。” “你们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杭欢无语。 这三个家伙想象力一个比一个丰富，她原本还想坦白是于易铭请客，但现在她绝口不敢提他的名字，免得她们误会更深。 “你们爱吃吃，不吃拉倒。”杭欢作势要收起来。 “诶，别别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吃吃吃！” 三个人扑过来，将袋子里的甜品一抢而空。 那天夜里，整个寝室的空气都是甜蜜的味道。 周一，杭欢一整天都有课，结束课程后，她去食堂扒了几口饭，就早早先去苏烟湖畔的小公园里占场地。 临近六点，滑板社的成员们陆陆续续地到场。 申阳阳点了下人数，除去于易铭，十二个人到了十个，也就是说，有两个人还没开始就已经放弃。 杭欢倒也不失望，对于滑板社，她一直秉持自由的原则，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搞其他社团签到提高出勤率那一套。她知道，时间会帮她筛选出真正喜欢滑板的人。 意外的是，叶允竟然没有缺席。 她像往常一样，嗲声嗲气地应对着围在她身边的那群男生，看到杭欢，也能笑靥如花地主动打招呼。 那日黑夜里迎面的敌意，仿佛只是一场不存在的幻觉。 叶允装没事人，杭欢自然也不会去计较，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滑板教学的小课堂里，虽然教学成果赶不上和于易铭的一对一，但总的来说，第一次“大规模”开课，远比想象得更加顺利。 这让杭欢和申阳阳信心大增。 加下来两周，杭欢调整了上课的时间，从原本的一周一次，增加到一周两次，大家的参与感都很强，学习进度也远超杭欢的预期。踩着滑板追风的少男少女，很快成了a大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就当杭欢准备开始着手策划滑板社第二轮社团活动时，意外却突然来临。 第二十五章 救护车 那天也是个周一。学校信息楼前的大广场上，杭欢刚示范完障碍滑的技巧，准备喝一口水，这边瓶盖才拧开，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啊嗷！”所有人闻声回头，就见滑板社的老幺钱程抱着头弓身倒在台阶下，他的滑板在他脚边断成了两截。“钱程！”杭欢心头一跳，赶忙扔下手里的水瓶朝钱程跑过去。申阳阳几人也一齐从四面八方围拢。“钱程要不要紧啊？”“钱程你没事吧？”大伙围着钱程，关切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扶他，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动比动更保险。钱程只是抱着头，发出一声声呜咽，脸上神情痛苦万分。看着形势判断，是伤到头了。杭欢毫不犹豫，直接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呼啸而至，在校园里引起巨大的骚动，在信息楼开会的几个学校领导也都被逐一惊动，冷着脸跑出来质问杭欢和申阳阳两个小头头是怎么回事。申阳阳吓坏了，额头直冒冷汗，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杭欢还算比较冷静，她提出当务之急是先把人送医院，后面她会给个交代，这才暂时稳住了混乱的场面。救护车到了之后，杭欢交代了申阳阳两句，便和一个不认识的老师一起上了救护车，跟随钱程去医院。好在，一通检查下来，钱程只是扭伤了脚，连住院都不需要。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毕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杭欢知道，这绝对会成为滑板社的大麻烦。果然，她一回学校，白三不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杭欢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赶去白三不的办公室挨训，许是已经有领导对她发难，白三不表现得比平常更暴躁，她指着杭欢的鼻子，什么难听骂什么。“你说你是不是惹祸精？当初那么求着我要办滑板社，还写什么社团安全守则，这些守则在现实面前有个屁用？”“你是不是没脑子？扭伤个脚而已，需要叫救护车吗？你知道今天有多少领导在信息楼开会吗？闹得这么大是不是存心让人看笑话？”“那样的情况下，当然是救人比较要紧。”杭欢并不觉得叫救护车有什么不对。万一钱程真的是摔到了头，不及时救治的话，后果可大可小。“到现在还嘴硬！你真是……” “白老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于易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社团申请是你亲自批的，也没有谁强迫你，现在出了事情，把责任全都往外推是不是有点不妥？”杭欢回头看了眼于易铭，他背着相机，风尘仆仆的，语气冰冷，神情更冷。她很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张行程表，如果没记错的话，于易铭今天应该是在外地拍摄吧？怎么回来了？白三不看到于易铭，态度瞬间软了下来。“我不是要把责任往外推的意思，就是杭欢她死不知错……”“她有什么错？社团安全守则她每一条都遵守了，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叫救护车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如果她没有及时通知救护车出了更大的问题，白老师又该怎么说。”杭欢愣住。在她印象里，这好像是于大佬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原来他还挺能说的。 第二十六章 大功 于易铭气场太强，白三不纵然万般不满，也不敢发作，她沉了口气，过了会儿，指着杭欢轻声说：“你回去写份检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杭欢虽然挨了一通骂，但她知道，如果此事真的能到此为止，那一定是最好的结局了。她和于易铭一起走出办公室。夕阳西下，这一天太过漫长。“谢谢你啊。”杭欢强打起精神，对于易铭笑了笑。“笑不出来可以别笑。”于易铭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见不得她耷拉着肩膀还努力对他挤出笑容的模样。杭欢忽然不出声了，也不知道这一句话的哪个字猝不及防就戳中了她，心像被撕开了个小口子，委屈慢慢往外渗。可她终究不是习惯在人前流露软弱的人，走了一段路，她已经收拾好情绪，把口子重新堵起来了。“对啦，你今天不是在外地吗？怎么回来了？”于易铭表情有一瞬不自然：“工作提前结束了。”他当然不会告诉她，救护车呼啸的时候，他正在和舅舅洛河通电话，当得知滑板社出事，他扔下筹备已久的工作，匆匆赶回，只因觉得她或许会需要他。“哦。”杭欢不疑有他，笑嘻嘻地再次道谢，“今天多亏有你啊，要不是有你的话，白三不肯定当场就把滑板社解散了。你又为滑板社立了大功啊！”于易铭没说话。走过教学楼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说：“你先回去，我还有点其他事，晚点联系。”“好。”于易铭穿过教学楼，走出学校大门，马路对面，一辆奔驰商务车打着双跳停在行道树下，他刚一拉开车门，陈雅已经探身过来。“事情解决了吗？”他点了下头，说：“今天工作人员的加班工资给双倍，我个人出。”“好。”今天的拍摄工作是一周前就定好的，广告方等着出片做宣传，原本一切工作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展开，可中途于易铭接了一个电话，突然说要暂停一下，于是，他不由分说扔下了摄影棚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头也不回地出来了。合作多年，陈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于易铭。相较于圈里其他有点名气就耍大牌的摄影师，于易铭虽然年少成名，但工作态度从来都是沉稳负责的。以前的他，哪怕是身体不适发着高烧，都要咬牙完成工作之后才去就医，别人劝都劝不好……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他今天尤为反常。陈雅跟着他回学校，一路都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见他冷着脸，又不敢随意开口，直到，刚才看到他和一个女生并肩走过教学楼，心底的答案才呼之欲出。“你谈恋爱了？”她轻声问。于易铭靠在座椅上，闻声看她一眼，想也不想否认：“没有。”难得，他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慌张。陈雅笑起来：“你也应该谈个恋爱了。”毕竟，这样生机勃勃的于易铭，可比之前那座冰山可爱多了。 第二十七章 造谣者 钱程摔倒的事情，杭欢以为在她写完检讨之后，就该落下帷幕，但没想到，事件发酵了一晚上，到第二天，竟以面目全非的姿态出现在了学校的贴吧上。“惊！滑板社社长杭欢与不良商家勾结卖劣质滑板，并收取高额回扣！”最先发现这条帖子的人是林菲菲，她平时就是贴吧的资深玩家，每天早晚都要去贴吧溜达一圈，搜罗学校的八卦轶事。没想到，今天吃瓜竟然吃到了室友身上。“阿欢！你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林菲菲把还在床上睡觉的杭欢一把揪起来，“别睡了，飞来的锅都要把你砸死了，你还睡得跟猪一样！”杭欢写了一夜检查，刚睡下，忽然被人叫醒，整个人还是懵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林菲菲把她按到电脑前，把鼠标扔给她：“什么事情你自己看！”杭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加粗的标题像兜头而来的一盆凉水，瞬间把她浇醒了。她快速地将界面往下拉，越看越气愤。这位匿名的爆料者胡编乱造的本领简直登峰造极。ta在帖子中写到，杭欢打着成立滑板社的名头，实际是给自己以权谋私，她早就和校外一家名叫“低空飞行”的滑板店老板达成了共识，她给老板拉生意，成交后老板给她返高额的回扣。不仅如此，“低空飞行”的老板还是没有人性的无良商家，他将质量不过关的玩具板以次充好，高价卖给了滑板社的社员，导致滑板社的社员意外摔倒，险些酿成大祸。帖子中不仅有理有据地附上了钱程抱头倒在地上的照片，滑板断成两截的照片，甚至还曝光了老范的“低空飞行”和老范本人的照片，明显有备而来。杭欢气得手抖，鼠标继续往下，各种谩骂扑面而来。有人说她不要脸，有人说她遭雷劈，有人说像她这样恶劣的情况，就该被退学。“你是不是和什么人结仇了？”林菲菲义愤填膺，“这分明是要置你于死地啊！”杭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床上的手机开始接连不断地震动起来。是滑板群里的消息。滑板社的成员都注意到了这条帖子，正在群里讨论是哪个家伙造谣生事，虽然大部分人是相信杭欢的，但也有个别人跳出来，希望杭欢给一个解释。“我从来没有拿所谓的‘高额回扣’，“低空飞行”的滑板也全都有质量保证，我以人品担保！”杭欢把这句话改成了群公告。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唱反调：“这样的解释是不是太单薄了？”“对啊，毕竟钱程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 “钱程的滑板就是低空飞行买的吧？”“是啊，就是那天杭社长带我们一起去买的啊！”“这质量也太菜了吧！”“可不，价格还不便宜。”“……”申阳阳跳出来：“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嫌贵你们当时就别买啊，谁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你们买了吗？”“我们只是说事实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是不是回扣也有你这个副社长的一份啊？”申阳阳快吐血了。杭欢担心矛盾会激化，立马给申阳阳发了条私信，让他先冷静。也许挑拨离间，也是造谣者的目的之一。 －－－－－－题外话－－－－－－ 这几天宝宝发烧在医院，都是手机更新 第二十八章 幕后黑手 杭欢关上电脑，缺觉的失重感在脑袋里制造出一波又一波的眩晕，她起身的时候，差点打翻了林菲菲的水杯。“没事吧阿欢？”林菲菲她们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虽然网上的帖子将杭欢抹黑得一塌糊涂，但几个室友绝对相信杭欢的为人，同寝室一年，她们自认比学校的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杭欢。她平时有点闲钱就要给大家买吃的，谁有困难她绝对第一个跳出来帮忙，但自己有事却从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吃别人一个苹果，明天要还两个橙子，一点便宜不喜欢占，搞卫生最多的是她，丢垃圾最多的也是她……这样细节里都是心善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赚黑心钱？“我没事。”“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杭欢摇摇头，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丝毫头绪。“我先出去一趟。”无论如何，她得先去老范那里知会一声，免得火烧到家门口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杭欢踩上滑板出门，平时在学校，她踩着滑板的身影回头率就挺高，今天更不用说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她到达“低空飞行”的时候，刚到饭点，店门紧闭，她以为老范还没起来，刚想打电话，就见木乐推开门，探出圆圆的脑袋和她打招呼。“阿欢，好久不见，你可想死我了！”谁能想到，这群人关着门不营业竟然是在煮火锅！杭欢一进去，就看到老范在店中央支了一个半高的小圆桌，地上铺满了坐垫，凌骁、木乐、小飞、孟晨黎……平时爱来这里蹭饭的都在，一个没少。“阿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坐快坐！”老范热情招呼。杭欢想，滑板店就算生意再好，也架不住这群米虫天天来这里胡吃海喝啊，更何况，现在生意还不景气。“阿欢姐。”老幺孟晨黎乖巧地拿过一个垫子，铺在他身边，示意杭欢坐。小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所有人都笑吟吟的，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样子。杭欢被气氛蛊惑，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直到小飞问了句：“你那滑板社搞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有空和我们一起玩啊？”杭欢忽然就泄了气。“怎么？不顺利？”老范问。杭欢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大伙听，还将学校新鲜的帖子翻出来给大伙念了一遍，听得所有人义愤填膺。“我靠！敢说老范黑心商家？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有比老范更好的商家了！哪个商家能和老范一样，管我们吃，管我们玩的？”老范的人品，在滑板圈有口皆碑，他开滑板店这五年，都不知道资助了多少困难的年轻滑手，可以说，他一个人撑起了这一带滑板的半边天。“我现在，就怕学校里的火会烧到这里来影响老范的生意。”杭欢说出自己的担忧。“谁敢来这里闹事？”凌骁一拍桌子，“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一双我揍一双。”“别激动，靠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拉低大众对我们滑板人的印象。”老范很理智，“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这个幕后黑手。” 第二十九章 火锅 “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杭欢再次面对这句灵魂拷问，可她搜肠刮肚，实在想不起自己最近得罪过谁。 难道是那天她在食堂撞翻了保洁大叔的餐盘？可她不仅道了歉，还给他买了更丰盛的饭菜啊…… 这是她能想到的近几日里发生的最大的“事故”了。 “等等，拿回扣？”凌骁忽然警觉，“阿欢，写这篇帖子的人，一定是你们滑板社的人。”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忘了，你们来买板那天我和你开玩笑的时候说过这句话，那天店里只有滑板社的那群小崽子啊！” 杭欢回想了一下，倒是有点印象，可这就说明是滑板社的成员，会不会太过武断，她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谁都不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心。 “破案”到这关键时候，杭欢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是于易铭的信息，问她在哪儿。 杭欢知道于易铭找她一定是因为帖子的事情，她有些内疚，这两天，让于易铭这个滑板社的“编外人员”也跟着操碎了心。 “我在‘低空飞行’。” “方便见面吗？” “谁啊这个时候约你见面？”木乐八卦兮兮地看过来。 “一个朋友，应该是为了帖子的事情。” “那让他过来吧，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出谋划策。”老范说。 杭欢把“低空飞行”的位置分享给于易铭，顺便告诉他有很多朋友在，如果不介意就过来。 大约十分钟的光景，于易铭就到了。 他大概没想到，进门会看到一大群人在涮火锅，手按在门把上，一时忘了放下。 “这不是……这不是公园里那个帅哥吗？”木乐抬肘捅了捅杭欢，轻声说，“我就说你们那天为什么要加微信，是不是当时就看对眼了？” 杭欢捏了木乐一把，示意她别瞎说。 “是不是有些打扰？”于易铭开口。 老范作为东道主，热情地站起来迎客：“不打扰不打扰，杭欢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来来来，坐，别拘束，就多双筷子的事儿。” 孟晨黎回头，寻了一圈没找到多余的坐垫，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将自己的坐垫和杭欢身边的位置让于易铭。 于易铭其实已经吃过午餐了，但实在架不住这帮人的热情。他一落座，碗里就多了烫好的毛肚和虾滑，热气腾腾的氛围里，他根本来不及做自我介绍，就被迫先吃上了。 这让他稍微放心了些。 原本他还以为，杭欢这两天接二连三被打击，心情会受损，现在看来，是他格局小了。 “你找我是不是为帖子的事情？”杭欢问。 于易铭点头。 “我们也正讨论这个事情呢。”杭欢斟酌了一下，最终没提怀疑滑板社社员内部出了问题的事儿。 没想到，于易铭先提了。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滑板社的成员。” 他的声音沉冷，缓缓说出这句话，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第三十章 心上人 “你有证据吗？”杭欢问。 于易铭将一个u盘放在桌上。 今天帖子在校网上发酵之后，白三不第一时间就给他打电话了，颇有种要看他这次还怎么辩解的架势，白三不是有心要计较他那日的冲撞，但话还是说得很漂亮的，她说：“易铭啊，如果这帖子说的是事实，那真是太恶劣了，这次就算我有心想保滑板社，怕也保不住它了。” “是不是真的，都要拿证据说话。” 于易铭撂了白三不的电话，就开始着手寻找证据，他先是托人找到发帖的id，顺着id找到网吧，又花了点钱向网吧老板要来了监控。 “你的意思是，这个u盘里是监控录像？” “对。” “拍到滑板社的人了？” “他坐在监控盲区，没有拍到他发帖的过程，但拍到了他在那个时间段有出入过网吧。” “是谁？” “钱程。” “钱程？” 杭欢怀疑谁都不曾怀疑过钱程，毕竟，他刚扭了脚，走路都困难。 “嗯。”于易铭看过监控两遍。 “他为什么？” 杭欢不解，她与钱程是因为滑板社才认识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朝她泼脏水？ “为什么，去问问不就知道为什么了。”凌骁说。 “你去问人家就坦白和你说了？你是fbi哦面子那么大？”木乐拆台。 凌骁自信一笑：“那就要看你怎么问了。” 杭欢一直知道，他们一起玩滑板的这群小伙伴中，就数凌骁点子最多。凌骁只比老范小一岁，但两人的性子却是天差地别，老范沉稳踏实，凌骁则又鬼又精，旁门左道，一钻一个准儿。 “你想干什么？可别乱来。”杭欢有点担心。 “这事你就别管了。”凌骁将一个肉丸丢进嘴里，“晚点哥几个商量商量，总之一定为你和老范讨回公道。” 杭欢还想问，忽听身边的于易铭开口：“无论什么计划，算我一份。” “你？” 凌骁挑眉，他天生对长得比自己好看的男人有敌意，再加上这个于易铭进门后一直端着脸，笑也不曾笑一下，是他最不屑的高贵公子那一挂的，倒没想到，处事还挺有义气和血性，让他刮目相看。 “不行么？”于易铭问。 “行倒是行。”凌骁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嘴巴忍不住想耍贱逗他，“不过兄弟，你说你为什么对阿欢的事情这么热心？该不会是对我们阿欢有意思吧？” 屋里人一静。 所有目光都朝于易铭望去，一时饱含深意。 于易铭仍旧保持着英挺的坐姿，形容清隽，并没有因为凌骁的话和各色的目光流露出一丝的不自然，镇定到让人觉得怀疑他有所图谋是一种罪恶。 “照这么说来，你似乎比我更热心，也是对她有意思？”于易铭悠悠说。 一个“也”字，在这样的语境里微妙至极。 他好像承认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承认。 高手，真是高手啊。 杭欢心头突突地跳，赶在凌骁开口前跳起来抡了他一拳，破罐破摔：“就是就是，你快老实交代，你对我这么上心，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凌骁连忙否认三连，不打自招，“我可是有心上人的。” “哦……” 众人起哄，炮火瞬间被转移。 大家开始对凌骁逼供，七嘴八舌的质问声中，杭欢看了于易铭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对上，杭欢冲他狡黠一挑眉，仿佛无声在说“合作愉快”，可于易铭淡淡的，只是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目光。 得，又是她自作多情。 第三十一章 守株待兔 当天夜里，于易铭跟着凌骁、老范和小飞一起去网吧外的一个小胡同里守株待兔。 他万万没想到，凌骁所谓的好主意，就是在月黑风高的夜，仗着人多势众将钱程抓起来，脱掉他衣服和裤子，用一根羽毛“严刑逼供”。 真的，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干过这么无语的事情。 “等下你负责挠他。”凌骁将一根羽毛递给于易铭。 于易铭冷着脸看凌骁一眼，没有接。 “怎么？不愿意？”凌骁抬手按下于易铭的鸭舌帽帽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对阿欢有意思，她这个人大大咧咧，有些话你在她耳边说一两遍她不会放在心上，如果我在她耳边多说几遍，那么她……” 于易铭“刷”地抢过凌骁手里的羽毛，背过身去。 凌骁满脸都是笑，他发现，自己可太喜欢逗这个冷面怪了。 夜里风大，气温不高，老范、凌骁和小飞三人等着等着，就挨到一起去，唯有于易铭仍是一个人站着，他穿得也并不厚实。 “易铭，过来。”老范朝他招招手，“大家站一起，会比较暖和。” “不用了。”于易铭说。 “可真矜持，别理他。”凌骁说。 凉风习习。 过了会儿，于易铭打了个喷嚏，可他还是一个人独站着没动。 凌骁翻了个白眼，“走走走，他不过来，我们过去。” 三个人抱成团，挨到于易铭身边。 于易铭从来没有和几个男的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刚开始还有点别扭，后来感觉真的暖和不少，也就“逆来顺受”了。 “艹几点了，怎么还不来？”小飞暴脾气。 “快了，应该快来了。”老范安抚。 按照网吧老板提供的监控，钱程每天晚上都去网吧，去和回的时间也都比较固定，除非通宵，不然，再晚也不会超过十一点。 十点四十三分，他们等的人终于出现。 “来了。”于易铭轻声提醒。 另三人立马打起精神。 钱程晃悠悠地走进这一段的监控盲区，还没反应过来，双手被擒住，头上“哗”的被套上了两个黑色塑料袋。 “唔……” “别动别叫，小心你的狗命。”凌骁威胁人挺在行的。 “你们要干什么？”钱程吓得浑身僵硬，任由他们将自己推到墙角，“我身上就两百块钱，都给你们，别伤害我。” “我们不要你的钱，我们只要你老实交代一件事。学校关于‘低空飞行’的帖子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是受害者，我买了劣质滑板，我差点摔死好不好？” “是嘛？”凌骁忍不住给了他一脚，“再给你一个机会，再说一次。” “大侠，真的，我真的是受害者。” 四个人也不和他多废话，直接扒了他的衣服和裤子。 于易铭转动手里的羽毛，在钱程身上拂了一圈，很快找到了钱程了痒点，于是，羽毛便认准了那个位置，不停地发挥作用。 “啊，不要这样！大侠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凌骁嫌吵，干脆将钱程的嘴堵上了。 “唔……” 羽毛转了约莫二十分钟，中途，于易铭还和老范换了一次班，钱程终于抵不住攻势，缴械投降。 原来，想要把杭欢推入绝境的是叶允。 而钱程，则不过是拜倒在叶允石榴裙下，被她利用的一个炮灰。 钱程交代，叶允想要“整”杭欢是早有预谋的，从杭欢提议要去老范的滑板店买滑板开始，叶允就已经为钱程布好了局。 她指使钱程先在老范的滑板店挑了一块板面比较大众的滑板，接着去某宝网站搜同款，花低价买一块图案一模一样的玩具板，然后就等着择个好日子故意在学校摔倒，造成轰动，继而嫁祸杭欢…… 第三十二章 桃花债 杭欢到第二天中午，才被老范喊去“低空飞行”。 她一到那儿，看到店里摆了满满一桌的烤肉，几个男的正坐在桌前兴致高昂地聊着什么，于易铭也在，他虽然没说什么话，可杭欢明显感觉他和凌骁他们几个相较于昨天熟了不少。好像，气场一下就相融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值得再次大开吃戒？”杭欢问。 “当然是好日子。”凌骁晃了下手机，“我们拿到了可以证明你和老范清白的证据。” 杭欢听完录音，才知道钱程是受叶允所蛊。 她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日楼道里叶允看向她的目光和那声轻嗤。在“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的回忆流调里，她怎么就忘了那一幕呢。 “这个叶允是谁啊，她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在背后这么搞你？”凌骁一边滋滋烤肉，一边好奇。 “这件事怨我。”于易铭主动承认。 “怨你？为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 叶允对于易铭的追求，要从大一那年说起，那年新生报到，叶允和于易铭同天入学，两人在签到时拿错了行李箱，那是一款限量版的行李箱，国内数量不多，偏他们两个推了一模一样的，后来各自回到寝室，才知拿错。 对于易铭来说，这就是一个尴尬的乌龙，可叶允却觉得，这是老天爷牵的红线。 从那天开始，叶允就对于易铭展开了长而有力的追求攻势。 这是个无比偏执的女生，从小优渥的家境，养成了她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娇纵个性，对于于易铭，她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所以无论他怎么拒绝，她都没有放弃。 中途，于易铭退学的这两年，她都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短信轰炸。 复学后重新遇到，叶允又像狗皮膏药一样，整日黏在他的身边，撕不下，甩不掉。 于易铭头痛不已，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天夜里他送杭欢回寝室，被叶允撞见，她跑了老远将他拦下，言辞激烈地非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于易铭意识到，这个女生已经不是难缠的程度，两年多的追求，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别人稍一靠近，她就会暴跳如雷。 他知道叶允误会了他和杭欢的关系，可他故意没有解释清楚，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想过，也许只有这样，叶允才能对他彻底死心，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牵连了杭欢。 “原来阿欢是卷入了你的桃花债啊。”众人恍然。 于易铭更加歉疚。 “抱歉。”他将烤好的第一块肉放到杭欢的碗里。 “没事没事。”杭欢冲他大度一笑，“真相有你一份功劳，就当你将功补过啦。” “这话倒没说错，昨天晚上，于易铭的确不容易。”凌骁冲杭欢眨眨眼，“他都冻得到哥儿几个怀里来取暖了，你说可不可怜？” 于易铭不理凌骁，他看着杭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三十三章 投喂 当天晚上，杭欢实名注册了一个账号，就帖子中抹黑她的点一一回应，顺带，还给自己的滑板社和老范的低空飞行打了一波免费的广告。 叶允曾因一张cos水冰月的图出圈，在学校还是小有名气的，帖子一出，众人哗然。 谁能料到，有一口嗲音，顶着一张美人脸的叶允，会是这样的人。 舆论在校内愈演愈烈，这件事成了人人课间闲暇的谈资。在一片义愤填膺的声音中，杭欢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三天后，学校公布对叶允和钱程予以警告处分，两人先后发布道歉声明，这件事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真是酣畅淋漓的一场胜仗！”宁柠在寝室激动。 “对啊对啊，刚开始的时候我都担心阿欢能不能挺住，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反转。”林菲菲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抬头，“录音什么的简直太酷了，阿欢，这录音是怎么弄到的？” 杭欢挠了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凌骁他们，可几个人拐弯抹角的，说半天也没有个确切答案，她猜想，大概并不是什么体面的方式，于是也就不问了。 三人正聊着天，室友笑笑从外面回来了。 “阿欢，阿欢，快过来搭把手。”笑笑一进门就对离门最近的杭欢大声呼救。 杭欢连忙跑过去，接过她手里三四个甜品袋：“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不是我的东西，这些都是你的。” “我的？” “对啊。”笑笑指着外卖单上的名字，“滑板社社长杭欢，除了你还有谁？” “哇！”林菲菲和宁柠围过来，“阿欢，这场胜仗下来，你不会都有粉丝了吧？” “粉丝？不可能。” 这至多也就是学生之间上不了台面的一场争端，又不是什么为校争光的荣誉，谁还能特地因为这个事情去粉一个人。 “那这是谁送的？” “这logo有点眼熟……”林菲菲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流心蛋糕，“诶诶诶，这不就是上一次阿欢带回来的那一家甜品吗？流心蛋糕特别好吃的那一家。” 林菲菲这么一说，杭欢才想起来。 于易铭，难道又是他？ 杭欢把甜品拍了照，发给于易铭。 “你点的？” “嗯。” 杭欢不解，如果说上一次投喂是为了答谢她给他开小灶上课，那这一次呢？ 她连发三个带问号的小人表情包。 于易铭过了一会儿才回：“叶允的事情，实在抱歉。” 杭欢盯了屏幕几秒才长舒一口气，原来是在为叶允的事情道歉，好险，她还以为叫凌骁那张八卦的嘴说中了，于易铭真对她有意思呢。 她可真脸大，真不害臊。 “阿欢，怎么样怎么样？”几个室友对甜品虎视眈眈，“找到了吗？没下毒吧？可以吃了吗？” 杭欢无奈点头：“开吃吧，吃货们。” “耶！” 第三十四章 IF 进入五月，杭欢的生活开始慢慢忙碌起来，各科的期中考试让她头痛不已，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玩滑板的时间锐减，用室友的话来说，就是“被迫从良”。 好在，临时抱佛脚换来的效果不错，期中考那几天，她一人造福整个寝室，成了大家的super救星。 平稳度过考试周之后，她又回到追风的生活，滑板社已经进入正轨，她打算逐渐把更多的业余时间和精力挪到练习上。 五月中，if品牌公开招募滑手，凌骁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给杭欢打电话。 “大忙人，你是不是该抽点时间支棱起来干正事了，你每天盯着你的滑板社也不能当饭吃，你还想不想实现你的滑板梦……” 他在电话里一通碎碎念，杭欢总结一下通篇的中心思想就是凌骁嫌弃她一直盯着老范吃大户，鼓励她找更大的下家接盘缓解缓解老范的压力。 杭欢算了算，她跟着老范的确已经很久了。 认识老范那年，她才刚上高中，那时候，她初出茅庐，自命不凡，因为大伯一直不喜欢她玩滑板，觉得她不务正业，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她就偷偷报名了威龙杯青少年滑板比赛。 也许是老天都想助她一臂之力，那年的比赛，她爆冷得了第一。 当她兴奋地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凭着荣誉证书去说服大伯，没想到，第二天，比赛最大的赞助商威龙企业爆出了制假售假的惊天丑闻……因为主办方出事被列入黑名单，这场比赛从最初的轰轰烈烈最终变得查无此赛，杭欢的获奖证书成了一张拿不出手的废纸，第一变成了可笑至极的第一。 大伯更激烈地反对她玩滑板，甚至因此克扣了她的零花钱。 杭欢没有钱换滑板，没有钱买装备，正当她以为自己的滑板之路走进死胡同时，老范驾着七彩祥云来到她的身边。 老范是那场青少年滑板比赛的评委之一，他非常认可杭欢的实力，觉得她极具滑板天赋，所以，他和他的滑板店愿意不定期给杭欢提供赞助。 杭欢喜从天降，从此抱紧了老范的大腿。 有段时间，她一直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在滑板圈大放光芒，让别人肯定老范的眼光，为老范的滑板店打响知名度，让老范为她自豪。 可生活哪儿那么容易，之后，她忙着读书准备高考，没有时间参加任何比赛，等到上了大学好不容易时间上自由了些，她的脚踝又在训练中不小心受伤，动了个手术耽误了大半年……老范是个心软的，哪怕在明知道她不可能出成绩给他反哺出什么利益的这段时间里，他依然没有中断过给她提供滑板和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杭欢给他钱，他也不愿收。 这样想想，她的确得老范的恩惠太多也太久了。她是该努力往上爬一爬，就算不能给老范争光，至少也能主动减轻一点他的负担，毕竟，要老范狠心说他不再给她提供赞助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三十五章 不用白不用 在a市，混过滑板圈的人，大约都知道if这个滑板品牌，近年来，能被if选中赞助的滑手，几乎都在圈内有一定的知名度，这一次，if不设限在全网公开招募有潜力的滑手，提供品牌赞助的活动，颇有一种“下凡”的感觉。 这种难得一见的“下凡”，必定会造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局面。毕竟，是个滑手都想搭上if这条线，这代表着机会，一个能从flow变成半职业的机会。 if这次的活动参与方式也很简单，只要滑手拍一段能展现自己实力的视频，在社交网络上带话题艾特if的官网，再邮寄个报名表，就能成为参赛选手。 杭欢踩着滑板到小公园时，凌骁他们早已在等她。 在他们这群玩滑板的小伙伴中，凌骁、小飞和木乐他们都有自己的品牌赞助，唯独杭欢和老幺孟晨黎靠着老范的“低空飞行”在过活，孟晨黎还是高中生学业为重尚可理解，杭欢就是典型的不求上进。 这群人对她恨铁不成钢久矣，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赶鸭子上架。 “来啦。”凌骁走过来，一把圈住她的肩膀，“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了没有？这次一定要加油，老范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想一想，懂吗？” “懂懂懂，这次如果我不能从老范这里跳出去，我就自己把自己逐出低空飞行，您看行吗？” “别这么说，你首先得对自己有自信。”凌骁用力地拍她一掌，“阿欢，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滑手，我相信你一定行，你看，这不，我给你找了个顶级的摄影师给你拍视频。” 杭欢顺着凌骁的手指，看到了梧桐树下的于易铭。 他穿一件浅茶色的t，戴一副细框眼镜，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衬得他整个人清孑雅致，自带出尘于俗世的别样气质。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杭欢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四月初滑板社组织野炊活动，于易铭又在外地，没来得及参加，那之后，他们微信的聊天界面也没有再更新过。 “易铭。”凌骁大声喊他。 杭欢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越过她开始熟到这种地步的。 于易铭正低头盯着他的相机屏幕，听到声音朝他们看过来。明明是凌骁喊的话，可他第一眼却落在了杭欢身上。 “嗨。”杭欢朝他咧开一个灿笑。 于易铭十分平淡地点了下头，显得杭欢的热情格外多余。 杭欢早已习惯，并不觉得被冷待，她只是好奇，凌骁是如何搬动这座冰山来为她拍摄的，毕竟，与大佬繁忙而高级的行程相比，她这点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你把他请来，会不会有杀鸡用牛刀的嫌疑？”杭欢轻声在凌骁耳边说。 他们平时录视频剪视频，都是用手机，于易铭端着相机往那里一站，感觉随时都能拍出一部大电影来。 “我就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他真的会答应，你就当是你魅力大吧。”凌骁冲杭欢猥琐一笑，“来都来了，你就用着呗，不用白不用。” 第三十六章 摔是必然 杭欢今天要挑战的大地形是六级台阶加大乱，这是很多滑板圈的前辈都挑战过的动作，她看过不少视频，基本已经掌握了要成功的技巧和精髓。 于易铭过来和她沟通好拍摄角度之后，她就开始热身。 木乐趁着空档，死乞白赖地要于易铭先给她拍一个视频试试水，她本意是想在于易铭面前耍个帅啥的，让他知道胖子踩上滑板也可以很轻盈，可没想到，开局没有十秒钟，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凑什么热闹，丢不丢人？”小飞大骂。 “我这不替阿欢试试水吗？” “你能试出什么来？” “还真试出点什么来了。”木乐扭到杭欢身边，红着脸说：“阿欢，你滑下来的时候千万别看他的脸，太帅，让人心猿意马，春心荡漾，根本顶不住。” 杭欢翻她一个白眼：豪言道：“有没有点出息，看我的！” 一分钟后，“啪”，直接给人跪下了。 众人：“……” 于易铭见她前一秒还凌空而起像个女侠，后一秒直接摔到了他面前，突然一阵心悸，他连忙放了相机过去扶她。 “没事吧？” “没事没事。”杭欢推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痛的。” 于易铭瞧了眼她裤子上摔出的窟窿，隔着这个脏兮兮的洞口，他分明能看到她膝盖上的血痕。 可她却说，不痛的，那种淡定，一点不像是强装，倒显得他的紧张有些小题大做。 “继续哈。” 杭欢拎起滑板，跑上台阶。 接下来，一次、两次、三次……摔是必然。 而她，摔倒爬起，爬起摔倒，摔倒爬起……像是陷入了某个循环。 她的裤子摔得越来越脏，裤子上的窟窿越来越大，那道血痕也越来越深…… 于易铭终于忍不住，主动喊了停。 “休息一下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隐忍着一丝愤怒。 杭欢正在兴头上，总觉得自己下一次就要成功，哪里肯停：“你累了就先休息一下，我再试试。” 她不愿停下来，他当然也不敢停。 万一他没举起相机的哪一次，她偏成功了，那得多懊恼。 于是，又是一次、两次、三次……这样周而复始。 五月的天气，并没有那么炎热，可于易铭浑身是汗，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这么多汗。 终于，等到她自己说要停一下。 于易铭以为她是摔痛了，可明显是他想多了，她放下滑板，来不及拍一拍裤子上的灰，就解锁手机去看别人如何拿下这个大地形的视频，又是一遍、两遍、三遍地反复看，他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接收了某个指令的机器人，能承受住这样的枯燥，又是这样的耐摔。 可他一扭头，看到周围全是这样的人。 凌骁、小飞、木乐…… 跌倒，爬起，跌倒，爬起……一次，又一次。 甚至，几米开外的凌骁玩得更狠，他正在挑战的是闪电杆，那又细又长的铁杆，好几回直卡他的裤裆，看得周围的人都直抽凉气，可他只是在地上打几个滚，定一定，就又爬了起来。 都是疯子转世吧。 第三十七章 皮外伤 杭欢不停地将手机里的视频退回去，明明，她觉得自己已经把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动作都吃透了，可为什么就是不能成功？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以前，她什么动作都只要看几遍练几遍就能复刻出来，为什么今天忽然不行了。 烦躁浮上心头。 忽然，一股清甜的水蜜桃味儿被风带过来。 她抬头，看到一罐蜜桃气泡水递到她的眼前，易拉罐的罐身上，男生修长的五指印着粉色的图案，清晰而梦幻。 “喝吧。”于易铭的声音在她头顶传过来。 “谢谢。”她接过饮料，没有去看他，今天状态实在不佳，耽误了他的时间她有一点内疚。 易拉罐的拉环已经被贴心地除去，饮料清爽甘甜，稍微抚平她心头的压抑。 于易铭去给其他人也分了饮料，绕了一圈之后折回来，杭欢还坐在台阶上，和视频里的分秒在死磕。 他没说话，在她面前蹲下来，拨了一下她裤子上的大窟窿。 杭欢一惊，并不是因为他的动作，而是因为出了这么多汗，他的手指竟然是凉的。 “你干什么？” “处理你的伤口。” 于易铭说着用一瓶农夫山泉顶了一下她的膝盖，杭欢被迫将腿屈起一个弧度，他拧开瓶盖，将矿泉水小幅小幅地往她的伤口上泼，细沙与泥土被水流带走。 他是单腿往下弓蹲的姿势，远看简直与求婚无异。 杭欢整个人都很僵硬。 于易铭的脑袋离她不过咫尺之遥，她近看才注意他是新理的发，理发师一定偏爱他的鬓角，那弧度修剪得熨帖自然，像毛笔落下一道浅浅的弯钩。 凉水顺着她的小腿往下，那是她身上唯一与沸腾的热血在抗衡的部分。 心为什么跳得那么快？那么快！ “痛吗？”于易铭抬眸，这个微妙的角度，正好能与她四目相对。 杭欢觉得自己要炸了。 如果她有罪，请用法律处置她，何必用此番温柔。 “真不痛，我没有那么矫情。” 她没说大话，她更深的伤都拥有过，这点小小的擦伤，真的连毛毛雨都不算。 “那什么伤能让你觉得痛？”于易铭问。 “这个。”杭欢将她中筒袜微微往下拨，她的脚踝处露出一道粉嫩的伤口，看这样子，受伤的时间远不出两年，“骨裂，两个多小时的手术，缝了八针。” 于易铭紧紧蹙起眉。 忽听她又补一句：“八还挺吉利的。” “……” 煽情的气氛瞬间粉碎，真有她的。 杭欢将袜子拉回去，遮住那道疤，然后强调：“所以这点皮外伤真的没什么。” 于易铭没理会她的话，他撕开两张创口贴，并排将她膝盖上的那道血痕覆盖住。末了，他站起身，看了眼手机屏幕。 “从清洗到包扎，用时六分钟。”他停顿了一下，“六也挺吉利的，以后顺一点，别再受伤了。” 那样的脉脉的眼神和语气，杭欢觉得有什么精准地狙中了她的心，是不是丘比特躲在公园的哪棵树上？ 她慌乱地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只抓住了于易铭给她买的气泡水。 仰头猛灌。 蜜桃的味道好香好甜。 那滋味滚过她的舌喉，温柔了整个五月。 第三十八章 夜的蛊惑 那天晚上，杭欢练到天黑，于易铭就等到了她天黑。 好几次，她都感觉要成功了，可临门落下，又摔出各种花样姿势，最后，她沮丧到连话都不想说。 她一个人坐在公园的路灯下，给于易铭发了条信息，让他先回去。 于易铭当然没有走，他坐在她几米开外的苏烟湖边，默默地翻看相机里的视频，视频里，是一个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杭欢。 原来，她平时玩得都是这样空中飞人的高难度，那么，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境耐心地教他们如何上板如何前行这种小儿科的？ 他一点都不了解她，不了解她的滑板。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苏烟湖静谧柔和，倒映着满天星斗，偶尔的蝉鸣藏在树梢里，尚且不敢在这五月高调，于易铭偶尔回望她一眼，而她始终保持着垂头的姿势，像是一蹶不振。 他犹豫是否应该过去安慰她，又觉得安慰没有意义，毕竟，她并不是失败。 半小时后，杭欢站起来。 她并不知道于易铭还没走，等她踩上滑板，路过苏烟湖，看到杨柳垂影里的那团黑影，她还以为是撞鬼，再定睛一看，有些熟悉，哦，原来是于易铭。 “你怎么还没走啊？”她滑过去，朝他露出笑容，仿佛又回到之前那个杭欢。 于易铭起身与她面对面，黑暗中，她的眼睛并没有多少光。 “笑不出来可以别笑。”他看着她说。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句话。 几乎瞬间，杭欢的笑容垮掉，好像他的言辞有多激烈，直接挑断了支撑她扮人偶的线。 于易铭从来不需要对谁假意欢笑，所以他并没有那么理解她的心情，只是那几秒，看她笑容消失的那几秒，他真切地感觉到了她的难受，他有些内疚：“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他想解释，可又最不擅长解释。 “没事啦，我今天的确状态不好。”她又笑了，尽管是很弱地勾了下唇，但感觉比刚才真心许多，“还有我真的很怕耽误你的时间。明天开始就让别人拍我吧，平时我们都是互拍，互相帮助，这样会比较没有心理负担。” “没关系，我的工作上个月都结束了。” 这个月，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学校，做一些像今天这样别人觉得浪费时光他却觉得很有意义的事情。 最最关键是，对于这样的拍摄，他不想半途而废，他想见证她的成功。 当然，最后这句话他不会说，他不想给她任何压力。哪怕她最后不成功，这种永不放弃的精神也值得他敬佩与学习。 杭欢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又实在没力气了。 “好吧，那你明天几点有空？” “你几点需要，我就几点有空。” “……” 苏烟湖亮晶晶的，一眼望去宛若星河，但杭欢知道，一切都是夜的蛊惑。 对，是夜的蛊惑，所以她才会觉得他的话听起来那样的酥酥麻麻。 “那我明天起来了给你发信息哈。”她装作若无其事。 “好。” 第三十九章 闪电杆 第二天早上，杭欢醒很早，也许是太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练习和这么高密度的摔跤了，她浑身都很酸痛，起来照照镜子，身上像被谁画了藏宝图，东一块西一块的淤青。 “都摔成这样了，更得成功！”她给自己打气。 洗漱好之后，杭欢给于易铭发了信息。 “我睡不着，先过去找找感觉。” 天光刚亮，她以为这么早他一定还在睡觉，没想到于易铭秒回。 “吃早餐了？”他问。 “没有。” “那一起吃早餐。” 杭欢还来不及回复，那头又补过一条信息来：“吃饱了才有力气摔跤。” “……” 虽然但是，还挺有道理。 一起吃早餐是他的提议，最终的地点却是杭欢选的。 那是小巷的一家包子铺，店子仅一个门面，空间不大，生意却很火爆。每天上班的早高峰，店老板和老板娘都忙得脚不沾地。 幸好，今天他们早。 杭欢推开贴着倒福的玻璃门，老板正在和面，看到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声音洪亮有力。 这家店的招牌是生煎包，来的路上杭欢便已极力推荐。 “刚出锅的生煎包底部金黄泛着油亮，一口咬下去，皮酥、底脆、汁浓，嚼一嚼，肉香、葱香、芝麻香全在嘴巴里久久不散。” “当然了，你下嘴一定要小心，太急的话就会被里面的汁水烫到。” “还有，吃生煎的时候，一定要搭配一碗纯素清淡的豆腐汤，那才是真人间美味呢。” 于易铭觉得，如果她不玩滑板的话，简直可以去做美食博主，上次的海鲜冷面如是，这次的生煎亦如是。 他其实早上吃不惯这么油腻的东西，可被她强行安利，又觉得不去尝尝可惜。 小小的铺子里，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要了一笼生煎，一碗素汤，因为包子刚出锅太烫，他们都吃得很慢。 一笼包子，见证了早高峰的开始。 声声鼎沸，人间繁闹，三餐四季，不过如此。 吃完早餐，杭欢感觉自己人都精神了不少，她顿时觉得于易铭那句“吃饱了才有力气摔跤”不能更对。 他们到达小公园的时候，凌骁已经在闪电杆上翻腾了，老范正在为他拍摄视频。 “早啊。”杭欢凑到老范身边，看了眼他手里的视频，“凌骁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一直摔，摔得哭爹骂娘。” 老范话音刚落，就见凌骁的滑板“嗞”过长长的一段杆子后突然掉落，他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摔倒之前，腿还被杆子卡了一下。 “我靠%&*#￥@%！” 一长串听不清发音的脏话后，凌骁弓着腿在地上打滚闷哼。 杭欢他们立马跑过去：“没事吧？” 凌骁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滚动，好像只有这样的摩擦能让他缓解疼痛。 “到底行不行啊？” 老范不放心地蹲下来，试图检查凌骁的伤口，被凌骁一把拂开。 “滚，别碰老子！” “那你给句准话，要不要去医院？” “去他娘的医院。”凌骁缓了几分钟从地上跳起来，“他娘的今天要再拿不下来，你就直接送我去火葬场！” 第四十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凌骁就这样骂骂咧咧地又练上了。 杭欢一回头，看到于易铭的眉头都皱出了山川。 “你在想什么？”她问。 “没什么。” “别不承认，我都看到你的心里有个小人在骂疯子了。” 于易铭看她，晨光碎在她的眸间，让她的笑意柔和也尖利。 “你觉得呢？”他反问。 的确，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断地去尝试这样让自己痛苦和受伤的事情，并且还甘之如饴。 他昨晚一夜没有睡好，梦里是他们不停摔倒的画面，最后，残忍到血肉模糊。起床后他强迫自己忘了这个梦，可这会儿看凌骁磕在地上打滚，梦境中的血腥感再次浮上心头。 “如果只是兴趣爱好，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于易铭补一句。 “一开始一定是因为兴趣爱好，可一旦你越走越远，越攀越高，到最后，肯定就不单单只是兴趣爱好那么简单了。”杭欢看一眼凌骁，“凌骁是clp的签约滑手，clp给他提供品牌赞助，他就得不停地去挑战高难度的动作高难度的地形，以保持自己的大神人设，这既是让自己不断进步拥有价值，也是对品牌方的负责。” 于易铭不说话。 杭欢笑：“如果你还是不理解的话，你可以想想你的摄影啊，如果摄影单纯只是你的兴趣爱好，那你何必把行程排得那么满，何必把自己转得像个陀螺？肯定是因为你不想得过且过，你想拍出更多的作品，你得对你的合作方负责啊，对吗？” “摄影和滑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是嘛？可我觉得世间万事，成功永远只有一个概念，或许通往成功的路有很多条，但目标是一样的，路上需要付出的血与泪，也是一样的。”杭欢语气渐冲，“或许，你难以理解的只是滑板，只是极限运动而已。” 于易铭听出她话语里小小的火药味。 得，又是他最不擅长的解释环节了，可他该怎么说呢，他只是不希望看到她和他们受伤而已。 杭欢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这种生气，不仅仅只是生气，还夹杂着一丝难过，一丝委屈，一丝不甘，他怎么可以不理解她热爱的滑板，他怎么可以对滑板生出偏见，他怎么可以呢？ 可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活在别人目光里的人啊，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别人怎么看她，怎么看她玩滑板这件事，那为什么要去在乎他的看法？ 就因为他是于易铭？ 天呐！这个念头也太危险了吧！ 于易铭又不是她什么人！ 杭欢暗掐自己一把，恶狠狠地丢下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反正，你拍当是在拍一株大白菜，拍一根胡萝卜，拍就完了。” 拍一株大白菜？拍一根胡萝卜？ 于易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哭笑不得。 第四十二章 掌中物 气氛倏的暧昧了起来。 杭欢意识到他们也抱得太久了，立马从他怀里挣开。喜悦被羞气冲淡，她一时觉得尴尬无比。 刚才，他们简直就像是互道情话的恋人。 那个“爽”字，怎么就被他讲得这么荡漾？ 天光敞亮，现在可不是夜。 杭欢支吾地想说点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欢呼。 “ow！” 杭欢和于易铭一起回头，看到小飞他们正兴奋地就地敲滑板。 凌骁的闪电杆成了！ “老子成了！” 凌骁兴奋地在花坛边上蹿下跳，搂着老范和小飞他们，不停地亲人家脸颊，老范小飞嫌弃地直扭头，但架不住人在兴头上力气大。 这…… 杭欢释然，和凌骁这么变态的庆祝方式来比，她和于易铭刚才那个拥抱也太正常了。 “阿欢！” 凌骁朝着她这边冲过来，杭欢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生怕凌骁刹不住车连她都亲，不过好在，凌骁还是有性别意识的，他只是揉了揉杭欢的脑袋，转而去对于易铭下手，于易铭早有防备，一把将他的脸推开。 “老子成招啦！” “我也成招了！”杭欢的喜悦再次涌上心头。 “好！太好了！”凌骁大手一挥，“今天晚上我做东，庆祝我和我欢妹苦尽甘来哈哈哈。” 当天晚上，凌骁在低空飞行对面的农家菜馆订了个包厢，所有人都到了，包括原本要回学校的孟晨黎和难请的于易铭。 老范点了两箱啤酒。 “来来来。”凌骁端着酒杯，花蝴蝶一样穿梭着，最后落在于易铭的身旁，“来，易铭，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没喝过酒，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喝一杯。” “我不能喝酒。”于易铭拒绝得干脆利落。 他是真的不能喝，烟、酒，一切于他不利的东西，都被医生明令禁止，他知道放纵的后果，所以从不逾矩。 “诶，你……” “你什么你啊，人说了不能喝你听不懂啊。”杭欢夺过凌骁给于易铭倒的那杯酒，“我替他喝！” 说罢，仰头一口闷落，好似武侠剧中仗剑走天涯的侠女。 “你凭什么替他喝啊？”凌骁嘴巴焉坏，“你说出个令人信服的身份来，我就准你替他喝。” 一屋的人都在看她。 杭欢脸蛋通红，不知是不是这杯酒的作用。 她低头去看于易铭，竟然连他都在用那样看热闹的眼神望着她。 没良心的。 “快说啊你，刚才喝酒不是挺得劲的吗？怎么要你一句话这么难？”凌骁催促着，“你要实在不说，我们可想歪了啊！” 杭欢的耳朵都红了，整个人鲜艳欲滴，随时能萃出血来。 “好了，别为难她了。” 于易铭终于看不过去，想要起身为她解围，却没料到杭欢是手快的，她倾身过来一下勾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压回位置上去。 “我是于易铭的师傅。”杭欢声音清脆，“师傅护着徒弟，是不是应该？” “你算哪门子师傅哦？” “滑板啊，他的滑板是我教的。”杭欢低头去看于易铭，“认吗？小徒弟。” 她的眼睛晶晶亮，满身馨香萦成一个蛊。 他是她的裙下臣，是她的掌中物，还有什么不能认？ 第四十三章 追到她 凌骁最终没有强迫于易铭喝酒，谁都看得出来，他就是故意唬唬人的，毕竟，他自己也不过三杯倒的酒量。 他们这一群人，除了老范，没一个真正能喝的，可偏都爱打肿脸充胖子。 杭欢今天喝得尤其多，一杯接一杯，不要钱似的。 于易铭频频看她，可她不曾察觉他的目光，直到她的杯盏滑落，他终于有个理由截住她的手，提醒她：“少喝点。” 喝了酒的人像妖精，不仅眼睛亮，连嘴唇都嫣红非常。 “干嘛？你凭什么管我？忘了我是师傅？” 过会儿，晃悠悠地靠过来：“刚真以为我是替你喝的呀？傻，我那是自己想喝。” 于易铭知道她高兴，也知道能喝尽兴是难得，人生能得几回醉呢，他捏着破碎的酒杯，替她换了一个，明明是纵容，嘴上却还是要叮嘱：“少喝点。” “你是复读机吗？烦人……” 于易铭端起杯盏喝了口茶，不再管她。 酒过三巡，餐桌上的人渐渐稀少。 老范店里有点事情回去处理，木乐在外头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孟晨黎搬了个小凳在一旁写作业，于易铭在边上辅导他写作业，只剩下杭欢、凌骁和小飞还坐在桌前。 凌骁喝醉了话愈发得多：“我……喜欢上一个姑娘。” “你喜欢的姑娘还少吗？”小飞毫不留情打脸。 大家都知道，这几年，凌骁仗着一张帅脸和上天入地的滑板技术，迷了无数的小女生为他折腰，他也门槛不高，见着漂亮的就说喜欢，来来回回，不知换了多少女朋友。 “不，不是，这次不一样。”凌骁那张酷似道明寺的脸流露出几许深情，“我觉得她和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我特别喜欢她，可……可她太优秀了，我觉得自己一点都配不上她。” 杭欢震惊，凌骁这个万年臭屁王，自封天下第一帅的人，竟然也会有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的时候？ 可见，没有回应的喜欢，真的会让人卑微。 她的心忽然难过起来，杯里的酒似乎也变味儿了，变得苦涩，难以下咽。 “我好想告诉她，我喜欢她，可是我不敢，我真怕最后连远远看着她的资格都没有……可我又不甘心，老子是这么怂的人吗？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算什么男人？” 于易铭抬眸，桌上空荡荡的，凌骁埋在酒瓶里，都看不到脸。 敢又不敢，真是矛盾，也不知是醉得不清，还是爱得不轻。 “骁哥喜欢谁？”孟晨黎摁着圆珠笔，小声八卦。 “写你的作业，小孩子别多管闲事。”于易铭说。 “哦。” 凌骁还在说：“知道我这次为什么非要练成闪电杆吗？因为我给自己立了flag，我告诉我自己，只要我征服闪电杆，我就去对她表白！” “那你去啊，不去是孙子！”小飞起哄。 “对，我要去表白，我要去表白。”醉死过去的人借着最后一点回光返照给自己打气，“我不差的，我一定要追到她！” 第四十四章 翻车 最终，是于易铭买的单。 不仅如此，他还得处理一屋子的醉鬼，他给小飞和凌骁安排了代驾，给孟晨黎叫了出租车，最后，还有一个睡得比猪还沉的杭欢。 真是作孽，天知道他为什么要推了会议来赴这场饭局。 “杭欢？” “……” “杭欢？” “……” 他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她甩甩头，换了个边，继续睡。 一直等出租车到，她都没醒。 于易铭没法子，只能把她抱上车，司机见她烂醉如泥，不由多看了于易铭几眼。 “你女朋友？” 于易铭没答，司机只当他是默认了，轻声说了句：“你怎么不管着她，喝这多。” 他倒是想管，可也得她服管啊。 出租车上了高架，路边高高的石台上栽满了月季，五彩斑斓地点缀着夜，留下一路的浪漫。 于易铭把车窗打开了小小的一道缝儿，杭欢趴在他的大腿上，酣睡如猫。 他抬手拨弄着她的头发，忽然贪心地希望这条路没有终点。 出租车开到学校大门口，杭欢终于睁开了眼。 于易铭把她扶下车，她趔趔趄趄地扶着栏杆，眼看司机要走，她忽然追上去扒着门。 “我的滑板，把我的滑板还给我！” 于易铭一看，她的滑板还真落在车上。 司机下车把她的滑板拿下来，逗她一句：“喝醉了还惦着自己的滑板呢，这是你的板吗？上面几个轮子啊？” 她把滑板抱过来，正儿八经地开始数：“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 她把板面上的两个圆形图案都一起数进去了。 “六个轮子。”她笑嘻嘻地看着司机，“六个，六，吉利，祝你六六大顺哦。” 司机冲她挥挥手：“谢谢你这丫头。” 于易铭确定她的酒还没醒，正盘算该怎么把她送回寝室，就见她把滑板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到滑板上，对他说：“推我回去吧。” “……” 真有她的，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这办法并不灵光，她喝了酒管不住脚，坐也坐不稳，好几次险些“翻车”。 于易铭头痛的要命，她又给他支招：“那你背我吧。” 他犹豫了一下，说：“好。” 于易铭蹲下来，她跌跌撞撞地攀上他的背，他起身，微微颠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稳稳前行。 杭欢并不重，伏在他的背上，构不成什么危险，可于易铭知道，如果让医生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尖叫。 他的世界，小心翼翼太久了。 她不像其他人，对他战战兢兢，束手束脚，她让他有太多不该有的第一次，而他，为这种失控的感觉着迷。 “你有喜欢的人吗？”身上的人忽然发问，分不清是醉是醒。 “嗯。” “她什么样啊？” “你们寝室没有镜子？” “什么？你在说什么？”她迷迷糊糊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呼吸湿润，“那你得到她了吗？” “什么是得到？” “她也喜欢你啊！” “没问过。” “你为什么不去问？你是不是也不敢？” “……” “喂！” “……” “问你呢！”她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又很轻地揉了一下，然后不作声了。 过了很久，久到于易铭以为她已经睡着，那声呢喃忽然在他耳边如雷响彻，“我也有……我也不敢呢。” 第四十五章 醉鬼 杭欢一觉睡到九点，醒来头痛欲裂，她严重怀疑是谁往她脑门里塞了个炸弹。 “啊！头痛死了！”她一边从床上爬下来，一边揉着脑壳。 “你活该。”林菲菲毫不留情，“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了！” 杭欢见林菲菲板着脸，猜到她昨晚一定是闯祸了，连忙过去挽着林菲菲的胳膊撒娇：“菲菲菲菲，我昨晚要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可一定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计较啊！” “你可比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缺德多了。”一旁的宁柠补刀。 “我的天，你们不要吓我，我到底干什么了？” 寝室气氛严肃，感觉下一秒就该全体对她进行批斗了。杭欢恍恍惚惚，想凭借自己之力想起昨晚的一切，结果发现只是徒劳。 “我到底干什么了？有没有人给个痛快？” “说出来我都嫌丢人。”林菲菲嫌弃，“女生寝室楼下有棵歪脖子树你知道吧？” “知道，和树有什么关系？” “你上树了，你说和树有没有关系？”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上树呢，我很多年都没爬树了，现在哪里还有那个身手啊？” “就知道你不信，笑笑，放视频。” 笑笑拿着手机过来，点开一段视频递给杭欢，好家伙，那个在树上嚷嚷的疯女人不是她是谁？ 视频里，有个穿白衣服的男生昂着头一直在哄，看背影，是于易铭。 “你说于易铭好好的一个帅哥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个醉鬼折磨？” 于易铭昨天把她背到女生寝室门口，正想着该怎么联系杭欢的室友下来接她，他就翻了翻手机通讯录的光景，一扭头，人就跑树上去了。 上树就上树吧，还又哭又闹又唱歌，没几分钟，附近一片全听到了。 这下好了，于易铭也不用费心怎么联系她的室友了，因为室友都下来看热闹了。 “我真的这么丢人吗？”杭欢捂脸。 “别着急，还没说完呢。更劲爆的在后头，人于易铭好不容易把你弄下来，然后你就吐了。” “吐了？不会那么巧吐在他身上了吧？” “无巧不成书听过没？不好意思，就是那么巧，你吐人家鞋子上了。”林菲菲又好气又好笑，“于易铭把鞋子脱了扔在垃圾桶，最后他是穿了笑笑给她男朋友新买的凉拖走的，凉拖还小了一码，你可以想象吗？” 光是听室友们的描述，杭欢都觉得她可以去死一死了。 她立马掏出手机，走到阳台上去给于易铭打电话，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必须得和他说声对不起。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不过不是于易铭接的，是个女人，对方自称是于易铭的助理。她说于易铭刚上飞机，手机忘拿了，他们马上会派人给他送过去，请三个小时后再和联系他。 杭欢应了声，挂了电话。 想想，还是先发信息给他道歉，承诺一定会赔他的鞋子。 第四十六章 Mona 这条信息准时在三个小时后收到了回复，杭欢都怀疑他的助理是不是掐了秒表给他送过去的。 “不用。” “一定要赔的，不赔我心里过意不去。” “不用，我不缺鞋子。” 于易铭这话倒是没假，他家里的鞋子，一面墙都放不下。 “那你缺什么？” “我缺什么你就给？” “那倒不是，也得我能给才行吧。” “行，那先欠着，以后再说。” 杭欢其实还想问问自己昨晚是不是有吓到他，但又实在难以启齿，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酒品会这样，以后绝对不能随便喝酒了。 接下来的几天，杭欢继续忙着if的事情，虽然视频已经录制完成了，但后续还有剪辑、上传和邮寄报名资料等诸多事项。 再见于易铭，已经是一周后。 周六，凌骁再次把大家召集起来，请大家为了他的表白计划出谋划策。 是的，他要兑现自己给自己立的flag，去向他的女神表白了，用他的话来说，这件事情听者有份。 他所谓的听者有份就是，但凡听到这件事情的人都有份帮他追姑娘，所以，那天晚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幸免。 杭欢下了公交就碰到了于易铭，她一看到他，那天室友视频里她耍酒疯的画面就自动浮现在眼前。 她赶紧低下头，想再逃避一会儿。 “怎么？躲我？”于易铭大步上前截住她，“为什么躲我？” “看到你就会想起些不好的事情。” 于易铭笑：“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说？” 杭欢羞愧难当：“咱不提这事儿了行吗？” “是你先提的。” “好吧。那以后我不提，你绝对不能先提，可以吗？” “可以。” 杭欢见他应允，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人到达老范那里的时候，凌骁已经到了，他正呆坐在收银台前，把玩着一支马克笔，见他们进来，他强打起精神，八卦兮兮地问一句：“你们为什么一起来的？” “你还有空管别人？管好自己的事情吧。”杭欢说。 他听到这话，瞬间泄气：“真的，我一个人快想疯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等人都到齐后，凌骁说了他和mona的故事。 对，暗恋人家大半年，但却连人中文名叫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这就是凌骁这个怂包干的事情。 也足以可见，这个mona绝对不是一般的女子。 凌骁和mona相识于他兼职的酒吧，是的，凌骁除了滑板玩得溜，他还有一手调酒的好本领，所以没有比赛或者其他活动的时候，他每晚都会去酒吧兼职。 据凌骁描述，第一次见面，mona就用计救了被顾客刁难的凌骁，这场反向“英雄救美”，让凌骁对冷艳貌美的mona一见钟情。 从此，他都会格外注意这个深夜光顾酒吧的女客人。 有时，mona也会坐到吧台前让凌骁给她调各种口味的酒，两人聊天消磨时光，她偶尔会夸他调酒的姿势很帅，会被凌骁的冷笑话逗得笑弯腰，说他是她见过最有趣的人……但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坐在靠窗的角落，喝酒、放空，直到凌晨踉跄离开。 第四十七章 真实的她 mona是美丽的，更是神秘的，但最让凌骁望而却步的，是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和她并不是一个阶层的。 她为什么敢一个人深夜光顾酒吧，为什么敢喝到酩酊大醉离开，那是因为酒吧外面，就是她的保镖和司机。 凌骁也听酒吧的其他女顾客悄悄谈论过她的衣服，她的鞋，她的包，甚至她身上再小不过的一个配饰，那些全都价值不菲。 “会不会是富商包养的金丝雀？”小飞说。 “你能不能别对有钱的女人这么大的敌意和偏见？她就不能是个白富美？就不能是个自己事业有成的女强人？”杭欢说。 “也是。” “既然你知道自己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你为什么还是想要对她表白？”老范试图点醒凌骁，“你这不是痴心妄想？” “曾经，我也觉得喜欢她是痴心妄想。” 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天晚上，不是凌骁的班，他只是回去取他落下的滑板，在酒吧的后巷子里，他碰到了正在抽烟的她。 “你还会滑板？”mona看到他脚下的滑板，黯淡的眸子顷刻亮了亮，“你会的可真多。” 她的夸奖让凌骁觉得很受用。 “要不要我教你？”他趁势鼓足勇气，用平日惯用的臭屁语调说：“让你见识一下，哥不止调酒帅。” 没想到，她掐灭了烟站起来，笑着说：“好啊。” 那天夜里，凌骁开着车把她带到了小公园，他踩上滑板，恨不能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展示给她看。 小公园那夜没有星星，但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很多星星。 当然，凌骁挑战动作的时候，也不是每一次都成功的，他摔倒时她会紧张，确认他没事后她又哈哈大笑，嘲笑他落地的姿势丑…… 后来，就是教她玩。 凌骁有意想通过教学多一点肢体接触，可没想到，她胆大学起来又快，没一会儿，就能踩着滑板往前滑，根本没有给他肢体接触的机会。 那天夜里，他看她踩着滑板穿梭在广场上，能感觉到她像个孩子一样快乐，嬉笑怒骂，都是真实的她。 回去的路上，他问她开心吗？ 她却摇摇头，说不开心。 他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今夜太短暂。 “我们还可以有很多这样的夜晚。”凌骁告诉她。 她笑一笑，没有说话，下车的时候，她吻了他…… “她竟然吻你了！那就说明她对你有意思啊！”木乐贼激动。 凌骁摇摇头。 那是一个很浅很浅的吻，像月光落在树梢，像只是回以馈赠的礼貌，他能从这个吻里感受到的情感，还不如她对他笑时浓烈，可他的心，的确因为这个吻掀起了波澜。 从那天之后，她就像是住进了他的梦里，每一晚每一晚的折磨着他。 “是春梦吧？”小飞确认。 “滚，听我说完行不行？” 可在现实中，mona却对他彻底的冷淡了起来，以前在酒吧碰面，她还会主动和他打招呼聊天，可那晚之后，她每次见到他，都目不斜视，只当没有看见。 第四十八章 bug 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凌骁自然受不了。 他趁她去洗手间将她堵在走廊里，问她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她只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地答案，她说：“如风般的自由太可贵了，不是人人都配拥有。”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怎么越听越感觉这个mona奇奇怪怪的呢。 “耍人玩呢这是？” “不。”杭欢沉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她来说，就是如风般的自由？” 凌骁听完杭欢的话，顿时喜笑颜开：“果然还得是我欢妹，我日思夜想，琢磨了很久，我也觉得她就是这个意思。” 她一定是有什么身不由己，所以，才不能和他在一起。 “那你打算怎么做？”老范直切主题。 “我想对她告白，我想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她在一起，我想让她看到我坚定的决心。我需要你们帮我想想，怎么设计个浪漫的告白仪式。”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但凌骁都不满意。 最后，还是他自己提出，他想把mona带到定情的小公园，请杭欢他们这群朋友踩着滑板给mona送花，在她惊喜的时候，他从闪电杆上“嗞”下来酷炫地向她表白。 “关键是，你也不能保证你的闪电杆一次就能成功吧。”老范泼冷水，“万一你摔个狗吃屎，那岂不是会毁了所有的浪漫？” “摔倒也有摔倒的好，没准她一心疼我，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就同意做我女朋友了呢。” “得。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有了大家的支持，凌骁干劲更足，他开始计划以什么理由把mona带去小公园，修改表白的草稿，筹备哪里订花，订什么花……妥妥坠入爱河无法自拔的男人。 快要结束时，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于易铭忽然开口：“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 于易铭沉默了几秒，找了个理由：“我去也没什么作用。” 的确，他的滑板技术还没有成熟到可以参加凌骁的表白计划，更何况，他也不是擅长热场的人。 “你怎么会没有作用呢，你得给我们拍照记录啊，这些影像我们以后结婚的时候都要用到的。” 小飞翻白眼：“你可拉倒吧，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开始想结婚的事情了，人要是多看你一眼，你都该翻字典想你俩孩子的名儿了吧。” 众人大笑，屋里的气氛都是蠢蠢欲动的。 在座这么多人，谁不想看凌骁这个浪子被人收拾服帖呢。 “所以啊，于老弟，你要是把我当哥们，你就得去给我撑场子。”凌骁勾住于易铭的脖子，“我这辈子，也许就这么一次费心耍浪漫了。” 于易铭从没见过凌骁这样真诚，想了想，妥协点头。 “哦，对了，那天你记得戴个大一点的帽子把脸遮住。”凌骁忽然补一句。 “为什么？”于易铭不解。 “你这张脸太帅，很有可能会成为我表白仪式上最大的bug，万一她转头看上了你，你说我亏不亏？” “……” 小飞不服：“难道我就不需要戴帽子？” “你脱光我都不怕！” “滚！” 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九章 猎场 凌骁计划在周五那天夜里表白，他提前一天去约mona，约她周五在小公园见面，说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说，让她一定要来。 mona并没有答应，但凌骁有自信，她一定会来的。 周五下午，杭欢上完课就赶去低空飞行和大部队汇合，他们拎着各色的道具，把小公园简单的布置了一番后，就开始等天黑。 凌骁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他剪短了头发，穿上了白衬衫，整个人干净清爽，是胸口戴朵花就能去当新郎的气质，完全不见往日的浮浪。 夜慢慢变深，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mona却始终不见踪影，凌骁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杭欢他们也都等得很焦灼，可没有人敢开口问一句“她到底来不来”。 晚上十点十五分，正当凌骁想开口说“算了不等了”时，一道白亮的车灯光忽然穿透了小公园的灌木丛。 “来了来了！”凌骁激动地跳起来，“兄弟姐妹们都支棱起来，我凌骁的幸福就靠大家了。” 所有人都绷起神经，不敢懈怠。 mona的车就停在小公园的入口处，那是一辆白色的大g，车身高阔，mona推门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司机连忙下车搀扶，却被mona推开。 她似乎刚抽身于一场酒局，醉眼迷离，人并不清醒。 司机不太放心地想要跟着她，被她拒绝。 夜色清朗，月光将这个叫mona的女子照亮。 她是真的好美啊。 杭欢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样好看又有气质的女人。她一头微卷的长发，红唇潋滟，妆容像极了80年代令人惊艳的港女，浅色修身的西装裙下，露着藕一样白糯匀净的长腿。酒精让她像极了受伤的小鹿，踩着不太轻盈的步伐走进凌骁的“猎场”。 “卧槽，这是人吗？这是仙女好吧！”小飞眼睛都看直了，“难怪凌骁要发疯，这种女人谁看了不喜欢呢。” 木乐点头附和：“同为女人，她让我自自惭形秽，让我记恨女娲。” “别聊了，开工！” 随着老范一声令下，踩着滑板的人儿像午夜的萤火虫，各自手拿着鲜花朝mona飞拢过去。 花是白百合。 原本要订红玫瑰，可凌骁说白百合更适合她，纯洁，高贵，是他心里完美女神的样子。 mona明显一惊，但美女的自我修养之一就是面对表白见怪不怪，她很快镇定，甚至还扬起笑容配合着大家的表演，在接到鲜花后提裙微微鞠躬，优雅地表示感谢。 如果有点音乐，她可能就要跳起舞来。 也太可爱！太有魅力了吧！ 杭欢身为女生，都要为mona心动。 凌骁压轴出场。 其实当他执意要“嗞”着闪电杆下来表白时，所有人都为他捏一把汗，因为没有一个哪个滑板大神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做哪一个动作时百分之百成功，更何况是这样的高难度。 可老天眷顾，凌骁真的一次就成招！ 他屈膝半跪在滑板上，昂着头虔诚地将一枚戒指递上。 “mona，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请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第五十章 无礼 mona望着凌骁，不知是酒精、夜色亦或是感动的缘故，她的眼睛湿润晶亮，像汪着一泓春水。 “你先起来说话。”她对凌骁说。 凌骁摇头：“你先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mona红唇一勾，妖艳魅惑，“如果有人向我表白我就要答应的话，我的男朋友们能手拉手绕地球一周你信不信？” “我信，可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你怎么就不一样了？就因为你会玩滑板？” “我会用超越生命的激情来爱你，就像我爱滑板一样。” “是嘛？”她含笑看着他，眼里春水起伏，望不见底。 公园寂静，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mona的回应，杭欢紧张地咬着唇，手心都起汗了，她有预感，mona并不是能轻易被感动的女人。 果然，mona低头微嗅怀里的百合，冷着声拒绝：“抱歉，我并不想成为你的女朋友。” 凌骁黯然垂头，明明也曾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浪子，这一刻，却委屈得像是被渣女偷了心的纯情傻小子。 “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吻我？” mona按了下眉心，似乎已经想不起他所谓的那天晚上是哪天晚上，过了许久，才说：“哦，那天我醉了。” 可那天她明明没有喝酒！ 凌骁想质问，想拆穿，可又觉得，此刻争辩越多只会显得他越可笑。这个女人就是个蛇蝎，她没有心。 他拎上滑板，愤然离去。 mona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凌骁的背影，许久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看向杭欢他们。 “今晚辛苦大家了，花我很喜欢，谢谢。”她面带笑容，礼貌得体，和刚才那个无情拒绝凌骁的女人是同一个，又不像是同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毕竟，花又不是他们送的。 mona冲大家点头示意后离开，月光勾勒着她窈窕的背影，还是那么美，但杭欢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欣赏。 忽然，走了几步的mona回过头来，又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看什么？”小飞问。 “不知道。” “我靠，过来了，几个意思啊？” 杭欢一愣。 梧桐树下，原本打算要走的mona忽然调转了脚步娉娉婷婷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众人狐疑，等mona走近了，才意识到她的目标是于易铭。 不会吧！ 杭欢心中警铃大作，难道真叫凌骁说中，于易铭喧宾夺主，抢了他的风头，抢了mona的青睐？ 可再看看于易铭，又觉得不至于。 他今天打扮实在低调，一身黑衣黑裤都快融进夜色里了，他还听凌骁的话戴了一顶帽子，帽檐遮住半张脸，就算颜值再高，也不可能在这样严实的包裹下放光芒。 mona走到于易铭面前，站定，打量他几秒，抬手“哗”地掀了他的帽子。 “喂，你干嘛！”杭欢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挡在于易铭面前。 她本来是很喜欢mona的，可因为她这个无礼动作，一下好感尽失。 mona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回于易铭的身上。 “还不回家睡觉？”她柔着声，“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妈妈知道的话，会担心的。” 第五十一章 于易欣 于易铭靠在车后座，于易欣就坐在他的身边，她怀里的那束百合花香得整个车厢都很窒闷。 是的，mona的中文名是于易欣，她是他的亲姐姐。 那天，于易铭听凌骁说起他和mona的故事时，他就猜到了，这个mona会不会就是他的姐姐于易欣，可他并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一来mona并不是个多特别的英文名，谁都可以叫mona，二来凌骁口中的mona和他印象中的姐姐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至少，他完全不能想象，他那个自律克己的女强人姐姐会夜夜流连酒吧买醉。 今日一见，果然是她。 于易铭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大g奔驰在路上，劈开道路尽头的黑暗。 车厢里的气压很低，于易铭、于易欣，甚至连司机小孟都沉着脸像是有什么心事。 忽然，于易欣头一歪，靠到于易铭的肩膀上。 “刚那个女生是谁啊？”她问。 于易铭知道她说的是杭欢，但还是反问了句：“哪个女生？” “就是那个看我摘你帽子她不开心，特护着你的那个。” 于易铭想起杭欢挡到自己面前的样子，心头稍暖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问你呢！” “关你什么事？” “臭小子！”于易欣抬手捶他，“我是你姐！” 于易铭又不说话了。 于易欣蹭着他的肩膀，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时间过得可真快，连我弟都长大了要谈恋爱了，你说这事儿要是让爸妈知道，他们得多高兴啊？” “你别多嘴。”于易铭提醒。 于易欣“咯咯”地笑：“还护上了呢。那作为交换，凌骁的事，你也不许告诉爸妈。” 她说完，又觉得这个交换很多余，不如换点其他更实在，就她弟这个闷葫芦冷性子，从来都不可能会和父母聊这些话题。 车子一路开到于易欣的公寓楼下，下车的时候，她忽然扒着车窗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姐姐心情不好，你今晚住我这儿吧陪陪我吧，上次的衣服王妈都给你洗好了，够你换的。” 于易铭想了想，下了车。 平江的公寓是于易欣两年前购入的，因为离公司近，通勤方便。她装修好入住后，于易铭只在庆祝温居的时候来过一次，当时是和父母一起来的，住了一晚就走了。 算算时间，那都是三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公寓面积很大，装修的时候还特地给于易铭和于家父母留了房间，以便他们偶尔过来小住。 于易铭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新增了个酒柜，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酒。 “你什么时候变酒鬼的？”他问。 于易欣扔下自己的包，笑着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要告诉别人，其实我一直都是酒鬼。” 于易铭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姐……” “你别多想。”于易欣打断他的话，“你别多想，也别往自己身上揽什么十字架，我见你现在有一起玩得很好的朋友，我心里也高兴，你就这样好好过你的生活就行了，我喝酒没什么不好，人生在世，总得有点爱好吧。就像你喜欢摄影，他喜欢滑板，我喜欢喝酒，都一样。” 既然她主动提了他，于易铭便顺水推舟地问：“你对凌骁哥到底什么想法？” 于易欣沉默，她找了个皮筋把自己的长发盘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答：“不是一路的人，怎么敢有想法？” 第五十二章 失恋 凌骁在老范店里窝了两天，吃睡都跟着老范，把老范气得想报警把他带走。 “你只是失恋，我还要生活啊，能不能滚远点？” 老范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每天做饭投喂他。 杭欢实在看不过去，喊了于易铭来开导他，于易铭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想想，总归是他姐姐捅破的窟窿，他不补又能谁来补。 于易铭到“低空飞行”的时候，老范店里正好有客人，他见了于易铭，指指二楼，示意他自己上去。 二楼是老范的房间，但此刻凌骁却霸占着他的床，趴在上面呼呼大睡。 于易铭进去声音吵醒了凌骁，他抬起头，看到是于易铭，仿佛见了mona的分身，人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这姐弟两还是蛮像的。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老范让你来赶我的？”凌骁一边说着一边去开冰箱，随手拿了一罐冰啤酒，打开仰头喝掉大半后想起还有个不算客人的客人，“你要吗？哦，对，你不能喝酒。” 他给他拿了瓶水。 冰水灌进喉头，于易铭差点被呛到，他清清喉咙，实在不知道开场白该怎么讲。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虽然做不成你的姐夫，但是这并不妨碍咱两永远是兄弟。” 于易铭笑了下，心里的负担稍微轻了些。 他朋友不多，凌骁算是一个，在这之前，他也的确担心于易欣的事情会影响他和凌骁的友情。 “我替我姐说声抱歉。” “也没什么好抱歉的，感情的事情没有对错，成年男女，讲得是你情我愿，她既然不喜欢我，那就算了。”凌骁装得很坦然。 “成年人的感情，光凭喜欢，远远还不够。” 凌骁抬眸：“你什么意思？” “我姐她身上的担子太重，导致她做任何决定，都小心翼翼。”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身不由己。 于易欣比于易铭大七岁，她接手家里的生意时，才二十五岁，那时候她大学刚毕业，父亲忽然中风住院，家里没有其他能帮衬的人，她被迫上阵扛起了大旗。 二十五岁是什么年纪呢？ 别的女生还在为买一套什么护肤品纠结的时候，她随便签个字都可能会影响下面子公司几百人的命运。 她经常压力大到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崩溃痛哭。 这两年，于易铭还以为她已经习惯了工作的节奏和压力，直到听说，她天天晚上一个人去酒吧喝酒，才知道她身上的担子依旧压得她喘不过气。 趋利避害，是她这些年学会的生存法则。 无论面对什么，她都会第一时间去权衡利弊，包括感情。 于家父母虽然不至于封建到要包办她的婚姻，但也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说过，希望她能拥有门当户对的伴侣，希望那位伴侣能拥有替她分担压力的能力。 凌骁并不是不好，甚至，他身上有太多她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但他显然不是符合她心里预期和父母期冀的好选择。 所以，就算她动心，她沉沦，最后，她依然能清醒地抽身。 第五十三章 享受过程 于易欣从公司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一重又一重。 街道空空，作息健康的人或许都已经睡了。 司机小孟替她拉开车门，她坐进车里，微阖上眼。 车子动起来，往酒吧方向去，她不需刻意交代，小孟早已知晓她的习惯。 她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凌骁了，吧台换了张新面孔，那男的胡子邋遢，还自以为很man很帅，他不止一次地和她搭讪，问她他调的酒味道好不好喝。 能好喝到哪里去呢？ 她都已经尝过最好的了。 酒吧里音乐缭乱，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扭动着腰肢排遣着难以诉说的寂寞，于易欣往吧台处看了一眼，凌骁依然不在。 “美女。”大胡子和她打招呼，“我发现了哦，你进门的第一眼总是看我哦。” 于易欣冲他笑笑：“你帅咯。” 胡子男兴奋得不行。 这么大个个儿怎么那么天真？ 于易欣想起自己第一次夸凌骁调酒的样子好帅时，他抬头哼哼，不可一世地说：“我可不止调酒帅，我帅得时候多着呢，你要想的话，我都给你看。” 现在，怕是都看不着了。 于易欣点了一杯酒，坐到靠窗的老位置，一口一口地抿着喝，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都感觉犯困了，忽然，窗玻璃上传来“嘟嘟”两声。 她抬头，看到凌骁站在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昏沉的瞌睡猛得就醒了。 他朝她勾手，她笑了笑，起身朝外走去。 “美女今天这么早走啊？”大胡子问。 于易欣没理他，直接推门而出。 几天不见，凌骁似乎瘦了点，于易欣想起一个好笑的词儿：为情消瘦。 “找我干嘛啊？”她语调婉转如夜莺，见着他就想逗，“我还以为你要躲我一辈子了呢，缩头王八。” 凌骁牵起她的手二话不说就拉着往前走。 “诶，你带我去哪儿？我的司机可在呢……” “别废话，我知道你想跟我走。”凌骁打断她的话。 想吗？ 想的。 可她输在哪儿了？输在先说了“一辈子”这个词儿吧？ 心之所念，言之所至。 凌骁一路把她带进后巷，抵在墙上，问她：“喜欢我吗？” “你说什么？” “老子问你喜不喜欢我？敢不敢和我谈恋爱？” 于易欣觉得好笑，前几天表白的时候还柔情蜜意的，今天怎么就怒火冲天了？ “喜欢就得谈恋爱吗？” “喜欢不谈恋爱干嘛？怎么，一把年纪还玩暗恋啊？我就问你一句准话，谈不谈恋爱？” “我没时间谈没有结果的恋爱。”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谈了恋爱就得结婚是吧？好啊，那老子娶你啊！” “凌骁！”于易欣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她抬眸，直视凌骁的眼睛，“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呢？”他更恼了，“我就纳闷了，谈恋爱就非得有结果，享受过程不行吗？” “哦，你的意思是玩玩啊？”于易欣猛地一把将他推开他，“我怕你玩不起！” 她说罢要走，凌骁气急败坏一把将她搂回来狠狠吻住。 这个吻，完全不似上一次的蜻蜓点水。 她起初还咬牙负隅抵抗，渐渐却失守软在他怀里，任由越吻越深…… 一吻结束，他伏在她耳边轻声喘气：“于易欣，你听好，我是什么都没有，但我能给你开心和自由，我保证，我们谈恋爱，只要你想停，就随时可以喊停，将来谁要是死乞白赖缠着你，谁就是孙子！” 于易欣笑着抬起头，擦了擦早已花掉的口红：“好啊，那就说定了，最后谁拿得起放不下，谁就是王八。” 凌骁一笑，再次把她狠狠吻住…… 第五十四章 好好学习 关于凌骁悄咪咪成为于易铭预备姐夫这件事，杭欢他们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大家那一个兴奋啊，都觉得这桩姻缘有自己一份功劳。 凌骁再次说要请客，这次大家学乖了，谁也没灌他酒，免得又喝醉了又让于易铭成冤大头。 可惜，大伙没乐呵多久，孟晨黎又出事了。 这事儿说起来，多少跟凌骁的大喜事有些关系。 小公园那晚，老幺孟晨黎为了参加表白仪式没有回家，他找的理由是要去同学家写作业，没想到，谎言当场就被他哥孟天河撞破了。 对，他哥孟天河就是于家的司机小孟。 那天晚上，孟天河因为担心于易欣喝了酒一个人进小公园会出事儿，所以他也下了车悄悄跟进了公园，他没想到会撞到有人向于易欣表白，更没想到，会在表白的队伍里看到自己的弟弟孟晨黎。 明明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信息说要去同学家写作业的人，怎么就踩着滑板在那里送花呢？送花也就送花了，他这滑板是什么时候学的呢？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娴熟？ 孟天河带着这些问题闷了一晚上，第二天见到弟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都倒出来，他很生气，他觉得弟弟不知什么时候对他藏了很多的秘密。 孟晨黎起初支支吾吾，追问之下，才慢慢坦白。 原来，他学滑板已经有两个年头，去年，还瞒着家里悄悄参加比赛，得了个冠军。 “冠军有什么用？”孟天河勃然大怒，“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为了你到现在连娶妻生子的钱都没有存下，我付出这么多是为了让你把时间浪费在滑板上的吗？” “你就是不务正业！” “你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以后就得回老家种地！你让我拿什么脸面回去见爹妈？怎么和他们交代？”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 那天，一直相依为命的两兄弟撕破脸了，压抑多年的孟天河对着弟弟说尽了难听的话。 孟晨黎到底才高二，十几岁的青春期，自尊心最清澈最高贵的时候，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辱骂，和哥哥吵完架，他背上书包就离家出走了。 他上周的零花钱已经花完了，这周的零花钱又被吵架搁置还没来得及要到，饥肠辘辘的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老范的店门口，可是，他没脸进去。 老范的店最近生意不好，已经收支难平，他平时在这里白吃白喝得够多了，这种时候，怎么还好再去麻烦老范？ 他没进去，绕到了店前面的护城河边坐着，他希望哥哥会找他，可等了一下午，都没有等到哥哥的电话和信息，一气之下，他将自己的书包扔进了护城河里。 哪曾想，这一幕正好被出来买菜的老范看到。 “喂！你这个臭小子你干什么？” 老范丢了手里的菜，二话不说跳下河去抢救他的书包。书包抢救及时，里面的书并没有湿，可老范因为跳下去太急，磕破了膝盖。 孟晨黎内疚到眼眶红了好几次。 老范见他这样，笑着调侃他：“你一个玩滑板的人看到这么点小伤掉眼泪的话，那可真的太假了。” 第五十五章 职业滑手 回去之后，老范洗澡做饭，孟晨黎给他看店。 两人吃饭的时候，老范忍着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孟晨黎自己憋不住了主动告诉老范的。 孟家两兄弟来自农村，父亲母亲都是农民，老父亲身有残疾，母亲要照顾父亲的起居，也没有办法出去工作，一家收入的唯一来源就是老大孟天河。 孟天河在a市找了份司机的工作，每月收入可观，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张嘴吃饭，而且，孟晨黎还要读书。 为了供弟弟读书，孟天河每年几乎存不下什么闲钱，也因此一直不敢结婚，生怕拖累了人姑娘。 眼看年纪渐长，孟天河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慢慢积怨，他只有不停地宽慰自己，弟弟考上大学就好了，等他考上大学就让他自己打工赚钱交学费，他就可以卸下一部分担子，存钱找老婆。 谁能想到，孟晨黎竟然是个不学好的，在高中这么关键的时候把时间花在玩滑板上，他气得不行，一怕弟弟不务正业考不上大学到时候无法和父母交代，也怕他这么多年花下去的学费钱就这样打了水漂。 “我知道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也知道他心里有气，可是他骂我米虫，骂我没有用的东西，这些话实在太难听了。” “然后你就把书包丢进河里了？”老范看他一直光吃蔬菜不敢吃肉，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他碗里，“你说说你自己有没有错？” 孟晨黎低着头，筷子扒拉着米饭，眼泪忽然就“刷刷”地掉下来。 “我特喜欢滑板，特喜欢和你们玩，只有你们对我好，没有人戴有色眼镜看我，在学校很多人因为我是农村来的就看不起我，把我的书撕掉几页扔垃圾桶，我每次上课的时候才发现，我不想上学，去学校就觉得压抑，只有踩在滑板上，才感觉自己是自由的。” “这不是校园暴力吗？”老范气得撂了筷子，“你告诉老师没有？” 孟晨黎摇头：“告诉老师老师就会请家长来沟通，我哥没有那个空，他得赚钱。” “胡闹，这事儿可大可小，对你哥来说，肯定是你比赚钱重要啊。” “是嘛？”孟晨黎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之后，他就开始怀疑了，或许在哥哥心里，钱比他重要多了。 “算了，这事后面再说，先说你和你哥的事情。”老范语重心长，“你就觉得你哥骂你不对，是的，他是有不对的地方，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玩滑板的事情瞒着他，也是不对的。” 孟晨黎不语。 “晨黎你还记得吗？当初你来找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让我赞助你，以后一定会在滑板圈发光发热，成为职业滑手。既然你把滑板当成你的终身事业，为什么不告诉你最亲近的人？” “他不会支持我的。” “不会支持才更要说服他支持啊。” “我想等我考上大学或者出成绩了再说。” “行！”老范拍了拍桌子，“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你要考大学，你要在滑板圈出成绩，你把你这两个目标明确地告诉你哥，并且告诉他你一定会为之努力，我相信他绝对会支持你。你们是亲兄弟，没什么沟通不好的，真沟通不好你就来找我，我去找他沟通！” 第五十六章 完胜 老范没想到的是，孟天河就是头倔驴，他气头上可不讲道理，压根连沟通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弟弟孟晨黎，连带老范他都不愿搭理，因为他觉得就是老范“助纣为虐”，弟弟才会这样目中无人。 眼瞅着孟晨黎一天比一天消沉，杭欢又坐不住了。 她找到于易铭，请于易铭带她去会一会他家这个司机。 “我一定要解开晨黎和他哥的心结，不能让孩子再消沉下去了！这会影响他学习的！” 于易铭那几天正好有个影展要参加，收到她的信息时正在回来的高铁上，他看着对话框里那个头上冒火的小人，就能想象她是什么表情。 以前觉得她不玩滑板还能去做美食博主，现在想想，就算她不做美食博主，还能去做街道办事处主任，管闲事她也挺在行。 “何必绕弯子，我来解决是不是更快？”于易铭回。 杭欢立马发来一个类似谄媚的笑脸：“其实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是他老板，你去找他更有说服力，实在油盐不进，你还能摆摆老板的架子吓唬他。” 得，原来是在设圈让他钻呢，真是焉儿坏。 不过，于易铭还是把这事儿当成了正事来办。他一下高铁，都没有休息，就直接去找了小孟。 小孟其实气已经消了大半，就是心里还有疙瘩，总觉得弟弟拿他当外人，还不如和老范亲。 于易铭懂了，搁这吃醋呢，难怪两个都不肯搭理。 第二天，于易铭攒了个局，把孟家两兄弟和老范都叫上，四人一起吃了个饭。 饭桌上，孟晨黎主动跟哥哥道歉，还把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和目标清清楚楚地写在了纸上，郑重地按了手印，交给哥哥存档。 孟天河见弟弟这么有决心能把滑板和学业兼顾，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了歉，也向老范表达了最真诚的感谢，这两年，他只顾着赚钱，忽略了弟弟，多亏有老范在旁处处照顾，处处提点。 气氛最融洽时，杭欢急不可耐发来信息，问于易铭怎么样了。 于易铭笑着回复：“放心，任务圆满完成。” 她提醒他，“晨黎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说了没有？这事儿别忘了，一定要解决啊！” 这操心劲儿，都快赶上老妈子了。 不过，她说的对，这事儿的确必须解决。 周一，孟晨黎去学校时发现自己的书又被撕了，他按照老范所说，立刻报告了班主任，班主任老师也挺负责，立马调查监控，找到了撕毁他书页的同学，并请双方家长到校协商解决这件事。 请家长那天，孟天河、老范、于易铭、凌骁和小飞他们都去了，对方家长只来了个爹，本来这爹还气势汹汹的，一看孟晨黎这五个哥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只得带着孩子心虚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孟晨黎。 这一仗，完胜。 第五十七章 生日礼物 杭欢是什么时候察觉于易铭已经深入低空飞行小分队内部的呢？说不清，一开始只是频繁的从老范他们嘴里听到他的名字，到后来，变成哪儿哪儿都有他，吃饭聚会，有时候杭欢不一定被通知，但他绝对会被通知。 她不是小气，只是想不通，凭什么啊，于易铭连ollie都会，凭什么在这个滑板组织里占得这么大一席地？ “因为易铭哥好啊。”孟晨黎已经彻底成了于易铭的迷弟，三句话离不开于易铭，离了说不了话一样。 于易铭好吗？ 杭欢仔细想想，也的确是好得不能再好。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从她和低空飞行无端被黑，凌骁为爱消沉，再到孟晨黎遭受校园暴力，他次次都是尽心尽力。 这人虽然面冷，但是心热，虽然话不多，但事一件没少做。 也难怪大家都喜欢他。 “易铭哥要生日了，阿欢姐你知道吗？”孟晨黎问。 杭欢摇头：“你怎么知道？” “凌骁哥说的。” 凌骁这消息自然是来自于易欣。 于易欣说，对于于家上下所有人而言，每年于易铭的生日，都是家里的大事，今年于家父母已经提前包下了一个山庄进行布置，就等于易铭生日那天，宴请四方宾客。 杭欢想起刚认识于易铭那会儿他在礼堂里被人热情环绕的样子，心想这样大排场的生日宴会，未必会让他真的觉得快乐。 于易铭没有和低空飞行的任何人说起生日的事情，请帖是于易欣给的，为了不给大家造成负担，她还贴心地提前以每个人的名字各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说生日那天会派人给于易铭送去，大家来个人就好。 “易铭朋友不多，和你们玩得最好，你们能来，是他最好的礼物。”这是于易欣托凌骁转达的话。 可尽管这样，老范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他请朋友定制了个可以高空拍摄的无人机，以低空飞行所有人的名字写了贺卡。 这样算算，写着杭欢名字的生日礼物已经有两件了，但没有一件出自她的心意，出自是她“真的想送他点什么”。 她也想表达她的心意。 可她能送他什么呢，他那样的人，什么都不缺。老范这个无人机，都是大家想破了脑袋才想出来的。 而事实证明，送礼也是要随缘的。 这个当口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下一个当口看到了，一眼遂了心意，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那天是周六，宁柠要去庙里给准备考研的男朋友烧香祈愿，原本是林菲菲答应了陪她一起去的，可林菲菲突然家里有急事要回去一趟，她便拉了在床上睡大觉的杭欢作陪。 杭欢从来就是个不信怪力神说不信上帝不信佛的人，她一直觉得把信念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不如自己努努力，可宁柠很相信，她受家里老人影响，逢年过节，但凡有点什么事儿都要去庙里拜一拜以求安心。 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哪个都好，只要自己活得舒心。 第五十八章 平安扣 杭欢是第一次来庙里。 很久很久以前，大伯也曾提过，要带她去庙里给她过世的父母烧烧香，可那时的她，根本无法接受，活生生的两个人就那样变成了缭绕的一缕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变成了别人口中会保佑她的神明。 她抗拒着一切让她接受现实的行为，包括去庙里。 大伯提过几次她都发了疯一样抗拒，也就不敢再提。 云来寺位于云来山上，杭欢和宁柠爬了半小时山才看见通往寺庙的大门，门口有专人看守，穿着太过清凉暴露的游客会被要求领一块素布修改装束。 进入寺庙，四面八方涌来的香火气淡入呼吸，徜徉在世俗喧闹中浮躁的人心顷刻收获安宁。 杭欢曾以为，寺庙会是除医院之外另一个被生死离别牵绊的地方，但没想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哭啼满地的压抑，反而有种豁然旷达的开阔。 宁柠带着杭欢去领了三炷香。 “多拜拜让各大佛知道我们来了，不要只拜一面，五方五佛东南西北中都有佛，都要拜。” 杭欢已是“入乡随俗”的姿态，宁柠说什么，她做什么。 周末，寺庙香客众多，两人走出没多远就被挤散，杭欢也不着急找宁柠，只是随着人流走走看看，慢慢往前。 金光四射的大雄宝殿供奉着释伽牟尼佛的坐像，妙相庄严，气韵生动，佛祖高高在上，颔首俯视间，芸芸众生渺小不可言。 杭欢望着佛，想起父母，她真心的希望他们已经抵达西方极乐，去到佛主身边，从此再无痛苦。 她在蒲团上跪下，虔诚跪拜，三记磕头后起身再望佛，忽然明了，原来求一个心安，是这种滋味。 走了一圈，杭欢还是没有看到宁柠，先看到了一家玉石店。 店里游客络绎不绝，杭欢原本并不打算进去，直到有个女生拎着个袋子出来，笑着和同行的人说挑到了心仪的生日礼物给男朋友，她的脚便不自觉地迈开了步伐。 那枚白玉平安扣是她一眼相中的。 不知为何，她觉得于易铭身上有和这枚白玉相通的气质。 店主见她喜欢，过来打开玻璃柜，将白玉平安扣取出来放到案台上，灯光照耀，白玉质地细腻，通透无暇。 “静云大师新作的佛画入驻佛殿时，这玉石同去开过光，它自带神佛灵力，能辟邪保平安。”店主对杭欢竖了一下大拇指，“小姑娘好眼力。” 杭欢问了价格，价格小贵，但也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大不了，她下个月再多吃几次泡面就好了。 于易铭佩戴佛珠，说明他信佛，这礼物配他，再适合不过。 杭欢买下了这枚平安扣，刚一走出店门，就遇到了宁柠，她更加觉得这一番兜转让她遇到这枚平安扣是天意。 “你买什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玩意儿。” “对哦，我等下也得去买点纪念品带回去。”宁柠过来，挽住杭欢，“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尝尝庙里的素面吧，特别好吃，你尝过之后，肯定会觉得不虚此行。” 杭欢握紧手里的小礼盒，她已经觉得不虚此行了啊。 第五十九章 仙女下凡 杭欢见过最有排场的一次生日，大概就是堂姐杭静璇的二十岁生日，那年的那一天，大伯包下了a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客厅，请来小明星助阵，吃喝玩乐，直到深夜。 而相较于易铭的生日宴，那连小巫都算不上。 如果说堂姐生日，是大伯想彰显身家实力的一次高调表演的话，那于家父母的目的则单纯许多，他们包下了整个山庄，没有过度布置，但落笔的每一处都是点睛，乍看之下似乎一切稀松平常，置身其中后方能真切感受到，原来低调与奢华，真的能共存。 杭欢他们到山庄的时候，于易铭就在草坪上站着，面对不断往来与他道贺的宾客，他的表情简直就是灾难。杭欢猜如果现在有人过去问他生日愿望是什么，他一定会说愿望是再也不要过生日。 看到他们的到来，于易铭脸上的表情才稍有缓和。 也许于易欣说得对，他们就是他最好的礼物。 于易铭被几个长辈围着，一下脱不开身，于易欣过来接待他们，为他们介绍整个生日宴大致的安排。 于易欣今天可太美了，妆容精致，卷发慵懒，blingbling的高开叉抹胸亮片裙勾勒着她窈窕的身材，说一句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由于今天于家父母和长辈都在，凌骁和于易欣默契地装作互不认识，可杭欢他们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眼神对上都像是在拉丝。 没一会儿，一个打着小领结的男人过来，不知在于易欣耳边说了句什么，于易欣就笑着跟他走了。 男人不老实，走几步就勾住了于易欣的肩膀。 凌骁看着他们，简直要吐血。 “mona太有魅力了，你这恋爱谈得压力不小。”老范说。 凌骁轻哼：“有压力才有动力。” 约莫六点左右，宾客都已到齐，于家父母上台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后，司仪把于易铭也请上了台，他是今天的主角，想来这一幕怎么都是逃不过的。 于易铭虽然不喜这样的场合，但碍于父母面子，该礼貌配合的地方还是礼貌配合。他的发言很简短，大多都是在表达感谢，说话间目光巡视全场，有种君临天下的冷傲气势。 也不知道是不是杭欢的错觉，她觉得于易铭无论看向哪儿，最后的落点总是她。 好几次，她都被他看得无所适从。 于易铭下台时，示意工作人员开宴。 老范他们许久没吃上一顿好的了，面对今日的饕餮盛宴，简直就像是老鼠落进了米缸，端着盘子四处穿梭觅食。 杭欢这几天胃口不佳，吃了点水果就已经饱了，她正准备附近转转，一抬头看到了大伯杭国扬。 两人都有些惊讶会在这里碰到彼此。 “阿欢？”杭国扬西装革履，比杭静璇二十岁生日那天穿得还考究，“你怎么在这？” “于易铭是我同学。” 杭国扬眼底闪过一丝光，似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截住了话茬。 “大伯你呢？” “我是之前和于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嗯。” “你最近很久没回家了，学习怎么样？” “还行。” “还在玩滑板？” 杭欢感觉明晃晃的刀眼看就要朝自己挥过来了，正考虑是伸脖子还是缩脖子，身后传来声“老杭啊”，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乖乖巧巧地让到一边。 第六十章 辟邪保平安 杭国扬被生意场上的人绊住了，杭欢趁机溜得老远。 天已经黑了，从山庄大别墅的阳台往下望，楼下支着的各种花样的夜灯，像星星散落草地汇成人间星河，璀璨惊艳。 杭欢觉得应该拍张照记录这样美景，手机掏出来刚点开相机，还没对好焦，就听身后有人靠近。 “再挪两步，角度是不是更好？” 杭欢回头，看到于易铭。 他换过衣服了，虽然刚才是白衬衫，现在还是白衬衫，但杭欢看得出来，领子不一样了。 “你怎么换衣服了？”她问。 “你是不是观察我观察得也太仔细了？” 杭欢略窘，总觉得他这句话有深意，正准备解释，他却先解释了：“楼下有人像你一样拍照太忘我，把香槟撞到我身上了。” 说到拍照，杭欢重新举起手机，按照大佬提点，往边上挪了两步，果真拍出了最佳的效果。 “真美啊，今夜。”她说。 “那你躲这里来干什么？” “楼下人太多了，有点吵。”杭欢看他，“那你上来干什么？男主角。” “找你啊。”于易铭手里端着两个高脚杯，杯中水盈盈的液体晶亮泛着红光，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杭欢。 “酒吗？” “果汁。”他一本正经，“给你喝酒，我今晚还要不要收场了？” 杭欢的脸彻底烧起来，那天晚上登高爬树的“美好记忆”再次浮现。 “不是说好不提的吗？” 他嘴角微扬，倚到栏杆上扭头看她：“我提什么了？” 杭欢语塞，不想理他，却又忍不住去看他。 月光落在他脸上，他的眼睛藏在光影的暗处，似深情蛰伏，故事感满满。 她真的没有见过比他更适合穿白衬衫的男生了，那么普通的一抹白，偏能把他身上的雅、他面上的冷和他偶尔的那一点痞中和得恰到好处。 “对了，我有个礼物送给你。”杭欢想起包里的那枚平安扣，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送给他。 “你要送多少礼物？”对于易铭来说，今天已经收到过两份属着她名字的礼物了。 “上次吐坏你一双鞋，就当是还你的。” “这次可是你提的。” 杭欢笑起来，把暗黑色的锦盒递过去。 “谢谢。”于易铭接过锦盒，礼貌地问，“介意我现在打开吗？” “不介意。” 于易铭把那枚平安扣取出来半垂在掌心里端详，那通透的白玉在他修长的指间一晃，两者的气质已是相得益彰。 杭欢觉得自己买对了礼物。 “这是庙里开过光的，辟邪保平安的。”杭欢说。 “为什么送这个给我？” “我看你老是戴着一串佛珠，觉得你应该信这些。” “你真的观察我观察得太仔细了。”这次是肯定句。 杭欢大窘：“难道你不是信佛才戴的？” “佛珠是我妈去庙里求来的，我戴着，是图她心安。” 原来是这样啊…… 第六十一章 成年人 一眼相中的礼物，原本以为他会喜欢，没想到最后只是个乌龙。 杭欢正失望，忽见于易铭一低头，将平安扣挂到脖子里，白玉在他手里打了个转，就滑进了他的领口。 “你……” “这样能开心点了吗？” “你不喜欢不用戴。” 他按了一下胸口，白玉在最贴近他心口的位置，“都挂在这里了，你说喜不喜欢？” 杭欢怔怔的，好一会儿才由阴转晴。 他喜欢就好。 “走吧。”于易铭说，“别杵这里了，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 杭欢来时坐老范的车，一路和小飞木乐他们掰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山庄跟绿野仙踪似的，当下和于易铭慢慢走着，才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么多的美景。 “哇，那条路看起来好丝滑。”杭欢指着蜿蜒向下的盘山公路，眼睛放光。 于易铭第一次听人用“丝滑”形容一条路，笑了笑，就听她马上又说：“玩速滑一定很爽。” 果然，是三句话离不开滑板的滑板人。 “下次你可以来试试。” “好啊！”她开心应允，完全不觉得下次是个遥遥无期的日子。 两人穿过了大道，又走了一段小路，杭欢越逛越觉得，于易铭的父母为他的生日宴费了很大的心思，即使是这种无人途径小路，客人未必会看到的地方，他们都做了精心的布置。 她看着树枝上飘摇的一面写着“happybirthday”的倒三角小旗子，忽然想起来：“你切蛋糕了吗？” “还没。”于易铭说。 “那你不用回去吗？”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正独自霸占着寿星。 “回去干什么？” “那么多客人。” “你觉得谁是真正为我来的？”浓稠的情绪像雾一样弥漫在他的眼底。 也是，他的生日，说到底，也不过是那些宾客的名利场，推杯换盏间，各有目的。 “也不全是啊，我……我们就是真心为你而来的呀。” 于易铭看着她，觉得能从善如流地表达情感，也是她最大的优点之一。 两人继续往前，绕过草坪，绕过泳池，经过蔷薇花架时，忽听有人说话的声音。 “刚才那个小白脸是谁？”是凌骁的声音。 “哪个小白脸？” “装腔作势搂你腰的那个。” 于易欣“咯咯”地笑着伏进凌骁怀里：“怎么？吃醋了？” “吃醋？他配吗？” “还不承认，醋精。” 凌骁扣住于易欣的后脑勺，骂一句“不省心的妖精”后，低头将她的唇吻住。 昏暗的夜色里，一阵唇舌濡湿缠绕的声音。 杭欢吓得面红耳赤不敢出声，偏不凑巧，一团黑影忽的从围墙下跳落，笔直地朝杭欢撞过来。 “啊……” 杭欢的一声轻呼被于易铭的手掌捂住，他搂着她往后急退了两步，避开了那只黑猫。 黑猫擦着杭欢的裤腿大摇大摆地钻进树丛，“喵”的一声，让那对拥吻的男女停了两秒，继而是更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杭欢的心“咚咚”地乱跳，她靠在于易铭的怀里，不敢抬头去看他是什么神情。于易铭的手掌还盖在她的唇上，一股淡淡地松木香在鼻尖缭绕，他们两个相拥在蔷薇花架的另一边，又何尝不是让人误会的画面。 她拨开于易铭的手，抬起头，用口型说了个“走”字。 于易铭微微点头，牵起她的手，快步离开。 那一路，他都牵着她的手，可杭欢因为太紧张，都没有发现，直到走到光亮处，看到月光下的影子，才猛然惊觉。 杭欢轻轻挣脱他的手，浑身的尴尬不知该怎么缓解，于是咬了咬唇，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成年人的爱情也太刺激了。” “我们也是成年人。”他目光深邃，声音如玉石坠地，危险满分。 杭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于易铭上前一步，朝她靠近。两人视线相对，她有一种错觉，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吻上来。 她悄悄攥紧了衣角。 “嗞嗞嗞……” 于易铭的手机在他裤袋里震动。 杭欢紧绷的神经一松，有一瞬间，说不上是逃出生天还是失望。 于易铭接起电话，很快又挂断。 “走吧。”他恢复如常，“切蛋糕环节到了。” 第六十二章 拜师 生日宴结束的半个月之后，杭欢依然还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夜晚，如果于易铭再向她靠近一步，她会不会躲开？ 答案很模糊。 这让她有些恍然不知所措，明明可以坚定说不的，为什么最后心中情愫变得那么不明朗？ 她试图为那晚的动摇找一个理由，但想来想去，竟没有一个理由立得住脚。 这件事困扰她很久，导致她有一段时间碰到于易铭都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于易铭倒是坦然，好像那晚向她靠近险些促成一吻的人不是他。 这种疯魔奇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周炙超出现。 周炙超来找杭欢的那天，正是if公开招募滑手的活动出结果的那一天，很遗憾，杭欢并没有被选上。 被选上的滑手名叫洛小樱，据说是if销售总监的女儿，当结果公布在if官网并被各大营销号疯狂转载，众人这才恍然，原来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场活动，不过只是品牌营销和捧人的一种手段，到头来，所有人都只是在陪跑。 老范他们在群里痛斥资本，杭欢却比较平静，心里百转千回的情绪落到尽头，最后只剩下一点点可以扛住的失望。 她从教室出来，手里捧着两本书，踏着滑板穿过大半个学校，也许是为了发泄，她的速度比平时都要快不少。 路过操场的时候，身后有滑板滚轮的声音追上来。 她来不及扭头，那人已经超到了她的前头。 “嗨。”周炙超回头朝她笑。 杭欢脚下滑板一卡，差点跌个满地找牙，是周炙超及时扶住了她。 “几岁了？还这么马马虎虎？” 他这一句话，轻易地把她带回了他们初遇的那个夏天。 杭欢遇到周炙超那年，她十一岁，那时的她，刚失去父母，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和仇恨，情绪积压在心底，让她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古怪。 那天是刚放学，校门一打开，所有小朋友争先恐后地奔向家长，有人跑过来时不小心撞落了她的书包，她不理会那位小朋友的道歉，也不捡自己的书包，直接就走了。 这一幕被来接弟弟放学的周炙超看见。 他捡了她的书包追上她，揉揉她的小脑袋，笑着说：“小丫头，马马虎虎的，书包掉了也不知道捡？明天上课不怕老师骂？” 杭欢冷冷看他一眼：“要你多管闲事？” 那年的周炙超十八岁，自认为也算吃过几包盐，走过几里路，可他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直白的厌世脸。 她对这个世界的敌意，写在脸上，也写在眼底。 他对她充满了好奇，但并不打算招惹，书包还给她后，他抱拳敬了句“女侠”，投降离开。 第二次见面，是在滑板公园。 周炙超的弟弟领着同班的一群小屁孩去公园见识他“会飞的哥哥”，杭欢就在那群小屁孩的队列中间。 那是杭欢第一次见人借一块板的力量逃脱了地球引力，她大受震撼，决定要学习滑板。 那天，她留到了最后，趁着没人，走到周炙超面前对他说：“你教我学滑板吧。” 依然直白，霸气。 周炙超认出她，存心逗趣：“要拜师啊，拜师礼呢？把烟酒都买来，我教你啊。” 其实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第二天，她真的提了烟和酒来见她。 烟是软中华，酒是五粮液，把周炙超吓得不轻。 “你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钱？” 她的话让他更吃惊，她说这些东西不是她买的，是父母葬礼剩下的。 后来，或许是出于同情，周炙超开始教杭欢学滑板。小丫头的滑板天赋，再次让他大受震撼。 她学什么都很快，一个动作，哪怕难度再大，她只要看几遍，就能抓住精髓，继而完美复刻…… 第六十三章 小豆芽菜 周炙超是很阳光乐观的性子，杭欢跟着他学滑板那几年，被他影响，整个人渐渐不再那么阴郁尖锐。 她对他的情感很复杂，有感激，有依赖，有崇拜，也有情窦初开时最单纯的喜欢。 当然，这份情感从来只尘封在心底，她小心翼翼地珍护着，或许偶尔叫旁人看出一二，但于周炙超，她却藏得严严实实。 这些年，她渐渐长大，周炙超的人生也经历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变故和起伏，杭欢读大学后，两人的联系就慢慢变少了。 在她看来，维系着他们两人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滑板，没有其他。 “你怎么来了？”杭欢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当然是来看你啊。” “吃过饭了吗？” 周炙超摇头：“等你尽地主之谊。” 杭欢哈哈笑，说：“你等等啊，我看看学校附近最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她掏出手机开始在大众点评上一阵搜罗，最后认命的发现，这个天气，除了海鲜冷面，完全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海鲜冷面怎么样？” “你做主。” 杭欢带着周炙超一路滑到面店。 进门的时候，老板娘正在风扇下清洗小章鱼，随意扫他们一眼后，高声说：“小姑娘，又带男朋友来吃面啊！” 杭欢满头黑线：“老板娘，你看看清楚行不行啊？” 老板娘这才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周炙超一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错了。”她忙道歉。 “没关系，两碗海鲜冷面。” “好好好，稍等哦。” 靠窗的位置有人，杭欢领着周炙超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交男朋友了？”周炙超笑吟吟地看着她。 “没有。”杭欢压低了声音吐槽，“但凡我和男生来吃面，老板娘都要说是我的男朋友，我解释她都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现在念大学了，就算交男朋友，也是正常的。”他还保持着笑意。 杭欢给自己倒了杯茶，旋动着茶杯装作无意：“我不急，不过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吗？”周炙超摇头，“你听谁说的？我一直单身。” 像一根羽毛落在心上，很轻的分量，却挠得她心痒痒。 她掩不住窃喜：“一直单身吗？那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 周炙超觉得好笑：“什么条件？” “就……”杭欢指指他，“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条件啊。” 他抿一口茶，再看向她时眼底的笑意越发柔软：“阿欢，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杭欢觉得他这句话意味太过深长，脸一下就红了：“你别想歪，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不谈恋爱，才是可惜。” 周炙超没说假，眼前的女生明眸皓齿，冷白的皮肤泛着光，像雪地里升起的一轮小月亮，多看一眼，都像是亵渎。 她已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豆芽菜一样枯黄的女孩了。 第六十四章 Champion 这厢其乐融融的氛围刚起来，靠窗的位置忽然“吱嘎”一声，站起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老板，我们要打包的冷面好了吗？”他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耐，仿佛已经等了很久，“我们赶时间啊老板！” 杭欢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戴着鸭舌帽的于易铭。 他还是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桌上放着他的相机包，脸上有一丝疲态，好像是从哪个拍摄片场赶来吃午餐的。刚才是因为那个肌肉男的遮挡，所以杭欢一眼没有注意到他。 “好了，好了。”老板将打包好的面盒拎过来，“不好意思两位，久等了。” 肌肉男接过外卖，于易铭起身，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他走过杭欢他们那一桌的时候，表情冷漠，目不斜视，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 杭欢的心顿生了一种失重感，难以言说的烦闷竟然压过了得知周炙超没有女朋友的喜悦。 “怎么了？”周炙超察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没事。”杭欢笑笑，“就觉得我们两个单身狗相互恭维没意思，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情？” “我前段时间加入了champion，现在和champion的主理人温大平合伙一起经营俱乐部。” 杭欢点头，她知道，她发信息恭喜过他。 “今天我来是代表champion，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俱乐部？” “我吗？”杭欢意外。 这简直天降馅饼。 champion虽然不比if规模大，但它成立更早，在滑板圈也小有名气，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选中了她？ “对，就是你。” “是你推荐我的？” “是你自己发光。”周炙超点开杭欢前段时间参加if活动的视频。 杭欢上传这段视频后，就没有再关注过，她没想到的是，这段视频已经在网上有好几千的转载，网上的评论更是清一色的夸。 “if这次的活动搞得声势浩大，大平哥早有关注。你的这段视频是系统推给他的，他看到后觉得是缘分，也很肯定你的实力。当他知道我和你认识，立马要我来找你。”周炙超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名片藏青色的，低调又有质感。 上面的title是champion总经理温大平。 温大平这个人，早年间在滑板圈很有名，他比老范他们年长几岁，靠滑板起家，现在的商业版图已经扩展到了娱乐圈。老范他们经常说，温大平是最有商业头脑的滑手。 杭欢接过名片，一时还无法消化这个好消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心里已经雀跃千万次，可隐隐又藏着一丝不安。有些东西得到太容易太取巧，反而没有踏实感。 “我能考虑一下吗？” “好，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名额有限，很多滑手都在争取，我得给大平哥一个交代。” “好，我知道了。” 老板娘将两碗冷面端上来，周炙超尝了一口，立刻夸赞：“这面果然不错。” 杭欢却没什么心思吃面了，她只想快点回去，和老范他们分享这个消息。 第六十五章 杭欢从面店出来，就直奔低空飞行，她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有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林荫下，一直等到她和周炙超告别，才缓缓离开。 低空飞行大门四敞，但一个顾客都没有。老范坐在收银台后头打电话，没注意到杭欢进门。 “我知道我知道，实在抱歉，请你宽限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把房租结清……”老范的声音嗡嗡的，低声下气。 杭欢的脚步顿在那里。 “好好好，你放心，谢谢谢谢，再见。” 老范挂下电话，但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脸上反而更添几分忧愁，直到抬头看到杭欢站在门口，才换上了笑脸。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刚刚。”杭欢走进店里，搬了个小凳坐下。“这个点过来，找我有事？” 杭欢捏紧了手里的那张名片，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一路奔跑而来的喜悦，在得知老范困境的一刹那，索然无味。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她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束手无策。 “怎么不说话？发生了什么事？”老范蹙眉，“如果你遇到困难……” “你又在操哪门子心啦，不是困难。”杭欢把温大平的名片拍在收银台上，“是好事，champion的温大平让周炙超来找我了，说愿意给我赞助。” 老范拿起名片扫了一眼，难掩开心：“这么好的事情，你藏着掖着干什么？还想独乐乐不成？” 杭欢垂眸：“老范，低空飞行已经这么难了吗？” 难到房租都快交不上了吗？她不敢把这句话问出来。 “你别管低空飞行的事情，管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可是，我这样像不像落井下石，另攀高枝？”她心里有太多的过意不去。 老范简直要笑死：“这位妹妹，你在想什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现在champion愿意签你，我简直是嫁女儿的心好吗？恨不得给你备点彩礼赶紧把你送走才好！你别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了，我真怕你错过这个村没了这个店。” 杭欢听老范这么说，红着眼眶笑出来： “你也太嫌弃我了。” “不是我嫌弃你，是我太看好你了。”老范搬了个小凳坐到杭欢身边，忽然变得正经，“你也看到了，低空飞行只是一家朝不保夕的小滑板店，我能给你提供一些器材，但也仅限于一些器材，作为一个有追求的滑手来说，目光必须放长远一些，像champion这样的大平台，它除了能给你提供器材，还能给你各种各样的资源。你签了这样的平台，才会有更大的成长空间。” “可我现在还觉得像做梦。我觉得不踏实。” “傻不傻！难道你要一辈子在低空飞行这样的小店里画地为牢才踏实吗？”老范拍了一下杭欢的肩膀，“阿欢，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你是个有天赋的滑手，也够努力，只是缺少一些时运，也许现在，就是你的时运来了。” 第六十六章 杭欢正式签约champion那天，老范他们热热闹闹地在低空飞行摆了一桌，老范和凌骁亲自下厨，桥头火锅味的小龙虾、麻辣花甲、酸菜鱼……全是杭欢爱吃的。 周炙超也来了。这是时隔一年，周炙超重新和低空飞行小分队的人坐在一起，想当初，他也是低空飞行小分队的一员，但后来因为去了城东发展，大家很少有机会再玩到一起，也就渐渐失了最初的那份热络。 “酸汤肥牛，炙超，你的最爱。”老范戴着围裙，有模有样地将一份金黄的酸汤肥牛放到周炙超的面前， “等下喝一杯，太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好啊。”周炙超低头嗅了嗅酸汤肥牛，“不错啊，我记得你以前都不会做饭，什么时候手艺这么好了？是不是女朋友调教的啊？” “有女朋友调教才好呢！就是因为没有女朋友，所以只能自力更生啊。”老范话题一转，“听说你有女朋友了？怎么今天不一起带来？” 周炙超再次辟谣：“你们都听谁说的啊，我没有女朋友啊。”他话落，看了杭欢一眼。 杭欢正盯着刚出锅的一盆糖醋排骨咽口水，似乎游离在这场谈话之外。 “饿了吗？”周炙超走到杭欢身边。 杭欢点点头，又咽了一下口水。 “那你先偷吃一个吧。”周炙超压低了声音悄悄说。 “这不太好吧。” “没事，还不都是做给你吃的。”周炙超说着，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排骨送到杭欢嘴边，轻声哄小孩似的，“吃吧。” 杭欢难忍诱惑，张嘴咬住了排骨。 低空飞行的门恰在这时被推开，于易铭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的目光落在杭欢与周炙超身上。 “易铭来了啊。”凌骁喊了声。 “嗯。” 杭欢一边嚼着排骨一边朝于易铭望过去。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束花，浅蓝的绣球和白玫瑰，蓝与白拼凑出的浪漫，清清爽爽的，看一眼都觉得沁心。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凌骁看着于易铭怀里的花，暗暗竖了下大拇指，故意提高声音说，“还是易铭有心啊，知道给阿欢带束花来，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谁知于易铭并不给面子，冷冷说：“看到路口花店促销，随手买的。” “你……”凌骁蹙眉。 这个家伙是出门吃错药了吗？虽然他平时性子高冷，但不至于情商低下，换做以前，他根本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好好说话。”凌骁朝周炙超的方向看一眼，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提醒他大敌当前，可别自己先把自己作死。 于易铭并不把凌骁的提示放在眼里。 他进了屋，甚至没有走到杭欢面前，隔着满满一桌菜，那束花凭空递了过来，好像只是递一只碗，递一双筷，毫无诚意。 “恭喜。”语气也是完全公式化的语气。 “谢谢。”杭欢抬头去接花，发现于易铭目光已经挪向了别处。 这人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买花就很奇怪，别别扭扭送花的样子更奇怪。 杭欢接过花束，捧到怀里低头嗅了嗅，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花，可在这样的情境下，又完全感觉不到什么浪漫。 第六十七章 “炙超，低空飞行的老朋友，易铭，低空飞行的新朋友。你们两个今天第一次见吧？”老范平时挺精明一个人，但在男女问题上绝对是白痴级别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是个什么样的修罗场，热情地为于易铭和周炙超牵起线来。 “你好，周炙超。”周炙超朝于易铭伸手。 “于易铭。”于易铭短短地握了一下周炙超的手，松开之后，再没有多看他一眼。 老范炒完最后一个菜，大家落了座。平时聚餐，于易铭次次都坐在杭欢的身边，但今天，他和她像隔了个宇宙。 餐桌上，大家自然而然地聊起滑板，聊起杭欢新签约的champion，周炙超很健谈，显得于易铭愈发寡言。 “炙超，杭欢这小丫头以后就交给你照顾啦。”老范又开始了他的嫁女儿模式，“她这个人虽然有实力，但莽撞又好强，得千万提防她受伤。” 周炙超笑了笑：“你放心，我比她更知道她什么性子。” “也对也对，她跟你认识的时间可比我们都长，你该是最懂她的人了。” 于易铭闷头吃菜，凌骁见他阴森着脸，仍不怕死地凑过去。 “老范手艺不错吧？哪个菜最好吃啊？” 于易铭抬眸，一记凌厉的眼神杀。 凌骁一点都不怕，继续笑嘻嘻地说：“我看你吃得挺欢的，这种时候还吃得下，也真是心大。” 于易铭不理凌骁。凌骁抬肘撞了他一下：“你看看人家。” 他说的人家自然是指周炙超。于易铭被迫抬起头往周炙超那边望了一眼，好家伙，他埋头苦吃的时候，周炙超正戴着一次性手套给杭欢剥小龙虾，这会儿，已经剥了满满一盘了。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凌骁压低声音。 于易铭沉了口气，终于憋不住了：“他是谁？” “他啊，来头大了。”凌骁卖了个长长的关子，“正经点算起来，他可是你师爷。” 于易铭严重怀疑他在开玩笑。“你别不信，你自己说说，师父的师父，是不是师爷？” “他是杭欢的师父？” “可不，阿欢的滑板就是他教的，听说阿欢认识他的时候，才十一二岁，你说说，十一二岁，懵懵懂懂的年纪，有个长相不赖的男生踩着滑板在自己眼前上天入地的，几个小女生能抵挡住？” “……”“更何况，他教阿欢滑板好几年，就等于说，这个家伙占据了阿欢整个青春。” “……” “虽然阿欢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我看得出来，周炙超百分之百是阿欢的初恋。” “……” 凌骁的每一句话，对于易铭来说，都是暴击。他看着杭欢一脸娇羞地接过周炙超剥好的那盘龙虾，忽然想起那日她醉酒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间似乎也是这样伤感又娇柔的状态，她说她有喜欢却不敢表白的人，想来，这个人就是周炙超了吧。 第六十八章 “老范，你这店到底什么打算？”小飞忽然问。 一直积极控场的老范静了静：“再说吧。” 桌上气氛瞬间失了热烈，大家虽然嘴上不提，但都心知肚明，城西这里自前年搬迁了几所高校后，滑板的受众群体一下小了一圈，再加上老范这个人特别有原则，只卖自己喜欢和敬重的品牌，把原本不大的市场压缩得更小，低空飞行怕是熬不了很久了。 “再说是什么意思？你是有计划的人，心里总有打算，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至少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不用总为你操心。” “再撑一段时间吧。”老范说，“至少，等滑板嘉年华的比赛结束。” “晨黎报名了那比赛吧？” “嗯。” 众人又一默。 老范之所以一定要撑到滑板嘉年华的比赛，是因为往年嘉年华的每一场比赛都要求参赛选手提供推荐单位的资料。如果低空飞行现在宣告倒闭，那么孟晨黎没有了推荐单位，就会失去参赛资格。 老范真是老范，在自身难保的最后一刻，都还在竭力为这些年轻的小滑手保驾护航。 杭欢心里一阵感伤，能遇到这样负责的老范，是她和孟晨黎最大的幸运。 幸亏孟晨黎今天不在，不然这小哭包又要掉眼泪。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说伤感的话题。”老范端起酒杯，“来来来，大家碰个杯，希望大家无论在哪个领域，在什么地方发展，都能一切顺利。” 原本只打算小酌几杯的，可这群人兴致上来，又喝得烂醉。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不敢乱喝的杭欢和不能乱喝的于易铭还清醒。 “怎么办？”杭欢面对一屋子东倒西歪的醉鬼，头都大了。 于易铭多少算是有经验了，打了几个代驾的电话，就把该送的都送走了。 老范缩在沙发上，杭欢去二楼卧室给他拿了条毯子，下来的时候，看到于易铭倚在门框上等她。 “好了吗。” “夜里凉，给老范盖条毯子，不然要感冒。” 他点点头，跟在杭欢身后，等杭欢处理好了一切，才说：“走吧，送你回去。” 杭欢“嗯”了声，走了几步想起还有他送的花，折回去抱在怀里，和于易铭一起走出低空飞行。 她以为他说的送是打车送她回去，没想到，他今天自己开了车。 那是一辆车身线条极其流畅的跑车，杭欢看不懂车标，但也看得出它必定价值不菲。车的颜色也好看，有点像暗夜极光，蓝得低调又神秘。 于易铭给她拉开车门，手虚虚地挡着车顶，防止她撞头。抱着他送的花，享受着他的绅士服务，杭欢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像他的恋人。 “怎么？”于易铭见她傻不愣登一动不动的，轻轻催了声，“上车。” “哦。”杭欢红着脸往车里坐，但车座太矮，她一时不查，怀里的那束花迎面怼在了车窗上，圆滚滚的绣球瘪下去一半。 当着送花人的面把花弄坏真是太糗了。她心虚地抬头去看送花人的脸。 果然，黑脸了。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弄坏的。” “没事。” “也对。”她临阵磨枪，“反正也是打折促销顺手买的。” “……” 还挺记仇。 第六十九章 一切顺利 于易铭这车是他今年的生日礼物，阿斯顿·马丁，父母的手笔，他第一次开，自然也是第一次载人。 拉门上车的时候，他闻到很淡的香味，不知是来自杭欢亦或是她怀里的那束鲜花。 他的心忽然软了一下，好像此时才从这份“硬朗”的礼物中感受到一丝温情。 “你这是新车吧。”杭欢也看出来了。 “嗯。” “你不会是新手吧？”她的语气变得犹疑。 “怕了？” “怕啊，毕竟我刚签了champion，人生马上开始新旅程的时候要是一不小心交代在你这里，那不亏大了？” 于易铭弯了弯唇。 他没有告诉她，这并不是他收到的第一辆车，他十八岁拿驾照那年，车库里就已经停了两辆写着他名字的车，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短途的拍摄都是他自己开着车去完成的，他很享受自己开车去工作的感觉。 跑车的引擎像猛兽，“轰”的一声，把杭欢吓得不轻，但很快，她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于易铭显然是老司机，他除了开车稳，车速控制得也很巧妙，既不会让自己超速被拍，也没有让这辆跑车失去跑车的尊严。 城市霓虹夺目，他的侧颜在疾风一般掠过的光影之中越显棱角分明。 杭欢不算手控，可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又挪不开目光。她开始理解室友林菲菲经常在寝室里念叨的那句“好看的手也能让人陷入爱情”。 她正看着于易铭的手歹念丛生，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于易欣的来电。 “帮我按一下接听。”于易铭看了眼中控台上的手机，新车第一次开，他还没来得及连接蓝牙。 “哦。” 杭欢替他接起电话，刚按下免提，就听于易欣劈头盖脸地问过来：“凌骁呢？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没有。”于易铭看了眼时间，“十五分钟之前刚让代驾送回去。” “他喝醉了？” “嗯。” “难怪我给他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于易欣那头默了默，正当杭欢以为她要挂电话了，就听她又问：“你在干什么呢？” “开车。”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和那个滑板妹妹约会呢吧？” 杭欢顿感手机像个烫手山芋，她微微抬眸看了眼于易铭，他很镇定地开车，似乎压根没将这句话入耳。 “没其他事就挂了。” 于易铭说完这句话，朝杭欢使了个眼色。 那头的于易欣似乎还想说什么，杭欢赶紧按了挂机键。 车厢安静，气氛略显尴尬，杭欢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话题，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思来想去，忽然开口来了一句：“你姐和凌骁感情真好，这么晚还到处找他。” 于易铭微侧过头，瞥了杭欢一眼。 随着他这一眼，杭欢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闪现了那日蔷薇花架下凌骁和于易欣天雷勾地火的一幕……晕，他不会也想到了这个吧。 是的，于易铭也想到了那一夜，但他想的不是别人，他想到的是自己和杭欢，那一夜，也许只要他再向她靠近一步，就能捅破隔在两人中间的窗户纸。 可他没有。 如今，得知周炙超的存在，他更不知该如何向前…… 车子终于在校门口停下。 “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杭欢说完，逃似的要下车。 “杭欢。”于易铭叫住她。 “嗯？” 杭欢回头，看到他降下车窗，墨色的眸子里，似乎夹藏了千言万语，可他静了静，最后只说了一句：“一切顺利。” 第七十章 梦寐以求 杭欢签约的第二天，周炙超就带她去了champion，champion滑板俱乐部开在城东红沙湖广场，滑板场地是去年刚建造完成的，门面做得十分炫酷。 周炙超给杭欢领路，每一个区域都介绍得很仔细。 推开门，杭欢还没来得及先看清楚大场地，先被门后一个举着手机直播的男人攫住了目光。男人反戴着鸭舌帽，个子很高，他对着手机露出灿笑，嘴巴里叽里咕噜介绍着什么，时不时鞠躬感谢打赏。 “这是……” “这是可乐，我们俱乐部的网红滑手，人气很高。” 可乐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来，看到周炙超，手机一转，将镜头对准了周炙超和杭欢。 “超哥，我们超哥回来了。” 两人被迫入境，杭欢有些拘束，但周炙超显得很自然。 “嗨，大家好。”周炙超挥手和直播间里的粉丝打了个招呼。 杭欢往边上避了避，躲开了镜头。 “超哥身边的妹妹是谁？哈哈哈，你们去问超哥啊，我哪里敢乱说哦……” 杭欢走远了，听不清可乐在说什么。 周炙超很快跟过来，笑着对杭欢说：“这是champion的企业文化之一，你现在可能还有些不适应，以后慢慢就会习惯的。” 两人继续参观，champion的场地面积比杭欢想象更大，对于她这种平时到处去和广场舞大爷大妈抢场地练习的人而言，这种程度已经算是超奢。 “感觉怎么样？”周炙超急于听她的看法。 “不错。”杭欢说。 “满意就好。”周炙超笑容和煦，“走吧，我带你去见大平哥。” “好。” 温大平的办公室在二楼，周炙超带着杭欢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 “诶诶诶，好好好，您说了算……” 温大平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小平头，大金链子，满脸浮笑，第一眼就给人很圆滑很世故的印象，和传统的滑板人不是一个风格，和老范更是南辕北辙。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对杭欢点了点头，示意杭欢在沙发上坐，客套又周到。 杭欢落了座，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办公室一眼，这办公室金光闪闪的，财神爷、聚宝盆、发财树……角角落落无一不透露出主人对金钱的渴望。 “你好，阿欢是吧。”温大平挂了电话就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杭欢面前亲切地与她握手。 “你好大平哥。” 温大平毫不避讳地继续看着杭欢，笑道：“炙超说你长得很漂亮，果然，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杭欢看了周炙超一眼，她不理解为什么周炙超会在温大平面前说起她的长相，在她的印象里，周炙超从不评人长相。 周炙超没有躲开杭欢的目光，反倒冲她笑了笑以示安抚。 杭欢没敢想歪，周炙超要是真觉得她漂亮对她有意思，他们早不是这么纯纯的师徒关系了。 “之前我一直在外面出差，所以合同的事情都托了炙超，后续你有什么需求或者麻烦，可以随时和我沟通。” “好，谢谢。” “我看过你网上的视频，你滑板技术不错，是块早晚会发光的金子，我们俱乐部的使命就是传播滑板文化，为你们这样有潜力的新人滑手提供舞台。”温大平停顿了一下，继而热情地张开双臂拍了拍杭欢的肩膀，“来阿欢，郑重地说一句，欢迎你加入champion！” 温大平的话语虽然官方味儿十足，但杭欢还是听得热血沸腾，能在champion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谢谢大平哥，我一定会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这么狂 那天之后，杭欢开始了每天学校、俱乐部、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日子充实又干劲满满。除了自己训练，滑板社的社团活动她也没有落下。 申阳阳他们听说了杭欢加入champion的事情，好几次都表达出希望能去champion实地感受的愿望。 杭欢和周炙超商量了一下，周炙超表示俱乐部本就对外开放，她的社员随时都可以来参观。 这让大家都很兴奋。 周三下午，杭欢和大伙约了一个时间，带他们去champion实地感受滑板的魅力。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champion，还没进门，就先听到了屋里有人满是鄙夷地提到杭欢的名字。 “那个杭欢今天怎么没来？” “来干什么？踩着滑板绕几圈，瞎占地盘。” “一个花瓶，倒是挺会装。” 一阵放肆的笑声从门缝里传来，屋外一群人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大家都悄咪咪地侧头去看杭欢的脸，她显然也毫无防备，失去了该有的表情管理。 “别这么说人家，人家好歹是周炙超光明正大开后门带进来的关系户。” 又是一阵笑声。 申阳阳已经听得血压节节攀升，他正打算为杭欢出头，身后的杭欢抢先一步，用力推开了门。 “你们说谁呢？”杭欢朝里面吼了声。 这个点，俱乐部里人还挺齐全，平时很难见到的几个面孔，今天都在。 杭欢这一吼，让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愣住了。他们大概没想到，能被杭欢当场抓包，更没想到，她敢跳出来正面和他们杠。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真当俱乐部是你家开的？”其中一个扎着丸子头的男人昂着下巴看着杭欢，眼底的不屑藏也不藏。 “一窝大老爷们，背后说人倒是挺有一套。”杭欢冷哼了声，“我倒是想看看，你们嘴巴这么能说，滑板是有多厉害。” 丸子头笑出了声：“听你这意思，你是想比试比试？” “怎么？你们是有胆说没胆比？” “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这么狂，周炙超知道吗？” “别扯其他人。”杭欢的目光在场内扫了一圈，“就问你们敢不敢比。” 滑板社的几个大学生原本碰到这样的场面都不敢吱声，见杭欢这么硬气，瞬间气势上头。 “就是，敢不敢比一句话的事情。”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别光靠嘴巴说。” “……” 俱乐部人多，杭欢身后人也不少，两方势均力敌，剑拔弩张，好像下一秒就能燃起火来。 “好啊，那你说说，我们这么多人，你想怎么比？和谁比？”丸子头的语气一听就是老阴阳了。 刚才那段对话，就是他挑的头。 杭欢知道，这种喜欢打嘴炮的人，大多没什么真本事。 她笑了笑：“放心吧大哥，自然不是找你比。” “你什么意思？”丸子头恼羞成怒。 杭欢不理他，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最后看向倚着窗台抽烟的那个男人。 “他吧。”杭欢说。 第七十一章 狠人 那是常杰，champion资历最老，名号最响亮的滑手，但杭欢当下并不知道，她随手一指，就指了个最强王者。 众人看着杭欢手指常杰，气势凛然的样子，先是面面相觑，继而集体爆笑。 “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让你常爸爸教你做人。” “……” 常杰并没有参与“花瓶”、“关系户”的对话，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闻声一转头，就见门口一个穿着粉t，绑着高马尾的女生晃着白玉般的手指遥遥指着他。 他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 周炙超带她来的那天，他在温大平的办公室外面碰到过她，因为长得太过漂亮，他起初以为是温大平为了发展他的直播行业，哪里找来的网红，直到后来他开始频繁地在训练场地碰到她。 每天，要么来得最早，要么走得最晚。 死磕起动作来，比俱乐部的男人们都不怕摔，是个狠人。 “干什么？”常杰问。 “周炙超找来的小丫头要找你单挑呢。”丸子头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跑到常杰身边，一通煽风点火。 俱乐部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申阳阳敏感地察觉到不妙，他小步挪到杭欢身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瞎指什么瞎指？那人是滑板大神你不知道啊？” “是滑板大神才好呢，擒贼先擒王不懂啊？”杭欢冲申阳阳眨眨眼，“如果这人是个王者，那么，胜过他就等于碾压了在场所有人。” “关键是你能胜过他吗？” “就算不能赢，那也比输给在场的其他人体面吧。” “……” 好吧，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道理。 常杰本无意和女生一般见识，但眼见杭欢一步步向他逼近，一副非比不可的架势，他抬了抬眉，问：“你想比什么？” “和谁比是我定的，比什么就你来定吧。” 还挺有风度。 常杰灭了手里的烟，也不想占她便宜，说：“这样吧，我做一套动作，五次之内你能做成功，就算你赢，怎么样？” “好！”杭欢一口应下。 复刻动作，撞到她的门道里来了。 常杰踩着滑板一溜烟到了一个大柱台前，一溜跟屁虫都跟着围过去。 “老大，可别放水啊。”丸子头轻声在常杰耳边说，“杀杀她的锐气，让她看看什么是滑板。” 常杰没作声，虽然他与杭欢并不熟，但就这几天对她的印象来说，他倒觉得，眼前这个女生对滑板的理解未必比在场其他人浅薄。 “来吧。”杭欢比了个“您请便”的手势。 常杰努了下嘴，随意一蹬脚，就wallie过了大柱台，跳进大斜坡，眨眼之间，完美落地。 众人一阵欢呼。 这一套动作，前后没有一分钟，常杰做来轻松随意，好像只是连接了几个日常玩玩的小动作，但从看客的叫好声中也可知道，这一下深藏功与名，绝对不简单。 “来吧小丫头。”丸子头在旁笑，“你叫声哥哥，就允许你多试两次，怎么样？” 杭欢瞥他一眼，“不如你叫声姐姐，不要五次了，我三次之内成功怎么样？” “你……”丸子头气急，“你tm也太狂了，等下看你怎么哭！” 杭欢不再与丸子头打嘴仗。 她静下心来，将常杰那套动作慢慢在脑海中回放。她以前玩过wallie，对wallie的脚位颇有研究，但她没有尝试过这样高的柱台，而且过墙后还要跳进死亡斜坡，这对她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 挑战开始！ 第一次，滑板撞墙的时候角度太大，wallie险险完成，但杭欢直接摔进了斜坡。 “咚”的一声，她的额角磕到了地面，听得申阳阳他们都抽了一口凉气。 杭欢却不甚在意，她直接爬起来，踩上滑板回到起点。 第二次，她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将滑板撞墙时的角度控制得很小，wallie完成得很漂亮，但下斜坡的时候重心没有及时转过来，又一次摔倒。 常杰眯了下眼，想过去扶她，刚一迈步，就见她已经双手撑地重新站了起来。 女生玩滑板并不少见，但在常杰印象里，她们多数都是花拳绣腿，能过几道弯，能录几个好看的小视频发发朋友圈就足够了，像眼前这位越挫越勇，血风肉雨去拼的，属实让人敬佩。 “行不行啊？不行别硬撑。”和常杰走得比较近的鳄鱼看不下去了，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状况像极了他们一群大男人在欺负杭欢一个小女生。 这一点都不滑板，一点都不酷。 杭欢没回答。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了，两次尝试之后，她的脑海中自然生成了一幅简笔图，将常杰的一整套动作由点到线到面，每一个角度每一段距离都勾勒得清清楚楚。 第三次了，一定要成功！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在众人以为她故弄玄虚之际，快速发力，找好脚位上板。 滑板准确出击，前轮以完美的角度撞击墙面，借着向上的力量跃过台柱，wallie完成后，杭欢也没有掉以轻心，她稳稳调整重心，飞过斜坡，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输常杰的流畅度。 炸！ 在场所有人都被惊了一下，原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过若这小丫头要是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该怎么下台？ 申阳阳他们骄傲地鼓起掌来，像赢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比赛，脸上倍儿有光。 “怎样？”杭欢挺着腰杆，昂头看着常杰。 常杰看她眼底闪着一丝小得意，神采飞扬的，跟个马上要开屏的小孔雀似的，笑了笑，走到她面前，坦然道：“你赢了。” 他一边对杭欢说话，一边朝她伸出掌心。 杭欢露出一个灿笑，伸手与常杰击掌，碰拳。 这是属于滑板人的招呼方式，这代表了常杰对杭欢的认可。 常杰身边那群人见常杰都主动对杭欢服了软，也没什么看头了，兴致缺缺地散开。 “等下。”鳄鱼把丸子头叫住，“刚你最起劲，现在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丸子头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见情况不对，连忙主动和杭欢道起歉来。 “大妹子，不好意思，刚才是哥哥眼拙了，没想到你还挺能打，哥哥错了哥哥错了。” “你还有脸一口一个哥哥呢，按照你刚才自己说的，你是不是该喊人姐姐呢？”鳄鱼在旁给杭欢帮腔。 “别别别！”杭欢摇手拒绝，“我一妙龄少女，可收不了他这么大的弟弟。” 申阳阳他们一阵大笑，笑得丸子头面子更挂不住，他寻了个理由，讪讪开溜。 这点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家实地感受滑板俱乐部的兴致，虽然这群人里除了申阳阳基本都是滑板小白，但面对宽阔的场地，大家仍跃跃欲试，摔了也能哈哈一乐。 从champion出来，天已经黑了。 一群人饥肠辘辘，就近找了个大食堂吃饭。 吃着吃着，不知谁又想起杭欢和常杰的那一场较量，起了个头，大家便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重新复盘。 “那个常杰我以前看过他的比赛，他真的蛮厉害的，做什么大地形都‘滋溜滋溜’很顺畅，给人不费吹灰之力的感觉。” “幸亏我们社长有两把刷子，不然我们今天可真丢人了。” “是啊，你都不知道，社长第三次成功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刺激了。” “……” 大家越说越兴奋，反而杭欢这个当事人始终没有发言。其实冷静下来想想，除了有一丝庆幸，她并没有多大的喜悦，甚至，更多的是难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加入champion是自己的实力得到了认可，直到今天她才恍然，原来俱乐部的其他成员对她的加入抱的是那样的态度。 再想想，也是，她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能要求大家都喜欢她欢迎她不成。 “你发什么呆？饭菜都凉了。”申阳阳轻轻撞了一下杭欢的胳膊。 杭欢舀了一口番茄鸡蛋汤，看了眼窗外黑透了的天，忽然好想念低空飞行的小伙伴们。她知道的，无论去哪儿，无论走出多远，她再也不可能遇到像低空飞行那样纯粹而坚固的友谊了。 “我好想你们啊。”杭欢放下筷子，掏出手机在低空飞行的小群里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 没一会儿，“叮咚叮咚”的信息陆陆续续地响起。 在满屏的“肉麻”、“矫情”、“滚蛋”中，只有老范跳出来正儿八经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一针见血。 真不愧是心思细腻又温情脉脉的老范。 随着老范这句话之后，画风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谁敢欺负你，跟哥说，哥来帮你揍ta。” “算我一份。” “1” “1” “……” 杭欢原本只是随手抒发一下心情，没想到会引来这么热烈的反响，她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你们想太多了，谁敢欺负我呀。”她怕惹大伙担心，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去去去，那就别影响我打游戏。” “莫挨老子，浪费我的感情。” “我的十米大刀都提起来了，现在跟我说没事？” 群里叽叽咕咕，对她又是一阵嫌弃。 杭欢发了几个没正经的表情包，正想把手机收起来，老范的私信进来了。 “真有什么事就找炙超，我们离得远，再想帮忙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在你身边，我相信他能照顾好你。” “没事啦，真没事，我就不能想你们吗？” 老范过了会儿才回：“没事最好。” 说起周炙超，杭欢至少有十来天没见到他了。 从她加入champion开始，他就很少在俱乐部里出现，不是在外面谈商务，就是跟着温大平在应酬。 他似乎也正在从滑板人往商人转变的道路上狂奔。 再见周炙超，已经是一周后。 那是个周末，杭欢刚从俱乐部训练回到寝室，就接到了周炙超的电话。 “我来接你，带你去见个人。” 杭欢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是什么人，就听他匆匆说要挂，因为有一个客户的电话进来了。 好吧。 虽然但是，总归是客户至上。 杭欢换了件衣服，下楼看到周炙超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女生宿舍的楼下，她拉门上车时，周炙超还在打电话。 这是杭欢从未见过的周炙超，满脸堆笑，宛如第二个温大平。 “稍等。”他按住手机用口型对她说。 杭欢点了点头，坐在副驾驶座上耐心地等他把电话打完。 十分钟后，他终于挂了电话。 “抱歉。”他指了下手机，“这是之前一直在交涉的一个商务，刚终于有了点眉目就多说了一会儿。” “没事。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一个形象策划。”周炙超发动车子，“大平哥见你形象不错，想让你和可乐一样，以滑手的身份尝试直播。” 等等！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没有人问一下她本人的意愿。 “我……” 周炙超又有电话进来，他来不及听完杭欢的话，先按下了接听键。 “诶，王总你好……” 这个电话，一打就是一路。 一路上，杭欢情绪起起伏伏，等他挂了电话再问她刚想说什么时，杭欢彻底失去了开口的兴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她想。 周炙超带杭欢去的是一家叫“达芬奇密码”的酒吧。 杭欢第一次去酒吧。 周炙超走在她身边，见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笑了笑：“第一次来酒吧？” “嗯。” “乖女孩。”他摸了一下杭欢的头。 杭欢抬眸去看他，酒吧迷离的灯光将周炙超的脸照耀得五颜六色的，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驻场歌手正在唱一首张国荣的歌，款款情深的歌词穿透音响，惹得人一时浓情一时惆怅。 杭欢不自在地四处张望，忽然看到了坐在吧台前的于易铭。 于易铭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另两个人，一男一女，三人并排坐在吧台前，于易铭夹在两人中间，那两人隔着他正在争论什么，言辞激烈，他沉默地摇晃着一杯苏打水，不打断也不劝解。 “看什么？”周炙超轻握住她的手腕，“人多，别跟丢了。” 她应了声，再朝吧台望去，于易铭的身影已经被挡住了。 流光溢彩的灯带来回招摇，她甚至怀疑刚才所见是一场梦。 包厢里早有人在了，不知谁抽烟，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间里烟味弥漫，杭欢进门就呛了一嗓子。 “来了阿欢。”温大平歪在沙发里，身边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 女人墨镜推在额头上方，手里夹着一根细烟，看起来都市丽人范十足。 “lisa，你看看，这是我们新签约的滑手，是不是又漂亮又有辨识度？”温大平的语气颇为自豪。 女人上下打量着杭欢，猫一样放光的眼睛让杭欢觉得浑身不适。 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件商品。 她下意识地去看周炙超，周炙超把她带进包厢后就径直坐到沙发里，这会儿正低头神情漠然地回着哪位客户的信息，根本无暇顾她。 女人将杭欢看了个彻底后，开始小声地和温大平说她的“观后感”，从杭欢的发型到穿着，实打实的评头论足。 杭欢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坐下来嗑了会儿瓜子吃了点水果，中途实在无聊，借口上洗手间出来透气。 楼下气氛火热，舞曲已经变了风格。 杭欢走到二楼的平台上，趴着栏杆往下望，舞池里人影攒动，她下意识地去找于易铭。 他和他的朋友还坐在那里，那两个人已经偃旗息鼓，停止了争论，这会儿是于易铭在说，他说话的姿态是他一贯的从容，在这声色犬马的夜场里，人人都在放纵，只有他端正的像个与会领导人。 那两个人频频点着头，但终归环境干扰，有些心不在焉。忽然，他的男性友人抬眸，与杭欢的目光撞个正着。 那人笑着说了句什么，于易铭和另一女性友人几乎同时抬头朝杭欢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遇，竟有一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杭欢故作冷静，站在那里，不躲不闪。 于易铭放下手里的杯子，交代了声，起身朝二楼走来。 酒吧走廊的地毯花色繁复，更显一身浅色休闲装的于易铭有种脱俗的气质，他踏着斑斓的灯光走向杭欢时，微微揉了下眉心，像极了从故事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杭欢的心莫名跳快了一个节奏。 “你怎么在这儿？”他看着她，目光是温柔的，可语气特别像个即将开口训人的长辈。 “都是成年人，你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杭欢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丝毫不示弱。 就是，相互抓包，凭什么让他理直气壮。 “紧张什么，我也没说你不能来。”于易铭笑了下，严肃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和朋友聚会？” 杭欢点点头：“是champion的人。” “看来融入得不错。”他微一勾唇，“不像被人欺负的样子。” 杭欢一愣。 想来，是那天群里的玩笑走漏了风声，反正老范他们什么事都要和他说一嘴。 “那要是真有人欺负我怎么办？”她顺水推舟地问。 “真有人欺负你了？”他的语气立马不一样了。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 “要真有人欺负你，你开口，随叫随到。”他的目光深涧一样清绝真诚。 你开口，随叫随到。 无论真情或是假意。 这一刻，杭欢的心里寒冰消融，春暖花开。 两人不动声色地面对面站着，夜缓慢流逝。 忽然，于易铭注意到她额角的创口贴，在她白净的脸上，藏于灯光的阴影处。 “额头怎么了？”他向她迈近一大步，伸手很轻地拨开覆在创口贴上的碎发，“又摔了？” 随着他的靠近，他身上沉净而温暖的气息向她围拢过来。 杭欢的伤原本不疼的，可被他碰过一下后，忽然像是有万千委屈从那个小小的口子漫了出来。 她好想都告诉他啊，她听到别人背后说她花瓶说她关系户时的委屈，她直指常杰直言要和他单挑时隐藏的那丝胆怯，她赢过常杰后内心的畅快……可话到了嘴边，又怕他会担心，摇摇头，只说了句没事。 于易铭将她眼底情绪的起落都看在眼里，想再问，走廊那头忽然有个人影往这边过来了。 “阿欢？” 是周炙超出来寻人。 杭欢回头。 “阿欢你在这里啊。”周炙超走近后看到于易铭，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打招呼，“嗨，你也在这里玩？” 于易铭点头。 其实他来这里，也并不是玩。 楼下坐着的是他的经纪人陈雅和营销总监阿松，两个人为了下一期的影展方案吵了一下午了，陈雅为了缓和气氛，才提出来附近的酒吧散散心，没想到两人到了酒吧一杯酒下肚，又开始争执不休……要不是遇见杭欢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估计还有的争辩。 “我们里面正在聚会，要不要一起？”周炙超发出邀请。 “不了，我还有其他事。”于易铭一口拒绝。 他当然只有拒绝，有点眼力价的人一听就知道这并不是真的邀请，这只是在委婉地划清界限。 “好，那就下次约。”周炙超的手虚虚地揽了一下杭欢的肩膀，轻声对她说，“进去吧，大平哥到处在找你。” 杭欢下意识挣脱了周炙超，还想和于易铭告个别，可一抬眸，于易铭已经直接转身离开了。 楼下，陈雅和阿松两个人头挨着头笑吟吟不知在说什么，一改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 见于易铭下来，阿松朝他招了下手。 “可以啊你小子，不动声色交了这么正的妹。”阿松老家在台湾省，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喜欢用“正”形容漂亮女生。 “胡说什么。”于易铭兴致缺缺地仰头喝了口水。 “还不承认呢，我们可都拍到了。”阿松亮出手机。 手机屏幕很暗，不，应该说照片的背景很暗，可镜头却将于易铭低头去拨杭欢刘海的动作拍摄得格外清晰，至下而上的角度，凭空裁去了他们原本还相隔的一拳距离。 耳鬓厮磨，暗潮汹涌，亲密无间。 原来照片可以说出这样美丽的谎言。 “发我。”于易铭说。 “什么。” “这张照片。” 阿松一愣，继而笑着扭头去看陈雅：“陈经纪人，或许，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这张照片的版权费事宜。” 陈雅笑着接腔：“还挺有版权意识，行啊，报价发我邮箱。” 阿松瞧一眼于易铭：“走流程我怕某人等不了。” 于易铭将手机磕在吧台上：“直接报价，多少钱我转你。” 陈雅已经笑得花枝乱颤。 果然，谈恋爱的于大佬是越来越可爱了。 第七十二章 有追求的滑手 杭欢跟着周炙超回到包厢。 温大平那些人正在兴头上，喝酒的喝酒，抽烟的抽烟，乌烟瘴气一片，那个叫lisa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可乐歪在沙发里，怀里靠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那女生看起来年纪比杭欢还要小得多，两人肆无忌惮搂抱在一起，时不时亲上一口，完全不顾忌还有其他人在。 还有俱乐部的另一些滑手，平时和周炙超走得比较近的，但杭欢都不是很熟。 温大平正在唱歌，见杭欢进来，点了一首《bj欢迎你》，唱得时候有意将歌词改成了《champion欢迎你》，手也不老实，非要搭在杭欢的肩膀上一起唱。 杭欢尬得好似芒刺在背，但温大平毕竟是自己的金主，她也不敢嫌弃得太过表面。 终于等到一首歌唱完，杭欢揉了揉耳朵，赶紧从温大平身边挪开一些。 “阿欢呐。”温大平不依不饶地跟过来，“大平哥跟你说个事儿。” “好，您说。” “什么您不您的，别紧张，是好事。” 杭欢心说，她可不是紧张，他就是想提醒他，好歹是个长辈，可别再动手动脚的，为老不尊。 “刚才那个lisa你也看到了，那位小姐妹可是个牛人，我们俱乐部的好几个网红滑手，都是她包装出来的。你看看可乐……”温大平抬手指了指正和女朋友调情的可乐，“原本就是个三无愣头青，被lisa拉去理了个发，换了几件衣服，现在粉丝蹭蹭地涨，一大批小女生追着他喊哥哥。” 杭欢预感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想找个话题绕过去，但转念想想，暴风雨何时来不是来呢。 “lisa刚才评估了一下你的条件。” 他用了“评估”这个词，更让杭欢觉得自己是一件商品，也更坚定了她想要拒绝的决心。 “她觉得你条件不错，甚至比可乐还省事，只要……” “我不想直播。”杭欢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打断了温大平的话，她只是觉得，这会儿要是再不摆明立场，往后就只有任人拿捏的份儿了。 温大平一愣，去看周炙超。 周炙超就坐在咫尺之遥，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动静，自然也把杭欢的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里，他没多意外，杭欢从小到大都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她不想做的事情，三头牛都拉不回来。 “大平哥只是在和你商量，你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周炙超斡旋。 杭欢想，形象策划都叫到跟前来了，可不是商量的架势，但到底也忍住了，给周炙超留了几分面子。 “对，你有什么想法你也可以直接说。”温大平场面人，再不爽也能笑得体体面面。 这会儿人多，杭欢知道直说并不明智，可不知怎的，情绪上来，有些话就没有收住口。 “大平哥，我玩滑板的时候十一二岁，那时候纯粹就是觉得滑板很酷，踩上滑板能让我忘记世俗的烦恼，成招飞起来的时候，甚至好像逃出了地球引力。滑板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让我觉得开心和有存在感的东西，我想，对于所有滑手而言，踩上滑板的最初，肯定都是因为喜欢，不然，没有人会愿意坚持。”她看温大平一眼，温大平还挂着虚浮的笑，没有丝毫动容。 他在这个圈子太久了，久到很多东西早已被蒙了尘，三言两语无法拂净。 “我也知道，越往上走，越往深走，肯定会有其他东西来干扰我的初心我的信念，但无论是我从板店获得赞助，还是从champion获得赞助，我都不想让滑板变成赞助的附庸品，至少，目前而言我的最大的目标是在滑板领域先滑出一点拿得出手的成绩。” 音响里断断续续有歌声传出来，干扰着她的声音。 杭欢讲得口干舌燥，但也深知自己人微言轻。 “好，不错，这番话很真诚，你是个有追求的滑手。” 温大平表面赞许，内心笑她天真。 在这个包厢里的几个滑手，是champion最先捧起来的网红滑手，起初他们都像眼前的杭欢一样，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梦想，言之凿凿，要守护对滑板的初心。 可现在呢，他们在网上立起人设，有固定的一批粉丝，靠流量变现。尝过甜头之后，那些梦想，那些初心，渐渐也就抛诸脑后了，没有谁还会真的再花时间去修炼滑板技术，因为那是来钱最慢最辛苦的方式。 小羊仔，训一训，等来钱了，尝到走红的滋味，就不会再这么倔。 人心人性，都是会变的。 那天酒吧的会面，最终落得不欢而散的结局。 回程的车上，周炙超多次欲言又止，杭欢都冷漠以对。对于她来说，别人可以不理解她对滑板的热爱与赤忱，但周炙超不能。 因为这些，都是他教她。 杭欢以为，周炙超一定会找机会私下劝她，毕竟，他和温大平同仇敌忾，穿的是一条裤子，但没想到的是，周炙超一次都没有劝过她，颇有种她想怎样就怎样的放任。 甚至一周之后，周炙超还为她争取到了am邀请赛的资格。 这给杭欢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她甚至天真地设想，是不是自己的劝诫对温大平起了什么作用，唤醒了他内心深处对滑板的信念感。 当然，不管是不是，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渴盼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搞定了报名表等一系列的参赛资料之后，杭欢就全身心地投入了训练，甚至连滑板社的事情都暂时交由申阳阳打理。 她恢复到了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除了上课，把精力的大头都放在滑板上。 也不知是那天她在酒吧的言论得罪了谁，亦或是am邀请赛的名额动了谁的奶酪，俱乐部里对她不友好的声音越来越多。 有在明面上的，也有在暗处的，肯定暗处更多。 杭欢都捂起耳朵，假装听不到。 她反复告诉自己，真正的强者不惧流言蜚语，她现在只需用成绩证明自己的实力。 老范他们得知杭欢要参加am邀请赛的事情，隔三差五在群里鼓励她，这给了杭欢莫大的力量。 苦行僧一般封闭训练了半个月后，比赛的日子终于能用一只手数过来了。 杭欢每天翘首盼着，行李也早早收拾妥当，就等着去d市参加比赛，可比赛的前三天，发生了一件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那天周炙超约她外出谈事，两人刚才俱乐部出来，路过青石巷的时候，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混子正在巷口抢一卖菜老婆婆的钱。老婆婆弓着背，哆哆嗦嗦想将袋子里的那把零钱悄悄藏下一部分，被混子发现，狠狠挨了一耳光。 要不要插手？ 周炙超还在做思想斗争呢，一旁的杭欢已经冲了出去。 她有多猛呢，七八级的台阶，直接踩着滑板就跳了下去，那种飞檐走壁的无畏，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女侠。 混子尚在叽叽歪歪嫌钱少，杭欢已经停在了他的身后，她脚踩着滑板用力一蹬，滑板像尾鱼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她抬手接住滑板毫不犹豫地朝混子的后背抡过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混子被砸，吃痛发出惨叫，他气急败坏踢翻菜篮，冲向杭欢。 杭欢没抵抗住混子的蛮力，瞬间被按倒在地上的。她的下巴和手肘同时着地，磕到碎石，鲜血淋漓，可她没吭一声，只是拼了命地将老太太的零钱抢回来。 “阿欢！” 周炙超跑过去，与两个路人合力将混子擒住，混子被擒时，口袋里掉出一把水果刀，他愤愤骂一声：“小biao子，今天便宜你了！” 杭欢倒在地上，望着那把刀，也不知是后怕还是太痛，整个人头晕目眩。 第七十三章 爱子心切 “阿欢！” 周炙超吓坏了，赶紧把她抱起来，就近去拦车，但司机都不太敢停，主要是杭欢的样子实在太过惨烈，长发凌乱，下巴血淋淋的，像是青天白日下的女鬼，瞅着瘆得慌。 谁知道她怎么惹得这一身的伤，又会不会在车上出什么幺蛾子……出门跑点小生意，都怕惹麻烦。 杭欢在周炙超拦到车之前，就晕过去了。 醒来是两个小时后，杭欢睁开眼，冷白的一盏灯悬在头顶，她有一种自己被封印了的错觉，身上的痛已经不单单是痛，还裹挟着无法动弹的僵硬。 她的左手被石膏固定住了。 “醒了啊。”护士正在给她量体温。 “嗯。” 她转头找了一圈。 “你的朋友都出去了，应该很快会回来。”护士说。 “我的手……” “手骨折，脚扭了，下巴是擦伤，晕倒是低血糖引起的。”护士笑着宽慰她，“别太担心，可能现在有点疼，但休息一段时间都会好的。” 杭欢低低地“嗯”了声，表面不动声色，心已经沉到了底。 am邀请赛只剩下三天，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怎么去参加比赛？ 她等比赛等了这么久，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周炙超接完电话进来，看到杭欢已经醒了，他走到床边，用脚勾了张椅子坐到她的身边。 “醒了。” “嗯。” “痛吗？” 杭欢摇头。 周炙超叹了口气，脸上神情沉得像乌云过境：“以后啊，再遇到这种事，你别这么冲动了，你想想刚才，他要真的掏了刀子，你怎么办？” “我才不怕他，那种人，我见一次收拾一次。”她起初还嘴硬，但看到周炙超的眼神，语气又慢慢软下去，“对不起，我浪费了你为我争取来的比赛名额，是我不争气。” 说着，眼眶都泛起了一丝红。 周炙超几时见过杭欢这样，一瞬间，更显慌乱。 今天真是失控的一天，想想都让人后怕。 “阿欢。”周炙超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没有怪你这个，对我来说，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比赛的事情你不需要多想，以后有的是机会。” 门口传来响动。 杭欢一转头，看到于易铭从外面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水壶，并不像是来探病，而是一早就在这里。 “你怎么……” 杭欢乱成一团的思绪忽然拼凑出护士刚才说的那句话，你的朋友都出去了，都，这说明，于易铭一直在这里。 “刚在马路上一直打不到车，是易铭正好路过，带你来的医院。”周炙超说，“多亏了他，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话里话外将自己和杭欢定义为一个整体，而于易铭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路过帮忙的人，仅此而已。 于易铭的目光扫过杭欢，她的手还被周炙超握着，却浑然不觉。 “感觉怎么样？”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没事。” 果然，又是没事。 就算进了医院，只要还有条命在，对她来说总归是没事，又或者，她的柔弱只会展示给周炙超。 守了她两个多小时，离开三五分钟，就为别人做了嫁衣。 行，就当他多余管她。 “那你好好休息。”于易铭放下水壶，里面是他刚为她打的热水，“我先回去了。” 于易铭是憋着一股气走出病房的，懊恼盘旋在心上，自尊又不许他再回头，尽管还是不放心她，可又觉得，周炙超在大差不差，他总不至于让她饿着冷着。 五楼的电梯按键不灵，于易铭按了几次没有动静，于是撒气一般将拳头落在那个向下的按键上，嘿，还真亮了。 电梯自下而上，门一打开，竟然站着舅舅洛河。 “诶，这不是易铭嘛。” 洛河上来就圈住了他的肩膀：“你在这里干什么？身体不舒服？” “不是，探个朋友。” “你还有朋友？”是很吃惊的语气。 想来，在舅舅眼里，他这样常年冷脸的人，就该独自一人在北极在南极在冰天雪地里孤独终老。 “……” 舅舅还想说什么，于易铭实在没有心情同他闲扯，在电梯要关门之际闪身进了轿厢，等电梯缓缓下行，他才想起来自己都没有关心一下舅舅为什么来医院。 算了，看他生龙活虎的，也不像生病。 于易铭一下楼，就接到了母亲洛玫的电话。 “易铭，你舅舅说在医院遇到你，你哪里不舒服？” 于易铭这下确定了，通风报信这么迅速的人，肯定不是生病。 他把探病的话又说了一遍，可母亲显然不是很信。 “你忙吗？不忙的话回来吃个饭，我好久没见你了，得见你一面才安心。”母亲的声音柔柔的，从听筒里传出来，似卑微的轻哄。 于易铭犹豫了片刻，才应声说好。 从医院出来，他直接驱车去了于家在城东的别墅。 母亲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已经命厨师准备好了他爱吃的两道菜，就等他到了开饭。 于易铭心情不佳，胃口不盛，吃得不多，这叫母亲更是担忧。 “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联系冯医生，他前几天还打电话问过你的情况，你……” “我没有不舒服。” 于易铭打断了母亲的话，为了宽她心，还主动分享了最近去外地拍摄的几桩趣事，听得母亲渐渐放松下来。 吃完饭，于易铭还陪母亲去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 气氛正轻松，母亲忽然问他：“下周六你有空吗？” “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个不错的姑娘，想让你去见一见。”母亲说得随意，但她在打什么算盘，于易铭再清楚不过。 她左右不过是在担心他的身体会出现什么问题，最好上赶着把结婚生子一并解决了才好。 “妈。我大学还没毕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急？” “这又没什么的，你秦姨的儿子和儿媳就是在大学里订的婚，拿毕业证的时候，肚子里都有宝宝了，这不是双喜临门么，多好的事啊。” 于易铭忽然心生烦躁，冲撞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可一低头看到母亲手腕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佛珠，又变得于心不忍。 她又有什么错，不过是个爱子心切的母亲而已。 “易铭……” “知道了。”他自暴自弃地点头，“到时候把地址发我手机上。” 第七十四章 家宴 杭欢的信息发出去之后，杭国扬一直没有回复，直到傍晚，他忽然拨过电话来。 也许是感受到了那个“请”字的生疏与不快，杭国扬开口就是道歉，虽然嘴上道歉，但话里话外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挽尊，说记者来者是客，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归，再者见义勇为是好事，应该大力倡导。 杭国扬是生意人，嘴上功夫最是了得，杭欢懒得和他争辩，听了几句便说要挂，杭国扬急匆匆喊住了她，说：“阿欢，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杭欢并不想去。 父母去世后，杭欢就被富商伯父杭国扬带回了家里，但叔侄俩没有感情基础，一直不热络，平时进进出出也没话讲，更像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伯父对她管得最多的，就是不让她玩滑板。而伯母林淑秀则精于算计，尽管杭欢的父母走时也留下了一笔遗产，但林淑秀依然明里暗里嫌弃杭欢是米虫，她在家多点一盏灯都要被酸几句。 杭欢念大学后，开始长期住校，几乎从不回去，她和杭国扬最近的一次说上话，还是在于易铭的生日宴上。 “我不去了，脚还有点痛，手打着石膏也不方便。” “我让司机去接你。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我得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只是轻伤，不然我不放心。”杭国扬比平时更有温情些，“你现在大了，可能自己的想法多了，但无论如何，我们终归是你的家人。” 那句“家人”不知怎的击中了杭欢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想了想，应了声好。 半个小时左右的光景，杭国扬的司机已经到楼下了。 杭欢被司机带到君安大酒店，一下车就被酒店门口的景震撼了，她没想到，一个吃饭的地方竟然能建得如此磅礴又雅致，她更没想到，杭国扬口中的一起吃个饭竟然是这样大的排场。 酒店大堂更是富丽堂皇，整体装潢风格循得是“国风无界”的设计理念，屏风交错间，让人有种置身山水，远近皆景的感觉。 包厢在三楼。 杭欢等电梯的时候收到杭国扬的信息，问她到哪儿了。 她回：“楼下。” 信息刚发出去，电梯正好“叮”的一声停在她的面前。 电梯门打开，她抬眸，与轿厢里站着的人四目相对。 竟然是于易铭。 两人都愣住了，上次医院分开之后，他们一直都没有联系过。 电梯门合了过来，于易铭上前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来替她挡住了门。 “进吗？”他问。 “进。” 杭欢跨进轿厢，说了声谢谢。 于易铭打量了她一眼，问：“恢复得怎么样了？” 其实他天天去老范那里打探消息，知道她恢复得很好。 杭欢突然来气，心想他要是真的关心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多天对她不闻不问，连条短信问候都没有。 “还好。”她不愿多说。 于易铭微点了下头，自觉地站到了前面，留给她一个高大英挺的背影。 三楼很快就到了，出门时，他原地侧身，无声地让她先行。 杭欢快步出去，与他擦肩时，她闻到他身上凉凉的味道。 酒店的走廊又深又长，烟灰色的地面泛着冷光。 杭欢一边分辨着包厢号码一边往前，于易铭始终跟着她的脚步，长长的影子倒映在她身边，像是她的同行者。 她不由地转过头去看他。 于易铭好像感受到了她目光里的审视，解释：“我去306。” 这么巧，杭国扬发给她的包厢号也是306。 “阿欢！这儿！”走廊尽头，杭国扬正好开出门来迎她，认出她身边的于易铭后，他更热情地招手，“易铭，你也到啦，太好了，来来来一起！” 一起？ 不是说好是家宴的吗？ 杭欢内心一阵抵触，但没办法，都已经到这里了，总不能任性掉头。 她和于易铭一起走进包厢，圆桌前，伯母林淑秀正与一对中年夫妇热络地聊着天，那是于易铭的父母，杭欢在于易铭的生日宴上见过他们。堂姐杭静璇一个人默默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辽阔的江景，不知在想什么。 “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那英雄侄女杭欢。小丫头手还打着石膏呢，今天愿意过来，纯属给我面子。”杭国扬说着摸了一下杭欢的脑袋，“阿欢，那是你于伯伯一家，我们两家人难得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 杭欢向两个长辈打了招呼。 “易铭和阿欢一起来的？”林淑秀表情古怪。 “电梯里遇到的。”于易铭走到桌边，顺手为打着石膏的杭欢拉开了一张椅子。 林淑秀的嘴角似乎垮了一下，但很快被笑容重新支起：“那可真是巧。” 杭国扬想起什么：“对了，阿欢和易铭还是同学吧，上次易铭生日阿欢也去了。” 于易铭的母亲洛玫恍然：“难怪我说小姑娘眼熟，原来是易铭的同学啊，能被易铭邀请去参加他的生日宴，那一定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于易铭没接腔，他自然地在杭欢身边的位置落了座，问：“进来的时候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有兴致？” “还能聊什么，当然是聊阿欢见义勇为的事情。” 杭国扬再一次滔滔不绝地说起杭欢前几天如何在街上为卖菜老太太撑腰，如何被广大网友称赞，如何被主流媒体报道，难掩自豪。 “阿欢这孩子真是漂亮又勇敢。”于易铭的母亲洛玫夸赞，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杭欢。 “是的溪姐，我们阿欢和静璇那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孩子，静璇出生的时候哭起来就很文气，阿欢呢从小就虎，小时候爬山上树，下塘摸鱼，哪儿都有她，像个男孩子似的，刚满十一岁，又喜欢上玩滑板，滑板那玩意多危险是不是，磕磕碰碰，受伤是家常便饭，我记得她摔得最严重的一次，都摔成了脑震荡，就这，还不肯放弃呢，我多少次明令禁止不让她玩了，她还和我杠，说喜欢就该坚持……” “挺好挺好，女孩子也不一定要养在温室里，敢闯敢为才是巾帼之风嘛。”于父道。 杭国扬还想说什么，被林淑秀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不知道自家老公是不是傻，这个时候把个性鲜明的杭欢推出来，岂不是显得文文弱弱的女儿杭静璇太过平庸寡淡？ 第七十七章 献殷勤 服务员陆续上菜。 林淑秀开始热情地与于易铭攀谈，问他平日的工作和喜好，于易铭每一个回答都谦逊得体。 “易铭现在可是知名摄影师，那身价，保不齐我们在座的几个加起来都不如他。”杭国扬溜须拍马。 于易铭也不接话，似懒得去回应。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洛玫连忙把话题引到了沉默许久的杭静璇身上。 “说起优秀，静璇才是真的优秀。我听说钢琴都过专业十级了是吧？” “是的，跳级过的。” 说起杭静璇，林淑秀的战斗力瞬间满格，女儿是她的骄傲，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瑰宝，比起杭欢一次误打误撞的走红，杭静璇的特长，那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大人们你来我往，杭欢很快听出这场饭局的终极目的，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撮合于易铭和杭静璇。 杭静璇比杭欢年长两岁，在名牌大学读博，与杭欢从小在父母的宽容下恣意长大不同，杭静璇从出生开始就被按在了大家闺秀的框条里，不仅每天作息定得死死的，连微笑都有规定的弧度，当然，她是很争气的，在林淑秀望女成凤的美好期冀中，她读书写字，琴棋书画样样都是一等，实打实长成了令人艳羡的别人家的孩子。 杭欢与杭静璇唯一相像，是她们都隔代遗传了杭老爷子的高颜值基因，眉眼山根那里简直一模一样，但就整体轮廓来说，杭静璇美得与她的性子一样，娴静温婉，像春暖时缓缓盛开的玉兰，杭欢则美得更有劲儿一些，用娱乐圈的词条形容，就是美得更有辨识度。 杭静璇与于易铭是相配的。 他们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从小山珍海味金山银山里养出一样的优越气质和眼界，是杭欢这样的野孩子完全不能比拟的。肤浅来说，光是这两张出众的脸出现在同一画面里，都能让人联想到“佳偶天成，天作之合”这样承载了无数美好之意的词汇，更何况他们还门当户对…… 可，他就这么急？才几岁，就需要到奔赴相亲的程度？ 杭欢无法理解，甚至想想就觉得胸闷。 但，也没谁需要她的理解。 杭欢就像一盘开胃凉菜，场子炒热后渐渐被遗忘在饭局中。 什么关心她的伤势，都只是幌子而已。 从头到尾，她不过是杭国扬带来的话题工具人。 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没人注意挺好，至少能清静地吃点东西。 圆桌的旋转盘有节奏地旋转着，她刚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自己的碗里，正准备用筷子将肉肥瘦分离，身旁的人忽然说了一句：“不怕结酱油疤？” 他的声音不重，林淑秀和洛玫的交谈声很轻易地将这句话盖过去了，但杭欢还是听到了。 她手一顿，扭头去看他。 于易铭穿着白衬衫，坐在灯下，虽与她只有咫尺之遥，但杭欢就是觉得灯光好像更偏爱他一些，他的眼睛好亮啊，光影里撷着几分明朗的情绪，让人眩晕。 他见她不出声，抬手指了指她的下巴。 杭欢陡然想起自己下巴还有伤，出门时她照着镜子洗过一把脸，红药水淡了不少，但占据的面积，看着依然触目惊心。 她的确不是能吃酱油的状态，但她糙惯了，根本不在乎这些啊。她用筷尖将肥肉按下，剩余部分悉数扔进嘴里，嚼得滋滋有味。 于易铭沉气，对她逞口腹之快的行为不予置评。 鸡汤转过来，杭欢看了一眼，不知哪个角度泄露了想吃的欲望，又被于易铭看了去，他的手伸过来，将她的碗端起，舀了满满一碗鸡汤放回到她面前。 杭欢盯着汤面上两颗鲜红的枸杞，人还没回神，一只干净的碟子又从手旁推过来，上面堆着三五个剥好的虾仁。 她有些莫名，再次看向于易铭，他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缓缓抬起头：“看我干什么？你碗里也有。” 杭欢不吱声，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单手在屏幕上打下一句话。 “想追杭静璇不用对我献殷勤，我和她不熟。” 她把手机推到于易铭看得到的角度，一本正经地敲了敲屏幕。 于易铭看到上头的字，微侧了身靠过来，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心思怎么那么重，我就不能单纯看你手不方便？” 杭欢被盖了“小人之心”的章，顿感难堪，又听他似真非真地补一句：“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追的不是你？” 几乎瞬间，杭欢的脸就红透了。 认识这么久，她是头一次知道于易铭竟然道行这么深，都来相亲的人了，还好意思撩她？ 杭欢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心里百转千回，只想着如何不落下风。 思索几秒后，她凑到于易铭身边，眨巴着眼说：“就你那滑板技术，想追上我嫩了点。” 于易铭承认有被她气到。 他真想问她一句：“那怎么，周炙超的滑板技术追你就刚好？” 想想，好男不跟女斗。 算了！ 第七十八章 意中人 饭局结束后，于家人先离开，于易铭走的时候，看都不看杭欢，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她心里还不爽呢。 杭国扬领着妻女将人送到门口，直到于家两辆车驶远，他紧绷的状态才慢慢松懈下来，看得出，他很在意这次饭局。 “感觉怎么样？”四下无外人，杭国扬急着和杭静璇确认对于易铭的看法。 “就这样。” 杭静璇今天一整晚都兴致不高，平日里那种巧笑嫣然八面玲珑的大家闺秀仪态，一点都没发挥出来，今晚的她，太过安静了。 “什么叫就这样？”杭国扬不满。 “静璇和易铭今天才第一天见面，你着什么急啊？”林淑秀为女儿解围，“再加上今天人太多，他们也没有单独交流的机会，后面再多接触接触就好了。” 杭国扬睨了杭静璇一眼，她站在柱子后面，五官蒙着一层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很黯淡，完全不似平时鲜亮柔美，他有些担心于易铭是否能看上她。 “于家家底雄厚，于易铭相貌出众，虽是富二代，但自己有自己事业，自力更生，身上丝毫没有沾染纨绔之气，若是能嫁他，哪怕一天，也该偷着乐了，别不知好歹。” “好了好了，静璇也没说不处，你在外面生什么气，叫别人看了笑话。”林淑秀安抚丈夫。 杭欢在旁吹着冷风听他们说话，越听越冷。 “我先回学校了。”她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对话。 “你回学校干什么？”杭静璇从柱子后头挪过来，挡在她面前，“你的手现在这样，一个人连饮食起居都成问题，去学校谁照顾你？” 林淑秀看了杭静璇一眼，杭静璇不顾母亲眼神里的警告，直接拉住了杭欢的手：“走，上车，跟我们回家。” “不用了。” “听话。” 杭静璇语气温柔，但手上的力道很大，挣也挣不开。 “阿欢，你姐说得对。”杭国扬走过来，亲昵地揽住杭欢的肩膀，“你现在手受伤了，一个人住学校不方便，回家有你伯母和王嫂，她们不说能把你照顾得多好，但至少吃喝不用你自己发愁。而且，你想想，现在关注你的人那么多，你不跟大伯回家，岂不是要让大伯被人指摘没照顾好你。” “……” 话说到这个份上，杭欢也没有理由再坚持。 一行人回到杭家，保姆王嫂刚打扫完卫生，正准备休息，临时又被加了给杭欢收拾房间的工作，应声都显得有些敷衍了。 杭国扬和杭静璇先后回了房，杭欢正准备上楼，被林淑秀拦住。 “你站住！” 杭欢知道林淑秀憋不住又要找茬，停下来看着她。 “杭欢，你别以为静璇善良就可以被你拿捏，静璇不知道你在动什么小心思，我可清楚得很。” 林淑秀是变脸的王者，杭欢早就习惯了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但这几句话着实让她云里雾里。 “你什么意思？”杭欢平静地问。 林淑秀沉一口气，压着怒火，“你要吃杭家一口饭，我施舍给你，但我劝你别打于易铭的主意，你别以为刚才在饭局上你那些眉来眼去勾搭人的小戏码我没看到。还有，什么刚好在电梯里遇到，你以为我傻？这世上能有那么巧的事？” 杭欢忍不住“嗤”了声：“伯母，你别小人之心了行吗？我要勾搭他早勾搭了，还能轮到你们来打他的主意？” “你……”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想勾搭我？” 杭欢口不择言，只为出心中一口恶气，她不知道，林淑秀真的被她气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早上起来，林淑秀第一时间询问杭静璇，昨天饭局散场之后，于易铭是否有主动联系过她。 杭静璇说有。 林淑秀才感觉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于易铭一定会喜欢杭静璇的，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一个德才兼备又貌美温柔的女孩子。她对自己的女儿有绝对的信心，昨晚实在是被杭欢迷了心窍，才会觉得自己的女儿会输给那个上蹿下跳的野丫头。 现在好了，只要于易铭主动联系了杭静璇，就说明一切有戏。 林淑秀心情好了，看杭欢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她不找杭欢的麻烦，杭欢当然不会主动去招惹她。相安无事地处了两天之后，林淑秀在她闺蜜的邀约下出去短途旅游了，杭欢彻底得了清静。 相较于杭欢，杭静璇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林淑秀虽然不在家，但她给杭静璇定制的各种条条框框还是在的，杭静璇每天雷打不动的六点起来锻炼，七点开始练琴，八点出门跳舞……总之一刻不得闲。 周六，杭欢起来的早，难得不见杭静璇锻炼，正觉奇怪，忽然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从杭静璇房间里出来，快步穿过走廊，去了后门方向。 “你在看什么？” 杭欢盯着后门出神之际，杭静璇从二楼下来了。 “没什么，看到一只猫跑到后门那里去了。” 杭静璇神色一滞，许久说不出话来。 杭欢在她神色变换间大概猜到了那个男人什么来路，她耸耸肩，说：“一只猫而已，看到了也没什么稀奇，不值得到处显摆，你放心。” 杭静璇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眉眼一弯，无声冲她点了点头。 厨房里，王嫂砧板剁得实响，并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切。杭静璇走进厨房，对正在忙活的王嫂说自己不舒服，打算多睡一会儿，让王嫂十点上去叫她，得到王嫂的应允后，她也悄悄去了后门。 杭家的别墅后门连着无量山，秋季满山金黄，正是好景，正宜幽会。 杭欢隔窗望着无量山，心里感慨万千，她没想到，向来对林淑秀惟命是从的杭静璇竟然也不似表面那么乖顺。 原来，她有自己的意中人。 难怪，那天和于易铭相亲的饭局上，她这般心事重重。 杭欢脑海里闪过于易铭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就想到那天晚上他端坐在她的身旁，一本正经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想追的不是你？” 那一幕，就像电影里活色生香的名场面，不时闪回，惹她频频忆起，邪门得很。 于易铭在上午九点四十五分出现在杭家的大门口，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杭欢刚拿上滑板，准备去院子里过过脚瘾，她一打开门，恰好遇上于易铭。 他今天穿得过分正式，身姿英挺，好看得足以媲美画报上p了一遍又一遍的男明星。 “你找杭静璇？”杭欢神色警惕。 “嗯。” “你不会真的对杭静璇一见钟情了吧？” “你有意见？”他语气不冷不热，但眼底似乎有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我没意见，可……” 可杭静璇心有所属啊！ 人这会儿还在后山和陌生男子幽会呢！ 第七十九章 相拥 杭欢心中警铃大作，虽然她不爽于易铭相亲，可也不愿眼睁睁见他受伤。 “你们约好了？” “对。” “约了几点？” “十点。” 杭欢看了一眼大厅里的落地钟，想起杭静璇让王嫂十点上去叫她，没想到是因为她还约了于易铭，两个男人无缝连接，杭静璇果然是平时时间管理大师当惯了，连约会这种事都一刻不得闲。 “没有其他要问的了？”于易铭表情松缓，耐心十足。 “没有了，不过今天杭静璇有点不舒服，还在睡觉，你等一下，我去看看她起来没有。”杭欢说着，把王嫂喊出来，让她给于易铭倒茶，自己上了二楼。 杭静璇的房门紧闭。 杭欢敲了几下，没人应门。 快十点了，杭静璇素来稳重，就算真要当时间管理大师，也不至于把时间卡得这么紧，她一定是被什么耽搁了。 杭欢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杭静璇的号码，拨过去。 那头响了很久才接通，她应该还在山上，听筒里都是风声。 “于易铭来了。”杭欢开门见山。 “罗白脚扭伤了，我得先送他去医院，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回来。”杭静璇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阿欢，帮我拖他一个小时。” 杭欢犹豫。 “阿欢……” “一个小时，多一分钟都概不负责。还有，你既然心有所属，那就马上和于易铭说清楚，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他陷入太深最后受伤。” “好，你放心。谢谢！” 杭欢刚应下就觉得头疼，撒谎这件事，她从小就不在行，而且，楼下坐着的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对象。 她深吸一口气，下楼。 于易铭正坐在沙发里，王嫂一边为他斟茶，一边殷勤地同他说话，他温温点头，礼貌地应答。 杭欢径直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你可能要等一会儿了。”她直接说，“杭静璇不舒服，吃了药睡过头了，我刚把她叫起来，她这会儿在洗漱，需要你等一下，你知道的，女人么，出门和普通朋友聚会都要好一番梳妆打扮，更何况是你这样的相亲对象了。” 于易铭抬眸：“谁和你说我是她的相亲对象？” 那天晚上并没有人明确说起相亲两个字。 “这还需要说？”杭欢淡然，“那天晚上的饭局我也在的，我又不傻。” “哦？说说看让我听听你有多聪明。”他兴致盎然。 杭欢意识到他的语气完全是逗弄小孩的语气，心里暗暗不爽。 “两边家长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你们两个，抛梗接梗都是为了让你们互相分享彼此的工作生活、兴趣爱好，这不就是相亲么？不然怎么就没人问我兴趣爱好呢？” “你的兴趣爱好不就是滑板？”他顺势问。 “这不重要，我又不和你相亲。” 他抿了口茶：“也是，反正以我的技术也追不上你。” “……”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斤斤计较了？ 落地钟“滴答滴答”，走过的每一秒都清晰可闻，杭欢吃了口茶点，心想这一个小时能磨死她。 两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实在窒闷，杭欢“蹭”的一声站起来。 “好久没教你滑板了，走，今天还有点时间，练练。”她说。 “现在？” “对，就现在。” “你是想搞砸我的约会？还是想快点教会我怎么追上你？”于易铭坐在沙发里，昂头看着她，眼底似带着一丝笑。 杭欢无语凝噎。 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他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凑在一起连成了句却叫她困惑。 她哪儿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她之所以想出这个主意，是因为这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消磨时间的办法了。 “不学拉倒。” “学。”他站起来，打量她一眼，“倒是你，方便吗？” “方便啊。我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手不碍事，滑板又不靠手。” 杭欢踩着滑板滑到门口，一个利落的收板，推开门。 外头天气晴好，别墅围墙边的那株樱桃树上结满了樱桃，小小灯笼一样，垂在太阳下发着红光。 杭欢看向于易铭，他站在阳光里，某奢侈品牌的t恤让他更显气质矜贵，但他的着装实无法让她满意，尤其是那双沙色的麋皮船鞋。 于易铭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稍等。”他往大门口走去。 于易铭的车就停在外面，他打开后备箱，弯腰拿了什么，再过来时，脚上已经换上了白色的板鞋。 “现在满意了？” “勉强吧。” 他笑了，明明是藏了万丈红尘的眼睛，看向她时竟然有几分清澈。 杭欢想，一定是这双小白鞋的缘故，让他的少年气盛到了极致。 “上次教到哪里？”杭欢问。 “教到哪里你忘了？” 杭欢给滑板社上过很多课，是真想不起来和于易铭的课程进度到哪儿了，可此刻触到于易铭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瞬间记忆汹涌，她好像只教过他一次滑板，是单独开小灶，教着教着就教到了他的怀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天的画面忽然就在脑海里鲜明了起来。 柔软的卫衣，清苦的异香，手腕的佛珠……还有那近乎诡异的亲密相拥。 “教到哪里，要我给你示范一遍吗？”他望着她，正经提议。 “不用了不用了。”她摇头躲开他的目光，想去用脚勾滑板，慌乱之下却踩到了滑石。 眼看杭欢往前冲了一步，于易铭及时将她揽住，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间，隔着单薄的t恤，手心的热度只冲她的皮肤。 杭欢一个激灵想要往后退开，没想到他却用了更大的力道扣住了她。 他身上还是熟悉的味道，在她呼吸之间，一股清苦的异香闯进她的鼻腔，一路横冲直撞，唤起她更多关于上一次相拥感官细节。 “对，上次就是教到这里。”于易铭低声说完这句话，自觉地松开她，好像刚才用力的一扣就是杭欢的一场幻觉。 杭欢的脸更红了。 她总觉得，最近的于易铭像换了一个人。从前他只是清冷，如今清冷之下，似乎藏了一座火山，谁也不知道他何时爆发，那点余热，足以将她燃烧。 第八十章 樱桃流心 杭欢这次教的是ollie，虽然她每一个步骤都讲解得清清楚楚，但起跳示范间总显得心不在焉，好几次，竟然没做成。 于易铭也没见学得有多认真，两人只是默契地在消磨时间而已。 约莫一个小时左右，杭静璇终于回来了。 她是从后门绕进来的，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那身衣服，长发散在肩上，唇色很淡，眉宇间难掩疲惫，看着还真挺像生病模样。 “不好意思久等了。”她对于易铭说。 “没关系，并没有觉得久。” 于易铭说话间看向杭欢，他以前最讨厌人没有时间观念，但今天却觉得，要是杭静璇再耽搁一会儿，也不是不能忍。 “不打扰你们了，我先撤。” 杭欢从两人打上招呼开始，就已经是一副完成任务的局外人姿态。 她踩着滑板，风一般穿过院子，眨眼间，人已经到那株樱桃树下，红灿灿的樱桃对她似乎是个诱惑，她借着滑板的速度，板尾点地，一个豚跳顺利起身，直接摘下樱桃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往嘴里送。 这个时节的樱桃看着挺红，但只要还没红到发紫，多数就还是酸的。 果然，她咬了一口，就急着呸呸呸地吐掉。 于易铭感同身受地抿了下唇，再抬眸时，杭欢已经从大门口滑出去，不见了踪影。 他想起来，一个小时前在门口遇到她时，她就已经是拎着滑板要出门的姿态了，这样看来，久等的人是她。 “你昨天说你订了蓝禾的位置？” “对。” “那我们走吧。”杭静璇往回看了一眼，王嫂正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我有些饿了，我们出去边吃边说吧。” “好。” 于易铭的车行至小区外的林荫道时追上杭欢，他在她身后的安全距离内跟了她一段，她很快发现了，微微侧眸，认出他的车后，高扬起手挥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真羡慕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没吭声的杭静璇忽然开口。 “羡慕她什么？” “自由，洒脱，无拘无束……”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更多的词汇，最后轻轻地总结，“像一阵风。” “你也可以。” 杭静璇望向窗外，秀美的面庞好似凝着一层霜，一点温度都没有，她弯了弯唇，没有出声。 车子超过杭欢，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左拐。 杭欢看着那嚣张的车标在转向灯的光影里一闪一闪的，发涩的舌头舔了舔牙，猜测车上的两位此时是什么心情。 一个心有所属强颜欢笑，一个蒙在鼓里满怀期待，都挺惨的，也不知道该同情谁。 杭欢一个人在附近的广场上溜了几圈，虽然表面不在意，但心里总归惦记着于易铭和杭静璇。 也不知道杭静璇有没有和他说清楚，也不知道于易铭能不能接受杭静璇的拒绝，毕竟，那样众星捧月的人物，从来只有别人捧他，被女生拒绝，估计是头一遭。 算了，他伤心他难过关她什么事呢，谁让他相亲的，活该。 杭欢回杭家的时候，杭静璇还没有回来。 王嫂正在打扫卫生，见她回来，神色古怪地瞧她一眼，也不作声，杭欢懒得搭理她，径直上了楼。 没一会儿，杭静璇也回来了。 杭欢坐在窗边，看到于易铭的车将她送到门口，调了个头直接离开。 杭静璇出门的时候人还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出去一趟回来，整个人心情肉眼可见的开阔了许多。如果不是知道她心有所属，杭欢甚至会以为她和于易铭看对眼了呢。 她上楼后径直来了西边杭欢的房间。 “阿欢。” 杭欢打开门，看到她手里拎着一个标有蓝禾logo的蛋糕盒子。她从没有去过蓝禾，但从室友们的聊天中听过，知道那是一家很贵的餐厅。 “这个是给你的。” “谢了。”杭欢接过蛋糕，就想关门。 “等一下。”杭静璇用手抵住门，“阿欢，今天谢谢你，我欠你一次。” “没什么欠的。”杭欢亮了下手里的蛋糕盒子说：“这个抵了。” “这是于易铭给你买的，说谢谢你教他滑板。” 杭欢一怔：“哦，那你改天再买一个吧。” 杭静璇一时没接话，过了会儿才说：“我今天和于易铭坦白了，我有喜欢的人，我是被迫相亲的。” “他怎么说？”杭欢问。 问完，才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一点迫切。 好在，杭静璇只顾自己开心，并没有注意到。 “没想到于易铭也是被家里逼着来的。”杭静璇说到这的时候，舒了一口气。 杭欢挺意外的，她想不出谁的胁迫能让于易铭那样的人受用。 “他说理解我的立场，需要时还能和我一起逢场作戏应付家里。今天聊过之后，我觉得他真的是个不错的男生。至少在我身边的圈子里，我没见过像他这样礼貌、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 “评价挺高的。”杭欢淡笑，“现在分手还来得及。” 杭静璇脸一红：“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客观的评价，再好的人，我都不会分手的。” “看来是真爱了，恭喜。” “谢谢。”杭静璇笑容天真，“我本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有你们两个同盟之后，我感觉自己更多了几分底气。” “等等，谁和你结成同盟了？” “你啊。你帮我撒谎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杭静璇笑着：“你快去吃蛋糕吧，于易铭特地让主厨做的。” 蛋糕是樱桃流心的。 杭欢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蛋糕，刚才被院子里那颗涩樱桃荼毒的舌头，终于得了几分安慰，那丝甜，好像真能流到心里去。 第八十一章 战斗力 杭欢的蛋糕没吃几口，楼道里响起了“腾腾腾”的脚步声。 来者蹬着高跟鞋，气势汹汹。 杭静璇最熟悉这脚步声，条件反射似的嘀咕一声：“我妈怎么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林淑秀已经闯进了杭欢的房间里。 是的，没有敲门，也没有打招呼，直接一掌将虚掩的门拍开，门板“嘭”的一声撞在墙上，扫起的风差点将杭欢手里的蛋糕惊落。 “妈！” “静璇？”林淑秀没料到杭静璇会在杭欢的房间里，她短短地惊讶了一下，立马回身指着门口，说：“你出去！” “妈……” “出去！”林淑秀语气强硬。 杭静璇向来不敢忤逆林淑秀，她看了一眼杭欢，杭欢还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舔着勺子上的奶油，她有点佩服这小丫头的强心脏。 “妈，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和萧阿姨她们一起去旅行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让你出去！”林淑秀瞪着杭静璇，“怎么？我不在家两天，连你都蹬鼻子上脸开始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杭静璇抿紧了唇，双脚在原地顿了几秒，最终还是乖乖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杭欢和林淑秀，气氛诡异。 “看到长辈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杭欢把勺子插进桌上的蛋糕里，慢悠悠地站起来。 “伯母，请问我是又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大动肝火？” “呵，你做了什么你不清楚？”林淑秀皮笑肉不笑地向杭欢走了两步，在杭欢反应过来之前，“啪”的一耳光甩在杭欢的脸上。 杭欢左脸颊被扇得火辣辣的，脑袋里嗡鸣声不断，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样不合时宜的当口想起靠在于易铭怀里时脸颊上温暖的触感。 “妈！”一直躲在走廊里偷听的杭静璇第一时间冲进来，她抱住了林淑秀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你干什么？阿欢她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随随便便打人？” 杭欢拨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抬起头，目光冷静得可怕：“是啊伯母，判刑总要先有罪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挨你这一巴掌？” “还装无辜？你明知道静璇和于易铭在交往，你竟然还不要脸地想要撬墙角，投怀送抱地勾引人家，你说你是不是居心叵测？是不是贱？” “原来是这样。”杭欢冷笑了声，“不好意思，这个罪名我不服！” 她说罢，将桌上吃剩的大半个蛋糕掀起来，猛地一把扣在了林淑秀的头上。 “啊！！！！” 林淑秀尖叫着后退，她的视线被奶油糊住了，脚不小心勾住椅子，一屁股绊倒在地。 “妈！” 杭静璇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几时见过她端庄高贵的母亲大人这样的狼狈？ 林淑秀拂开脸上的奶油和樱桃浆，看到镜子里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气得差点吐血。她堂堂林淑秀，名门闺秀，豪门太太，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林淑秀发了狠地跳起来，冲过去和杭欢扭打在一起。 杭欢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她一条胳膊打着石膏，但战斗力丝毫不输林淑秀。 第八十二章 人间修罗场 房间里一片混乱，被撞倒的，被摔烂的，被撕扯的……遍地都是。 杭静璇像只受惊的小兔，被逼到墙角里，完全不知所措，也插不上手，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词：人间修罗场。 最后，阻止这一切的是杭国扬。 杭国扬平时这个时候本是不会回家的，今早恰巧落了一份文件在书房，又恰巧这份文件有急用，所有的恰巧加在一起，让他目睹了这场闹剧。 “林淑秀，你疯了是不是？你一个当伯母的人，和孩子闹成这样，是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他把杭欢扶起来，瞪着自己的妻子。 虎虎生威的林淑秀听到这句话，顷刻柔弱掉泪：“你还怪我？你知不知道，杭欢这个丫头她成趁着我们都不在家她勾引于易铭，王嫂都看到了，她要和我们静璇抢男人！” “妈！”杭静璇心一横，想着坦白算了，“你误会阿欢了……” “伯母，你看我不顺眼可以，但你别给我乱扣帽子。”杭欢打断了杭静璇的话，“我说了，我从没对于易铭有任何非分之想，你爱信不信！” 杭欢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开。 “阿欢！阿欢！” 杭国扬追出来，捏着车钥匙说要送她回学校。 杭欢拒绝了。 他有些难堪：“别和你伯母计较，她就是一个没有眼界的妇人。下个月的生活费我等下转到你卡里，你要是钱不够就给我打电话。” “不用了，以后不用再给我转钱。” 杭欢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天已经暗了，云层压着天际，灰蒙蒙的夜空不见星与月，更显心情破败。 从杭家出来，杭欢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坐公交绕了一圈之后，她回到了champion，意外发生到今天，已经过去快半个月，温大平反复叮嘱她好好休息，杭欢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今天她格外想念champion的场地，她想痛痛快快地滑一场发泄一下情绪。 这个点俱乐部里的人基本都回去了，杭欢推门进去，整个一楼大厅，只有常杰正踩着滑板在碗池里幽灵一样来回晃荡。 “这么晚还没走啊。”杭欢主动过去和他打招呼。 上次battle过一次之后，他们两个就变成了点头交，每次见面都会打招呼，别人看来少言寡语的常杰成了俱乐部里为数不多能和杭欢说得上话的人。 “你呢。”常杰扫了一眼她还打着石膏的手，“都这样了这个点还过来？” “嗯。憋得慌，来滑几圈。” “来的倒是时候的。” 什么意思？ 杭欢正想问问清楚，就听二楼传来“啪”的一声，是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往二楼看，二楼只有周炙超的办公室亮着灯。 是的，所有滑手之中，唯有周炙超在champion拥有专属于他的办公室，所以，常常会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传出来，说周炙超会是温大平的接班人。 “去看看吧。”常杰说。 杭欢其实并不关心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己的心绪还没有理顺呢，哪儿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 可常杰见她不动，又补了一句：“上去看看，你会有兴趣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 利用 杭欢在常杰的怂恿下，上了二楼。 声音果然是从周炙超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 杭欢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你知道我现在都因为这件事情社死了，超市去不了，医院去不了，哪儿哪儿都去不了，可你竟然还要克扣我的尾款？”周炙超办公桌前立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他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正朝周炙超大吼，“请你给我一个扣钱的理由，如果你说不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视频会传播，这是提前告知你，也是在合同中明确写明的，你会接这个活计，说明你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你现在和我叫冤有什么意义，你怕社死，你当初别接这个活。”周炙超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漠，“我们没有违反合约，但是你违反了合约，合约里明确规定，你不能伤害她。” “我伤害她？”高个子冷笑了声，“大哥，当时你也在场，你也看到了吧，是她抡起滑板就砸我，我不还手让她打吗？真当我是抢钱的混子了？我只是个群众演员而已！” 杭欢听着这段对话，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日她在街上用滑板暴打抢老太太钱的混子的画面，他们说的分明就是她。 那这个高个子是…… 她心里隐约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恰在这时，高个子一转身，杭欢看清楚了他的脸。 天呐，他竟然就是那天当街抢老太太卖菜钱的混子。 他现在不是因为在坐牢吗？为什么他好端端地站在champion，甚至还一脸委屈好像他是受害者。 “你受伤了吗？”周炙超的声音更冷了，“她可伤得不轻，甚至因为受伤，她还错过了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她可是比赛夺冠的热门，你知道那场比赛的奖金多少吗？我只是给你扣了一点点尾款而已，如果要仔仔细细和你算我们的损失，你没有收到的，可不会仅仅只是这一笔尾款。” 杭欢从他们的对话中渐渐理出了头绪。 原来，什么小混混当街抢老太太钱，什么滑板女神见义勇为，一切都是周炙超请人自导自演的，而她，不过是被蒙在鼓里激情参演的女一号，因为奉献了真情实感的演技走红，但到头来，她得到的掌声与赞美都是骗来的，她失去的比赛资格才是实打实的。 怪不得，常杰说她来的是时候，非要她上来看看，他也在替她不值吧。 一瞬间，气愤、难过，所有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她“哗”的一声推开了周炙超办公室的门。 “还没商量好吗？要不要我也参与进来帮你们理一理到底谁更吃亏？” 杭欢的突然闯入让办公室里两个男人都愣住了，周炙超先回神，他立马对高个子男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 “别走！”杭欢单手将人拦住，“话还没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神经。”高个子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推开，“你们内部先搞搞清楚吧，别tm演戏联合起来反咬我一口，这钱赚得可真够憋屈的。” 高个子说完，撞着杭欢的肩膀骂骂咧咧离开。 办公室瞬间只剩下了杭欢和周炙超两个人。 “阿欢，你听我解释。”周炙超立马跑到杭欢面前，试图将杭欢的情绪先稳住，“这个事情，是大平哥和lisa的主意。” “不管是谁的主意，但最终不都是你在执行吗？周炙超，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认识的周炙超从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杭欢心里堵得慌，原本就不爽利的情绪，此刻又被压了一重山。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人。 “明明是你教我的，做任何事情，如果违背了初心，哪怕最后得到胜利，也将毫无意义。可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什么？” 周炙超见她眼底的冰霜越凝越厚，压着呼之欲出的怒意，最终选择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杭欢步步紧逼，“你说，你当初把我签进champion是不是只是为了今时今日实现你骗取流量的目的？” “阿欢，你别钻牛角尖成吗？”周炙超舔了下上火的唇角，“是的，我是教过你不要违背初心，但是，我也教过你，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我知道你现在因为错过了am邀请赛而难过，但是，你现在因为这件事情红了，它产生的后续价值，比你参加一场比赛多得多，你懂吗？” “你不是说我是冠军热门吗？”杭欢轻讽。 “我那是唬他的。” “你根本不相信我会赢。” “赢又怎么样？赢一场比赛也不比你现在……” “我现在怎么呢？我现在是个见义勇为的女英雄？你不是最清楚了吗，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虚的。” 周炙超还想说什么，杭欢摇摇头。 “我知道我不可能扭转你的价值观了，那么，你也别试图扭转我的思维，我永远不会变成你这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去利用身边的人。” 杭欢说完，就要离开。 周炙超追出来：“阿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是嘛？你当我还是当年的小孩子吗？”杭欢冷冷直视周炙超的眼睛，“你也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好。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周炙超了，你现在市侩、唯利是图，根本不是一个纯粹的滑板人了。” 杭欢推开了周炙超，一路跑下楼。 一楼还是只有常杰在，他一脚踩着滑板，人倚在窗台边，正低头给自己点烟，见她下来，他耸了耸肩，似乎对结果早有预料。 “你早就知道了？”杭欢问他。 常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圈。 缭绕的烟雾里，他的声音有一丝淡淡的无奈：“在champion，这种事情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你也别难过，不值得。” “那你为什么不用去搞直播，参与流量的游戏？” “一个俱乐部，总要有一个真正拿得出手的滑手吧。”常杰自嘲一笑，“虽然没有人明确说过，但我猜想，这就是他们为我塑造的人设。” “荒谬。” 杭欢丢下这个词，不顾追下来的周炙超，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八十四章 世纪大战 于易铭送杭静璇回杭家之后，就转道来了老范这里。 老范的店快关了，他之前就联系过于易铭，说整理出来一些东西要送给他，让他有空过来一趟。 他今天刚好有空。 店里没有顾客，老范煮了一壶茶招待于易铭。 “我先前听阿欢说，你也在学滑板。”老范从箱子拿出一套滑板护具和一块手绘板递给于易铭，“这套护具和这块板都是我设计的，打样回来后，店也开不下去了，身边都是些皮糙肉厚的‘老家伙’，没有新手，大概只有你可能还用得上。” 护具是纯黑的，配以刺绣字母，比市面常见的护具更简约也更大气。手绘板风格独特，能看得出来，设计者精良的用心。 老范的专业水平和审美水平是经过大浪淘沙的。 这样一想，低空飞行开不下去，似乎更显可惜。这不是一家店，更是一个滑板人的热爱谢幕。 “用得上，谢谢。”于易铭收下，放在一边。 两人静默地喝了一口茶，他问起老范之后的打算。 老范笑一笑，只说：“没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故作潇洒中，夹杂了一丝酸楚。 从滑手到滑板店主，从自己驰骋天地，到帮助别人驰骋天地，这一路走来，老范比谁都舍不下低空飞行。 于易铭的手指默默地敲打着桌面，盘算着是不是有另一种可能让低空飞行继续生存下去。 忽然，他的手机在桌面上，连着震了好几下。 是杭静璇的信息。 杭静璇将自己家里刚才爆发的“世纪大战”转述给了于易铭，她说杭欢一个人走掉了，她担心她在外面出事，希望于易铭有时间的话能去看看杭欢。 于易铭提取着信息里的关键词，尽管杭静璇已经适当过滤了林淑秀口中的恶言和她针对杭欢的原因，但于易铭还是从字里行间猜到了战争爆发的源头是自己。 他没想到，他这相亲转来转去最后会给杭欢造成这样的困扰。 正担心，老范的手机也响了。 是周炙超打来的电话。 老范一接起来，就听到周炙超略带急促的声音，问杭欢是否在他那里。 “她没来过我这里，出什么事了？” 周炙超自然不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说，他只说杭欢和自己闹了点别扭跑出去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找不到人他有点担心。 于易铭隐隐约约听了大概，心想她今天闹得别扭可真多，不禁更担心起她的情绪。 “行，我知道了，我给她打电话。”老范挂了周炙超的电话，就给杭欢打电话。 杭欢也没接。 “这丫头，怎么连我电话都不接。” 老范一连拨了好几个，结果都无法接通。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老范也急躁了起来。 “你别着急，继续给她打电话联系着，我出去找找，有事电话联系。”于易铭说着快速起身。 于易铭刚坐到车上，老范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杭欢联系上了，刚是在外面吃宵夜，没听见电话声。 还有心情吃宵夜？ 显然是个蹩脚的到不能更蹩脚的谎言，只为宽慰老范而已。 杭欢此时正拎了一袋啤酒坐在苏烟湖边的一个凉亭里。 老范给她打电话时她刚开了一罐啤酒，本不想接的，但老范一个接一个地打，她怕他担心，最终还是接了。 她说自己在宵夜没听到电话声，老范是个没那么多歪脑筋的，瞬间就相信了，还劝她别和周炙超闹别扭。 杭欢“嗯嗯啊啊”敷衍过去，绝口不提周炙超有多过分。 刚挂下老范的电话，于易铭的信息又过来了。 “在哪宵夜？介不介意多一个人一起？” 他明显和老范在一起，也明显不信她还有心情宵夜这个谎言。 真是精怪。 “介意。”杭欢回。 他的信息秒回过来，这次连戏都不做了，单刀直入的两个字：“在哪？” 霸道的气势穿透屏幕扑面而来，好像她必须回答不可。 杭欢偏一身反骨。 她拍了一张啤酒罐的照片，背景黑乎乎的，带着戏弄的意味，发给于易铭。 “我在这，你能猜出在哪你就来吧。” 然后，她关了手机，不再接收和回复任何消息。其实这会儿她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她知道，谁都帮不了她的，这糟糕的一天，注定要靠她自己消化。 一罐啤酒下肚，杭欢支着脑袋，望了一会儿湖面上的灯，又去开第二罐。 忽然，空气里飘来一阵烧烤味。 这个点，哪里来的烧烤味？ 她扭头去寻香味的来源，看到一米开外，于易铭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悠悠然站着。 杭欢没想过他真的会来。 “给你加餐的。”于易铭走到杭欢身边，将手里的袋子扔在小圆桌上。 烧烤的香味登时更加浓烈了。 “你怎么猜到我在这里？”杭欢不信邪，打开手机重新去看自己发给他的那张照片，明明暗乎乎的，什么信息也不可能泄露啊。 于易铭坐到她对面，不理会她的讶然，她大概不知道，相机有一种功能叫调节亮度，但她提供的照片哪怕调了亮度也的确没多少有用的线索，他会找来这里，一大半纯属盲猜，如果非要给这盲猜下个定义，那就当是默契吧。 “你到底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她实在好奇，又问了一遍。 “这不重要。” 于易铭看了眼她喝空的啤酒罐，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坐在这里喝酒，真不知道她是胆大还是心大。 杭欢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自嘲一笑：“现在大概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我是靠一块滑板能和抢匪干架的人，谁会来找我的麻烦。” “那是两只手的时候。”于易铭在她的石膏上轻轻一敲，“你现在这样，还能干得过谁？” 杭欢不服。 她今天和林淑秀干架，就没有输。 想到林淑秀，微妙的情绪开始在胸腔里肆意蔓延，连带看眼前的人都不顺眼起来。 她护住自己的石膏手，微微一侧身：“你可离我远点吧，免得别人觉得我要对你图谋不轨。” 于易铭听她这么说，再联系杭静璇的信息，笑了笑：“这个别人大概是眼拙，她没看出来，图谋不轨的人是我。” 第八十五章 见色起意 杭欢喝了点酒，脑子转得有点慢。 “你说什么？” “看来别人是眼拙，你是耳拙。”他抢过她手里的啤酒罐，“别喝多了，免得这里的树要遭殃。” 杭欢真是脑子转得慢，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内涵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一拍桌子：“不是说好不提那件事的吗？” 于易铭见她又生龙活虎起来，眉宇一舒，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下来：“好了，无论是什么事，既然是我的原因，那我和你道歉。” 杭欢低着头，望着月光落下的影子，不言不语。 他更耐心地哄：“别难过了，都是我的错，好吗？” 这简直就是标准的男朋友道歉格式。 谁能想到，从来只有别人哄他的于大佬也有今天，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杭欢哪会真的对于易铭有什么气，她甚至，都不是在和大伯母林淑秀生气。这些年来，她早就对林淑秀的羞辱产生了免疫力，今天这一仗，她甚至觉得出了一口多年的恶气，酣畅淋漓。 真正让她介怀的，是周炙超。 每个女孩的青春里或许都会有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比红玫瑰还热烈，比白月光还澄明。 周炙超就是她青春里这个被神话了的角色。 她曾把他当成标杆，把他的言语当成座右铭，把自己最诚挚的崇拜、敬重甚至爱意，都悄悄给了他。 可时未过境未迁，她的青春尚且还有一截小小的尾巴没有走完，周炙超就这样被拽下了神坛，连同她的青春滤镜，一同被摔得粉碎。 她对他毫无防备，所以被碎片伤得体无完肤。 现在，她不止看不清楚周炙超这个人，同样也看不清楚自己未来的路。 她与周炙超，与champion，价值观天差地别，注定无法一起走下去，那么，离开champion之后她会怎样？不，现在更困扰她的，是和champion刚签的合同该怎么办？温大平是否会轻易放她离开？ 千丝万缕的情绪，越理越乱。 杭欢仰头喝下大罐啤酒，眼底光彩尽失。 “是不是还出了其他事？”于易铭问。 在他印象里，她永远元气满满朝气蓬勃，无足轻重的小事还不至于让她这般颓然，那么，一定是周炙超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 杭欢看着于易铭温柔的眼眸，心里万千防备也化成了水。 她好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转念间，又觉得难以启齿。 现在，所有人都把赞美和褒奖捧到她的面前，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勇敢的小英雄，结果，这一切却是她背后的团队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任何人，无论最初什么样子，最后都会偏离它本来的面貌，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丑陋？” “对，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于易铭轻声说，“所有事都从起点发展，所有人都在起点出发，这一路波折，人情打磨，利益诱惑，风雨摧残，改变是必然，但也没必要那么悲观，也许部分事部分人最终变得复杂变得陌生变得腐朽不堪，那必定也有部分事部分人洗尽铅华见真，浮华褪尽显诚。你不能左右别人，但你可以坚定自己。” 杭欢喝了很多酒，她今天特别想醉，哪怕再爬一次树露出丑态她也认了，可酒精对她的伤心事一点都不起作用。 夜越来越深，风声俱寂，周围虫鸣起伏。 杭欢不说要走，于易铭也就静静地陪着，只在她放纵豪饮时偶尔伸手截一下啤酒罐，示意她别太过。 最后，是她自己撑不住，开始哈欠连天。 “回去吧。”于易铭起来，收拾了一下垃圾，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杭欢一路跟着他，等上了车，又发现自己无处可回。 这个点学校已经宵禁，回宿舍不可能了，杭家也绝对不会再回去，去酒店又没有带身份证。 “去哪？”于易铭问。 杭欢想了想：“先去老范店里凑合一晚吧。” 于易铭发动车子。 一路上，杭欢都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直到经过一段路频繁地遇到减震带，她才睁开眼睛。 “这是去哪里？”窗外的景很陌生，显然不是去低空飞行的路。 “去我那。”于易铭说。 杭欢往副驾驶坐里缩了一下：“为什么去你那？” 于易铭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于是故作凶悍，好似劫持良家妇女的土匪：“你说为什么？” 她倒是挺配合，演得一脸楚楚可怜：“当然是你见我喝了酒，又貌美如花，见色起意。” “你也不是头一次喝酒，如果要对你见色起意，需要等到今天？”方向盘在于易铭修长的指间打了个转，杭欢看着他痞坏的侧颜，不知用哪个词形容他现在的神情更贴切。 斯文败类？ 亦或是衣冠禽兽？ 总之，坏也坏得很帅。 车子转进了一处高档小区，于易铭停车之前解释：“老范已经准备关店了，现在每天都在整理，店里很乱，睡不了人，你在我这里将就一晚。” 杭欢不用跟于易铭上楼，也知道他所谓的“将就”是个多么夸张的谦辞。这小区可都是大平层，一层一户，哪怕是个水泥毛坯至少还是三百六十度的全景观空间布局。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于易铭住在六楼，到了门口，他指纹解锁了大门，侧身让杭欢先进，杭欢却站在门口不敢动。 “不用换鞋吗？” 只一眼，她就能看清楚里面有多整洁。 “不用换鞋。”他打开玄关处的鞋柜，里面只有一双男士拖鞋，“没你可换的鞋，直接进去吧。” “就没人来过你这里吗？” “没有，我也只是偶尔过来住一晚。” 杭欢“啧”了声，这么好的房子竟然由它闲置，也不知道该说他是暴殄天物还是壕无人性。 她小踮着脚走进屋里，房子整体装修以黑白灰三色为主色调，大气低调，入目没什么其他色彩，电视墙边上的那盆千年木算是屋内最鲜艳的物种了。 虽然于易铭不是经常过来住，但屋里纤尘不染，明显有专人定时打扫。 杭欢下脚更小心了，每走一步都觉得是冒犯。 于易铭觉得好笑：“你是进来做贼还是鞋子藏了钉子？” “这不怕弄脏你的地板吗？” “怕弄脏也不会带你来这。” 第八十六章 佚名 于易铭指了指沙发让她坐，顺便问她喝什么。 “随便，都行。” 其实她什么都不想喝了，刚在苏烟湖边喝酒已经喝得够饱的了。 于易铭去厨房捣鼓了一会儿，端出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放到她面前。 “喝点解解酒。” “谢谢。” 杭欢端起那只冰川纹的复古玻璃水杯，喝下两口蜂蜜水，胃里的不适果然缓解了不少。 她正想问问自己睡哪儿，于易铭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知是谁的电话，隐隐是个女声，听话风，那人似乎就在于易铭的楼下想要上来，于易铭看了看杭欢，直接拒绝：“不用了，我下来。” 说完，挂了电话。 “是我的经纪人。”他似乎怕杭欢误会，连忙解释，“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你先坐，我下去看看。” “好。” 于易铭拿起手机和外套就往外走，走到玄关处换鞋时回头再去看她一眼，让她坐着，她还真就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个端正的小学生一样。 他折回去，走到她身边，从茶几的抽屉里抽出两本摄影集，放到她面前。 “无聊翻翻，我很快上来。”他说。 “好，没事，你去吧。” 于易铭下了楼，杭欢掏出手机，将飞行模式关闭，一瞬间手机里涌进来很多信息，都是周炙超发来的，杭欢大致扫了一眼，一条都不想回复。 她放下手机，拿起于易铭给她解乏的摄影集，一本叫做《地球方程式》，一本叫做《人间烟火》，她起初没在意，直到在《地球方程式》中看到了那张流鱼图，她才恍然两本摄影集的作者都是于易铭。 可奇怪的是，摄影集的封面上并没有属作者名。 她打开搜索引擎去搜索这两本书的信息，终于在官网上摄影集的作者介绍那一栏里看到了于易铭的名字。 果然，出自大佬手笔。 那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署名呢？ 论坛里也有很多人发出了像杭欢一样的疑问，其中有一条回复特别有意思。 “易铭=佚名。”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的能说得通。 杭欢原本只是单纯地翻看图片，在得知作者就是于易铭后，她又重新翻回去，一张一张图看得特别仔细。 于大佬平时看着为人淡漠，不显山露水，但在他的作品里，杭欢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他，一个情感丰富的，睿智深思的他。 《地球方程式》记录得大多都是自然风景，他去过沙漠，去过森林，看过山川，也看过大海，他记录了这个世界上很多旁人没有见过的奇观和一些早已消逝的风景，每一张照片都像是一件发人深省的视觉艺术品，时而感叹着世界之美，时而又像一份自然保护的宣言，让人觉得震撼，让人觉得遗憾。 而《人间烟火》，拍摄记录都是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工人、小摊贩、舞女、士兵、拾荒者……它的拍摄手法完全不一样，相较于风景图的叙事宏大，匠心构图，于易铭在拍摄人物时，没有用太多拍摄的技巧，只是诚实简洁地记录，但又不会流于空洞，他捕捉到的都是人物流露真情实感的瞬间，这些照片直达人性深处，看一眼都能感觉到尊重和温暖。 网上有一部分键盘侠都说于易铭之所以大火都是靠他那张俊脸，现在想想，他能大火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一个对自然对生命有敬畏有思考的摄影师，高颜值拖了他的后腿，让人忽略了他真正的实力。 于易铭回来是半个小时后，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洗漱用品和一双女士拖鞋，拖鞋应该是他精心挑选的，是超市款中算得上好看的，有审美的摄影师就是不一样。 他把她带去客房。 客房的落地窗直面长川湖，夜晚深寂，湖面星星点点倒映着月光，美得不像话。 杭欢都舍不得拉上窗帘。 “早点休息。”于易铭站在门口，对她说完这句话，又想起什么，问：“你的手方便洗漱吗？” “不能洗你还能帮我不成？” 杭欢纯属口快开玩笑，没想到于易铭往门框上一倚，抱肘道：“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赶忙讨饶：“算了算了，我谢谢您咧。” 于易铭走了，没一分钟，又过来敲门，给她递过来一件他的白t。 “没睡衣，穿这个将就一晚吧。” 杭欢扫了一眼白t上gucci的logo，感觉自己快要不认识“将就”这个词了，难道他就没有便宜一点的t恤吗？ 于易铭走后，杭欢关上门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穿上了他的t恤，t恤很长，堪堪遮住腿根，正好当睡裙穿。 客房的床又大又软，床品的质感也舒服得不像话，让人仿佛置身云端，可即便是这么舒适的环境，她竟然还是失眠了。 champion、周炙超、滑板……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心里完全没有底。 越想越睡不着。 她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周炙超的信息，他在信息里解释了很多，可杭欢再看一遍，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可，逃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明天当面说吧。”杭欢编辑了信息发送。 周炙超似乎就是在等她回复，秒回道：“好。” 约了见面，杭欢心里更烦躁，也更难入睡，她起来想给自己找杯水喝，结果一打开门，看到书房还亮着灯。 门虚掩着，于易铭坐在电脑前，似乎还在工作。 这都几点了？ 谁能想到，夜深人静，比你优秀的人还在努力。 杭欢可真想不通，这人明明都开豪车住豪宅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拼？ 再想想，可能他不努力，就得回去继承家业吧。 有钱人的烦恼她不懂。 杭欢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于易铭听到了动静，起身出来看她，她就穿着他的t，一双细白的大长腿露在外头，连同几个新鲜的疤痕，小野猫一样性感。 两人一抬头，四目相对。 杭欢瞬间意识到在这孤男寡女的空间里，自己的穿着不太妥。 “我……我倒杯水，这就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晚安。”她说完，也不给于易铭说话的机会，踢踏着不太合脚的新拖鞋快速跑回房间，将门关上反锁。 于易铭站在外面，听到落锁的声音，无奈扶额一笑。 第八十七章 解约 杭欢迷迷糊糊了一晚，没有睡好，早上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 昨晚吃得也不少，可睁眼没一会儿，她就饿了，原本想忍一忍的，但肚子叫得实在太过吵闹，让人忍无可忍，最终，她决定出去觅食，顺便给于易铭带早饭回来，报答他的收留之恩。 杭欢换好衣服，蹑手蹑脚出了门。 高档小区的门口不太有接地气又好吃的早餐，杭欢寻了一圈，才找到一家卖胡辣汤和香酥牛肉饼的，胡辣汤汤味绵润香辣，牛肉饼肉香酥脆，特别好吃。 她自己把自己喂饱后，又打包了一份胡辣汤和两个牛肉饼给于易铭带回去，可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于易铭还没有起来，她又不知道开门的密码…… 门铃没有得到响应后，杭欢也不继续按了。昨晚于易铭工作到很晚，似乎凌晨才听到书房关灯的声音。 为了给人带早餐而吵人睡觉，终归是本末倒置的。 杭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她失眠的后遗症泛上来，头痛四肢酸软，干脆席地靠墙坐了下去，抱着胡辣汤和牛肉饼等于易铭醒。 这行为太过“痴汉”，要是叫旁人看到，绝对误会她是于易铭的狂热追求者。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门忽然“吧嗒”一声打开了。 于易铭其实醒了有一会儿了，杭欢的房间里没有动静，他就以为她还没有醒，直到去厨房倒水的时候看到她的房门开着，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他才意识到她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的脑海里打了两个问号，自尊心又不允许自己立马去问她，不得已，他想到了去翻门口的监控，确认她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时又是什么情绪状态。 好家伙，门口的监控一打开，他就看到她坐在门口，长发垂肩，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浑身都透着落魄的美。 他连忙打开了门。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于易铭问。 杭欢抬起头来，看到他，立马笑了：“出去买个早饭，结果把自己关门外了。” “怎么不叫我？” “按门铃了。”杭欢看他一眼，“可门铃根本叫不醒猪。” 于易铭一愣。 杭欢笑得更深了，她单手撑着地面挣扎着起来，哪知腿太麻，一下没站稳。 “当心。”于易铭握住了她的胳膊，稳住她的重心。 他刚洗漱完，浑身都是清爽的味道，像雨后的青柠树，淡淡的，并不张扬，靠近才能闻到。他的掌心刚过了水，沁凉沁凉的，握着她的手腕，像给那截皮肤喂了一颗薄荷糖，让她心跳加速。 “这是什么？”于易铭看她一直捂在怀里的东西。 “啊，给你带的早餐。”杭欢散开袋子看了一眼，“太久了，都冷掉不好吃了。” 于易铭将袋子接过去，咬了一口已经不再酥脆的牛肉饼。 “我觉得很好吃。” 毕竟，是她给他买的早餐。 “松脆的时候才好吃。” “那下次叫醒我，一起再去吃一次。” “好啊。” 杭欢应得很快，等回味过来，才想到，下次？ 两人重新进屋，于易铭煮了咖啡。 “好香啊。”杭欢嗅了嗅，隐约有黑巧和烤坚果的味道。 “要来一杯吗？” “好啊。” 于易铭找出一只深绿色的欧式小金边咖啡杯，给她倒了一杯咖啡，杭欢严重怀疑他是个杯子控，怎么家里的每一只杯子都会这么好看。 “你昨晚没睡好？”于易铭扫了一眼她眼下那团乌青色的云。 杭欢点点头。 “睡不惯？” “是睡不惯，床太舒服了。”她笑嘻嘻的，想把藏着的那许多烦心事盖过去。 于易铭看她闪烁的眼神，也知道她失眠的理由绝对不是床的锅。 “要不要再去补个觉？”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去一趟champion。” 说到champion，她眼底的光更黯淡，于易铭虽然不清楚她和champion和周炙超到底有什么样的纠葛，但他能看得出来，她现在经历意难平的痛苦。 “我送你去吧。” 杭欢想了想，没有拒绝，她现在的确需要他的陪伴。 于易铭开车把杭欢送到champion，周炙超早就在办公室等着杭欢了，看得出来，他也是一晚上没有睡好，眉宇间全都是倦色。 “阿欢……” “你不用多说什么了。”杭欢打断他的话，“我来找你，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要和champion解约。” “解约？”周炙超揉了一下发胀的太阳穴，“阿欢，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别冲动做任何决定，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的，你不满意我们对你的职业规划你也可以提，我们不会强制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只要你有实力，你也可以像常杰一样……” “实力？你给我机会证明我的实力了吗？我原本有机会参加am邀请赛，你明知道我为比赛付出了多少努力，可结果呢，因为你们导演的一场戏，我摔断了手扭到了脚，彻底错过了比赛。” “阿欢，你摔倒是个意外。我们谁也不希望你摔倒。” “对，那的确是个意外，按照你们的设想，我应该先‘见义勇为’大火，然后在比赛上取的一点或大或小的成绩，更巩固你们给我立得人设，彻底成为champion的摇钱树。” 周炙超一时语塞。 杭欢太聪明，一眼洞穿了他们的计划，的确，温大平和他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只可惜，杭欢这样聪明的人本身就不好掌控。 “出事到现在，你们心里有过一丝愧疚吗？”杭欢冷笑着问。 没有的。 他们丝毫没有觉得愧疚。 杭欢住院的那几天，温大平常以关心的名义给她打电话，但语气却是掩不住的兴奋，他根本不会在乎杭欢有多痛，也不会在乎杭欢错过了心心念念的比赛，他只会在乎杭欢按照他的预期火了。 “阿欢，我还是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周炙超忽然提高了声调，他对杭欢的固执，对杭欢的执迷不悟渐渐失去了耐心，“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帮你争取来champion的赞助吗？” “你不是说是温大平看到了我网上的视频才要签我的吗？原来，那也是个谎言。” “你真是天真。”周炙超长叹一口气，“阿欢你别跟我倔了可以吗？现在你还在念书，或许你会觉得我处处谈钱太庸俗，配不上你的梦想，等到你出了社会，你就知道，钱有多重要。” “我从来没觉得钱不重要。” “那不就行了？我现在所作的一切，是在为你铺路。” “为我铺路？”杭欢笑了，“你不过是看我有利用价值。” “不是的，我真的是为你好。你知道这些年我闯荡得有多辛苦？光靠滑板要想混口饭吃太难了，我不希望你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现在既然站到了风口，你更应该把握流量给你带来的红利啊。我们也得与时俱进不是吗？” 她看着周炙超冠冕堂皇的样子，已经彻底失去了和他沟通的欲望。 他永远不会懂，她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她在意的是他的欺骗，是他利用她的善良把她当成小丑一样耍弄，她并不抗拒流量给她带来的红利，可如果这流量是弄虚作假得来的，她受之有愧。 “我要解约，我知道你有办法把我弄进来，就一定有办法让合同作废。” “不能。你别无理取闹，我没那么大的权利。”周炙超一口否决杭欢的诉求。 “是嘛？”杭欢站到周炙超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你不按照我所说的做，那我就去网上曝光champion的营销手段，滑板女神见义勇为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网友最喜欢看这种反转，说不定，能给champion带来更大的流量。”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何必？” “别不信，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周炙超还想劝，杭欢撂下了这句话，直接掉头离开。 第八十八章 兜风 这个决定，是杭欢深思熟虑一夜的结果。 她与周炙超价值观不同，与champion价值观也不同，既然无法合作，那不如早做了断，这次“卖菜老太太”事件的恶意营销让她暂时握有主动权，如果不抓住这一次的机会，下一次再想挣脱champion的捆绑，怕是难上加难。 所以，今天这番话无论如何也要说。 可她还是很难过。 从champion出来之后，望着灰蒙蒙的天，忽然有一种失去了一切的错觉。 年少喜欢的人，和本想要全力以赴的梦，所有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细碎的雨丝随风飘落，杭欢拖着她的石膏手，慢慢往公交车站走。 “嘀！” 身后忽然传来鸣笛的声音。 杭欢闻声扭头，看到于易铭的车跟在她的身后。 她以为他早就走了，可他原来没走，一直在等着她。而她失魂落魄地从champion出来，太过深陷自己的情绪，竟没发现他。 看到他，不知怎的，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一种心安的感觉慢慢在胸腔里萦绕。 他明明也不是她的谁，可她却觉得，自己也并非一无所有。 于易铭并不知道她在哭，隔着挡风玻璃，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隐约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肩膀一抽一抽的，似在隐忍什么。 他停车推门，等走近了，才看到她的眼泪。 于易铭的印象里，从来没见她哭过。从第一次在苏烟湖畔遇到她，她就一直都像小太阳一样能量满满的，眼泪似乎是离她很远的东西。 可这一秒，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才猛然惊觉，再要强的女生，都是水做的。 “怎么了？” 杭欢摇摇头，想逞强说一句没事，但抬头看到他一脸真情实意的关心，眼泪不争气地流得更猛。 于易铭被她哭得心都乱了，来不及思考和犹豫，直接一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他这个动作，倒是把杭欢吓得一时止了哭。 她抽噎着，抬眼来望他，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在森林里走失的小鹿，惹人更生怜惜。 “想哭就哭。”于易铭柔声拍着她的后背，“不需要在我面前装坚强。” 这话让杭欢彻底破防。 她也没精力想七想八的了，不管于易铭是出于什么原因拥抱她，总之，对她而言，此时此刻，他就是她最大的依靠。 细雨蒙蒙。 两人站在路边，以最亲密的姿势倚靠着。 杭欢哭得眼泪鼻涕都往于易铭身上蹭，于易铭没说什么，可她都不好意思了。 终于，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摸了一下他衣服上濡湿的那一块，小声说：“谢谢你，我没事了。” “好。那上车吧。” 于易铭帮她拉开了车门。 杭欢上了车，用车里的湿巾擦了擦脸。 “带你兜兜风？” “好。” 于易铭发动了车子，车子一路向北。 那天，于易铭带着杭欢去盘山公路上兜了一圈。 那是宜心县通往静安西郊的一条盘山公路，起点海拔一千三百多米，终点海拔一千七百多米，足足六十个弯道，每个弯道一百多米的距离，有几个连一百米都不到，路面时而宽阔时而变窄，转弯时整个人都像是要飞起来了，凶险又刺激。 于易铭的跑车在盘山公路上狂奔，沿途景色秀丽，杭欢一路都在“好美”和“好险”的感叹中度过，等兜过了一圈之后，她已经完全忘了一个小时前自己是为什么而哭。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转转，冲过弯口，就像劫后余生。”于易铭适时投喂鸡汤，“人活着，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弯口。现在让你难过的事情，等回头想想，什么都不是。” 杭欢点点头。 他轻声地哄诱：“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和champion解约了。” “为什么？” “三观不合。” “……” 这说辞听起来更像是和某人分手了。 当然，分手了更好。 杭欢把“买菜老太太”事件的恶意营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于易铭。之前她还觉得不好意思，藏着掖着不肯说，可现在，眼泪鼻涕都往人身上抹了，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 于易铭没料到，周炙超会在背后这样算计杭欢。他原本以为，对周炙超而言，杭欢也会是他的底线。 被喜欢过的人算计，这无异于扎心。 他终于理解，她刚才为什么哭得那么委屈了。 “你和你的团队，理念相合拍吗？”杭欢好奇。 “这不是我的第一个团队。”于易铭说。 于易铭遇到的第一个团队的时候，他才刚刚崭露头角，工作室的负责人是个年过半百的外国人，控制欲非常强，他每周都会开例会给旗下的摄影师制定主题，让他们在自己的框架中去拍摄内容。 这让于易铭觉得非常不舒服。 摄影和滑板一样是自由的，他不想成为谁的提线木偶。 在抗议了几次无果之后，于易铭和对方解约，出来单干。 他现在的工作室，是他自己组建的。 “原来你也遇到过。” 连于大佬都会遇到这种情况，那么她这种小透明遇到这种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各行各业都一样，有人纯粹，有人投机取巧，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干净。” “我要是也有实力组建自己的俱乐部就好了。”杭欢默默感慨。 于易铭看了看她，那双红彤彤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的憧憬。 他没说话，但心里有根苗头，在慢慢成型。 两人又兜了一圈，于易铭见杭欢情绪已经稳定，就把她送回了学校。 第八十九章 才子 第二天，杭欢就收到了周炙超发来的解约声明，他太了解杭欢的性格，知道她是言出必行的性格，如果不按照她所说的解约，她很有可能就真的闹到鱼死网破这一步，为了息事宁人，他说服温大平把人放走。 和champion解约后，杭欢的内心彻底平静了。 她在宿舍大睡了一个下午，要不是杭静璇突然来找她，她能无缝连接睡到隔天早上。 杭静璇其实早就想来找杭欢了，可林淑秀一直限制她的行动，她连家门都迈不出，最后，还是谎称要和于易铭约会，才被批准出来。 “大家好呀！”杭静璇到学校后，直接去了杭欢的宿舍，“大家好！我是杭欢的姐姐，今天来学校看她，顺道过来谢谢大家。” 林菲菲她们还没从“杭欢的姐姐”这个人物关系中反应过来，又被杭静璇的“谢谢大家”给整懵了。 “谢……谢什么？” 宁柠看着眼前过分漂亮的女子。 她约莫比她们大几岁，五官精巧，与杭欢很像，可她身上散发的气质与嘻嘻哈哈的杭欢完全不一样，她温婉和煦，但看人的眼神有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是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的气韵。她穿着很低调，看不出什么大牌不大牌的，但她往那里一站，就散发出高级的味道，是真千金无疑。 “谢你们这两天照顾阿欢。” 几个室友面面相觑，什么这两天，杭欢可是今天才刚回宿舍睡的。 大家齐刷刷向杭欢发射目光飞刀，千言万语，全在刀里。 杭欢压根没想到，去于易铭家里留宿一晚的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露馅。她用枕头捂住了脸，谁都不想理。 “我给你们带了些见面礼，你们自己看着选选，有没有你们喜欢的。”杭静璇说着，将手里其中一个袋子递向林菲菲。 林菲菲不太敢接，主要是袋子上的logo看着太贵。 “其实我们也怎么没照顾阿欢，礼物就不收了，受之有愧。” “别，拿着呀。”杭静璇笑着将袋子塞到林菲菲手里，“阿欢的手还没完全好，以后还得劳烦你们照顾呢。再说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口红和香水，我猜想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应该都喜欢这些。” 林菲菲拿到袋子，看了眼宁柠和笑笑。 宁柠和笑笑一起将袋子里的礼物拿出来，都是些她们平时想买又舍不得买的牌子。 这还不算贵重的东西？ “不了不了，姐姐，就算没有礼物，我们也会好好照顾阿欢的。” 三人得体一致地拒绝了杭静璇的礼物，借口要去图书馆，匆匆离开，把空间留给姐妹俩。 寝室里只剩下了杭静璇和杭欢。 “满意了？”杭欢低着头，清理桌上的袋子，像在和空气说话。 “你在寝室住，和室友搞好关系也很重要的。” “多此一举，我们关系本就很好。” 杭静璇默了几秒，看着她脸上的伤，忽然说：“阿欢你就是性子太硬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就希望以后你在寝室能稍微好过一些。” “我和我室友的感情不需要靠这个。” “那都给你吧。”杭静璇把手里的几个袋子都推过来，“本来也买了你的份。” 杭欢看也不看：“我不需要。” “不管你需要不需要，我欠你一次，总得让我还上我才安心。”杭静璇温柔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坚决。 杭欢想了想，才想起来她说的欠是欠什么。 “好，我收下，两清了，你走吧。”因为林淑秀的关系，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杭静璇相处。 短时间内，她并不想见那个家的人。 杭静璇叹了口气，看杭欢这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就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阿欢，我替我妈向你道歉，你前天那样走掉之后我心里一直不踏实，今天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杭静璇走到杭欢身边，揉了一下她的发心，动作很轻很小心，“我知道你看我烦，那我先走了，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杭欢觉得头顶酥酥麻麻的，这触感并不陌生，因为这并不是杭静璇第一次对她做这个动作。 她忽然想起很多往事。 那年她初入杭家，像只刺猬一样每天竖着满身的刺警惕着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杭国扬总是不在家，林淑秀欺她，王嫂看不上她，只有杭静璇会与她说话。 这个姐姐总是温温柔柔的，哪怕杭欢不太搭理她，她也依然很耐心。 大学入学那一天，杭静璇特地给她买了两身新衣服，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她。 “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她这么告诉她。 虽然杭欢一次都没有因为自己有事而麻烦过杭静璇，但这句话一直在她心里放着。 在那个家谁对她好，她都记得。 杭欢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那道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远，她忽然跳起来，拎上滑板冲出去。 天将暗未暗。 杭静璇刚走到一株茉莉树下，身后传来滑板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杭欢蝴蝶一样扑过来，空气里的花香因她翻涌。 “喂！杭静璇！” 印象里，她从未喊过她姐姐，总是直呼其名。 “嗯。” “请你吃饭吧。”杭欢眼睛望着灌木丛，别别扭扭。 杭静璇笑起来：“好啊，我想吃你们学校的食堂。” 两姐妹在食堂点了两份鸡排饭，其实杭欢并不想吃，但架不住杭静璇看到鸡排饭走不动路。 说起来杭静璇也挺可怜的，在家吃什么，几点吃，林淑秀都有严格控制，像这样高热量的东西，平时别说见不着，根本想都不敢想。 杭欢看着杭静璇大快朵颐的样子，心情莫名变好了。 吃完饭，杭静璇提议去操场走走消消食，她到底是自律的人，偷偷吃了那么多高热量的食物，心里还是会有负罪感。 杭欢难得好耐心。 操场上的路灯亮了一圈，塑胶跑道被照得特别红，两人慢悠悠地走着，不时有夜跑的人超上来。 也有女生手挽着手在走路，话声悄悄，可能在说心上人，也可能在分享什么小秘密。 杭欢和杭静璇谁也没找话题，两人隔着一拳的距离，就只是走路。 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杭欢已经数清楚了操场边有几棵树，她有点困了，可杭静璇似乎没有结束的意思。 “你不回家吗？”杭欢问。 “不想回。” 也是，那个家太压抑了。 “阿欢。” “嗯。” “你别怪我妈。” “我不怪她。”杭欢说。 杭静璇不作声，两人又开始沉默。 走出大半圈，就当杭静璇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时，杭欢忽然开口：“你呢？你怪过她吗？” 这是杭欢一直想问的问题。 自她踏进杭家的大门，杭静璇就一直生活在林淑秀以爱之名的压迫下，哪怕是杭欢这样的旁观者，都觉得窒息，更何况是杭静璇。 “我怪她……又能怎么样，她都是为了我好。” 操场的第八盏路灯是坏的，长年失修，导致那盏灯下永远比别处暗一些，杭欢恰在那里抬头，没看清楚杭静璇脸上的表情。 “那如果有一天，她反对你的恋爱怎么办？”杭欢问。 “我现在不敢想那么远，走一步算一步吧。”杭静璇笑了笑，“就算我妈反对，只要他坚定地和我在一起，那我一定不会放开他的手。” 杭欢实在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杭静璇如此死心塌地。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啊，写歌的。” “才子咯。”难怪，美人都爱才子。 杭静璇羞涩地点点头，然后问，“你呢，大学这么美好的时光，准备谈个恋爱吗？” “才不呢。” 杭欢嘴巴上否认得快，可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于易铭的脸和他的怀抱。 完了，她可能对那座面冷心热的大冰山动心了。 第九十章 新赞助商 那一晚，杭欢陪杭静璇走到双腿发酸，回到寝室时已经九点过半，林菲菲她们早从图书馆回来了，看到杭欢，几个人瞬间围过来。 “你这人绝对有情况。” “你姐说你前天晚上不在家，可我们又没看到你回宿舍，所以你是外宿。” “还有哦，班上有同学看到你被豪车送回来哦，所以对方是个有钱人。” “你们都是福尔摩斯转世是吧。”杭欢快速爬上床，“我真的没情况，有情况了绝对第一时间向你们汇报。” “好哦，你说的哦。” “话说我们阿欢要是谈恋爱，起码得是于易铭那种男神级别的才配得上。” 室友们开始各种畅想。 杭欢听到于易铭的名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些人，难不成真是福尔摩斯转世？ 她怕自己的脸泄露什么情绪，赶紧将毯子拉上来盖住了脸，但思绪却盖不住。她回想起了和于易铭相遇之后的点点滴滴，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不，不错不足以形容，他太完美了，挑不出一点不是，以前觉得他为人清冷是最大的毛病，可现在了解过后，连这都不是缺点了，他根本不冷啊。 想到他的种种好，杭欢不由地面颊发热。 那种心动的感觉再一次席卷了她。 她怕是真的中了于易铭的毒了，可他那么样出色优秀的人，又怎么会喜欢她呢。他们无论从哪个层面，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杭欢又失眠了一夜。 脑海里乱糟糟的，一颗心时而飞入云端，时而高空坠落，还没恋爱，就已经失控。这可比周炙超那时候严重多了。 幸好，期末临近，她需要大把的时间去准备考试，没有太多精力再去想其他。 课程的考试全都结束已经是两周之后，这半个月她都没有见到过于易铭，两人微信上也几乎没有联系，唯一一次交集，是杭欢发了一张室友给她拍得搞怪照，于易铭点了个赞。 她时不时就会想起他，可他不来联系她，她也不敢去打扰他。 毕竟于易铭是个行程排满一页纸的大忙人。 暑假很快开始，大伯杭国扬打电话来让杭欢回家，杭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她宁愿在学校受热，也不要再回去面对林淑秀。 杭欢原本打算暑假找个兼职打发时间，可没想到，兼职还没找到，老范找上门来了。 低空飞行已经关了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这一个月里，老范不知去向，成了凌骁口中的失踪人口。他在群里也很少说话，除非有人艾特他，他才会冒个泡。 杭欢私下联系过他几次，想问问他近况，但老范都以“挺好”、“不错”一笔带过，搞得杭欢都不好意思问得太深。 没想到，老范会找到她的学校来。 “老范！” 杭欢刚从小吃街打包了份凉粉准备回宿舍，就看到老范站在学生宿舍的楼下，他将自己一头杂毛理得清清爽爽的，精神抖擞春风满面。 原来他说的“挺好”、“不错”并没有撒谎。 “好久不见啦小阿欢。”老范笑得一脸和煦，让杭欢有种重回低空飞行的错觉。 她的眼眶都要湿了。 “老范，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学校？” “当然是专门打听过的。”老范瞄了眼杭欢手里的凉皮，“我还没吃饭呢，走，一起去吃点？” “好啊。” 杭欢和老范去了边上的大排档，啤酒烧烤一通安排。 “我这次来找你，带了好消息。”老范一瓶啤酒下肚，就开始进入正题。 “什么好消息？” “一个品牌的赞助。”老范神神秘秘的，“你绝对猜不到的品牌。” “别卖关子了，说重点。”杭欢一边撸串一边笑，“我刚从champion解约没多久，最近也没有拍什么视频，哪里会有品牌来赞助我。” “还真有，dkfly，你的新赞助商。” 老范在小方桌的桌面上倒了点啤酒，用手指蘸着啤酒写下“dkfly”这几个字母，看他手抖的样子，似乎还有些激动。 dkfly？ 杭欢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品牌，但是却觉得这几个字母越看越熟悉。 “dk……fly，低空……低空飞行？” “果然是小阿欢，就是聪明。”反观凌骁那货，到最后都没有猜到。 “这是你的品牌？”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 “哇塞，老范，你竟然不声不响跑去当老板了！”杭欢为老友高兴，她就知道，老范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滑板的。 “我只是负责打理俱乐部的大小事务，老板另有其人。” “谁啊？” “暂时先卖个关子，总之是我们都认识的人，绝对靠谱，绝对尊重滑手，也绝对值得信任。”老范对这位老板极尽夸赞，“他不管事，他只负责出钱。” 不管事，只出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傻钱多？ 杭欢越听，对这位老板越是好奇，可她把可能的人名字都过了一遍，也没觉得谁符合这“人傻钱多”的标准。 “再给你看看dk的场地。”老范掏出手机，点进相册，像展示什么宝贝一样，“银河广场你知道的吧，那里原本有个滑板俱乐部，经营不善倒闭，我们去转租了过来，请设计师在现有的场地上重新装修整改，弄得特别高大上。” 老范的手机相册塞满了dk的照片，像一个新手爸爸收藏了很多自己宝宝的照片一样。杭欢一张一张翻看，正如老范所说，俱乐部的装修得别具一格，各个细节都很考究，嘻哈味浓而不烈。 “俱乐部和滑板店是连着的，以后，我们就出售自己设计的滑板和滑板周边，开办自己的滑板培训班，做出自己的产业链，打响自己的国产滑板品牌。” 第九十一章 雪中送炭 老范走得时候，已经有了几分薄醉，他瞳孔发亮，嘴里不断念叨着关于dk的未来，显得雄心满志。 杭欢把他送上出租车后，一个人慢慢走回寝室，对于老范带来的好消息，她自然是激动且心怀期待的，可是，经历了champion的事情之后，她已经没那么盲目的乐观了，对于送上门来的赞助，哪怕对方是老范，她都心存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她好想找于大佬聊聊天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有点依赖冰山大佬温热的鸡汤了，好像每一次，自己钻进牛角尖时，他三言两语就能解开她的心结。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杭欢很有心机地发了一条仅于易铭可见的朋友圈，期待他能看到，说点什么。 可是，她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于易铭的点赞或是评论。 一周后，dk俱乐部开业，杭欢作为dk的“预备赞助滑手”受邀出席。 杭欢到的时候，凌骁小飞他们早就已经到了，除了先前低空小分队的小伙伴，还来了很多滑板界的大咖，都是老范以前的好朋友，为老范站台来的。 dk俱乐部位于银河广场，场地比champion大了不止一倍，现场感受可比照片视觉更震撼。 板店的装修布局有原低空飞行的影子，滑板和护具都是老范亲自设计的，各种风格都有，打上了dk的logo，面貌一新。 “走，带你们去二楼看看。” 老范带着杭欢他们上了二楼，相较于一楼的专业，二楼的生活气息更重，除了两个办公室，走廊到底竟然还有两个带有独立洗手间的房间。 “这也太人性化了吧。”杭欢感慨。 “对，老板说这是防止有人流浪在外面没地方可去要来睡沙发。” “……” 杭欢一怔，为什么觉得这句话这么像是在内涵她呢？ 几个人又转了一圈，总之是哪儿哪儿都满意，相较于滑板俱乐部，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家。 尤其是大家聚在一起，又有先前低空飞行那味道了。 “老板来了。”不知谁在楼下喊了声。 “走，下去迎迎我们的金主。”老范说。 一行人从二楼下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辆线条流畅的阿斯顿·马丁停下。 这车怎么这么眼熟？ 杭欢脑海里刚闪过某种可能，就见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了，于易铭从车上下来。他今天穿得很正式，米色的便西让他看起来悠闲又带着一丝商务气息。 他竟然是dk滑板俱乐部的老板？人傻钱多的那一个？ 杭欢想过谁都没有想过是于易铭。 毕竟，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摄影师，而滑板和摄影是两个截然不相关的领域，隔行如隔山，他根本不懂滑板，又怎么会想来投资？ 杭欢看向老范去确认，老范朝她挤挤眼，一脸“你没看错就是他”的表情。 凌骁他们似乎也是今天刚知道老范的幕后大佬是于易铭，大家的表情和杭欢一样惊讶又惊喜。 “我靠！什么情况啊！”凌骁已经在嚷嚷了，“老范藏了这么久的大boss竟然是易铭啊！瞒得也太好了吧！” “就是，老范可以啊！” “不行，等我合约到期了，我也得来于老板这里混口饭吃。” “……” 老范见杭欢呆愣愣的，抬肘撞了她一下：“怎么？吓傻了？没关系，卖身契还没签，就算你想反悔还来得及。” “谁想反悔了。”杭欢脱口而出。 老范笑起来：“对吧，你也觉得这个老板值得信任对吧。” 老范记得，于易铭来找他谈创建dk这个滑板品牌的那一天，他正在出租屋里收拾行李，低空飞行已经关了将近半个月，他的行李也收拾了半个月，不是东西多，是决心难下。 车票买了退，退了买，但他始终就是迈不出自己的出租屋。他知道的，如果真的就这样回了老家，那么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一份平平无奇的工作、相亲、结婚、生子，在自己并不喜欢的岗位上，消磨平平无奇的一生。 这样一眼能够望到头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在购票网站第三次发来乘车提醒时，他踢翻了行李，坐在窗台上点了一支烟。 烟还没抽完，于易铭来了，他的跑车停在大门紧闭的低空飞行门口。 老范抽完最后一口烟才去开门，于易铭已经等不及了。 他给他打电话，问他：“你已经走了吗？” “没呢。” 老范慢悠悠地踩着楼梯下去，就听他那头很郑重地说了一句：“老范，你别走了，留下吧。” “我留下，你养我啊。” 他纯粹开玩笑的，没想到于易铭立刻应允：“好，我养你。” 老范哈哈大笑，他活了三十几年，头一次听人说要养他，竟然是个男的。 “易铭，不好意思啊，我直的。” “我也没弯，不是你想的那种养。快开门，我们详细说。” 老范开了门，请于易铭上楼坐，他的房间实在乱的下不去脚，于易铭也没嫌弃，他将沙发上的两件衣服拨到一边，坐下开门见山地说起自己的计划。 于易铭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的思路很清晰，从创建自己的滑板品牌开始，到创建滑板俱乐部，培养自己的滑手，开设滑板培训班发展滑板文化……一条一条，一步一步，只差个ppt就能去招商引资了。 老范从于易铭开口的刹那，就是懵的。 于易铭口中的蓝图太过美好，是他平时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事暂时是这样计划的，你考虑一下，愿不愿意留下来试一试。”于易铭一直在输出，说完最后这句，口干舌燥，微舔了下唇。 老范这才意识到，从他上来开始，自己连杯水都没来得及给他倒。 可冰箱里已经没水了。 这几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他都是买一瓶喝一瓶的。 “你等等，我下去给你买瓶水。” “不用了……” 于易铭话还未说完，老范已经夺门而出。 楼下就有小卖部，老范买完水，又在树下连抽了三根烟，才慢慢在惊喜中清醒过来。 他不用回老家了！他不用被单调无趣的人生掩埋了！他可以重新去追梦了！ “yes！” 老范甩着两瓶水，一步三个台阶的跑上楼，于易铭还坐在凌乱不堪的沙发上，一派清风朗月，他太镇定了，镇定得让老范觉得这是一场梦。 “你真的要投资滑板行业？”老范给于易铭递了一瓶水，此时才找回一些理智与他交谈，“我的意思是，万一做不好……” “凡事都有万一，不能怕万一就不去做了。”于易铭朝老范笑了笑，“你不用有压力，前期只要能把品牌立起来，就算亏钱，我也亏得起。你只要大胆按照你心里所想去做就行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有经验，有人脉，有资源，这事儿交给你来做，我放心。” 从那天之后，老范开始了注册商标、选址、装修、打样、寻找生产厂家……于易铭是个极好的老板，他深知自己对滑板行业一窍不通，所以从不指手画脚，他全身心地信任着老范，将一切都托付于老范，他对老范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钱不够随时开口。” 老范也很靠谱，每一个项目推进前都会提前向于易铭报备，每一笔大小支出都登记得清清楚楚。 dk俱乐部落成的那一晚，老范和于易铭一起吃饭。 饭桌上，于易铭忽然说：“让杭欢做dk的第一个赞助滑手吧。” 老范望着于老板有些别扭的小表情，直男脑袋瞬间开窍：“你不会对阿欢……” 这么一想，好像什么都通顺了。 于易铭比了个“嘘”的手势，制止了老范还未说出口的话，在老范意味深长的笑容里，他也笑了，宽慰道：“你就当这个俱乐部是我私心的产物，所以，你更不用有压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老范摇摇头，于易铭不会懂，对他来说，生活已经山穷水尽。这样的时候，于易铭所谓的“私心，”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无异于天大的恩赐。 “易铭，我知道你想减轻我的思想负担，放心，不管你成立这个俱乐部是出于什么私心，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我一定全力以赴去做好。” 那天晚上，两人聊到很晚才散。 老范对于易铭，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个平日里清冷寡言的男生，心地比想象更善良，心思也足够坦荡，有见识有担当，是个可以信任托付的对象。 杭欢这个大大咧咧的小丫头能被这样的男生喜欢着，老范觉得很放心。 第九十二章 滑板精英赛大赛 杭欢看着于易铭推门进来，一路像是踩踏春风，整个人还真有几分老板的气质。 老范邀来的几个女滑手目光落在于易铭身上，平时再酷飒的妹子，这会儿也挪不开眼了。 “老板这么年轻？” “年轻有什么奇怪，你见过哪个老大爷来投资滑板的？” “关键是，怎么那么帅！” “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你想上？” “也不是不可以哈哈哈哈。” 不止女滑手，连同为男性的几个滑手，都对于易铭充满了好奇，拉着老范问东问西。 于易铭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颜值在人群里掀起了怎样一场风暴，他和凌骁他们打了个招呼，径直朝杭欢走来。 算算，他们好像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 半个月并不算久，但这半个月，却是杭欢意识觉醒的半个月，她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对于易铭的心意。 可谁知道，再见面，心上人秒变大boss，隔在他们之间的鸿沟还未被填平，就已经被拉扯得更大。 “这馅饼怎么样？”于易铭走到杭欢面前。 馅饼。 原来他看到了那条有心机的朋友圈，是等着今日见面来给她答疑解惑呢。 杭欢心里泛上一点隐秘的甜，笑一笑：“还不错。” 听她说了不错，于易铭也笑了。 这些日子的筹备与努力，能换来她此时的笑容，也算值回票价了。 “所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天上会掉馅饼。但馅饼有好有坏，需要你有辨别的能力。坏的馅饼果断舍弃，好的馅饼就等于好的机遇，接住了只是运气，源远流长才是实力。” 于老板的鸡汤虽迟但到。 杭欢心里的迷雾渐渐散开，之前的犹疑、恐惧，在此时化为云烟，不值一提。 “谢谢你。”她诚心诚意道。 “不用客气，也不需要有压力，成立这个滑板俱乐部并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看好滑板未来的发展，所以，这就是单纯的一项投资。” 恰好路过的老范听到这话，满头问号。 老板怎么一会儿一套说辞，明明前几天不是这么跟他说的，明明前几天还说成立滑板社是他的一点点私心，怎么到杭欢面前，又成了一项投资了？ 想想，左右还是他心善，不想给别人任何压力。 真是好老板。 杭欢暂时还get不到好老板的点，她只听到于易铭说成立滑板社不是为了自己，不大高兴地轻声咕哝道：“我也没说是为了我呀。” “你说什么？”于易铭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这话，她当初和温大平也说过，但此时的心境与当初已经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她不变的信念。 是的，幸好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哪怕之前踩过了champion的坑，机会再一次摆到她面前时，她依然能以饱满的热情去接住。 于易铭，等着，她一定会出成绩的！ 杭欢签约低空飞行没多久，孟晨黎也加入了，成了低空飞行赞助的第二位滑手。虽然dk这个滑板品牌尚在萌芽的初期，但他们几个各司其职，斗志满满。 老范每天埋头于电脑前，设计出了一款又一款打着dklogo的好看板面和滑板周边，于易铭也给dk介绍了不少正能量的大ip资源，积极出产与dk的联名款滑板，以求增加dk的知名度。 杭欢和孟晨黎刻苦训练，修炼技术，拍摄视频放到网上，他们都坚信，迟早有一天，dk会走上发展的正轨，滑板队伍也会逐渐扩大。 凌骁小飞他们虽然不是低空飞行的赞助滑手，但平时没事儿的时候都喜欢往俱乐部跑，大家每天嘻嘻哈哈的，一起训练一起成招，氛围爆好，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只不过现在他们的场地和设备都更专业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杭欢每天训练之余，最大的期待就是能见到于大boss，可他平时很少会来俱乐部，是真的只出钱不管事的甩手老板，俱乐部的大小事宜几乎都是老范在负责。杭欢也知道，于易铭不闻不问是不想给老范那么大的压力，可她真的很想他啊。 更憋屈的是，想又不能直接说想。 幸亏，俱乐部的另一个小崽子也是个“于易铭控”，孟晨黎每到周末就会来俱乐部，除了训练，他最大的愿望也是见到于易铭。 不过，他想见于易铭的动机比杭欢单纯很多，所以他能光明正大地追着老范问：“易铭哥什么时候来？易铭哥今天怎么又不来？易铭哥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 这张小嘴叭叭叭的，问得全是杭欢想问的问题。 “你这么想他不会自己联系他？”老范一针见血。 是啊，想他就联系他，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做不了？ “我怕打扰他啊。”孟晨黎说。 对啊，她也怕打扰他啊。 “知道就好，别整天惦着他了，他很忙的，他得赚钱养我们啊。” 老范只是开玩笑，但这话听得杭欢和孟晨黎格外心虚，好像于易铭是背负一家老小命运的家庭支柱，而他们就是两个啃老的，于是乎，两人更勤奋地训练，只等一个机会为于老板争光。 九月开学没多久，低空飞行拿到了两个“傲立街头—滑板精英大赛”的名额，比赛地点在s市，孟晨黎刚升高三，学业繁重，实在无法抽身，只能遗憾放弃。 杭欢请了假，带着两个行李箱，只身一人飞s市。 飞s市的机票是dk俱乐部买的，酒店是俱乐部订的，所有费用，俱乐部大手一挥，全都报销，虽然，对赞助滑手参与大型赛事提供支持是一个合格的赞助商该做的事情，可杭欢却觉得自己又欠了于老板一笔。 她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拿下名次，绝不白白浪费于老板的血汗钱。 第九十三章 靓女无敌 “傲立街头—滑板精英大赛”是由国内知名社交平台赞助承办的滑板赛事，比赛地点定在s市的滑板公园，赛事总奖金高至三十万元，吸引了无数滑板圈顶级的滑手和og。 为了让这场赛事更公平，主办方分设了大神男子组女子组和新人男子组女子组，滑手根据自己过往的成绩和比赛资历选择赛道，由主办方审核过后获得比赛资格。 杭欢是新人女子组的，新人组与大神组除了参赛选手的资历不一样，赛制是一模一样的，主办方将采用国际滑板赛事的规则，五名裁判都是业内权威，预选赛为线路赛，每一位参赛选手都有两轮线路比拼的机会，裁判按照动作的难易程度打分，取选手的高分成绩进行排名，选出前十强选手进入决赛。 决赛采用“25”赛制，“2”代表两轮线路，“5”则代表五轮技巧动作展示，也就是俗称的大绝招比赛。 每轮比赛都由裁判打分，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后，取三位裁判的平均分，数值将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杭欢虽然是新人组的，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参加比赛，她整体心态还可以，心里唯一的负担大概就是不希望让于易铭失望。 相较于她的从容，同组的另一位滑手思想包袱就显得重了许多。那位滑手就是洛小樱，if先前轰轰烈烈捧出来的赞助滑手，传言家庭背景不简单的“太子女”。 说是滑手，洛小樱的整体排场更像是个女明星，比赛候场的时候，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工作人员，一个端茶送水，一个替她打伞摇扇，知道的是来比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片场拍戏呢。 洛小樱可能是有点紧张，整个过程都臭着一张脸，坏脾气爆裂，一会儿嫌水温没到四十五度不称心，一会儿嫌打伞的角度防晒不给力，骂得两个工作人员头越垂越低。 边上有其他滑手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讽她：“这么娇贵玩什么滑板？” 洛小樱听到了，翻了个白眼，千忍万忍忍住了与人互呛互掐的冲动，if的活动之后，她毕竟是半个公众人物了，形象管理非常在行。 杭欢只当是看了一场戏，并不入心，不过，刚看到洛小樱的时候，她倒是想到了自己先前参加if比赛时拍摄的视频，那个视频出自于易铭的手笔，是她迄今为止拍得最满意的一个。 糟糕，她又开始见缝插针地想起他了。 杭欢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强迫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乱了心，她昂头深呼吸，昂头的瞬间却在二楼的观众台上看到了乱她心的于易铭本尊。 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揉揉眼再抬头，没看错，那个穿着黑t戴着墨镜站在蓝天白云下的人不是于易铭是谁？ 他竟然来s市看比赛了！ 于易铭靠在栏杆上，身边是陈雅和阿松，两个人得知他今天给全组放假是为了来看滑板比赛，吵吵闹闹非要跟来，于易铭没办法，只能临时多购了两张门票。 他之所以选择二楼的观众席，是不想杭欢在比赛之前看到她，说到底，还是不想给她太多的压力。 可没想到，杭欢无意地一抬眼将他看个正着。 “靓女看到我们了。”阿松在旁兴奋地说。 那天在酒吧碰到杭欢时，阿松就对于易铭身边的这个女生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尤其当他发现于易铭还将那张他偷拍到的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屏保时，他的好奇心简直达到了巅峰，所以，他今天说什么都要跟来一睹靓女的滑板风采。 “别吵。”陈雅轻声提醒，然后朝于易铭站立的方向瞟了一眼。 阿松顺着陈雅的目光看过去，刚刚还戴着墨镜全副武装的于易铭这会儿已经摘了墨镜，他和杭欢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毫无遮掩地遥遥对望着，旁人看着，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于易铭在发现杭欢看到他时，先是一愣，继而生了莫名的紧张，好像脚踩滑板马上要比赛的人是他。 等缓了几秒之后，他才镇定地摘下墨镜，用口型遥遥对她说了一句：“加油”。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这会儿才后悔刚才应该选一楼的观众席，能靠她更近，也能更好地向她传达鼓励。 但好在，杭欢看清了他说的话。接收到他的加油后，她朝他点了点头，小脸一本正经的，有种别于往日的严肃。 “真是又靓又酷。”阿松在旁感慨。 谁说不是呢。 比赛很快开始。 杭欢第七个出场，洛小樱第六，排在杭欢前面一个出场，她第一轮最有难度的动作是无骨跳板，第二轮尖翻时直接摔倒没了分数，场上爆发出一阵不友好的笑声，大家都小声地议论起洛小樱的实力，称她不愧是关系户，不然就凭这个本事，怎么可能拿下if的滑板赞助。 这一波打脸if打得实在太狠了。 原本紧绷的比赛氛围，在洛小樱戏剧性的一摔后，变得有些松弛。 这对紧跟其后出场的杭欢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但还好，她的状态似乎并没有被影响。她还是那眉头微皱的表情，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松懈。 两轮的机会，杭欢是有自己战略的。 第一轮，她先利用box做了frontside50-50grind，又利用台阶做了一个小乱，整个过程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在稳扎稳打确保了第一轮的成绩之后，第二轮她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在规定的时间内，她对比赛场内的道具利用率高达了百分之九十，几乎每过一个障碍物都要炫一次技，充分展示了滑板技巧的多样性和她的全能实力。 她实在太狂了，但这种狂很稳，并不显轻浮与玩票。 一起参加比赛的滑手们前一秒还在吃瓜看热闹，后一秒已经因为出现杭欢这样的对手而绷起神经。 “靓女无敌了，我要认识她！”阿松在旁激动放言，“她以后绝对会火的！” 第九十四章 合影 杭欢完成所有动作之后，心脏“砰砰”乱跳，一瞬间，刺激感和爽感在她的神经上来回跳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享受过滑板了。 这才是比赛该有的感觉！ 第二轮的得分显然比第一轮高出很多，这分数，也是目前参赛选手的最高分。 粗粗计算，预选赛进入前十，获得决赛资格基本已经是毫无悬念。 杭欢满心欢喜地抬头去看于易铭。 他还倚着栏杆，墨镜卡在衣领上，人微微前倾，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杭欢遥遥冲他比了个“耶”的手势，他就笑了。 预选赛结束后，两人在会场门口见面。 “老板，来监督我有没有认真比赛啊？”杭欢拎着滑板笑嘻嘻的。 “来出差，顺便过来看看。” 于易铭身后的陈雅和阿松听他这么说，默契地一个含笑对视，什么出差顺便来看看，分明是因为比赛定在s市，他卡着时间愣是把s市的行程往前调了两周，才有了今天的“顺便”。 “那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下今天会来看比赛啊。” “太忙忘了。” 陈雅和阿松又一个含笑对视。 太忙忘了？ 呵呵，明明是怕自己来会影响她的发挥，犹犹豫豫好几天才敢偷摸来到现场的人，却说自己太忙忘了。 这个家伙，工作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怎么谈起恋爱来这么会说违心话？ “你好你好。”阿松按捺许久，终于忍不住上前去和杭欢打招呼，“你好，我是阿松，易铭的同事。刚看了你的比赛，太cool了。” 杭欢记得阿松，之前在酒吧也碰到过，当时是她站在二楼，被阿松一眼发现。 “谢谢谢谢，叫我杭欢就可以了。” “我从来没有现场看过滑板比赛，托易铭的福，今天来现场感受了一下，太震撼了，你跳起来的时候，鞋子上好像有吸铁石，我觉得你就是会飞的superwoman。”阿松把手机递给于易铭，指了指会场门口的比赛logo，笑着对杭欢说，“杭欢小姐合个影，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 杭欢站到阿松身边，灿笑着比了个“耶”，于易铭将画面定格。 “我看看拍得怎么样。”阿松接过于易铭的手机，看了眼照片，相当满意，“拍得真好啊，把杭欢小姐拍得尤其漂亮，我和你们说哦，杭欢小姐以后一定会大火的，这张照片以后值钱呢。” 陈雅听了，往前一步，礼貌询问杭欢：“那杭欢妹妹，我也来合个影可以吗？” “可以可以。”杭欢来者不拒。 于易铭给杭欢和陈雅也拍了一张合照，拍完照片，他自然地把手机递给阿松，使了个眼色。 阿松假装不懂：“怎么？你也要拍？” “嗯。” “哦，你也要留个纪念？” “你怎么话那么多？” 阿松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心想这小子是有了手机屏保图还想再要一张手机桌面图吧。 “咔嚓！” 画面定格。 于易铭背着绅士手，杭欢比“耶”的动作也和之前如出一辙，可不知为何，两人站在一起就是比旁人看着更亲密无间的感觉。 “发给我。” “发给我。” 两人异口同声地对阿松说，话音落，彼此看一眼，又飞快挪开了目光，那点小心思都快摆到明面上来了，却都还觉得自己掩藏得很好。 阿松和陈雅两个人又含笑对视一眼。 暧昧期的cp果然最好嗑啊。 第九十五章 遵命老板 拍完照，于易铭提出带杭欢去吃饭，陈雅和阿松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识相地找了个理由没有跟去。 “想吃什么？”坐上车后，于易铭问。 “等下，我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她掏出手机开始低头检索附近的美食打卡地，认真的样子完全不输刚才比赛的时候。 吃货什么时候对吃都是很虔诚的。 杭欢最终挑了一家泰国料理，只因为她这会儿特别想吃菠萝饭。 于易铭没有异议，驱车去商场，这个点吃饭的人有很多，两人取了号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边上都是小情侣，餐厅的工作人员过来推情侣套餐时，顺带向于易铭和杭欢也安利起来。 杭欢听工作人员一口一个“情侣”，脸红红的不自在极了。 她心里的os是：“可别乱说啊大哥，这是我老板。” 于易铭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冷静地问了一句：“套餐里有菠萝饭吗？” 听到工作人员肯定的回答，他点了点头：“那就套餐吧。” 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老板发话，杭欢自然没什么异议。 两人刚进餐厅落座，老范的电话就过来了，他得知杭欢进入了决赛，特地打电话来恭喜她的，杭欢喜滋滋地和他聊了几句，忽听老范问：“给于老板报过喜没？” 杭欢抬头，看了眼正坐在对面喝水的于老板，硬着头皮说：“他已经知道了。” 她故意没说于易铭今天在现场看了比赛，最近的老范不知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总是八卦兮兮的，明里暗里就爱开杭欢和于易铭的玩笑，她怕老范又误会什么。 老范开开心心的，也没多想，最后挂电话的时候又交代了句：“争气点，别给于老板丢脸。” “好。” 杭欢放下手机，于易铭正在给她擦拭餐具，银质的餐具在他修长手指的衬托下，宛如一件艺术品。 “老范？” “嗯。” “说什么了？”他一边问一边将餐具按照顺手的角度放到杭欢的手边，贴心至极。 “说让我决赛加油，不要让于老板失望。” 于易铭摩挲着水杯，一瞬莞尔：“原来你们私下就是这么叫我的？” “你本来就是俱乐部的老板啊。”杭欢观察着于易铭的反应，“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给你换一个？金主爸爸？” 于易铭：“……” 杭欢见他沉默，忍不住笑起来：“你别介意，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表达对你的敬意。毕竟，有你才有俱乐部，才有我们的今天。” 这话官腔十足，于易铭不予置评。 “决赛有压力吗？”他换了个话题。 “有。”杭欢如实说，“主要还是像老范说的，不想让你失望，想给你给刚成立的dk挣点面子。” “不要有压力。”于易铭说，“成绩没那么重要。” 杭欢看他一眼，他的表情很真诚，不像是在说场面话。 “那什么重要啊？” “你不受伤，比什么都重要。” 杭欢心里甜甜的，但嘴上不敢走漏风声，只是乖乖巧巧地说了句：“遵命老板。” 第九十六章 第一 吃完饭，于易铭开车送杭欢去下榻的酒店。 到了酒店，临下车的时候，杭欢问他：“决赛你还来看吗？” 于易铭那天其实是有工作安排的，未必抽得出时间，可他还是问她：“你想我来看吗？” 杭欢没想到主动权会回到自己的手上，她当然是希望他来看比赛的，他不知道，“他在”两个字能给她多么大的安全感。 “想。” 她本来想说的是“你有时间的话就来吧”，可最后一开口就变成了单刀直入的“想”字。 于易铭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他没有答应一定会来，只是说知道了，可杭欢心里笃定，他会来的。 决赛原定两天后，因为天气原因，又推迟了一天。这三天，杭欢除了在酒店睡觉，就是在酒店的健身房锻炼，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松懈，她必须要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迎接比赛。 在酒店的健身房，她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常杰和鳄鱼。 他们两个人也是来参加比赛的，不过，他们是大神男子组的，在赛场上杭欢根本没有机会碰到。 “杭欢。”鳄鱼先看到她，主动打了招呼。 “嗨！”他乡遇故人，杭欢也很高兴。 “来参加比赛的？”常杰问。 “嗯。” “你离开champion算是脱离苦海了，但我们实在太惨了，你不知道，你离开之后温大平和周炙超越来越过分……” 鳄鱼皱着眉想抱怨，被常杰一个眼神制止了。 “比赛加油。”常杰冲她笑了笑。 “好啊。” 常杰带着鳄鱼转身离开，鳄鱼咕咕哝哝的似乎是在怪常杰不让他把话说完，常杰只说了一句：“别影响她的状态。” 杭欢其实挺好奇她离开后champion周炙超他们到底离谱到了什么境界，可转念一想，这些事情的确与她再没有瓜葛，正如常杰所说，知道的越多越影响情绪。 决赛的日子很快来临。 经过了三天的阴雨，终于迎来了大晴天。 杭欢前一晚睡了个好觉，起床时斗志昂扬的，潜意识觉得今天一定能得到一个好结果。良好的心理暗示让她的信心更添了几分。 决赛的观众比预选赛多了四五成，看台上满满当当的人，可杭欢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于易铭。 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选二楼的位置，就立在赛场正对着的方向，手里端着相机，镜头对着杭欢。 在杭欢看向他时，他朝她微微一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杭欢点点头。 许是因为相机的缘故，看台上很多观众认出了于易铭，都围着他在要签名，于易铭好脾气地签了几个，眼见人越来越多，他指了指自己的相机，又指了指杭欢的方向，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些人就知趣地散开了。 之后，他一心一眼一镜头，再也没有离开过杭欢。 杭欢回头就看到他站在那里，心里荡开一种难以言说的踏实。 决赛采用的是“25赛制”每位队员两轮线路，每轮有45秒的时间，再加五轮大绝招比赛，每轮每人一个动作。 杭欢今天特意佩戴了护具，一来，是某位老板说不希望她受伤，她积极响应老板的号召，以免他担心，二来，这套护具是老范设计的最新款，打着dk的logo，她佩戴着是希望能给dk打个广告，让更多人知道dk这个滑板品牌。 决赛留下的都是高手，哪怕是新人组，也是强强对决。 杭欢抽到了一号，很多人都觉得第一个出场是弊大于利的，因为后面的选手一旦掌握了她成招的方式，很可能在实力允许的情况下就调整了自己动作的难易程度来反压制她的分数。 但杭欢却不甚在意。 她很乐观，她觉得第一位出场挺好的，没有对比就没有心理负担，可以随意发挥，如果成招难度系数高且顺利的话，还能给后面的选手施加压力。 出场之前，她看了一眼于易铭，像是汲取某种能量似的，朝着他站立的方向深呼吸了三次，然后，她开始专注于脚下的滑板，再也不望向他了。 两轮线路她已经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一次，她不再采取保守的战术，第一轮就是放手一搏的姿态。 45秒之内，她接连完成了bombdrops、popshoveitbodyvarial、空中转板等几个高难度动作，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哪怕是门外汉看不出门道，也看得出“漂亮”二字。 赛场上掌声阵阵。 有人开始小声地讨论起她的名字，她来自哪个俱乐部……dk的名号，随着杭欢的名字渐渐在人群里流传。 于易铭莫名想起了大学滑板社招新那日，杭欢也是这样，凭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滑板社的流量。她踩上滑板之后，好像能散发一种特殊的魔力，总有办法能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虽然dk签下她成为赞助滑手有他不可言说的私心，但于易铭知道，像她这样有潜力又有魅力的滑手，dk能将她招入麾下绝对不会是赔本买卖。 champion和周炙超之前千方百计要留住她，也许也正是看到了她的宝藏价值。 两轮线路，杭欢的分数轻松领先。 五轮大绝招比赛，她更是招招不同，一招更比一招难，平时只能在滑板成招视频里看到的高难度动作，她在现场直接完美放送，毫不拖泥带水。 观众席彻底炸了。 “这个杭欢是不是分错组了？” “就是，以她的实力，就该分到大神组去。” “真是又美又飒，打个赌，此女绝对要火。” 于易铭的相机开了摄像模式，这些夸赞的声音也一并收录了进去。 杭欢以黑马之势横空出世，搅得后面其他参赛选手心有戚戚，整个比赛的节奏刚开始就已经到了高潮，之后的每一个选手，实力都肉眼可见的在走下坡路。 第一！ 杭欢就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第九十七章 广告 比赛结果宣布的时候，现场掌声雷动。 杭欢的心情太复杂了，激动、兴奋、高兴……还有一种预料之中安宁。 她第一时间朝于易铭望过去，只见他伸出手，遥遥竖了一下大拇指。她好想冲过去抱住他，和他一起庆祝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可到底理智大于冲动。 终于！终于！ dk滑板俱乐部、她、老范还有一直在她身后的于易铭，一切有了一个崭新又圆满的开始。 杭欢在滑板精英大赛拿下新人组冠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滑板圈，她比赛的视频被剪成了单人cut在各大社交媒体上被疯狂转载。 好看的女孩子总是特别容易惹人关注，更何况，她还不止青春漂亮，她专业高超的滑板技术更是其他漂亮女孩无法企及的加分项。 大批大批的粉丝在网上高喊着“小姐姐我可以”，俨然要把杭欢捧成新一代的女神。 杭欢爆火后，她在比赛时佩戴的极具特色的头盔、护具也被扒出是一个新晋滑板品牌的产品，一时间，dkfly的名号也跟着杭欢的热度火了一把，老范设计的周边被一抢而空，低空飞行也因为她名声大噪，每天都是人挤人的状态。 滑板精英大赛一战成名后，周围的人都替杭欢高兴，反倒是她本人很平静。 她清醒地明白，一次成功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她并不急着将流量变现，而是趁热打铁，又接连参加了好几场圈内专业的滑板比赛。 多年磨剑，出鞘既是锋芒毕露，杭欢整个人的状态像是一路开了挂，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碾压了无数滑手，多次拿下冠军。 如果说一次成功是偶然，那么次次成功必是实力的体现。 滑板女神终于坐稳了她的神座。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的名字，哪怕平时不太关注滑板的人，也能从各大社交平台推送的短视频中得知有个高颜值的滑板女神叫杭欢。 流量密码一环扣着一环。 眼瞅着杭欢变成了香饽饽，各种各样的代言商也找上了门。 老范也从dk的负责人、设计师一路转变成了杭欢的经纪人，他最多的一天接了十来个个电话，都是来找杭欢洽谈商务的。 “照这样下去，低空飞行也不需要签其他滑手了，靠阿欢一个人都能养活了。”凌骁开玩笑。 可老范和于易铭显然并不是这样想的，低空飞行壮大的计划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几次比赛之后，老范慧眼识珠，又接连签下了两个实力较强的新人滑手。 至于杭欢，老范和于易铭也不打算压榨她的价值，他们都非常珍爱杭欢的羽毛，两个人商量之后，请了专业的团队替杭欢评估，推掉了大部分不那么靠谱的代言商，只接下了几个口碑较好的国民大牌，希望能借助品牌力量扩大杭欢的影响力，达到相辅相成的目的。 杭欢大火之后，每天除了上课、训练，又多了一件事情就是拍广告。 第一次拍广告简直比比赛还紧张，杭欢紧张得前一晚都睡不着觉。 室友们听她在床上滚年糕的声音，忍不住打趣她：“杭大明星，赶紧睡觉，顶着黑眼圈去拍广告是非常没有职业道德的事情。” 杭欢也知道，可实在架不住失眠。 翻来覆去一夜之后，第二天，她还是顶着黑眼圈去了拍摄现场。 化妆师是个很年轻的姑娘，也很健谈，她的化妆笔在杭欢眼下扫了一圈，笑着问她：“昨晚没睡好吧。” 杭欢觉得是自己给人家增加了工作量，立马道歉：“不好意思，第一次拍广告有些紧张，实在睡不着，黑眼圈重了点。” 化妆师笑：“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没睡好和我道歉呢，你长得那么漂亮，不需要道歉的，你这五官底子，已经给我的工作省不少力了。” 杭欢心道这人果然是混娱乐圈的，真会说话。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化妆师一边在杭欢脸上打底，一边说：“其实我昨晚也有点失眠。” “为什么？”杭欢顺着她的话茬问。 “因为听说今天的摄影师很帅。” “你在娱乐圈工作，应该见过不少男明星吧。”杭欢的言外之意是，摄影师再帅，还能帅的过男明星？ “真的超帅。而且人家的帅和男明星不一样，男明星靠脸吃饭的，帅一点是应该的，人家摄影师靠得是才华，长得帅颜值高那是附加项。” 杭欢点点头，觉得化妆师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而且，这个摄影师本身也很红的，多少明星想请他拍摄都请不到。《坠深》那部电影你知道吗？那个女主角最近也超火的，据说她特别想和这个摄影师合作，邀了好几次都没有邀请到呢。” 杭欢不解：“那为什么愿意来拍我？” “不知道，听说是喜欢滑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多数时候都是化妆师在说，小姑娘真的挺能聊的，一张小嘴叭叭，比杭欢还话痨，不过，她的化妆技术也是真好，短短十来分钟，东擦擦西补补，彻底化腐朽为神奇，杭欢的黑眼圈不见了踪影，神采飞扬的妆容像一张面具，掩盖了她疲惫的神色。 “你真的好漂亮啊。”化妆师又开始了彩虹屁。 “谢谢。” 杭欢和化妆师到摄影棚的时候，传说中的摄影师已经来了。他正弓着腰和导演沟通着什么。秋日午后，暖阳融融，他的风衣披着一束光，侧颜爆表。 “快看，那就是摄影师。”身旁的化妆师兴奋地抬肘碰了碰杭欢，“你看是不是长得超帅，衣品超好。” 杭欢定睛一望，正好那位摄影师抬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杭欢一下子没了反应。 “愣着干什么？不认识了？”于易铭看着她。 化妆师挨到杭欢身边，小声地问：“原来你们认识啊。” 杭欢“嗯”了声。 “那是我老板。” 第九十八章 熟人 杭欢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化妆师口中集才华和颜值于一身、堪比男明星的摄影师竟然就是于易铭。 她动荡紧张了一晚上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秒，神奇地安宁下来。 “都熟人是吧。”广告导演恍然，“难怪易铭突然这么好请，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于易铭冲杭欢招手：“还傻站着？” 杭欢回神，连忙走到他们身边。 熟人归熟人，于易铭工作起来可丝毫没有要放水的迹象。 导演对杭欢简单地讲解了一下广告剧本后，于易铭过来和她沟通拍摄角度，他习惯于用镜头说话，沟通之前已经先把摄像机打开了，调整好角度后，他请杭欢过来看镜头，告诉她从哪个位置下来镜头能捕捉到更好的画面。 “你看这里。”于易铭让开一个位置，把杭欢拉到他面前，指着镜头说，“如果你能从这个角度滑下来，不止后面的道具能进入画面，窗外的阳光也能捕捉到，这样会让画面和你看起来更美。” 他说话间抬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镜头，两人靠的很近，他这个动作在倒映在落地窗上，看起来就像是把杭欢圈进了怀里。 杭欢一动不动，听得认真，她正琢磨他说的角度问题时，就听他悠悠补一句：“当然，你本来就很美。” “……” 杭欢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转眸发现他坏坏一勾唇，仿佛是故意逗她。 “于老板工作的时候就是这么撩女同事的吗？”杭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他耸耸肩：“没拍过其他女同事的广告，你是第一个。” “真的？” “嗯。”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杭欢拍了拍胸膛，自信地说，“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广告剧本很简单，寥寥几句话，但杭欢要做的动作其实并不简单。她需要手握品牌方的牛奶，踩着滑板从闪电杆上腾空而下后站稳，喝一口牛奶，说出二十个字的剧本台词。 撇开所有，光是要征服闪电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杭欢为了今天的拍摄，早前特地请教过凌骁，还把凌骁成功征服闪电杆的视频要来反复看了不下十遍，哪怕这样，在俱乐部的场地上尝试时，她的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六十。 不比其他明星在镜头前笑一笑就好了，她这个钱并不好赚。 第一次尝试，杭欢的滑板刚触到杆子，人就重心不稳一头摔下来撞在了杆子上。 “咚”的一声，把导演吓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事吧？” “没事。” 杭欢笑了笑，直接站起来尝试第二次。 第二次还是没成功，她连人带板摔在了地上，手里的牛奶盒被她压得扁扁的，牛奶流了一地。不得已，她还得去换一套衣服才好。 眼看于易铭和导演的眉头越皱越紧，现场的工作人员也是焦虑到了极致。 不是现场看，谁能想到滑板这么难呢。 摄影棚里的气压越来越低沉。 “这样一直摔不行吧？万一摔坏了怎么办？”工作人员轻声和导演商量，意思是想换一个方案，免得出现意外不好收场。 导演想了想：“我看刚才有几个镜头就能用，你去和杭欢沟通一下看看，实在不行，杆子就请后期p上去吧。” 于易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想杭欢要是能同意才怪，以他对杭欢的了解，哪怕自己摔断骨头，她也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糊弄滑板的态度。 果然，工作人员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杭欢老师不同意。” 导演转头看向于易铭：“易铭，你们认识，不如你去说说，主要是担心她摔伤，这样我们也得负责任，其次，如果一直不成功，时间上也会耽误的。” 于易铭知道自己也说服不了杭欢，但他看在导演的面子上，还是答应去试一试。 杭欢在更衣室里换完衣服，刚准备将凌骁的视频翻出来再看一遍，于易铭敲门进来了。 “你不会也是来劝我放弃的说客吧？”她瞥了于易铭一眼，不大高兴的样子，“他们不相信我会成功，你总该相信吧。” “相信。” “那不就好了。” “可我担心的安全。”于易铭拉了张椅子坐到她面前，与她面对面，“我这个老板看着你这样为俱乐部赚钱，于心不忍。” 杭欢“噗嗤”一声笑出来：“于老板，老板都是带吸血鬼属性的，心软的老板发不了财的。” “我还不至于要靠你发财。” “可是p出来的效果肯定会影响画面的美感。”杭欢将重点转移到于易铭在意的部分，“这不是会砸你的招牌吗？” “我说过，没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对，无论输赢，无论画面好看与否，在他心里，从来都不如她的安全重要。 杭欢看着他温柔真诚的眉眼，心跳似漏了一拍。 他对她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了，她已经足够相信，他对她的在意。 “可是，我不想糊弄工作，更不想糊弄滑板。”杭欢笑着对于易铭说，“再给我两次机会吧，我保证，两次之内，一定成功。” 她的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像是撒娇。 于易铭本来也没有打算真的说服她，现在，更是缴械投降。 两人回到摄影棚，导演见于易铭摇摇头，知道他也拿杭欢没办法，叹了一口气。 “那你千万小心啊。”导演交代一句。 “好。” 第三次，摔。 第四次，摔。 眼看两次机会没有了，杭欢可怜兮兮地看了于易铭一眼。 于易铭无奈：“再给她一次机会。” 杭欢笑起来，拎上滑板站到起点。 导演揉了揉太阳穴，又好气又好笑：“我要是碰上的明星都和她一样敬业就好了。” 话音刚落，那边的杭欢已经踩着滑板腾空起跳，像是什么武林高手，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稳稳落地。 终！于！成！了！ 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 杭欢正高兴，转念一想，又懊恼得不行：“等等，我忘了说台词了！” 大家都笑了：“这个可以后期剪上去，绝对不影响画面的美感，绝对不影响你闪电杆的流畅性！” 第九十九章 破镜难圆 闪电杆这条过了之后，后面的拍摄顺畅许多，杭欢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台词功底意外不错。 “好了，杭欢老师先去休息吧。”拍摄结束后，工作人员对杭欢说。 杭欢回头看了一眼于易铭，导演正拉着他说话，但他的余光一直跟着她，她冲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先走，他点点头。 休息室就在摄影棚后面，杭欢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周炙超和可乐。 可乐穿得花枝招展的，显然是在其他棚里有拍摄。 他们也看到了杭欢，可乐一脸傲娇，转过头去时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 周炙超拍了下可乐的肩膀，对他说了句话，可乐就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了杭欢和周炙超。 “阿欢。”周炙超朝杭欢走过来，颇有种不计前嫌的意味。 杭欢立在原地看着他。 她和champion解约后，再也没有和周炙超联系过，周炙超也没有找过她，如果不是今天在这里碰到，也许他们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最近还好吧。”周炙超打量了杭欢一眼，她带着妆，原本立体的五官更显精致，制服裙让她看起来又甜又欲。 不可否认，她越来越有魅力了。 杭欢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周炙超。 “我看你的比赛了。”周炙超冲她笑了笑，言语里掺了一丝欣赏和一丝遗憾，“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的很厉害。” “谢谢夸奖。”杭欢冷冷的，“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走了。” 她说罢，转身往休息室走。 “等等。”周炙超长臂一扬，挡在了门口。 杭欢昂头去看他。 他叹气：“阿欢，虽然我们不能合作，但是也没有必要闹得那么僵吧？对于先前的事情，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我没有再怪你，但有些东西也回不去了。”杭欢直视周炙超的眼睛，“我的性格你知道，做陌生人就挺好，没必要去粉饰太平，破镜难圆。”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关系，有“和好”一说，但绝不可能在“和好”之后，还有“如初”一说。 那么，又何必花精力去维持一段不尴不尬的人情。 “为什么？”周炙超深蹙着眉，“为什么champion让你直播你就那么排斥，就觉得我脏了你的滑板梦，可你现在……”他指了指杭欢的这一身装束，“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和我让你做的事情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殊途同归，要把流量变现！怎么？低空飞行让你做，就是高尚的就是纯洁的？我让你做就是龌龊的不能容忍的？” 他说到最后情绪明显失控，言辞也变得偏激不堪入耳。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杭欢扶额，“我现在的流量是我靠成绩靠实力换来的，我没有坑谁骗谁，就算我利用它赚钱，我心安理得。我从没有说过你脏了我的滑板梦，但你的确欺骗了我，谎言本身就是脏的，你还想让我用谎言赚干净钱？”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骗了她，利用她。 周炙超垂着头，哑口无言。 杭欢见他这样，心莫名软了一下，毕竟是年少时喜欢过的人，她不想一点情面都不留。 “无论如何，我的滑板是你教的，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拉过我一把，我会一直念着你的恩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不是什么值得我们反复去提起的旧事。” 相反，杭欢每一次想起“买菜老太太”的恶意营销，心里都像是卡了一根刺。 周炙超还是不语，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杭欢一夜未眠又刚经历高强度的拍摄，已经疲惫得不行，她放软了声调，对周炙超说：“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先去休息了，有点累。” 可周炙超高大的身躯还卡着门的位置，并没有要放杭欢过去的意思。 “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我对你的伤害已经造成了。可阿欢，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我真的是为你好，这个世界上，我最不希望伤害的就是你。”他停顿了一下，“阿欢你一直大大咧咧的，你可能看不出来，这些年，我一直喜欢你。” 啥？ 他说啥？ 表白来得太突然，杭欢只觉得晴天霹雳。 这是什么“我暗恋的人他竟然也暗恋我”的狗血土味情节？ 杭欢心有戚戚，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遗憾，如果周炙超早一年表白的话，她一定满心欢喜毫不犹豫地扑向他，可现在，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杭欢自己也经历了很多事，她早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女孩了。 她理智也清醒，她知道自己和周炙超根本不是一路人。退一万步讲，就算周炙超早一年和她表白，时至今日，他们将这些事以情侣的姿态再重新经历一遍，最终还是会换来分手的结局。 “我不知道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但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和你并不适合在一起。”杭欢有些惊慌，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有男生和她表白，但毕竟对方是周炙超，还是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她也不想去什么休息室了，转身就想跑，却被周炙超一把握住了手。 “阿欢，给我个机会。” “放开，我有喜欢的人了。” “……” 走廊拐角处，于易铭和导演正并肩朝这边走过来，这一幕恰巧落进他们的眼里。 “杭欢啊……”导演的话消弭在嘴角。 杭欢立马挣开了周炙超，动作太快，反倒显出了心虚之感。 周炙超看到于易铭，其实也猜到了杭欢口中喜欢的人大概率就是他，可还是倔强地立在杭欢身边，不愿走开。 他有点后悔，这句喜欢藏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错过了。 “导演。”杭欢朝导演笑了笑，“找我吗？” “对啊，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导演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周炙超，暧昧地笑起来，“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不太方便啊。” “方便！”杭欢答得飞快，“我方便的！” 第一百零一章 一眼惊艳 吃完饭，于易铭送杭欢回学校。 一路上两人没什么话，可沉默压不住窃喜。 杭欢不止一次地偷偷侧眸去看于易铭，他的侧颜好帅，他开车的样子好帅……天呐，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么帅的于大佬会成为她的男朋友。 “看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的？”于易铭的余光捕捉到她频频转头的小动作。 “看你，不行吗？” “行，怎么看都行。” 杭欢抿嘴偷笑，于易铭全看在眼里，他的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发心。 他一路把她送到女生宿舍的楼下，杭欢下车之前，又被于易铭扣住了手。 “等等。”他叫住她。 “嗯？” “刚才说好了，以后不许喜欢别人了。”他松了安全带，侧身过来，“盖个章，我才放心。” 说罢，他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杭欢看着他的脸陡然凑近，上半身定在副驾驶座上，僵硬地一动不敢动，唇上的柔软稍纵即逝，可后劲却很足，她满脸绯红，一双眼躲躲闪闪，最后推门下车都不敢看于易铭一眼。 这是她的初吻，和想象中满脑子炸烟火的感觉不一样，于易铭吻向她时，她心动也心安，好像纷乱的世界终于闭合成了一个完美的圈，没有一眼万年那么夸张，可她知道，如果她这辈子注定要和一个人走完一生，那不会是别人，一定就是他。 杭欢回到宿舍，脸颊的红已经成功蔓延到了耳根。 林菲菲迎面看到她，忍不住好奇：“今天外面这么热？你脸怎么这么红？”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宿舍其他两人的注意，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杭欢身上时，杭欢毫不避讳地告诉三个姐妹：“我恋爱了。” 她曾说过的，她有好消息就一定会第一时间和她们分享，现在，她恋爱了！真心诚意地和她们分享她的好消息。 林菲菲她们几个像是被什么魔术定住了。 “她说什么？”宁柠拉下耳机，她在追剧，是真的没有听清。 “她说她恋爱了。” 短暂的静默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回荡在寝室密闭的小空间里，几个室友简直比杭欢更兴奋。 “铁树终于开花了！” “万年单身狗人设终于倒了。” “让我们来猜猜，是哪个幸运儿抱得美人归？”宁柠揽着杭欢，“难道是今天去拍广告的艳遇？” “也可以这么说。” “哇哦，该不是圈里的明星吧？现在文体一家亲，娱乐圈的明星和体育圈的运动员谈恋爱的很多哦，你这滑板现在也算体育圈的吧。” “倒不是明星。”可也不比明星差。 后半句话杭欢收住了，虽然第一次谈恋爱，但她也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于易铭对她来说赛过任何一个明星，可别人未必会这么觉得。 几个人猜了一轮，也没猜到点子上。 林菲菲急了：“别卖关子了，到底谁啊？” “我哪儿有卖关子，是你们自己说要猜的。” “好好好，我们不猜了，请你公布答案。” 三个人围成一个圈，眼里的期待一个胜一个。 “于易铭。” 寝室里一阵微妙的寂静。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腿一拍，异口同声地说：“我就知道是他！” 杭欢“啧啧”两声：“你们这马后炮可真够清新脱俗的，早知道是他，却猜这么久都没有猜到他？” “这不宁柠把节奏带歪了嘛，她提了今天的广告艳遇，我们就都往那里猜了。” “于易铭今天也去广告拍摄现场了？” 杭欢点点头：“他摄影师。” “好嘛，他一定是知道你第一次拍广告会紧张，所以才跟你一起去现场的吧，太甜了太甜了！”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三个人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反复上头。 杭欢压着心里的小雀跃去洗澡，等她洗完澡出来，这三个人竟然还没从这个消息中抽离出来。 不过，她们已经冷静了许多。 “阿欢，你刚才去洗澡的时候，我们简单地分析了一下，要我说，这个于易铭他绝对是对你早有预谋。”林菲菲一脸笃定。 “对，请我们吃面，请我们吃蛋糕，ps，不止请了一回哦。高冷的大神对非亲非故甚至连相熟都算不上的我们频频进行美食投喂，这是什么企图，这分明就是曲线救追妻嘛。” “还有还有，上次你喝醉了把你送回来，要不是对你有意思，你这么闹腾，谁受得了？” “……” 室友们一连甩了多条证据。 杭欢不以为意：“笔给你们好不好，以后的言情剧没有你们的署名我都不兴得看。” “真的，我们三个都是过来人，谈恋爱那么久，比你这个大大咧咧的直肠子总要敏锐些，你不信，你就去问问于易铭他到底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 杭欢被说得心痒痒。 于易铭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心的呢，想想，她也挺好奇的。 杭欢爬上床，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给于易铭发信息。信息编辑了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到家了。”某人的报备信息突然过来。 杭欢看着这四个字，嘴角慢慢勾起来，于易铭思想觉悟挺高，进入角色挺快。 “好的，我刚洗完澡。”她回。 “好，早点休息，晚安。” 什么？ 刚夸他思想觉悟高，这就打脸了？ 这才确定恋爱关系呢，不该卿卿我我聊上一夜？怎么就让她早点休息了呢？怎么就晚安了呢？ 而且，她也不是没去他家里睡过，他是那么早睡的人吗？ “你要干嘛？”杭欢没好气地打下这几个字。 “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工作比我重要？”杭欢手指都按在发送键上，最后又删掉。 她不想当无理取闹的人。 也许是她久不回信息，于易铭竟遥遥感知到了她的情绪：“生气了？” “没有。”她嘴硬。 “那你睡，明天再聊好不好？”明显是哄人的语气。 杭欢想了想，趁势追击：“好，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动心的？” 于易铭刚打开电脑，就有几封急件涌了进来，可他收到杭欢的信息，还是停下来静静的思索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回：“苏烟湖畔。” 这回答有点答非所问，但他知道，她能懂。 是的，苏烟湖畔，一眼惊艳，此后一生，都对她俯首称臣。 第一百零三章 电灯泡 “爸妈，给你们介绍一下。”杭欢上前，笑嘻嘻地挽住了于易铭的胳膊，“这是我男朋友，哦，对了，他也是我老板，嘻嘻，总之啊，以后工作和生活，都有他罩着我，你们可以放心了。” 她的语气是轻松的，可于易铭能感觉到她的手心在冒汗。 他反握住杭欢的手，站到墓碑前，面对着照片里杭欢的父母，真诚道：“叔叔阿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让她心无旁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追求自己的梦想，也会保护她，让她少受一些伤。” 这话没有虚与委蛇，也一点不花里胡哨，足够真诚了。 “满分。”杭欢笑着说。 “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爸妈在世，看到你，一定会打满分的。” 于易铭笑：“我不太满意这分数。” “满分还不喜欢啊？为什么？” “因为没有进步的空间了，而我一定还有。” “……” 杭欢去公墓看望了父母之后，心里那点小小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回程的路上，她的心情比去时明朗了许多，一张小嘴叽叽喳喳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于易铭打心眼里佩服杭欢的积极乐观，如果不是深入了解，谁会相信，这样小太阳一样开朗向上闪闪发亮的女孩子有着那样悲惨的身世，她从来没有向谁露出伤口卖惨，而是悄悄让伤疤变成了自己最坚硬的部分。 有人在星光下哭泣，有人在深沟里赏花，心态决定了命运。 “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俱乐部把我放下就行。” “要去训练？” “对，反正上午没课，闲着也是闲着。” 于易铭无奈：“你是拼命三娘？还是我是周扒皮？” 杭欢笑：“你还好意思说我呢，把我放下之后赶紧回去睡觉吧，你眼下两团乌云看着要下大暴雨了。” “……” 车子在低空飞行俱乐部门口停下，杭欢下了车，以为于易铭掉头就走，没想到他竟然也跟着下了车。 “你干什么？” “等你训练结束一起吃饭。”他说。 “不用了，饭什么时候不能吃？你快回去睡觉吧，我怕你吃不消。” “这里也能睡。” 杭欢想了想，对哦，俱乐部二楼也有卧室。 好家伙，原来这个设计别有用心在这里。 两人进门，迎面碰到老范，他手里拿着一沓文件，似乎正要出去，看到杭欢和于易铭一起进来，朝他们点点头，笑着说：“今天这么巧，怎么一起来的？” 老范是无心之言，可杭欢却莫名心虚了起来。 如果让老范和俱乐部其他成员知道她和老板在交往，不知道大家会怎么想。 “对，一起来的。”杭欢悄悄从于易铭身边退开了一点，故意扯开话题，“你要出去啊。” “对，这些文件要去审批。” 老范说着，已经擦身出门了。 于易铭看杭欢扭扭捏捏的样子，笑了：“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还怕被别人知道我们谈恋爱？” “不是怕，是还没想好怎么说。”杭欢撇了下嘴，“大家都太熟了，老范估计从没想过我们两个会那啥。” 于易铭笑：“你知道他没想过？” 他的心意，人老范可知道的比她早。 “我就觉得怪怪的，有点别扭，你要是想说，要不，我现在去告诉他？” 于易铭揉了一下她的发心：“怎么什么都要冲前面？你去训练，我找机会和老范说。” 杭欢训练结束，于易铭还没起来。 她拎着滑板走到二楼，二楼的两个房间自装修好以来，只有老范偶尔在这里过夜，从来没有其他人在这里睡过。 于易铭睡的房间正是老范常睡的那一个。 杭欢轻轻推门进去，看到他脱了外套穿着衬衫平躺在床上，手肘微曲搭着额，人比醒着时松散，却不见一丝丑态，睡颜依然能打。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给他拉了一角被子搭在心口。 原本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却不想，这个动作直接把于易铭吵醒了。 他微一抬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进了怀里。 许是因为刚睡过一觉，他的怀抱格外暖，杭欢的脸触到他的衣物，像热锅里扔下的一只龙虾，直接红透了。 “我把你吵醒啦？” “没有，本来就没有睡着。” “你认床？” “不认。”他天南地北跑的一个人，认床还怎么生存，这会儿睡不着，就是单纯的累过头了。 “那为什么不睡？” “没事。”他轻轻揉着她的胳膊，给她放松肌肉。 两人正温情脉脉，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杭欢听出脚步声是往这边来的，“哗”的一下从于易铭身上弹开，下一秒，老范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看到于易铭躺在床上，杭欢坐在书桌前，两人隔了好一段距离。 “阿欢，你怎么在这里？” “进来聊会儿天。”杭欢说。 “干什么？你犯什么错误了？”老范自然而然地想成是杭欢做错了什么事，所以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主动来找于老板承认错误的。 “没有，我能犯什么错误啊，就随便聊聊家常。” 老范“哦”了声，也没怀疑，他拿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径直奔到于易铭的床前：“易铭你醒着正好，我还怕吵醒你呢。” “什么事？” “这份文件物业那边要的，我忘了要你签字，刚过去人一看没有法人签字，直接给我打回来了，你看看，赶紧给我签一个，我再给人送过去。” 于易铭坐起来，翻了翻文件，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 “行，谢了。” 老范拿了文件往门口走。 于易铭拿起外套，对杭欢使了个眼色，说：“走，先去吃饭。” 杭欢还没说话呢，走到门口的老范一听要去吃饭，立马转过头来：“我也饿了，跟你们一起去吃点再去社区吧，反正也到饭点了，万一这会儿过去他们午休了，那我还得白跑一趟。” “……” “你先出去等我一下。”于易铭对杭欢说。 杭欢点点头，快步走出房间，老范也想跟出去，被于易铭一把圈住了肩膀。 “我们谈谈。” “怎么了？”老范不解。 低空飞行俱乐部成立到现在，老板从来没有以这样严肃的神色拉着他说过话，难道，是他犯什么错误了？ “老范……” “嗯，你说。” “你能别耽误我谈恋爱了吗？” 老范一愣：“啥？成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昨天。” “好好好，恭喜恭喜啊。”老范开心像是明天就能吃喜酒，“那这饭我不吃了，你们去吃吧。我饿死也不能做你们的电灯泡啊。” 第一百零四章 老板娘 杭欢和于易铭交往的事情，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除了偶尔被开玩笑喊几句“老板娘”，大家还是老样子，平时一起训练逗乐，也不区别对待她，这让杭欢松了一口气。 转眼即将进入十月，秋高气爽的时节。 低空飞行这段时间已经前前后后加入了五个新人，老范决定趁着十一国庆的假期，组织一次秋游团建，他把这事儿汇报给于易铭，于易铭一口答应。 “去哪儿决定了吗？” “还没想好，你有建议吗？”老范问，“主要是舒服为主，大家放松放松，最好还能有地玩玩滑板。” 于易铭想了想：“明伦山庄吧。” 明伦山庄就是于易铭当初办生日宴的地方，老范也去过，环境宜人，有吃有喝有玩，是个秋游的理想地点。 “那地不好订吧。而且，不便宜。” “我来安排。” 于老板一句话，隔天就把秋游的事情搞定了。为此，他还特意和工作室协调，给自己也放了两天假，专门给大家当司机。 杭欢听说于易铭会和大家一起去秋游，觉得这是公费约会没跑了，她赶在假期之前和室友一起去逛商场，买了几条喜欢的裙子，打算悄悄惊艳于老板一把，结果人还没走出商场，就被粉丝认出来。 “这不是杭欢吗？” “真的是杭欢！” “……” 商场里的人都围过来，拉着杭欢要合照要签名，把她和三个室友都挤散了。 杭欢耐着性子配合大家签名合影，但无奈人越来越多，一条通道挤得水泄不通，人推搡着人，吵闹声不绝于耳，幸好商场工作人员和保安及时出来控场，才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滑板女神逛街被围堵”这条新闻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 室友们纷纷感慨：“原来当明星真的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啊。” 杭欢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吃了流量的红利，自然也要吃一吃流量的苦，凡事都有两面性，天下哪儿有只收获不付出的好事。 国庆假期如期而至，一号早上，大家在低空飞行集合，于易铭一辆车，老范一辆车，把俱乐部的人都带上，浩浩荡荡地向明伦山庄出发。 假期本应该是山庄生意最火爆的时候，可奇怪里头竟然没有什么人，后来老范和经理一聊才知道，原来于老板大手一挥直接给包场了。 “秋游经费有限，你这也超过预算太多了。”老范咕哝。 “难得出来一次，让大家玩得尽兴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我们这里还有公众人物。”于易铭说着，看了眼杭欢。 她今天穿了裙子。 认识这么久，他很少见她穿裙子，大多时候，都是裤装示人，今天这一套上身，有点惊为天人的效果，她自己大概也知道自己美得不行，从上车就小心翼翼的，举手投足都在配合这条裙子当个淑女。 这样可爱又乖，为了谁他心知肚明。 所以，他更不能让她被人围追堵截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可是……” “没可是，这次的秋游没有预算，所有费用都算我的。”于易铭说。 山庄里泳池、清吧、健身房……吃喝玩乐的地儿应有尽有，一群滑手却不解风情，对着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挪不动步。 这条公路正是杭欢曾夸“丝滑”的公路，她说过想来这里试试速滑，那时候于易铭许诺过她，下次可以试试，没想到，“下次”这么快就来了。 老范见大家滑板的dna动了，笑着说：“试试？” “好啊！” 一呼百应。 大家纷纷从后备箱拿出滑板，杭欢的滑板在副驾驶搁着，她去拿时，被于易铭按下。 “你也要玩？” “对啊，这么好的机会。” “可你穿了裙子。” “没事，裙子不碍事，不会摔。” 于易铭没了坚持，他知道哪怕是漂亮裙子，也压不住她追求自由和速度的灵魂。而事实证明，杭欢的裙子非但没有碍事，反而成了这次速滑的点睛之笔。 一群人站在起点线，老范也拿了滑板立在其中，他回头看了眼身旁的小崽们，高声嚷嚷着：“你们都检查一下鞋带，控制速度，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范大妈！”新来的小狼大声回。 老范一个毛栗过去，小狼已经放下滑板，顺着下坡风一样往前冲去。 小狼带了头，所有人“啪”的一声放下滑板，前前后后地往前冲，杭欢恰在一群高个的男生中间，她今天的裙子是温柔的米色，天丝褶皱配着法式泡泡袖，裙摆长而轻盈，光站在那里不动整个人已经散发着梦幻空灵的气质，更何况还佐以逆向而来的风。 滑板的速度很快，风不仅撩动她的长裙，还将她散在肩头的长发拂起，一个精巧的珍珠发饰懒散的挂在她耳后的长发上，欲落不落。 绿树、林荫、长长的公路和一群充满活力的少年……她就在其中，顺着公路的弯弧调整脚下的滑板，行云流水。 那画面，纵然是见惯了美景美人的于易铭，也一瞬惊艳。 他职业病犯了，立马掏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他镜头里的杭欢，更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一不留神，就会乘风而归。 “哇哦！” “太爽了！” 一群人体验了速滑后，秋游的兴奋感达到了极致。 “我早就说过了，这下坡很丝滑，今天试了试，果然！”杭欢和于易铭分享感受，“刚才我下去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比开车还快！” 于易铭将她唇边的一缕长发拨开，宠溺地道：“喜欢的话下次再来。” “好啊！” 杭欢这次一点都不会觉得他口中的“下次”是个遥遥无期的空头承诺了。 “好了，玩也玩了，先去办理入住吧。” 老范指挥众人去搬行李箱，却发现于易铭已经趁着大家去玩速滑的空档将箱子都搬下来了。 “包吃包住，当司机还干体力，真是神仙老板啊。”小狼在旁感慨。 “当然了，易铭哥一直都很好的。”孟晨黎满脸骄傲，“不过他现在更好了，因为和阿欢姐谈恋爱，冰山融化成了春水，更温柔了。” “就你知道多。”老范催，“还不快去推自己的箱子，是不是要老板给你们送到房间啊？” “不不不，我们自己来！” “自己来，自己来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五章 团建 于易铭随手将刚才拍到的视频发给了老范，老范聪明得很，立马将视频调了调光，加了个滤镜，配上一首轻音乐，发到了低空飞行的官博上。 “记录，dkfly第一次团建。” 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文案，并且艾特到低空飞行的每一个成员，杭欢的粉丝闻声赶来，约莫一个多小时，视频就爆了。 “背影杀手。” “这是仙女下凡啊。” “是我老婆！！” “这画面，少年感和仙气都快冲出屏幕了，直接封神吧！” 网上议论纷纷，转发点赞无数，老范的手机响个不停，无数商务合作的邀约再次潮水一般涌来。 商务挤破门这种情况虽然之前也有发生过，但这次纯粹是意外之喜，他激动地跑去拍于易铭的房门。 “易铭，不愧是大神的手笔，你刚才拍得那段视频火了。现在我的邮箱里又全是阿欢的商务邀约，我粗粗扫了一眼，连国际大牌都有哦，这次来秋游也太值了！” 于易铭见老范兴奋的样子，笑了笑：“还愁预算么？” “不愁了，这下，出国秋游的预算都有了。晚上大家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吧。” “老范，你又来？”于易铭正色，“晚上你带着他们，想喝多少喝多少，我和阿欢不去了。” 老范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又要打扰老板谈恋爱了，他比了个“ok”的手势：“懂懂懂，放心，我们谁都不打扰你们。” 于易铭安置好行李，就去敲杭欢的房门。 她刚从室友群里得知网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正坐在床上翻看微博里的评论，她上一次因为一个视频无缘无故大火，还是在champion的时候，这次的感受明显与上一次不一样。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于易铭过来牵她的手，没提网上的事。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于易铭带她去的是山庄里的一个露天影院，缀着小灯的帐篷，铺着软垫的躺椅，杭欢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浪漫又舒适的露台。 “上次来怎么没有发现这里还有这么浪漫的地方。” “上次时间太赶。” 于易铭坐下时，将两张躺椅拉到一起。 凉凉夜风伴着甜酒蛋糕烤肉，投屏的电影是号称触碰灵魂的史诗级爱情电影《赎罪》，每个镜头都安谧、唯美，让人沉溺。 电影中有一段女主拿着鲜花奔跑在阳光斑驳的林间的画面，也是一段封神的名场面，和今日杭欢在网上疯传的那段视频美得异曲同工。 在男主“findyou，loveyou，marryyou”的台词中，日暮不知不觉变成了黑夜，昏黄的灯光下，于易铭的胳膊揽过来，轻轻扣住了杭欢的肩膀，杭欢昂头，看了眼他柔和的面庞，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今夜太过美好。 杭欢万万没想到这电影最后的结局是个be啊，浪漫的气氛没持续多久，杭欢就随着男主的去世开始暴风流泪。 于易铭措手不及，身边没有纸巾，他只能抬手用衣袖去擦她的眼泪。 “好了，只是电影而已。”他温声哄着，将她牵起来，揽进怀里。 屏幕上还在悠悠唱着片尾曲，他快速地将她带离这个“伤心地”。 明伦山庄的夜还是处处浪漫处处透着惊喜的，可杭欢也不知怎的，就被拖进了这无底的情绪深渊，眼泪虽然止住了，惆怅却始终如影随形。 “原来，那么相爱的人也不一定能换来最后的相守。”杭欢叹气，对自己刚开始的爱情都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怀疑。 于易铭真后悔在上露台之前没多问一嘴这电影结局是喜是悲，现在好了，浪漫是浪漫到了，头痛也是真头痛到了。 “阿欢，我带你来看电影，主要是想让你放松一下。如果惹你难受，岂不是适得其反。电影毕竟是虚构的，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杭欢撇撇嘴：“我就是难受。”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难受？”他问得诚恳，仿佛下一刻她要无理取闹，他也纵容。 杭欢昂头看着她，眼里几分天真几分狡黠：“你说，我们会圆满吗？”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送命题，只不过是情之所至气氛使然下的随口一问，她心里也没有标准答案，他完全可以答得滴水不漏。 可于易铭却像是碰到了什么难题，几经斟酌之后，才郑重给出一个答案。 “我会尽我所能，成就我们的圆满。” 杭欢不知道这算不算满分答案，但是，他的态度绝对是满分态度，无论他们的结果如何，至少这一刻，他与她一样在用心对待他们的感情，这样就够了。 她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他一句话，她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两人手牵着手，顺着路灯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当时的蔷薇花架下，蔷薇花的花期正常来说一般是在五月到九月，秋天并不会开，可许是山庄的园丁打理得好，这一片的蔷薇竟然还开着，尚未凋零。 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东西，它可以附着于言语、气味，也可以停留在这片花海。杭欢一看到蔷薇花架，脑海里自然而然就闪现了自己和于易铭曾站在这里撞见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啊，回去吧。”她又开始条件反射地脸红。 于易铭捕捉到她想逃的欲望，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既然来了，是不是该继续我们上次没做完的事情？” 杭欢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吻已经在她唇上落下，轻盈地像是落下了一片月光。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拥紧了他。 于易铭感受到她的回应，吻渐渐加深。 意乱情迷时，杭欢听到他伏在她颈间坦白：“阿欢，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知道。”杭欢笑，“毕竟你对我预谋已久。” 第一百零六章 警局 杭欢和于易铭在外散了一圈步，回到房间时快十点了，两人正你侬我侬舍不得分开时，老范突然从走廊里疾步过来。 于易铭扶额，这老范怎么就这么难教明白呢，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他。 “老范你……” “出事了！”老范一脸铁青，“凌骁出事了！” 杭欢的神经瞬间绷了起来：“凌骁怎么了？” “我刚接到小飞电话，说凌骁在酒吧打了人，这会儿在警察局呢。”老范看着于易铭，“我得先回去一趟。” “一起回去。”于易铭当机立断。 “那这里……” “你和晨黎小狼他们交代一下，让他们注意安全，其他我会安排好的。” “行。” 三人回房，把刚收拾出来的行李又收拾回去，连夜往回赶，到警局时，刚过午夜。小飞他们都还在，就凌骁被关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见也见不到。 “到底怎么回事？”老范问。 “没人知道。”小飞气得不行，“凌骁大傻叉，警察问他什么都不说，我看他就是想自己搞死自己。” “和谁赌气呢这是？” 小飞抓抓头发，没好气地说：“谁知道他，有毛病！” 夜深了，派出所大厅没什么人，被凌骁打的那个男子满脸挂彩，录完口供骂骂咧咧地从审讯室出来，经过杭欢他们时，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过来。 杭欢掩住口鼻，往后退了一步，这动作被那男子看到，他流里流气一笑：“妹妹我臭吗？那叫男人味懂不？” 派出所民警一把将他拉到边上：“发什么酒疯，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哪里！” 后头又有一个民警出来，于易铭上前去，拨了个电话，电话里的人不知和民警说了几句什么，民警终于松口让于易铭进去和凌骁见一面。 审讯室一盏清灯。 凌骁坐在椅子里，垂头丧气的，完全不见往日风采，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他微微一抬头，看到是于易铭，他直接转开了脸。 “发生什么事了？”于易铭站在门口，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着凌骁。 这是民警交代的，不许靠凌骁太近。 凌骁不作声。 于易铭沉声：“你得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不用你管。”凌骁语气很冲。 “你是我姐夫，我不管你谁管你。” 凌骁“呵呵”一笑：“我和于易欣分手了，放心吧，我干什么都连累不到你们于家的名声。” 分手了？ 于易铭吃惊，据他所知，姐姐于易欣和凌骁如胶似漆，感情一直很稳定，于易欣因为这场恋爱，人也开朗了不少，怎么会突然分手？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分手？” “别问我，问她去，她比我清楚。” “就因为分手了，所以才这样在警察局作自己？”于易铭往前稍稍走了一步，声音越发沉，“凌骁，于易欣不会因为你这样而心疼你，你也别让她看不起。” 凌骁沉默。 “还有，就算你不是我姐夫，也是我哥，我不会不管你。” 从警察局出来，几人都默不作声。 “他说什么了吗？”小飞问于易铭。 于易铭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作死他吧！”小飞狠骂一句，叼了根烟往马路牙子边一蹲。 于易铭看向杭欢：“你跟老范他们的车回去，我有点事要回去确认一下。” “好。” 于易铭冲老范点了下头，上车掉头，车子“轰”的一声消失在夜幕里。 杭欢上了老范的车，小飞抽完烟，去买了几瓶水，也跟着上了车。 “其实酒吧有监控。”小飞拧开水，吞了半瓶，“那个醉鬼拦着一个女的不放，凌骁过来原本是想替那女的解围的，不知怎的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那不就是见义勇为。” “我觉得是，凌骁虽然性子虎，但也不是轻易能闯祸的人。”小飞停顿了下，“但现在最大的问题监控听不清声音，那个女的找不到，凌骁又嘴硬什么都不肯说，所以警察那边全是那醉鬼的一面之词。” “凌骁他到底怎么了？”老范实在不明白，凌骁可从来不是愿意吃哑巴亏的人，但今天在警局，分明就是摆烂的姿态。 小飞看了眼杭欢，犹豫了下：“我大概知道一点。” “直接说，我们几个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凌骁和他的那个女神分手了。” “分手了？” 杭欢和老范都很惊讶，但也瞬间就了解了凌骁为什么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什么原因分手？”老范问。 凌骁爱mona爱得死去活来，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女方，一般原因，不可能会随随便便分手。 “听说是mona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小飞将手里半瓶水一饮而尽，“其实结局早都能预料，一个是女总裁，一个只是普普通通的滑手，一个富商豪门，家财万贯，一个工薪家庭，买套房都背上几十年的贷款，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初mona不同意交往没毛病，是凌骁太执拗了，非要扎进爱情这个深渊里吃一吃苦头，现在好了，拿得起放不下，作死自己也没用。” 窗外夜景寂寂。 杭欢放下半边车窗，任凉风打在自己的脸上，夜已经很深了，可她毫无困意。 凌骁和mona遇到的问题，不也是横在她和于易铭之间的问题么。 难怪小飞遮遮掩掩，原来是她怕对号入座。 “凌骁这次栽得很深，轻易拔不出来。而那个mona我也看不透，感觉是个狠人。凌骁为什么这么难受，据说是mona和他分手的第二天就跑去相亲了，对方是个富二代，家里有钱有势，和于家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满意得很，恨不能让他们立刻就结婚那种。” “再怎么样，做贱自己总是不对的。做贱自己就能让mona心疼？就能让mona回心转意了？”老范生气，“这样幼稚，我是mona我也看不上他。” “别这样老范，凌骁什么人你我都清楚，关他一夜，让他静一静想一想，明天就好了。但mona……” “别说了。”老范打断小飞，“别人感情的事情我们管不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监控中的女人，才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玩够了 于易铭离开警局后，直接去了于易欣在平江的公寓，这一路来他只想快点搞清楚姐姐于易欣和凌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了才发现，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这么晚，怎么都不合适再上去打扰。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花坛后一辆车远远过来了，那车正是于易欣的白色大奔。 大奔在公寓入口停下，司机小孟急匆匆跑到后座，将烂醉的于易欣架出来。 于易铭立即下了车。 “小孟哥。” “易铭？”小孟看到于易铭，先是一诧，紧接着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易铭，快来搭把手，于总的包还在车里呢。” 于易铭连忙上前扶住了于易欣。 于易欣浑身酒味，神志不清，抬头瞅了于易铭一眼，迷迷糊糊喊得却是凌骁的名字。 “凌骁？凌骁……你怎么又来了？” “看清楚我是谁。”于易铭说。 于易欣定睛看了看，笑起来：“咦，这不是我弟弟嘛。” 她的手攀过来，一把勾住了于易铭的脖子：“老弟，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姐姐？是不是你也知道我和凌骁分手了？过来关心关心我？” “先上去再说。” 小孟拿了车里的包过来，帮着扶住了于易欣的另一边，两人一起把这醉鬼搀到楼上。 “辛苦了孟哥，你先回去吧。”于易铭对小孟说。 小孟临走又折回来，轻声对于易铭说：“这于总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她都好长一段时间没去喝酒了，就这几天，又开始了，你得帮忙劝劝，一个女孩子不能总这么喝酒，太伤身体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 小孟走了，于易铭去打水给于易欣擦了擦脸，于易欣睁着惺忪的醉眼，笑眯眯地看着他：“傻弟弟，我化了妆，水可洗不干净我的脸，卸妆得用卸妆水知道不？” “卸妆得用卸妆水，解铃还需系铃人。凌骁哥出事了，现在救他的钥匙或许就握在你的手里。” “他怎么了？”于易欣的闲散的表情瞬间变了，眼底的关切藏也藏不住。 “打人，现在还在警局关着。” “他为什么打人？” “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打人，可他现在一句话都不肯说，完全自暴自弃的状态。我听说你们分手了，我猜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是因为你，所以我来找你。” 于易欣瘫回沙发里，像一株枯萎的小花。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不爱了呗。”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于易铭，用抱枕遮住脸，声音闷闷的，“我玩够了，玩够了当然要分手，难道还耽误人家不成？” “既然这么洒脱，你去喝什么酒？” “我一直都爱喝酒，认识他之前，我喝得可比现在多。” “于易欣，你能说实话吗？”于易铭提高了声调，“你至少对我说点实话，我才知道该怎么帮他。” 于易欣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想起上个月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上个月，她生理期不舒服，凌骁过来照顾她，那天晚上，母亲洛玫正好也上门来，两人遇了个正着。 当时凌骁正戴着围裙在厨房里给她煲汤，明眼人一见这温馨的场面，也知道这个出现在女儿家里的陌生男人一定是女儿的男朋友，洛玫只愣了愣，就对凌骁绽开了笑脸。 凌骁误打误撞见了家长，很紧张，但整体表现也不错，两人有说有笑的，母亲洛玫还喝了凌骁煲的汤。 “我以为，妈挺满意凌骁的，可没想到，她回去就派人查了凌骁和他家里，当她知道凌骁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工薪家族，她就开始强烈反对我和凌骁在一起，不止找我做思想工作，还私下找了凌骁好几回……”于易欣说着有些更咽了，“以前听别人说不被家人祝福的感情会很吃力，我还不信，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才知道，可不止是吃力而已。这一个月来，我们尽量装作无事发生，不再彼此面前说起这件事，可凌骁嘴上不说，他心里其实很压抑，妈的做法，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摧残，好几次，我都看到他一个人偷偷坐在楼下花坛那里抽烟，来看我都像是做贼……他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是因为我他才变得越来越不自信，我不忍心看他继续那样，我们都累了，爱情如果只剩下拉扯和疲惫，还有什么意义？索性分了。” 于易铭没想到是母亲的介入才导致姐姐和凌骁分手，难怪，凌骁在警局看到他都满身敌意。 “听说你和那个玩滑板的姑娘在一起了，我劝你不要让妈知道。”于易欣说着顿了顿，“哦不对，妈不会管你的。从小到大，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任何事，但我不行，我做什么之前都要先权衡，连谈个恋爱都要先做背调。” 于易铭蹲靠在沙发边，沉默无声。 明亮的灯光，勾勒的却是无奈的影子。 于易欣看着弟弟这样，突然清醒了些。 “对不起易铭。”她扑过来，一把搂抱住于易铭的肩膀，“对不起弟弟，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怪你，你别多想，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比谁都不容易，对不起。” 于易欣的眼泪落得又凶又急，一下就濡湿了于易铭的衬衫。 于易铭抬手轻轻地顺了顺于易欣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对不起，易铭……”于易欣见他不说话，更内疚了。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一直对不起你。” “你没有，你不要这么说。我喝醉了，都是口不择言，你不要往心里去好吗？” 于易铭见于易欣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心里更不是滋味。 “姐。我知道你很累了，睡吧。” “我睡不着。”于易欣痛苦地抱着头，和凌骁分手后，她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知道你担心凌骁哥，放心，我明天带律师再去一趟警局，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第一百零九章 依靠 杭欢他们都看到了，那是于易欣的车。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因为家人的阻扰而心生嫌隙，最后落得分手的结局，真是让人唏嘘。 “走了走了。”老范走过去揽住凌骁的肩膀，“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回去好好洗个澡，把身上的晦气去一去，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凌骁默不作声，被老范推上了车。 “你去哪儿？”于易铭走到杭欢身边。 “我回学校，等下还有课。” “正好，我也有课，一起回去。” “嗯。” 两人同老范他们打了个招呼，去停车场。 杭欢心里总有疙瘩，好几次于易铭朝她看过来，她都悄悄避开了他的目光，于易铭多敏锐的人，这一小细节自然不会错过。 上车之后，他主动俯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 两人距离陡然拉近，他几乎半个身子挡在她面前，她避无可避，只能低下头。 “你怎么了？”于易铭一边替她扣上安全带，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 “没怎么。” “和我还不说实话？” “没睡好。”杭欢随便找了个托词。 于易铭看了眼她的黑眼圈，信以为真。 “那上完课好好睡一觉。”他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凌骁也出来了，你也不用再挂心。” 杭欢轻叹一口气：“人是出来了，可是他和你姐……我感觉他得消沉一段时间了。”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们没有办法。” 杭欢“嗯”了声，又问：“你进去和凌骁说了什么，怎么突然他就松口了？” “不松口还能怎么样？真把自己关在里面落个案底我姐就能心疼了？两人就能和好了？估计他想了一夜，自己也想通了。” 杭欢点点头。 车子行驶一路，杭欢一路沉默。 于易铭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平时开车去什么地方，车厢里叽叽喳喳可全是她的声音。 “阿欢，你到底有什么心事？”于易铭又问了一遍。 杭欢犹豫了一下，那些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憋在心里她也很难受。 “那个……我和凌骁一样，也不过是个玩滑板的，你爸妈会不会也反对我和你在一起？”她问得小心翼翼，听得于易铭心里一紧。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 “你想什么呢？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你父母不就是觉得凌骁配不上你姐嘛？我比凌骁……我还不如凌骁呢，至少他父母健在，家庭和睦，而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阿欢。”于易铭靠边停了车，一把握住她的手，“什么无父无母，我们前几天不才刚去见过你的父母？什么无依无靠，我不是你的依靠？” “可是……” “没有可是，你别多想，我父母的确反对我姐和凌骁在一起，但他们并非是一刀切冷酷无情的父母，他们有他们的立场和难处。” “我只是担心，我们最终也会被家人反对。” “不会的傻瓜。”于易铭将她拥进怀里，“只要我们足够相爱，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于易铭的话对杭欢来说，无异于是一颗定心丸，虽然“想太多”是恋爱中的女生的通病，但总是“想太多”到最后一定会影响两人的感情。所以，杭欢决定摒弃自己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念头，珍惜两人相处的时间，不把感情浪费在没有发生的事情上，享受当下。 他们两个甜甜蜜蜜，但凌骁的日子就显得难过许多。 凌骁和clp的合约到期了，虽然之前的“打人事件”是一场乌龙，可凌骁的形象受损不少，clp决定不再和凌骁续约。 一瞬间，他情场职场双失意。 凌骁又消沉了一段时间。 不过好在，老范一直有意向把凌骁拉进低空飞行，一起打理低空飞行的事务，借着这个机会，老范向凌骁抛出了橄榄枝，凌骁斟酌再三后，签下了合同，成了低空飞行的滑手兼合伙人。 凌骁转场低空飞行后，那位被他救下的游泳教练卢夏愿也成了低空飞行的常客，大家都看得出来，卢夏愿对凌骁有点意思。 可凌骁显然还没放下于易欣，对卢夏愿总是爱搭不理的。那女生也挺有韧劲，凌骁越是不理她，她追得越紧。 杭欢最近在外面拍广告的时间比较多，她不知道卢夏愿的事情，直到周末回俱乐部碰到她给凌骁做了爱心便当，才后知后觉凌骁又有了新桃花。 “长得帅就是好啊。”吃饭的时候，小飞感慨。 “可不，像我们这种丑男，就没有人来追。”老范自嘲。 杭欢一边吃饭一边笑。 “你笑什么？”小飞看着她，“长得帅的男人本来就容易被惦记，不光凌骁，你家于易铭也是，看紧点。” 杭欢本想说于易铭自觉得很，根本不用她监督查岗，她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 “你们吃，我接个电话。” 电话是林菲菲打来的。 “阿欢，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杭欢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林菲菲继续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我和宁柠在外面给笑笑挑生日礼物，贺卡写了咱三的名字，就当是我们一起送的了，但晚上你可千万别忘了去吉米，还有，带上你的于老板，笑笑在那里订了包间，你们要是不去，她会炸毛的。” “好好好，谢谢菲菲。”杭欢感激涕零，“礼物的钱我到时候微信上转你。” “行。” 今天是室友笑笑的生日，早些天已经约好了今晚大家聚一聚一起为她庆生，可杭欢这几天实在太忙，给忙忘了。 杭欢吃完饭，立马给于易铭打电话，幸好他今天有空。 “你在哪？” “俱乐部。” “好，那我来接你。” 笑笑订的吉米是北城有名的轻酒吧，听说老板是个搞艺术的，所以酒吧装修得也像一件艺术品，腔调十足，附近的大学生都喜欢来这里聚会打卡。 第一百一十章 吃醋 杭欢早就听说过吉米，但却从未来过，这是第一次。 她进门先看到一个颇有禅意的大吊灯，巨大的落地窗包裹着木边，赤贫风小花砖铺得满地都是，角落的绿植肆意生长着，好像随时都会顶到天花板，音乐轻灵闲散，没有传统酒吧的嘈杂，只有浓郁的旧式乌托邦的气息。 笑笑订的位置在二楼。 杭欢和于易铭晚到了一步，三位室友早已带着各自的“家属”搂搂抱抱在聊天，目之所及，糖分超标。 “你看看他们。”杭欢凑到于易铭身边，“我单身那会儿，最怕他们喊我聚会，每次一聚会，这些人就拼命撒糖，完全不顾忌单身狗的心情。” 于易铭笑：“现在不怕了？” “现在有你还怕什么？” 两人正窃窃私语，那边林菲菲看到了他们。 “嗨，阿欢来啦！” 林菲菲一声叫唤，桌前所有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大家好。”于易铭趁势和大家打招呼。 “你好你好，于摄影师，久仰大名！”三个男生站起来和于易铭握手。 “叫我易铭就行。” 三个男人又各自报上自己的名字。 笑笑的男朋友薛凯最自来熟：“易铭，见到你之前我还在纳闷呢，到底是哪个能人竟然把我们阿欢妹子给追到手了，见到你之后我就全明白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般配般配啊。” “谢谢。”于易铭说。 两人落了座。 薛凯还说个没完：“易铭你是不知道，阿欢虽然一直单身，但是她的人气很高的。我们寝室就有个兄弟，暗恋她整一年了。” “别为了给我撑场子瞎编啊。我怎么不知道？”杭欢笑。 “都说了是暗恋你怎么会知道呢。上次我生日还记得吧，大家一起撸过串的，坐在我左手边的兄弟，你可能不记得他了，但他一直惦记着你呢。这家伙上次撸串之后就一直问我要你的微信，我没给他，他就死乞白赖地赖我一年。” “这事我作证。”笑笑高举起手，“前几天他还要微信要到我跟前来了，我当时就把于大神的照片给他看了。我说这是阿欢的男朋友，你要是觉得自己能赢过他，我就把阿欢的微信号给你。然后，他就怂了。” “对，我兄弟这人，没什么特长，就是人特别有自知之明，他就算对自己的颜值再有自信，也不敢来和易铭比一比高下。” 众人都笑起来，知道笑笑小两口就是为了活跃气氛，谁也没放在心上。 一餐饭吃得轻松自在。 于易铭虽然不是热情如火的性子，但杭欢也看得出来他在竭力融入，切完蛋糕，饭局快结束的时候，于易铭说要去洗手间，可他起身后去径直朝前台处走去。 “他不会又要悄悄去结账吧。”林菲菲看着他的背影说。 “看样子像。” “虽然我已经手机上结过账了，但是好感动。”笑笑推了一下薛凯，“学学人家吧。” 薛凯厚脸皮：“我这不是私房钱都上交了嘛。” “别的不说，就阿欢这对象，找的是真好，我一男的我都喜欢。” 于易铭不在，众人说话也没了顾忌。 “长得帅是其次，关键是贴心，绅士风度刻在了骨子里，刚看到没有，每上一个菜，他第一筷都是往阿欢碗里夹的，在座的男士们，请问你们哪个做到了？”宁柠说。 “诶，你可别捧一踩一啊。”宁柠男朋友故作不高兴，“虽然比不上易铭，但我们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而且，像他这样十项全能的好男友很危险的，你们看看……” 宁柠男友随手一指。 大家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看到于易铭站在前台那边，正被一个高挑纤瘦的女生拦着说话，那女生穿着旗袍裙，长发用一根簪子随意挽着，气质斐然。 看样子，于易铭和她是认识的，女生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掩唇轻笑，于易铭也会顺着她的话茬时不时点一下头。 两人还掏出手机互加了微信。 “阿欢，谁啊那是？”林菲菲靠过来。 “不认识。”杭欢说。 她是真没见过这个女生，于易铭的朋友圈她接触得不多，除了工作室的陈雅和阿松，她甚至没有见过于易铭的其他朋友。 “有情况，等下回去好好盘问盘问。” 杭欢笑了下，再看过去，那个女生已经走开了。 于易铭过来，饭局也差不多散了，他没说自己刚才是去结账的，大家也没提。 出门的时候，杭欢提议走走消消食，几个室友都喊走不动要回去了，拉着各自的男友去坐车，最后只剩下于易铭陪她散步。 天已经完全黑了，城市高楼林立，灯光闪烁，杭欢挽着于易铭穿过步行街，忽然又看到刚才那个旗袍女，她正弓身坐进一辆大红色的跑车。 于易铭也看到她了，目光停了两秒，顺势挪开。 两秒一闪而过，并不算久，可偏被杭欢捕捉到。 “刚那是谁啊？”她嗡着声音问。 “哪个？” “店里遇到的那个，穿旗袍裙子，很漂亮的那个女生。” “今天店里除了你还有其他很漂亮的女生？” “你别贫嘴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杭欢不大高兴，“你不好好坦白就是在心虚。” “谁说我不坦白了？那就是我一个高中同学。”于易铭把杭欢拉到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交代得清清楚楚：“高中毕业之后我和她就没有再见过面，前段时间因为工作碰到，才知道她也有意从事摄影工作。那天我行程紧，就打了个招呼，连微信都没有加上，今天在店里又碰到，她说要加个微信，我难道能不同意吗？毕竟是同学，对不对？” 杭欢“哼哼”两声。 “吃醋了？” “吃醋不行吗？” “行，但没必要。”于易铭将杭欢的手往上一提，按到心口的位置，“这里除了你，谁都进不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物是人非 红灯转绿。 人潮涌过十字路口，杭欢的眼底，唯有他和他满眼的深情是静止的。 她微微一笑，更紧得握住他的手。 两人快到露天停车场时，于易铭忽然望着马路对面停下了脚步。 “等一下，我去拿一下相机。”他走到自己车边，拿出相机，打开拍摄模式。 “你要拍什么？” 于易铭指了指马路对面：“那位阿婆。” 杭欢顺着他的镜头望过去，看到坐在路边卖花的一个老阿婆，阿婆两条腿都有残疾，她坐在一个矮凳上，每次有人买花时，她起身都很费劲……明明身上到处都是被生活毒打过的痕迹，可每当她把花束递给顾客时，她脸上的笑容都无比灿烂。 虽然不懂摄影，但杭欢知道，把阿婆递花灿笑的一瞬间定格，那一定是一张很不错的照片，在这疾苦人间兜售浪漫的人啊，想想都很有力量感。 于易铭不愧是摄影大拿，立意和角度都很刁钻。 两人正站着，那边的阿婆在收下花钱后，忽然转头朝他们看过来，当她看到于易铭端着相机正在拍她时，她先是一愣，继而双手合十，朝于易铭微笑颔首，似乎是在表示感谢。 杭欢有些懵。 “你们先前认识？” “嗯，买过几次花。” “买花送谁啊？”杭欢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 “又瞎想了是不是？”于易铭看着杭欢，黑亮的眸如夜星璀璨，“我这辈子就买花送过两个女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妈。” “哦。”杭欢不情不愿地翻了个白眼，“送我那次我记得，看到路口花店促销，随手买的。” 于易铭笑起来，她记性真不错，旧账一个字都没有翻错。 他摸摸她的脸颊：“你这么聪明，听不出来我那是随口胡说的？” “为什么胡说？” “你说呢？”于易铭忽然傲娇起来。 杭欢想了想，她哪里会知道呢。 “真不知道？” “不知道，你直说。” 于易铭清了清嗓子：“我也是人，也要吃醋的。” “你吃谁的醋啊？” “周炙超。” 杭欢“噗嗤”一声笑出来，今天大家提起薛凯室友时于易铭一直在旁笑得大方从容，她还以为他根本不会吃醋呢，没想到，是醋都在之前吃完了。 “我和他没什么。”杭欢学着于易铭刚才告白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心里也只有你。” 于易铭笑了，牵了她的手朝卖花的阿婆走去。 “我刚才其实想问的是，阿婆好像知道你在拍她。” “嗯。” 于易铭在这阿婆这里买过几次花，对阿婆来说，已经是熟客。上周他背着相机来买花时，阿婆看到他的相机，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这辈子都没拍过一张像样的照片呢。” 可那天他的相机没电了，手机又在车里，没来得及。 今天夜色不错，正好又遇到，挺巧。 于易铭给杭欢买了束花，又跟阿婆约了下次见面的时候会把照片洗出来给她，阿婆乐得合不拢嘴。 杭欢得知于易铭和这阿婆原来有这样的渊源，瞬间觉得什么摄影大拿、立意刁钻这种想法实在太过片面，说到底，还是于易铭这人有温情，人帅心善不是说说的。 林菲菲她们说得对，有这样的男朋友，实在太体面了。 150 转眼进入十一月，初冬来临，气温骤降。 老范开始组织低空飞行入冬的第一次火锅趴，大家兴致高昂地将自己想吃的食材发在群里，由老范统一采购。 周六，低空飞行所有人都齐聚一堂，连卢夏愿都来了，唯独缺了远在f市出差的老板于易铭。 屋外北风呼呼作响，屋内热气腾腾，嬉笑的氛围让人觉得安心。 杭欢往红油锅里丢了两片毛肚，拍一张照，发给于易铭。 他那边应该也正是在吃饭，回得很快，是一张快餐盒饭的照片。 于易铭此趟出差已经去了五天了，那天去机场，杭欢还随车去送了他，这几日，她是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度日如年。 算算，这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分开最久的一次了，虽然每天晚上都会视频，可隔着屏幕，总归没有真人在身边踏实。 尤其是这样聚会的时候，明明身边的人都很熟，可因为于易铭不在，杭欢还是觉得有些孤单。 “发什么呆呢，毛肚都老了。”老范用公筷替她夹起毛肚。 “她能想什么？还不是想于老板。”小飞说。 “就你知道多。” 杭欢白小飞一眼，“滋溜”一口吞下毛肚，动作太快，袖子溅到了红油。 这是她新买的外套，才穿第一天呐！ 杭欢立马起身，往洗手间去，幸好处理得快，袖子过了一遍水后，除了水痕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你能别跟着我吗？”走廊里传来凌骁不耐烦的声音。 “谁跟着你了，前几天我教老范游泳，所以他今天特地请我一起来吃火锅，怎么，你有意见？”卢夏愿的声音紧随其后。 “行，没意见，那你现在别跟着我了成吗？” 走廊里一阵静默，杭欢以为他们的对话已经结束了，正准备往外走，卢夏愿的声音又传过来。 “凌骁，你至于吗？不就是失恋分手吗？都多久了还走不出来，怎么，那女的不要你，你还要给她立牌坊吗？” “我的事你少管。” “我哪里管得着啊，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如果一个女人真的放不下一个男人，这么久早该找上门来了，她就是不喜欢你了，才不找你。” “闭嘴！”凌骁彻底怒了，“我就是等她一辈子，也与你无关。” “你……你就是猪！” 走廊里的两个人不欢而散。 杭欢站在原地，望着走廊里的一盏孤灯，忽而惆怅不已。 凌骁和mona相恋不过是初夏的事情，初冬才至，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原来时过境迁，连一个四季的时间都不用。 爱情真是来得快，走得也快啊，杭欢又记起了电影《赎罪》的结局，难道相爱相守真的那么难吗？ 她忽然更想于易铭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信号 bu的摄影展展期将近，于易铭这几天忙疯了。 陈雅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星巴克的袋子，她走到于易铭身边，将一杯冰美式放到他面前，看一眼他没怎么动过的盒饭。 “又没胃口？”这几天，他的盒饭基本上都是原封不动让保洁阿姨拿出去的。 于易铭“嗯”了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冰凉的咖啡滚过喉头，他感觉胸口的位置闷闷的难受。 “你不吃饭，又天天忙到老晚，身体怎么吃得消？”陈雅拿出手机，“如果饭菜不合口味，我再给你换一家吧。喝点粥？” “不用了。”于易铭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文件，随手翻到最后一页，“这里的行程我想提前一天结束，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一下，周三给大家放假。” 陈雅想了想周三是什么日子。 “周三是你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于家父母在圈内是有名的模范眷侣，结婚近三十年，经历了风风雨雨，大起大落，依然恩爱如初。 十一月十三日，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每年的那一天，于易铭姐弟都会回去陪父母庆祝，所以每年这一天，他都不会给自己安排工作。 “对。” 陈雅点点头，瞬间明白了这几天他加班加点在赶什么。 “我会命人准备好礼物以工作室的名义送过去。” “不用破费，就是家人之间聚个餐。” 陈雅笑笑：“不过说起来，于伯父和于伯母什么都不差，他们最希望的礼物，大概就是你的好消息。怎样，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杭欢小姐带回家里让父母高兴高兴？” 于易铭笑而不语。 这一次，他的确有打算借着这个喜庆的机会把杭欢带回去见父母，但见家长这件事情，他还没有和杭欢商量过，他怕提早说出来，会让她提早紧张。 陈雅看于易铭眉宇间无意流露出来的那点温情，就知道有些话不必自己多说，他估计早有打算。 “你再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外面准备好了没有。”陈雅说着起身。 bu影展将至，但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有一组重要的照片原片被误删，今天整个团队过来这边原是想补拍一组，可哪怕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模一样的摄影师，也再拍不出一模一样风味的照片了。 尤其，今天的天气还不像先前那样晴朗。 后来，于易铭看着眼前的景，决定干脆换个主题，她立马打电话和阿松沟通，阿松向来信任于易铭的审美，稍加权衡，就表示赞成。 “易铭，这边都ok了！” 于易铭听到声音，拿起相机往外走，起身的时候，他又隐隐觉得胸口不适。 最近，这种不适感越来越频繁，似乎是身体在向他传达某种信号。 “易铭？” 陈雅进来，看到于易铭端着相机杵在原地，脸色不太好。 “易铭？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陈雅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某些令人不适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出来。 于易铭没吱声，他想退回到椅子里，可脚一抬，手里的相机落地，整个人往后倒去…… “易铭？易铭！” 于易欣从公司出来，就直接回到了在平江的公寓。 这几天，母亲洛玫像是嗅到了什么风声，直接抛下父亲搬到了她的公寓小住，每天给她洗衣做饭，盯着她不让她外出喝酒。 果然，她一进门，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梅菜扣肉的香味。 “妈，我回来了。” 她喊了声，母亲洛玫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洛玫头发挽成干净利落的发髻，戴着围裙，十足的家庭妇女形象。 而实际上，她都快有十几年没有下厨了，于家有专门的厨子和保姆，洛玫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做饭，连厨房的水龙头都碰不着。 可最近，她为了于易欣一改贵妇人的形象，每天买菜做饭，等着她回家，母亲的改变，常常会让于易欣产生错觉，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小时候。 如果真的能时光倒流，如果能真的回到小时候就好了。 “闻到香了吧？我今天做了梅菜扣肉。”洛玫献宝似的，“菜谱是问家里陈妈要的，陈妈老家广东，这道菜是广东客家菜，她的配方，保证正宗。” “香。”于易欣很给面子，“我都觉得我一口气能干两碗饭。” “好好好，你去洗手，我给你打饭。” 于易欣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和两碗白米饭，母亲洛玫还从厨房里端出两杯清柠水。 她这个公寓，许久没有这么温情了。 上一次家这么像家，还是凌骁在的时候，别看凌骁在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其实他很居家，拿手的家常菜能一个星期不换花样。 交往那段时间，他有空就会来她这里给她做饭。 她平时工作太忙，习惯了外卖速战速决，有凌骁宠的那段时间，她的胃和她的心都找到了归宿。 “想什么啊，快坐下吃啊。” “嗯。” 于易欣落了座，母亲洛玫在她对面也跟着坐下。 “多吃点。”洛玫给她夹一筷子菜，“我看你最近脸色好了不少，有个人照顾你就是不一样对不对？” “那当然了。”于易欣笑，“可是妈，你老是在我这里住着，爸谁来照顾呢，昨天在公司碰到，他可明显对我有意见了，开完会还单独把我留下来，问我什么时候放你回去呢。” “家里那么多人，还能饿着他不成。”洛玫看一眼于易欣，“我就是不放心你，我得在这里替你调一调作息，让你三餐规律，早睡早起，好好把酒戒了。” 于易欣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吃菜。 “要不是那天小孟说漏嘴，我都不知道你每天去喝酒。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是去酒吧多危险，我要是早知道啊，我早搬过来了，也不至于让你认识那个……”洛玫的话停顿了一下，“他最近还有联系你吗？” “妈，我们都分手了，谁没事总联系前女友啊，他又不是没人要的人。” 于易欣早就听说凌骁那边有了新人，那个女生她也偷偷去见过，萝莉长相，身材却特别火辣，是大多男人都会动心的类型。 据说，那个女生很主动，天天粘着他，女追男隔层纱，他们之间的那层纱，指不定早就已经捅破了。 想到这里，于易欣心情又慢慢落入谷底。 洛玫看着于易欣眼底的神采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伸手握住了女儿的手。 “你别怪妈棒打鸳鸯，我真的是为你好。妈妈是过来人，我认识你爸之前也和穷小子谈过恋爱，我知道那些甜言蜜语有多动人，也知道过后的一地鸡毛有多折磨人，我和你爸是相亲认识的，那时候嫁给他也有赌气的成分，可现在，你看我们日子过得多和美对不对？”洛玫看着于易欣的眼睛，“等你真正经历过生活的不易，你就会知道，有一个能帮衬你的人远比一个能给你爱情的人重要。现在痛苦只是一时痛苦，将来痛苦才是终身痛苦。” “妈，别说了，吃饭吧。” 于易欣收回手，埋首吃饭。 洛玫知道女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机会难得，话都说到了这里，她只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心里话都和女儿说一说。 “欣欣，你心里可能会觉得妈妈和爸爸偏袒弟弟，我们总是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你弟弟身上，可能有时候会忽视你的感受，可是你一定要记得，爸妈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你弟弟少。我们也很心疼你，一个女孩子，该享受恋爱的年纪却要扛起家里那么重的担子，只是你弟弟情况特殊，他的身体……”洛玫说着，又想起了很多过往，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声音止不住的更咽，“妈心疼你，但妈也有妈的自私，你弟弟这一路走来吃了太多苦，所以我希望他能在他健康的时候，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去享受属于他的生活。” “妈，我知道。”于易欣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饭桌上这些沉重的话题，都是她平时避之不及的。 凌骁、于易铭，爱情、亲情，太多的枷锁套在她的心上，让她想起就会难以呼吸。 “不管你相不相信，从小到大，我真的一点都没有吃过弟弟的醋，相反，我和你们一样，我也很心疼他，所以，我也力所能及地宠他爱他，支持他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洛玫点点头，灯光下，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但她没有让它流下来。她知道，她的一双儿女都是好孩子，姐姐心疼弟弟，弟弟心疼姐姐，两人牢固而纯粹的姐弟情让她欣慰。 “本来也不至于让你那么快接班，只是你爸他身体也不好。” “我知道，妈，真的，我们不说这些了，吃饭好不好？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浪费你的手艺。” “好，不说了不说了，怪妈，影响你胃口。” 于易欣见母亲终于有终止话题的意思，刚松一口气，她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陈雅”，她花了好几秒才想起弟弟于易铭的身边有一个经纪人名字叫陈雅。 号码大概是两年前存下的，期间她们从来没有联系过，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 “喂，你好？”于易欣接起来，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她眼前瞬间冒起了星星，今天可真是邪门的一天，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好，我母亲就在我身边，我们马上过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坏死 “这吃饭呢？谁啊？”洛玫问。 “妈，我和你说个事，你别激动。”于易欣走到洛玫身边，握住她戴着佛珠的手。 洛玫从于易欣这个动作中就隐约察觉到是儿子于易铭出事了。 “你弟……” “易铭在拍摄现场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怎么又晕倒了……”洛玫慌乱地站起来，手一扬打翻了身边的青柠水，“快！快赶紧通知冯医生一起去看看！” “好。” 于易欣立马给于家的家庭医生冯闵打了电话，然后带着母亲洛玫连夜赶往f市。 这一路，于易欣都握着母亲洛玫的手，母亲浑身颤抖，抖得于易欣心神不宁。 于易欣七岁的时候，弟弟于易铭出生，那时候，她已经记事，对于弟弟，她最深的印象不是他粉白的脸蛋，不是一出生就被人断定将来必是帅哥的颜值，而是，折磨他的疾病。 是的，她的弟弟于易铭，一出生就被诊断出先天性心脏病，别的孩子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已经动过大手术，进过icu，闯过鬼门关。 母亲洛玫为了这个儿子，不知流过多少眼泪，那时候，年幼的于易欣一度以为母亲会哭瞎眼睛。 外人都以为，于家这个小男丁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只有于家人知道，这个孩子出生是来受苦的。 所以，从小到大，大家都把极致的偏宠给了于易铭。 可家人给的甜，也敌不过命运给他安排的苦，这二十多年来，于易铭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手术已经数不清。 很多次，于易欣以为弟弟活不下去了，可每一次，他都以顽强的意志打败了死神。 《向生》，是于易铭最火的一张照片，绝处向生，也是他坎坷人生的写照。 于易欣真的很心疼弟弟，这二十多年来，弟弟大多数时间都躺在病床上，与病魔厮杀抗争，他没有朋友，像是茫茫海上的一座孤岛，潮起潮落，独舔伤口。 因为这个病，家人其实对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期冀念想，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活着，反正，于家有他啃一辈子老的家底。 可于易铭并没有自暴自弃，他优秀，独立，十二岁那年爱上摄影，从此以此为志，将热爱做到了极致，完完全全长成大家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让家人都为他感到骄傲。 于易欣记得，于易铭最近的一次手术，是在两年前。 两年前，他大一。那年，也是这样，家人突然接到电话，说于易铭在外取景拍摄的过程中突然晕倒，那是他发病最急最猛的一次，冯医生连夜回国，为他安排了紧急手术，才捡回一命。 为此，他休学两年，在乡下养病。 家人都劝他，放弃摄影吧，安心做个普通的大学生，可他不愿意，身体恢复后，又背起相机，奔走在自己的热爱里。 于易欣曾受父母之托，劝过弟弟。 当时，于易铭只有一句话，他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何时，他只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留下更多意义。 于易欣带着洛玫赶到f市的医院时，已是半夜。 冯医生恰巧在f市公干，他比她们到的早，已经和医院的医生一起为于易铭做了检查。 “还是老问题。”冯医生回头望了一眼病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于易铭，“他这颗心修修补补，就像一台超负荷的机器，坏死是早晚的结局，所以我的建议还是换。” 换。 一个字，让一张弓又拉到了极致。 洛玫的眼泪无声地淌下来，于易铭上一次手术之后，她的情绪就一直不太稳定，白天她尚且还能笑脸迎人，可一到晚上，服药都难以入眠，她总是习惯去想东想西，无数可能在她脑海里推演了一遍又一遍。 儿子的病情会不会再次发作？ 如果他在外面突然发病该怎么办？ 下一次该怎么治疗？ 如果真的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风险有多大？ …… 每天每夜，她作为一个母亲，悄悄撕扯着自己。 心理医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焦虑，孩子健康的时候，就享受当下，陪他一起珍惜生活，可她控制不住。 此刻，儿子再一次躺进病床，她脑海里想过的最坏的可能终于还是真实地发生了。 可哪怕已经预先想过了无数次，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对她来说依然痛苦得像是被凌迟。 她多希望，自己能替儿子经历这些痛苦。 于易欣见母亲已经无声崩溃，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冯医生比了个“请”的手势。 “冯医生，我们去外面说。” “好。” 两人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没有了说话的声音，仪器“嘀嘀嘀”的声音便更显刺耳。 洛玫牵起儿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落下一个吻。 她的儿子，是什么时候悄悄长大了呢，从一个小肉团子，长成了如今这般英俊的模样，她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她脑海里最清晰的印象，是他一次一次躺在病床上，一次一次苍白着脸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样子。 心理医生说得对，这些年，她都活得太焦虑了，以至于错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儿子的病，早已把她的好心态都磨平。 这些年，她总是无数次的陷入自责，自责自己没有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什么天才摄影师，什么摄影大拿……她对儿子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她只求他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少吃一点苦就足够。 想着，洛玫再一次潸然泪下。 她脸贴着儿子的手，垂眸默默哀伤时，儿子的手忽然动了动，她条件反射般抬眸，看到于易铭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一双眼望着天花板，明亮澄澈，丝毫没有刚醒的惺忪感。 “易铭，你醒了！” 洛玫伸手想去抚一抚于易铭的额头，他的头却转向了别处。 “为什么骗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冷暴力 “为什么骗我？” 见洛玫不说话，于易铭又问了一遍。 “易铭，你在说什么？”洛玫脑海里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于易铭说的是哪一件事，又或者这只是他迷糊乱语，“易铭，你哪里不舒服，你等一下，冯医生就在外面，妈给你把他叫进来。” “冯医生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问你为什么骗我？”于易铭将自己的手从洛玫掌心里抽回，“为什么骗我已经痊愈了？上一次，你，也是站在那个位置，明明和我说，我已经痊愈了！” 于易铭的声音颤抖着，痛苦而绝望。 洛玫终于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两年前，于易铭在外拍摄时晕倒，经历了最凶险的一次手术。手术醒来后，他茫然地躺在病床上，看着洛玫，眼底都是泪。 他问她：“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每一次当我觉得我已经和普通人一样能健康自在地生活的时候，老天就会扇我巴掌，告诉我一切都是梦……如果人生的底色就是痛苦，我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那天的他，是那样茫然而绝望，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趁着无人的时候拔掉自己身上所有的管子，洛玫又慌又怕，她知道，比起能看到头的病痛，看不到彼岸的泥淖更让人心灰意冷。 于是，她握着儿子的手，告诉他：“易铭，你别瞎想了，冯医生说了，这次手术很成功，只要你后续保养得好，你的病以后都不会复发了，你痊愈了。” 也不知道是病弱的人容易被说服，还是绝望的人想要抓住一点光，于易铭竟然真的信了。 他笑着落下眼泪，那是喜极而泣。 那两年，他被送到乡下养病，朝露晚霞，春花秋月，三月的雨六月的风……什么都能让他觉得快乐。 冯医生去乡下看过他几次后，回来后私下里对洛玫说，他的身体虽然没有痊愈，但他的心态健康到让人欣喜，可能，这就是信念的力量，他觉得自己好了，他就好了。 一个母亲慌乱时的口不择言，成就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那时候的众人只顾享受谎言带来的成效，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海市蜃楼崩塌，其摧毁力将大于钢筋水泥。 “易铭，妈妈不是故意骗你，那时候，我以为你撑不下去了，我说那些话，是想给你一点希望，我都是为了你好……” “别骗我了，也别再骗你自己。”于易铭的眉间盛满了厌烦，“你所谓的为我好，为姐姐好，其实都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心安，为了你自己好。” 这话，属实戳到了洛玫的心窝子。 她一时哑口无言。 “于易铭，你怎么和妈说话的！”于易欣听到声音，从外面进来，“你以为妈想骗你吗？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真的已经痊愈了。” 于易铭颓然地闭上眼睛，他也恨，他也悔，每次痛不欲生，每次发泄痛苦，他最后伤害到的只有母亲。 可是，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给他制造根本不存在的美好？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一直无望，他又怎么会去招惹无辜的杭欢？ 和他这样的人谈恋爱谈未来，她又做错了什么？ 杭欢从火锅趴那天开始和于易铭的联络就没有那么频繁了，倒不是她的问题，她还和往常一样，路上遇到一片好看的落叶，抬头看到一朵形状奇特的云都会拍照和他分享，可于易铭的回复总是很敷衍，一个“嗯”或者“哦”，破灭她无尽的分享欲。 她给他打电话打视频，通常都是打不通的，偶尔一次能接通，接电话的也不会是他本人，多数都是他的工作人员。 更奇怪的是，他的出差行程，从一周变成了半个月。 杭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他，他的回复也是言简意赅，忙。 恋爱谈了大半年，于易铭一直都是事事有回应的男友，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杭欢很迷惑，想向室友们请教，可这事儿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宁柠和她男朋友先崩了。 周六晚上，宁柠哭着回寝室，把大家吓了一跳，一问，才知道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怎么会呢？”杭欢震惊，明明笑笑生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你一个宝宝，我一个宝宝亲亲热热的，怎么突然说分手就分手了？ “怎么不会？爱情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宁柠哭着说，“他变心了，他不爱我了，他喜欢上别人了。” 众人再次惊讶。 “他亲口跟你说的？” “我看到他和那个女生发得暧昧短信了。我一逼问，他就坦白了，那个女生是和他一起考研的同学，他说他们相互鼓励着度过了沉闷压抑的考研时光，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感情，但他们发乎情止乎礼，什么都没有做过……我呸，说得那么高尚伟大，不就是出轨？那女生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约他去超市采购，约他到家里吃饭，他还给她发了‘很爱你’的表情包，我都看到了！” 杭欢她们三个围着宁柠，对渣男又恨又无可奈何。 “亏我还天天去他住得出租房里给他洗衣服，亏我还去庙里祈愿他考研顺利，没想到他顺顺利利地上岸后第一件事就是负我！” “真是太恶心了！”林菲菲率先开骂，“这样的负心汉，出门被车撞，不得好死！” “还有那个女的，知三当三，也会遭报应的！” “小柠，你也别太难过，这样脚踏两只船的男人早发现早好，要是蒙在鼓里以后真嫁给了他，那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吗？”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宁柠，宁柠见有姐妹们撑腰，哭得更大声了。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他不对劲了，每次我给他发信息他半天才回，我给他分享一些好玩好笑的事情，他也只会觉得无聊，一个字两个字地回复我敷衍我，他分明就是早嫌我烦了。” “冷暴力，渣男的第一步。”林菲菲说。 杭欢心里一个咯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她怎么觉得于易铭最近的表现特别像渣男第一步？ 不不不，不会的，无论怎么样，她都相信于易铭的为人，他绝对不会脚踏两只船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纸包不住火 宁柠失恋的风在寝室连吹了两日，大家都跟着宁柠消沉了两日，不过好在，以泪洗面的两日结束后，宁柠就想通了，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那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她挥一挥衣袖，将所有和渣男有关的小物件全都扔了，然后拉上室友们去逛街，买了几身漂亮衣服后，再次重回了“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的状态。 杭欢也跟着胡思乱想了两天，不过她始终相信，于易铭不和她联络是事出有因的。三天后，就在宁柠横扫商场的那天晚上，杭欢终于接到了于易铭的电话。 他说，工作结束了，明天就会回来。 杭欢难掩激动，脱口而出道：“我要去接你。” 那头的于易铭犹豫了几秒，才答应：“那明天早上我让司机先去接你。” 第二天一早，杭欢早早就起来挑衣服化妆。 宁柠看到杭欢这样，忍不住又惆怅起来：“阿欢，你们一定小别胜新婚，原谅我羡慕又嫉妒你，哎，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人类的悲欢果然是不相通的。” 杭欢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懊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在宁柠面前表现出开心的样子。 林菲菲在旁解围：“小柠你度过这个劫之后，以后一定会遇到像于大神这样好的男人的。” 宁柠立刻喜笑颜开：“对，我得找时间再去庙里拜拜，让佛赐我一些干干净净的桃花。” 杭欢和室友们聊了一会儿才下楼，下楼看到于易铭的座驾已经停在了女生宿舍的大门口了。 司机孟天河降了半边车窗，看到杭欢出来，立马下车给她开门。 “小孟哥。”因为孟晨黎的缘故，基本上整个低空飞行都喊孟天河为哥。 “诶阿欢啊，你好你好。” 孟天河把杭欢迎上车，两人往机场去。 这一路，孟天河抓着机会就开始夸于易铭和托付他的弟弟孟晨黎。 “于先生一家真是好人，不仅给了我工作，现在又创了个俱乐部给了我弟弟一个容身之所，让他学习比赛两不误。真的，他们一家都是我们兄弟两的恩人。” 杭欢笑而不语。 “不过晨黎毕竟还小，无论怎么样还是以学业为重，阿欢你们平时见他多，算哥拜托你们，一定要帮忙监督他学习啊。他心太大，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我怕他到时候会两头落空啊。” “你放心小孟哥，老范他们每天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挂在嘴上，耳提面命，比起晨黎的滑板成绩，他们更在意他的学习成绩，有老范他们在身边，晨黎不会走歪路。”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两人聊着天机场就到了。 飞机准点落地，没一会儿，穿着黑衣黑裤的于易铭就拉着行李箱从出口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陈雅和两个不认识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是不是远望的错觉，杭欢觉得这半个月未见，他清瘦了不少。 于易铭大老远就看到了杭欢，她穿着裙子，口罩遮了半张脸，可依然遮不住眉目间飞扬的神采。 她踮着脚尖，在人群里探头张望着，偶尔有人将她认出来，多看她一眼，她立马转开脸，过会儿，等人走开，她又开始露出翘首以盼的姿态。 于易铭看得出来，她有多期待他回来。 心口又隐隐难受。 她看到他了，在他走到出口的瞬间，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眼底的欣喜顿时变得浓烈。 于易铭的脚步不自觉地变重。 身后的陈雅跟上来，对他说：“看，阿欢来了。” 他点了下头，叮嘱道：“我的事情，不要多说。” 陈雅“嗯”了声，她在于易铭身边这么多年，这点自觉还是有的，于家人包括于易铭本人都不想让外界知道他的病情，所以，之前他病情复发，去乡下养病的那两年，工作人员都统一口径，对外都宣称他是在拍摄途中受了伤。 可纸又怎么能包住火呢？而且对方还是他的女朋友。 陈雅有些伤感，以她对于易铭的了解，她知道他一定能处理好这一切，甚至，她都能猜到他会怎么处理…… 于易铭绕过接机的人群，走到杭欢面前，杭欢顺势往前，毫不扭捏地将他一把抱住。 “你终于回来了！” 于易铭所有的疲惫、痛苦、无助，在杭欢抱住他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原来，她的呼吸她的心跳，都是他的良药。 可是，他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热烈地、毫无顾忌地去回抱住她。 因为，多贪恋一秒她身上的温暖，都是他的罪。 陈雅看着杭欢抱住于易铭，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小年轻恋爱起来，热烈、张扬，那种饱满的力量能让看客短暂地忘记悲伤……可她动容没几秒，就清楚地看到，于易铭举起的手没有回抱住杭欢，而是在她看不到的背后，悄然落下。 果然，于易铭已经在用他的方式行动了。 一瞬间，陈雅更伤感了。 于易铭从复学到现在，他的改变有目共睹。而他之所以会变，一部分的原因是他自己心态的调整，另一部分的原因则是遇到杭欢。 杭欢热情、开朗，像个小太阳一样，她身上的很多东西是于易铭没有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被她吸引，为她着迷，两个人恋爱后，她更深地影响了他。 “于老板会笑了。” “于老板笑得越来越多了。” 这是工作室的员工这段时间说得最多的话。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许是发自内心地快乐，总之，于易铭和杭欢在一起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像是重生了一次。 可眼下，他的病情复发，他似乎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自我厌弃，按照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拖累别人的。 如果他和杭欢分手……天呐，陈雅简直不敢想象，一个人的世界如果太阳落下后永不再升起，那该是怎样的冰冷和无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卑微 旁人都看到了于易铭的寡淡，杭欢这个当事人当然更不例外。 她清楚地感觉到，于易铭不止没有抱她，甚至在她松开他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无论女生平时多么大大咧咧，一旦陷入爱情，都会变得敏感，恋人的情绪，恋人举手投足间最细微处的变化，她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并猜疑，杭欢也是女生，她也具备这样的能力。 在于易铭微妙地抗拒中，她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坠入泥里。 可她还是告诉自己，不要疑神疑鬼的，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信任，这点小细节并不能代表什么。 “累不累？”杭欢笑着挽住于易铭的胳膊。 “累。”于易铭顺势抬手揉了一下他的眉心，这个动作，自然地脱开了杭欢的手。 小孟过来替于易铭搬行李，于易铭走到车边，替杭欢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杭欢原本笑容都已经凝在唇边了，见他绅士体贴地替她开车门，瞬间又恢复笑颜，还暗暗怪自己多想。 两人上了车，杭欢还想说什么，于易铭已经闭目养神。 这趟行程硬生生被拉长了一周，看来他是真的累坏了。 杭欢有些心疼，她靠过去，轻轻握住了于易铭的手。 于易铭身体明显一僵，仿佛这样的亲昵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冒犯，就当杭欢以为自己又要被他推开时，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并没有挣开她的手。 尽管没有被拒绝，可杭欢还是莫名失落。 为什么他们只分开了半个月，她却觉得他们已经分开了好几年。可就算是分开了好几年的恋人，但凡心中还残留一点点爱，也不至于会像他们现在这样生疏而冷漠。 他到底是怎么了？ 车子朝于易铭的公寓开去。 小孟原本想趁着杭欢在气氛好，和于易铭唠唠弟弟孟晨黎最近的情况，可上车之后，他明显察觉到车厢里的气压很低，于家人向来亲善，做于家司机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弟弟不是说杭欢和于易铭正在谈恋爱吗？ 吵架了？ 不该啊，吵架了话，杭欢怎么还会特地来机场接人呢？ 可眼下，又实在没有一点热恋情侣该有的氛围。 小孟攒了满肚子的话，最终一个字都没敢吭。 车子径直开进了于易铭所住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杭欢正斟酌着要不要跟着于易铭上去坐一坐，只见于易铭睁开了眼睛，直接对小孟下达指令：“小孟哥，麻烦你再将她送回去，辛苦了。” 小孟正要说好，杭欢先开了口：“等一下。” 于易铭扭头看着她。 “我想上去再陪你一会儿。”杭欢说。 尽管她对于易铭最近的表现有些不满，可不知为何，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她还是会心疼会难受。 “不用了，我累了，想睡觉。”于易铭毫不犹豫地拒绝。 杭欢苦笑了下，千言万语更在喉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眼睁睁看着他下车。 于易铭回来了，可杭欢明显感觉到他和自己的距离更加遥远了，那种距离，是心和心之间的嫌隙。 宁柠说，男人想离开之前，一定是有预兆的，如果你觉得他不爱你了，那么，不要怀疑，他一定就是不爱你了。 杭欢原来是不信的，可在于易铭突然变脸之后，她才发现，人类的悲欢不相通，但是人类的劣根性是相通的，有些东西，不管你信不信，它就是那样存在着。 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爱情折得那么快，雨落下之前尚且还有乌云密布的前奏，怎么爱情会流逝得那么突然。 而且，这一路走来，于易铭的人品有目共睹，他对谁都充满善意，又怎么可能独独对她狠心。 杭欢觉得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想和他好好地谈一谈，想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再努力一把。 第二天，于易铭恰好来了俱乐部。 杭欢见他径直上了二楼，忙跟上去，可他进了老范的办公室后锁了门，两个人明显是有事情要商量，杭欢不好进去打扰。 她想了想，给于易铭发了条信息，约他中午一起吃饭。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于易铭才回复。 “好，地点你定。” 杭欢收到信息，原先沉沉浮浮的情绪又一扫而空，她立马兴高采烈地在网上搜俱乐部附近的美食。 正好，附近有一家情侣餐厅特别有名，她早就想和于易铭去试一试了。 杭欢订了位置，等于易铭下楼，可没想到，到了饭点，下来的可不止于易铭一个人。 “走走走，吃饭。”老范和凌骁跟在于易铭身后，“阿欢，易铭说你订地方了是吧？” 杭欢有些尴尬地看了于易铭一眼，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似乎根本没有get杭欢的眼神。 “是啊，你们一起吗？”杭欢问。 “对，易铭说一起。”老范一边走一边拉了杭欢一把，“走走走，赶紧去对付一口吧，我都饿扁了。” “好啊。” 杭欢赌气把三个人一起带到了情侣餐厅，进门的时候，于易铭他们三个和餐厅工作人员都愣住了。 这样三男一女的组合，怎么安排位置好像都不妥当。 “这是什么情况啊？”老范疑惑。 杭欢不说话，于易铭也不说话。 还是凌骁先反应过来，拉着老范走到靠窗的一处位置，说：“来都来了，别管什么情况，吃就完事了。” “可是这是情侣餐厅啊……”老范大直男，要他和凌骁坐在到处都是小情侣的情侣餐厅吃饭，他顿时都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饿了。 “别可是了，你单身我也单身，凑合吃一顿怎么了？难不成，你想和阿欢坐一桌才满意？” “哦不不不，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没有缺德到要硬拆情侣和我凑对。” “那不就完了，坐，别那么多废话了。”凌骁饿得不想挪地方，硬拉着老范坐下。 “好吧。”老范只能妥协。 杭欢觉得有些委屈，落座的时候，她垂眸不愿去看于易铭。先前她还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太多，或许是自己矫情，可今天，他的行为再一次证明，他是真的有意在逃避和自己单独相处。 换做往日，贴心如于易铭，早就该发现杭欢的情绪了，可今天，他竟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 点单、上菜，服务员来来往往，都因为杭欢脸上表情阴郁而多看她一眼，可于易铭却始终没有开口询问。 他一直低着头，不知和谁发着信息，虽然面无表情，但耐心至极。 杭欢趁他将手机放在桌上的空档，偷偷扫了眼他的屏幕，对方是谁不知道，但头像是个女人的照片。 “和谁聊天啊？”杭欢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查岗的感觉，但这一刻，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一个朋友，找我问点事情。”他回。 这个回答好像也挑不出什么错，如果她再深入问下去，反而显得她小家子气。 杭欢闷头吃两口菜，不去管他了，可过了一会儿抬头，于易铭竟然还在和那个人聊天。 “你能把注意力分我一点吗？”杭欢的语气渐冲，“现在是我和你一起吃饭，你一直抱着手机和别人聊天，你礼貌吗？” “不好意思，对方的事情有点急。”于易铭道歉。 杭欢想想，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哎，她为什么就不能干干脆脆做个任性的女朋友呢。 “其实我有点不太高兴。”杭欢决定坦白。 情侣之间遮遮掩掩，靠自己想东想西不沟通，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于易铭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觉得你出差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嘛。可能有点累，还没缓过来。”于易铭说。 “真的是因为累吗？我觉得你就是……” 就是什么呢？ 就是不在意她了？就是变心了？ 他才回来两天，这帽子现在扣下去，会不会太大了？而且，这话说出去，接下来就该吵架了吧？ 这里可不是什么吵架的好地方，周围都是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不说，老范和凌骁还坐在一桌之隔，时不时朝他们望过来。 杭欢冷静了一下，说：“我们明天找个时间单独聊一聊吧。” “我明天有事。” “你有什么事能比我重要吗？”杭欢实在忍无可忍，不由的提高了声音。 于易铭有些尴尬地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到杭欢根本读不懂，她突然更委屈了，她都发脾气了，他竟然只是这样漠然地看着她。 “阿欢，我明天要去个影展，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你和我一起去吧。等影展结束，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于易铭温声提议。 杭欢是个心软的，听到他开口喊她“阿欢”，那辗转在唇齿的温柔，让她瞬间什么脾气什么委屈都没有了。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打个巴掌又给颗红枣，而她竟然还每次都不争气地愿意去接这颗红枣。 爱到最后，就只剩下卑微了吗？ 第一百一十七 镜花水月 bu摄影展办在西平会展中心，8个国家93位摄影师的作品在此展览，其中也包括于易铭。 杭欢跟随于易铭到达会展中心时，现场已经有很多人了。 摄影展分为三层，“人间、风月、遥望”每一层楼的主题都不一样。杭欢浅浅地逛了一圈，看到了不少于易铭的作品。 他的作品一如既往地深刻，无论是拍人物或者花草，镜头之下，都能引发看客的思考。 杭欢来时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铁了心的找机会和他摊牌，没想到走走逛逛，竟然忘了最初的那些烦闷，直到，他们在二楼遇到何玉玉。 何玉玉就是那日在吉米清吧遇到的旗袍女，于易铭的高中同学。 “易铭！” 随着她亲昵地叫唤，杭欢和于易铭同时回头。 何玉玉今天穿得十分正式，深灰色的西装加阔腿裤，和于易铭身上的外套色系意外相搭，两人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会以为他们穿得是情侣装。 “你终于来了，我到处找你呢。”何玉玉说。 听得出来，她知道于易铭今天会来，难道，他们是约好的吗？ 杭欢站在边上，听着他们两个寒暄，从始至终，何玉玉都像没看到她似的，满心满眼都在于易铭的身上，而于易铭，一点都没有要把杭欢介绍给何玉玉的意思。 寒暄结束，何玉玉和于易铭分开。 于易铭继续带着杭欢看展，没想到，在三楼，他们又遇到了何玉玉。这一次，何玉玉没再找借口走开，而是不动声色地一路跟随在于易铭的身侧，于易铭也没有丝毫排斥之意。 “这张照片也太妙了。”何玉玉一边走一边和于易铭闲聊，“我去过巴黎五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埃菲尔铁塔。” “摄影师的构图就没有按照普通人的视角。” “对啊，大神就是大神，我想要达到这样的水平，还差得远呢。”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何玉玉也是个高人，她对摄影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几乎每一张照片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什么包围曝光，什么变焦镜头，什么半按快门……杭欢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可他们却越聊越带劲，颇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欣喜。 于易铭甚至还不止一次地对她露出笑容。 这次出差回来，他就没有对杭欢笑过。 杭欢难掩失落，明明她是于易铭的女朋友，可此时此刻，她却反倒像个第三者。 “对了，昨天谢谢你在微信上耐心地帮我解答了这么多问题，改天请你吃个饭吧。”何玉玉忽然说。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不行，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 “好，那到时候再说吧。” 杭欢可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昨天吃饭的时候，于易铭抱着手机是在和何玉玉聊天，她有些生气，脚步慢下来，故意落了队。 于易铭一转头，看到杭欢停在原地，折回来找她。 “累了？” “对，累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顺便聊聊吧。” “好。” 于易铭向何玉玉告别，带杭欢来到会展中心外面的咖啡馆。咖啡馆里大多都是来看影展外国游客，可即便如此，于易铭还是拥有一定的回头率。 有人认出他是《向生》的作者，想要合影，被于易铭礼貌回绝。 他径直带着杭欢来到二楼的包间。 “有什么话，你说吧。”落座之后，于易铭开门见山。 杭欢心有留恋，但也明白，无论再坚持多久，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到最初了。与其一日比一日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 “我们分手吧。”杭欢说。 对面的于易铭微微一愣，可能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又或者，是以为她执意要单独聊聊，是为了挽回感情，可她没有按常理出牌，反倒让他措手不及，但也就是几秒的微怔，他就接受了现实。 “好。” 他回答得特别干脆，没有一丝挽留，甚至，都不问一下为什么。 杭欢看他这么爽快，心像是被剜了一下，但转瞬就释怀了，既然他对这段感情，对她，已经毫不留恋，那么她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包间里静静的，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蔓延，但谁都没有立马起身。服务员端着咖啡进来，被这窒闷的气氛吓得一刻都不敢多停留。 “我本来，有很多的话要问你，但我现在真庆幸，我直接向你提了分手，而不是问东问西尝试去挽留。”杭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保持最后的一丝体面，“其实你不用对我冷暴力，如果不喜欢了，直接说就可以了，我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 “阿欢……”于易铭微蹙起眉，他忍了那么多天，在这一刻，看她刻意保持冷静的样子，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你还想说什么？不会到这个时候才想起要解释吧？” 于易铭沉了一口气，纵然有万般不舍，他也不能在这最后一刻破功。 “对不起阿欢，我和你，的确没有那么合适。” 杭欢觉得可笑。 原来，他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我原先以为，不合适可以靠时间去磨合，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契合的两个人，直到玉玉出现，我才知道，原来和一个人拥有共同话题是什么感觉，原来合适的人会有说不完的话。可能，同一个圈子的人更适合谈恋爱，我和她在一起时，会比较轻松。” 这套理论根本说不通，按他这么说，她岂不是跟老范谈恋爱更合适。 可当下，杭欢根本没有那么理智，她只觉得，他杀人还要诛心。 杭欢抿了一口咖啡，任由苦味将她吞噬。 “那我恭喜你找到灵魂伴侣。”杭欢说完这句话，直接起身。 于易铭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她走到门口，突然又把她叫住。 “阿欢。” “叫我杭欢。” “……” “还有什么事，请你一次性说完。” “我们虽然分手了，但我希望公是公，私是私，无论如何，希望你能继续留在低空飞行。” “当然，恋爱不谈了，钱还是要赚的。作为老板，你别给前任穿小鞋就行。” 杭欢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于易铭一个人在包间里又坐了一会儿。 世界寂静，他能听到自己的心沉入深渊，回音震耳。 从咖啡厅出来，天色渐暗。 于易铭正准备开车回家，忽然看到他的车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 是杭欢。 他以为她已经回去了，可原来她没有走，她一直在等他。 于易铭的心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欣喜，但很快又纠正心态，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及时止损，是为她好。 “要送你回去吗？”于易铭走到杭欢身边。 杭欢听到声音站起来：“不用了，把我的滑板还给我。” 她的滑板在他车上，她打不开门，所以才一直在外面等他，可没想到，他一个人在里面独坐这么久才出来。 为什么？ 是他对这段感情也有一点舍不得吗？ 杭欢试图在他的神情里找证据，但看到的只有冷漠，她差点忘了，他从前就是个冰山脸，对不在意的人，永远只有一个表情。 而现在，她就是他不在意的人。她暗笑自己在最后一秒还保持着天真，何必呢。 于易铭解锁了车子，拿出杭欢的滑板。 “还是我送你……” 杭欢踩上板就走。 从西平回学校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就这么滑回去的话，时间上可不止翻一番，可杭欢就想这么回去。 此时此刻，只有滑板能给她一点归属感，也只有风能将她的悲伤短暂吹散。 杭欢这一路风驰电掣，路上的行人纷纷朝她行注目礼。有人说她好酷，也有人被她突然从身边经过的声音吓到，暗暗吐槽：“滑这么快，横冲直撞不要命了吗。” 她什么都听不到 夜渐深，风声呼呼，脚下的路时而平整时而颠簸，杭欢从来没有连着滑这么长的距离和这么长的时间，她的腿都快麻了。 失恋让她挑战了自己的极限。 终于，在穿过了半个秀川大道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学校，灯火通明的校区让她产生了归属感，眼眶微热的刹那，脚下的滑板磕到硬石，她一个不察，整个人往前栽去，跪倒在地。 碎石磕破了她的裤子，膝盖上新添了几道血红伤痕。 换做平日，这点伤都不足以她皱一皱眉头，可今天，她却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并没有那么痛，只是这点伤就像是雪上加霜，在她原以为这糟糕的一天将要结束的当口，让她伤痕累累的心再次破防。 而最重要的，是借着这点伤，她想起了很多过往，想起那个夏天，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为她处理伤口的那个于易铭，想起水蜜桃味的气泡水，想起他温柔地叮嘱她不要再受伤……明明是爱过的，明明也曾感受到过真心，可一切却消失在了初冬。 原来爱真的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杭欢的眼泪流得汹涌也畅快，哭吧，哭过这一场，就再也不要为他多流一滴泪。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抓住眼前人 于易铭的车其实一路都跟着杭欢，只是她过度沉溺于自己的情绪，没有发现她一直在他身后。因为车速太慢，路上好多车反超上来朝他摁喇叭，他都没有去理。 直到看她摔倒，他急得一脚刹车，让后面的车躲闪不及追了他的尾。 司机大叔跳下车来，气急败坏地骂：“你怎么开车的？开豪车了不起啊？” 于易铭降下车窗，对司机大叔说：“多少钱，你开个价。” 司机大叔更气了：“不是钱的问题，是你这个小伙子态度有问题，你知不知道这样在路上毫无理由地突然刹车很危险的！” 于易铭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看着不远处坐在地上放声痛哭的杭欢，情绪百转千回，眼眶也微微泛起了红。 司机大叔见他这样，立马手足无措：“别哭啊，看你挺精神一个小伙子，还开这么好的车，怎么这么不禁说呢，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以后注意安全而已。” 于易铭拿起手机，对司机大叔说：“加个好友，修车多少钱，我两倍给你。” “我不是要讹你钱，真不是。而且你的车也坏了，你的车比我的可值钱许多，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叫交警过来处理。” “不用，我全责。” “可是……” 大叔还在喋喋不求，于易铭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可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和他沟通。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司机大叔没办法，只能留了他的微信，开车离开。 这一来一去耗了将近半小时，等于易铭再次抬头的时候，杭欢还坐在那里，不过相较于刚才，她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大半，哭得也没有那么撕心裂肺了。 又等了片刻，她拎上滑板起身离开。 于易铭开着破损的车，再次跟上她，直到看她走进校区，他才掉头回家。 于家父母和于易欣都在家里等着他，自他晕倒后，父母的神经又一次紧绷了起来，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继续一个人住外面。于易铭没有办法，只能搬回来和父母一起住。 姐姐于易欣这两天也没有回平江的公寓，天天回家睡。 三个人坐在沙发里，看到于易铭回来，刚松一口气，就听到管家阿姨在外面尖叫。 “易铭啊，你撞车了吗？” 众人立马起立，往门口去。 于易铭回头看了一眼，他追尾的时候没有下车，也是现在才知道车屁股被撞得这样惨不忍睹。 “易铭，你没事吧？”家人并不紧张车，只是怕于易铭会有什么闪失，“有没有哪里伤着？” “我没事。” “不行，我不放心，我现在立刻给冯医生打电话，让他来给你检查一下。” 洛玫说着就要去掏手机，被于易铭一把按住。于易铭知道，现在在父母眼里，玻璃娃娃都比他牢固一些。 “我真的没事，已经很晚了，没有必要去打扰冯医生休息。”于易铭语气里夹杂了一丝不耐。 洛玫还想说什么，被于易欣一个眼神制止。 “妈，你和爸去休息吧，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于家父母尽管担心儿子，但也知道过犹不及。 他们上了楼，留下两姐弟还在客厅里。 “刚煮了果茶，过来喝一杯吧。”于易欣坐回沙发里，拎起玻璃水壶，在茶杯里倒出一杯橙红的水，“听说你和冯医生要了两天去安排工作，怎么样，现在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嗯。” “今天的影展也一切顺利吧？” 于易铭脑海里闪过和杭欢分手的那一幕，胸口又开始窒闷不休，今天的影展本来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可此刻想想，他竟然回忆不起影展的分毫，他的脑海里，对于这次影展的记忆只剩下杭欢转身离开的背影和她的眼泪。 “嗯？怎么不说话？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很顺利。” “那就好，接下来你就安心地在家里，配合冯医生的治疗，不要再让爸妈担心。你不知道，这两天你天天往外跑，他们有多不放心。” “嗯。”于易铭坐到于易欣对面，接过茶杯小抿一口，抬头看着她：“家里有爸妈，你不用天天回来，我没那么容易死。” “我呸呸呸。”于易欣捞起一个抱枕，轻轻砸在于易铭的大腿上，“你的嘴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于易铭捡起抱枕：“我只是不想看你为我奔波。” “也没有那么奔波，路上的时间听听歌看看书也很放松，不算浪费。”于易欣旋着果茶的杯盏，“而且，一个人住在外面实在冷清得慌，回来有爸妈说说话，还热闹些，心里也没有那么孤独。” “你和凌骁还没和好？”于易铭问。 于易欣立刻像是被踩到了什么痛点绷直了后背：“谁说我跟他会和好？” “那你和你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没下文了？” “相亲一定要有下文吗？你不也相过亲吗？你相亲有下文吗？” 于易铭沉默，他仰头将杯中的果茶一饮而尽，甜得嗓子发痒，他清了清喉咙，过了会儿重新开口：“姐，你别倔了。如果你真的喜欢凌骁哥，就随心吧，不要像我一样。” “你怎么了？”于易欣敏感道：“你分手了？你提分手了？” 于易铭不说话。 于易欣立马起身，坐到他身边：“我问你呢，你提分手了是不是？我说你这个人，你怎么这么消极呢？你就不能和人姑娘坦白地说说你的情况，没准她愿意和你一起共度难关呢？怎么你连说都不说就直接给她判了死刑呢！这对她也不公平啊！” “没什么愿意不愿意，让她和我在一起，本身就是不公平。”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病魔，才敢迈进她的生活，可谁知道，一切都是谎言。那么，他有什么资格让她陪他一起去经历缝缝补补的人生？ “易铭。” “你不用再劝我了。”于易铭起身，“倒是你，抓住眼前人比什么都重要，我实在想象不到，除了生死，还能有什么可以让真正相爱的人分开。” 他说完这句话就上楼了。 于易欣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客厅里，怅然不知所措。 人生为什么那么难？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加个好友 杭欢失恋，最先看出来的是宁柠，可能因为同是失恋中人，总有些情绪是相通的。她一眼就看出来，杭欢这没精打采双目空洞的样子是感情不顺。 “你简直和我前几天照镜子时一模一样。”宁柠说。 杭欢坦白了自己已经和于易铭分手。 “什么？我原以为如果这个地球上只剩下一个好男人的话，一定是于易铭，没想到他也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看来男人这种生物，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林菲菲说。 “别，你还没分手呢，这样说你家波哥可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那是他没有遇到，如果现在出现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妹子去勾搭他，你看他能不能成为柳下惠？” “菲菲，别做这样的假设，无论怎么样，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是有纯粹真挚的爱情的。”杭欢垂眸，“只是我和宁柠没有遇到而已，我们不够幸运，但总有幸运的人存在。”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就是替你们不平。”林菲菲揽住杭欢和宁柠，“不过你俩这么美这么优秀，失个恋怕啥呢。” “对，就是，咱不伤心。相反，还应该庆幸早日离开渣男。”笑笑提议，“我们去唱k吧，发泄发泄。” 四个人一拍即合。 笑笑是寝室的“打卡王”，大学城附近口碑较好的清吧、ktv、餐厅等等消费场所，她都去打过卡，还和店老板都混得不错，所以，选择ktv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也不负众望，一个电话五分钟就搞定了。 四人打车来到ktv，林菲菲和笑笑平日里都是麦霸，可今天却格外谦让，杭欢先唱了一首后，把话筒递给了宁柠。 宁柠特别应景地点了一首《分手快乐》，唱到“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时，她把歌词改成了“分手快乐，祝我快乐，你一定会很后悔的”，林菲菲和笑笑跟着大声地合唱。 杭欢笑了，姐妹们闹一闹，心情舒畅不少。 大家轮了一圈后，林菲菲和笑笑见气氛回暖了，再次麦霸附体。 杭欢趁势去了趟洗手间。 这个ktv的环境真是不错，隔音也好，走廊也没装成花里胡哨的色调，一眼望去只有绿植、挂画和灯光，偶尔哪个包间打开门飘出一点温情的歌声，意境就更高级了。不愧是打卡王重点推荐。 杭欢从洗手间出来，刚过拐角，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头上的帽子遮住了眼睛，可杭欢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这不是常杰嘛。 杭欢在滑板精英大赛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好巧，今天能在这里遇到。 “嘿，常杰！” 杭欢伸手，正准备用滑板人的手势打招呼，哪知常杰一抬头看到她，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拳头，一把将她虚揽进了怀里。 “帮个忙，麻烦了。” 杭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面的包间拉开门，一个穿着毛线裙的女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女生穿得很素净，长发披肩，整个人文文气气的，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附近的大学生。 “杰哥……”女生一看到常杰和杭欢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站在一起，顿时没了话声。 什么情况啊？ 常杰是拿她当挡箭牌拒绝女生？ “我女朋友。”常杰对那个女生说，“她在这里先有局，所以我们才没有一起过来。” 常杰说着，用手轻轻挠了一下杭欢的手背。 杭欢立马反应过来，她一把挽住了常杰的胳膊，将头半枕到他的肩上，笑吟吟地看看那个女生又看看常杰：“这位美女是？” “小梁的堂妹。”常杰自然地回。 杭欢脸上笑意不减，心里暗骂谁知道小梁是谁哦。 “原来是小梁的妹子啊，难怪我觉得这面相哪里眼熟呢。” 常杰差点被她的胡说八道逗笑，他微微一低头，就见一个圆润的小脑袋虚枕在他的肩头，头心的发路整齐干净，毛茸茸的碎发莫名让他想起家里那只常来偷食的小猫咪，肉嘟嘟的爪子伸向他的时候，总能让他的心变得柔软。 他一时怔忪，忘了配合，直到杭欢藏在他臂弯里的手，重重地掐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梁小雨已经哭着跑开了。 “你等我一下。”常杰丢下这句话，就去追梁小雨。 虽然他不接受梁小雨的爱意，可是让女孩子这样哭着跑走也并不绅士。 杭欢在原地等了约莫十分钟，常杰就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支雪糕，递给她，说：“喏，谢谢你帮忙。” “这么冷的天请我吃雪糕，你确定是谢我？” 常杰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确是想谢谢杭欢刚才的帮助，但是这里一时半会也买不到其他像样的谢礼，刚进门的时候看到大厅的冰柜里摆满了雪糕，他就挑了一支包装最粉嫩的。 “一时买不到其他，刚进门就看到这个了，觉得挺适合你。” 杭欢并不想吃雪糕，但是见着这粉粉的包装盒少女心动了。 “好吧，那我收下了。”杭欢接过雪糕舔了一口，被冷出一身鸡皮疙瘩，“对了，刚那个女生是谁啊？” 常杰笑：“不是和你说了，是小梁的堂妹。”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杭欢冲他挑挑眉，“我都演上你女朋友了，总该了解一下吧，万一哪天我单独碰到她呢。” “朋友的妹妹，黏着我很久了，怎么拒绝都没有用，今天本来和朋友们一起来唱个k放松一下，谁知道她又跟来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才拉着你演了场戏，不好意思啊，刚才无意冒犯。” “没事，没什么冒犯的。”杭欢不拘小节地一笑，“不过，这女生挺好看的呀，你不喜欢？” “好看啊，我也知道她好看，但我们性格合不来，你也看到了，她是个文艺的女大学生，悲春伤秋，看见落下一朵花都要泪眼婆娑的人，我这个大老粗，每天就知道踩着滑板跑东跑西，怎么伺候得好呢。” 杭欢见常杰一脸真挚，忽然觉得这哥们是真能处，至少，他没有见色起意，拿人家姑娘的感情开玩笑，知道谈不拢就躲开，界限划得分分明明的，不像有些不负责任的男人，送上门来的女生，不管自己喜不喜欢，不管两人适合不适合，总之来者不拒，先撩了再说，最后又以“性格不合”为理由一脚踢开，惹人姑娘陷入情劫。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不能因为一次失恋打翻一船的人。 “大神果然是大神，人气真旺。” “开玩笑呢，现在谁能赶得上你的人气。” 常杰这话也不是恭维，杭欢离开champion之后，的确发展得顺风顺水，直冲滑板圈的金字塔塔尖，这让圈内很多人都眼红着，尤其是champion的可乐，他可不止一次的在俱乐部里发表过对杭欢的阴谋论。 “我就是运气好。”杭欢谦虚地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两人正聊着，杭欢手机响了，是林菲菲。 杭欢反应过来，她这趟洗手间上得也太久了，室友们见她一直不回去，肯定是着急了。 “我得先走了，我的室友还在等我。改天再见。” “等等。”常杰拦住了她，“加个好友吧，今天的事，改天找时间再谢你。” “不用谢了。”杭欢吧唧着雪糕上的奶油，“雪糕很好吃。” “那也加个好友吧。我们认识这么久，都没有个联系方式。” “我们没有联系方式啊？”她一直以为是有的。 “没有。” “行，那加一个，随时联系。” 第一百二十章 交代 杭欢失恋的这几天，室友陪聊陪吃陪玩，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很快，她发现无微不至的可不止室友，低空飞行那群大老爷们对她也好的不得了。杭欢要往东，想往西的都掉头跟着她往东了，杭欢想吃辣，平时不吃辣的都硬着头皮说辣好吃，杭欢下碗池，玩街式的都站在碗池边上为她叫好…… 真是奇奇怪怪。 但再转念想想，端倪早已存在。 平时见面就要揶揄她的小狼已经很多天没有喊她“老板娘”了，孟晨黎也不再见着她就问“易铭哥什么时候来”，他们好像都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她面前提及有关于易铭的一切。 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她和于易铭分手的事情。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烦恼该怎么告诉大家。 于易铭这点挺自觉，交往和分手都向身边的人交代得妥妥帖帖，不用她操一点心。 除了交代周到，他本人也挺周到的，和杭欢交往之前他来低空飞行只是次数少，和杭欢分手之后他就再没有踏进过低空飞行，俱乐部所有事务包括文件的签署都全权交由老范和凌骁代劳，不知道的，会以为俱乐部已经换了老板。 在于易铭努力营造的一个“无于易铭”环境里，杭欢渐渐接受了自己已经失去他的事实，可有一个人却怎么都接受不了。 那个人就是孟晨黎。 孟晨黎一直都是于易铭的迷弟，又把杭欢当成亲姐，在他看来，他们两人不能更般配，除了杭欢，于易铭被其他女人拥有就等于大白菜被猪拱。 忍了半个多月之后，孟晨黎终于憋不住了，他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把杭欢拦下，痛心疾首地问她：“阿欢姐，你到底为什么和易铭哥分手啊？” 杭欢很想直接告诉他，于易铭厌倦她了，喜欢其他人了，可又担心这样直截了当说会影响于易铭在孟晨黎眼里的高大形象，打击他幼小的心灵。 所以，她找了一个很大众的分手原因，性格不合。 “什么性格不合？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性格完全合适的两个人？谁还没点棱角呢，要在一起，不都是靠磨合嘛？” “小屁孩，懂得还挺多。你该不会是偷偷早恋了吧？” “啊你可千万别胡说，我现在正是冲刺高考的时候，怎么会偷偷恋爱呢。这话可不能传到我哥耳朵里，他要是听到，他能宰了我。” “可不得宰了你吗？该学习的时候不好好学习又是玩滑板又是谈恋爱，还是赶在他前头谈恋爱。”杭欢开玩笑。 “对啊。啊不对，什么跟什么啊，我都被你带跑偏了，我可真没有谈恋爱。”孟晨黎反应过来，“你别扯开话题，我现在说的是你和易铭哥。” “我和他就这样了。” “我不明白，如果真的在乎对方，性格不合怎么会成为问题。你们只是谈恋爱，又不是已经结婚生活在一起了。”孟晨黎拉住杭欢的胳膊，“真的阿欢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问过我哥了，易铭哥这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几乎每天都在家里。他一定是因为你们分手伤透了心了，你们找个机会再聊聊吧。我真不想看你们错过对方。求求了，就当是为了我。” 杭欢觉得好笑：“为了你？你又不是我们的孩子。” “要是有个孩子能解决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改口喊你妈。” “得了吧。”杭欢点着孟晨黎额头将他推开，“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孩子。” 杭欢虽然在孟晨黎面前故作洒脱，但是，她的心湖还是免不了因为孟晨黎的话起了涟漪。于易铭为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他那么忙，都不用工作？何玉玉呢？两人不是一拍即合？都不见面探讨摄影，培养感情？ 难道，他真的是因为分手的事情伤心难过，在家独舔伤口？ 呵呵，如果他真的想挽回，怎么可能不来找她？ 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做无谓的妄想，杭欢告诉自己。 转眼寒假，室友们都准备回家了，宿管阿姨来统计，一听杭欢又不打算回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杭欢，你暑假就没回，寒假又不回家？新年呢？新年不过了？” 室友们也觉得这样不太好，纷纷劝她：“阿欢，你也不能总不回去，上次见你堂姐感觉人还不错，你看在她的面子上，偶尔也回去一趟吧，都快过年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 杭欢想了想，自己这样子的确挺奇怪的。 “那我回吧。” 宿管阿姨眯眯笑：“对，这样想就对了。” 放假那天，杭欢和大家一起收拾了东西，但是，她并没有回杭家，而是拎着行李去了俱乐部。 低空飞行二楼的两个房间，除了老范在住的那个，还有一个房间一直空着，她提前和老范打了招呼，说寒假要过来住一段时间。 老范还挺欢迎的：“太好了，你过来我就有个伴。” “我可能要在俱乐部过年。” “这么巧，今年过年我也不回去。” “为什么？”杭欢好奇。 据她所知，老范的父母都健在，老家也还有很多亲戚，平时关系都很和睦，时不时就能听到他们视频通话的笑声。 “我年初二要去q市参加一个比赛。” “做裁判？” “嗯，回去一趟来是来得及，但时间太赶了，我爸妈都说没必要，让我比赛结束了再回去。” “也是，赶来赶去太累人。” 老范笑：“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回去亲戚聚在一起就要对我发起催婚攻势，那几十张嘴一起叭叭叭叭叭叭的，见缝插针，每顿饭都能把你催得没胃口，太可怕了，我今年正好有个借口能躲，一定要抓住机会。” 杭欢也笑起来：“看把你怂的，这么怕被催婚就找女朋友呗。” “哪儿那么容易。”老范眸色一黯。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容易不容易？” “谁说我没试过？” “哎哟哎哟，看来还有我不知道的瓜？说来听听？”杭欢瞬间来劲。 老范白她一眼：“你还有心思八卦我呢，阿欢，既然今天话题到这里了，你别怪哥多事，我就问一嘴，你和易铭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和你说？” 老范摇摇头，于易铭只是告诉他他们分手了，让老范提醒俱乐部的其他成员，别再乱开她的玩笑，也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他，他并没有说具体分手的原因。 “没什么，就是性格不合。”杭欢还是这套说辞。 老范可没有孟晨黎好糊弄：“你们一个冷一个热，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就该知道性格不合，怎么交往这么久才发现？” “做朋友和做恋人能一样嘛。” “阿欢……” “老范，你别操心我了，有时间赶紧自己找个女朋友吧，你躲得过今年躲不过明年。” “也是，感情的事情旁人没资格管，但是阿欢，我真的看得出来，易铭有多爱你。” “爱不是一成不变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前男友 寒假就这样开始了，杭欢每天有工作忙工作，没工作就泡在俱乐部的训练场上，生活的步调渐渐慢了下来，一切都挺好的，除了每天三餐点什么外卖特别让人烦恼。 临近新年，俱乐部附近的餐饮店大多都关门了，只有少数几家还开着，但也在关门的时间线上徘徊。 年二十五，杭欢一早上就收到对街锅贴店老板娘的信息，说今天早上还有最后两锅的锅贴，卖完他们就准备回老家了。 杭欢看到信息，立马从床上惊坐起来，她特别喜欢这家店的锅贴，平时每天至少要去一次，这几日周围可选择的店铺少了之后，她早上去了晚上还要再去打包一次。 老板娘与杭欢关系不错，她无意知道杭欢在网上小有名气后，还悄悄询问杭欢能不能把她的照片打出来挂在店里作为“明星顾客”引流，杭欢欣然同意，美食就该和大家一起分享。 “老板娘给我留一盒，我马上过来。” 杭欢发完信息后，给自己套上了厚厚的睡衣，踩上棉拖就往外跑。 老板娘够意思，不仅给她留了一盒刚出锅的锅贴，还把店里没卖完的生锅贴都打包送给了她。 “你住的地方有锅吧？这些你拿去，实在没地方吃饭的时候煮锅水，可以当饺子对付一口。我们卖不完也是浪费。” “谢谢老板娘。” 杭欢端着自己的口粮从锅贴店出来，发现下雪了。 大朵的雪花像撕碎了的棉絮一般纷纷扬扬地往下落，空荡荡的街道顿时显出几分肃杀。 杭欢拉起睡衣上的帽子，疾步往回赶。 她刚走到俱乐部门口，就看到了于易铭的车。 他们分手后，于易铭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俱乐部了，今天怎么舍得现身了？ 杭欢走到车边，车窗紧闭，她看不见里面是否有人，只看到窗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熊里熊气的身影，宽肥的睡衣上沾满了雪花，她看起来就像是刚掉进了爆米花缸里被捞起来的样子，当然，并不甜美，只有邋遢。 这样的形象遇到前男友可不合适。 杭欢想着，原地跳了跳，抖落了身上的雪花，她又抬手整理了一下压在帽子下的刘海，刚一转身，就听身后忽然“咔嚓”一声，车门打开了。 有人！ 车上竟然有人！ 杭欢吓得脊背瞬间绷直，手里的锅贴都差点洒出来，但她强作镇定，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回头，不管车上的人是不是于易铭，就她刚才对着车窗蹦蹦跳跳的样子实在太傻气了。 她故意昂首挺胸，一步一步走得节奏清晰。 身后一直没有声音，就当她以为身后的人不会追上来时，忽然一把黑伞的伞沿朝她倾了过来，替她挡去了漫天的风雪。 “下这么大雪不打伞？”是没什么温度但很熟悉的声音。 杭欢侧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于易铭。 天气这么冷，他只穿着轻薄的羽绒衣，人很英挺，但也很清瘦，这样一对比，就衬得穿着厚睡衣的杭欢更是虎背熊腰。 得，见到前男友的第一局她已经输了。 杭欢没出声，借着他的伞几步路就到了俱乐部的门口。 两人站到廊檐下，于易铭才看清楚她的装束，睡衣加早餐，这妥妥刚起床的样子。 “你住在俱乐部？”他问。 杭欢以为老范早和于易铭打过招呼，可原来老范没有说起过这件事，他并不知道。 “老板要是不同意，我可以马上搬走。” 杭欢说话很冲。 于易铭倒是没反应，仍是那冷冷的克制的表情。 “我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就是允许我借住了，那就谢谢老板了。”杭欢说完就推门上楼了。 于易铭跟着走进俱乐部，看她气势汹汹地踢踏着拖鞋上楼，没一会儿，楼上传来“啪”的一声关门声。 他无奈地沉了一口气。 于易铭知道她看到自己会不开心，所以特地一大早来，谁知道她就住在俱乐部，避无可避。 不过想想也是，杭欢和杭家的伯母不和，如今放假没地方去，不住这里又能住哪里，当初他让设计师在二楼留出两个卧室，就是为她考虑。 于易铭上了楼，老范知道他要来，早就已经起来在办公室等他了。 “易铭，不好意思，近年关还把你叫来，但这几份文件我签字没用。”老范从文件柜里拿出几个牛皮纸袋，一股脑儿都放到于易铭面前。 于易铭找了支笔，一边签字一边问：“杭欢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杭欢…… 以前一口一个“阿欢”，现在直接喊“杭欢”了，这分手了就是不一样啊。 老范微微警觉，忙说：“阿欢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不学校放假没地方去嘛，我们二楼的房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于易铭抬眸：“你紧张什么，我说不让她住了？” 他在他们眼中就是这么不近人情又冷血的老板？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老范察言观色，“我的意思就是阿欢住在俱乐部也没其他影响，这反而方便了她每天训练，她现在啊，除了睡觉在二楼，其他时间都泡在训练场上，勤奋得很呢。” 于易铭“嗯”了声，又问：“你过年不回去了？” “对，和家里说好了。” 于易铭点点头，老范不回去挺好，正好和杭欢一起过年，两人有个伴不算太凄惨。 “年初二去q市的机票订了吗？”于易铭问。 “还没，正准备下午订。”老范有些惶恐，老板今天有点奇怪啊，他以前从来不问东问西的，今天怎么这种小问题都亲自关注了呢？ “订两张吧。” “两张？你也要一起去吗？” “我不去，把杭欢带上。” 年初二俱乐部也还没什么人，到时候老范不在，她一个人留在俱乐部太冷清了，不如让老范把她一起带上，一来能打发时间，二来让她去开开眼界。 老范顿时就明白了老板的意思。 “易铭，你别怪哥多事，我看得出来，你对阿欢还是很关心很在意的。既然还关心还在意她，那为什么要分手？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于易铭像是没有听到老范的话，他把签署好的文件放到边上，冷冷地问：“还有其他事吗？” 老范被他的冰山气质摄住了：“没……没有了。” “没有我就回去了。”于易铭说罢抬脚就走，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下来，转头交代，“老范，俱乐部的监控共享给我。” 老范应了声，但转念想想，为什么啊？ 难道是他去q市那几天于易铭要帮忙远程看家？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年快乐 这场雪一直下到大年三十那天，也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杭欢和老范起先还能出去觅个食，后来直接被困在了俱乐部，三餐都得靠泡面。 “啊，原以为不回老家过年能逍遥几天，没想到这个年直接被大雪给封印了。”饿了两天的老范连声哀嚎，“好想吃肉啊！” 老范话音刚落，就听俱乐部大门口传来了拍门声。 这几天，因为下大雪没人，老范干脆把俱乐部的大门关上了。谁能想到还有人会在下着雪的年三十找上门来。 “来了！” 老范下楼开门，就见货拉拉的小哥扛着一个大箱子进了屋。 “送新年福利咯！”小哥进了门，利索的在大厅里支起一个烧烤炉，摆上一个烤肉机，“过年吃肉！” “等等，等等，这……” 小哥比了个“嘘”的手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肉是吧？别着急啊，烤肉机都给你送来了，还能少你肉？” 老范话没来得及说完，小哥已经折回车边去，又搬了一个纸箱下来。 “喏，这个箱子里都是肉。” “不是，小哥，是谁让你来雪中送温暖的？” “我不知道，我拿钱办事，不打听谁下的单。嘻嘻，接完这个大单，我就陪媳妇孩子过年去了，再见啊。” 杭欢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了，看到眼前的阵仗，她也愣住了。 “谁安排的？” “不知道。”老范摇头，“你觉得会是谁？” 杭欢想了想，大概率是于易铭，除了他没几个人知道她和老范留在俱乐部过年，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大手笔。 “管他是谁，没下毒就行。”杭欢说着，蹲下去拆箱子，箱子里各色的肉、各色的烤肉调料、配菜和工具，甚至连饮料都买了三个品种。 真有他的，能在这大雪天把东西配得这么齐全。 老范看到肉，双目放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马动手调试烤肉机。 杭欢去洗了生菜，搬了两个凳子，坐在桌前等着吃肉。 烤肉机一作业，偌大的空间飘了香，年味瞬间就起来了。 “我原来以为这个年要在惨淡中收场了，没想到，易铭这么周到啊！”老范呷一口雪碧，满脸喜滋滋。 杭欢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你知道是他安排的为什么刚才还要问我？怎么？考我呢？” 老范夹起一块冒着油花的肉片，裹进生菜里，递给杭欢，笑得无辜：“不是考你，我就是想试探一下，看你能不能察觉出易铭对你的一片心意。” “怎么就是对我的一片心意了？你没吃？没你的份？” “我这是顺带，买一送一的赠品。” “大过年的，别埋汰自己，念自己点好吧。” “我好不好没关系，我就希望你们好。” 杭欢见老范又要开始唠叨，立马瞪他一眼：“别说不开心的事情了，让我好好吃点肉行吗？” “行行行，我不说这个了，我说件一定能让你开心的事情。” “什么？” “年初二带你一起去q市看比赛！” “真的啊！”杭欢激动，“老范你一定是怕我一个人在俱乐部孤单是不是，你真的太贴心了。” 老范忍住了内心的“呵呵”声，贴心的可不是他，贴心一直都是躲在暗处的于易铭。 于家今年这个年并不太平。 大年三十早上，于易铭又晕倒了，虽然几分钟之内就清醒了过来，但还是把于家人都吓了一大跳。 冯医生把他带到医院做了个检查后就直接把人扣了下来。 “不能让他回家吃个年夜饭吗？”洛玫心疼儿子大年三十都要在医院度过。 “不能，让他在医院观察两天，等各项指标稳定些，我会放他出院。”冯医生态度很坚决。 洛玫再有怨言也是儿子的身体第一位，她不敢和冯医生对着来。 送于家人离开后，冯医生再次来到病房。 “易铭，为什么非要我把你留在医院里，大过年的，回家不好吗？”冯医生不解。 于易铭本来是不用留在医院的，但是刚才趁着于家父母不注意，他私下给冯医生发了信息，说不想回家，让冯医生帮个忙。 冯医生实在没有其他主意，只能借检查的借口把他留下了。 “我想过个清净的年。”于易铭说。 于家是个大家族，于易铭的父亲有兄弟姐妹五人，虽然这些人为了利益早已经面和心不和，但每年过年的时候还是会聚到一起，美其名曰“团圆”。往年，于易铭还会看在父母的面子上忍受各色的面孔在自己眼前假笑，但今年实在没有这个精力。 “而且，他们也该习惯没有我的新年了。”于易铭又补一句。 “易铭，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悲观，虽然暂时没有合适的心脏可以移植，但今天没有不代表明天没有，我们还是要抱有希望。” 于易铭点了下头，对冯医生说：“谢谢你，你去过年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冯医生离开了，病房里安安静静的。 于易铭一个人静坐了片刻之后，打开手机，点开了低空飞行的实时监控，监控视频中，杭欢和老范正在热气腾腾地烤肉。 是的，这次的烤肉局是他特意安排的。 前几天老范和他通电话的时候无意说起过，年三十这天打算带着杭欢去搓一顿她喜欢的烤肉，没想到连日的大雪覆灭了他们的计划。 她无处过年，无人可团聚已经很可怜了，如果连一顿像样的年夜饭都吃不上，得有多失望？ 于易铭想着，他的年已经毁了，她的年必须圆满……而如今，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监控是高清的，画面很清晰，杭欢和老范剥蒜的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两人交谈的声音“沙沙”的，听不真切。 视频里，老范不知道和杭欢说了什么，她突然开心地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太有感染力，让屏幕后的于易铭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这漫天冰雪，这无望人间，如果有什么还值得他留恋，那一定是她的笑。 “易铭。”冯医生突然推门进来，看到于易铭靠在床上笑，以为自己看错了，“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于易铭关掉了手机，随手把手机塞在枕头下，“有事吗？” “没事，就是和你说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快乐，他就快乐。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启发 年初二，杭欢和老范准时在机场出发，落地已经是傍晚五点，q市没有下雪，晚霞映红，衬得整个城市年味浓烈。 两人打车去酒店，刚一下车，正准备搬行李，老范突然望着街对面一群穿着嘻哈的人出了神。 “怎么了？”杭欢注意到老范的不对劲。 老范没答，只是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话落，翻过马路边的栏杆，冲到街对面就不见了踪影。老范这半年操心俱乐部的事情，有了不少白头发，没时间锻炼人也微微发了福，杭欢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身手矫健的老范了，她瞬间意识到，老范其实一点都不老。 出租车司机帮忙卸了行李就走了，杭欢在边上等了一会儿，大约十来分钟左右，老范就回来了。 他没什么表情，但眉眼里明显藏了几分失落。 “怎么了？看到熟人了？”杭欢问。 “没有，大概是看错了。”老范拖上两人的行李，对杭欢说，“走吧，进去办入住。” 这个小插曲之后，老范明显沉默了许多，杭欢不明缘由，也不敢多打听。 第二天，老范去参加裁判动员大会，杭欢在酒店睡了一天。 第三天，就是正式比赛的日子。 这个比赛原本定于十二月份，但因为天气原因和主办方的场地问题，足足往后推了一个多月，恰好卡在新年的当口，但这并不影响参赛选手的热情，可以说，这个滑板比赛点燃了q市这个冬日里最热的一把火。 老范是比赛特邀的裁判，杭欢跟着他，混了个工作人员的挂牌，口罩一带，倒也没有人认出她来。 最近这几个月，杭欢实在参加了太多的滑板比赛，今天，她终于不是“参赛者”而是“观赛者”了，这样的身份转变没了紧张感，让她觉得很放松。 比赛分为街式和碗池两个不同的赛区，杭欢两边都去转了转，最后在街式赛区被一名叫来星耀的选手给吸引了注意力。 来星耀比老范还年长两岁，算是滑板圈的前辈了，相较于年轻的滑手，他的体力和身体的灵活程度都已落后了一大截，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百折不挠，坚持走创新道路。 老范说，来星耀年轻的时候就很叛逆，不愿与滑板圈的其他人为伍，而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研究滑板动作。来星耀成招动作大多都是他的原创，有些难度系数很高，他为了让一个动作看起来更流畅，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他每次比赛的招式都是网上找不到的，他来参加比赛，也并不是要和谁比，他要超越的从来不是对手，而是从前的自己。 来星耀的比赛视频，也经常成为其他选手练习的模板。 杭欢看完来星耀的比赛，瞬间肃然起敬，也对自己的滑板生涯有了更多的思考，她相较于其他的滑手，已经算是运气加成，如果继续这样一成不变地走下去，没有意外也能走得顺风顺水，但是，这样得过且过的状态会让她对滑板渐渐失去敬畏感。 来星耀前辈的故事给了她很多的启发，她希望自己也能勇于去突破自己的极限，创造更多的可能。 杭欢这边正思忖着要不要主动去和来星耀前辈探讨一下成招的诀窍，隔壁女子组忽然传来惊叫声。 有人在下台阶的时候摔倒，直接摔晕了过去。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全都往台阶那个方向围拢，比赛的节奏一下子就乱掉了。老范原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控场，一扭头看到那位晕倒女选手的脸，整个人瞬间失了淡定。 他疾步朝事故现场奔去，和那日翻栏杆时一样身手矫捷。 杭欢跟着过去。 受伤的女选手名叫沈千颜，年纪比杭欢长几岁，但因为天生一张童颜，看起来也是女大学生的模样。 她摔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前额，额上血红一片，人起初没了意识，等救护车的过程中，慢慢清醒过来。 “沈千颜，你没事吧？”和沈千颜同行的一个男滑手满脸担心。 她摇摇头，一抬眸看到咫尺之遥的老范，眼底尽是窘迫。 救护车呼啸而来。 沈千颜被抬上了救护车，她的同伴都是来参加比赛的，没有人能走得开，现场只有一个男性工作人员陪同。 老范转头看向杭欢，对杭欢说：“阿欢，她是我朋友，麻烦你跟着去一趟医院，我这边工作结束了就过来。” 杭欢早在老范紧张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这个沈千颜，怕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好。”她应声跟上了救护车。 沈千颜一路都没有声音，时而睁开眼看一眼戴着口罩的杭欢，时而又闭上眼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等到医院全面检查后，医生判定沈千颜是轻微脑震荡，因为她有头晕呕吐的症状，所以需要在医院吊水观察两天。 同行的工作人员因为还有其他工作先回去了，杭欢便留下来在病房陪着她。 “你是范明博的……朋友？”沈千颜看着杭欢，有一点防备。 杭欢一愣，平时“老范老范”地喊惯了，好久没有听到范明博这个名字，她都快要忘了老范还有个挺文气的大名。 “你好，我叫杭欢，是老范俱乐部的滑手。”杭欢摘下了口罩，朝沈千颜笑了笑，“老范是我的朋友，也是同事，他还是我入行的恩人。” “原来你就是杭欢啊。”沈千颜认出杭欢来，“我在网上看到过你的比赛视频，也看到过你的广告，你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 “谢谢，你也很漂亮，是我羡慕的娃娃脸。” “谢谢。” 两人互相吹了彩虹屁之后，病房陷入了沉默。 沈千颜看起来并不是外向的人，面对杭欢的时候，她更是明显的局促。杭欢倒是挺能聊的，但这会儿又不敢多话，主要是吃不准这个女人和老范的关系，万一自己多话坏了老范的事儿，那就不好了。 老范完成工作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他赶到医院时沈千颜刚挂完水，人已经睡着了。 “怎么样了？”他走到病床边，轻声问杭欢。 “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两天，但你放心，听医生的口风应该问题不大。” 老范点点头，“辛苦你了，还没吃饭吧。” “没，你呢？吃了吗？” “没有。”他匆匆赶来，聚餐都推了。 “那一起去吃点？” 老范看了眼床上的人，“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刚睡着，没那么快醒的。走，快去快回。” “好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偶像和粉丝 杭欢和老范就在医院楼下的小食堂吃了顿简餐，老范吃饭的速度就跟开了二倍速似的，杭欢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光盘了。 “你是饿呢，还是不放心楼上的沈千颜啊？”杭欢直截了当地问，她和老范说话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 “瞧你那八卦的小眼神，我是又饿又不放心，行了吧。” “我觉得你们两个关系不简单，你们是不是谈过恋爱啊？” 老范倒也实诚：“谈过。” “说说你们的故事呗。” “行，你快吃，边走边说。” 老范认识沈千颜的时候，她大概也就是杭欢那么大，风华正茂，颜值出众，在大学校园里回眸笑一笑，就有无数小男生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她却爱上了老范。 当然，彼时的老范也是极其拿得出手的帅哥，他还没有白头发，没有一点发福的迹象，昂起头棱角分明，踩上滑板就能上天入地，是个无所畏惧的追风者。 沈千颜是老范的粉丝。 老范每一场比赛，她都会去现场给他加油，他赢了比赛她比他还开心，他输了比赛她会给他发长长的信息安慰他，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他们经常约着一起宵夜，偶尔也一起出游。 沈千颜就像是一颗充满了维c的甜橙，总能给老范很多的能量，老范也渐渐习惯了有这个女生在身边的每一天。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对彼此有意思，只差捅破中间的那层窗户纸。 老范记得，沈千颜和他告白的那天，是五月二十号。 那天晚上，沈千颜超市的兼职结束，给老范打电话，说有一个奇怪的男人一直尾随着她，她太害怕躲进了一家蛋糕店，但蛋糕店马上也要打烊了，她躲不了多久，问老范有没有时间去接她一下。 老范二话不说踩上滑板就去了沈千颜说的那家蛋糕店。 果然，蛋糕店外面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一直蹲在灌木丛后面盯着沈千颜的动向。 这明显就是图谋不轨的变态，老范直接把人揍到跪地求饶，还录了像保证下次再也不会跟踪女生。 那天晚上，老范一直把沈千颜送到女生寝室的楼下，一路上，沈千颜多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老范是个大直男，没那么多心眼，他把人安全送到之后，对她挥了挥手，嘱咐她换个下班早点的兼职，说完，他就要走。 沈千颜忽然一把将他拉住，她细长的手指扣着他粗壮的胳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对老范说：“范明博，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老是想着你，每次有点开心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想和你分享，遇到危险了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你。” 那天是情人节，女生寝室楼下四处都是卿卿我我的情侣，他们并不算引人注目，可沈千颜的脸都快红透了。 “今天你能来接我下班我很开心，我不想换兼职，我想你以后每天都能来接我下班，可以吗？” 老范就是再没有恋爱经验，也该听懂了眼前这小女生的告白。 他笑了笑，凑到沈千颜的面前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用什么身份去接你啊？” 沈千颜立马顺水推舟“男朋友怎么样？” “我这人不懂情趣，你想好了，真愿意做我女朋友？” “愿意。” “好，我从明天开始接你下班。” 那天开始，老范和沈千颜就开始正式交往。 对于沈千颜来说，这就是梦想照进了现实，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是甜蜜醒来又甜蜜睡去，日子突然变得充满期待。 因为是偶像和粉丝的恋爱，沈千颜很谨慎，生怕自己会让老范人气折损，但老范根本不在乎这些，对于老范而言，有没有粉丝追随他，都不影响他喜欢滑板，所以，他毫不避讳地在旁人面前流露对沈千颜的宠溺和爱意。 老范的粉丝团的确也抵触过沈千颜一段时间，但后来因为两人实在太甜，脱粉的又回来，摇身一变成了cp粉，嗑cp比谁都上头。 两人如胶似漆两年，老范原本打算等沈千颜毕业就向她求婚的，可谁知道，沈千颜毕业的前一个月，他比赛时右腿受伤，医生给他判了死刑，说他以后再也不能玩滑板了。 住院的那一个多月，老范暴躁到了极致，也迷茫到了极致，曾经的他无数次立志要以滑板为终身事业，可没想到，他的职业生涯如此短暂。 像是意气风发的鹰突然被折断了翅膀，他从高空坠落，被摔得粉身碎骨，自然也不会再有余力去拥抱她。 尽管沈千颜一直陪在他身边，安慰他鼓励他，但老范知道，他回不去了，他再也没有自信去面对她，也没有自信能给她一个多美好的未来。 沈千颜毕业没多久，老范就提了分手。 她哭过闹过死缠烂打过，也曾表明衷心和爱意，但是老范很坚决。 他也想继续和她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耽误她，她有更好的锦绣前程，而他只会是她的绊脚石。 两人的关系僵持了一个多月，在老范持续摆烂的态度下，沈千颜终于无力放手。 之后，她去了一家大企业任职，老范在泥淖里苦苦挣扎，养好伤后来到a市，开了一家名叫“低空飞行”的滑板小店，用老范的话说，这是苟延残喘式追梦。 一来一去，已经快四年了。 这四年里，说实话，沈千颜这个名字根本没有从老范的心里出去过，她毕竟是他的初恋，两人也毕竟度过了人生中最惬意而温馨的两年，但老范也从没有想过，有生之年，他们还能再见面。 这次意外重逢，也不知老天安排他们前缘再续，还是过往清零。 “老范，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啊。”杭欢暗暗感慨，难怪老范这些年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原来是旧情难忘，余情未了。 老范不语，只是频频看表：“你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杭欢立马放下碗筷，“走吧，你得赶紧回去，这样她醒来第一眼看到你，也许就心生感动，对你的爱意又死灰复燃了。” 老范苦笑：“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她现在这个状态万一有点什么事情，身边得有人照顾。” “是嘛？真的只是这么单纯的动机？”杭欢跟着老范站起来，“老范，你如果还喜欢她，就别再自欺欺人了，我看得出来，你还很在意她。” 杭欢想起前天刚落地的时候，老范快速翻过栏杆的样子，要不是还喜欢，也不至于看到一个背影就失魂落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头热 杭欢和老范回到十楼病房。 没想到，病房里已经有人在了，就是刚才赛场上，沈千颜晕倒时护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 杭欢他们进门的时候，看到那个男生正俯身为熟睡中的沈千颜拨弄刘海，这个亲昵的动作，显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老范站在门口，看着病房里的这一幕，像是迎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里悄然破土的那一点点希望，瞬间被连根拔起。 是啊，四年了，他还没有忘记她并不代表她也没有开始新生活。 “既然有人在了，那我们先走吧。”老范对杭欢说完，转身离开。 杭欢连忙跟上去：“对不起老范，都怪我，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下去吃饭，我就该打包个外卖让你在病房里吃，这样就不会被人捷足先登了。” 老范笑了笑：“阿欢，别傻了，不关你的事，我们分开四年了，错过也根本不是一顿饭的时间造成的。看到她身边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 又装。 杭欢看得出来，这人嘴上洒脱，但内里心都要碎了。 回到酒店，老范直接回房间躺平，晚饭都没有下来吃，看来是中午医院那一顿小食堂彻底吃伤了。 杭欢见不得他这样，虽然她知道插手别人的感情通常吃力不讨好，但是老范实在帮她太多次，她也想在他困顿不前的时候为他做点什么。 天黑之后，杭欢打车再次来到医院。让她意外的是，沈千颜的病房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有她抱着电脑正在处理一份ppt。 “嗨，在工作吗？”杭欢站在门口和她打招呼。 沈千颜看到是她，挺高兴的，放下电脑就朝她招手：“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都没来得及谢谢你。” “中午你睡着之后你男朋友来了，我就回去了。” “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啊。”沈千颜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陈亮吧，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一起玩滑板的朋友。” 杭欢立马就明白了，这大概是另一个郎有情妾无意的故事了。不过既然沈千颜没有男朋友，那就说明老范还有机会。 “千颜姐，其实中午陈亮在的时候，老范……哦不，是范明博，范明博他也来过了。他看到陈亮，也以为那是你男朋友。” 沈千颜是聪明人，她听杭欢这话，大概就知道杭欢要表达的意思了。 “范明博让你来的？” “没有，我自己来的。”杭欢走到沈千颜身边，轻握住沈千颜的手，“千颜姐，咱两都是女生，女生之间敞亮些说话吧。” 沈千颜挺喜欢杭欢这直来直去的性子的，点头道：“行啊，你直说。” “那我直说啦，中午的时候，老范和我讲起了你们之间的故事，说实话，我挺气愤的，他凭什么因为受伤迷茫就和你分手啊？这完全就是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低估了你和他一起共赴未来的决心啊。” 沈千颜没想到会有一个人这么懂她当时分手的心境，对，她当年也是这样想的，范明博凭什么认为她只能和他同享福而不能共患难？ 两个女生因为一个情感的共鸣点而秒变闺蜜，开启了推心置腹模式。 沈千颜虽然不满老范当年处理感情的方式，但话里话外还是挺维护老范的，无论怎么样，他都是当年的偶像，两人在一起时他也是极尽所能地对她好，分手也没有出轨移情别恋那些狗血，实属无奈，说到底也是为了她。 杭欢能听出来，沈千颜和老范一样，对过去的感情仍有眷恋。 “千颜姐，中午老范来你的病房，看到你朋友，他误会你有男朋友了，回到酒店就抑郁寡欢，我看得出来，老范还是放不下你的。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你还喜不喜欢老范啊？” 杭欢之前的每一个问题，沈千颜都回答得很顺溜，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她却有些卡壳了。 “说实话，范明博是我的初恋，是我的意难平，我学滑板，参加比赛都是为了去感知他当年的快乐和痛苦，我爱过他，很爱很爱，但再爱我们也已经分手四年了，这四年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而且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我们了，你这个问题，无论我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都太浅显了。” 杭欢点点头，她明白沈千颜的意思。 他们的感情定格在了四年前，但是人没有。美好的感情永远值得怀念，但那个深爱过的人很可能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满目全非。 “千颜姐，我不知道你当年喜欢老范是喜欢他什么。”杭欢凑到沈千颜耳边，压低声音说，“如果你是喜欢他长得帅的话，那挺遗憾的，这几年老范的确老了些也胖了些，颜值大打折扣。” 沈千颜“噗嗤”一声笑出来，眼前这个杭欢太可爱了，这让她更加放下防备。 “我喜欢他一开始是因为他长得帅，但后来真正被他吸引，绝对与颜值无关。他对滑板的坚持，对朋友的义气，都让我心动，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但我还是没有遇到过一个人比范明博更善良。”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这句话完全概括了沈千颜对老范的情感转变过程。 善良…… 对，杭欢对这个词不能更认同。 真不是她们给老范发好人卡，而是老范真是实打实善良，要是没有老范无私地支持，她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而深受老范恩惠的人，除了她，还有孟晨黎、凌骁、小飞、小狼……几乎她身边的每一个朋友，都在最困难的时候得过老范的帮助。 老范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燃烧自己点亮别人的角色。 “千颜姐，别的不敢说，但就人品这一块，我可以拍着胸脯向你保证，老范还是当年那个老范，或者说，自己经历过苦难的老范，比当年更柔软更有同理心。感情方面，他也纯洁的像一张白纸，这些年追他的女孩不少，但是他一直没有敞开心门，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如果你愿意，希望你再给老范一个机会，再给你们的感情一个机会。” 沈千颜看着杭欢热心的模样，轻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感情的事，一头热是没有用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该 怎么会是一头热呢？ 杭欢回酒店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老范房间敲门，老范正闷头睡觉，听到这么大的敲门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结果是杭欢。 “怎么了？”老范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你一整天去哪里了？” “去医院了。”杭欢用力地拍了一下老范的胳膊，“你快收拾一下，去医院照顾沈千颜吧，她没有男朋友，今天白天我们在医院见到的人就是她一个追求者，沈千颜并不喜欢人家。她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里，吊水的时候都不敢睡觉，太惨了。” 老范迟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问她的呀。” “阿欢，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这样……” “得得得，我知道你又要教育我了，我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概探了探她的话而已。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矜持有什么用？” “……” “反正情况我是已经向你说明了，去不去随你，你要是还喜欢人家，现在她受伤在医院，心里正脆弱的时候，这就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杭欢说完，转身回房。不过，她关上门并没有走开，而是悄悄躲在门后从猫眼里观察着老范的反应。 老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回房了，大约三分钟之后，对面的房门再次打开，重新出现在视野里的老范已经换好了衣服收拾好了发型，看上去人模人样的。 他没多停留，直接往外奔，去哪儿不言而喻。 杭欢见老范开窍，一颗心总算归位。 无论怎么样，她都希望老范和沈千颜能有一个好的结局，相爱的人不该总是错过。 老范去医院之前，先去了一趟水果店和蛋糕店，买了沈千颜最喜欢的榴莲和榴莲千层，沈千颜是个榴莲控，但老范闻不得那个味道，以前交往的时候，她总是以此为乐，故意使坏使唤老范去给她买这两样东西，每次都要闹到老范捏着鼻子讨饶，她才哈哈大笑。 那些画面，明明还近在眼前，可原来，时光早已偷偷流逝四年了。 沈千颜的病房里果然如杭欢所说，只有她一个人。老范到的时候，沈千颜正闭目养神，他轻轻走到床边，并不想吵醒她，可那小狗鼻子，隔着塑料袋也闻到了榴莲的味道，她一下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本来都有些尴尬，但因为杭欢早在两边打了预防针，尴尬的尚能自洽。 “好点了吧？”老范问。 “嗯。”沈千颜转开了眼。 “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那你吃点水果和甜点吧。”老范把手里的袋子往前递过去，原本让他觉得熏人的味道，此时竟然变得熟悉又安心，“你喜欢的，特意给你买的。” “谢谢，难为你了，以后不需要再为我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沈千颜语气硬邦邦的，可偏是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暴露了她的情绪。 老范放下袋子，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千颜，不管你信不信，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为你做任何事对我而言都不是难为。” 沈千颜心头一动。 四年，眼前的男人明明已经变了许多，可当他这样深情地望着自己时，她又觉得，他一点没有变过。 沈千颜挪开目光，问他：“你现在对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有没有意义取决于你。”老范指了指她额上的伤口，“也许是我自恋，但千颜，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玩滑板？” “你不会觉得是为了你吧？”沈千颜瞪着老范，虽然她玩滑板、参加比赛的确有缅怀过去的成分，但此时沈千颜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那你是为了谁？” “我为我自己啊，别忘了，我那时候就喜欢滑板。” “那时候喜欢滑板是因为谁？” “……” “那时候喜欢滑板是因为我，所以四舍五入，你现在还是为了我，你放不下我。” 沈千颜语塞，范明博以前可没这样厚脸皮，以前他是多说几句暧昧的话都会脸红的人，如今开口就骚话连篇。但无论如何，在面对前任比拼谁更放不下谁的较量中，她可不能输。 “那我问你，你放下我了吗？你要放下我了，为什么我爸生病的时候你连夜赶去老家找人照顾他？” 这事儿发生在两年前，那段时间沈千颜出国公干，她父亲在老家突患中风，妈妈一时联系不上她，也找不到能帮衬的人，就把电话打给了范明博。 他们两个交往时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早已见过家长，沈千颜分手后怕父母担心，一直掖着藏着也没告诉父母，没想到范明博接到电话，真的放下手上的事情，连夜赶去老家，照顾了父亲一周，等父亲情况好转了才离开。 沈千颜是后来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范明博怕她有负担，不让母亲告诉她，有一次回老家母亲无意说漏嘴，她才知道他默默地帮助过她的家人。 “还有，我妈脚疼，也是你给她在a市买的膏药，每隔一段时间寄一次。她说不知道谁寄的，可我打电话问过卖膏药的药店，他们说是姓范的先生。” “还有……” 沈千颜一条一条列举出来，说多才发现，这些放不下的证据，不就是爱嘛。 她苦笑：“范明博，你说你何必呢？” “对，我放不下你，又怕打扰你。”老范完全是豁出去的架势，杭欢说得对，他们这次要是再错过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千颜，当年的事，是我不好。那时候我刚受伤，心里实在太乱，我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那里，也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给你幸福，我只顾自己自怜自艾，完全忘了你到底需要什么。对不起，这些年我其实一直放不下你，但是我又不敢来找你，我怕你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怕你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也怕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我怕东怕西，其实最怕就是发现已经彻底失去了你。” 沈千颜听了老范的话，鼻头和眼眶都是酸酸的，四年了，她终于听到他的真心话。 “你别觉得我会轻易原谅你。”她没好气地说。 “当然，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愿意接受，只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往后余生，无论富贵贫穷，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我们早就分手了，要谈未来，你先追到我再说吧。” “行。” 以前是她追他，现在换他追她，很公平。 三天之后，q市的比赛结束，但老范丝毫没有要订机票回去的迹象，杭欢知道他和沈千颜打算重新开始，现在正是你侬我侬要把过去的四年时光补回来的时候，自然舍不得分开。 她自己订了返程机票。 返程那天，老范和沈千颜送她去机场。 沈千颜和杭欢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两人相见恨晚，一路热聊，在沈千颜看来，她能和老范破镜重圆少不了杭欢的功劳。 “杭欢妹妹，谢谢你，这次来参加比赛，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你。”沈千颜说。 杭欢笑：“千颜姐你说错了，最大的收获肯定是老范啊。” 沈千颜睨老范一眼：“没有你他能这么快开窍吗？” “这么说来也是。” “找时间一定去请你吃饭。” “吃不吃饭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请我吃糖。” 沈千颜红了脸。 老范默默当着司机，一路傻笑，最近他这上扬的嘴角都像是做了半永久的，杭欢就没见他放下来过。 “对啦，杭欢妹妹有男朋友了吗？”沈千颜忽然问。 杭欢一愣，明明也已经和于易铭分手有一段时间了，可这会儿突然被人问起男朋友，她的脑海里最先闪过的依然是他的脸。 “我没有，我单身。”她回答。 沈千颜似有些遗憾，她张嘴还想说什么，老范的车一脚刹车停在了机场门口。 “到了，阿欢。”老范转头冲她眨眨眼，“一路平安。” 杭欢知道老范怕沈千颜无意触到自己心头的伤，但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脆弱，再深的伤口，也终究会被时间治愈。 “好，千颜姐，下次再见啦。” 杭欢拖着行李箱下车，刚走进机场大厅，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说熟悉，其实也就见过两次，可是她还是一眼就把那个人认了出来。 对，那个人就是于易铭口中志同道合的灵魂伴侣何玉玉。 何玉玉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牛仔服的男人，男人很高，虽然没有于易铭长得帅，但颜值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级别。 他们明显不是普通的关系，何玉玉过来的时候，一直挽着男人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肢体接触的小动作不断，而且，他们还同喝一杯咖啡，完全不避嫌。 这分明就是热恋中的男女啊。 那于易铭呢？ 何玉玉是和他闹掰了？还是他被绿了？ 算了，无论于易铭和何玉玉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关她的事情，他们已经分手了。 脑海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杭欢还是忍不住跟了何玉玉他们一段，直到见证何玉玉和那个男的相拥亲吻，她才掉头离开，看来于易铭的新恋情并不顺遂。 她一时说不清是喜是悲，心里蹦出无数个词汇，最后定格在一个“活该”上。 杭欢不是圣人，她虽然没有恶毒到希望于易铭过得太遭，但眼前的场景明显让她舒适。 让他移情别恋，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活该，真活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救我 今天天气不错，航班准点。 杭欢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落地刚好中午十一点。她原本打算先去吃点东西，打开手机却收到了杭静璇的求救信息。 杭静璇的信息很短，只有四个字：“阿欢，救我。” 发送时间是三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杭欢登上飞机关机后没多久。 杭欢和杭静璇上一次联系是在年前，杭静璇问她寒假的安排，希望她能回家过年，被杭欢拒绝了。 两人没有多聊，所以杭欢并不了解杭静璇的近况，如今她突然发来这样的信息，着实让杭欢心头一凛。 杭欢立马将电话回拨过去，可杭静璇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发了求救信息，手机又关机了，这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杭欢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第一时间给伯父杭国扬打电话，可惜杭国扬在外出差，已经离家半个多月了，从他的言谈可以听出来，他并不知道女儿的近况，但也没有收到杭静璇出事的消息。 到底怎么回事呢？ 看来只能她自己去杭家找答案了。 杭欢在kfc买了个汉堡，一边吃一边去打车，离开机场直奔杭家，一路上，她又接连给杭静璇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杭静璇的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的状态。 这年头，除了在飞机上没有办法，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关闭手机的。 杭欢带着这样的疑问来到杭家。 杭家只有伯母林淑秀在家，她对杭欢的到来显得有些排斥。这倒没什么奇怪的，林淑秀向来看她不顺眼，她原本就最烦杭欢来杭家，好像她这个多余的人会破坏他们一家三口原有的温馨一样，更何况，这是继她们上一次大打出手后的第一次相见，她更不会给好脸。 “哟，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林淑秀阴阳怪气。 “我姐呢？”杭欢懒得和她周旋，开门见山地问。 “你姐？谁是你姐？你这么牛，谁有资格做你姐？” 杭欢无奈，换了一个问法：“杭静璇呢？” “她不在。” “去哪儿了？” “你是哪位？去哪儿要和你汇报？网上有人捧你几句，你就分不清自己是几斤几两了是嘛？我女儿的行踪，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杭欢无奈，这林淑秀上辈子是学了什么“阴阳怪气”大法吧，怎么能做到每一个词的发音都这样让人气急败坏呢。 “你别和我杠，我也不想来看到你这张怨种脸。”杭欢直接喷火，“我收到了杭静璇的信息，我怀疑她遇到了危险，她电话又打不通，所以才上门来的。” “什么信息？” “她让我救她。”杭欢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并非谎言，还特意拿出手机翻出杭静璇的信息给林淑秀看。 林淑秀盯着屏幕几秒，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底甚至浮起一丝冷漠。 杭欢继续说：“要是她真有什么事，就冲你在这里给我设关卡的时间，都能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林淑秀笑了笑：“有事？我女儿天之娇女，妖魔鬼怪都难近她身，她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别诅咒我的女儿。” “她没事当然最好，那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她去上课了，画画课。” 林淑秀言之凿凿，杭欢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保险起见，你联系一下她的老师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林淑秀冷脸赶人，“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赶紧离开我家，我女儿的事情不用你来指手画脚的。” 杭欢见林淑秀这般态度，大概猜到，她就是在说谎。杭静璇肯定是在家里，或者说，肯定是在林淑秀的可控范围之内，否者，以林淑秀的爱女程度，她看到杭静璇发来这样的求救信息，一定吓到第一时间抓狂，不可能这样淡定且不当一回事。 “好，既然你说她在外面上课，那我等她回来。”杭欢直接在沙发上坐下了。 林淑秀翻了个白眼：“随便你。” 杭欢这一等直接等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林淑秀煮咖啡喝下午茶，跳探戈看电视，完全不把杭欢放在眼里，好像她就是一个透明人。 杭静璇一直没有回来，倒是家里的保姆王嫂进进出出好几次。 杭欢又试着打杭静璇的手机，关机，始终关机。 天色渐暗，王嫂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了，厨房里飘出阵阵的菜香，杭欢中午就吃了一个汉堡果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还经得住这样的折磨，正当杭欢耐心告罄，准备起身离开时，出差在外的杭国扬回来了。 杭国扬拉着一个行李箱，风尘仆仆，显然，他是提前回来的，林淑秀看到丈夫，一脸惊讶。 “老公，你不是说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完成工作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提前回来不行吗？还要和你汇报不成？”杭国扬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林淑秀，气不打一处来，他在外面累死累活，而她每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还常常打电话给他抱怨东抱怨西的。 “好啊，好啊，当然好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林淑秀立马嘱咐王嫂，“王嫂，晚上再多炒几个菜。” 杭国扬进门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杭欢。 “阿欢，你怎么在这里？”杭国扬奇怪。 其实他这次提前回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杭欢的电话，杭欢突然给他打电话问起杭静璇，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加上前几天林淑秀也早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起杭静璇最近状态不好，他立马趁着手头上的工作暂缓赶回来看看情况。 “大伯，我来看看姐姐，但是伯母不让我见姐姐。”杭欢起身，蹙着眉角对杭国扬装可怜。 杭欢知道，杭国扬挺吃她这一套的，只是以前她不屑用而已。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见静璇了？”林淑秀跳脚，“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就知道你突然上门没安好心。” “吵什么！大呼小叫的不成体统。”杭国扬喝止了林淑秀，“阿欢难得回家来一次，你这个做长辈的能不能有点长辈的样子。” 杭欢最近在网上大火，杭国扬对这个侄女刮目相看也有所忌惮，林淑秀这样不知分寸的态度让他烦厌至极。 “静璇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私奔 林淑秀眼神闪躲几下，最终坦白：“她在楼上房间里。” “伯母不是说姐姐去外面上课了吗？我可是一直等到现在呢。” “她是我女儿，我想让她在哪就在哪儿？”林淑秀破罐子破摔，“而且，我不想让你见她怎么了？” “胡闹！”杭国扬打断林淑秀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两个孩子是姐妹，她们有血缘关系的，多联络联络感情不是好事吗？你在这里添什么乱？” 他说完，就要带着杭欢上楼。 林淑秀忙走到前头：“静璇最近不太舒服，医生说让她静养。” “姐姐生病了？那我更要上去看看她。” 林淑秀没了阻拦的借口，转头对杭国扬说：“你先休息一下，换身衣服吃饭吧，我带阿欢上去看静璇。” “行。” 杭国扬松了松领带，坐到沙发里，也没有亲自去看看的意思。 杭欢跟着林淑秀上楼。 杭静璇的房间在最东边，房门紧闭还落了锁，林淑秀走到门口，看了眼杭欢，毫不避讳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将锁打开。 “你软禁她。”杭欢戳穿了林淑秀。 “是，怎么？你打算下去告状吗？”林淑秀指指杭静璇的房间，“不如你先进去问问她，希不希望她爸知道我关着她这件事？” 杭欢不明所以，也不轻易说话，她正要推门往里走，林淑秀又伸手拦了她一下。 “杭欢，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是杭静璇的母亲，我这辈子为她活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杭欢静默地推开林淑秀的胳膊，走进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公主床上有个人影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坐了起来。 “妈……” “是我。”杭欢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了吊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杭静璇睁不开眼，她抬手挡了一下，等适应了光才放下手，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是杭欢，杭静璇几乎要哭出来。 “阿欢！是你来了！我妈呢？她让你进来的？”杭静璇明显又喜又慌张。 “伯父回来了，他让我上来看你的。” 杭静璇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到父亲回来，她明显更慌张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杭欢走到杭静璇的床边，她穿着白色的睡衣，长发凌乱，未施粉黛，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杭静璇比了个“嘘”的手势，她赤脚走到门边，开门探了探，确定走廊里没有人偷听，她才进屋反锁上门。 “阿欢，你的手机带了吗？” “带了。” “快借我一下。” 杭欢把手机给杭静璇，杭静璇拨了一个号码，但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你给谁打电话，到底怎么了？” “罗白，我想给他打个电话，但是一直不通。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杭静璇又着急又担心，“阿欢，我妈知道我和罗白谈恋爱的事情了，她不同意，就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下楼，更不让我出门。” 林淑秀是铁了心的要棒打鸳鸯，所以她不仅把杭静璇关了起来，还把她的手机没收了，删光了罗白的所有联系方式，她每天只在特定的时间把手机还给杭静璇，监督她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准时关机。杭静璇联系不上罗白，也不敢在林淑秀的眼皮子底下联系他，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偷偷给杭欢发了求救短信。 杭欢这才理清了思路。 也对，像林淑秀这么宠女儿的人，平日里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送到女儿手中，若不是杭静璇犯了她的大忌，她怎么会舍得把她关在房间里。 “她关你几天了？” “一个多礼拜了。”杭静璇眼眶通红，这一个礼拜，她每天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日出日落，人都要疯了，“无论我哭我闹还是跪在地上求她，我妈都很坚决。她看不上罗白，如果我和罗白在一起，她宁愿我就这样死在这房间里。” “那要不要我去告诉伯父？”杭欢问。 杭国扬看起来至少没有林淑秀那样蛮不讲理。 “不。”杭静璇连忙摇头，“我爸不会帮我的，在这件事情上，爸爸肯定比妈妈更不支持我。之前他安排我和于易铭相亲你也是知道的，他比谁都希望我能嫁入豪门，通过联姻为他的生意添砖加瓦，如果他知道我和一个平平无奇的音乐人恋爱，他只会反对得比我妈更激烈，那可就不是关着我这么简单了。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在乎的，没有人会在乎我到底爱谁，我到底想拥有怎么样的感情，在婚姻这件事情上，我就是他们的棋子。” 杭静璇说着落下泪来。 她本就天生丽质，一哭梨花带雨，更是生出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美。杭欢一女的，见状都要心碎。 “对了阿欢，说到于易铭，你和他……” “我们早就分手了，别提他了，说你自己的事情。”杭欢并不想在此时说起自己和于易铭的事情。 杭静璇见状也不问了，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分了就好。” 杭欢没有听清杭静璇的话，她更关心杭静璇接下来的打算。 “你被关起来了罗白知道吗？” “我那么久没有联系他，他应该已经知道我这边出事了。” “以你对他的了解，知道你出事他会怎么处理？” “他会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择日带我走。” 杭静璇和罗白交往之初，就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平日的闲聊中她就问过罗白，如果有一天她的父母反对他们交往，他会怎么办，那时候罗白很郑重地说，如果他们执意反对，他就带着她远走高飞，找个世外桃源，去过喝酒作词，弹琴唱歌的逍遥日子。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要和罗白私奔吧？” “对。” 真的要私奔？ 杭欢诧异，一时不知道该说杭静璇勇敢还是说她天真。 虽然她也不满于林淑秀如此专横独断，但是对杭静璇想要和罗白私奔的决定又隐隐不看好，和爱的人归隐田间三餐四季琴瑟和鸣听起来虽然美好，但杭静璇是从小在温室里养大的花朵，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愁吃不愁喝不愁没钱花，买奢侈品的时候眼睛都不用眨，没体验过什么人世疾苦，外头风餐露宿的日子过几天是新鲜，过一辈子怎么可能甘愿？ 而那个罗白，愿意带她走的承诺到底是一时情起的戏言，还是真正经过深思熟虑的承诺，这些都不得而知。 杭欢看着杭静璇陷入对未来的畅想中，原本黯淡的眼底都多了几分色彩，她也不好去泼她冷水，万一她和罗白真的相爱到有情饮水饱呢？ 爱情这种事，外人如何能衡量得准？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她问。 杭静璇早有准备，她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来一个很大的信封。 “阿欢，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个信封带给罗白，里面有我给他写的信，他看完就会知道我现在什么情况，也知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杭静璇把信封递给杭欢，杭欢接过来的时候，摸到了信封里有一截硬硬的东西，但是信封的口子已经被封起来了，她无从得知那是什么东西。 “好，我怎么样才能找到罗白？”杭欢问。 杭静璇去梳妆台那边，拆了一瓶护肤霜，撕开盒子，在盒子上写下了一家酒店的地址。 “罗白住在这家酒店，你去这里能找到他。我用你的手机打过他的电话，他的手机号码能在你手机的通话记录里翻到，你回去之后，再试着联系他一下。” “他住酒店？”杭欢觉得奇怪，“他在这里没有固定住所吗？” “他在这里有个工作室，我只去过一次，因为有其他工作人员，不适合约会，所以我们平时都会去这家酒店见面。” 杭欢点点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阿欢。”杭静璇握住杭欢的手，“我现在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络，你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罗白那里有什么回信，可能需要你再跑一趟。” “好。” 杭欢并不觉得自己为杭静璇多跑几趟有什么问题，如果杭静璇真的能过上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再大的忙她都愿意帮。 “谢谢你愿意帮我，我现在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你。” 杭欢把杭静璇给她的信封放进自己的包里，又和她稍聊了几句，实在饿得受不了，起身告辞。 她刚走出房门，就看到林淑秀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抱着肘冷冷地看着她，杭欢被吓了一跳。 “怎么？吓到了？是不是做贼心虚？” “什么心虚？就是转角遇见鬼，你说吓不吓人？” “你说谁是鬼？” “谁吓人谁就是咯。” 林淑秀气急，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和杭欢吵闹的时候，她走到杭欢身边，压低声音问她：“杭静璇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杭欢装傻。 林淑秀自然不信杭静璇想法设法把杭欢叫来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杭欢，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招，也不要给他们两个通风报信。如果杭静璇给了你什么要你带出去，我劝你现在就给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伯母要是怕我带走你们家里的什么东西的话，可以搜身。”杭欢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林淑秀真打算上手搜杭欢的包，幸好杭国扬上来。 “你干什么？你拿阿欢的包干什么？” “伯父，伯母说我偷东西，要搜我的包。”杭欢故作委屈。 她发现，她以前太傻了，要是她早学会和伯父示弱，也不用受林淑秀这么多年的气。 “你疯了？阿欢现在那么火，随便接个广告代言都够你吃一年了，她需要偷东西？” 林淑秀咬紧了唇，敢怒不敢言，她现在还不敢让丈夫知道女儿和罗白谈恋爱的事情，要是被丈夫知道，一定会迁怒她，到时候，她们母女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三 杭欢从杭家出来之后，先找了一家餐厅吃饭，她实在太饿了，刚才和林淑秀对峙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快要饿晕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再吃杭家一口饭。要不是有杭静璇，她或许和那个家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但不管怎么样，往前想想，杭静璇是真心待她的，这次，就当是还她过去恩情。 杭欢吃饱后，又联系了躺在她通讯录里的那个号码，可是，对方一直没有接，等到电话铃声第五遍响起时，那边才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喂？” “你好，是罗白吗？”杭欢问。 “对，请问你是谁？” “我是杭静璇的堂妹。” 杭欢把杭静璇的近况告诉了罗白，罗白在电话那头一直沉默，杭欢甚至一度怀疑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人了。 “喂，罗先生，你在听吗？” “在的。” “我姐有东西要给你，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一面。” “我现在在酒店，静璇的妈妈派人到处找我，我不方便出来，能麻烦你把东西给我送过来吗？” “好。”杭欢向罗白核对了一下杭静璇写给她的酒店地址，确认无误后，又约了一个时间。 第二天一早，杭欢就带着东西去了酒店。 她在酒店的房间里见到了罗白，罗白的年纪比杭欢想象的大几岁，但面相清俊儒雅，有几分文人的气质，看起来是杭静璇会喜欢的类型。 “你好，你就是静璇的堂妹吧。” “是。” 杭欢带着口罩，罗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眉眼山根那一块，她和杭静璇还是很相像的。 “静璇她怎么样了？” “她现在被锁在家里，手机也被没收了，不能联系你。”杭欢把杭静璇准备好的信封转交给罗白，“这是她要我带给你的，她说你看了之后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你现在看一下吧，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写下来，我帮你带过去。” 罗白刚背过身去，拆开了杭欢带来的信封，房门突然被敲响。 “稍等一下，应该是送餐的。”罗白说着，往猫眼里看了一眼，打开了房门。 外面站着的的确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但是，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将餐车推进来，走廊里忽然呼啦啦冲过来一群人，直接破门而入。 为首的是个穿着驼色毛呢大衣的女人，她冲到杭欢面前，二话不说薅住杭欢的头发，扯掉了杭欢的口罩，破口大骂：“快拍照，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小三，我等了她一个礼拜，终于等到她出现，就是她抢别人老公，破坏别人家庭，臭婊子！” 女人身后的一群人举着手机对杭欢一阵猛拍。 杭欢被抓得头皮发麻，意识涣散，人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罗白见状，连忙冲过来试图把女人拉开。 “老婆，你干什么？别冲动，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老婆？ 她是罗白的老婆？ 杭欢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这个罗白竟然是个有妇之夫？ 场面一时陷入了混乱，杭欢发懵的刹那，外套已经被罗白的妻子扯破了。 无数手机怼着杭欢的脸大拍特拍，她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的无力感。 天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经历这一切。 “老婆，你别打了，你真的误会了！”罗白极力拉扯，但收效甚微。 杭欢用力推开了罗白的妻子，但换来的是更多人的拳脚相向，这些人都是罗白妻子的亲戚朋友，对小三恨之入骨。 他们人多，纵然杭欢再怎么努力反抗都不起作用。 屋里打斗的动静惊动了走廊里的客人，有人跑进来拉架，但一听是原配打小三，又果断退到边上看热闹。 小三这种生物，到哪儿都只有发烂发臭的命运。 “干什么呢！快住手！” 终于，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了屋内的闹剧，带了保安来控场。 杭欢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刚才被打的时候她极力护住自己的头，可即便如此，她脸上还是有了细碎的伤口，头发乱糟糟的，狼狈至极。 “没事吧？”有一道清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杭欢扭头，看到了于易铭的姐姐于易欣，她想说没事，可一个趔趄，又倒回地上。 于易欣扫了眼混乱的房间，也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这是“原配捉奸小三”的现场。可杭欢是小三吗？她不信！ 虽然于易欣和杭欢并没有深入接触过，但是于易铭和凌骁对她的评价都很高，他们不至于同时看错一个人，所以，她相信杭欢的人品。 于易欣蹲下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杭欢的身上，轻声问她：“需要报警吗？” 杭欢正要点头，一转眸忽然看到杭静璇托她带来的信封混乱中被丢在地上，旁边，静静躺着一根验孕棒。 两条杠。 杭静璇怀孕了。 她怀了罗白的孩子。 杭欢的头更晕了，但意识还算清醒，她一把拉住了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的于易欣，对她摇了摇头。 罗白妻子带来的人见她不敢报警，瞬间底气更足。 “看看！小三破坏人的家庭，她自己都没脸报警！” 于易欣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验孕棒，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行，那你先去会议室休息。”于易欣对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工作人员把杭欢扶起来。 杭欢浑身钝痛，但起身后挣开了工作人员的搀扶，不顾罗白妻子的虎视眈眈，径直走到罗白面前。 罗白不知何时已经退到角落，他人虽然高大，但此时满脸都是不知所措的惊恐。 杭欢趁他不备，快速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罗白扇去，一个响亮的耳光，震慑屋内的所有人。 罗白自知理亏，挨了打也不敢吭声。 杭欢看向罗白的妻子，沉声道：“无论我是不是小三，你最先应该打的人，都是他。” 罗白的妻子听到杭欢还反过来教育她，愈发气急，她再一次张牙舞爪地朝杭欢扑过来，但幸好被保安阻拦。 酒店的工作人员将杭欢带到了一楼的休息室，于易欣安排了部门经理留下来善后，自己跟随杭欢来到休息室。 这家酒店开业不久，是于氏众多产业之一，因为酒店马上要承办一个艺术周的活动，于易欣今天特意过来是为了考察工作，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需要去医院看看吗？”于易欣打量了杭欢一眼，除了脸上有些细小的抓伤，暂时看不出有其他不妥。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 于易欣点点头，她去饮水机那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杭欢。 “喝点水。” “谢谢。” “很遗憾在我们酒店发生这样的事情，作为酒店负责人，我还是想问一下，方便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杭欢舔了舔干裂的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易欣连忙安抚：“我不是要打听你的私生活，只是刚才现场有很多人拍摄，可能马上会有一些负面的新闻产生对酒店造成影响，我如果知道事情的经过，可以提前让公关部做好应对工作。” “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都是懵的。”杭欢如实说，“我今天过来，只是替别人传信的，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很抱歉对酒店造成影响。” 她应该再谨慎些的，孤男寡女在酒店见面，现在想想真的太不合适了。 于易欣聪明人，听了杭欢的话大概就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你不愿意报警处理，看来那位朋友对你很重要。” “对，是很重要的人，而且我不相信她会介入别人的家庭，我怀疑她也是被骗了，所以我需要先和她确认一下，再做决定。” 杭欢说着，想起掉在地上的那根验孕棒。 原来，杭静璇交给她的信封里那硬邦邦的东西是这根验孕棒，她怀孕了，她怀了那个渣男的孩子。 杭欢一想到此，就痛心疾首。 现在该怎么办？ “易欣姐，我想静一静可以吗？”杭欢看向于易欣。 “好，有事随时喊我。” “嗯，谢谢。” 于易欣离开后，休息室只剩下了杭欢一个人，此时，她才有余力去想一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首先，她得尽快跟杭静璇通个气，但是，杭静璇现在被关着，一时难以联系上。 杭欢没办法，只能拨通了杭国扬的电话。 幸运的是，杭国扬这会儿正好在家，杭欢借口杭静璇的手机打不通，让杭国扬帮忙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杭国扬挺灵的，他出马之后，没一会儿杭静璇就拿到了手机，给杭欢打来了电话。 “阿欢！罗白的手机还是不通，你见到他了吗？”杭静璇在电话那头迫不及待地问。 “见到了。” “他怎么样了？我妈的人有没有去为难他？他还好吗？” 杭欢听到杭静璇一口一个罗白，都快要呕出血来。 “杭静璇，我现在郑重地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你问。” “你知道罗白有家庭吗？” 第一百三十章 你听话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过了好一会儿，杭静璇颤抖的声音才从听筒里重新传来。 “阿欢，你开什么玩笑？罗白追求我的时候明明是单身，我也见过他的一些朋友，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起过他有家庭啊，你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找错了人？” 果然，杭静璇被罗白骗了！她到现在还如此天真！ 杭欢冷静地把今天发生在酒店的事情和杭静璇说了一遍，虽然刻意避开了罗白妻子如何彪悍出手的那一段，但胆小的杭静璇还是听得胆战心惊。 “怎么可能会这样……怎么可能……我……阿欢，我已经……”杭静璇带着哭腔，欲言又止。 杭欢知道她想说又不敢说的是自己怀孕的消息。她在心里又痛斥了一遍罗白大渣男，开口安抚：“无论怎么样，你先别慌，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你是被罗白欺骗的，你也是受害者，我们可以找律师，我们可以维护自己的权益，你别怕。” 此时的杭欢，更像是一个姐姐，一个守护者。 可即便她故作镇定，努力安抚，那头的杭静璇依然陷入了死寂，听筒成了深渊，她的每一个字落下去都没有了回音。 杭欢莫名有些心慌。 “杭静璇？你还在听吗？” “……” “杭静璇？” “……” “姐，你回个话，别让我担心。” “阿欢，对不起。” 随着这句话落，电话挂断了。 杭欢再往回拨，已经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 杭静璇从小就被母亲林淑秀保护得很好，她吃过最大的苦可能就是林淑秀的严苛，这种险恶哪里经历过？而且，如果只是单一被骗感情尚能挥刀斩乱麻，可有了孩子，一切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能承受住这个打击吗？ 杭欢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立马起身，和于易欣打了个招呼之后匆匆离开酒店。 她出门的时候，罗白和他的妻子还在车边吵闹，但杭欢已经顾不得他们，她打车直奔杭家。 路上，她来回拨打着杭静璇和杭国扬的电话，可两个人都没有接听。 不安越发浓烈。 杭欢赶到杭家已是半个小时后，林淑秀正要出门，看到杭欢又上门来，不耐之情溢于言表。 “杭欢，你昨天刚来过今天怎么又来了？难不成，你真的在为杭静璇和那个男人通风报信？” “杭静璇呢？我给她打电话她一直没接，她很可能出事了。” “你个小蹄子，你才出事了，你别诅咒我女儿。” “我现在没空和你吵，我必须要马上见到她。” “真可笑，杭国扬给你几分面子，你就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林淑秀正骂骂咧咧，二楼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救命啊！救命啊……”是王嫂。 杭欢立马推开林淑秀往二楼跑，尖叫声是从杭静璇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杭欢心里的不安到达了极致，越往上腿越软。 果然，她一推开门，就看到杭静璇割腕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林淑秀紧跟杭欢之后，看到杭静璇这番模样，整个人瘫软在地。杭欢也很害怕，她控制不住地颤抖，但是，此时王嫂和林淑秀已经六神无主，她不能再乱，她若再乱就真的没有人能救杭静璇了。 杭欢强迫自己镇定，她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清清楚楚说明了地址后，她让杭静璇躺平，抬高她的双足，以保证脑部和重要器官的血液供给，然后，她指挥王嫂去拿来家里的急救箱，用无菌纱布为杭静璇加压包扎伤口。 做完这一切，杭欢已经抖如筛糠。 救护车在十几分钟后赶到，杭欢从没觉得十几分钟竟然如此漫长，林淑秀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回响，制造出更让人恐慌的效果。 救护人员把杭静璇抬上了担架，上车的时候，杭欢交代救护人员：“她怀孕了。” 刚恢复一点理智的林淑秀再次崩溃。 “你说什么？她怀孕了？” 杭欢没有理会林淑秀，只是握紧了杭静璇冰冷的手，静静地靠在她的身边。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已经筋疲力尽，再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去应对任何人。 救护车到了医院，杭静璇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手术结束后，杭静璇直接被送去了icu，医生说，她的生命体征还不稳定，能不能脱离危险还难说。 林淑秀在走廊里时而嚎啕大哭，时而静默不语。 杭欢满身是血，守在她的身边，一直等到杭国扬和其他亲戚赶来。 杭国扬虽然也很震惊，但总体来说比林淑秀理智很多，他向杭欢询问了情况。杭欢知道，事已至此，隐瞒已经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了。 她向杭国扬坦白了杭静璇和罗白的所有事情，包括罗白故意隐瞒自己有妇之夫的身份诱骗杭静璇，包括不知情的杭静璇怀孕之后还意图私奔等等细节，杭国扬又气又恼，恨不能当下就去撕了罗白，同时，他也对林淑秀一直隐瞒自己这么多事而不满至极。 林淑秀第一次没了还口之力。 杭欢离开医院时，天已经快黑了。 她一身血衣，满身疲惫，压抑而悲伤，以至于即将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都没有察觉。 “杭欢？”对面的人喊出她的名字。 杭欢抬头，又一次看到了于易欣。 一天之内遇到两次，也真是够有缘的，关键是，这一次，于易欣的身边还站着她的弟弟于易铭。 于易铭今天穿得比上一次见更厚实一些，脖子里那条烟灰色的围巾，衬得他有些像青春疼痛片里男主角。而且，那条围巾，一看就是人手打的。 “你受伤了？”他盯着杭欢衣服上的血，眉头紧皱。 “没有，不是我的血。” 虽然不是她受伤，但这一身的血在身上，总归是看得人心慌，再加上她唇色黯淡，面容苍白，也跟受伤没差。 “你现在准备去哪儿？”于易铭问。 “回俱乐部。” “我送你。” “谢谢，但不用了。” 杭欢说完，朝于易欣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于易铭侧身，朝于易欣摊开手掌：“车钥匙。” “干嘛，你真要送她回去吗？可人家都说不用了。”于易欣朝于易铭使了个眼色，“你不会忘了我们来医院干嘛吧？” 他明明自己也是来医院做检查的啊！而且这个检查已经拖了好几天了，母亲洛玫天天念叨，所以今天她结束酒店的工作后特意早下班亲自把他“押送”到医院来的，冯医生就在楼上等他。 “车钥匙。”于易铭又说了一遍，语气坚定。 于易欣还在犹豫，于易铭朝门口看了一眼，眼看杭欢要走远，他直接从于易欣的手里抢过了车钥匙，快步追上去。 “诶……”于易欣喊了声，但是于易铭已经跑到了门口了。 她站在原地，一边懊恼该怎么跟母亲和冯医生解释，一边又默默纵容。毕竟，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弟弟这样鲜活奔跑的样子了。 于易铭在医院的大门口拉住了正准备打车的杭欢。 “我送你！” 杭欢本来是应该拒绝的，可今天这一天实在糟糕，她没有太多力气去拒绝一份这么执着的好意。 于易欣的车就在露天的停车场停着，车厢里一股清甜的花香，车饰大多精致又可爱，是和于易铭的车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杭欢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原本只是打算小憩一会儿，顺带装睡避免和前男友同处一个空间的尴尬，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车子已经停在了俱乐部的门口，车厢里暖气开到最大，于易铭的外套和围巾都在她身上，可他人不在车里。 杭欢刚推门下车，就见于易铭从马路对面过来。 他手里提着几个打包盒，看起来是去买饭了。 “你有钥匙吗？”他微抬下巴指了指俱乐部的大门。 杭欢点头。 “开门。” “嗯。” 杭欢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后第一时间把外套和围巾还给于易铭，她还特地仔细地看了眼围巾的针法，这样精巧的针法，应该来自一位非常耐心且细致的女人。 反正，她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耐心去完成这样一条围巾的。 可这个心灵手巧的女人是谁呢？ 难道何玉玉之后，他又有了别人？ “你还没吃饭吧？” 杭欢摇头，今天这一天兵荒马乱的，她没吃饭也不觉得饿。 “我打包了几个菜，你先去换个衣服然后吃饭吧。”于易铭把打包盒拎到二楼的办公室，回眸对杭欢说。 “谢谢，你放着吧，多少钱我转你。” “不需要算得这么清。”于易铭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也还没吃，一起。” “和前女友一起吃饭，你女朋友会不高兴吧？” “……” “送我回来已经很麻烦你了，吃饭就免了，钱我会转你，谢谢了。” 杭欢说完回房，屋外没有了动静，等她换完衣服出来，于易铭已经离开了。明明是自己赶他走的，可看着空荡荡的俱乐部，这一天的负能量又全都向她涌来。 于易铭打包的饭菜都是杭欢爱吃的，可即便这样，杭欢还是胃口不佳，她的心总悬在杭静璇的身上。 这一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闯过去。 吃完饭，杭欢又睡了一觉。 从q市回来后，她没睡踏实过，当然，这一觉也并不踏实。 她是被老范的电话给吵醒的。 杭欢一边接电话，一边进洗手间给自己拧了条毛巾摁在酸涩的眼睛上。 “喂，阿欢。” “怎么了老范？” “你在哪儿？网上的消息看了吗？” “我在俱乐部，网上什么消息啊？” 老范一时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启齿，过了会儿才说：“网上有人说你做小三，破坏别人家庭，视频里你也在场，你不知道这件事？” “……” 杭欢立马去网上搜索相关词汇。 几天前，她的名字后面带出来的相关搜索还是“滑板冠军”，可如今再点进去，第一搜索关键词已经变成了“小三”。 杭欢点开了其中一段视频，视频中，她正被罗白的妻子薅着头发荡妇羞辱。尽管罗白的妻子言辞污秽，但视频下的评论依然一边倒的偏向罗白的妻子。 “正宫打小三，痛快！” “破坏别人家庭，打死也活该！” “之前看她滑板还觉得这个女生又甜有酷，没想到她竟然没有一点道德底线，现在的小女生真是刷新人的三观。” “广告商直接封杀她吧，以后别出来污染我们的眼睛了。” “知三当三，一辈子抬不起头。” “……” 杭欢觉得评论里的每一个字都很陌生，可偏偏此时每一个字都和她挂钩。都怪她疏忽了，当时酒店的工作人员让她去休息室休息，说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她离开时太着急也忘了确认，现在好了，舆情爆炸，难以控制。 “阿欢，你还在听吗？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的电话都快被广告商给打爆了。” “这是个误会。” 杭欢把事情和老范解释了一遍，但没有提杭静璇的名字，只说是一个朋友，毕竟杭静璇现在还躺在icu里，生死未卜。 “行，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已经买了机票回来处理这件事，你就在俱乐部，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 杭欢“嗯”了声，刚挂下电话，就听到俱乐部门口传来“咣当”一声。 她吓了一跳，连忙下楼去察看，只见一楼的一面玻璃被一块大石头给砸碎了，肇事的男人还站在外面，朝着破碎的玻璃竖中指，连声大骂：“臭小三！臭婊子！” 这人是谁？ 他明显就是个路人，完全是借热点打着人伦道德的旗号发泄自己的私欲。 杭欢的暴脾气上来，正准备冲出去和那个男人理论，监控里忽然响起了于易铭的声音。 “杭欢，你站着别动，不许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喊话简直比刚才那块突如其来的石头更吓人。 杭欢昂起头，去看监控摄像头，她当然看不到摄像头里的人，但于易铭能看到她。 于易铭隔着镜头触到杭欢茫然的眼神，他再次开口：“我已经报警了，我知道你生气，但对方显然不是个讲理的男人。为了避免伤到你自己，你听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所有恶 你听话。 于易铭的这三个字轻易就让杭欢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现在冲出去和人理论又能理论出什么结果？对方能在大街上蛮不讲理地拿起石头，保不准也能对她挥起“正义”的拳头，而且对方毕竟是个男人，体力上终归是男强女弱，动起手来，她一定是吃亏的那一方。 杭欢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外面的骂嚷声持续了一会儿，也停了下来。 俱乐部又变得空荡荡的，北风从被砸的玻璃缺口呼啸进来，吹得周遭越发的萧条。 杭静璇在icu尚未脱险，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杭欢的心态一时有些崩了，她走到一旁，颓然地坐在台阶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又传来“嘭”的一声。 她立马警觉起身，难道又来一个砸窗的？平时也没见这些人这么有正义感，怎么这会儿一个个都成勇士了？ 好在，不是砸窗户的，是来修窗户的。 杭欢走到窗户边，看到于易铭来了，他还带来一个穿着工装的师傅，师傅正拿尺子丈量着被砸坏的那扇玻璃窗。 漏洞还没补上，北风还在往里刮，但有一瞬间，杭欢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于易铭看到她，指了指大门，示意她开门。 杭欢打开门，让于易铭进来，他今天穿得比之前都要厚实，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将他从头到脚都武装了起来，他脖子里还是那条围巾。 看来是很喜欢这条围巾呢。 “你没事吧？”于易铭进门先打量她，她除了神情有些郁闷，其他倒也看不出有什么。 杭欢摇头：“没事。” “网上的谣言我已经联系公关来处理，晚点会有人和你对接，老范也正在赶回来的途中，你不用担心。” 杭欢看他如此自然地说出“谣言”两个字，莫名其妙酸了鼻子，他什么都没问她，什么都不了解，可是那么坚定地相信她是清白的。 这份无条件的信任，让她动起恻隐之心。 “你都不问问我怎么回事？” “我以为你不想多说。” “我没有做人小三。” “我知道。”这是比“谣言”更自然而坚定的语气。 他当然是相信她的，抛开曾经情侣的关系，他也深知她的为人，了解她的人品，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 “谢谢。” 杭欢是感动的，同作为前任，比起她看到何玉玉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的幸灾乐祸，于易铭的格局显然比她大很多。 “虽然一切都在处理当中，但为了安全起见，你这几天暂时先不要出门。”他说着侧头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 杭欢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他是感冒了，而且还病得不轻，病着还要来处理她的破事，真是好老板无疑了。 她想关心一下他的感冒，但又怕开口显得不知分寸，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了。 修玻璃的师傅需要人搭把手，把于易铭喊出去了。 杭欢听到他出门的时候，又接连咳了两声，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有红糖和生姜，她用自己下面的小锅给于易铭煮了红糖生姜茶。 于易铭和师傅一起修好玻璃，正准备进屋结算工资，推门就闻到了一股生姜的味道，两人同时抬头，看到杭欢端着两个杯子从二楼下来。 “师傅，辛苦你了，这么冷的天还赶来修玻璃，来来来，喝杯姜茶暖暖身子。”杭欢先把手里的其中一杯姜茶递给了修玻璃的师傅，然后才转手将另一杯递给于易铭，“你也喝一杯吧，我听你好像感冒了，喝点姜茶好得快。” 两人一起喝，平等对待，这样就不显自己关心他了。 “谢谢。” 于易铭接过杯子的时候，杭欢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冰凉凉的。 穿这么多手还这么冷，真虚。 杭欢心底暗暗吐槽，又不免有些担心。 送走了修玻璃的师傅，杭欢以为于易铭也要回去了，没想到他关上了大门，直接上了楼。 “你不回去吗？” “嗯，有点事情要处理。”他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她，“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管我。” 杭欢“哦”了声，他已经进了办公室。 屋外大风呼啸，天气极不稳定，时不时飘下几粒雪花。 老范的飞机一再晚点，他不能赶回来处理网上的事情，都快要在群里暴走了，可杭欢的心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地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于易铭在身边的缘故。 杭欢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于易铭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她就会充满安全感。 各色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杭欢的手机里涌进来，她关闭了手机，拎了滑板像往常一样，专注训练。 q市之旅，给了她很多启示，她决心未来一定要成为像来星耀前辈那样不断创新动作的滑手，耐心钻研，哪怕成招慢一点，难一点。 杭欢踩上滑板一琢磨就忘了时间，等她觉得累了想停下来休息时，一抬头看到于易铭倚在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正静静地望着她。 这一幕，让杭欢有些梦回之前的滑板精英赛了，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而如今，却已经分道扬镳。 “看什么？”杭欢喊上去。 “新招式？” “对啊，原创，酷不？”杭欢有些小骄傲。 于易铭朝她竖了下大拇指。 杭欢笑起来，忽然，她的余光瞥到房顶的监控。 “对了，问你个事儿。” “说。” 两人一上一下地喊话，倒是分手后难得平和的相处瞬间。 “刚有人砸窗户的时候，你怎么会那么巧就在查看监控啊？”这是杭欢早就想问的问题了。 于易铭一怔，他要怎么说呢？总不能告诉她他在医院没事就开着俱乐部的监控，只为了等她走出房间看她一眼。 “……” 于易铭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手机响了。 “稍等，我接个电话。”他说着退到了栏杆后，没一会儿，他从办公室拿了个口罩下楼来，“老范回来了，我去机场接他一下。” 说起机场，杭欢又想起另一件事，她目睹了何玉玉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行为亲密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就别说了。”于易铭忙打断，生怕又是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我先去接老范，目前你的事情最重要。” 说罢，他快速开门离开。 杭欢看着他头也不回疾步匆匆的背影，得，这顶大绿帽她还得替他再捂一会儿。 老范回来之后，立马联合公关部的同事，针对网上的“小三事件”发表声明。 声明解释了杭欢和罗白毫无关系，视频中的两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当天杭欢出现在酒店只是受人之托向罗白转交物件，却不想被罗白的妻子误会且殴打，杭欢保留向罗白妻子以及网上恶意造谣的营销号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声明一出，舆论再次哗然，网友根本不买账，大家纷纷在声明里挑刺。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在酒店，玩挺嗨啊！” “受人之托转交物件，什么人啊？什么物件啊？非要去酒店转交？不明不白就是心虚。” “一个小三，还保留对正妻追求法律责任的权利，脸真大！” 真相摆上了台面，但没有人相信那就是真相。 杭欢无奈也无力。 老范快被气死了，他从回到俱乐部就开始拿着ipad到处举报发表恶评的网友。 “省省吧老范，恶评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你举报了这一片，那一片又来了，你累不累啊？”杭欢劝他。 “那就由着他们污蔑你？” 杭欢不语，这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地骂她问候她祖宗十八代，她心里自然也是气愤又委屈的，可她又能怎么办？流量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她靠流量火了，被它伤到也是迟早。 “阿欢，你看看这条评论。”老范把ipad递过来，“这是这么多评论里唯一没有口吐芬芳，比较中肯的一条了。” 杭欢扫了一眼，那条评论是这样说的：“看男方那怂样和正妻那气愤的样子，就知道出轨是没跑了，目前杭欢是不是小三不清楚，但现在杭欢唯一自证清白的方式，就是把小三找出来。” “阿欢，你一直不愿意说出来你是替谁送东西，是不是那个人就是所谓的小三？”老范小心翼翼地问。 杭欢沉默，其实刚才公关部的同事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但是杭欢不愿意正面回答，她只强调自己是清白的，其他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杭静璇虽然介入别人的家庭，但她也是无辜被骗的，她现在昏迷未醒，生死未卜，根本无法拿出自己被骗的证据为自己申辩，就算借杭欢的嘴说出杭静璇的名字，说出她被罗白欺骗被小三的遭遇，也不可能会有网友相信，正义的网友只会说小三就是小三，小三死不足惜，甚至，可能还有偏激者会跑到医院打扰杭静璇治疗，就像有人会拿起石头砸破俱乐部的玻璃一样。 她已经被网暴了，不能让病床上的杭静璇再经历一次。 “总之声明已经发了，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无所谓。” “你真是倔。”老范叹气，“不过话说回来，网上新鲜的八卦一大堆，你这事儿热度持续不了几天，只要热度下去，应该也算翻篇了，这几天熬一熬，静观其变吧。” 事实证明，杭欢和老范还是太天真了。 小三事件的热度还没下去，“滑板女神”的另一段黑料再次浮上水面。 这事的起因是champion的网红滑手可乐在直播时被问到杭欢的事情，网友问他作为前同事，对杭欢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杭欢在champion的时候，可乐就因为她深受周炙超偏宠而看她不怎么顺眼，后来杭欢离开champion，加入低空飞行大火，很多原本接触可乐的商务纷纷倒戈，导致可乐一度没有工作，可以说，可乐对杭欢是积怨已久。 如今，球踢到了他的脚边，他怎么可能不踩一脚？ 于是，在直播中，可乐含沙射影地表示，这位前同事本来就人品有问题，在俱乐部的时候就凭借自己有几分姿色和俱乐部的负责人走得很近，拿到了很多珍贵的比赛名额。在champion时，为了打造自己“滑板女神”的人设，还恶意营销，策划了卖菜老太太的事件。 可乐此言一出，网友和营销号纷纷深挖，甚至还有人找到了当时卖菜老太太事件的老太太，老太太不知事情的缘由，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她在镜头前乐呵呵地承认，当时有人给她五百块钱，让她帮忙演一场戏，她平时街边卖菜只有十几块钱的收入，一下子给这么多钱，她当然愿意配合。 老太太一锤定音，彻底将杭欢捶死。 网友们群起激昂，在线讨伐。 “这人得多恶劣啊，不仅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她竟然还花钱收买老太太，制造见义勇为的假象，欺骗广大网友……想想之前对她的夸赞，现在都能呕出来。太恶心了！” “当初觉得她多美，现在就觉得她多丑，果然，心灵美更重要。” “这人是我们学校的，特别拜金，之前交往了一个富二代男朋友，经常豪车出入学校，显摆得要命。” “对对对，听说她为了追到那个富二代男友，利用自己滑板社社长的职务便利，栽赃诬陷那位富二代原来的女朋友，把人搞到退学。” “天呐，她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活得这么人神共愤！” “心机女！” 墙倒众人推，无数脏水朝杭欢泼过来。 杭欢再次发表了声明，表示自己对“卖菜老太太”的营销一无所知，她当时真的以为是老太太需要帮助。 当然，这声明苍白无力。 “既然你一无所知，那为什么当初不出来说明情况？吃尽了流量的红利，现在转头卖惨说自己一无所知，更不要脸了。” 杭欢立马联系了周炙超，当初她离开champion的时候，的确提出过希望澄清卖菜老太太事件的营销，可周炙超再三求她，希望她能给champion留点颜面，不要弄得两败俱伤，大家好聚好散，杭欢当时心一软就答应了。可现在东窗事发，杭欢再次找到周炙超时，他却吞吞吐吐，一点帮她澄清的意思都没有，在杭欢的反复质问中，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阿欢，我有我的立场”就挂断了电话。 一夜之间，杭欢算是领教了这世间的所有恶。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陪佳人 杭欢彻底出不了门了。 而俱乐部，也因为她的事情，名声一落千丈，每天被人在网上讨伐，要求开除杭欢。老范对那些声讨视而不见，甚至略带挑衅意味的在官网上发布了杭欢研究新动作的视频，还配文：光明在前，阴暗在后。 对此，网友评价：“蛇鼠一窝。” 俱乐部开始不断的收到恐吓信、死老鼠和裹着红油漆的滑板，窗户玻璃被砸了换，换了砸，反反复复之后，连修玻璃的师傅都看不下去了。 “这些人真是闲得慌。” 是啊，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杭欢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多闲人时刻盯着别人的生活，会因为别人的人设倒塌而狂欢到这样的程度。 开了这样的眼界，也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那些人的悲哀。 俱乐部的其他成员得知杭欢和俱乐部出事，陆陆续续都提前结束了假期赶回俱乐部。 “我倒要看看，哪个勇士敢再来砸窗户，我一定出门去和他单挑。”凌骁和小飞这两个暴脾气，没事搬个凳子就坐在门口晒太阳嗑瓜子唠嗑，但凡过路人多看低空飞行一眼，都能获得他们的眼神杀。 “你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凶神恶煞？”老范觉得不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个软柿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想来拿捏我们。” “可以吓唬吓唬人，但千万别真动手啊。”老范交代。 毕竟，俱乐部要是再被扣上一顶暴力的帽子，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放心，我们有分寸。” 其他小崽子们，孟晨黎、小狼他们则训练一结束就抱着手机给杭欢删恶评，披着各色的马甲去营销号下面夸杭欢平时如何如何好。 杭欢多次劝他们不要浪费时间，可他们就是不听。 “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帮渣滓欺负你吧，我们得帮你做点什么，才安心。” 大家都坚定地相信着杭欢，可他们越是这样，杭欢越是愧疚，总觉得是自己拖了俱乐部的后腿，毁了大家的乌托邦。 这期间，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杭静璇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可杭欢也不敢去看她，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稍有风吹草动，可能就会殃及杭静璇。 杭欢自有杭欢的清醒，可杭国扬却不放心。杭静璇转到普通病房之后，他给杭欢打过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阿欢，无论如何，你可千万不要提你姐姐的事情，她现在身体还虚，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舆论压力，看在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养育之恩上，你一定要守住你姐姐的活路啊。” “我知道大伯。” “还有，你千万别来医院，现在记者就想抓你的小辫子，如果他们跟着你到医院来，那你姐的事情很快就纸包不住火了。”杭国扬反复交代，“毕竟说起来，这件事有你一半责任，本来你姐默默无闻，就算出了事也好解决，可现在因为你的流量，让她不得不在全国人民面前去面对被骗被伤害的事情，你说她多可怜。” 杭国扬说得没有错，可他急着撇清关系的态度，还是让杭欢觉得受伤。当初她火的时候，杭国扬对她处处陪着笑脸，现在又反怪起她的流量碍事，横竖一张嘴，他和那些伤害她的网友又有什么区别？ 于易铭这场感冒来势汹汹。 冯医生替他检查过后，说：“这次是真的要把你扣在医院了。” 于易铭还想挣扎：“一个感冒不至于。”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总之感冒痊愈之前，绝对不能再往外跑，你当医院是你家啊，进进出出进进出出的全由你。” 冯医生撂下话就去忙别的了，小护士进来给他打点滴，悄咪咪地告诉他：“你这些天不按时检查，把冯医生气坏了，你还是乖乖遵医嘱吧。” 于易铭也不想往外跑，可最近外面这局势，他哪儿能安心待在医院。 老范早上又给他打电话了，说被网上的言论气到失眠，吞了两颗安眠药都没睡着的那种失眠。他实在气不过，又不能和手下的人说，只能跑到老板这里来倒苦水求安慰了。 于易铭只能安抚他：“先不着急，我会想办法。” 说是想办法，其实他也一筹莫展，尤其还拖着这病弱之躯被困在医院。可整个俱乐部上下心急如焚，他得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老范又叽叽呱呱说了一堆，两人一致判定，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摘掉杭欢头上的两顶帽子。无论如何，得找到“小三事件”的当事人和“卖菜老太太事件”能为杭欢说上话的人。 “杭欢怎么样？”于易铭问。 “她还挺淡定，目前看不出异样。你知道的，这丫头有颗强心脏。” 于易铭微勾了下唇，自嘲一笑，他的心脏不堪一击，她有颗强心脏，挺好。 老范的电话刚挂下，母亲洛玫来了，许是冯医生向她告状了，她进门就提醒于易铭，这几天消停点。 于易铭应允了，她才舒展了眉头。 “对了，我刚才在楼下碰到老杭了。”洛玫突然提起来，“听说是他家女儿住院了，这个男人格局可真小，不就是你和他家的杭静璇相过一次亲彼此没看上嘛，做不了亲家还能做朋友吧，可是他眼神躲躲闪闪，言辞支支吾吾的，一点都不真诚。” “要是别人问你为什么在医院，你会不会坦白告诉别人是我住院？”于易铭看了洛玫一眼，“谁没有一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隐私，你何必多问。” 洛玫想了想，儿子说得也挺有道理。 “哦，对，还有一件事，我听你姐说，你和杭家另一个丫头分手了对吧？” 于易铭眉头一蹙：“怎么又突然说起这个？” “你这几天在医院可能不清楚网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网上到处说那个丫头破坏别人家庭做小三呢。哎，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学好，幸好你和她分手了，不然啊有你苦头吃呢……” “妈！”于易铭打断了她，“这些年舆论的亏我们家也吃过不少，营销号的文章有几个字真几个字假你不清楚？怎么到头来你也是人云亦云？” 洛玫被儿子说得有些难为情了，她撩了一下鬓发扣到耳后：“总之分手了就行，天下好女孩多得是，不止杭家那两个。” “我不会结婚。” 洛玫盯着儿子，太阳穴直跳。 “你什么意思？” “我的身体你清楚，我现在和谁在一起都是耽误人家，我知道你想让我早点成家，最好再早点生个孩子，好给于家传宗接代，但是妈，别那么自私，别人家的女儿也是他们的宝贝，不应该被拖进我这样破碎的人生里。” “易铭，你在胡说什么？只要你配合治疗，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杭欢分手，并不是因为她不好，相反，是因为她太好了，我不想耽误她，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你也不行。” 洛玫在杭欢的事情上，自知理亏，也不多说什么了，她洗了点于易铭爱吃的水果，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于易铭看着母亲忙前忙后，忽然有些内疚，虽然母亲有错在先，但他也不该用那样生硬的语气对母亲说话。 “妈，对不起。” 洛玫抬头，知道儿子为什么道歉，笑了笑：“是妈不好，多嚼舌根。不过你啊，暂且不说以后结不结婚，照目前这样子来说，但凡结婚，必定是个疼老婆的。” 于易铭不说话。 娶杭欢，疼她一生一世，他做梦都想。 可那也终将成为一个梦。 “不说这些了，来，吃点水果。” 洛玫把满盘樱桃递过来，于易铭随手捻了一个扔进嘴里，樱桃不够甜，那点酸味顷刻侵略了他的舌尖。酸味炸开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樱桃流心的蛋糕，想到了那次和杭静璇在蓝禾餐厅用餐时的场景。 那时候，杭静璇和他摊牌，说起过自己有喜欢的人，那人是个作词的音乐人。 小三事件里的男主人公罗白，不就是个作词的音乐人吗？这几天，网友已经快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扒出来了，他写过的那几首歌，歌词都被人逐字逐句在推敲在嘲笑。 这么说来，杭欢极力要保护的人是杭静璇？ 也是，杭欢常年泡在俱乐部，身边的朋友几乎都是俱乐部的人，她的社交圈其实和他一样都很窄，她拼上名誉都要保护的人也就那几个。杭静璇是她堂姐，她虽然嘴上说着两人不熟，但其实对这个姐姐很在意，这份在意从她之前极力掩护杭静璇和罗白的约会也能窥见一二。 于易铭醍醐灌顶，一切都通顺了，接下来只要说服杭静璇为杭欢澄清就行了，不过，杭静璇在医院，是病了？ “妈，你刚才说杭静璇在住院？” “对啊。” “你在几楼遇到杭国扬的？” “三楼。” 于易铭点点头，他正想和老范通个气，老范像是和他有心电感应似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喂，老范。” “易铭，不好了，阿欢不见了。”老范在电话那头说。 于易铭的心一紧，不适感再次袭来。 “你说什么？” “今天她一直没有下来训练，我觉得奇怪就上去找她，结果她房间里根本没有人，电话也打不通。” 杭欢踩着滑板，沿着公路冲刺，胸腔里窒闷的被迎面而来的疾风吹散，果然，明伦山庄这条公路yyds，不枉她总是心心念念。 昨夜和杭国扬通过电话之后，心里实在闷得慌。这些天所有负能量累积，哪曾想，亲伯父杭国扬竟然成了压垮她的最后那一根稻草。 她想出门散散心，又怕被老范他们拦着，索性连夜悄悄跑了出来。 今天一大早，她就拿上滑板来到公路上，享受速滑给她带来的快感。只可惜，老天最近明显不想让她太畅快，刚滑一小段距离，公路上突然驶来一辆车，她为了躲闪车子，摔倒在了路旁。 车子呼啸而去，司机视而不见。 杭欢也不恼，淡定地坐在地上检查自己的伤势，还好，除了膝盖上被碎石磕破了一道小口子，并没有伤着其他。 她也没了继续速滑的兴致，拎上滑板回到住处，经过前台的时候，她向山庄的工作人员要了一张创可贴。 那是明伦山庄的经理，杭欢之前和她见过一次，不过那次于易铭也在，她全程都在和于易铭沟通，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杭欢，杭欢不确定她是否认识自己。 这位漂亮的女经理扫了眼杭欢正在沁血的伤口，问她：“你确定只需要一张创可贴？我可以请医护为你消毒包扎。” “不用了。”杭欢知道伤口并不深，不需要兴师动众，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不想被更多的人认出来。 “真的不用？”那位经理看着杭欢确认。 “不用。” “好，我拿创可贴给你。” “谢谢。” 杭欢接过创可贴回到房间，处理好伤口之后，她短暂地休息了一下，依然没开手机。她知道这个举动很任性，可是她现在只想静一静。 傍晚，明伦山庄晚霞漫天，远望时彩云拔地而起，美丽又壮观。 杭欢戴着口罩出门，来到露天影院，因为天气很冷，只有零星的客人来观影。杭欢将羽绒衣的帽子戴上，找了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冬天的明伦山庄比夏天更清冷些，又或者是她心境不一样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萧条。 没想到，今天播的电影依然是《赎罪》，杭欢充分怀疑这里负责选片的工作人员一定藏了什么私心，否则怎么可以这么巧被她遇到两次。 不过，她也挺喜欢这电影的，再看一次，也不会觉得腻，而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发时间。 工作人员给她端来热咖啡和甜品。 杭欢抬头说“谢谢”时，突然愣住了。 来人竟然是于易铭。 他和她一样穿着长款的羽绒衣，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可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就认出了彼此。 当然，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了她在这里才找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杭欢问。 “你猜。” “猜不到，只能说你神通广大。”好像每一次她找个地方躲起来装鸵鸟时，他能都轻松将她找到，上一次在苏烟湖边买醉如是，这一次也如是。 于易铭笑了笑，他并不神通广大，而是她能去地方就像她要守护的人一样不多，他一猜就猜到了，之后，他联系了明伦山庄的周姐周经理，果然，周姐说：“你女朋友是在这里，而且还受了点伤哦，你最好赶紧过来陪佳人。” 他一听她受伤，立刻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反转 于易铭看了眼屏幕，第一眼没发现她看的是之前和他一起看过的电影，毕竟，上次看电影的时候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 直到有两句熟悉的台词响起，他才恍然意识到，她又在重复看《赎罪》。 “怎么又在看这个电影。”他记得她上一次看完可是哭得梨花带雨的。 “正好碰上，就再看一遍。” 上一次他们还在热恋中，而这一次却已经分手多时，不同的心境，再看一次，或许会有不同的感悟。 而她，应该也不会再为谁不圆满的爱情哭泣，毕竟，爱而不得是常态，她自己也正经历着。 两人静静地坐着，电影慢慢进入正题，于易铭突然连着咳嗽了几声。 杭欢转头看了看他，忽然想起他还在感冒，实在不宜坐在这四面空阔冷风习习的露台上看电影。 “走吧。”杭欢起身。 “怎么？” “忽然不想看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总不能说自己是怕他感冒加重吧。 于易铭跟着起身，两人折回大堂，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屋里暖和了许多，于易铭摘下了围巾，但杭欢还是全副武装。 这里人多，她怕被人认出来，连最后的一丝宁静都被摧毁。 “今天是元宵，吃过汤圆了吗？”于易铭问。 杭欢最近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的，不看手机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几号，原来今天是元宵，难怪窗外张灯结彩的，格外喜庆，好像又要过年。 “没吃。” “那现在吃，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都行。”她兴致缺缺。 于易铭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那位周经理端来两碗汤圆，一碗芝麻甜口的，一碗是肉馅的。 “选你想吃的。”于易铭把两碗都推到杭欢面前。 杭欢本来没什么想法，可看到几个雪白的团子挤在一个小碗里，忽然又贪心地两种口味都想尝试。 于易铭看出她的想法，笑：“都想吃的话，都可以尝尝。” “那你呢？” 于易铭本来想说她吃不完的他可以吃，但转念想想，他们现在的身份说这样的话着实不妥，于是改口道：“我可以再叫一碗。” 杭欢“嗯”了声，拿起勺子，忽然又停住了。 “我小的时候，我爸和我说过，对着元宵许愿，然后把它吃光光，也可以愿望成真。”有一段时间，杭欢信以为真，等到长大才知道，原来这只是宠她的父亲为了名正言顺给她送礼物的一个美好谎言。 想想，她长到二十岁，真正被人珍爱的日子，真的屈指可数。 “你有什么愿望，说吧，都满足你。”于易铭说。 “我只是想到了以前随口一提。” “我是认真的。”于易铭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眼神真挚，“就当是老板对员工的新年福利。” “我的愿望可能有点难。” “说说看。” “我想和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地走在阳光下。” 于易铭瞬间明了她说的是什么事，他点点头：“放心，给我一点时间，我都会替你解决。” 杭欢原以为，网上的子弹还要飞很久。 没想到，三天后，事情出现了转机，是杭静璇出面了。 在医院的杭静璇不知是从哪里知道了杭欢被群起围攻的消息，立马录了一个视频，详细地向大众解释了“罗白事件”的始末。 杭静璇在视频里承认了自己才是罗白妻子应该追责的小三，她对自己介入了别人家庭的行为感到羞愧和后悔，但是，她也很无辜，因为在事情被爆出来之前，她一直以为罗白是单身。 杭静璇和罗白是在琴行认识的，两人都喜欢音乐，第一次见面就被彼此深深吸引，但杭静璇生性内敛，家教又严，一直不敢表露对罗白的心意，是罗白主动追求的她。 罗白是个极会耍浪漫的人，甜言蜜语张嘴就来，什么天上的星辰、湖里的游鱼、琴上的音符和路边的野草都能成为他示爱的工具。 最夸张的那一个月里，他曾给杭静璇写了十封情书，他本就是搞作词的，有点才华在身上，他深谙怎么遣词造句更能让女生心动。 杭静璇从没谈过恋爱，遇到这样阵仗，自然心动不已，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两人恋爱期间，罗白无微不至，早安午安晚安三管齐下，他的信息几乎填满了杭静璇所有的空闲时间，他让杭静璇觉得自己被爱意包围。但现在静下心来想想，除了一些花哨的嘴上功夫，罗白并没有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付出。 他们吃喝玩乐的费用，甚至是开房的费用，都是杭静璇支付的。他送给她的礼物都不值钱，戒指还是用狗尾巴草编的，可即便如此，那枚戒指还是被杭静璇视若珍宝。 罗白也曾因为没有钱而沮丧，他告诉杭静璇，自古才子大多身上没几个钱，因为贩卖才华得看有没有遇到伯乐，如果遇不到知音伯乐，这辈子都只能吃土，他让杭静璇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跟他。 杭静璇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她觉得这样开诚布公向她剖析自我的罗白好真诚，她不在乎他现在有没有钱，她相信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罗白终有一天会成功。 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杭静璇的母亲意外发现了罗白给杭静璇写的情书，她强烈要求杭静璇和罗白分手，杭静璇多次提出想要和罗白远走高飞，可是罗白始终支支吾吾，不愿给她一个正面的承诺。 即便这样，杭静璇依然是相信罗白的。 她被母亲关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想方设法地联系着罗白，虽然大多信息都石沉大海，可她也从没想过他会背叛，相反，她还为他找了很多的借口来自我安慰。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杭静璇开心得笑出了声，她想象了很多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可原来，幸福全都是她的臆想，一切都是丑陋不堪的谎言。 罗白非但不爱她，还把她变成了最可憎的第三者。 视频里的杭静璇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说到动情处，她眼里的泪星星点点，但始终没有流出来。 她向大众展示了罗白写给她的情书、他用狗尾巴草编的戒指、他藏在歌里的表白……还有上千页的聊天记录。 从两人的聊天记录中也可以明确看出来，罗白对杭静璇的欺骗。 他告诉杭静璇，自己的感情史其实也很单薄，他只谈过一次恋爱，是校园恋爱，他和那个女生谈了整整六年，他付出了很多，但最后，女生因为嫌贫爱富离开了他，选择了一个比他更有钱的富二代，从那之后，他就对爱情失去了信心，直到遇到了杭静璇，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女生这样的天真烂漫，像溪水一样澄澈，像白雪一样无暇，她让他又相信了爱情。 这套说辞体现了渣男的高段位，他先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故事，创造了一个拜金伤害他的前女友，获得了杭静璇的同情，然后，又不断地表明杭静璇有多特别，让她相信自己能拯救这个伤痕累累男人，圣母心泛滥，然后跌进他编织的局中。 同情一个男人，就是一个女人悲剧的开始。这句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是无数女人血泪史的总结。 “我想过去死，并且也真的自杀了。”杭静璇在镜头里展示了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腕，“在医院的这几天，我失去了孩子，也从鬼门关前来回无数趟。清醒的时候我问自己，为这个渣男搭上命真的值得吗？” 答案当然是不。 杭静璇又谈起了医生和护士对她的鼓励，谈起了父母对自己的照顾，无论她曾经历多么险恶的事情，人间的爱与温暖依然值得她勇敢地活下去。 最后，她提到了杭欢和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 “杭欢是我妹妹，我和罗白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被我母亲关起来后，就没有了罗白的消息，我联系不上他，又恰好发现自己怀孕，焦急万分，所以拜托我妹妹去酒店替我传信，她拿着我给的信封去酒店，甚至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她只是因为信任我，才替我跑这一趟，正如我妹妹所说的，她和罗白也是第一次见面。” “原配打小三的视频在网上疯传时，我正躺在icu，什么都不知道，杭欢为了不让我被网上的流言蜚语波及，为了让我更安心的养病，她默默替我背下了所有骂名，不愿在网上提起我的名字，可是她多无辜，她和我一样，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个禽兽。” 讲到这里，杭静璇的眼泪才流下来。 “请大家不要再骂我的妹妹了，我妹妹是清白的，所有污言秽语都朝我来，这些都是我做错事该付出的代价。” 杭静璇在视频里的表述真诚至极，没有丝毫的隐瞒，甚至将自己被软禁、自杀等最不堪的一面都像网友展露了出来，足见她解决此事的决心。 这个视频一出，等于是让“小三事件”来了一个大反转。 网友像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吃了一次瓜。 之前由杭欢替罗白承受了大多数的炮火，杭欢被正名后，大家的炮火都集中涌向了罗白。众人痛斥罗白“出轨”、“吃软饭”的渣男行径，言辞比之前激烈数倍，还有无数p图高手将罗白的照片p出了五花八门的诅咒。 除了讨伐渣男，大众也很同情杭静璇。 “小姐姐也是被骗的无辜受害者，不需要自责，错的是恶心的渣男。” “美女要努力活下去，为渣男自杀真的不值得，你长得那么漂亮，一定会遇到真正属于你的美好爱情。” 当然，除了这些正向的声音，也有不少对杭静璇冷嘲热讽的声音，这些人抓着杭静璇和罗白聊天记录中的几句话大做文章。 “像溪水一样澄澈，像白雪一样无暇，真是呕了，还真有女人会相信男人的这种屁话，被骗也是活该。” “这女的长得挺好看，可惜没脑子。” “妹妹因为这件事被网暴，她不是第一时间出来澄清，而是第一时间跑去自杀，也是服气。” “无论怎么样，小三就是小三。” “……” 杭欢看到这些扎心的评论时，忍不住注册了一个小号去回怼。她知道和键盘侠争论没必要，纯属浪费时间，但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自己随手打下的一句话就可能会影响别人的整个人生吗？ “之前也没见你去和网友battle啊，现在倒是上心了。”老范看她捧着个手机义愤填膺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之前孟晨黎他们为杭欢上网举报恶评的时候，杭欢还劝他们不要浪费精力，现在自己为了杭静璇开始上纲上线了，这两姐妹，是真爱无疑了。 “你现在知道，我们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吧？”孟晨黎朝杭欢眨眼。 杭欢有些感动地摸摸孟晨黎的脑袋，对他说：“谢谢你们了。” “不客气，只要你没事，做什么我们都愿意。” 杭静璇出面后，“小三事件”算是落下了帷幕，杭欢顶着压力也要为姐姐杭静璇挡风遮雨的行为为她收割了一波好评，让不少人路转粉，但也仍有网友不买账的。 “小三的事情是我们误会了她，我们可以道歉，但是卖菜老太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杭欢什么时候能出来正面回应一下？” “就是，一码归一码，别想糊弄过关，我们错了道歉，她会道歉吗？” “就算不是小三，利用别人卖人设的确也足够恶心的。” “蹲一个声明。” 第一百三十四章 翻身仗 杭欢连夜写了一个声明。 声明中她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卖菜老太太事件”的整个始末，包括她如何被骗被利用，等到发现champion真正的意图后，她和周炙超的对峙，以及最终造成和champion解约的结果。 她知道网友一定会质疑她为什么早不出来解释，现在被戳穿了才出面声明，所以她在声明中写道：“事发之后，我本想给网友一个交代，但是champion的负责人再三希望我能为老东家保留最后一丝颜面，那时我思虑颇多，我想我日后还是要在滑板圈有所发展的，champion家大业大，得罪champion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我最终选择了沉默，这份沉默也在今日造成了我难以承受的恶果，我愿意为当初的沉默道歉，但绝对不承认卖菜老太太事件的恶意营销是我本意。” 杭欢还在声明底下艾特了champion的官方账号。 champion那边也回得很快，不过他们的回复只有态度强硬的十个大字：“滑手个人意愿，拒不背锅。” 这明显是不愿承认当初的营销是他们的主意，完全把锅推给杭欢一个人背。 好事的网友在底下狂欢。 “打起来打起来。” “有本事就放证据，看谁能把谁捶死！” champion自然不会再多回应，而杭欢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这件事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太不要脸了！”老范每天起来都要大骂一遍champion，“champion不要脸就算了，为什么连周炙超都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我们大家好歹朋友一场，当初你也是因为他没有及时澄清，他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不顾之前的情谊呢。” 杭欢倒是通透：“利益面前，还谈什么情谊。” 周炙超现在在champion混得风生水起，他如果为杭欢说话，承认当时的事件是champion策划的，那不是赤裸裸在打脸自己的金主吗，而且，一旦他站出来，当初爆料此事的可乐也一定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一个只是champion的过客，一个却是champion现在的摇钱树，他该保谁一目了然。 只不过这件事情之后，她也算是彻底看穿了周炙超，他真的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阳光少年了，想想他还曾对她表白，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的？真是可笑。 “现在怎么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全凭一张嘴，我们也没有证据。”老范又开始愁了。 杭欢安慰他：“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现在这个局面比起最初的网络风暴，已经算是雨过天晴了，就这样吧。” 老范白她一眼：“真不知道该说你是佛系，还是说你会摆烂。” “你说我摆烂就摆烂吧。”杭欢笑，“本来就是我该做的都做了，现在总不能拿把刀架在周炙超的脖子上逼他说出当时的实情吧。” “行吧。”老范认命，“那就一起摆烂吧，为这事，我连谈恋爱都耽误了，接下来，我终于可以抽时间去哄哄女朋友了。” 正当俱乐部所有人都觉得这一页该翻篇了的时候，网上的僵局忽然又有了后续。 事情要从champion的大神滑手常杰约满离开champion说起，众所周知，常杰在champion六年，取的了无数的成绩，可以说champion的第一枪是他打响的，这六年来，常杰和champion一直相安无事，这次解约也有一个非常体面的理由，合约到期了。 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常杰前脚刚从champion离开，后脚立马加入了champion的死对头vz俱乐部。 这操作明显隐藏着什么瓜，瓜田里无所事事的猹们瞬间又兴奋了起来。 vz俱乐部也是个爱搞事的，他们在常杰加入的当天，特意为他开了一场直播，直播过程中，主播许多问题都明显针对champion，十分犀利。 这种一问一答的直播方式，稿子基本都是提前对过的，嘉宾不可能不知道主播要问什么。按理说常杰要是真的对老东家怀有什么感恩之情的话，他大可从一开始就拒绝直播，但常杰没有，相反，他很配合，主播问什么他答什么，言辞间也毫不隐藏自己对champion的不满。 嗅觉灵敏的吃瓜群众呼朋引伴地涌入直播间，眼看着直播人数“蹭蹭”往上涨，主播决心再添一把火，于是，他蹭起了杭欢事件的热度，问起了之前杭欢和champion的恩怨是非 常杰也是真敢说，他直接盖章：“这件事情杭欢是无辜的。” “详细说说。” “详细说说。” “……” 弹幕一片刷屏。 常杰笑了笑：“给滑手营销立人设是champion一贯的营销手段，我在champion六年，曾无数次被约谈参与他们的网红计划，但是我都拒绝了，可我每拒绝一次，就要被老板要求拿一个冠军回来，说实话，有一段时间我的压力很大，一边是我不想参与的事情，一边是无常的比赛，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拿冠军呢。” “champion吸血鬼！” “可怕的资本家！” “哥哥幸好逃出来了！” 弹幕都在为常杰撑腰。 常杰继续说：“杭欢来champion时间很短，不过她是我很欣赏的滑手，可能是因为我们骨子里都对champion的这套法则很排斥。我曾亲眼目睹卖菜老太太营销事件的其中一位演员上门来要钱，杭欢当时正巧来俱乐部，撞见了这一幕，她知道自己被恶意营销后非常生气，和champion的其中一位负责人大吵了一架，之后没多久，杭欢就离开了俱乐部。” 此言一出，杭欢身上的脏水算是彻底洗干净了。 “原来我们真的都误会她了！” “滑板女神太无辜了吧！” “#给杭欢道歉#话题刷起来！” 杭欢沉冤得雪，热泪盈眶，她想，一定是前段时间她被黑太多，水逆太久，现在终于时来运转，好运爆棚，所以正好碰上常杰约满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好事。 她立马翻出常杰的微信，之前他们加上好友后一直没有联系过。 “谢谢大侠路见不平一声吼。”杭欢还添加了一个抱拳的表情。 常杰回得很快：“不客气，改天请我吃饭。” “必须的！” 元宵节的愿望就这样实现了，杭欢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在阳光下，不用再去担心上街会不会突然挨揍。 从舆论的牢笼解放出来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医院看望杭静璇。 杭静璇恢复得不错，虽然人还是清瘦的，但脸上已经稍有了一丝血色。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林淑秀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这次的事情之后，林淑秀知道杭欢为了保护杭静璇付出了很多，平日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此时此刻是再也说不出口了的，但她好面子，和杭欢斗了这么久，要她突然转性道歉，她也拉不下脸。 “我去打水，你们聊。”林淑秀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杭欢和杭静璇，两姐妹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杭静璇先扬起了唇。 “坐啊。” “嗯。”杭欢勾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杭静璇的床边，“感觉怎么样？” “还行。之前我妈反对我谈恋爱，每天绷着神经和她斗智斗勇，夜里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好了，没什么顾虑，心里轻松了，觉也睡得好。” “身体呢？” “也没事了。” 杭静璇低头，手按在小腹上，除了对那个意外到来又意外流逝的小生命有一点愧疚，其他一切都过去了。 “好好休息，都会好起来的。” “嗯。” 林淑秀打完水回来，手里多了一袋水果，她把水果洗干净，放到杭欢手边，没多说什么，但那意思明显是给杭欢吃的。 她送完水果，又出去了。 “我妈真别扭。”杭静璇笑，“她其实就是想谢谢你，但她不好意思说。” “看出来了。” “对了，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妈准备和我爸协议离婚了。” “什么？” 杭欢有些震惊，杭国扬和林淑秀虽然谈不上恩爱有加，但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决定要离婚？ “我妈提的。”杭静璇叹了一口气，“我虽然也想有个完整的家，但我支持她的决定。” 杭静璇其实一直都知道，她的父亲杭国扬重男轻女，他一直都希望能生一个儿子，但林淑秀并不是易孕体质，结婚之后好几次怀孕都有胚胎在体内停止发育的现象，能生下杭静璇都是幸运。 林淑秀也知道丈夫心里想要儿子，所以在这段婚姻关系中一直都是弱势讨好的角色，这也导致她对杭静璇越发苛刻，她给女儿制定了无数框条，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女儿能比男人出色，让丈夫刮目相看。 这些年，杭静璇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父亲满意，眼看她就要达到他的标准，这次的“小三事件”让一切毁于一旦。 杭国扬勃然大怒，比起女儿的生死，他更在意的是女儿让他丢尽了面子，他也因此迁怒妻子林淑秀，觉得是因为她没有教好女儿，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林淑秀多年积怨，一朝爆发，两人大吵了一架，最终走向了离婚的结局。 对于杭静璇而言，母亲虽然对她严苛，但她能感觉到，生死关头，母亲是真的爱她的。而从父亲身上，她能感受到的更多的是自私。 而让杭静璇真正受不了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自从杭静璇和于易铭相亲后，父亲杭国扬就不止一次的在家里提起过，希望杭静璇能和于易铭修成正果，早日步入婚姻的殿堂。 杭静璇起初以为父亲只是单纯地欣赏于易铭，单纯地想为她找一个好归宿，毕竟，像这样才貌双全且家境富裕的男人，难得一遇。 可后来，她听到父母吵架，才知道父亲原来只是把她当成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 于家父母之所以那么着急想要为于易铭找一个妻子，那是因为于易铭患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据说，他的病已经严重到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倒下一命呜呼。也就是说，如果她嫁过去，可能上一秒还是连理结合的大喜，下一秒就要承受失去丈夫的大悲。 可父亲杭国扬明知于易铭的情况，还是非要促成她和于易铭的姻缘，他抓住了于易铭父母急于让病重的儿子成家的心理，和于家父母提出交易，一旦两小年轻真的结婚，于氏必须为杭国扬的公司注入救命的资金，否则婚约无效。 这就是赤果果地卖女儿。 林淑秀得知真相后，和丈夫大吵了一架，可他竟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甚至还嘴硬说：“男人都是混蛋，嫁给又帅又有钱的总比嫁给穷光蛋好，于易铭要是真能那么快死，杭静璇嫁过去拿了钱还能找下家，没什么损失。” 杭国扬和罗白又有什么区别，一个骗她的心，一个诛她的心，都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杭欢听了杭静璇的话，手里的一杯水险些落地。 “你说……于易铭他怎么了？” 杭静璇看着杭欢原本神采飞扬的一张脸顷刻毫无光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向她透露了一个多么爆炸性的秘密。 “阿欢，我记得你和于易铭已经分手了，对吧？”杭静璇小心翼翼地确认。 杭欢木木地点头。 “其实刚开始听到于易铭重病的消息，我也很难受，他人真的不错，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他忙前忙后。” “什么意思？”杭欢开口嗓子都哑了。 原来真的可以有一个消息顷刻摧毁一个人。 “你不知道吗？网上我的自白视频，是他录的。” 杭静璇在医院这几天，父母怕她受刺激再次想不开，所以一直瞒着她杭欢替她背上了小三的锅被漫天漫地网暴的事情。 是于易铭将这个消息转达给她的，也是于易铭鼓励杭静璇勇敢地站出来揭露渣男。 杭国扬和林淑秀都不想她这么做，也是他努力劝服了他们，他说杭静璇在现在这个风口上把所有一切说出来，看似是把子弹都揽向了自己，其实是把火力集中到渣男身上，把伤害降到最低的最好选择。如果此时不说，等到他日真相大白再承认错误，那么她连最后一张“同情牌”都会失去。 杭静璇同意出面后，也是于易铭载着林淑秀跑了好几趟杭家才把罗白给杭静璇的那些定情信物找齐的，然后，他又亲自录制了杭静璇的自白视频，和公关沟通投放的时间，联系公众号写软文……彻底打赢了小三事件的翻身仗。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相 杭欢离开医院的时候，腿还是软的，连滑板都踩不住了。 杭静璇那些话都堵在她心口，每一个字都让她觉得难受。他病了，原来，他有那么严重的心脏病。 虽然他们已经分手，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让杭欢心如刀割，直到此时，她才能不那么潇洒地承认，其实她一直忘不了于易铭。 那是父母之外，第一个对她无微不至、真正把她捧在手掌心的人，尽管最后，他说他想要另找灵魂伴侣，可她还是无法去怨恨他，毕竟，曾经的宠和爱都是真的…… 等等，杭欢再一次思量起于易铭当初说要分手的理由和前后的态度，现在想想，总觉得哪里奇怪。 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他和何玉玉心灵相通，决心要在一起，那么她在机场看到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可如果和何玉玉在一起只是一个谎言，那他为什么突然要和她分手？ 杭欢脑子里乱的不行，巧的是，她竟然在医院门口又看到了何玉玉和那个男人。 何玉玉今天穿着宽大的毛衣，一手抚着小腹一手挽着那个男人，远看竟然有了一股孕态，他们两个人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杭欢看着男人绅士地把何玉玉送上副驾驶，为她绑上安全带的同时还情不自禁地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她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鼎盛，她忍不住拎着滑板朝他们走去，但是，男人快了一步，上车之后直接发动车子离开。 “何玉玉！”杭欢踩上滑板，不管不顾地追着那辆黑色轿车。 医院门口车多，男人的车速不快，但即便如此，杭欢还是追得吃力。 “何玉玉！” “何玉玉！停一下！”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举动有些疯狂，但是今天她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两个红绿灯后，何玉玉终于在后视镜里发现了杭欢，那辆黑色的轿车靠边停下，与何玉玉同行的男人率先下车。 “你谁啊？跟着我们的车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 “我是杭欢，我找何玉玉小姐。”杭欢指了指副驾驶，“我是于易铭的朋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她一下。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副驾驶座上的门被推开了。 “你就是杭欢啊。”何玉玉打量她一眼，自带艺术家的冷傲气质，“最近吃瓜总是吃到你的新闻，我看到你的照片才想起来，我们之前好像见过一次。” “对，在影展上见过。那时候我和于易铭一起去的。” “记起来了。”她走到杭欢面前，“你想问我什么？” “方便单独和你说吗？” 何玉玉看了眼同行的男人：“baby你先去车上等我吧。” 男人不太放心的样子，但最终还是乖乖回到了车上。 “问吧。”何玉玉说。 “何小姐，可能有点唐突，但我想知道，你和于易铭恋爱过吗？” 何玉玉一愣，继而笑起来：“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的未婚夫在车上，我们青梅竹马，大学恋爱，现在婚期只剩下十天，我们是彼此的初恋。而我和易铭是同学，我们都喜欢摄影，之前工作上的确有些交集，但我们从来没有越过朋友这条线。” 果然，于易铭欺骗了她。 “对不起，冒犯了。”杭欢向何玉玉道歉。 何玉玉耸了下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问这个问题，但据我所知，于易铭应该很爱你。” “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影展你不是也在吗？” 杭欢想了想，对，那天的影展她的确也在，但是因为中途和于易铭闹不愉快，两人提前离开了会场去咖啡馆摊牌分手，没有看完全程。 “看来你不知道，那日的影展最后，关于于易铭那part还有一个彩蛋，叫《追风者》，里面放的都是你的照片。” “……” 杭欢和何玉玉告别后，打车直奔西平会展中心，但是，bu的影展早已结束，当初“人间、风月、遥望”三个楼层的照片都已经撤掉了。 幸运的是，会展中心的二楼还保留了一个“光影棚”，将那日参展的93位摄影师的作品全都做成了相册，集中在这个“光影棚”里展出。 杭欢买了票，戴上工作人员准备好的白手套，走进“光影棚”，属着“于易铭”名字的相册陈列在第二个展示架上。 她将相册取下来，慢慢翻阅。 相册的首页是于易铭的寄语：“我无法抵达的远方，镜头都替我去过，我不曾相识的人，镜头替我读懂他们的故事。” 相册的前面，是“人间、风月、遥望”三个主题的照片，这些照片那日影展时她都见过，翻到最后，她终于看到了何玉玉所说的《追风者》彩蛋。 果然，都是她。有些照片，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拍的。 那日大学招新，她踩着滑板在人群里穿越人群，水青色的衬衫摇曳，拍出了泼墨山水画的感觉，稍加滤镜后，国风满满。 明伦山庄的速滑，她轻灵若仙。 滑板精英赛，她驾着滑板一跃而起，仿佛逃离了地球引力，则拍出了科幻大片的气质。还有其他几场比赛，他都有所记录，在他的镜头下，杭欢时而杀伐果敢，时而俏皮可爱，时而拎着滑板像个提刀的女侠，时而坐在滑板上仿佛只有三岁。 在于易铭的照片里，展示了一个多面杭欢，也充分展示了滑板的魅力。 最后一页，是他手写的八个字：“热爱滚烫，人间值得。” 热爱滚烫，人间值得。 热爱滚烫说的是摄影，人间值得指的却是她。 “这是摄影师的爱人。”工作人员见杭欢盯着这一组照片，笑着开口。 杭欢按了一下脸上的口罩，点点头，工作人员并没有认出她来，她也不打算让谁认出来。 “据说，影展策划之初，摄影师就和主办方沟通了这个彩蛋，想在影展那天借此向大家公布他和这个女生的恋情，但最后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女生没有来，计划也不了了之了。” 不，女生来了，但是他们却在那一天分手了。 杭欢从会展中心出来后，坐在喷水池边，开始慢慢梳理今天一天接收到的信息。 根据会展中心的工作人员所说，于易铭在影展策划之初，曾计划公布和她的恋情，可是影展那天，他又故意改口自己喜欢何玉玉，由着她提了分手。 这中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再精确一点说，他在f市出差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原本宠她上天，事事有回应的男友，突然开始冷暴力。 难道是因为他的病？ 可是，按照杭静璇所说，于易铭是先天性心脏病，他应该是从小就知道自己与正常人不一样才对。 思绪越理越乱。 杭欢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一圈之后，找到了于易铭经纪人陈雅的微信。陈雅的微信是之前滑板精英赛的时候加上的，加上之后两人就一直没有联系过。 她知道冒然联系有些唐突，可她今天干了很多唐突的事情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杭欢很直球地问陈雅今天是否有时间见面，她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原本想着如果今天时间太赶被拒绝，那就约改天，但没想到的是，陈雅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约了在工作室楼下的一家料理店见面，正好，杭欢奔波了一天也还没有吃饭。 上一次见陈雅是在滑板精英大赛上，当时的陈雅衣着休闲，看起来就像是杭欢的同龄人，今天她穿得很商务，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两人顿时拉开了年龄差。 “抱歉，来晚了几分钟。”陈雅随口对杭欢说，“这段时间易铭不在，我们都快忙疯了。” 这句吐槽正好给了杭欢切入话题的口子：“于易铭为什么不在？他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雅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易铭他……最近都在休息中。” “陈雅姐姐，不瞒你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他生病的事情。” 陈雅有点意外，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本来就是纸包不住火的事情，杭欢作为于易铭的女朋友，知道是迟早的。 “但我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陈雅显然不知。 “嗯。那日在机场你也看到了，他对我有多么冷淡。” “易铭他……”陈雅想为于易铭说几句话，可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他认识杭欢之前，本就是冷淡的人啊，是因为认识了杭欢，他才慢慢变得开朗了起来，“他这样，是有原因的。” “对，我知道他突然改变，一定是有原因的，陈雅姐姐，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他在f市出差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出差之前明明好好的，回来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陈雅静静地转着手里的杯子，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陈雅姐姐，请你告诉我吧，我喜欢于易铭，我不甘心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分手，如果他不爱我也就算了，可如果他还喜欢我，却因为自己生病了而和我分手，我不接受。” 杭欢回到俱乐部时，夜已经深了。 这一天她来回奔波，见了很多人，告别陈雅的时候，她哭了一场。 陈雅告诉她，于易铭在f市出差的时候，旧疾复发，在医院住了一周，人才缓过劲儿来。而他之所以会突然对她改变了态度，是因为他不想拖累她。 这一下，所有时间线都对上了，所有动机也都能自圆其说了。 终于弄清楚了真相，杭欢的心却碎了。 为什么于易铭那么好的人，要经历那么多的痛苦？她宁愿他是真的不爱她了，也不愿听到他病了的消息。 其实和陈雅告别的时候，杭欢恨不能一鼓作气直接冲到于易铭那里。 陈雅拦住了她，她对杭欢说：“易铭是个善良的人，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很冷，其实他处处都在为别人着想，就像这次，他想尽办法要你主动提分手，其实只是不想拖累你。虽然他的选择不一定对，但是他的初衷值得你深思。现在这个情况，你和他在一起肯定要承受恋爱之外的很多压力，你和他要奔赴的那个未来，一定会让你觉得很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了，再走向他，不然，对他来说，只是徒增伤害。” 杭欢知道，陈雅说得很对，这已经不是一时冲动可以决定的事情了，她得深思熟虑，否则，就算她能说服自己，也说服不了于易铭。 俱乐部灯火通明。 杭欢一进门就看到老范坐在过道里喝咖啡。 “大晚上喝什么咖啡？” “千颜推荐的，我买来后一直没时间喝，这不现在正好有空吗。”老范最近开口三句话不离沈千颜，恋爱中的男人那股腻歪劲儿他全都有，“说起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 “谁让你等我了？你先睡不就得了。” 老范也不想等她，他甚至都没发现杭欢出去之后还没回来，是于易铭突然给他打电话，问他杭欢在不在，他去敲门才知道。 “于易铭找我？”杭欢现在说起这个名字已经能自动生成心如刀绞的感觉了，“他找我什么事？” “谁知道呢？一会儿说要找你，一会儿让我提醒你早点回家，一会儿又说没事了，老板的心思岂是我等平民能猜出来的。” 老范说起于易铭，一口一个老板，言辞间全是揶揄，他显然并不知道于易铭生病的事情，杭欢暂时也不想告诉他，要是让老范知道了，保不准比她还受不住这个打击，现在俱乐部的事情还得靠他扛。 “你这么晚回来去哪儿了？”老范打量杭欢一眼，看到她眼眶红红的样子，立刻皱眉：“哭了？怎么了？事情不都给你解决了吗？还有哪里不高兴？” “没有啊，就是困了，多打了两个哈欠眼泪就往外冒，我从小这样。” “行，你去睡觉吧。” “你也早点睡。” “我还得去给老板复命呢。”老范将杯中的咖啡饮尽，自言自语:“我说老板也真是的，既然这么关心你为什么不自己联系你呢，非得折腾我。” 杭欢的脚步停下来：“老范。” “嗯？” “你觉得于易铭爱我吗？” “啊？” “算了。” “爱啊，我觉得没有人比他更爱你。” 杭欢笑了笑：“我也觉得。” 她说完，转身进了屋，留下老范在原地凌乱，为什么他都谈恋爱了，还是觉得爱情好难懂。 第一百三十六章 身心愉悦 于易铭是前天开始发烧的，这次的感冒本来就来势汹汹，再加上他为杭欢的事情四处奔波一直没有休息好，烧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甚至一度以为一个感冒就能把他送走。 还好今天早上起来，烧已经退了。 冯医生过来查房，见他精神状态恢复了些，他悬着的心也暂时落了地。 “好好休息，别整天盯着手机。”冯医生见于易铭一天到晚抱着手机，好奇地凑到屏幕跟前，“你是炒股还是怎么的？怎么天天见你抱着手机，好像生怕错过了什么发财的消息。” 于易铭在他凑过去的瞬间，就眼明手快地把手机屏幕撤开了，可即便这样，冯医生还是看到了，他的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的似乎是一段监控视频。 “到底看什么呢？”冯医生更好奇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事了？”于易铭瞥了冯医生一眼。 冯医生往后退了一步：“行行行，我不管你，只要你乖乖在这里给我养好身体，别乱跑，你看什么颜色的视频我都不管你。” 他的语气略微暧昧。 “你这话说的，我看什么了……” 于易铭还想给自己申辩一下，冯医生已经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他把视线落回手机屏幕上，俱乐部的监控中可以看到，杭欢出门了，她今天很早就起了，走廊的监控显示，六点的时候，她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似乎是一夜没有睡好，一大早就去办公室泡了老范的咖啡。 然后，她没有再回房间，而是坐在于易铭曾经的办公桌上，静静地思索着什么，直到老范起来，去打包了早餐。两个人一起吃完早餐后，她回了房，再出来时，已经是出门的装束。 网上的风暴消停过后，她出门的有些频繁，昨天晚上更是到了半夜才回俱乐部，他一边发着烧一边守着监控等她，可她迟迟不回来，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又不能直接给她打电话承认自己天天在监控里看她，只能转了个弯联系老范，让老范去找她。 后来老范打电话来报信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一个女孩子，身边也没个人，这么晚回来多危险啊。 如果还在一起的话，她想去哪儿他都可以送她去，她多晚回来他都可以去接她，可现在，除了躲在监控后面默默地看着她，她的一切他都没有资格参与了。 杭欢出了门，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太会回俱乐部了，于易铭正准备关掉监控补一觉，忽然他的手机震了震。 是杭欢发来的消息。 “你在哪儿？”她问。 于易铭还没来得及回复，她又发来一条消息：“我在你家门口。” 他家门口？哪个家？ 于易铭想了想，他名下的房子，只有汝南那套平层她去过，她还在那里睡过一夜。 果然，杭欢发过来的定位，正是他汝南的家。 她怎么去那里找他了？ “你在家吗？我有事找你。” “不在，我在外面。”于易铭回复，他没提在医院的事。 “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她一个叹号，无声的传达了她坚决的态度。 于易铭稍一犹豫：“好，我马上回来。” 218 于易铭下床，开始换衣服。 护士正好进来准备给他打点滴，一看他又是要出去的架势，立马惊呼：“你干什么？” “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下。” “不行，你别动，别动啊！”护士端着手里的药水，原路返回去，“我去找冯医生，你要出去你亲自找他批，不然你丢了他又得找我麻烦。” 护士出去一分钟，冯医生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于易铭，你最近是不是太过分了？”冯医生指着他，“你以前不这样啊，怎么最近这么不遵医嘱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 “……” 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出去两个小时，回来打点滴。” “不行。你再这样，我告诉你妈去，我管不了你，你的监护人总能管你吧。” “冯医生，第一我成年了，第二我不是妈宝，第三……算了，你就当我是去谈恋爱吧，成吗？” “成！”冯医生笑了笑，他知道，这个理由就算报到洛玫那里去，也是能通过的，“你快去快回，回来就输液，你烧了两天，还需要补液。” “好。” 于易铭的车就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电梯上到六楼，电梯门一打开，他就看到杭欢坐在他的门口，背靠着墙，似有些落寞，但看到他的瞬间，她站起来，露出了一个精神的微笑。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最近不住这里吗？” “对，很久没回来了。”他越过她侧身打开门，“进来吧。” 杭欢点点头，她经过他的时候，闻到他身上很清苦的香味，说起来，这味道其实一直都萦绕在于易铭的身侧，刻在他骨子里的一般，闻起来不像古龙水，也不像香氛，反而像是……中药的味道。 这样想想，原来很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她忽然有些难受，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她只顾着快乐只顾享受着他的宠爱，却从来没有好好去关心过他。 “怎么了？”于易铭看她站着不动，眼底的原本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反被一层淡淡的忧伤弥漫。 “没事。” 杭欢进了屋。 于易铭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这边住，但是这里有专人定时过来打扫，里面依然干净到纤尘不染。 他给她买的拖鞋并排放在他的拖鞋旁，静静的占着鞋柜的一隅，杭欢莞尔，它们倒是一直在一起，从来不曾分开。 “喝水行吗？我很久没有过来，冰箱里没有新采购的食材和饮料，只有水了。” “行。” 于易铭给她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坐。” “嗯。” “找我有事吗？” “也没其他事，就是过来谢谢你。”杭欢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之前去看过杭静璇了，她说是你鼓励她站出来为我澄清的，网上的那些风言风语，也都是你替我解决的。谢谢啊！” “就这事还特地跑一趟？” “这事对我很重要啊，你帮我解决了，我当然得登门来谢谢你。” 于易铭打量她一眼：“哦，所以空手来的？” “……” 219 杭欢窘，今天找到这里来，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但也有临时起意的成分，而且来之前，她也没想好理由，就只是想来看看他，顺便观望观望有没有机会摊牌，所以她头一热就来了，什么都没有准备。 于易铭见她有些难堪，笑了：“我开玩笑的。” “我是准备等下请你吃饭的。”杭欢连忙补救。 “不用这么客气，员工有困难，老板出面是应该的。” 他三言两语，又轻易划清了界限。 杭欢拧开水瓶，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有其他事吗？”于易铭看了看手表，这明显是赶人的信号。 真不礼貌！ 可杭欢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后来对她的种种，包括冷暴力，都是故意的。 “没什么事了，走，去吃饭吧。”杭欢站起来。 于易铭没动。 杭欢朝门口指了指，小脸执拗：“走啊，不是觉得我空手来感谢你没诚意吗？现在就去请你吃饭，快点起来。” 她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口，有一种非走不可的架势。 于易铭没办法，只能跟着站起来。 “我上次来过，这里楼下好吃的还挺多，就是接地气的少。”走进电梯后，她随口吐槽。 “接地气？”于易铭似乎不是很明白她所谓的接地气是什么意思。 “就是好吃还便宜的，性价比高的美食。楼下的店都很贵。” “那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用不用，请老板吃饭，贵才有诚意呢。”杭欢笑。 “没必要。” “要的要的。”她一副“我请得起”的样子，“你想吃什么？” “清淡点的。” “行。”她在手机上一通翻找，“一百米处有一家粤菜，评分很高，底下评价也不错，粤菜还算清淡，我们去吃粤菜？” “行。” 百来米的距离两人一会儿就到了，进了店，杭欢把菜单递给于易铭。 “你点。” 于易铭象征性地点了两个，都是素的。 “就这？” 杭欢把菜单拿回来，“滋溜”一通点，于易铭本想说不用点那么多，他吃不了，转念一想，可能是她想吃，他就不拦着了。 这会儿人不是很多，菜上的很快。 于易铭最近在医院都没有什么胃口，但坐在她对面，看她狼吞虎咽地干饭，他竟也觉得有些饿了。于是在她“这个不错你尝尝”，“那个也不错你试试”的强行安利下，他的食量彻底被打开了。 要是冯医生在现场看他这样，估计能喜极而泣。 两人风卷残云地一番扫荡后，那么多菜也吃得七七八八，没有浪费多少。 “真好吃啊，果然贵有贵的道理。”杭欢擦擦嘴，见于易铭起身，立马拉住他，“你干什么，今天说好是我请的，可别做买单侠了。” 于易铭笑了，她算是把他看透了。 “行，你来。” 220 杭欢买了单，两人走出餐厅。 冯医生已经在手机上催过他不止一次了，让他赶紧回医院挂水。于易铭却迟迟不说要回去，每天都是在监控里看她，今天好不容易看到真人了，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笑容，他想陪她多待一会儿。 红灯转绿，于易铭正准备过马路，杭欢突然朝街口的一家花店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冲他喊：“等下，你等我一下哦。” 于易铭原地等了片刻，就见她抱着一大束花从花店出来。 “呐，送你的。”走到他面前时，她忽然把花递给他。 “给我的？” “对啊，你不是说我空手来没有诚意吗？这束花送你，诚挚地表达我对你的感谢。”她冲他挑眉，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其实脸都快红透了，这可是她第一次送男人花。 于易铭何尝不是第一次收到女生的花，这一时就给他整不会了，是接还是不接呢，他犹豫的间隙，杭欢已经一把将花塞到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地抬手抱住，这才看清楚，这花不是普通的花，这还是一整束的红玫瑰。 杭欢见他表情怪怪的，立马说：“别误会，花店里的其他花搭配包起来需要时间，我怕你等不及，所以挑这束包好的。” 这解释，合情合理。 但其实，才不是呢，她就是故意的。 于易铭捧着玫瑰花心绪万千，但面上还是有些尴尬。兜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是冯医生在跳脚了。 “我还有事，得走了。”他对杭欢说，“自己打车回去行吗？” “行啊，大白天的没事，你放心，再见。” “好，再见。” 杭欢不着急和他摊牌，如果可以的话，她打算就这样，以老板和员工的身份，以润物细无声的姿态慢慢地重新渗入他的生活，就像他当初对她那样。 于易铭回到医院，下车的时候犹豫要不要把花带上去。如果不带，放在车厢里会枯萎的很快，这可是杭欢送给他的花，他怎么忍心让它这么快枯萎？ 最终，他还是带着花回病房。 冯医生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了，见他捧着花回来：“怎么买花了？送我的吗？” 一看，是火红的玫瑰，又说：“这花送我不太合适吧？” “你想多了，没打算给你。” “不会吧，你是真的打算去谈恋爱的？” 于易铭不说话，冯医生已经在发挥他自己的想象了。 “是不是时间太赶，花都没来得及送出去，哎呀怪我怪我，我就不敢催你催得那么紧。” “能帮我找个花瓶吗？” “啥？” “花瓶。” “怎么？这花你要插起来自己留着？” “对。” “干什么，调节心情吗？” 于易铭想，调节心情是不错，一想到这是杭欢送给他的花，他就身心愉悦。 冯医生看他笑得影影绰绰的，于易铭这显然不只是怀里的花开，而是心花也开了。 “行，我这就去找花瓶。”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份子200 于易铭回到病房，放下怀里的花束，才发现微信里又静静地躺了两条杭欢的信息。 “等车的时候遇到一枚落叶，现在落叶圈都开始这么卷了吗？” 下面是一张心形落叶的照片，她手动p了一行字：“看，地上的落叶都是你的形状哇！” 信息收到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前，他们分开不久后。 于易铭盯着这张图，爱心她用了颜文字，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但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撩了？ 今天一直都怪怪的，从到他家，请他吃饭，送他花，又给他发这样暧昧的图……整套流程下来，和他们班上的某位男生追女朋友一个套路。 于易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复才显得没那么暧昧不清，思来想去，最终发了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明明是老派且无趣的回复，可她似乎不在乎。 没一会儿，她又发来一张照片，是俱乐部门口，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手牵手的背影照，男人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像老范。 “老范也开始屠单身汪了。” “老范的女朋友？”于易铭的确被勾起了好奇心，老范这个万年单身狗、俱乐部的光杆司令也开始谈恋爱了？ “对啊，原来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杭欢开始和于易铭说起老范在q市重遇沈千颜的事情。 “老范是个深情的男人。” “千颜姐姐滑板也很厉害的。” “老范当年因为受伤迷茫就和人家分手其实很扯，他完全就是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低估了千颜姐姐和他一起共赴未来的决心啊。男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最后一句纯粹是她自己的灵魂发问。 “两人超配的，而且这么多年彼此都惦记着彼此，这份感情特别纯粹难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开始还只是在说老范和他的女朋友，渐渐话题跑偏了。于易铭不用查看监控，也知道她一下午去了超市，下了碗池，还给她的大衣剃了毛…… 是的，这些琐琐碎碎，都是她发信息告诉他的。 于易铭本来一个人吊水就很无聊，她在手机里叽叽呱呱的，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某种程度上也算陪他消磨了时间。 可当黑夜来临，她的信息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手机时，于易铭逐渐察觉出了异样。他们两个分手后，杭欢一度把他视为仇敌，见面不给好脸色也冷言冷语的，他们连普通朋友的沟通都很难进行，更何况是眼下这样。 这简直是回到了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光啊，不，就算是当初谈恋爱，他们彼此分享生活也没有分享得那么频繁。 她为什么突然改变？就因为这次的事情他帮了她？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次的事情他出手帮了忙，那她谢也谢过了，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热络吧？ 于易铭总觉得杭欢这个鬼灵精她在预谋着什么。 “对了，开学之前我有一场比赛，你有时间过来看吗？”她又发来一条信息，还把比赛的宣传图也发了过来，宣传图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时间和地点。 看看，又发出邀请了，这明显是在设什么局。 于易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但也没给肯定的回复，只是说：“看情况。” 杭欢一直没等到于易铭的信息，就先去洗澡了，等她洗完澡出来，于易铭的信息已经过来了。 “看情况。”简单的三个字，标准的于氏回复。 她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明确地答应她，但即便他回答得这样模棱两可，杭欢还是确定，他一定会来的，就像以前一样，无论他多忙，她的每一场比赛他都会去看。 杭欢专心地训练了几天，这几天，只要她一有空就会去微信上“撩一撩”于易铭，她会和他分享自己中午的饭，给他示范俱乐部里新到的道具，给他拍一朵形状很特别的云……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这些小事里，深藏着她对他的惦念。 于易铭几乎每一条信息都会回复，虽然大多都只是回复一个表情，并没有多热情的言辞，但对杭欢来说，这就够了，能保持住和他的黏性，自己就成功了一小步。 这几天因为沈千颜的到来，俱乐部也是空前的热闹。 大家都知道老范交了女朋友，纷纷跑来拜见新嫂子，请新嫂子吃饭。老范和沈千颜饭局多到数不清，两人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吃饭的路上。 杭欢是第一个请沈千颜他们吃饭的，等招待完了嫂子，她就开始投入训练。 月底的滑板比赛就在本市举行，和她以前参加的那些比赛比起来，这次的滑板赛规模并不大，但对杭欢来说也很重要，因为这毕竟是她风波过后的第一场比赛，很多眼睛都会盯着她。 而且，她邀请了于易铭去，她就想赢给他看。 每次杭欢训练的时候，沈千颜就会站在旁边感叹：“阿欢，我要是有你一半勤奋，我的技术也不至于那么菜，菜到比赛的时候能摔进医院去。” 杭欢笑：“不摔到医院去你和老范怎么再续前缘？” “这倒也是。不摔那一跤，我都不知道他还在意我。” 沈千颜说着红了脸，老范正好过来，见杭欢边踩着滑板边和沈千颜聊天，高声提醒她：“你别三心二意的，注意安全！” 杭欢抬头去看老范。 老范最近都是大衣的装扮，他那些厚厚的羽绒服也不知道被他扔哪里去了，自从沈千颜过来之后，一件都见不着了，平日里那么怕冷的一个人，现在也走上了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道路。 杭欢私下揶揄过他，老范羞涩一笑，说：“女朋友那么美，我总不能太拉跨，不然一起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他的保镖，觉得我配不上她。” 老范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又心酸又温情啊。 说实话，杭欢每次看老范和沈千颜手牵着手出去的时候，心里都会非常羡慕，她从来不期待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也不需要多么完美的恋人，她只想和他们一样，普普通通地爱着，平平淡淡地奔向未来，可现在，这样的爱情注定与她无缘，注定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 没办法，这就是老天爷给她安排的命运，就像别的孩子从小就可以拥有父母的疼爱她却没有一样，这都是老天的安排，她没有退路，只能伸手勇敢地接住这样的命运。 杭欢比赛那天，于易铭特地向冯医生请了一天假，冯医生看他这几天表现不错，乖乖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各项指标也正常，非常爽快地批了假。倒是姐姐于易欣不放心，非要跟着去。 “你难得休息一天，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你可以去购物去健身去美容院，何必跟着我。” “不行，我就是要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那位杭欢妹妹滑板到底有多厉害。” 于易铭提醒她：“你去的话大概率会遇到凌骁。” “遇到他怎么了？就算遇到他和他那个女朋友一起，我也无所谓。”于易欣一副坦然的模样。 “凌骁也有女朋友了？”于易铭感觉自己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消息实在是太滞后了。 “那个游泳教练和他走得那么近，不是女朋友是什么？难道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普通朋友？” “你执意要跟着去，不会只是想确认这个吧？” “老弟，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没良心吗？我当然是真的不放心你啊！” 于易铭没办法，只能带上了于易欣。 路上，杭欢给他发信息确认，问他今天来不来看比赛。 “来。” 于易铭就回复了这一个字，她回复了一连串开心的表情包，那点喜悦，好像要冲破了手机屏幕奔向他，于易铭心里忽然又甜又酸。 姐弟两一到现场，就成了吸睛的风景线。于易铭本就是个惹眼的，更何况身边还有个更惹眼的于易欣。 他们一下车，边上就有一群人朝他们望过来，这群人里，也有凌骁。 凌骁直接朝于易铭于易欣姐弟两走去。 他是完全没想到今天这样的场合能遇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像于易欣做好了可能会遇到凌骁的打算，却没想到会一下车就被他逮个正着这么巧。 两人也不说话也不打招呼，但这么四目相对地望着，暗潮便已汹涌。 于易铭找了个借口想把空间让给他们，可于易欣似乎并不想和凌骁单独相处，紧跟在他的后面。 “你特意为他来了，为什么不愿意和他谈谈？” “于易铭，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为他来的，我实打实来看我弟妹的。” “别胡说。” “那你也别胡说，我们谁都别管谁。” 于易铭无语，但想想也算了，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 比赛之前，杭欢一直在候场区准备，于易铭没能和她说得上话，不过他倒是见到了老范传说中的女朋友沈千颜，不知是为了迎合比赛氛围，还是她的着装风格本就如此，沈千颜今天穿得很嘻哈，老范和她穿了情侣装，正如杭欢所说，两个人很般配也很甜。 “千颜，这是我老板于易铭。易铭，我女朋友。” “嫂子好。”于易铭向沈千颜打招呼。 “你好于老板。”沈千颜朝于易铭笑得爽朗，“昨天我和阿欢聊天的时候还说起你，阿欢说于老板绝对是各大滑板俱乐部最帅气的老板了，让我不信今天走着瞧，看来她诚不欺我。” 于易铭笑了笑，但也听出了猫腻，杭欢这丫头昨天就笃定他今天一定会来？看来，她是真的把他吃得死死的了。 杭欢毫无悬念的拿下了冠军。 俱乐部的几个人都对她得冠军这件事见怪不怪了，用老范凡尔赛的话来说就是早已经赢麻了，但于易欣第一次看现场，一个见过大场面的总裁，还是被现场的气氛震撼得感慨连连。 颁奖时，现场掌声雷动。 忽然，杭欢拿着奖牌跳下了领奖台。 观众席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杭欢，只见她直奔于易铭而去。 于易铭直觉不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杭欢已经站到了他的眼前。 “你干什么？” “我想把奖牌送给你。”她作势垫高了脚尖，要把奖牌往他脖子里套。 “别闹。”他压低了声音，给她投递了一个眼神，“很多人看着呢。” “是啊，很多人看着呢，如果你不接受，我会很丢人。” 她的声音软软的，眼神也有点可怜，完全收敛了刚才场上大杀四方的霸气，像一个在等着被回应的小女孩。 于易铭哪里招架得住她这样，尽管知道她就是吃准了他舍不得她下不来台，所以才会这么做，但他还是慢慢弯下了腰。 杭欢的奖牌顺利地挂在了于易铭的脖子上，台下的观众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窃窃私语的那一番拉扯，只是拼命欢呼。 这场比赛，仿佛到这里，才有一个高潮，就当大家都在嗑生嗑死嗑cp时，杭欢接过了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高声说：“这是我老板，这个奖牌给我老板，多亏了他我才有今天！” 杭欢的粉丝瞬间联想到了之前她被全网黑的事情，一瞬间，大家暧昧不清的呼声变得纯净，原来杭欢只是想向她的老板表达感谢而已。 于易铭这心也是七上八下的，他瞥一眼杭欢，她倒是坦然，先放一把火，又浇一盆水，完全不心虚，倒显得他过分谨慎了。 下了台，戏散了大家也都散了。 杭欢和几个粉丝合了影，转身去找大部队汇合。 老范他们都在车边站着，对于刚才那一幕，还惊魂未定。 “我还以为她要官宣恋情了呢。”老范顺了顺气，“我还以为今天又要到处给代言商打电话解释情况了呢。” “别想偷懒，你还是要加班给代言商打电话解释情况。”凌骁把手机递给老范，“自己看，网上都疯了。” 老范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杭欢给于易铭戴奖章这段视频，已经在网上快速传播了，虽然她当场解释了自己只是想谢谢老板，但下面的网友还是嗑cp上了头。 “英俊老板和他酷飒美艳的滑手，霸道总裁和他的盘条靓顺的小员工，我又可以了！” “两人haopay，份子200！” “笔给我，我可以连夜写出一本言情小说来！” “原地结婚！” 老范两眼一黑。 可转念想想，杭欢是个滑手，靠得是实力和成绩，又不是什么爱豆，被传谈个恋爱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况且，之前那么可怕的网络风暴都过来，这应该不难应付，就是杭欢和于易铭两个当事人会不会尴尬？已经分手的人现在又被全网组cp？ 第一百三十八章 深思熟虑 这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虽然网友嗑cp嗑得起劲，但是因为两个当事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于是大家也就都一笑而过了。 “阿欢得了冠军是不是要请客啊？”小飞他们起哄。 杭欢刚要开口说好，于易铭站出来说：“我请吧，一来庆祝杭欢夺冠，二来给新嫂子接风。” “好啊！反正我们就是为了蹭口吃的，谁请都无所谓。” 于易欣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我就不去打扰大家的兴致了，你们吃得开心，我先回去了。” 于易铭点了点头。 于易欣正准备走，凌骁跟了上来。 “你干什么？”于易欣警觉地看着他。 “送你。” “不用，我打车。” “打车不安全，我送。” 于易欣上下打量他：“你送就安全了？我怎么看你更不安好心呢？” 凌骁冷哼了声：“于易欣，看把你怂的，当初挥挥手说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是谁？怎么？我看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我啊？不然怎么能这么怕我？” “谁怕你了，前任和前任没必要走得太近，没听说过最好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吗？” “总听说干嘛？你看看眼前。”凌骁回头指了指杭欢和于易铭，“你看看你弟和杭欢，人家也是分手，人家不还处得好好的吗？怎么到了你这就不行了？同样是姐弟，格局怎么差这么多？” “看不出来么，人家那是明显还相爱。” 凌骁逼近于易欣：“谁说我们不相爱了？” 于易欣一时语塞，就被凌骁攥住了手腕往停车场走。 “你这人怎么回事？” 于易欣不满，极力抗争，但最后还是敌不过凌骁的力气，被他一下就塞进了副驾驶座，扣上了安全带。 “凌骁！你渣男，新的草原都找好了还念着回头草……” 凌骁直接挤进副驾驶，一把放倒了副驾驶的椅子，欺身而上，将她桎梏在座椅中间：“于易欣你什么意思？谁有新的草原了？而且你讲讲理，你看到我干嘛剑拔弩张的？当初是我非要分的手吗？” “我妈是不对，可你转头就有女朋友了，空窗期都约等于无，你就对吗？”于易欣瞪着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微微泛了红。 “谁有女朋友了？我没有！” “那个游泳教练是谁？” 凌骁想了想，才知道她说的是卢夏愿。 “她不是，我都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宝宝，你别多想好不好？” 宝宝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对彼此的爱称，于易欣从小要强，连父母都没有喊过她宝宝，可每次凌骁一喊她宝宝，她的心就能瞬间化成一滩水。 “可你这么久不也没来找我吗？”她偏过头去，“你也没有多爱我。” 凌骁觉得现在说再多都是废话，他捏着她的下巴，一低头狠狠吻住了她，连日来的所有思念，全都倾注进了这个吻里。 于易欣理智想推开他，身体却是诚实的，没一会儿，她软在他的怀里，放弃抵抗，开始回应他的吻。 狭小的车厢，两人呼吸渐乱。 凌骁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停下来，伏在于易欣的肩上，喘息着说：“宝宝，安排一下，我要再见一次你妈。” “见我妈干什么？” “重新谈判，告诉她，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于易铭说请客，一个电话就安排了附近豪华酒楼的大包厢。 “于老板请客吃饭的排场果然不一样。”沈千颜感慨。 其他人倒是都习惯了，于老板平时主动请客一般都这排场，默默买单则不计场次，有他在的地方，其他人只管吃吃喝喝就行了，安逸得很。 杭欢今天赢了比赛又当众撩了于易铭，心情舒畅便多喝了几杯，于易铭坐在她左手边，也不劝也不拦，这点倒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旁人看起来，他是真的对她漠不关心了。 小飞多次想把网上炒cp的搞笑段子念给大家听，可又碍于两个分手不久的当事人都在场，不敢开太过的玩笑，只能自己憋着乐。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大家都在偷偷拿手机刷着网上的消息，并真心能盼着于易铭和杭欢复合。 以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于易铭是于易铭，杭欢是杭欢，整个俱乐部的人聚餐没有忌讳，想说什么说什么，可现在他们分手了，再坐在一起气氛属实就有些微妙了。 有什么比和老板在一起吃饭更不自在的事情吗？ 有。 那就是老板和老板的前任都在饭局上。 这餐饭大家就真的只是在吃饭而已，吃完，大家就散了，也没有其他后续活动。 杭欢整个人是微醺的状态，她知道，自己离醉还差几分，但是，她故意脚步虚浮地走到于易铭身边，对他说：“送我。” “你回俱乐部？” “嗯。” “老范他顺路，你可以坐他们的车。” “老范和千颜嫂子显然还有其他活动，我总不能那么缺德，跟着去做电灯泡吧。” 于易铭不语。 “行，你不送也行，那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说着，醉意阑珊地走到马路边，这明显不是一个人可以打车的状态。 于易铭立马把她拖回来：“我送。” 两人上了于易铭的车，回程的路上，他一言不发，杭欢几次想开口，又怕自己最近太冒进，会让他看出想复合的心而打草惊蛇，索性也静静地不出声。 等车在俱乐部门口停下的时候，于易铭突然叫住她。 “杭欢。” “嗯？” “我觉得我需要提醒你一下，我们已经分手了，虽然分手后也可以做朋友，但最好还是不要失去边界感。 他的言辞已经够委婉了，但杭欢还是听了出来他想表达什么。 “那我要说，我不想分手呢。” 于易铭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因为何玉玉？”杭欢直视他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你和何玉玉在一起了吗？” 话题突然拐弯，于易铭有些措手不及。 “你怎么不说话了？”杭欢见他不出声，决心下猛料，“哦，我忘了告诉你了，前段时间，我看到何玉玉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她和谁在一起，并不影响我和你的关系。” 杭欢见于易铭这样坦然，突然有些生气：“你现在是承认了，当初你说和何玉玉在一起是骗我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和她在一起，我只是说我和她在一起相处时会比较轻松。” 于易铭一直都知道何玉玉有稳定的交往对象，影展之前，他甚至和何玉玉的男朋友一起吃过饭，当时是杭欢自己误会了，而他也的确有意要分手，所以正好顺水推舟。 “你……现在倒是坦白挺快的。” 杭欢现在回头想想，当时他满口都是文字游戏，是她气急攻心，失去了判断，所以顺着他给的思路提前把自己判出了局。 “杭欢，可能是我当初表达得不够明白让你有所误解，但我想说的是，就算没有何玉玉，没有其他任何女人，我也还是会和你分手的，因为我们不适合。” “我们哪儿不合适了，你说！”杭欢盯着他，“是身高不合适还是体重不合适？” “不是这些问题。” “那有什么问题？”杭欢态度强硬，“于易铭，现在，除非你说我们性别不合适，你喜欢男生，那我就不缠着你了，其他理由一概视作无效。” “我们已经分手了。”于易铭再一次提醒她。 “已经分手了就不能复合吗？人家离婚了都还能复婚呢？我们一个口头分手还能比一本国家绿皮证书更有威力？” “你别无理取闹。” 杭欢黯然垂眸：“到底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不够坦诚？” 于易铭敏感地察觉她的情绪不对，但也无能为力：“你下车吧，以后没事别联系我。” “我说不呢。” “随便你，下车。” 杭欢坐着不动。 于易铭探身过来，替她松开了安全带：“下车。” 杭欢借着酒精的力量，趁势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将头使劲埋在他的肩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病了？” 她知道，没有比眼下更适合摊牌的机会了。 于易铭整个人明显一僵，他拨了一下杭欢的手，但没拨开，他也就不动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要分手，我没有意见，如果只是因为你病了而推开我，我不能接受。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怎么就确定，我知道你生病的消息就会放弃？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哪点看起来像是没有良心的人？” “不是你没有良心，是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于易铭由她抱着，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明说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去谈感情，我现在已经不再是适合谈恋爱的状态了，身体和精神，都不再适合。” “我不管，我不要分手。”杭欢抱着他，眼泪无声地落，她原本残存理智，但理智却不足以支撑她清楚地表述她的决心，她只能无赖地抱着他不愿撒手，希望他能从自己的力量中感受自己的决心。 “放开我。” “我不！” “你别这么倔，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老范当年也觉得自己是为了沈千颜好，可你看他们，他们不是还好好的在一起吗？这都是你头脑发热的决定，等到以后，你就会后悔现在推开我！” “也许我根本没有以后。”于易铭摸了摸杭欢的后脑勺，眼底忽然染上一抹她看不懂的悲伤，“你应该想一想，我可能根本没有以后。我和老范，是完全不一样的状况。” 杭欢眼泪越流越凶，她并不想哭，并不想展现自己的脆弱，并不想让他觉得她无法承受生离死别，可她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放手，这个姿势让我觉得不舒服。”于易铭叹气。 杭欢闻言，立马松开了手，怕真的伤到他。 于易铭颓然靠回驾驶座：“请你相信我的决定，也别做无谓地挽回，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的态度，比你想象得更坚决。” “真狗血！”杭欢抹着眼泪冷哼一声，“真狗血啊于易铭！生病了就不能爱我了，你以为你是在演什么狗血偶像剧吗？” “现实比偶像剧残酷很多，你只是看过，我是亲身经历过。” “我不在乎你能爱我多久，我只想珍惜当下！为什么你不能懂我？” 于易铭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痛苦的表情：“抱歉，下车。” 杭欢下了车眼泪还在不停地往外冒，她气愤、委屈，也无力，她不明白，为什么于易铭不能明白她的心意。 于易铭的车没有停留，在她关上车门的顷刻扬长而去。 寒冷冬夜，只有她的眼泪是滚烫的。 杭欢推开俱乐部的大门，才意识到里面亮着灯。原来老范和沈千颜早他们一步回来了，两人正站在台阶处忘情拥吻，如果不是被突然打断，下一秒可能就要吻进房间了。 “啊！抱歉！” 杭欢撞见这一幕后，立马转身准备退到外面，可沈千颜已经一把将老范推开了。 “阿欢你回来！”沈千颜顾不得面上绯红的桃花还未落下，跑过来拉她，“怎么哭成这样？” 她的眼睛实在肿得让人无法忽视。 老范也正了正衣襟，朝她走过来。 “怎么了？不是易铭送你回来吗？吵架了？” 杭欢摇摇头，想说一句“没事”敷衍过去，但却被老范一把拉住了手腕。 “你最近很奇怪，总是红着眼睛回来。到底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能和我们说？”老范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你是不是没有把我当成你哥？” 杭欢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落下。 父母去世之后，她自诩独立自强，很少向别人示弱，可当下，她真的太需要有人能支持她了。 她知道，以老范对于易铭的感情，他绝对是可以和她感同身受的人。 杭欢没有再隐瞒。 俱乐部一盏清灯下，杭欢将于易铭的病情和盘托出。 老范和沈千颜坐在杭欢对面，两人的脸色一样的凝重，而老范，眼眶里的红意退了又起，起了又退，来回好几次后，他终于忍不住站起来。 “等一下，我先去洗把脸。” 他这把脸大概洗了十分钟，回来之后，眼睛通红，但面色已经冷静了许多。 “难怪，难怪……”老范喃喃自语。 难怪于易铭把俱乐部交给他的时候，说以后一切都要拜托他了。老范记得，当时他还没轻没重地开玩笑揶揄于易铭，怎么语气这么像临终托孤。 现在想想，真他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这嘴怎么这么贱呐。 周遭气压极低。 三个人围坐着，一起沉默了许久。 “你想好了？无论怎么样都要和他在一起？”沈千颜忽然看着杭欢，表情比当初说起她和老范的未来还要严肃。 杭欢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了一晚上，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老范和沈千颜都动容地看着她。没人敢想象，那一晚她经历了怎样的辗转反侧，这是一个需要多少勇气多少爱的决定啊。 “可是我下定决心要陪在他身边并没有用。”杭欢失落，“于易铭说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他不喜欢你？他还不喜欢你？”老范完全不信，“这人可真能瞎说，他对你的那点心思，就差写在额头刻在眉梢了，你下次可以问问他，不喜欢你，天天在监控里盯着你干嘛？” “监控里盯着我？”杭欢诧异。 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是我猜的，但八九不离十。” 老范最早察觉不对劲，是春节在俱乐部吃烤肉的那次，那天晚上，老范特地打电话感谢老板贴心安排烤肉局，原本对话都正常，但在挂电话的时候，于易铭突然叮嘱了他一句：“烤肉机别放墙角，会对训练产生安全隐患。” 当时老范还应了声“好”，可事后越想越不对劲，老板怎么知道他放烤肉机的位置？ 再后来，是小三风波时俱乐部的窗玻璃被砸他第一时间知晓，俱乐部来了新道具没人签收他第一时间通知……桩桩件件，都让老范生疑，难道老板有第三只眼睛？ 直到有一天晚上，老范睡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于易铭曾在他前往q市做裁判之前问他要过俱乐部的监控共享，好家伙，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可老板有那么闲吗？他也不差俱乐部这点钱，天天盯着干嘛？ 谜底揭晓是在杭欢晚归的那一夜，于易铭打电话来拐弯抹角地找人，才让老范彻底想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是盯着俱乐部，他就是纯粹盯妻呢！ 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还说不喜欢？ 那怎样才算喜欢？ 杭欢得知了“监控的秘密”，心里短暂的浮上一层喜悦，但冷静下来后仍是失落，就算全世界都能看得出来于易铭还喜欢她，只要他自己不承认，那就白搭。 三人默默坐着。 老范突然扬手，拍了拍杭欢的肩膀：“阿欢，今天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和你一样难受，易铭和你对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人，我当然希望他困难的时候有你在他身边陪他共渡难关，但我也非常理解易铭为什么要逃避你的心情，你再考虑一下，如果你真的决心和他在一起，我们一定无条件支持你帮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