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闲王》 第一章 诗仙李太白 大唐天宝三年初夏,长安城刚迎来第一丝夏日的燥热,城外的官道上,一匹高头大马正缓缓踱步而来。 如今的大唐,正是鼎盛之时,长安城更是贵胄遍地,豪商云集,区区健马,根本不足为奇。 马上男子,年约四旬,身着道袍,腰悬长剑,一手提着酒壶,散乱的长发随风飘散,好不潇洒。 官道一侧,有一劲装青年男子,背靠大树,怀抱长刀,听见马蹄声传来,突然往前数步,立于官道中央,挡住了微醺的骑马男子。 “尔是何人?何故拦我去路?”中年男子打了个酒嗝,努力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对面拦住他的人,根本毫无印象。他在长安这些年,虽然结交了不少人,但大多都是泛泛之交,在城门口倒是有颇多人相送,但此地已经离长安城约莫三十里地,他觉得有些困惑。 “敢问阁下可是李翰林?”抱刀男子上下打量一眼,跟画像上倒有七八分相似,这般洒脱不羁的装扮,该不会出错。 “翰林?那是以前了,李某如今已不是官场中人。”中年男子满目萧索。 初来长安时,雄心万丈,总想着凭借自己的才华,何愁无人赏识,必然可以拼搏出一番天地。为了出人头地,他甘愿放下一切,包括文人的风骨,溜须拍马的诗词歌赋他也没少写,可到头来,却只能做个卖弄诗词的幸臣,与那些阉人何异? 一次次满怀希望,却被一次次打入谷底,如今早已心若死灰。 “居然真是诗仙当面,在下武成益,这厢有礼了!”抱刀男子再次行礼,因为探明了身份,这一次倒是更加恭敬三分。 原来这骑马男子,正是名满天下的诗仙李太白,哪怕如今不在官场,那也是谪仙一般的存在,武成益自认凡夫俗子,自然不敢怠慢。 “诗仙不敢当,不过是朋友抬爱,妄言而已。”李白内心颇为感慨,哪怕他名满天下,可在那些上位者眼中,不过是个玩物而已,他早就受够了这些虚名。 人生短短数十载,既然不能得志,那就纵情山水,活得精彩一些。 “诗仙大人此番离开长安,可有要事?我家主上命我在此等候,欲请大人前往小叙。”武成益收敛一下心绪,他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瞻仰诗仙大人的尊容,而是有命在身。 “你家主上何人?”李白将酒壶挂好,两鬓的头发往后拢了拢,想要让清风带走自己的醉意。 曾经年少的李白,也曾意气风发,虽好饮酒,却不会宿醉。踏入官场之后,仿佛有数不清的绳索,将其牢牢绑缚,丝毫不得脱身。渐渐地,就酒不离身,只有在那半醉半醒之间,才能有那一丝往日的洒脱。 “不可说!大人去了便知。”武成益摇摇头,没有主上的交待,不敢随意透露。 “不去!”李白摇摇头,老夫是名满天下的诗人,可不是随意让别人呼喝的野狗。官场上确实不得志,那也是因为没有经过正儿八经的科举,腰杆子硬不起来。 “诗仙大人,我家祖上不来,非是怠慢,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烦请诗仙大人移步。”武成益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眼前之人是他崇拜的诗仙也不行,主上的命令,必须完成。 “你这是要用强?”李白用手揉了揉脸,之前在城门口就喝了不少送行酒,这一路上又喝了些,眼下脑袋还有些晕,真动起手来,不知道有几分胜算。 “主上的交待,必须完成。”武成益面色肃然,主上说了,就算是绑,也要把人带过去。 “莫非真当我李太白好欺负不成?”李白言语的瞬间,长剑出鞘,带着一丝寒光,指向武成益。 “果真是诗剑双绝,主上早有所料,都出来吧!”武成益也不是吃素的,李白拔剑的瞬间,他就抽刀出鞘,却依旧慢了两分。 就从对方拔剑的速度来看,丝毫不亚于一流高手,若是对方拔剑直接杀来,此时自己已经落入下风。 武成益的话音刚落,官道旁的树林里,突然冲出来七八名少年,皆是手持刀枪,将李白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这是要劫道?”李白有些眼晕,这小子不讲武德,行事做派简直跟山贼无异。只恨自己喝多了酒,反应慢了一些,方才若是直接打马便走,倒也不至于落入如此境地。 “诗仙大人,莫要想着骑马突围,在下连绊马索都准备好了。”武成益看见李白一脸懊悔,当即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李白顺着武成益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条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绳索,静静地躺在官道上,因为颜色相近,不仔细辨认还真的看不出来。 李白真想仰天长叹,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粗的绳索别说是绊到马匹,恐怕大象都能放倒,居然用来对付他一个落魄文人。 “我对你家主上,那也是心生敬仰,既然诚意相邀,那就叨扰了!”李白回剑入鞘,这打是肯定打不过了,这帮人不是长枪就是刀,也不知到底是何来头。这长安城的大人物,他就没什么不知道的,去看一看也好,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话说当年,李白初到长安,因为自知无法科举,只能走权贵举荐这一条路,这满长安的权贵,都被他琢磨了个遍。这家主上,既然对自己有兴趣,怎么会到此时才邀自己去见面? “好,小的们,不得无礼,将家伙都收起来,我来为诗仙大人牵马!”武成益还刀入鞘,直接过去抓住缰绳,这样就不怕对方跑路了。 李白闻言,嘴角直抽抽,这讲话的路子,怎么真的跟山贼一般。要不在长安附近,不可能有大规模的山贼,李白就要真的以为此命休矣。 一行十数人,立刻上路,往官道一旁的小路而去。 本就是随性之人,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能听天有命,反倒是打量起路两旁的风景来。 复又行了二里地,越过一个小山坡,前方的山脚下,一片茂盛的桃园出现在李白的眼中。 整个桃园排布暗合阵法,桃园中间,有一座草庐围成的庭院,远离红尘的喧嚣,想必住在此间的,必非凡夫俗子。 “武兄弟,我欲往那桃园一观。”李白觉得,偶遇如此雅士,自己该去见一番此间主人,若是能够共饮一杯,抑或是流连数日,想必是不错的体验。 “诗仙大人稍安勿躁,我家主上,正在其间等候。”武成益眉毛轻挑,方才还不愿意来,逼得自己动粗,这会倒是要主动进去拜访,看来自家主人,还真不是凡夫俗子,可笑世人皆看不清。 李白闻言,微微一怔,居然如此巧合,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能够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周边,起这么一座桃园,岂是泛泛之辈。 尚未近桃园,李白便翻身下马,以示对此间主人的敬意,另外因为桃树上端茂密,彼此相连,骑马不得行。 武成益将缰绳交给其中一名少年,示意其去安置马屁,便带着李白于桃园之中穿梭。 “此间主人,当真大才,非有数百人强攻,等寻到此间,恐怕早已空空如也。”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李白才走到庭院门前,若非有武成益带路,估计得有半个时辰才能走到此处。 “诗仙大人随我来!”武成益微笑点头,这里的每一棵桃树,都是由主上亲自选定的位置,这里面自然有些门道。 李白心中的好奇心越发浓郁,左手轻按剑柄,紧紧跟在武成益身后,此时的他,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嘿!嗬!”刚进庭院,就闻见一声暴喝。只见一男子赤裸上身,在庭院的角落里,高举手中的大斧,只一下,便将大腿粗细的木材劈成两半。 “王爷,诗仙大人到了!”武成益往前一步,拱手说道。 赤裸上身的男子闻言转身,看向武成益身旁的诗仙李太白,高约六尺余,谈不上帅气俊朗,却自有一份洒脱不羁。 李白也在打量对方,年岁不过二十出头,面容坚毅,眉目间带着一股子英气,刚才武成益称这个裸露上身的男子为什么来着,王爷? 第二章 寿王琩 “在下李太白,见过、见过王爷!”李白赶紧收敛一下思绪,光顾着打量对方了,礼节不能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王爷,反正地位很高就是了。 同时李白心中也有些迷惑,他曾经可是天子近臣,每次天子接见权贵,他都在一旁伺候着,时不时耍些诗词歌赋来调节气氛,而眼前的这位,他是一次都没见过。 “请恕本王无礼,成益,先带先生去凉亭稍坐,本王换身衣服就来。”李琩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便放下斧头往后院走去,若是就这般待客,是莫大的无礼。 待到李琩走远,武成益才带着李白走向院中的凉亭。 这凉亭位于庭院的东南角,底座以巨石垒砌,高约五尺,坐在凉亭中,周边一览无余,倒是个警戒的好地方。 “敢问武兄弟,你家王爷是?”李白带着一丝嘀咕问道,总要先搞清楚身份,这些大人物,都有各种忌讳,自己必须避开才是。 “我家主上,是当今圣上第十八子。”武成益轻轻说了一句,随即便出凉亭准备去了。 而听闻此言的李白,恍若雷击。 当今圣上第十八子,岂不是寿王琩,此人可是陛下宠妃杨玉环的前夫。 这寿王李琩,其母武惠妃,曾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连先太子都被其扳倒,意图扶寿王为太子,谁料突然暴毙于宫中。 当今圣上痛失爱妃,终日无精打采,不知是何人进谗言,寿王妃杨氏:姿质天挺,宜充掖廷。话说这圣上也是昏聩,居然真的就召杨玉环入宫,彼此厮混了起来。 这杨玉环也真的有几分手段,当今圣上竟然片刻离不开她,可又不好明着跟儿子抢老婆,干脆以为窦太后祈福的名义,令其出家为女道士,道号太真,实际上终日在后宫与其恩爱缠绵。 这其间的事情,李白那是一清二楚,他曾经为了抱上杨玉环这根大腿,呕心沥血,作清平调三首,以讨其欢心。谁知,却白白打了水漂,金银财宝赏了不少,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李白这辈子,最大的希望,是展现胸中的抱负,哪怕为一县令,或者县尉都行,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他不能科举,只能靠诗词铺路,可他的诗词才华越闪耀,就越被当作一个可供观赏的玩物供着。 原本的寿王李琩,被自己老爹戴绿帽这事,倒也流传不广,只在高层权贵之间知晓。可随着清平调三首的广为流传,杨玉环的花容月貌已经无人不知,其背后的风流韵事,自然被大家津津乐道,而前夫寿王琩,便成了大家奚落调侃的对象。 就在李白忐忑不安的时候,李琩正在整理衣物,一身素雅的衣衫,显得有些紧了。 记得初来此地时,这些衣衫都还宽松得很,这三年,他没白过。 在外人看来,他依旧是寿王李琩,可他知道,真正的寿王李琩,三年多前,就被气死了。而他的灵魂,本来自后世,与寿王琩的灵魂融合,占据了这具身躯的主导。 两世记忆的融合,不仅让他获得了寿王李琩的全部记忆,也继承了他的执念,他不甘,他要报仇,哪怕那个人是他爹也不行。 原先的寿王李琩,虽然不甘,愤怒,却什么都不敢做,只能默默接受,一个人躲在黑夜里舔舐伤口。 而他不一样,虽然同样叫李琩,他不愿这般畏畏缩缩一辈子,哪怕是再死一次又何妨? 刚重生不久的李琩,就提出了要为义父宁王守孝三年。 李琩自幼在宁王府长大,对宁王的感情比这个扒灰的爹强多了,而且儒家首重孝道,他提的这个要求,无人能够拒绝。 而在后宫厮混的皇帝跟道号太真的杨玉环,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在这三年里面,他们依旧只能偷偷摸摸,否则会为天下所诟病。 李琩便在埋葬宁王的山脚下住了下来,这片桃园所在的地,原本便是宁王府的产业,直接划给李琩守孝所用。 守孝三年之期,再有月余便结束了,这三年,李琩所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蛰伏下来,打熬身体。 眼前的大唐帝国,坚不可摧,他想要有所为,不亚于蚍蜉撼树。但是他知道,这个看似稳如泰山的帝国,却早已生满了蛀虫,将这个帝国的墙角一点点蚕食。 直到一个叫安禄山的人,突然暴起,将整个帝国打得残破不堪,那才是他的机会。 或者说,在不久的将来,为了应对出现的乱世,他必须有所作为。 如今的安禄山,刚刚接替裴宽任范阳节度使,同时还兼任河北采访使等职,算是羽翼初成,离造反还差得远着呢,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谋划。 李琩整理了一下思绪,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李白,对他而言,很重要,是他准备在这个世界,招揽的第一个人。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李白只是一个幸臣,不堪大用。况且这天下,人才济济,何必用一个善于辞赋之人,让天下以为自己是个贪图享乐之辈。 但在李琩看来,若是能够让那宫中之人,以为自己贪图享乐,纵情诗词,也是不错的。 等到羽翼渐丰,这李白同样能够成为自己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招牌,用来吸引天下寒士。 确实是寒士,哪怕李白的名声再大,诗词再惊艳,也改不了他出身低微的事实。而同样以诗词传天下的杜甫,则出身名门京兆杜氏,虽然颠沛流离,却总有官职在身。 “太白先生久侯了,本王来迟,当自罚一杯!”李琩看了一眼端坐凉亭的李白,当即高声笑道。 “不敢,王爷折煞草民了。”李白心中长叹一声,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的英气勃发,而如今,已是不惑之年。 “我为先生的才华所折服,彼此论交,不该被身份所牵绊,只当是好友相聚便是。”李琩示意李白坐下,他知道李白本性洒脱,如此这般,定是不舒坦的。 “不知王爷此番相邀,可有要事?”李白坐下,心中依旧忐忑,若是别人说被他才华折服,他是信的,但是眼前这位,难道还喜欢清平调不成? 那可是自己夸赞他被亲爹夺走的前妻,应该每一次听见,都心若刀绞才是。 “古有曹孟德煮酒论英雄,如今倒是不用煮酒,咱们就随便聊聊这天下如何?”李琩摆摆手,示意武成益带人下去,他端起酒杯,朝着李白示意。 李白心下一横,也不管会发生什么,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爷邀我前来,不论诗词歌赋?”一杯酒下肚,李白感觉胆量大了几分,对方身份带来的压迫也小了许多。 “诗词歌赋?闲暇之时,也可品评一番。如今本王守孝期间,岂会为此特意邀先生前来?”李琩同饮,随即拎起酒壶满上。 守孝期间,原本不该饮酒的,今日算是为了李白破一次例。 “这”李白一时语塞,这么些年,但凡有人邀其饮宴,必是为了诗词歌赋,突然要论天下,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生以为,这天下,是否稳如泰山?”李琩捏起一块糕饼,放入口中,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倒是不错的手艺。 “如今正值盛世,天下富足”李白眉毛轻蹙,他虽然历来洒脱,却不是口无遮拦之辈,只挑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说。 “先生这是信不过本王?若当真如此,先生何以离开长安?”李琩微微摇头,想要收服人心,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明显就是敷衍之词。 “寻仙问道!”李白可不会被对方三两句就打动了,他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在长安的这些年,他早已受尽了人间的冷暖,哪怕他是受众人追捧的诗仙。 “仙道一途,虚无缥缈,先生可是想学那陶渊明?可惜了,先生胸怀大略,志在苍生,是受不了那份恬淡的。”李琩自斟自饮,他很清楚,李白离开长安,是迫不得已,他已经看不见前路。若是出现一片曙光,定然是舍不得就此离去的,因为那是他的抱负或者说梦想。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既然不能有所作为,不如纵情于山水,倒也不枉此生!”李白心中一动,眼前这年轻的王爷,居然对他如此了解,显然是下了功夫的。 “先生可还记得,初来长安时的情景?”眼前的大诗人,身后名留千古,但是生前,却大多时候过得不太如意。 第三章 天下大势 李白闻言,露出思索之色,初来长安之时,意气风发。他本是豪爽之人,花钱如流水,却又没有太多进项,四处寻求门路,却处处碰壁,不得已,混迹于市井长达三年之久。 想起曾经所受的磨难,只为一朝闻达,不曾想,哪怕入了天子的眼,却依旧如此狼狈。 “我欲请先生为幕僚,不知可愿屈尊?”李琩知道,他已经撬动李白心底的那些不甘,直接抛出橄榄枝。 李白犹豫了,这招揽来的太过突然,而且,眼前之人好像不靠谱啊。 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王爷,但是却困守在这桃园之中,更为糟糕的是,这皇位明显没他的份。而且其母的所作所为,必然让当今太子对其百般提防,以他的了解,这位大概率一辈子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闲王,虽然气度不凡,但人命不如天定。 “先生可是觉得,本王此生,再无出头之日?”李琩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当前的处境那是门清。若非是机缘巧合,让他融合了寿王的灵魂,这位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唐玄宗李隆基的视线,畏畏缩缩到死,倒也落了个善终。 “草民不敢!”李白吓了一跳,就算是再混吃等死,那也是王爷,妥妥的顶级权贵,哪是他可以得罪的。 毫不客气的说,就算是今天将他留下,往桃园里一埋,这长安城中,根本无人会来此查看,这就是权贵与庶民的区别。 他虽手握三尺青锋,无惧宵小,但是这些权贵人物的手段,岂是宵小可比? “先生诗词无双,深受当今圣上喜爱,却一直只能困于宫中,可知为何?”李琩举杯,示意李白共饮。 “宫中有近侍,一直阻挠此事,想必王爷也有所耳闻。”李白径自将酒杯倒满,随即一饮而尽,满面苦涩。 “呵呵,先生居然敢让那高公公亲自为你脱靴,自然难以落好。”李琩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这李白要得罪高力士。要知道他曾经为了出头,不得不低头攀附权贵,而高力士可是陛下面前的第一红人,他娘武惠妃在时,也不敢轻易得罪。 “王爷,此事,一言难尽”李白满面苦涩,若是有的选,他也不至于如此。 原来自打李白到了陛下身边,高力士就感觉受到了威胁。他这般的内侍,本就是靠哄陛下开心来把持权柄,突然来了一个李白,诗词歌赋俱佳,而且曾周游天下,见多识广,很快就得了陛下的欢心,但凡接见重要人物,都命其陪侍左右。 而且更要命的是,如今陛下的宠妃杨玉环,虽然还顶着个太真的道号,明眼人都知道,日后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后宫之主。李白凭借清平调,早已将其哄得晕头转向,这严重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高力士能够雄踞宫中多年,宫内外大小事都要先经其手,惦记这位置的,不计其数。他能够端坐这么些年,正是因为将所有的可能,扼杀在萌芽状态。 在圣上面前,忠心耿耿,为君分忧,在无关紧要的外人面前,那是礼贤下士,为人和善,甚至有了贤宦的名声。可若真是这样的人,恐怕早就被人给扳倒了。 “竟然如此!”李琩轻轻把玩酒壶,他从小在宁王府长大,对高力士的印象不多,只是进宫时偶尔看见,此人每次都是乐呵呵的,极为和善讨喜。 “草民在陛下跟、呃,陛下面前,名声日渐狼藉,只剩这诗词尚可入目。既然如此,草民早生离去之意,何不洒脱一些,给其添添堵?”李白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自然有其傲骨,可以为了前程攀附权贵,但这些蝇营狗苟的龌龊招数,他根本无从抵挡。况且在宫中,高力士盘踞多年,自然不是他一个毫无跟脚的翰林可以撼动的。 “你是想说太真吧?”方才李白的纠结,李琩看在眼中。 太真,是寿王李琩原配杨玉环的道号,也就如今宫中的杨妃。当然,如今并没有正式封妃位,应该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王爷聪慧!”李白拍了一个尴尬的马屁,当着寿王李琩的面,谈论给他戴绿帽子的前妻,尴尬是难免的。 “无妨,有些事情,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看开些,大丈夫当志在高远!”李琩露出一丝苦笑,横刀夺爱的,可是当今圣上,他只能苟着,猥琐发育。 李白总感觉,这位的招揽不太靠谱,虽然在这山脚桃园里住一阵子,该是挺惬意的,可终究失了自由。最关键的是,他根本看不到一丝希望,这位注定当一个闲散王爷,或者连闲散王爷都当不成。 “王爷所言甚是,草民心疲力竭,如今正想寻仙问道。待到他日,若想谋一份差遣,定会来王爷此处。”李白决定给一个空口承诺,直接拒绝的话,怕对方翻脸无情。 “无妨,先生何以观天下?”李琩起身,走到凉亭栏杆旁,再有一个多月,这桃园就到了收获的季节,他也该离开此处了。 对于李白此人,李琩是纠结的,作为后世而来的灵魂,是不忍见他如此人物,后半生继续飘零,甚至是牢狱之灾。可他要做的事情,根本来不得半点马虎,若是没有真才实学,恐怕只能做个招牌。 李白同样纠结,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位怎么就是不松口呢?大家喝喝酒,吹吹风,看看桃园景致也是不错的。实在不行,赋诗一首,帮你吹捧一番也是可以的,就当是酒钱了。 “先生有没有想过,若是本王外放,镇守一方,该是如何局面?”李琩知道,对方依旧心有疑虑,只能透露一丝自己的计划。 如此这般,是有一定的风险的,不过李白此人,内心终究是孤傲的,而且即将离开长安,倒也不担心泄露了出去。 李白一直晦暗的双眼,突然流露出一丝精光,整个人脊背都挺直了一些。 见此情景,李琩心中略定,此人倒没有真的被酒水麻痹了精神。 李白此人,不仅诗词惊艳,还擅长剑术,这也是他满天下溜达的本钱,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敢孤身一人前去。 平日里这帮王爷,在长安那是不起眼,但是李白知道,一旦若是真的外放,妥妥的封疆大吏。而自己若是跟在其身边,未尝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自太宗之后,鲜有宗室子弟能够掌控实权。”李白沉吟一番,他确实心动了。 曾经的李白,也不是没想过投靠一方实权节度使,但都没能成功。而眼前的这位,一旦真的外放,比起普通的节度使还要高上三分。 当初大唐太宗皇帝,杀兄弑弟才登上皇位,虽然他成功了,但却不希望这样的人伦惨剧出现在自己的子孙后代身上。从那时开始,宗室子弟都是挂着虚衔,就连封户也只是收些税赋作为供养,平日里依旧听命于当地官府。 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整个李唐宗室除皇帝外,极度虚弱,武则天才能顺利登基。若是那些宗室皇亲握有实权,早就打到长安,将其从皇座上掀下来。 若是唐太宗知道,自己为了防止宗室为祸,导致李唐江山落入女子之手,宰宗室子弟如杀鸡,可会有一丝后悔? “如今四海升平,当然不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本王才问,先生,何以观天下?”李琩转身,他想看看,这位究竟能否胜任幕僚一职,为其查漏补缺。 “草民以为,如今的大唐,看似四海升平,国富民安,实则早已暗流汹涌。朝中宵小结党营私,宫中权柄,掌于内侍之手,圣上早已没了当年的进取之心,只顾流连后宫,挥霍无度。况且、封疆大吏,手中权柄日重,如此种种,稍有不慎,便如干柴遇上火星,一发不可收拾”李白心下一横,既然机会来了,那不妨赌一把。 自己的前半生,除了诗词,失败的非常彻底,既然如此,那又有何好畏畏缩缩的?自己本就一无所有,人家堂堂亲王之身,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了才是。 第四章 自带流量 “不错,本王若想有所发展,先生以为,该从何处下手?”李琩目露赞许之色,虽然身在名利场,这份敏锐的嗅觉还是值得肯定的。 在李琩看来,就算没有安禄山,大唐也会分崩离析,因为他名义上的父皇,这些年在作死的路上狂奔。 “养望!先贤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若想有所作为,必须在民间有足够的声望,只是,可惜了”李白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眼前的这位,想要养望,怎么看都有些不可能。 其实他李白也是一般无二,纵有才情万丈,年轻时却做了赘婿,成了人生洗之不去的污点。 “没有什么可惜的,若是前方有一坨牛粪,其上鲜花盛开,先生是先看见鲜花还是牛粪?随风而来的是花香还是恶臭?”李琩对此,倒是看得开,万恶之人,放下屠刀尚能立地成佛,老子不过是被戴了绿帽子,怎地就翻不了身? “通常都是只看鲜花,但是,若是有一群人在指着牛粪指指点点”李白知道他的意思,可人在世俗之中,便不可避免受其影响。 纵他才情万丈,官场之上,也被人在后背指指点点,巴不得他难以翻身。 “那就让自己的声音足够大,大到所有人都不能忽视。”李琩对此轻车熟路,不就是后世的资本手段嘛,只要掌控了媒体,便能操纵舆论,是非黑白,一切尽在掌握。 “该如何做?”李白突然觉得,自己小看了眼前之人,其腹中自有乾坤,非等闲可比。 “有些话,本王说出来,就收不回了。”李琩复又落座,给自己满上。 李白亦如是,随即举杯,示意李琩共饮。 再聊下去,就涉及到自己的机密了,李琩当然得表明态度,若是在自己合盘脱出之后,其便不得不入自己帐下,再无反悔的可能。 “白,洗耳恭听!”李白颇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眼前的寿王李琩,无论出身、谈吐还是谋略,妥妥的明主范。若是当今圣上不糊涂,就该立此人为太子才是。 不过若是太子的话,恐怕也不见得能够轮到自己,身边早就围满了阿谀奉承之辈,水泼不进。 “先生,你可知自己一直走错了路,你根本就不该在官场之上蹉跎。以先生之才情,如谪仙入凡间,在红尘之中,自然格格不入,不妨跳出红尘,在云端观望苍生。而苍生仰头相望,自然心生敬意。”李琩觉得,以李白的才情跟傲气,跟那些官场之上的蝇营狗苟之辈对阵,自然难以招架。 官场之上,有没有品性高洁之人? 有! 但那一定是身出名门,有长辈照拂,宵小不敢近身。 两日之后,一道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传播速度之快,比起战场捷报也差不了多少。 “听说了吗?那李翰林又回来了!” “真的假的?如今的他,还能在长安城中立脚?” “同时得罪了那两位大人物,又没有了官身,呵呵,有的罪受了!” 长安的大街小巷,但凡有头有脸之人,俱在讨论此事,但有闲暇之人,更是三五成群,朝着城南的明德门而去,瞧一瞧这难得的大热闹。 等回去之后,这便是吹牛的素材,足够周围之人羡慕的。 申时三刻,李白依旧骑着高头大马,与去时孑然一身不同,身后多了几名护卫,为首之人,正是武成益。 武成益一行,终日在桃园护卫李琩左右,没有养马的地方,自然都是步行,这也就给消息扩散提供了时间。 李白有些眩晕,城门口早已是熙熙攘攘,足有数百人,城头上也是人影绰绰,好不热闹。 “这才两天光景,武兄弟,长安城出了什么大事吗?”李白一瞧这阵仗,怎么跟公主出嫁似的。 “不曾听闻!”武成益也很紧张,完全搞不懂状况。 “太白老弟,前日一别,这是?”一名须发皆已半白的老者,在随从的护卫下,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伯高兄,你怎地也在此?先不聊这个,此处发生了何事?竟有如此之多的人聚集?”李白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聊这些,反而问张旭。 话说这老者,正是盛唐三绝的张旭张伯高,任金吾长史,是个清闲官,其草书与李白的诗齐名。 “啊?这个,都是来看太白老弟的。”张旭一脸愕然,居然正主完全不知情。 “看我?我又不是清风楼的花魁,有什么好看的?”李白一挑眉毛,还真被王爷给说中了。自己回长安,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但是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李琩看来,李白其人,就是大唐的顶流,只是缺乏运作手段,没法体现出其价值而已。 作为后世之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价值所在,只要运用得当,足以当数千精锐。 “都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太白老弟回来是为何,有些是为了回去,好与背后之人分说,大多都是纯粹瞧个热闹罢了。”张旭当即往前低声说道。 这里面,很多都是那些权贵家中的下人,只要将第一手的消息传递回去,打赏是少不了的。 “先生,此处不是叙旧的地方。”武成益摸着刀柄,双眼不断游走四周,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李白的平安,虽然李白认为有自保之力,但是李琩怕有人狗急跳墙。 “哎,你不是武家的那小子嘛,长这般大了?”张旭抬头一看,对面这人他居然认识。 “那个,晚辈成益,见过张大人!”武成益方才还真没注意,眼睛一直盯着四周不断扫动,这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个认识的。 “你不是去给鲁王当侍卫了吗?怎么”张旭话说到一半,立刻伸手捂住嘴。 以前这武成益,本就在金吾卫当过值,作为金吾长史的张旭,自然是认识的。 张旭虽然捂得快,可还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原本挤在最前面的几人,纷纷往后窜去,应该是急着回去领赏。 “伯高兄,请!小弟正好有事相请,不妨随我一同前去!”李白无所谓,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的。 像他这种公众人物,对!就是这个词,寿王说的,得保持足够的曝光率,随他们去吧,就算是窥视他如厕,也认了。 “好!去酒楼还是青楼?”张旭一抹胡须,地方不同,时间就不同,若是去青楼过夜的话,就让随从回去说一声,省得家中老母久侯。 “咳,都不是!”李白有些尴尬,他现在正是一门心思办正事呢,这个点去逛青楼,王爷该怎么看他? “太白老弟,你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咱们去哪?”张旭一脸错愕。 李白此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最是潇洒。在京师又没有产业,老家也没什么进项,就靠那点俸禄,根本攒不住钱,还经常去钱庄告借。 在长安这数年,都是靠租房过日子,圣上赐金放还的那笔钱,还清欠债之后,也就不剩多少了。 “伯高兄,随我来便是!”李白神秘一笑,今时不同往日,咱也翻身了。 第五章 查账 看热闹的人群让开一条通道,让李白等人穿过,随即又合上。原本宽敞的朱雀大街,竟然变得拥挤不堪,人群缓缓朝着南方行去。 朱雀大街,是长安一等一的繁华所在,街面阔六丈,足以容纳八辆马车并排行驶。 李白并没有急着摆脱人群,反而缓缓踱步而行,时不时对着周围之人投去善意的微笑。 张旭一脸不解,作为好友,当然是知道李白的孤傲,今日居然变得亲切随和起来。 当队伍行至丰乐坊时,武成益停下了脚步,而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朱雀大街首屈一指的半月书局。 这半月书局,原本在武周时,便是武氏一族的产业,后来当今圣上拨乱反正之后,便收归皇室所有。待到武惠妃诞下李琩之后,这份产业便被赐给了李琩。 这产业也是有讲究的,武惠妃对于李琩抱有极大的期望,而书局比起其他的产业,就要高雅了许多。 半月书局,原本该是广收天下好书,定期出刊,后来因为排版的成本太高,也就渐渐放缓了出新书的速度。 “哟,武校尉,今天怎么有空来此?”说话之人,正是这半月书局的陶掌柜。 他是这书局的老掌柜了,对于这份产业,李琩并不太上心,后来去守孝了,更加不可能来查看了,基本都是这陶掌柜的说了算。 李琩作为亲王,是可以拥有一支不超过百人的亲兵护卫,由朝廷拨给俸禄供养的,武成益作为其中的首领,自然是有职务在身的。 “陶掌柜,王爷有话交待,咱们先上三楼。”武成益随意拱拱手,在李白、张旭等人面前,他只有旁听的份,但比起一个掌柜,他的地位还是要高上许多的。 在进书局之前,李白还特意回头摆摆手,算是与围观的众人道别。 半月书局的格局,放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前店后厂。临街是一座三层楼的门面,一楼售卖文房四宝,二楼则是各式藏书,三楼用作招待贵宾,后面还有一个院落,里面有雕版跟印刷的工匠。 眼看着李白进了半月书局,众人心中总算有底了,半月书局是谁的产业,不是什么秘密。 “太白老弟,这不是什么好靠山啊!”张旭暗暗落后半步,一扯李白的衣袖,低声说道。 寿王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他那是门清,这辈子是没希望坐上那个宝座了,就算能把东宫那位干倒,也不顶用了。 话说就在几年前,武惠妃活着的时候,寿王那可是大有希望,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将其妃子杨氏给推荐给了当今圣上,那也真是缺了大德。 “呸!当今圣上也不是个好东西,忒不要脸!”张旭在心中暗骂,后宫佳丽三千仍不满足,居然惦记自己的儿媳妇,猪狗不如的东西! 无论张旭如何在心底咒骂,也改不了寿王被戴了绿帽还远离皇位的事实,谁知道那个寿王是不是怀恨在心,万一登得大位,让其死后也不得安宁。 李白也不回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当时,他也是这么想的,可终究是转变了心意。 “陶掌柜,今天,先打烊了。所有人都听着,先关上门,到三楼来,王爷有话要传达。”武成益往楼梯上一站,转身高声说道。 从今日起,这半月书局,就得变一变了,这是他李琩谋求权势的第一记动作,不可有任何的闪失。 书局的人也不多,连后院的工匠,一共就十二人,很快就陆续上了三楼。 武成益招呼李白跟张旭落座,而他则站在前面,面对书局众人。 “王爷有命,今日起,李先生就是书院的主事人,大小事务,一言而决”武成益说的话,就是李琩的意思,这个书局,以后就完全由李白说了算。 “武校尉,这、那我呢?我在书局,为王爷卖命十数年”尚不等武成益说完,陶掌柜就叫了起来。 以前这书局,都是他说了算,武成益一句话,就把他所有的权力都卸掉了,自然心有不忿。这么些年,陶掌柜就快将这份产业看成自家后花园了,冷不丁来这么一下,搁谁也受不了。 “陶掌柜,这是王爷的意思,你这是要背主啊?”武成益往前一步,这姓陶的,恐怕已经忘了自己什么身份,王爷的话,也是他可以质疑的? “武校尉,莫要血口喷人,老朽也只是想问个明白。”陶掌柜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亲王之尊,岂是他可以抵抗的? “问个明白?哈哈!临走前,王爷让我给你留几分体面,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来吧。去将这五年的账册都拿过来,武某要查验。”武成益将长刀往面前地上一顿,准备立威。 李白跟张旭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不解,却又不好阻拦,只是继续端坐。 “武校尉,你我都是给王爷卖命的,你有什么权利查验账簿?再说了,你一介武夫,懂个什么?”他陶掌柜的也不是吃素的,这么些年风风雨雨的,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指望一句话就将其吓住,那是想多了。 他陶掌柜这么些年,也算是谨小慎微,虽然捞了些钱,却自问不会露出马脚。 “这是王爷的命令,来人,去将账簿寻来,谁若是阻拦,直接杀无赦!”武成益一双眸子,冷冷扫过眼前的书局众人,他想要看看,究竟哪些人心中有鬼。 “你去带路!”其中一人,眼看武成益的眼睛扫过来,慌忙低下头颅,武成益直接用手一指,命麾下将其拎出来。 这人既然不敢与自己对视,想必知道陶掌柜的勾当,所以心中发虚。 身后的李白,看见这一幕,眼睛一亮,这寿王跟前的护卫首领,居然有如此手段。 “小、小的,不知啊!”被选中的小厮吓了一跳,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本就是陶掌柜家的亲戚,送了不少礼,才谋了这份差遣,人也算机灵,平日里经常跟在陶掌柜身边,自然知道一些事情。 “武校尉,你这是认定陶某人有罪了?若是查不出来,哼哼,陶某定要去王爷跟前告你一状。”陶掌柜的立刻高声喝道,同时对那小厮使眼色。 带路就带路,那么多的账簿,连他都算不清,更何况武成益这样的武夫。 “陶掌柜,你长子成亲,在升平坊买了一套宅院,可不小啊,说说看,钱怎么来的?”武成益丝毫不乱,他有成竹在胸。 王爷这些年,是没打理这些产业,不代表心中没数。这半月书局,每半年就要上缴一次利润,最近这三年,交上来的钱是越来越少了,就让人去查了一下,很快就把陶掌柜家中的情况摸了个底掉。 陶掌柜的心中一个咯噔,他就怕被人知晓,特意跑到万年县买的宅院,怎么还是走漏了消息。 “我在书局这么些年,幸赖王爷体谅,工钱还不低。我家老婆子当年的嫁妆,都拿出来了,又去钱庄告借了一些,儿媳过门之后,不忍见我等背负债务,主动拿出嫁妆将这窟窿给填上了。”陶掌柜的眼珠子一转,这别的进项都瞒不过去,只能用嫁妆来说事了,这玩意,只要回头跟家里人通个气,谁也查不出问题来。 “休要聒噪,就你那媳妇,当年还有嫁妆?真的以为武某一无所知吗?”武成益差点笑出声来,这姓陶的也忒不要脸,当初他那媳妇家中,能够吃饱饭就不错了,能有什么像样的嫁妆? “休要瞧不起人,当初祖上也是阔过的,留下几样传家的宝贝,有何不可?”陶掌柜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反正咬死了不认账。 武成益也懒得理他,直接将座椅拖过来,看这架势,倒像是准备直接开始盘账。 果不其然,不大会功夫,一箱账册就摆在了武成益的身前。 陶掌柜对着小厮翻了个白眼,暗道没用的东西,早知道自己在这书局角落里放把火,顺便将这最后的痕迹也烧掉,倒也一了百了。 第六章 立威 “这书局的账簿,王府里也有一份,武某先盘账,晚上再回去核对一遍。”武成益打开箱子,大致翻了一下,应该没问题,从纸张的颜色便能分辨,都是真实的账簿。 “武校尉,既然书局已经打烊,老朽便先走一步。”在陶掌柜看来,这么多账簿,不知这武成益要查阅到何时,他当然要先回去,跟家中之人通好气。 “不可,都在这等着,今天,一定会出结果。”武成益随意翻看一下,就抽出最近五年的账簿,再往前的,倒也不必细究。 “陶某倒是不知,武校尉还是文曲星下凡?”陶掌柜嗤之以鼻,真当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么多账簿,别说他一介武夫,就算让户部的老吏过来,没个三五天的,也别想找出漏洞来。 “文曲星什么的不敢当,跟在王爷身后,学了一招半式,老老实实候着,一会有你好看。”武成益头都不抬,直接翻开账簿,右手拿起笔墨,开始书写。 李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从座椅上起身,往武成益身旁走去。 只见武成益在一旁的白纸上,写着他不认识的符号,应该是用来计数的。 “先生,抱歉,怠慢了。去弄些茶水点心来,请先生与张大人去旁边坐着。”武成益抬头,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实际上,他这么做,本就是李琩的授意,借陶掌柜这事,立一下规矩,免得其他人行差踏错。 “无妨,我与伯高兄就在此待着,看看武兄弟的盘账手段。”李白还真的好奇,这一个武夫,居然自信能够短时间盘清楚这些账册,反正他是拍马不及的。 至于张旭,他在金吾卫中任长史,自然是经常跟账簿打交道,却从未见过敢夸下如此海口之人。 对于端过来的茶水跟点心,李白也不客气,招呼张旭享用,等武成益料理完,他就是这里的主事人了。 随着一页页账册翻过,陶掌柜心中开始慌乱起来,因为他看出来,这武成益绝不是信口雌黄之辈。 “开元二十六年,书局总计收益两千三百二十六贯余,上缴王府一千六百贯,余七百二十六贯,加上年初结余三百八十五贯,书局合计盈余一千一百一十一贯,陶掌柜,对吗?”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武成益就将开元二十六年的账给盘完了。 “应、应该是的。”陶掌柜的心中一个咯噔,这数字基本差不多,自己的处境好像不妙。 “开元二十七年,书局总计收益,最终应该盈余一千六百八十四贯钱,陶掌柜,对吗?”没有任何意外,开元二十七年的账,就这么盘完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半月书局的三楼却是灯火通明,盘账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得,陶掌柜不停地擦拭额头。 “到现在,咱们书局应该盈余三千八百八十七贯钱,走吧,盘库去吧!”武成益将手中毛笔一丢,书局的库房,就在三楼,几步路的功夫。 李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这姓陶的掌柜,一定做了手脚,否则不可能截留如此多的钱财留在书局,那样平白让自己担了莫大的风险。 “武校尉随我来!”出乎意料,陶掌柜的擦了擦额头,走在了最前方,往库房而去。 武成益有些意外,却依旧跟在其身后,往库房而去。 库房中的财物,有金银,也有铜钱,均是整齐码放,很快便清点出来。 “陶掌柜,缺了两千三百贯。”武成益将银锭放在手中掂量一下,分量倒是足够。 “这笔钱,存在四海钱庄,不在库房之中。”陶掌柜说出这句话之后,心若刀绞,但是没法子,只能将这个坑填上,不然他小命难留。 “四海钱庄?”武成益眉头微皱,这陶掌柜还真会寻地方。 四海钱庄,是大唐首屈一指的钱庄,分号遍布大唐,据说背后的大人物手眼通天,宫里跟朝中的大人物,都在其中有份子。别说他武成益,就算是寿王李琩亲自去,人家也不一定卖面子。 “当然,咱们的货源,来自天下各处,现银转运不便,还是四海钱庄的飞票方便些。”陶掌柜虽然痛得难以呼吸,却依旧强忍着,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飞票呢?”武成益暗暗点头,只要能够挽回损失,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在老朽家中。”陶掌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武成益今天盘账的手段,着实吓到他了,现在只求安全脱身。 “书局的飞票,你放在自己家中?”武成益步步紧逼。 “有何不可?老朽也是为了妥善保管。”陶掌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虽然这是破绽百出的说辞,可只要自己能够将飞票拿出来填上账,就终究算不上大过。 “好,这些年,书院购进的纸张价格涨了半成,书籍的价格涨了一成,其他商品价格也都有一定的涨幅,但是售卖的价格却依旧如故,为何?”武成益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真实价格,但是价格的走势在账簿中一目了然。 “武校尉,这几年,东西都在涨价,又不单单是这些。至于售卖的价格,自打惠妃娘娘薨逝后,好些书院的生意就渐渐断了。这些年,也就是勉力维持,何敢轻易涨价?”陶掌柜确实收了供货商家的一些好处,但是涨价也是事实。 这长安跟万年两县,大大小小的书院无数,以前武惠妃得宠时,半月书局作为其子的产业,自然有的是人来照拂生意。 “陶掌柜,王爷的原话,你要不要听一下。”武成益当然知道,这其中必然有猫腻,但若是细究,得跟供货商核对,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威就立不好了。 “老朽洗耳恭听!”陶掌柜心中一震,对于这位主家,还是三年多前,上缴利润时在王府见过一面,这几年便再也没见过。 “王爷说了,你若是主动填补亏空,便网开一面,既往不咎。若是冥顽不宁,绝不姑息。如今的账簿已平,你其余的亏空,武某心中有数,你自己选择吧。”其实临行前,李琩就交待过,差不多就行了,水至清则无鱼。 但是武成益不这么想,王爷是要做大事的,哪哪都要钱,这姓陶的拿了不属于他的钱,自然是尽可能的追回来。 陶掌柜的内心在天人交战,双手不断紧握又放开。 “这书局,你是留不下了,不该你的,早晚都要吐出来,何必让自己整日活在恐惧中,划不来的。”武成益知道,对方在纠结,那就再帮他一下。 “还请武校尉转告王爷,老朽一时糊涂,明日便会全部送到书局入账!”陶掌柜终究是一声叹息,原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蔽,没想到就这小半天功夫,就被人扒个精光。 “好,只要你做到,武某定会在王爷面前为你说情,断无悔改。”武成益心中暗喜,这下就省事多了。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陶掌柜摇摇晃晃下楼而去,今天这一遭,要了他半条命。 “武校尉,高明啊!”李白站在窗口,看着陶掌柜落寞的身影,也许人这一辈子,就不该染指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若是他本本分分做个掌柜的,想必不至于如此结局。 “跟在王爷身边,学了三两分罢了。”武成益拱拱手,这些年待在桃园,倒也学了些东西。 “太白老弟,现在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了吧?”张旭一抹胡须,他早就被钓足了胃口。 第七章 月堂夜话 李白本是因为得罪了权贵,这长安已经没有容身之所,陛下赐金放还。意思很明确,只要离开长安,他就平安无事,可怎么又回来了,还跟寿王扯在一起。 “长安繁华如斯,怎可轻离?”李白含糊其辞,真实的缘由,他没法说。 “哈哈,太白老弟,你不便说不说就是了,何苦搪塞与我?”张旭与其结交多年,知其秉性,若真的贪恋长安繁华,又怎会得罪权贵。 “伯高兄见谅,从今日起,我便在此营生。武兄弟,我等不妨去酒楼吃些东西,今日我做东。”李白摸摸肚子,喝了一肚子茶水,该去好好吃一顿才是。 “先生莫急,我已经命人去酒楼订了一桌席面,片刻便到。从今日开始,先生平日里招待应酬的开支,都可以从书局的账上出,只要登记在册便可。”武成益指了一下账簿,这是王爷的意思。 李琩从决定留李白在长安开始,就做好了放权的准备,用金钱,将李白的社交属性发挥到极致,结交长安城中的三教九流。 “不可,我也是领工钱的,岂可额外占王爷的便宜?”李白想起方才武成益算账的那一幕,感觉还是吃自己的比较妥当。 “先生莫要推辞,这是王爷的意思,为的是更好的投入工作中。”武成益是羡慕的,半月书局这么大的产业,收入随便花,想想都眼馋,所以今夜他也算沾光,点了一份上好的酒席。 “太白老弟,你这是攀上了高枝啊!”张旭一脸羡慕,李白花钱的德行,他能不知道? 当官的那点俸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这份营生好啊,花销全管,还额外付钱,估计满长安独一份。 “不敢!不敢!”李白赶忙摆手,心中却是对寿王李琩充满了感激。 片刻功夫,一桌丰盛的晚宴便摆上了桌面,就连酒,都是名满长安的剑南烧春。 就在半月书局中推杯换盏的时候,平康坊十字街的一座高门大宅灯火通明,正门前有十数名金吾卫将士持刀而立,戒备森严,门前一座牌匾,上书晋国公府。 晋国公府,正是权相李林甫的居所,如今的外朝,已经无人可以比肩。 此时的李林甫,正独自在月堂中品茶,这些年,他能够屹立不倒,凭借的正是缜密的心思,每一步,都是思量再三。 “爹,小九儿来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月堂前,正是李林甫的第三子李屿。 诸子之中,李屿最受宠爱,李林甫有意培养其待人接物的能力,希望他能够延续家族的权势。 “将他带来吧!”李林甫难得露出一丝慈父的笑容。 虽然位及人臣,但是李林甫的内心,依旧是如履薄冰,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才坐稳这个位置。 而一旦他倒台,随时都会被清算,除非,家中再出一个顶梁柱,才能够稳住局面。 其余诸子,皆是碌碌无为之辈,能够照料好自己便是万幸,只有这老三,希望能够快些成长起来。 李屿受宠若惊,虽然是最受宠爱的儿子,也鲜少能够看见父亲这种慈爱的眼神。大多数时候,李林甫都是一种严厉的神色,只有在对待外人时,才会是面带微笑。 小九其人,并非官场上的人物,而是长安城中的游侠,或者说混混。年幼时因为偷盗,被人砍去一指,后来机缘巧合,被李林甫收入麾下,帮助其料理一些不太适合官府出面的事情。 “小九见过相爷!”小九进得月堂,直接以剑拄地,单膝跪地行礼。 他手中这把剑,是李林甫从自己的藏品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携带着自由出入晋国公府,算是一种莫大的信任。 “那人又回来了?”李林甫刚下值,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对他来说,李白的存在,是一种威胁,一个满腹才华的人待在皇帝身边,若是获取了陛下的宠幸,他就麻烦了。 他能够权倾朝野,手段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圣宠。 当李白进入圣上视野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暗地里使绊子,就连之前彼此互相较劲的高力士,彼此也放下仇怨,在这事上达成了一致。 天可怜见,总算将这个威胁从陛下身边剪除了,谁知道这才刚出城两天,居然又折返了。 “禀相爷,确实如此!”小九挺直了脊背,直视李林甫。 李林甫很满意,他就喜欢别人目视着他说话,他能够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屿儿,你且留下。”李林甫看见正准备退下的李屿,出声叫道。 往日里,这些暗地里的事情,他都不愿意让李屿接触,如今也该是了解一些了。 “小九,坐下说!”李林甫摆摆手,示意小九起身。 “相爷面前,哪有小的落座的份?站着便好。”小九拒绝,相爷的儿子都站着,自己何德何能? 李林甫微微点头,是个知进退的。 “详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对于李白去而复返,他也是很好奇。 “小的也不是很确定,但是护送那李太白回长安的人,相爷也认识,是寿王府的护卫首领之一武成益。”小九说完,看向李林甫,他可是知道,这位相爷,以前跟寿王府的关系不错。 或者说,李林甫能够有今天,那位寿王的母妃,也是出力良多。 “居然是他?”李林甫愣住了,就连他,都快忘记了在城外守孝的寿王李琩。 曾经,他是拥护李琩为太子的,哪怕是现在,他都与太子李亨不对路。他李林甫是奸滑小人,但是对于武惠妃,是心怀感激的,可惜,他没能达成诺言。 “正是,如今那李太白,就在半月书局之中,同行的,是金吾长史张伯高。”小九虽然混迹于市井之中,但是要给相爷办差,这朝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能认个七七八八。 “按时间,再有不到一个月,寿王守孝期就该结束了。”李林甫摸摸下巴,难道寿王依旧不死心吗? 在李林甫看来,寿王依旧是有机会的,如今的杨妃,还没有正式册封,只要让她消失,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至于如何让宫中宠妃消失,那很难,但是不代表没有机会,毕竟有武惠妃的先例在。 武惠妃的暴毙,然后寿王妃杨氏入宫,这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这一切。他们不仅对宫里足够熟悉,能够找到下手的机会,而且完全摸清了圣上的喜好。这个人不好找,但是若是以结果为导向,谁是此事的受益者,就简单多了。 “相爷,要不”小九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他当然知道,自家相爷不想看见那李太白继续在长安城中。 “爹,不可,那李太白是陛下近臣,这才刚赐金放还,若是”李屿吓了一跳,这李太白是在皇帝跟前伺候了好久的,前不久还是翰林,怎么小九的架势就跟杀鸡似的。 “屿儿说的对,不能杀,但不是因为陛下,而是因为这事牵扯到了寿王。小九,你派人去寿王那边盯着,但有异动,立刻来报!”李林甫觉得,或许,那位寿王,还有什么动作,自己不妨先看看。 “小的知道了!”小九抱拳领命。 “嗯,下去吧,对了太子那边,多盯着点,安插的人手,到位了吗?”李林甫心心念念的,就是扳倒太子,他相信,那位一定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 “还没有,但是快了,太子府中,侧妃即将分娩,乳母是我们的人,等分娩之后,便能进入太子府中。”小九为了这事,已经准备了两年之久,总算快要有结果了。 “嗯,去吧,用心办差,去账房领一百两赏银!” 小九再次抱拳行礼,往后退了足足九步,随即转身出了月堂。 第八章 各方反应 “爹,你到底想做什么?那可是咱们大唐的储君!”李屿一脸焦急,他没有想到,他爹居然要往太子府安插人手,这可是弥天大过。 “储君而已,咱们大唐的储君,被废的、被杀的,多了去了,一天登不上大位,那就是个屁。”李林甫摆摆手,觉得自己儿子的眼界还是小了。 太子,在普通人看来,高不可攀。但是他李林甫很清楚,如今的太子,半分权势也无,过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只要自己抓住了切实的把柄,轻易可以将其掀翻。 太子之位,固然尊贵,但却是皇帝最需提防的人,只要操作得当,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这位能够登上太子宝座,也是有手段的,所以他得出其不意,一击必杀。 “爹,何必结下仇怨?若是日后太子登基,这该如何是好?”李屿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好好过日子,这不是很好嘛? “仇怨,早就结下了,当初在立储这件事上,我支持的是寿王李琩。仅此一件,他登基之后就不会放过我,知道吗?”李林甫平日里,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今天有些失态了。 对于家族的未来,他充满了焦虑,却无法跟任何人诉说。只要他失势,立刻会有很多人一拥而上,恨不得生吃了他。可他若想要保住权势,就必须得罪更多的人,以后的报复就会来的更猛烈,他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这、可以和解的,又不是死仇?”李屿觉得,这不是什么生死大仇,为何不能放下? “和解?你以为是为父当值,打趣了同僚几句的小事?大位之争,稍有不慎,就是身死族灭,这种事情,谁能够释怀?他说原谅我了,我敢信吗?赌上咱们府上数十口人命?”李林甫深吸一口气,这儿子还算聪慧,可终究生来顺遂,不懂人心之险恶,有些梁子,一旦结了,就是不死不休,因为彼此都不会真正的放下。 “那、父亲当初、为何要参与立储之事?”李屿鼓足了勇气问道。 “为何?因为没得选,为父这一生,努力往上爬,得罪了太多人。如今站在山巅一看,遍地突石,已经没了下山的路,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若想保持家族昌盛,就只能选择赌,赢了,就一切都能过去,输了,反正不赌就必定是输。”李林甫起身,走到月堂门口,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很多时候,根本没得选。 李屿沉默,他不曾想到,权倾朝野的父亲,也有如此的艰辛。 “屿儿可是怕了?”李林甫笑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激了,局面还不至于如此坏。 “倒也没有,只是觉得,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太多,就连父亲大人也不能免俗。”李屿微微摇头,如今父亲尚在,自然一切有人料理,他没什么可怕的。 “局面还不至于如此,只要扳倒了太子,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能够拥立新的太子,日后太子登基,凭着从龙之功,足够保我满府荣宠不衰。”这是李林甫最大的野心,也是这么多年,他不断剪除异己,在权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原因。 只有掌握足够的权柄,才能在扳倒太子李亨,以及在拥立新太子的过程中,获得足够的功劳。 到这一步还不止,还要将新太子保扶到大位,这每一步,都需要足够的权势,任何可能跟他分权的人,都需要剪除。 “爹还准备拥立寿王?他在宫中毫无根基,此事,难度极大。”李屿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惊中缓解过来,他们早已没了退路,既然如此,不妨拼死一搏。 “宫中的事情,为父也颇为忌惮,外朝使些手段,圣上知道了也无伤大雅。但是这后宫,外臣的手敢伸进去,恐怕难难以全身而退。”李林甫摸摸下巴,虽然一把年纪,儿女众多,却也没有入宫服侍皇帝的打算,若是没了人伦之乐,活着太过无趣了些。 宫中有高力士那个老狐狸蹲着,很难瞒过他的耳目,自己的手段一定会引起对方的反弹。 而当年武惠妃暴毙一事,这老狐狸必然是知道一些的,不知道是其插手了,还是默许了别人去做,反正不会一无所知。 “从今天开始,你没事就往那半月书局去转转,买些书籍或者笔墨纸砚的,若是有机会,跟那李太白也混个面熟。”李林甫思虑半天,总算下定了决心。 “爹放心,我明日便去转转。”李屿心中了然,既然这李太白跟了寿王,他爹就不打算继续下手了,说不定彼此之间,以后还要共事,不能伤了情面。 就在李林甫遥望天空明月的时候,皇宫之中,高力士才刚刚得到消息。 如今的圣上,虽然疏于朝政,但是皇宫的戒备却丝毫不放松。 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除了圣上的旨意,其他人一概不理会,他高力士在后宫中能够作威作福,但是这宫门的进出依旧得守规矩,这也是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得到消息。 “那个天杀的又回来了?还去了半月书局?”平日里一脸慈和的高力士,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 多少年了,没人再敢欺辱他,一个小小翰林,居然敢在满朝文武面前羞辱与他。 虽然当初脱靴这事,是皇帝首肯的,他不得不为,但是他不敢记恨皇帝,只能将所有的怒火,都记在李白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 “干爹,可不是嘛,护卫他的,还是寿王的贴身护卫,这些儿子都亲自确认过。”说话的,正是高力士认的干儿子,叫孙六。原先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得了高力士的赏识,如今也是宫中一号人物。 “寿王?守孝期该结束了吧?”高力士原本都快忘记这么个人了。 这天下啊,就不能消停些么?高力士原本觉得,自己可以过几天舒坦日子,结果都出来给自己添堵。 “可不是嘛,你说,嘿嘿,陛下该等不及了吧?”孙六嘿嘿一笑,陛下如今被杨玉环迷得不着四六,就等着给儿子安排个老婆,自己再给杨玉环封赏呢。 “你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陛下的事,是你能插嘴的吗?”高力士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祸从口出,他能多年荣宠不衰,那也是因为小心翼翼,从来不敢得意忘形。 “干爹说得是!既然那李太白又回来了,不如让内卫那边”孙六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半月书局,有寿王的人手在,在朱雀大街强杀这人,动静太大了。”高力士在盘算,总感觉不太划算。 “那就派两个高手,趁着夜色摸进去。”孙六急于立功,这是一个好机会。 “高手?那天杀的固然可恨,但是诗剑双绝不是白叫的,你又不是没动过手,还不是铩羽而归?”高力士露出一丝不满的意味。 前年李白第二次入宫,他就嗅到了一丝威胁,这孙六安排人动过手,派了两个所谓的绝世高手,结果一死一伤。 之后没过多久,就上演了让他当众脱靴的戏码,使其丢尽了颜面。他敢肯定,李白一定是知道了动手之人是他,所以不惜鱼死网破。 第九章 宫中密谋 “这两年,此人沉溺于醉酒,想必身手不及从前。”孙六讪讪一笑,那次他就在远处盯着,那李太白的剑,太快了,他只能看见残影,当时被吓得半死,好些天才缓过来。 “要不,你亲自去试试?”高力士觉得,这干儿子今天不太靠谱,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赌人家武艺衰退了。这他么还不如下诅咒画叉叉圈圈呢,起码本钱下的少,还没有暴露的风险。 “干爹,儿子这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出去给您老人家丢人啊?”孙六咧咧嘴,自己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恐怕对方一拔剑,自己腿就抖得走不动路了。 “寿王,到底想做什么?”高力士想了半天,依旧弄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一个被陛下舍弃的幸臣,他招揽在身边是为了什么?还有那李太白,寻仙问道的正事不去做,去书局又是为了什么? 在弄明白这些事情之前,他不敢贸然下手。 “干爹,区区一个寿王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依小的看,多派人手就是,只要得了手,得罪了寿王,也不打紧。”孙六一门心思想拿下这个大功,只要带个十数名好手,必然插翅难飞。 “放屁,那也是陛下亲儿子。”高力士摇摇头,这是个烂主意。 就算事成了的,动静太大,他就站在风口浪尖了,一个不慎,就是身死族灭。为了一个落魄之人,搭上自己的一切,怎么看都是赔本买卖。 “干爹,为了太真娘娘那事,陛下跟寿王之间,早有嫌隙”孙六觉得,或许,陛下早就盼着寿王去死了。 “放屁,正是因为这事,寿王绝不能出岔子,至少不能在长安出岔子,否则,这天下还不知道如何揣测陛下呢。还有,让你派人盯着寿王的一举一动,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高力士可不这么想,陛下是自比东汉光武帝的,怎么能够背上这样的污点? 若是子孙不孝,意图谋逆,杀也就杀了,那是大义灭亲。但是这寿王不一样,虽然那杨玉环先出家为尼,但是她与陛下的风流韵事,天下早就传遍了。若此时寿王再出了状况,陛下还如何给杨玉环名分?他俩不是得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 “干爹,那桃园就是个鬼门关,儿子派的人,要么进不去,要么就出不来,这都折了七名好手在其中了。不如咱们趁着寿王尚未回长安就动手!”孙六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杀了李白,凭着功劳继续往上爬。 至于那寿王的桃园,着实诡异,站在远处,明明能够看见里面的草庐,可一旦进入桃园,很容易就陷在其中。 “咱家说了,寿王不能轻易开罪,否则,传到太真娘娘的耳中,谁知道是个什么结果?”高力士眉头一皱,自己正揣摩其中关隘,不可轻易动手。 “干爹,那太真娘娘能够得到陛下宠幸,都仰赖干爹在陛下跟前美言”孙六赶忙劝道。 “啪!”一声脆响,孙六的话刚说了一半,高力士突然抬手,一记凶狠的耳光直接扇了过去。 孙六懵了,满脑袋嗡嗡的,只觉得天旋地转。 “上次就说过,不可提起这事,难道要咱家亲自送你上路?”高力士攥紧拳头,劈啪作响。 孙六忍住眩晕的感觉,直接就跪倒在地,吓得两腿直抖,甚至胯下有尿渍显露。 高力士这名字,可不是本名,而是宫中贵人见其力大,拳脚犀利,才赐的这名号。 从那以后,高力士但有空闲,便练习拳脚,凭借其勇武,逐渐在宫里崭露头角。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比不得宫外的绝世高手,但是在这宫闱之中,却是难逢敌手。 “干爹,饶命,儿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孙六说完,直接左右开弓,往自己脸上扇去,每一记都用出全力,很快便鲜血直流。 “好了,停吧!”高力士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这个干儿子还算听话,真要弄死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接班的,先留着吧。 “谢干爹宽宏大量,儿子一定谨记!”孙六将头贴在地板上,口鼻中的鲜血,瞬间流了一大片。 “你一个阉人,懂个什么?那寿王正值年轻,且样貌堂堂。据传,以前也是琴瑟和鸣,陛下固然富有天下,却终究岁月不饶人,吃那虎狼之药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谁知道她究竟是何想法?”高力士觉得,他若是杨玉环,应该是更愿意待在寿王身畔,何苦在宫里守在那个比他爹还大的皇帝跟前? “干爹说得是!”孙六不断点头,任凭鲜血直流,也不敢擦拭。 心底实则在想,我是个阉人,难道你不是? “下去吧,上点药,这两日,你应该还要出宫一趟!”高力士摆摆手,这破事,真够费神的。 孙六立刻用衣袖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捂着口鼻,小碎步退了出去。 刚出得屋子,孙六的眼中露出一丝愤恨,自己每日里兢兢业业,就因为一句话的事,居然就想弄死自己。没错,就在刚才,高力士真的动了杀心,而孙六也真的感觉到了,他作为干儿子,每一次高力士动杀心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 “也许,该想一条出路了。”孙六在心中嘀咕,若是一直这样,指不定哪天就丢了性命。 高力士根本不知道孙六的想法,他也不在乎,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做? 这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他高力士要将李白赶出去,可现在对方明目张胆的回来了,明显是在抽他的脸。这种行为,跟当日让他脱靴子,没什么区别,都让他觉得脸上生疼。 他这一辈子,孑然一身,女人或是后代,是不可能有什么追求了。权势他有了,也到顶了,至于金钱嘛,他还真无所谓,什么样的宝贝都见识过,他的藏品随便拿出来一件,够普通人吃用一辈子的。 如今的他,就只在乎颜面,也许是身体的残缺,让他格外看中颜面,可就是这个李白,一而再的让他丢了颜面。 “既然你想出头,那就别怪咱家出手了。”高力士盘动天珠的手突然停下,下定了决心。 而远在城外的李琩,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在城外的桃园中,将手中长枪一次次的前刺。 “九百九十九,一千!” “嘭!”长枪再一次深深扎入木桩中,旋即被拔出。 “呼~”李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是他每日必修课之一。 劈斧、砍刀、刺枪各一千次,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拳脚锻炼。 “王爷,水泡好了!”一名同样二十出头年纪的青年,站在房门口,看着赤裸上身的李琩,感慨万千。 初来桃园时,脱去上衣的李琩,满是松弛的肥肉,而如今,一身精壮的肌肉,比他还要威猛三分。 此人叫裴无机,擅使长枪,与武成益一般,都是他从小的贴身侍从。此外还有一人,叫林代宽,李琩初来桃园时,只带了这三人。 这三人,都是在他幼时,母妃千挑万选的人,不仅为人聪慧,且自幼习武,比李琩略微年长,正好充作贴身护卫。 如今的李琩,清醒之后,就遍寻记忆,真正能够信任的,只有这三人。 到了桃园之后,三人各自去寿王的封地中招纳一些半大小子培养,就是怕有人在其中安插细作,这些半大小子离家之后,等闲不得回。 “那帮小子也练完了?”李琩活动一下四肢,让身体放松。 那帮小子,平日里吃喝都好,李琩也吩咐三人好好操练他们,以后自己的安危就指望他们呢。 “练完了,王爷放心,不敢懈怠!”裴无机拱拱手,你一个王爷都这么玩命,谁敢偷懒啊。 “成益那小子,今天肯定懈怠了。”李琩拿起枪头,仔细看看,又磨得不成样子了,明日还得重新打一个枪头出来。 “王爷,要不明日我去将成益换回来,这训练不能落下了。”裴无机一脸神往,李琩守孝,他们也跟着当起了和尚,等闲不得离开,估计明月阁的姑娘都换了好几拨了,相好的若兰姑娘不知道还在不在。 “怎么,想出去乐呵乐呵?那点俸钱就不能攒着取个媳妇?”李琩笑笑,裴无机的那点心思,他如何能不知道。 平日里但有空闲,就跟武成益还有林代宽吹牛,哪个青楼的姑娘最好看,哪个青楼的姑娘服务最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青楼里打过杂呢。 “娶个屁的媳妇,高门大户看不上咱,随随便便娶一个吧,好像又辱了门楣,先这么着吧,大丈夫何患无妻?”说起这事,裴无机就有点郁闷。 想他裴氏出身,那也是高门大户,但他家这一支,早就没落了。记得初到王府时,也曾意气风发,后来李琩失势,倒也就淡了那份心思。 也不是没人抛出橄榄枝,但是对于从微末将自己拉起来的人,他不敢忘记曾经的诺言。 武成益不提,本就是武惠妃的族侄,裴无机跟林代宽二人,都是世家大族的旁支,家道中落的那种。 武惠妃当时就想好了,这样的人,更容易归心。而且一旦李琩得势,这二人在家族中地位就会迅速抬升,裴家跟林家,就会成为他的臂助。 “都是本王拖累了你们!”李琩走到屋外,看了一眼明月,可惜都不知道该想谁。这个世界,还没有他真正挂念的人,应该也没有挂念他的人吧。 第十章 赐婚 “王爷,你这话就折煞卑职了,若不是娘娘跟王爷抬举,小的能不能吃饱饭都是个问题。如今小妹也嫁了好人家,嫁妆都是王爷帮着料理的,我还有什么委屈不成?那岂不是猪狗不如?”裴无机赶紧说道,这种事情,都是命,强求不来。 李琩作为主上,对他们是没话说,他裴无机这辈子,命就卖给王爷了,值! “也不要急,守孝期就快结束了,届时,本王给你们轮流放假,去长安城中耍耍。”李琩笑笑,若有机会,他也想去那青楼看看,是不是真的那般让人流连忘返。 以前的寿王,虽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出于名声的考虑,这青楼自然是不能去的。但如今这情形,好像去了也没事,或许在有些人眼中,还是好事。 “王爷,你的意思,还要继续住在这里?”裴无机一愣,原以为守孝期满,就该回王府了,怎么好像还要继续住草庐啊。 “回王府,咱们怎么锻炼?本王每日里刀来枪往的,想要做什么?还有这锻造的手艺,都不能随意外泄。”李琩早就想好了,大多时候,他还是继续住在桃园,不仅能够避开有心人的监视,也能够打造自己超脱的形象,无心权势。 李琩在这草庐下面,还挖了一个很大的地下室,里面有一个锻造炉,所有人都轮流在里面学习锻造修理兵刃或铠甲。 如今的大唐,每一个铁匠,都登记在册,想要大规模的召集铁匠,只有官府能够做到。 若是谁召集大批的铁匠,一定不可能瞒过官府的耳目,那就自己培养一批出来。 李琩不懂锻造,但是有人懂啊,他花钱把将作监的锻造图纸给买了一份出来,里面有详细的步骤,只要照本宣科,慢慢摸索便是。 如今的刀剑之类的兵刃,早已不在话下,就连普通的鳞甲,也逐渐成型了。 裴无机仰天长叹,触手可及的夜夜笙歌,好像又遥不可及了。 李琩不理会他的作怪,直接去浴桶泡澡去了,若不能及时缓解肌肉的酸痛,明日的锻炼就难以坚持。 “伯高兄,小弟有一事相求!”半月书局内,酒过三巡,在灯火的照耀下,三人皆是红光满面。 武成益也很爽,他好久没有这般放纵过了。 “太白老弟,你我兄弟之间,但说无妨,只要兄长我能做得到,那就定然是答应的。”张旭非常欣赏李白的才华,对于他的处境,也是难以出力,若是能够帮着做些什么,他是很乐意的。 “我想求兄长的字!”李白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这有什么,说,想要什么样的字,为兄这就写出来。”张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己兄弟求个字,怎么还这般难以启齿,难道我张伯高是这般小气的人嘛。 “所有的字!”李白赶紧拎起酒壶,给张旭满上。 “所有的字?”张旭打个酒嗝,这是闹哪样? “正是,张大人放心,这润笔之资,是少不了的。”武成益当然知道这事,赶紧敲边鼓。 张旭的字,名满长安,这一下写几千上万的字,付点钱也是应该的。 “太白老弟,不是润笔的事情,而是,一下写这么多字,这完全把握不好啊。”张旭挠挠头,这哪有求字直接要求把所有的字都写一遍的? “五百两!”武成益伸出三根手指,他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个字,但是这价钱绝对不低。 但是张旭明白一个道理,这字写得越多,那就越掉价,一般是不愿意做这种事情的,讲究的就是物以稀为贵。 而且这同一个人写的字,在不同的状态下,那区别也是很大的。 “可有什么要求,一次写这么多,为兄也是没有把握啊。”张旭心动了,他的字是不错,但是拿出去卖,也值不了几个钱,关键还丢份。平日里都是大家偶尔带点礼品,上门求个字,这才是读书人的体面。 五百两,足够他去明月阁潇洒两三个月的,靠他的俸禄,一年半载也攒不上。 “楷书,大小相仿,恰好填满三分方格。”李白说出的话语,带着一丝丝颤抖,因为他将亲眼看到读书人一个新的时代。 “太白老弟,别人求字,那都是看中了为兄的草书,你这?”张旭看在三百两的份上,耐着性子问道。 “伯高兄,别人不知也就算了,我岂能不知你在楷书上的造诣?当世难有对手。”李白直接一记马屁拍上。 但凡练字者,首重楷书,楷书大成之前,根本不会涉猎其他字体。 张旭能够在草书上有深厚的造诣,这楷书自然不会差。 “既然太白老弟开了口,为兄便试上一试!”张旭一抹胡须,这酒席吃了,润笔的价钱也不错,那就不妨辛苦几日,总是能够完工的。 “来,张大人、先生,我们满饮此杯!”武成益举杯,一切顺利,合该庆祝。 次日,刚刚接受了一通吹捧,满朝各种歌颂之后,皇帝李隆基志得意满的下朝了。 特别是户部郎中王鉷,言道仓库中粮食布匹堆积如山,串铜钱的绳子早就烂了,陛下但有所需,直接取用,连登记造册都免了,就当是帮官仓腾些地方出来。 李隆基觉得,自己眼下这基本盘绝好,跟汉武帝亲政的时候差不多,或许该考虑加紧对外拓展一下武功了,将这些用不着的钱粮,拿去换一些地盘来,自己也好名留青史。 “陛下,咱们先去哪?”高力士看见陛下心情大好,觉得是个好机会。 他早就将陛下的秉性摸了个通透,趁着这会,赶紧夹带私活。 “老东西,明知故问,当然是去太真那里。”李隆基没好气笑骂道。 自打杨玉环出家为尼,李隆基就命人在皇宫中改造了一座宫殿,命名为太真宫。 “陛下,老奴这两日听闻,太真娘娘心思不宁,经常看着天上发愣”说话不能太直接,高力士一贯的作风,就是自己点到即止,让圣上自己去想,这样才来得真实。 “果有其事?”李隆基停下脚步,这明显是在思念什么,难道已经厌倦了这宫里的生活? 这几年下来,李隆基早已将杨玉环视作禁脔,对其一举一动,都格外关注。 “老奴也没亲眼所见,都是下面人背后嚼舌根,恰好听到了而已。”高力士赶忙打个马虎眼,反正不能落下准确的线索,免得真的要对质。 李隆基停下脚步,他最怕的,就是杨玉环的心思飞到了宫外,至于身体,没有他的命令,那是寸步难离。 “老高啊,十八郎去给大哥守孝,多久了?”随着年岁渐长,李隆基的精力已经大不如从前,有些事情,已经记得有些模糊了。 十八郎就是他李隆基的第十八个儿子,也就是寿王李琩,他最怕的,就是杨玉环依旧惦记着前夫。 “哟,这还真把老奴问着了,老奴先盘算盘算,呀!再有二十五天,便三年期满了。”高力士装模作样盘算半天,然后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好像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寿王这人了。 “嗯,十八郎这人也算孝顺,还知道给大哥守孝三年,这一去啊,还就真的没什么动静了。”李隆基颇为感慨,以前这儿子,他娘在的时候,后宫里面也能经常见着,如今已经好些年不见了,也不知道怎样了。 “陛下所言极是!”高力士直点头。 废话,老婆都献给你了,能不孝顺嘛? “十八如今也没个枕边人,我这当爹的,心里总不是个滋味。之前就打听过了,左卫勋二府右郎将军韦昭训,膝下第三女,正待字闺中,是个合适的人选。”早在三年前,李隆基就定下这门亲事了,也跟韦家打过招呼了。 当初这韦昭训的第三女年方十五,如今该是十八了吧,就因为李琩去守孝,足足在闺房里多待了三年。 话说这韦昭训,出身京兆韦氏,祖上是北周大司空韦孝宽,妥妥的豪门,算是门当户对。 “陛下所言极是,京兆韦氏,将门世家,乃是不可多得的良配。”高力士在心中暗自嘀咕,寿王也真够倒霉的,千娇百媚的老婆被抢了,还被安排个将门虎女。 不错,就是将门虎女,听闻这韦昭训的第三女,不爱女红,独爱武功,骑射不弱于男子,左右开弓也是等闲。 唐朝虽然风气开放,但是女子背弓骑马,招摇过市,还是少见的。 在李隆基的记忆中,十八郎尚算聪慧,但自幼缺少一份英武气,弄个将门虎女将其钳制住,以后就没时间惦记其他了。 “嗯,传旨吧,着礼部安排,尽快完婚。”原本亲王的婚事,没个一年半载的走不完程序,但是只要李隆基一句话,一个月内,礼部必然全部搞定。 “对了,派人去一趟十八郎那里,将这个大喜的事情,先告诉他。”李隆基觉得,这事还是早点通知李琩,自己这当爹的,也不能太失职。 “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高力士心中乐开了花,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当即让孙六先走一趟礼部,再去城外桃园见寿王李琩,将陛下的口谕传达下去。 尚在太真宫外,李隆基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曲调,确实有一丝思念的味道在其中。 李隆基自幼不仅文武双全,诗词音律也是颇为精通。初开始,他只是爱极了杨玉环丰腴的身体,后来才发现,彼此在灵魂深处,也能有莫名的契合。 当然,李隆基不知道的是,杨玉环一直在刻意逢迎,并非两人真的是天作之合。若是这种不伦之事,也能够成为天作之合,那就是老天无眼。 第十一章 圣旨到 自打那日,杨玉环被下旨带到华清宫侍寝,杨玉环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若不想受尽凌辱,就只能尽可能侍奉好对方。 那一夜,她极尽所能,让李隆基再也离不开她。 她自幼凄苦,寄人篱下,她想要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而不是凄苦一生。从结识玉真公主开始,就是步步为营,想要通过他钓一位金龟婿。 寿王李琩,就是她的目标,在其母的庇佑下,他当时就是最炽手可热的亲王,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她很懂男人的心思,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几个暧昧眼神,三两句简单的问候,一个亲昵的称呼,就让寿王李琩魂飞九天之外,很快她就成为了他的王妃。 后来武惠妃的突然离世,对于寿王李琩跟她都是极大的打击,她同样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她已经做好了跟李琩一起过平静日子的准备,靠着王府的产业跟封地,至少衣食无忧,只要不存在非分之想,也能平安一生。 可生活就是这般的让人捉摸不透,在她想要平平淡淡的时候,突然将她送到了世间最有权势的男子身边。 对于寿王李琩,她是有感情的,哪怕初开始,只是为了过上优渥的生活。 可她又能如何,她只能告诫自己,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李琩,虽然受尽了屈辱,可至少,能够平静地活着,依旧享受世间的荣华富贵。 记得她离开的那天,李琩落泪了,夫妻多年,他只有在母亲离世时流过泪,没想到,有一天,会为她流泪。 “玉环,我、等你回来!我就当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你就回来了,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李琩握着杨玉环的手,他不想放手,他好怕,怕对方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了。 “王爷,你一定要好好的!”杨玉环擦拭了面上的泪水,她想,若是就这么厮守一生,也是极好的。 马车辘辘而行,身后传来的,是李琩撕心裂肺的吼声。 曾经的寿王妃,如今的太真宫之主,在抚琴的时候,想着当日的那一幕,不知不觉之间,一滴眼泪滑落,滴在琴弦之上。 “陛下驾到!”一声奸细的声音传来。 杨玉环赶忙起身,左手轻抚眼角,右手用衣袖擦拭掉那一滴眼泪,旋即转身,换上了一丝笑容,再无半分忧愁的痕迹。 “太真见过陛下!”杨玉环赶忙弯腰行礼,一身宽松的道袍,她亲自修剪过,依旧能够显露出丰腴的曲线。 李隆基看着杨玉环胸前白花花的一片,只觉得挪不开眼,这么些年了,依旧看不够。 “免礼!朕方才听这琴声,其中颇有思念之情,难道这宫里的生活不好吗?若是这些奴婢伺候的不好,那朕就给换一批!”李隆基直接在凉亭中坐下,仔细端详眼前的古琴。 “陛下恕罪!”身旁的太监宫女哗啦啦跪了一地,这若是真的被换下去,下场可想而知。 “陛下,哪有的事!太真年幼离乡,多年未归,也不知家中境况如何。”杨玉环直接往李隆基的腿上一坐,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把胸前的宏伟往他脸上蹭去。 “想家了?朕记得你家中兄弟姐妹颇多,不如这般,朕命人去请他们进京,如何?”李隆基颇为享用,既然是想家,那就把家都搬到这长安来。 “陛下,不可,长安居,大不易。他们都来了长安,太真尚且出家为尼,如何养活这一大家子?”杨玉环撒娇道。 她倒确实想接几个姐妹过来,也好入宫跟她聊聊天,毕竟她如今出宫不易,整日里也有些苦闷。 “哈哈!太真稍安勿躁,再过月余,朕就封你为贵妃,为这后宫之主。你将他们都安顿在华清宫,平日里可以宣他们进宫叙旧,闲暇之时,朕也可与你一道往华清宫小住,如何”李隆基哈哈大笑,只要不是想着十八郎,什么都好说。 “当真?”内心闪过一丝忧愁,面上却是惊喜万分,丝毫不见破绽。 “朕乃天子,一言九鼎,岂能食言而肥?”李隆基将手放在杨玉环的臀部,不断揉捏,这手感,宫中虽有佳丽三千,却无出其右者。 “大姐、三姐、八姐,与我最为亲厚,该接来长安。至于其他人,给些赏赐便是,陛下以为如何?”杨玉环将双唇靠近李隆基的耳垂,吐气如兰。 杨玉环并不想将杨家人都接过来,那样乱七八糟的,而且传出去太难听了。 “就依太真!”李隆基来了兴致,用力拍了一记狠的。 “嗯哼!”杨玉环不仅没有喊疼,反而发出了娇弱的呻吟,他知道,对面的老男人,最爱的就是这一套。 “老高,取金丹过来!”李隆基感觉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提枪上马,但是条件不允许,下面一丝反应都没有。 “陛下,昨日刚吃过!”高力士露出一丝犹豫,这金丹虽好,也不能当饭吃啊。 “午时还刚吃过饭,待会不还得吃?拿来!”李隆基手一伸,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老子这等着大展雄风呢,你添个哪门子的堵。 高力士没法子,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方盒,打开之后递到李隆基跟前。 其实最不愿意陛下这般吃虎狼之药的,就是高力士了,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李隆基出了问题,他所有的权势都将随风而去。 李隆基抓起一粒,直接塞入口中,随即将杨玉环直接抱起,就往寝殿中走去。 话说这些年,李隆基打着寻求长生的幌子,求仙问道,以道门弟子自居,真是老糊涂了不成?根本就不是。 自打有史记录以来,嗑丹药的皇帝比比皆是,长生的一个没有,早逝的一大片。他李隆基也曾是一代明主,岂能不知道其中利害?可他依旧忍不住,为什么?下半身不行了,没反应了,只能遍寻高人,炼丹制药。 寻求长生,虽然荒诞了些,但总算体面。总不能公告天下,皇帝那玩意没用了,后宫三千佳丽都成了摆设?丢不起那人啊。 像李隆基这般的,还算好的,自幼习武熬练身体,也曾在军旅中搏杀过,身体底子还在。但是架不住后宫美女实在多,根本节制不住啊,慢慢地就掏空了,四十多岁就开始慢慢不行了。 有些小皇帝,毛还没长齐就数十个美人伺候着,又不熬练身体,早早就不行了,只靠丹药吊着,不早逝就怪了。 “陛下,你每次都将人家弄得起不了身,真讨厌!”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杨玉环作出不堪挞伐的姿态,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比起李琩年轻的身体,差得远了。 “朕年轻时,才叫厉害,现在也就过得去!”李隆基很满足,后宫三千佳丽,只有太真能够让自己有这种极致的满足感。 他现在都很怕去其他妃子那里,身体吃不消啊,不像太真这里,他感觉自己游刃有余,宝刀未老。 “幸好太真当时没有遇见陛下,不然岂不是真的要死过去了?”杨玉环扯过一丝被褥搭在腰间,丰腴的大腿依旧露在外面。 李隆基喉咙耸动两下,理智告诉自己,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吃丹药,真的会早逝的。 “那会你还太小,就算遇见,朕也不会辣手摧花的。”李隆基觉得,上天待他不薄,将杨玉环送到他的跟前,在他如此年纪,依旧可以得到极大的满足。 不过自己那儿子,真的不行,也不能怪自己这当爹的横刀夺爱。 李琩要是知道李隆基如此想,恐怕得一口气憋死。 “哪里就小了?陛下你看看呢?哪里小了?”杨玉环不依,直接翻身压了过去。 桃园中的李琩,对此一无所知,他依旧在劈柴,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每一天,都是简单的重复,枯燥而自律,若不是桃树长高了许多,裴无机觉得,现在跟三年前,也没什么区别。 “王爷,宫里来人了!”三名贴身护卫中,最为年长的林代宽,肩上背着一柄乌金锏,快步走来说道。 他们平日里都是轮流负责桃园的守卫,今日正好是林代宽当值,皇宫中的马车刚到桃园外,他就得到了消息。 “收拾一下,我去换身衣服!”李琩略一思量,就知道大概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倒了霉。 今日来宣旨的,正是高力士的干儿子的孙六,他正被两个年轻小子带路,七拐八弯的,根本记不住线路。 就在他已经快要憋不住的时候,总算穿过了桃园,来到了草庐跟前。 “小的见过王爷!”孙六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身布衣,却身姿挺拔,手拿折扇,颇有几分荒野名士的感觉。 以前孙六就见过李琩,如今这气质,比起当年可是大相径庭。 “公公贵姓?此来,有何要事?”李琩想了一下,根本没有印象。 他往日里接触过的太监,都是以前武惠妃跟前的人,如今早就被清洗出权力中枢了,自然是见不到了。 “小的免贵姓孙,在内侍省听用!”孙六受宠若惊,他一个小太监,居然被亲王如此礼待。 “内侍省?高公公还是袁公公麾下?”如今的内侍省,权力最大的,自然是高力士,为内侍监。 但是高力士也并非一手遮天,这袁公公叫袁思艺,为内侍少监,同样权柄不小。李隆基这些年虽然昏聩,却依旧懂得制衡之道,再怎么信任,也不能让其独自坐大,总要给他找些对手,自己稳坐钓鱼台。 “小的在高公公麾下听用!”孙六赶忙回道。 “孙公公前途无量啊,来人啊,看赏!”李琩心中有数,此人就是高力士的心腹,也不管来干什么,直接先给钱,哪怕什么用也没有,只要能够堵住他的嘴,不要在高力士面前编排就行。 裴无机转身回屋,片刻就出来了,直接将两枚银锭塞到孙六的手中。 “小的,小的谢过王爷!”孙六掂量了一下,十两一个,这出手够大方的,什么也不问,就直接给了二十两。 “嗯,公公此来是为了?”李琩这才开口问道缘由,虽然猜到了,可总要问一下,表现的太聪明了,不是好事,人要懂得隐藏自己的锋芒。 “陛下有口谕!”孙六将银锭往怀里一塞,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衫,再郑重说道。 “儿臣接旨!”李琩很不爽,却没有办法,要想不犯错,就只能跪下。 第十二章 宫中近况 谁知道孙六突然往前一步,托住了李琩的手臂,本就不想跪的李琩,自然顺势就停住了。 至于其他人,就没这待遇了,呼啦啦跪了一地。 “口谕,王爷又在守孝期,就不用行大礼了!”孙六直接给找了个借口,收了银子,事情办不办的两说,至少这面上,得表现出来,不能当作没发生。 “那就谢过孙公公!”李琩觉得,这孙六挺通透的,是个妙人。可惜了,是高力士的人,而他与高力士,注定不是一路人,或许,还有仇恨。 “陛下口谕,十八皇子李琩,迎娶左卫勋二府右郎将军韦昭训之女。已经着礼部准备,守孝期结束,即刻回府!”孙六一本正经的将这句话完整说完,随即整个人又变得亲切起来。 “烦请孙公公回去告诉父皇,儿臣遵命!”李琩根本没得选,反正都安排好了,他就往那韦家走一遭罢了。 话说这太子李亨,也就是李琩的三哥,娶的也是韦家之女,但不是同一个分支罢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大喜之日近在眼前!”孙六拱拱手,算是道喜,虽然他知道眼前之人,应该高兴不起来。 “孙公公若是有暇,不妨来喝杯喜酒!”李琩露出一丝苦笑,这种表情,才符合他的身份。 “谢王爷抬爱,小的可不能随意出入宫禁。”孙六道谢,心中却是对李琩生起了一丝好感。 “无机,再去取两坛酒来,让孙公公带回去,就算是本王请公公喝杯喜酒了。”李琩微微点头,干脆大气一些。 这孙六虽然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但是如今的李琩,在后宫中毫无根基,倒不指望这一点小恩惠就让他投靠自己,至少不给自己使坏就好。 “时辰不早了,公公可吃得惯素斋?”李琩打开折扇轻摇,平日里练武,那也是肉食不断,但如今在外人跟前,做戏就做全套。 “吃得惯,这大热的天,吃些素斋,正好清清火!”孙六原本是打算宣了旨就撤,没想到这寿王如此礼待自己,他的随从都在桃园外,或许,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孙公公不妨先去凉亭稍坐,我去去就来。”李琩原本以为,这孙六肯定会转身就走,没想到居然真的留下来吃饭,还得跟裴无机去说一声,随便弄两个斋菜上来。 “孙公公,特殊时期,粗茶淡饭,莫怪!”李琩伸手一指跟前的碗碟,绿油油一片,跟他头顶的帽子似的。 “王爷哪里话,小的就喜欢清淡些。”孙六言不由衷,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去。 吃惯了宫里的菜式,这桃园里随便倒腾的斋菜自然是不好吃的,但是孙六为了照拂李琩的面子,还是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表情。 “自打母后病逝,本王已多年不曾入宫,也不知道,太极宫景色是否依旧?”当初他娘武惠妃在的时候,便居住于太极宫甘露殿,李琩也曾频繁进出,对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 “太极宫依旧,只是冷清了许多,现如今,陛下大多时候都在兴庆宫。”孙六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下四周,并无他人,倒不妨被别人听了去。 他说的这些,看似无关紧要,可若是落在有心人的耳中,就有泄密之嫌。 兴庆宫原本便是李隆基当皇子时的居住地,后来不断扩建,成为了如今大唐的政治中心,是李隆基处理政务的所在。后宫嫔妃依旧居住于太极宫,而随着兴庆宫中花萼相辉楼跟沉香亭等建筑的落成,杨玉环已经搬了过去,李隆基也是甚少去太极宫中了。 “她也在兴庆宫吗?孙公公知道我问的是谁,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李琩眉目间流露出一丝犹豫,也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想问,而且感觉压抑不住。 毕竟,他的灵魂中,有一部分属于真正的寿王李琩。 “王爷,何苦自寻烦恼?”孙六放下碗筷,喝了一杯茶,有些事情,根本无从更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李琩起身,背负双手,一股落寞涌上心头。 虽然是后世的灵魂在主导一切,却依旧被真正的寿王李琩影响,这份落寞,是那么的真实。 “王爷好才情,不知后面是否还有佳句?”孙六虽然是个太监,那也是饱读诗书,不然如何能够入高力士的眼,进内侍省办差。 “暂时就这两句,多了,会送命!”李琩露出一丝苦笑,眼下的处境,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既然王爷知道这其中的轻重,那小的就坦言了,那人住在兴庆宫中,恩宠冠绝后宫。”孙六将茶水一饮而尽,这女人,当真这么有吸引力么?反正他是不懂的。 “她过得好便是了,谢过孙公公!”李琩捏了一下栏杆,随即转身落座。 “王爷以后还要小心,诸般事情,皆是算计,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孙六拿过一旁的手帕,将嘴角擦拭一下,虽然味道不咋地,但也吃了个半饱。 “孙公公可否明言?”李琩心中一跳,这孙六必然是知道什么,有人在暗中算计于他。 “不可!”孙六摇头,这干系太大了,眼下的李琩,自身难保,没有他投奔的可能,就连投资的价值都没有。 “好,多谢孙公公!”李琩将茶水一饮而尽,能够让孙六如此郑重说出来,这背后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孙六眼中露出一丝讶色,远以为,这李琩肯定会想办法来套自己的话,没想到这般干脆,让他刚想好的诸般说辞,都没了用场。 “王爷,你就放弃了?”孙六突然对李琩起了很大的兴趣,这个戴着大绿帽的王爷,有些不一样。 “如果我追问,孙公公会说吗?”李琩打开折扇,轻摇几下,对于坑害自己的人,他当然想知道。可如今的状况,就算知道又能如何,还是得先苟着,想办法离开这长安城。 “不会!”孙六斩钉截铁,除非能够改换门庭,不然打死不透露半个字。 “那不就行了,我与公公一见如故,何必让彼此难堪?”李琩夹起一块菜,味道确实一般,但他早就习惯了。 “王爷果然爽快,小的这就要回宫复命去了!”孙六点头,随即起身,朝着李琩行礼。 “嗯,我让人送你出去!”李琩朝着远处的裴无机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期待有一天,能够将实情相告!”原本准备想要直接离开的孙六,突然心中一动,留下了这句话,随即便大踏步下去了。 李琩目送孙六离开,心中却在琢磨那句话,难道这孙六在高力士麾下过得不如意?若是如此的话,这事应该跟高力士有关系。 李琩自问,从未得罪过高力士,以前他娘武惠妃在时,此人也颇为热心,难道真的是他在背后使手段? 高力士确实在那几个为数不多的人里面,但李琩不希望是他,拥有后世记忆的他,当然知道高力士的权势在玄宗一朝,稳如泰山。 孙六期待的某一天,到底是哪一天?李琩一无所知,但是想必是自己体现出足够的实力那一天,多想无益,还是好好琢磨怎么离开这囚笼一般的长安城。 半月书局中的李白,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昨日的酒不错,够烈,这一觉睡得舒坦,许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李白出了卧房,就看见武成益在整理账簿,而陶掌柜则在一旁候着,面前一叠纸张,正是四海钱庄的飞票。 “先生起了,去将洗漱用具跟早餐端上来!”武成益扭过头,朝着下面喊了一声。 昨夜他也喝了不少,但这些年的自律,让他依旧保留了一些清醒,没有真的喝醉。年轻的身体,加上常年练武,自然恢复得快。 李白有些尴尬,这都过了巳时了,吃得哪门子早餐? 只听见两个小厮的脚步飞快,咚咚咚的就往楼上而来。 用盐水漱口,随即擦洗面庞,便坐了下来。 “武校尉用过了?”里面看着面前的一碗绿豆粥,还有一小碟萝卜条,还有一个鸡蛋,明显就是一人份。 “嗯,我等需要晨练,起得早些。”武成益呵呵一笑,随即拿起飞票清点。 一张飞票便是一百贯,这里足足四十五张,也就是四千五百贯。 武成益也不知道这陶掌柜到底捞了多少好处,但是能够收回这么多,已经是超出预料了。 “陶掌柜,你可以回去了,从今日开始,你跟书局就两清了。”武成益将飞票收好,这些他准备带回去给王爷,至于书局库里的银钱,就留作日常运转。 “我想再见一见王爷。”陶掌柜昨夜想了很多,他真的错了。 虽然平日里,他只是一个书局掌柜,可就算衙门里的公差看见他,那也是点头哈腰,恭恭敬敬,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寿王李琩? 虽然李琩失势了,但是对碌碌百姓来说,那也是可望不可即的天潢贵胄。 而他一旦离开半月书局,一切都烟消云散,哪怕还攒了一点家业,可又如何?在这长安城里,他已经成了无根之萍。 一夜之间,他就看开了,钱财并没有那么重要,有些东西,是钱财也买不到的。 若是可以,他希望去李琩跟前痛哭流涕,一个年轻王爷,应该不至于如此绝情。 “王爷说了,以后,好自为之!”武成益摇头,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人生在世,要为长远计,若是总盯着眼前的蝇营狗苟,那注定难以成事。 看着陶掌柜下楼梯的背影,李白有些怅然若失,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劝武成益留下此人。可如今,他也知道世道艰险,做好自己分内事才是首要。 “先生,从今日起,这书局就由您做主了!”武成益拿出刚换好的钥匙递给李白,半月书局的钱财,如今都由他来掌控。 接过钥匙的一瞬间,李白觉得很重,不是钥匙本身,而是背后的这份信任。 第十三章 瞒天过海 “武兄弟,你那边东西到齐了吗?”将钥匙在怀中放好,又捏了一下,确保不会掉落,才放下心来。 倒不是因为这钥匙背后的钱财,而是那份信任,他不想辜负。 如今已到知天命的年纪,李白深知,若是错过了这次,也许,他的结局就跟方才的陶掌柜一般,哪怕他有才情万丈。 “东西太重,要保密的话,只能多走几趟。从今天开始,我每日都带两个兄弟回一趟桃园,尽快都带过来!”武成益点点头,他不敢将人手全部带离,甚至夜间他必须驻守此处,就怕暗中有人行险招。 “但是这能够绝对保密的匠人,还没有眉目,人选倒是有不少,但就怕走漏了消息。”武成益露出一丝难色,最好的办法,就是办完事之后灭口,可毕竟是一条人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如此。 生死搏杀,武成益绝不手软,但是对于无辜平民,他很难举刀。 “以前,我浪迹市井,倒是知道一个匠人,手艺超绝,但是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倒是个合适的人选。最关键的是,此人不识字!”李白曾经在长安浪迹多年,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走了个遍,三教九流皆有涉猎。 “不识字?”武成益眉头微皱,怎么听着不太靠谱。 “照葫芦画瓢即可!”李白笑着点头,刻字必然是可以胜任的。 “一个聋哑人,居然有如此手艺,倒是奇事!”武成益点点头,还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为了小心起见,他不得不多一句嘴。 “原先,可不是聋哑人,听说,是给某个大人物做事,为了保密,就成了这般模样。也好,至少保住了性命,或许,他还得感谢那位大人物网开一面。”李白摇摇头,在大人物的眼中,他们不过蝼蚁,能够活命,就是一种恩赐。 他很讨厌这样的世道,可无力改变,又不得不活在其中。 “也许吧!”武成益愕然,半晌才说出了这句话。 他也想过这般的手段,连手一起废掉,给些钱财,这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必然得有些舍弃。 “先生进出不便,盯着的人太多,不妨将地址给我,我去请来!”武成益甩掉脑海中的想法,他最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完成王爷交待的事情,其他的,只能靠边站。 “无妨,我简单收拾一下便好,他不认识你,贸贸然前去,恐怕惊吓了他。”已经是很可怜的人了,而且李白也曾受其恩惠,实在不忍见他再遭罪了。 或许,自己将他牵扯进来,都是一种恩将仇报。 “先生还懂得易容之术?”武成益来了兴致,易容之术,他只是听过,还从未见过。 “算不上易容,只是乔装打扮罢了。”李白摇摇头,年轻时浪迹天下,总得会点本领防身。 “怎么,武兄弟信不过我?”李白看出武成益心中的一丝疑惑,暗道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怪不得王爷派他来此。 “先生可知,这书局外面,或者就在楼下的顾客中,有各方势力来盯梢的?”武成益当然信不过,所谓乔装打扮,就想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这下面若都是普通百姓,武成益也就随他去了,但如今的半月书局,正处在风口浪尖,盯着此处的专业人士极多,岂会轻易让其走脱。 “既如此,武兄弟不妨命手下去书局外面守着,若是看见了我,直接拦下便是。”李白笑笑,平日里狂浪惯了,这才想改改性子,变得谦和一些,也好跟王爷麾下打交道,没想到却被小视了。 “好!只要先生能够瞒过麾下弟兄的眼睛,武某便不再插手此事!”武成益也爽快,当即就转身下楼去了。 李白随即转身回了房间,打开自己的背囊,取出一枚精致的木盒。 武成益下楼之后,跟负责门口巡视的兄弟交待,一旦发现李白,立刻拦下。 在武成益想来,门前的弟兄都是麾下最机灵的,注视着每一个进出之人,不可能放过可疑之人。 又挑了三名弟兄出来,让他们随自己去一趟王府,选几匹健马,就靠两条腿,每日来回桃园太过吃力了些。 王府就在街道后面不远的通化坊,来去不过小半个时辰。 “先生出来了没有?”当武成益再一次出现在半月书局门口,胯下骑着高头大马,看品相,该是西域良驹。 武惠妃在时,李琩在诸皇子中地位极高,不仅王府占地面积极大,还被赏赐了十余匹健马,充作脚力。李琩去桃园守孝之后,这马匹就在府中由马倌照料,难得派上用场。 “没有!”俩人俱是摇头。 “难道还没准备好?”武成益暗自嘀咕,若是再不下来,自己就得带人出城去,太晚的话,就赶不回来了。 旋即将缰绳交给麾下,让他们在门口候着,他独自往三楼去。 半月书局的三楼,空空如也,李白早已不知所踪。武成益不死心,又将整个书局都查看了一番,却依旧没有李白的身影。 “出发!”武成益并不气馁,反而感觉轻松不少,王爷将大事相托,此人便是本领越高越好。 能够在自己兄弟的眼皮下走脱,这份本领,想必也能够瞒过外面之人的耳目。 就在武成益骑马出城的时候,李白已经到了西市。 偌大的长安城,只有东西两市能够采买柴米油盐等生活用品,自然热闹非凡。 此时的李白,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普通的仕子,头戴进贤冠,腰垂玉佩,手中一柄折扇,轻轻摆动。 原本留得颇长的胡须,已经被剪去大半,只剩小半截,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许多,好似三十出头,与之前的洒脱不羁,判若俩人。 不去理会摊贩的吆喝,李白独自往偏僻处走去。 越往前走,就越是脏乱不堪,最终李白的脚步,停留在了污水横流之地。 很难想象,繁华似锦的长安,居然有如此不堪的地方,若是到了盛夏,烈日的炙烤之下,简直是臭气熏天。 只见一蓬头垢面的男子,在杂乱的小院里摆弄石雕,这么些年,他便是以此为生。此人正是李白此行要找的人,姓石,周围人都叫他石哑巴,真实姓名,早已无从知晓。 李白直接推开破败的院门走了进去,遍地的碎石,让他不得不小心落脚。 “呃~呃~”直到李白的影子出现在面前,男子才猛地转身,不断用双手比划,指着周围的石雕。 李白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看上了哪个石雕,当即双手比划起来,可惜,根本无从沟通。 干脆去旁边的水盆里,舀起一瓢水,将脸好好洗干净,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石哑巴突然开心了起来,不断指着旁边的石凳,示意李白坐下。 李白将手中提着的烧鹅跟酒递过去,多年不见,他当然不会空手而来。 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的夜晚,那是李白最穷困潦倒的一年,在酒肆喝的烂醉如泥,最后瘫倒在西市的街头。是石哑巴将他抬进了屋里,又请来了大夫,若不然,可能他就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后来当官之后,李白也曾暗中来看过他,偷偷留下一些银钱。 对于一个毫无防备能力的人而言,太多的钱财或者关注,都是取死之道。 而他,虽然空有官身,却无半分实权,根本无力庇护。 俩人无声喝酒吃肉,互相比划,大多时候,都是沟通不了的,只有最简单的交流,彼此能够点头示意。 看着石哑巴面上的喜悦,李白觉得,也许,他本就该在此度过余生,至少过得平和清静,何必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李白起身,对方应该没明白他的意思,也许,他不该来。 “呃~呃~”石哑巴按住李白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这个最简单的手势,他懂,带着一丝疑惑,又坐下了。 石哑巴转身回屋,不大会功夫,就换了一套最干净体面的衣衫,虽然依旧泛旧,也打了不少补丁,但至少没有破洞。 肩上背着一个木头箱子,李白知道那里面是他做雕刻的工具,也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其他珍贵的东西,石哑巴也藏不住,这破屋子一个月得遭几回贼。 “呃~呃~”石哑巴指着院门,示意李白上路。 也许,在李白看来平静的生活,石哑巴早已经受够了,他早就看淡一切,能够换种活法,已经是赚到了。 带着石哑巴往成衣铺子走一遭,买了几身衣服跟靴子做替换,后面很长时间,石哑巴是出不了半月书局了。 石哑巴百般推辞,李白却只是摆手,如今的他,也算是阔绰了,而且这钱花得理所应当。 从内到外换了一身新的石哑巴,比起方才在小院里已是天壤之别,那身旧衣衫死活不肯扔,李白也就随他去了。 路面随意买了一顶斗篷给自己戴上,俩人提着刚买的东西往半月书局走去。 而另一边的武成益,骑着高头大马,出了城门便一路狂奔,他要在城门关闭之前,返回长安城中。 刚到桃园附近,武成益刚下马,将缰绳交给麾下去拴好,就看见一女子身着劲装,手持长枪,在桃树上不断抽打,枝叶横飞。 “不要脸的!” “抽死你!” 听女子口中之言,显然怨气颇深。 “这位姑娘,这是我家王爷的产业,你再这么着,我就不客气了。”若是桃子熟了,你摘几个吃吃,他武成益就可以当作没看见,但是肆意破坏,就另当别论了。 “你是寿王麾下?”女子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武成益说道。 “正是,你既然明知道寿王在此,怎地还如此放肆?”武成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善,难道是上门挑衅的?若不是看对是个女儿身,武成益就准备动手了。 “寿王来了!”女子用长枪往武成益身后一指。 武成益不疑有他,当即往身后看去。 刚转过头,一阵劲风袭来,武成益暗道不妙,当即就往一边滚去。可终究太晚了,被长枪直接抵在脖子上,枪尖的那一丝锋利,让他汗毛直竖,对方只要在往前这么一递,他就完蛋了。 第十四章 悍妻上门 “李琩,你还不出来吗?”女子转头,对着桃园直接开口喊道。 趴在凉亭之上眺望的裴无机,看见此景吓了一跳,赶紧跑下去禀报李琩。 “去将她带进来吧!”李琩放下手中大斧,摇摇头,这都什么事啊。 原来这女子,正是他的未婚妻,韦昭训之女韦思柔,名字听着,柔柔弱弱的,谁知道却耍得一手好枪。 今日本是裴无机负责桃园守卫,李琩让他将韦思柔打发走,谁知道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被韦思柔的长枪刺得东躲西逃。 倒不是裴无机当真敌不过,而是投鼠忌器,很多搏杀招式不敢用,这他么以后就是主母,皇帝下了圣旨的那种,真得罪死了,还能有的好? 况且这韦思柔出自将门韦家,其长兄韦思书,一根盘龙棍打遍长安年轻一辈无敌手,裴无机还真怕其兄长打上门来。 话说这韦昭训,年轻时觉得家中勇猛有余,诗书气不足,特意为子女取了书生气一点的名字。谁知道思书成了撕书,思柔成了撕柔,根本就起了反作用。 裴无机见机快,虚晃一招就溜,韦思柔在桃园里穿梭了半天,根本就走不到草庐,只能在桃园外生闷气,而此时出现的武成益,就成了她的猎物。 “韦大小姐,王爷有请!”裴无机硬着头皮,从桃园中钻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哼!还以为,他当一辈子乌龟呢?”韦思柔收枪,就准备往桃园里走去。 这乌龟一词,一语双关,裴无机就当没听见,抬头看天,今天天气不错! 憋了一肚子邪火的武成益,看见长枪从自己脖子处离开,又听见此人出言不逊,当即怒不可遏。 长刀瞬间出鞘,闪过一丝寒芒,若非方才被偷袭,他岂会败于女子之手。 “成益,住手,不得无礼!”正看天的裴无机吓了一跳,武成益的长刀已经往前劈去,看这架势,是真的要杀人。 韦思柔也不是吃素的,长枪来不及回转,直接用脚一踢枪尾,就准备往后捅去。 “无机,此人偷袭与我,而且出言侮辱王爷”武成益瞬间停住,带着不解看向裴无机,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的道理,难道还需要他来说教吗? “成益,眼前这位,正是韦将军的爱女,也是咱们日后的王妃,你岂能以下犯上?至于侮辱王爷?我怎么没听见?”有些话,听见就当一阵风,太较真了,没好事。 “啊!小的武成益见过王妃!方才小的无礼,让您端了这么久的枪,受累了!”武成益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变得亲和力十足。 裴无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尼玛,比自己还要会说话。 “什么王妃?没影的事,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他说清楚这事。”韦思柔脸颊闪过一丝绯红,她只是酷爱舞枪弄棒,又不是不知道害臊。 “对!对!对!王妃说得都对,这边请,小心树枝!”裴无机满面笑容,走在前面带路,不能被武成益这小子一个人献殷勤,咱也不差啊。 “王妃,这桃树太茂密了,我给您拿着长枪。”武成益快走两步,抓着韦思柔的枪柄。 真刀真枪的打一架,韦思柔还真不怕,可这二人如此热情,倒让她极为尴尬起来,好似方才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了。 片刻之后,裴无机拿着马鞭,在前面带路,武成益拿着长枪在后面殿后。 当这种组合出现在草庐前时,李琩恨不得以手扶额。 “林代宽见过王妃,祝王妃心想事成,跟王爷百年好合”林代宽一看这架势,我靠,自己拖后腿了,赶紧往前一步行礼。 这一下,把韦思柔完全整得不知道如何应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本来应该是气势汹汹的,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那种气势来,脸颊却红得更厉害了。 “你们都出去吧,方圆二十丈,不得任何人靠近!”李琩已经换上了一身长衫,手中折扇轻摇,标准的仕子打扮。 “成益,把枪留下!”李琩叫住武成益,这小子不声不响就把人家兵器给收了,倒有几分眼力。 韦思柔接过长枪,牢牢抱在胸前,她还没从方才的尴尬中缓过来。 “要不先坐下,喝杯茶,慢慢聊!”李琩走过去坐下,用烧好的热水泡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外一杯放在对面。 如今的大唐,喝茶还是以熬煮为主流,像他这样直接冲泡的极少。 据说草原上的部落,都是用茶叶跟奶一起煮,倒是有几分后世奶茶的意思。 “王爷,我是来退婚的!”韦思柔收拾了一下情绪,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方才的气势汹汹。 “你应该去跟陛下说!”李琩示意她坐下,自己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也许是他制茶的水平不够,最顶级的毛尖,做出来的茶叶却依旧只是一般,勉强有一些清香味。 “我、我根本见不到陛下!”韦思柔一肚子委屈,凭什么她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哪怕是王爷,那也不行。 “你知道,若是我去宫里说要拒婚,是什么样的结局吗?”李琩放下茶杯。 这个婚事,根本容不得他拒绝,是他的父皇,为自己后面封杨玉环为妃做的铺垫而已,目的就是想堵住天下万民的悠悠之口。 “应该、是另外选一门亲事吧?”韦思柔觉得,当王妃,应该有很多人抢着去做,她不愿,那就换一个呗。 “我很可能会因为不知道什么事就被流放,甚至在路途中死于意外。”李琩相信,他的父皇不会直接杀他,但是只要他被流放,路上应该有人想要送他一程。 “这、这么严重?”韦思柔吓了一跳,这怎么就牵扯到了人命,娶个老婆而已。 “思柔姑娘,这门亲事,应该是三年前就定下了,否则,你应该已经早就出嫁了。”李琩眼中带着一丝歉疚,有些事情,他也不想的。 “你、你的意思是?怪不得。”韦思柔这才觉得奇怪,三年多前,家中还时常有媒婆上门。后来,好像家中就再没人上门提过亲,她还以为是自己舞枪弄棒,吓退了别人。 以前他爹还时常训斥她,女孩子家家的,要多学学女红,后来干脆视而不见,任由她习武了。 “你为什么要退婚?”李琩带着一丝好奇,自己怎么说也是亲王,你韦家门第虽然也不错,但韦昭训也就是个正三品的武将,算是高攀了。 “我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马踏千军,功成名就,而不是碌碌无为。”作为一个少女,当然有自己对婚姻的憧憬。 她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年少的将军,能够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能够马踏千军的,都在边军之中,没有经过残酷战争的磨炼,都是些花把势罢了。”李琩笑笑,马踏千军,这要求够高的。 如今大唐的府兵制早已崩坏,战力弱的不堪一击,募兵制下的精锐俱在西北跟东北两边的边军之中,明显的强枝弱干,早晚必成大祸。 “那、至少也要比我强才是!”韦思柔知道,他爹不可能将她嫁到边军中去,可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本王比你弱呢?”李琩突然来了兴致,这个要求不算高嘛。 既然反正要结婚过日子,那就不妨提前接触了解一番,以后作为枕边人,有些东西,也是瞒不住的,比如这宽松布衣下的一身腱子肉。 “你一个书生,怎么可能打得过我?”韦思柔上下打量了一下,天天摇折扇的手,恐怕连刀剑都握不住。 “那就试一试?”李琩带着几分笑意,这未婚妻,倒有几分意思。 目测一下这大长腿,放在后世,绝对的黄金比例,拍照片都不用开特效。 “刀枪无眼,若是受伤了,可别怪我!”韦思柔觉得,这婚好像退不了,那就先让这个王爷知道厉害,婚后也好老实一些。 “若是我赢了,如何?”李琩将折扇合起,从座位上起身,带着一丝调笑问道。 “你赢了,以后都听你的,如何?”韦思柔面上一红,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下赌约,就先这么着吧,反正她不可能输。 “若是你赢了呢?”李琩突然觉得,今天心情好了许多,逗逗这未婚妻,相当解压啊。 “我、我要是赢了,我住王府,你就住这里。”韦思柔想了一下,若是自己独自居住在王府,那应该还是蛮爽的,起码地方大,住得舒坦。 “好,一言为定,咱们拉钩!”李琩伸出小指,走到韦思柔跟前。 “好,谁赖皮就是小狗!”韦思柔鼓足勇气,将小指跟李琩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韦思柔大声念道。 而李琩,则完全在看着对方,这么嫩的手,居然小指都磨出老茧了,当真遗憾。 “你,看什么?”韦思柔摸摸自己的脸,觉得对方的眼神好奇怪。 “没什么,看美女而已!”李琩将对方的小指牢牢勾住,没有松手的打算。 “呸!登徒子!”韦思柔用力一甩,将对方手甩了出去,将长枪往地上一顿,摆开了架势。 “还不去取兵刃?”看见无动于衷的李琩,韦思柔很不解,难道想空手入白刃不成? “不用!”李琩摇摇头,方才就已经估算出对方的爆发力,他有信心躲过对方的攻击。 “看招!”韦思柔左腿后撤,直接将长枪舞动开来,就往李琩身上砸去,既然你装十三,那就不客气了。 “我去!”李琩在心中大叫,这娘们不按套路出牌,不是应该在谦让一下的嘛,怎么就突然出杀招了? 其实是他大意了,方才武成益就是被突然袭击给击败的,在韦思柔看来,兵不厌诈才是正理,她可是出身将门,从小就听惯了这句话。 好个李琩,危急之中,直接双手握住折扇两端,同时往前一步侧身,避过枪尖,准备以折扇硬接枪杆。 “啪!”的一声,木屑横飞,长枪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折扇击得粉碎。 第十五章 韦无敌 折扇虽然被击碎,却终究拦了一下长枪,卸去了大半力道。 机不可失,李琩瞬间发力,左臂横挡,随即左手缠绕而上,将长枪牢牢握住,同时一记直拳往前击去。 韦思柔丝毫没有硬接的打算,直接再退一步,双手用力拉住枪尾。 不同于枪杆的滑不留手,枪尾处有防滑的结构,一旦她全力抽拉,对方很难握住。 李琩没有夺枪的打算,反而顺着对方的力道就往前跨去。 韦思柔的动作慢了半拍,被李琩顺利近身,导致长兵刃根本发挥不出优势,反而被对方一拳接一拳打乱了节奏。 “啊!”被逼得步步后退的韦思柔,突然一脚踩在被劈开的木材上,直接往后面倒去。 李琩快速往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将其搂入怀中。 韦思柔直觉得,天旋地转,待睁开眼,看见李琩的面容,又直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小鹿乱撞。 “王爷!王爷!”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裴无机一头钻进院子里,恰好看见了这一幕,赶紧转过头去,心里恨不得给自己扇一百个巴掌。 “我咋这么命苦,早知道让成益来了,何必抢这个风头?”裴无机在心中暗自嘀咕。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王爷怎么这般有本事,一会的功夫,就将气势汹汹的女子搂在怀里了。 “不是让你们不要放任何人进来?”李琩带着一丝不爽,好些年了,总算跟女人亲近一回,准备碰撞出爱的火花,你他娘的过来一泡尿给灭了。 “卑职也不想,这不是大舅哥要打进来了吗?我这没办法啊!”裴无机依旧不敢转身,背对着李琩说道。 “什么大舅哥?”李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哪来的什么大舅哥。 “就是韦无敌,他来要人,再不出去,他就打进来。”裴无机摸摸鼻子,这王爷怎么也拎不清,自己在王妃面前称之为大舅哥,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嘛。 “快、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请大舅哥!”李琩觉得,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这个老婆相当对胃口,必须得把握住了。 至于韦思柔,早就羞得说不出话,一手提着长枪,一手捏着衣角,至于退婚,根本就没这回事了。如今她满脑袋想的是,自己居然输了,以后岂不是都要听他的,若是,若是他要做坏事,自己该怎么办? 李琩看了一眼依旧恍神的韦思柔,直接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韦思书,外号韦无敌,今年二十二岁,如今在军中任校尉。二十岁那年,打遍长安城中年轻一辈无敌手,才得了这个外号。 一根八尺盘龙棍,两端包精铁,舞起来声势惊人,只要挨着,非死即伤。 “让大舅哥等急了,是妹婿的不是,在这跟大舅哥道个歉!”李琩牵着手刚出桃园,就看见韦无敌正一脸焦急地等待,而林代宽跟武成益两人,则如临大敌,全神戒备,他俩单打独斗,肯定都不是韦无敌的对手。 “见过王爷!小妹刁蛮,还请王爷恕罪!”韦思书原本是焦急万分,生怕小妹冲撞了李琩,但如今这架势,怎么有点琴瑟和鸣的感觉。 “大舅哥莫要打趣,思柔温柔娴淑,本王三生有幸。”李琩直接就夸起来了,心里想的是,讨个老婆,顺带来个能打的大舅哥,好买卖啊。 裴无机、林代宽、武成益三人都在心中鄙夷,自家王爷的节操太低了,咱们都是被他带坏的。 “咳,没事就好,小妹,赶紧随我回去,爹娘都等着急了。”韦思书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三十六计走为上,先撤了再说,回去再好好盘问。 “大舅哥稍待,我再与思柔说两句话,绝不耽误回程。”说完之后,也不理会韦思书错愕的目光,直接将韦思柔拉着往旁边走了几步。 平日里风风火火的韦思柔,如今就跟提线木偶一般,轻易被李琩拉着走。 韦思书觉得,回去得找个郎中或者道士看看,小妹是不是生病或者中邪了。 “思柔,我会武艺这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能做到吗?”李琩在韦思柔耳边轻语。 韦思柔直觉得耳朵痒痒的,含羞点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但是之前就约定好了,输了就要听他的。 韦思书看得直挠头,直到返程了,依旧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小妹,是不是那寿王欺负你了,你告诉大哥,我为你做主!”韦思书扭头看了一眼,李琩那小子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摆手,一副念念不舍的样子。 “啊?大哥你说什么?”韦思柔正魂游天外,突然感觉好像兄长在与她说话,可惜她什么都没听进去。 “大哥问你,那小子欺负你没有?”韦思书用盘龙棍往后一指。 李琩正摆手呢,麾下三大护卫也是笑容满面,突然韦思书盘龙棍指来,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独留李琩在最前面依旧灿烂。 韦无敌的名头,在长安年轻一辈,无人敢于挑衅。 “咳!没出息,有什么好怕的?”李琩保持笑容,心中将三人挨个骂了一遍。 “那是王爷你没见过韦无敌的战斗,简直就是魔神下凡!”林代宽心有余悸,他曾经有幸看过,盘龙棍的攻击范围之内,绝无幸免之理。 “你们三个一起上,都打不过?”李琩知道韦无敌的名头,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足够厉害了,一身巨力,降龙伏虎不敢说,打个野猪还是很轻松的。 “卑职觉得,如今的自己,跟三年前的韦无敌,实力相仿。但是三年过去,韦无敌不可能停滞不前,特别是入了军旅,杀伐之气更重,方才他一出现,就感觉到莫大的压力。”林代宽是三人中对韦无敌实力体会最深的,在心中估量一番说道。 “俩人合力,应该足以匹敌!”裴无机摸摸下巴,单挑肯定没戏。 “真这么强?”李琩眼中露出一抹喜色,自己大舅哥,那是越强越好。 如今的他,功夫在三大护卫之上,但只要二人联手,不出十招,就要狼狈而逃。而面对韦无敌,却只敢说足以匹敌,这里面的差距,显然很大。 “以卑职看来,王爷的力道,速度都够了,缺的是战斗的磨炼。”武成益知道,自家的王爷就是个怪胎,这几年进步神速。从一个文弱的书生,逐渐成长为一流高手,这绝对的天赋异禀。 但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是不可能通过锻炼来完成的,只有经历足够多的生死搏杀,才能成为真正的高手。 哪怕是韦无敌,在他们面前气势足够强大,但在边军那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将领面前,依旧不够看,寻常战斗与生死搏杀之间,依旧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在这长安城,生死搏杀就免了,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李琩习惯性去腰间拿折扇,却拿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方才的折扇给毁了。 带一柄折扇在身上,就是一种心理暗示,时时刻刻告诉自己,是一个文弱书生,不能显露功夫。 一旦他会功夫这事泄露出去,一定会引起暗中之人的高度警惕,也必然会出手打乱他的安排。 韦无敌再如何厉害,在自己妹妹面前,依旧是无计可施,任他如何问询,韦思柔是根本不理睬。 “爹、娘,我把小妹带回来了!”韦思书走进正堂,韦昭训及妻子贺氏正在焦急等待。 韦思柔依旧有些心不在焉,慢吞吞跟在后面。 韦昭训当值的时候,听家中人来传讯,说女儿强行出府往城外就去了,就知道她是要寻寿王李琩了。 对于这个准女婿,他也是不满意的,但是没办法啊,这是圣上的意思,他怎能拒绝? 韦家另外一个分支,兖州刺史韦元圭,其女嫁给太子李亨。如今其子韦坚,平步青云,已是御史中丞,入阁拜相,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再看看自己儿子,号称年轻一辈无敌手,却只是个校尉,何时混个将军封号,都得看机缘。 “你妹妹这是怎么了?”韦昭训将心中的念头赶走,毕竟是个亲王,也算是高攀了。 “小妹并未受伤,好像是中邪了!”韦思书摇摇头,如果受伤的话,他一眼就能看出。 “中邪?放屁,那寿王身边,何曾有过术士?”韦昭训没好气骂道,这是邪门歪道,最是为上位者忌讳。若是真传出去,寿王会邪术,自己指不定也要受牵连。 “你这憨儿,去后院吧,早点给为娘生个孙子出来,比什么都强。”贺氏一眼就看出,这哪是什么邪术,是被人迷了去。 “你娘说得没错,不生个带把的出来,就别指望去边关了,爹就你一个儿子,家里香火不能断。”韦昭训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 韦思书心心念念的,就是去边关建功立业,整日在长安左近,不是练兵就是屯田,太过无趣。 “柔儿,那寿王你也见过了,如何?”等到韦思书一走,贺氏就开口问道。 既然是去寻寿王了,想必女儿这心里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但凭爹娘做主!”韦思柔微微低头,这种事情,她如何说得出口。 “既然如此,那爹就再去跟陛下说说,看能不能换一下,你二伯家的思穗,也正是当嫁之年”韦昭训出言调笑道,之前闹翻了天,现在倒是知道让爹娘做主了。 “不可!”韦思柔赶紧开口,这怎么还能随意更改的? 说完之后,只见父母一脸笑意,顿时明白过来,一跺脚就往后院跑去。 第十六章 书局困境 待到武成益回到书局,后院已经大变模样,前面早已打烊,所有人手都在后面搬东西。 如今书院做主的李白,正在指挥下人干活。 “先生,这是何故?”武成益不解,这好好的院子,怎么折腾起来了。 “地方太小,我将后面那座宅子给买下来了,咱们直接将后院扩过去。”李白早就观察过了,这后院地方太小,除去侍女跟小厮的住所,基本所剩无几。 如今石哑巴的到来,已经是万事具备,其他事情也该早作思量。 “先生有足够的把握?”武成益知道,后面那个宅子可不小,占地近小半亩,价钱可想而知。 “我对王爷有信心!”李白点头,这事虽然没有人做过,但是可行性非常高。 “那个就是先生寻来的巧匠?”武成益对着角落里的石哑巴问道。 此时的石哑巴,闲来无事,在院中的石凳上雕刻花纹,李白也不管他,闲着也是闲着。 “以后,他就是书局的一份子,吃住都在里面。”李白点头,算是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以后就养在书局里面。 “这些事情,先生但可自己做主,我只负责安全。”武成益摆摆手,这些事情,他管不着。 “东西都带来了吧?王爷可还好?”李白点头,当初离开时,李琩就说的很清楚,书局的一切,李白说了算。 “再有三趟,应该就齐活了,至于王爷,应该算很好吧!”武成益点点头,王爷明显对王妃很满意,这马上要成亲了,自然好得很。 “呃!”李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什么叫应该? “方才伯高兄派人来传话,明日先送一版两千字过来,都是最常用的,咱们就能先开工了。”常用字加生僻字,怎么也得写个十天半月的,李白催的急,张旭也是连夜赶工,当值的时候都不曾停歇。 武成益搓搓手,他是充满期待,若是能够一炮而响,王爷就要发达了,权势先不提,起码有钱了。 “魏兄,听说了吗?那诗仙李太白,如今在半月书局当编修,现在广邀天下才子投稿,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散文话本,一旦录用,润笔丰厚!”酒楼中,一位年轻仕子正对着同伴说道。 今日一早,半月书局门口,立了一块石刻:凡天下读书人,皆可前来投稿,题材不限,一经录用,润笔从优!落款处:李太白三个大字。 “赖兄,我也是刚听说,但是估摸着不靠谱,那李太白才情惊艳,但是这为人处世就差了些。他一辈子写了那么些足以传世的诗词,自己尚且穷困潦倒,又怎么给得起润笔之资,还丰厚?”魏姓世子摇摇头,就好比一个人,自己穷得都吃不上饭,跟你说,只要跟他混,保管吃香喝辣,听着就不靠谱。 “那不一样,半月书局后面,是寿王!”赖姓仕子觉得,那可是亲王,拔根汗毛,都比自己大腿粗。 “就是寿王才是个麻烦,如今这局势,东宫那位才是正统。你跑寿王那边混饭吃,以后指不定就被翻旧账,为了那三瓜俩枣,仕途堪忧啊。”魏姓仕子直摇头。 但凡能够写出出彩的诗词歌赋,其人必然是饱读之士,大多有功名在身,或准备考取功名,以后好为官一任。像李白这样,因为被身份所困,无法参与科举的才子,天下寥寥。 比起以后的仕途,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点润笔,还是算了吧。 这些尚未入仕的仕子尚且如此,那些身在官场,才名广播之辈,更是忌惮。 这李白不仅得罪了权相李林甫,还得罪了內相高力士,长安城内的都是人精,在看到足够的好处之前,根本不会前来投稿。 傍晚时分,李白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石刻后面的门锁,所有的投稿都在里面,稀稀拉拉三两封。李白将其取出,郑重放入怀中,随即往三楼走去。 “东边日出西边落,山头难闻美人语” “先生,这算诗吗?”武成益正在吃饭,直接一口喷了出来,这他么连打油诗都不算。 “算吧!这已经是最好的了,起码是个七言绝句,格式是对的。”李白摇摇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要不先生自己来?”武成益觉得,这种狗屁不通的诗词,谁会要看?还花钱买?简直污了耳目。 李白有诗仙之名,写点诗词撑场面,那不是手到擒来? “不行,若是初一开始就这般,世人定以为,我乃沽名钓誉之辈。引天下才子为陪衬,成就自己的名声。”王爷让自己来,是让自己做审核的,而不是写诗。 一旦开了这个头,来书局投稿的人就更少了。 “那,先生换个名字?”武成益觉得,比起些许才名,做成此事更加重要。 “每一个人的诗词都有其风格,我若是强行改变,就落入下乘,很难写出惊艳的诗词。不如,我写信邀请三五好友,看看是否有合适的诗词。”李白实在没辙了,也不知道那些好友是否靠得住。 半月书局,即将发行半月刊,一月两期,贩卖期刊所得的收入,期刊上的作者可以分得一半,李白为了收到合格的稿子,他也是拼了。 可日子一天天临近,却依旧没有撑场面的诗词,那些好友,也有人回了一两首诗词,却被李白给否了。 刚开始,必须有足够重磅的诗词,将天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为的就是一炮而红。 “王爷,最近先生一直都睡不好,再这么下去,估计要出问题的。”武成益是眼看着李白每日如何奔波,就连酒都很少喝了。 但凡他知道的有才情的少年,都写信去约稿,但大多都石沉大海。 武成益也不知道,为什么做成这事这么难。 “早有预料,长安城中,都是人精,趋炎附势之辈甚众。但凭他李太白的才名,只要传遍天下,有的是不在乎功名的才子,投稿终究会越来越多。”李琩停下手中的长枪,喝了口茶。 刚开始他就知道,这长安城中,敢跟李白多接触的读书人不多,都是些见风使舵,想要往上爬的。 但李白的才名,可不仅限于长安,甚至在吐蕃,南诏以及西域诸国,都有他的诗词在传唱。 “话是这么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武成益觉得,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在长安城,你李林甫高力士最牛,如雷贯耳,大家都怕。 但出了长安城,俗称天高皇帝远,他们远不如李白有吸引力,那是行走在人间的谪仙。 “近渴,我倒是准备好了,在里面的书桌上,自己去拿,记得,是一个叫恭逊的人写的。”李琩拿起长枪,再刺。 “王爷,你这也太不走心了,墨迹还没干透,一看就是你的手笔。”武成益拿起手稿,随意扫了一眼,就往屋外走去,李琩的笔迹,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重要吗?记住,写的人,叫恭逊,但有差池,就把你换回来陪我练功!”李琩再一次使出全力,将枪尖扎入木头之中。 武成益扭头就跑,给王爷当陪练太吓人了,本来就打不过,还不敢出全力,基本就是挨揍。而且还不能喊,越喊叫,他就越亢奋,下手更重。 半月书局陷入困境,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等着看半月刊的笑话。若是李白能够再一次灰溜溜的滚出长安城,必然能够讨好上面的贵人。 这些暗中的势力,纷纷开始鼓吹半月刊,他们知道,将其捧得越高,摔下来就越惨。 一些不明真相的普通仕子,都纷纷期待起来,没事就往半月书局去转悠,倒是给书局带去了不少生意。 “诸位!诸位!感谢大家捧场,明日开门,就是半月刊正式发售的时日。首刊只有一首词,作价三十文一张,大家需要的话,明日赶早。”李白在一楼,拱手跟里面的仕子说道。 “一首词,三十文,这是疯了吧!”当即就有人叫唤起来。 “就是,一本书不过数百文,足以印上百首诗词,合下来不过数文钱罢了,这足足十倍的价差。” “真是穷疯了!” “这妥妥的黑心商人,抢钱呢吧?” 群情汹涌,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冒犯。 李白很清楚,这里面有人在挑事,但是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他不想打打杀杀的,当即用眼神止住武成益。 “诸位!请听我一言,这是自由买卖,咱们打开门做生意,不会去你兜里抢。就好比这书,现在定价二百文,我若是定价一贯,又有何不可?你不买便是了。”李白忍住性子,他对明日的开售有信心,城里盯着这里的人很多,家中下人肯定会来排队买回去给主子看,只要作品好,就不会被埋没。 那些捧杀的人,倒是帮半月刊卖力宣传,这城中有的是期待的人。 “哼,依我看,不出三五日,定是要降价的。” “就是,谁先买,就是傻缺!” “我回头去誊抄一份便是,何苦花这冤枉钱?” 一时间众口铄金,半月书局已然成了黑心商户的典型,大家准备合力看笑话。 李白也不分辩,明日见分晓便是。 李林甫刚下值,就听说了半月刊明日要发售的事情,他一个宰相,日理万机,去排队肯定是不会的。 “屿儿,明日让下人去买一份半月刊回来!”李林甫靠在软塌上躺着,两个貌美如花的侍女,正在给他揉捏。 “爹,买它何益?根本就开不起来,就一张纸,卖三十文,他疯了吧?”李屿嗤之以鼻,这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最多也就是弄个新奇,很快就要消失在大众视野。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咱家三十文都出不起了?”李林甫语气中带上了责备,不能小看任何人,这是他为人处世的信条。 他相信,寿王跟李白一起捣鼓这玩意,绝不是心血来潮。 能够顶住那么大的压力,也要按时发刊,这里面必然是有价值的。 第十七章 风靡长安 一名年轻仕子,在朱雀大街闲逛,抬头看了一眼半月书局的牌匾,对于囊中窘迫的他,这也许是一条捷径。 他叫岑参,年少成名,科举一路过关斩将,在今年春闱中一举夺得第二名,赐进士及第,也曾在这朱雀大街跨马游街,好不风光。 他以为,凭着自己进士及第的名头,很快便能在朝廷任职,光宗耀祖。 但是他错了,眼睁睁看着二甲的同榜进士,一个个被选调为官,甚至三榜的同进士,很多也授了实缺。而他这个春闱的第二名,居然无人问津。 也许,这就是寒门的悲哀,任你才华万丈,也抵不过出身微末。 现在他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是等,三年选调期结束之前,总归会给自己安排个官身,且品级不会太低。那些吏部的官员,也必须在规则之内做事,只是这职位,估计不会好,要么偏远,要么是闲职。 第二个,就是花钱,吏部郎中曾经暗示过他,但是他拿不出来。也许,去钱庄告借是大多寒门的不二选择,但这么一来,当官之后的俸禄,根本不足以填上这个窟窿,而他不想做一个刮地三尺的贪官。 可如今再这般下去,他恐怕连食宿都成了问题。 他在观望,明日这半月书局的半月刊,是否真的畅销,若真的收入不菲,他也许该考虑一下,生计才是最重要的。 “哟,这不是岑兄弟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此?”李白刚刚把那帮闹事的,还有不明真相的仕子给打发走了,准备今日早点打烊,明天事情纷杂,总要再合计一番。 要说这岑参,李白当然是认识的,但是彼此交集不多。岑参知道,自己毫无根基,当然更怕与李白掺和在一起,惹了上面大人物的不快。 “见过翰林大人!”岑参略有一丝尴尬,他也收到了李白的约稿信,却并没有投稿。 “什么翰林?如今我已是一届草民,在这半月书局做编修,倒也清闲。”李白大笑,对于岑参的顾忌,他当然知晓。自打每日少有投稿,合用的更是没有,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事,最后总算弄清楚了。 “倒是岑兄弟,春闱高中一甲,怎地还不去赴任?”这半年来,李白每日买醉,对于岑参,只知道其高中一甲,其他一概不知。 “尚在选调之中,所以还在长安逗留。”岑参眉目中闪过一丝不甘心。 “再熬一熬,科举出身,总是不同的。”李白很羡慕,他若是有岑参这般的功名,岂会在长安城中被处处掣肘? “不知等到何年何月,高中之后,就写信告诉家中父母这个好消息,谁知,蹉跎数月,依旧是个白身。”岑参苦笑,看着眼前比他大许多的李白,内心是羡慕的,至少他的一生,过得潇洒。 “岑兄弟若是准备在长安久居,不妨来半月书局,吃住全免,还能写些诗词文章发表,日子也好过得轻快些。”李白出言相邀。 如今半月书局的后院,早已扩建成功,足有数十间房舍,若是能够将岑参拉来此处小住,那就是妥妥的活广告。 “嗯,谢过太白兄,我回去先考虑考虑!”岑参不急着拒绝,也许,这是一个体面的退路。 “半月书局的大门,随时为岑兄弟打开。”李白点头,有些事情,急不得,就得掌握好火候。 次日,天色方才大亮,三五仕子结伴往半月书局缓缓走去,三十文一首词,这种笑话不容错过。 很快,现实就狠狠抽了他们一记耳光,半月书局门口,已然排起了长队,足有百余人。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背后的各方人士,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都派了家中下人来买。加上这些日子为了捧杀半月刊,基本做到了妇孺皆知的程度,三十文,很多人还是愿意买个新鲜的。 日头一点点升起,半月书局门口的队伍,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向外延伸开来。 “我勒个去!”武成益打开书局的门,看着眼前的景象,只感觉脸抽抽,这么大的场面,他也没见过啊,队伍长到一眼看不到头。 “先生,怕是长安城里的读书人都来了吧?”武成益吞咽一下口水,对着一旁的李白说道。 “还好,起码都还守规矩,知道排队!”李白也吓了一跳,这若是出了乱子,恐怕书局都保不住被挤散掉。 其实倒不是这帮人素质有多高,而是前面排队的人,皆是大有来头。 比如排在第一位的,是内卫的人,代表的是高力士,第二位的便是右相李林甫家的门客,第三位便是左相李适之家的家丁,以此类推。 有这些大人物的代表在前面坐镇,后面的人岂敢造次? “我要十份!”当先的第一人,从怀中摸出一小块银锭,直接抛了过去。 “您拿好!”侍女赶紧数了十张半月刊递过去。 一旁的小厮接过银两直接上秤,换算城铜钱应该是三百五十两,刚准备找零钱,谁知那人拿了半月刊便直接翻身上马,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紧跟着后面的人,也是一般无二,或五份,或十份,到手之后也不看,直接一卷放入怀中,便策马而走。 “娘娘,这是高公公派人送来的,说今日长安最当红的便是此物!”杨玉环正在弹奏琴曲,贴身宫女琼娘拿着一张卷好的宣纸,快步走到身边说道。 “何物?还最当红?”杨玉环接过宣纸,这高力士不知道又耍的什么花样。 自打杨玉环进宫,高力士就一直小心伺候着,她对高力士的印象还不错。 杨玉环打开宣纸一看,工整的字体让他感觉极为舒适,虽然只是最普通的楷书,却有一种超然的意味在其中,绝对出自名家之手。 “忆亡妻: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短短数十字,道尽了对亡妻的思念,或许这便是真正的爱情。 “这首词,直击心灵深处,写词之人,用情至深,感人肺腑!”杨玉环心中无限萧索,这样的深情,该是何等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崇逊?这首词的作者叫崇逊?”杨玉环再三揣摩,突然看见在词的最下方,有崇逊二字。这该是落款的位置,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自己与寿王李琩,从相识到结婚,再分别到如今,正好是十年,难道也是巧合? 那一天,他们分别的地方,正是长满短松的山岗,一轮弦月,刚上树梢。 难道,在他的心中,那一夜,曾经的妻子就死在了短松冈? 鬓如霜?难道曾经的爱郎,已然衰老了吗? 崇逊,正是他们新婚燕尔之时的约定,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子,便叫崇逊。 一瞬间,念头千转,越想越觉得,这首词正是出自李琩之手。 “琼娘,你去跟高公公说一声,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杨玉环将自己的情绪藏到最深处,不管是不是李琩,她都要不露声色。 而此时的李林甫,正在政事堂里当值,拿到半月刊之后,细细品味,此人当真是绝世文采,不输李太白。 “李相,这李太白不仅回来了,还办成了这半月刊,很快就会风靡长安,当真是世事难料!”李适之也拿到了半月刊,一入眼便知道,这半月刊要火了。 李适之一直跟李林甫不对付,奈何李林甫老谋深算,反而是他步步吃瘪。李太白在长安越是吃得开,李林甫就越是面上无光,他拿着半月刊过来,就是想看看李林甫的不爽。 可惜,让他失望了,李林甫的城府,岂会轻易让他得逞? “可不是,此词甚好!甚好!来人啊,拿去装裱起来,老夫要带回家中珍藏。”李林甫根本不生气,一个已经被他赶出皇帝身边,连官身都没有的草民,还有什么资格威胁到他? 就好比一块石头,都已经被搬到路边了,就没必要再去踢一脚,若是伤了骨头,就划不来了。 而且,如今这李太白,算是寿王的人,他受武惠妃恩惠颇多。如今他的首要目标,就是眼前的李适之,以及东宫的那位,其他都可以放在一旁。 “诸位!抱歉!已经卖完了,若是有需要,明日赶早!”李白看着钱箱里堆得老高的铜钱跟银两,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让他极为满足,比最美的烈酒,还要让他享受。 “搞什么啊,我们排了一个多时辰的队伍,怎么就没了呢?” “就是,没有也早点说,耽误了好大的功夫!” 没买到的人开始鼓噪起来,他们已经知道诗词的内容了,但却依旧想要买上一份。三十文而已,绝美的诗词,配上上好的纸张,精致的印刷,完全可以收藏起来慢慢品味。 “抱歉!好些人买的份数多了,从明日开始,一人限购三份,大家明日赶早。”李白不断拱手道歉,笑容满面,打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 今日因为没有事先立规矩,越是发现库存不足的时候,那些排队的人买的就更多,很快就被买空了。 如今的书局,印刷能力有限,而且李白也没打算印太多,那样就没了稀缺性,这价值也就低了许多。用王爷的话说,叫什么饥饿营销。 若是市场的需求是一百个包子,你提供一百五十个,那就必须得降价,提高销量。若正好在一百左右,那就可以平价销售,而一旦不足一百,便可以涨价。 只要你提供的商品,不能随意复制,而且有足够的吸引力,完全可以通过控制产量,达到利益最大化。 第十八章 魔高一丈 “明日前来,是不是一定能买到?我等岂能整日在此排队?”一名书生在后面喊道,今日的队伍是白排了,但是明日若再走空的话,这属实让人郁闷。 “抱歉,书局印刷能力有限,一日印刷的上限,就是一千份,再多,质量就达不到要求。而且,半月之后,新刊出来,上一期的,就不再加印。”李白笑着解释道。 其实只要他想,随时能够扩大产能,毕竟一首词才多少字?石哑巴半天就能再雕一副出来。 李白想知道的,是半月刊究竟能够有多大的市场,他要看后续的反馈。 “才一千份?这样太少了!” “就是,一人限三份的话,那超过三百三十四名之后,大概率是买不到了?” 围着的人开始三五靠拢在一起交流,这半月书局一天印一千份,半个月也就是一万五千份,这是目前的最大印刷量,根本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这东西肯定要涨价。 既然此物的价值即将超过本身的价格,那么排队就值了,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明日趁早来排队。 李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暗自点头,王爷当真神了,对于人心的揣摩,简直是可怖。 这一天,整个长安城,都在讨论半月刊,名不见经传的崇逊,顿时名满长安。 “老高啊,这崇逊是何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如此才情,看词中之意,应该年岁也不小了。”李隆基握着手中的半月刊,无限惆怅。 这辈子他宠爱过的女子,挨个从眼前飘过,一种叫作思念的情绪在蔓延,不知道是怀念以前的爱妃,还是怀念曾经的年少热血。 “老奴也不知道,从未听过啊!”提起这茬,高力士就牙疼,这李太白怎么就上蹿下跳呢,不能好好过点清净日子,咱家就把你当个屁,看不见听不着就算了。 “还有你不知道的?内卫不是耳目遍天下吗?”李隆基将半月刊放下,李太白走后,身没个人给他撰文吹嘘,总感觉差点意思。 “陛下可折煞老奴了,大唐疆域无边,内卫才几个人?再说了,内卫是陛下的耳目,老奴也只是帮陛下看顾一下而已。”高力士赶紧放低姿态,太嘚瑟了,容易摔跟头。 “去查查,这崇逊到底是何人!”李隆基觉得,或许此人是个不错的选择。 “老奴该死,这、这、查不到啊!”高力士两手一摊,这真的要了老命了。 “什么意思?这点事情,难道朕让御史台还是刑部去查?你觉得合适吗?”李隆基一吹胡须,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走三省六部的程序?那自己还要内卫干什么? “陛下恕罪,这,这半月刊是寿王的产业,如今编修是刚放还的李翰林,老奴这、这不方便呐!”高力士噗通就跪下了。 如今的李隆基,虽然爱极了杨玉环,但是内心对于李琩,是有一丝愧疚的。若是内卫上门,让李琩觉得受了委屈,跑到陛下跟前哭诉一番,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况且如今那位太真娘娘,谁知道是什么心思,万一记在心中,以后更加麻烦。 这女人呐,一旦记在心里了,那根本就没有释怀的时候。 “李太白?他不是离开长安去寻仙问道了吗?”李隆基伸了个懒腰,怪不得高力士不肯去,那李太白根本不会给他面子。 “半路又回来了,如今在半月书局当编修,这半月刊,就是他捣鼓的!”高力士心中暗道,李白那小子忽悠你了,赶紧收拾他。 “老十八居然跟他搅和在一起,倒是不错。书局那边,盯着点,但有发现,即刻报与朕知晓!”李白这人,别的不行,喝酒泡妞,吟诗作对那是好手。 若是李琩能跟着李白,每日里沉迷于这些,做一个正儿八经的闲王,混吃等死,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高力士暗道好险,幸好没有贸贸然对半月书局下手,否则自己很可能会被陛下所恶。 李白又折返这事,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但陛下明显不在乎,反而好像是乐见其成,这里面就有些门道了。 第二日的半月书局,尚未开门,门前就排起了长龙。李白出门一看,居然很多就是附近的住户,甚至有些就是商铺中的老板伙计,这就是近水楼台。 昨日的长安,私下里一份半月刊的转让价格,已经到一百五十文,一张半月刊的利润就是一百二十文,一个人可以买三份,这就是三百六十文的纯利。 若是每日都能够排上,一个月的纯利就超过十贯,折换成白银就是十两,足以供应一家五口在长安的开支。酒楼里一个跑堂的小厮,一个月大抵在二两银子左右,长安周边最肥沃的土地,一亩才十五两。 “先生,咱们一份半月刊,才挣十来个铜钱,他们挣一百多,这想想就肉痛。”武成益站在一旁,这若是直接卖一百五十文,岂不是就发达了? “这是王爷的意思,咱们若是涨价,这名声就毁了。”李白摇摇头,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该舍则舍。 之前定价三十文,都说书局心黑,现在呢?这叫物超所值。 一开售,就延续了昨日的火爆场景,每人都是买三份,一千份很快便售罄。 “李大人,我等居住离此较远,根本买不到,与其被这些小人得利,何不涨价?”数名国子监的生员,看着好些人拿了半月刊,就在附近高价兜售,气得牙痒。 “当不得大人称呼,叫我李编修便是。人无信不立,说了三十文,便就是三十文。”李白拱拱手,居然有主动要求涨价的,这还真是罕见。 “我等也不是缺那百来文,但就是见不得平白当了这冤大头,助长这种歪风邪气。”生员恨恨道。 他是国子监中书学子弟,其父是鸿胪寺的一个九品小官,一个月三百文,还真是一别不小的开支。但是他又非常喜欢半月刊,不仅仅是诗词,那印刷的字体,也让他爱不释手。 “就是,就算不涨价,那也不能一人买三份,那不是平白断了别人的机会?”若是每日都只有三百余人能够买到,他们住的远的,根本毫无机会。 “合该一人就只能买一份。”若是如此,便有千人能够买到,他们机会就大了许多。 而且只能买一份的话,这其中的利润就小了许多,想必一些人就不愿意来此排队了。 “诸位,是我考虑不周,从明日开始,一人限购一份,。而且,我们会加快印刷速度,预计可以售卖一千一百份。”李白笑容依旧,拱手跟四方的仕子不断作揖。 这些人,大多都是国子监或者长安各大书院的学子,虽然没有功名,不掌权,但是他们可以左右舆论,不可轻易开罪。 “好,我等明日再来!” “明日再来便是!” 三五好友开始约着,明日一开坊门,就尽快往半月书局来,怎么也要买上一份才是。 有些干脆进书局里逛逛,看看有什么其他不错的东西。 “先生,明日,他们能买到吗?”武成益将写好的限购大纸张贴在书局门口,省得明日有人借机闹事。 “王爷说,不能!”李白背负双手,这位王爷,当真是深藏不漏啊,一个被满长安快要遗忘的人,对于人心的把握,无人可及。 当初武成益带回来的东西,除了救场的诗词,还有一封信,对于这种局面,他早有预料。 “为何?”武成益直挠头,今天那些仕子,大多都排在五百名左右。一千一百份,就是有一千一百人可以买到,这不是妥妥的嘛。 “我也不知,但是王爷说不能,想必就是不能的,到现在,好像王爷还没出过错。”李白也不知道,为何明日依旧不会有改善,但是王爷说了,除非大幅提高产能,否则短期内难有改观。 “先生,你该有自己的想法,否则怎么对得起谪仙人的称号?”武成益直摇头,这位诗仙大人,如今显然成了王爷的崇拜者,这语气中的坚定,比起他们还足得多。 武成益等人,是见过曾经的李琩,现在的李琩,他们也是一步步看着走到今天。 但是李白不一样,第一次见面,李琩对于他来说,就高不可攀。如今的事情,一步步都在其预料之中,越发感觉对方深不可测。 “我若是谪仙,王爷就是真仙!”李白一摆袖袍,曾经的潇洒,在他现在看来,就是笑话。 如今跟着李琩,不过月余,就办成了这件大事,这是以前他从来不敢想的。 按照李琩的构想,很快,他就将在长安城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至少比以前当翰林的时候,重要得多。 在武成益的期待下,第三日缓缓到来,尚未开门,武成益就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今日如此嘈杂? 打开门一看,他惊住了,比起昨日的井然有序,今日居然都是拖家带口。 “先生,怎么办?”武成益揉揉脸,这他么太出乎意料了,王爷那脑袋怎么长的? “什么怎么办?卖啊,人家又没有违背规矩。”李白才不管,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推进,不管卖给谁,今天这一千一百份卖出去就算完事。 一旦开售,队伍立刻快速推进起来。 “我家一共五口,这是一百五十文!”一名汉子直接将身后四人指了一下,一个老婆三个娃,一下就买走了五份。 “我这是一百二十文,四口人。”下一个汉子直接掏出一百二十文,这转手一卖,起码净赚四百文。 “哎,这明明是三个人!”小厮一看,一对夫妻加上一个老人,怎么也不是四个人啊。 “怎么是三个人,我老婆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汉子急眼了,少一份就是一百多文的利润。 “肚子里的也算?”小厮无语了,转头看向李白。 第十九章 从善如流 “这位兄弟,过分了啊!”李白往前一步,你抱在手上也算一个人头,这肚子还没显怀呢,谁知道有没有啊。 “怎么就过分了,你半月书局的规矩,是按人计算,我老婆肚里的孩子怎么就不算?”汉子丝毫不怕,他又不是什么读书人,要个什么体面?钱到手就行。 “笑话,我怎么知道你老婆肚子里有没有?都照你这般,将老婆带来,说肚子里有孩子,我是不是还得请几个大夫在这专门号喜脉?”李白一个眼神,武成益秒懂,握着长刀往前一步,由他来唱红脸。 “武校尉,消消气,这也是我们书院行文不规范导致的。但是,这位兄弟,肚里的孩子真的不能算,若是这般,以后岂不是还有指着肚子说双胞胎的?”李白出来唱白脸,安抚一下,打发了就算。 汉子怔了一怔,想要分辩,但是看看武成益握住刀柄的左手,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拿了三份半月刊就赶紧离开了。 不出所料,昨日没买到的那帮年轻仕子,今日基本依旧两手空空。 “李编修,学生有礼了,如此这般,实在是有辱斯文!”其中一个被推举出来领头的仕子,叫汤成,往前走上几步,拱手说道。 “这位兄弟,打开门做买卖,定好的规矩便是规矩,李某,也是无可奈何。”李白双手一摊,在不破坏规则的前提下,一切都是允许的。他们只是商户,又不是随意定规矩的内卫。 “至少,这种拖家带口的行为,该禁止一下才是。方才那老者,已经年过七旬,还要清早来此排队,于心何忍?”汤成不甘心,岂能任由这帮人钻漏洞。 “那这规矩就再改一改,十二岁以上,能够独立在此排队,才能购买,如何?”李白也觉得,这种全家老少齐上阵实在是有碍观瞻,原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不得不为了银钱来书局门口受罪。 “李编修所言甚是!我等明日再来!”众仕子缓缓退去,明日,应该能够买到了吧。 武成益伸了个懒腰,一会该去一趟桃园才是。 “武校尉,你猜明日他们能够买到吗?”李白轻摇折扇,看着书局前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会停下来,看一下刚贴上的告示。 “不知道,王爷如何说的?”若是在以前,武成益觉得,一定可以。但是今天这事实胜于雄辩,谁知道明天是什么光景。 “王爷这次没说,但是我觉得,还是买不到。”李白接过侍女端来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这种酷烈的天气,喝一口井水里泡着的酸梅汤,绝对的享受。 至于冰镇,那就算了,非是大富大贵之家,哪里来的冰窖。 “我也这么觉得!”武成益也喝了一杯,今日的举措,只能够约束其中大概两成左右,大多数人,还是买不到的。 出乎李白的意料,这些仕子虽然没买到半月刊,却并没有发泄对书局的不满,反而对李白的行为开始推崇起来,居然有了从善如流的名声。 听到这些评价的时候,李白不由得苦笑,若是身在官场,这可是一道护身符。 第二日,天蒙蒙亮,汤成就在坊门前等着了,而雷坊正则握着大门钥匙,没有长安县衙、京兆府亦或者金吾卫的手令,时辰不到,禁止出入。 “雷伯父,差不多了吧?”汤成看看天色,他住在归义坊,离半月书局较远。 那些排队的仕子,大多一般无二,越是往皇宫方向,房价就越贵。 说起来家中父亲也是朝廷命官,品级低了些,可也是要体面的,太破败的宅子,还是不能住的。那些偏远的坊,买个过得去的宅院,就是最好的选择。 “汤公子,你可别拿老夫开玩笑,三声钟响之前,敢开门,我不要老命了么?”雷坊正当然认识汤成,虽然其父也是官员,可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提前开门这事,一旦被捅到长安县衙,他就完蛋了。 “铛!”一声钟响传来。 “铛!”第二声很快又到了。 “雷伯伯,差不多了,你就先开锁,我不走!第三声响了,再开门便是!”汤成觉得,必须争分夺秒,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买上一份半月刊。 雷坊正看看汤成以及他背后的好几十号年轻人,无奈摇头,走过去将锁头打开,却牢牢握住门栓,时间不到,绝不能开门。 一息、两息汤成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铛!”地一声响起,第三声钟响终于如约而至。 雷坊正猛地拉动大门,汤成一马当先,朝着外面的街道跑去。 连续数日的奔波,汤成轻车熟路,不再与朋友同行,他只有一个目的,尽快抵达半月书局。 平日里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今日起码早了两炷香抵达,可汤成再一次绝望。 比昨日还要长的队伍,让他瞬间心灰意冷。 连日的大排场龙,已经引起了长安县衙的注意,特意派出了数名衙役在维持秩序。 汤成不死心,直接排在队伍的最后方,也许,还有一丝机会呢。 “哎,昨日我家买了四份,今日恐怕一份都买不到。”汤成前面的男子,正唉声叹气。他昨日排在九百多号,挣了数百文,而今日俩孩子不能买,他与妻子来排队,但是看今日这队伍的长度,心中没底。 “可不是,那些人,太过缺德了。” “城外的泥腿子,都进来抢食了,以后恐怕难了。” 汤成听得只翻白眼,怪不得今日这么多人,原来是有商户出城去雇人,夜间直接在商铺后面的院子里住着,钟声一结束就来排队,他们这些住在坊里的,如何比得上? 还有一些,直接住在车马行里,车马行的老板直接用马车给送过来,稍微远一些的居民,以后恐怕再也买不到了。 “哎,我跟你说,明日我还要来试试。听说啊,这半月刊已经火到东边去了,有大商户准备来收购去贩卖,价格还得涨。”虽然今日不一定能排到,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的热情。 本来昨日价格微跌,差不多在一百二十文左右,今天受这个消息的刺激,很可能突破一百五十文。 汤成很不幸,在前方还有一百余人的时候,半月书局挂上了售罄的招牌。 “汤兄弟,咱们,不如再去跟李编修说说?”没买到的年轻仕子,都开始围拢过来。 既然李太白从善如流,那么他们还有机会去修改规则。 汤成脸皮有些泛红,一而再、再而三的修改规则,可他们依旧俩手空空。 “就是,怕个什么,咱们就先去书局里面转转,买些笔墨纸砚的。咱们这么多人,那也算是书局的重要客户,提点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就是,顺便看看有没有合用的书籍,半月书局的东西,质量还是不错的。” 一帮年轻仕子围着汤成开始鼓噪起来,目的只有一个,让他去跟李白交涉。 偌大的半月书局,一下涌进百余号仕子,门外还有不少观望的,武成益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这些个可都是读书人,在朝廷的眼中,这些人才是以后的基石,一个两个不算什么,多了就连那些大人物都感觉棘手。 李白很淡定,有王爷教给他的锦囊妙计,轻易能够摆平他们。 “编修大人,后学末进汤成,这厢有礼了!”汤成硬着头皮,走到李白跟前抱拳有礼。 至于其他学子,大多作翻看书籍的样子,都是读书人,体面不能丢。 原先汤成还想退却,转念一想,这是个机会。此事若是办妥,他在这些仕子中,就有了莫大的声望,对于以后的路,有莫大的好处。 “抱歉,让汤兄弟又白跑了一趟。”李白昨日就留意这人了,能够在普通仕子中有极高的话语权,这人值得拉拢。 他还特意让武成益去打探过,这汤成的父亲,是个正八品的军器监主簿,就是在军器监负责登基造册的小官。为人倒是不错,可惜只有个举人功名,大概率这辈子就如此了。 但是这汤成不一样,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举人功名,破格入了国子监的四门学,那本该是五品以上官员子弟才能就读的地方。 可以这么说,汤成就算不能中进士,凭借着举人功名,加上国子监四门学弟子的头衔,起步就得是从八品。 在四门学中,汤成地位不显,但他以前是在算学待过的,凭借功名,那也是一号人物。这些推举他出头的仕子,大多都是国子监的算学、书学等科的生员。 “任我等脚下生风,也比不过那些,哎!”汤成一声叹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规则是变了又变,如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变了。 难道让这规矩改成,只能读书人来买?那这半月书局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大户人家出来采买的,都是家中下人,若是如此立规矩,岂不是将他们都给得罪了? “是啊,如今不仅仅是离得近的人家,好些都是乘马车而来,显然有人在背后组织。但我半月书局打开门做生意,又不能将其拒之门外,若是如此的话,一个店大欺客,那是跑不了的。”虽然早有成竹在胸,李白却不会轻易抛出,太容易得到的结果,往往让人难以记住。 “在下感觉难以启齿,但是,我等确实爱极了那半月刊”汤成决定,面子也不要了,直接跟李白摊牌。 “汤兄弟,随我到后面来,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既然打算交好此人,那就不能给他难堪,还要帮他在仕子中树立一定的权威。 “就依编修大人!”汤成松了一口气,私下交流,自然要体面许多。 第二十章 剖析人性 李白领着汤成,直接往后院去,重新翻修过的后院,倒还算别致。庭院之中,有一座凉亭,其上有葡萄藤攀爬,碧绿的枝叶,能够带走少许的酷热。 “汤兄弟,请!”一碗冰凉的酸梅汤,放在汤成的面前。 “多谢编修大人!”汤成一饮而尽,一股爽快的凉意,游走全身,让他脑中变得格外清晰。 “谢什么,你们才是书局的主要顾客,能够体谅我们的难处,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李白起身,挑了一串最大的葡萄,摘下来分了一半给汤成。 此事不能急,太快了吧,就不稀罕了。 这葡萄看着还没熟,但是入口居然有一丝甜味,汤成觉得,以前传闻不可信。这诗仙李太白,哪有什么孤傲狂浪,很平易近人嘛。 “当然,我等也是饱读诗书,岂能强人所难?但是,编修大人也看见了,我等实在是排不上,总不能每日不去上课,来此排队吧。关键就这,还依旧不能买到。”汤成说起这事,就感觉亏得慌,连续排了三天的队伍,一无所获。 “确实给诸位添麻烦了,往日里,你们就多番照顾书局的生意,如今却是这般,着实不该。翠香,给汤兄弟再盛一碗酸梅汤来!”李白露出一副抱歉的神色,先给戴个高帽子。 他刚来书局不久,每日里都忙着半月刊的事情,如何能够知道这汤成是否是店里的常客。 “书局打开门做生意,规则都是定好的,是我等住得远了些!”汤成颇感不好意思,他平日里都在国子监附近买笔墨纸砚,极少往半月书局来,照顾个屁的生意。 而且李白如此客套,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已然萌生了退意。 “汤兄弟,他们推举你出头,想必是有想法的,你不妨说说看。”李白看出了他的退意,当然不能随意放走了,他还准备交好此人呢。 “这、这,咳!编修大人,能不能在明日的份额中,单独拨一部分给我们。”汤成说完,直接低下头,如此明目张胆的索要好处,他感觉自己面皮发烫。 一张半月刊,那就是百来文的利差,其实对方完全自己可以高价卖出去,为何要低价转给自己。 “多少份?”李白微微点头,这半月刊,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增加产量。 但是他不可能私下给对方,哪怕一张。这些天,想要私下弄些半月刊的,不在少数,都被他直接拒绝了,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就再也收不住了。 李白如此问,为的就是鼓励一下对方。 “一、一百份?”汤成好似听到了之音,厚着脸皮说了一个数字。 一百份半月刊,这背后就涉及到十贯钱的利益。 “够吗?我看外面远远不止,这一百份,你分给何人?”李白觉得,他要让对方明白这里面的为难之处。 “这” “那些没拿到的,会不会记恨于你?”李白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不患寡而患不均,可这,根本没法平均。除非,他给所有的仕子,人手一份。 “这”汤成脑中飞快旋转,可他依旧无法给出答案。 “再有十天,下一期的半月刊就要出了,这一次你拿到了一百份,下一次呢?若是拿不到的话,他们一定以为,你有这个本事,肯定转手卖了出去,赚取了莫大的好处。”这世间,最难丈量的就是人心。 汤成的额头见汗,他突然觉得,这就是一个坑,他一旦拿到半月刊,以后就停不下来了。 半月书局怎么可能每一期都平价给他一百份?他又不是什么权贵高官,连內相高力士跟右相李林甫,眼前这位都不愿意虚与委蛇,自己何德何能? “还请编修大人教我!”汤成猛得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既然能够看得这么透彻,或许有解决之道。 “从明日起,半月书局会再增加一百份的供应量,这一百份,是卖给书局的长期顾客。每月在书局消费满五百文,可以成为本店的贵宾,发给贵宾凭证。凭借这凭证,可以在单独的贵宾通道排队,而且会有专人提醒,一旦超过当日可以售卖的数量,就立即出告示,以减少耽误的时间,汤兄弟以为如何?”李白觉得,王爷的这条计策,简直就是人精。 五百文的消费,店里大概能够赚到一百五十文的毛利,就算半月刊一直保持这个溢价,商人通过这条贵宾线,也基本没什么赚头。但是这些年轻仕子不一样,他们每月本就要开支大量的笔墨纸砚,只要坚持在半月书局购买,五百文的消费,很容易就能达到。 而这条贵宾线,投入的半月刊只要控制好数量,让外面依旧保有一定的溢价,那些仕子就会对半月书局产生极大的黏性。 也许,以后靠这个挣的钱,比卖半月刊还要多。 “编修大人,若是,他们也都如此,该怎么办?”汤成是被搞怕了,这帮人简直无孔不入,无论什么规矩都拦不住他们。 “放心,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们本用不着这些东西,不可能为了一张半月刊,先投入这么多。还不如早起去外面排队,那样赚头要大得多。”都是为了利而已,只要没有了利,自然也就没了动力。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编修大人看得透彻!”汤成眼中充满了敬佩,眼前之人,与传言中大相径庭,不仅诗词惊艳,对于世道也有足够的洞察力。 原先天下都以为,李太白不得重用,是因为仅靠诗词娱人,根本没有处理政事的能力,而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当汤成出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整个半月书局就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笔墨纸砚这些,谁还不得用啊,先买个五百文的,将坑位占好了。 武成益带着麾下弟兄帮忙维持秩序,这场面简直了。 李白看着眼前的场景,感慨万千,王爷这脑袋不知道怎么长的。这么下去,半月书局的利润,那得翻一番都不止。 七月流火,比天气更火热的,就是半月刊的发售。 第一期的半月刊,在长安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可大多数人依旧在观望,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能够长盛不衰,眼下还不能确定。 半月书局门前,李白打开投稿箱,依旧空空如也。 如今销售的局面一片大好,但是投稿依旧没有太多改善,也许他该做点什么。 半月刊第二刊,如约而至,这一次依旧是一张纸,但半月书局提前张贴了告示,里面有诗两首,作价五十文。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起哄说价钱贵,反而觉得定价低了,怎么也该是六十文才是。 这定价,是有讲究的,坊间最新传闻,第一刊的半月刊,价钱已经跌落到不足百文。 通过贵宾制度,半月书局加大了发行量,相当一部分仕子转到贵宾渠道,需求量自然跌了一些。 如今每日定期排队发售的一千一百份,只有少部分在长安城内,被那些权贵子弟收入囊中,大多都是转运往其他地方。 “公子,这是您的贵宾玉牌,请您收好!”书局中,侍女将一块玉牌递给对方,凡是在半月书局月消费大于五百文的仕子,就可以免费订制一块身份玉牌,正面是半月书局四个大字,后面则是仕子的姓名。 玉不算名贵,李白直接买了一车,人工自然是石哑巴。如今石哑巴的吃穿用度,那都是跟李白一般无二,干劲十足。 拿到玉牌的仕子,在手里摩挲了一下,这玉牌的材质只是尚可,但是这雕刻打磨的工艺,绝对首屈一指。 最近国子监跟各大书院,都掀起了一股风潮,普通仕子都以悬挂这种玉牌为荣。 以往,这些普通仕子大多是不佩戴玉饰的,因为便宜的戴不出去,贵的又买不起。 但是这半月书局的玉牌不一样,这代表的是半月书局的贵宾,能够更加容易买到半月刊,在第一批悬挂玉牌的仕子吹嘘下,余者纷纷效仿。 半月书局的第二期半月刊,在万众瞩目之下,如期而至。 与普通队伍大排长龙不同,贵宾区只排了一百人,后面再来的人,看见牌子就摇头散去,或是跟排在前面的好友谈天说地,一会拿到之后再一起拜读。 第一首诗“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依旧出自崇逊之手,通篇依旧流露出极致的思念。 第二首诗,出自半月书局编修李白之手,落款处清晰可见。 “侠客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与崇逊的婉约细腻不同,李白的诗,一如从前的大气磅礴,气势非凡。 这两首诗,俱是足以传唱天下的上品,拿到手的仕子,不断诵读揣摩,世间竟然真有如此美妙的诗词,作为第一批见证者,该是何其幸运。 高力士拿着一卷半月刊,感觉脑仁疼,特别是那侠客行,怎么看着就像扇自己的耳光,一记又一记,疼得厉害。 “去,给太真娘娘送一份去,这一份,就送给袁公公。”高力士拿出两份递给孙六,剩下的三份,他一份,陛下一份,太子一份。 第二十一章 东宫太子 对普通人来说,买半月刊有点难度,但是高力士觉得,这事再容易不过了。 给内卫下一道命令,让他们天不亮就去排队便是了,普通人因为宵禁不能上街,但是内卫显然是例外,长安县衙根本管不了。 杨玉环看着摆在面前的半月刊,回忆起当初他与李琩在一起的日子,二人都精通音律,锦瑟和鸣,也曾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爱妃,谁又惹你不开心了?”杨玉环完全沉溺在诗词的意境中,难以自拔,丝毫没有注意到,李隆基已经来到身后。 她曾经以为,自己离开之后,李琩应该很快便会再寻新欢,此事也是稀松平常,未曾想,他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 是的,在她的心中已经可以确定,这诗词定是出于李琩之手。李琩原本在诗词之道上并无惊艳的表现,但想必是这些年的经历,令其脱胎换骨了吧。 “陛下,臣妾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这诗词写得不错,在细细品味罢了。”杨玉环很清楚,身后的李隆基虽然年迈,但却是个人精,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 “朕也看了,这诗词确实不错,特别是那侠客行,让朕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侠客,除恶扬善。”李隆基在一旁坐下来,谁都曾年少,况且大唐尚武,侠客自然是许多少年的梦想。 “陛下,臣妾更喜欢这崇逊的锦瑟,那些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杨玉环深知,自己越是表现出对于崇逊的推崇,这位陛下才越会打消心头的疑虑。 “此情可待成追忆,这人,倒是至情至性。不曾想,这李太白居然做成了如此大事,现在坊间都在传,叫什么从善如流李太白,当真是不知所谓。”李隆基觉得,一个在自己麾下不得重用,被赐金放还的人,得了这么高的评价,着实让他有些尴尬。 “这不是很正常嘛,家国大事,只有陛下才有从善如流的地位。”杨玉环听出李隆基心中不快,走到身后,伸出葱葱玉指,为其揉捏太阳穴。 “依臣妾看来,陛下正是知人善任。这李太白,在朝中多时,却无太大建树,陛下放还之后,却如鱼得水,这明显就是说明此人不适合朝堂。”杨玉环在李隆基耳边吐气如兰,轻声说道。 李白如今是在李琩麾下,她当然不愿意看见皇帝对他有意见,虽然她如今身不由己,但是却希望李琩能够过得好。 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的男子,杨玉环心中怀有无限的愧疚,能帮则帮一些。 “倒也是!”李隆基觉得,杨玉环说的很有道理。 “那李翰林若是知道,太真娘娘如此帮其美言,想必是要感激不尽的。”高力士本来给李隆基上眼药,从善如流李太白的名号,就是用来让皇帝厌恶李白的,如今却鸡飞蛋打。 “高公公,李太白也曾为陛下与我献诗词数首,哪怕千万年之后,依旧可被后世诵读,功劳不可谓不大。如今却只能在一书局任编修,陛下,臣妾以为,是我们亏待了李太白。”杨玉环看向高力士,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快。 作为后宫中最受宠的女人,吹耳边风是她该有的权力,任何人想要破坏都不行,不然她图什么? “老高,有些事情,适可而止。若是太过,必为天下人所耻笑!”李隆基一下就回过味来了,当即对高力士说道。 在这件事上,他觉得杨玉环说的不错,不能让世人觉得他是一个刻薄的君王,生前的荣华,身后的名声,他都要。 “老奴知道错了!”高力士直接跪下了,心中后悔不迭,怎么还是没忍住心中的那点不快。 虽然这事不大,但一下子被杨玉环在陛下面前给戳穿了,面上挂不住。而且最麻烦的是,引起了杨玉环的不快,若是不出意外,很快她就会成为后宫之主。 “嗯,回头,订做一个鎏金牌匾,给半月书局送去。”李隆基觉得,既然半月书局的关注度如此之高,那自己干脆做点什么,让天下人看看,自己也是开明的君主。 “陛下放心,老奴亲自去办这事!”高力士已经品味出来了,从今日开始,他就不该再打半月书局或者李太白的主意了,那牌匾就是护身符。 第二期的半月刊,彻底引爆了长安,价格直奔二百文而去。 而且李太白的一首侠客行,彻底让人打消了崇逊乃是李太白的别名的顾虑。 平康坊十字街的晋国公府,月堂之中李林甫正在品茶,下面站着的是三子李屿跟小九。 “小九,那边有动静了吗?”李林甫现在很好奇,那位寿王究竟在想什么。如今的半月书局,在长安城炽手可热,就连带被人遗忘的寿王,也开始被频繁提起。 按照他李林甫的逻辑,低调隐忍,过着被人遗忘的生活,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毕竟顶着绿油油的帽子,到处招摇过市,应该没人喜欢这样的生活。 “没有,除了他的那个护卫每日往返之外,一切照旧!”小九不止一次的想要摸进去看看,但每一次都都被李林甫拒绝了。 小九的身份不难辨认,他不想让李琩觉得,自己对他有不轨的图谋。 “屿儿,你怎么看这事?”李林甫最擅长的就是琢磨人心,但是这李琩的所作所为,他还真就摸不透。 主要是可供他揣摩的东西太少,甚至李琩究竟是个什么状态,他都一无所知。 “为了钱吧,大位跟权势,他是不用想了,至于名,早就不堪了。”李屿将自己代入李琩的身份,最好的结果,就是挣很多钱,每日里风花雪月,享受生活,不枉世间走一遭。 “钱?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不对,还是不对。”李林甫觉得,若真的是贪图享乐之辈,怎么可能在那桃园里守孝三年? 守孝三年,大多数人也就是在家待着而已,极少有人像他这般,直接在草庐里住上三年。而且可以确信,在这么多人盯着的环境下,除了那日韦思柔之外,再无女子出入过。 正当壮年的人,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绝不是沉迷于钱财之人。 “相爷,依小的看,我趁着夜色,直接摸进去瞧一瞧。”小九不懂这些弯弯绕,干脆进去看看好了。 “不可,听说这几年,不少好手都折在里面了。小九你身手固然高超,但对里面的情形一无所知,贸贸然进去,很难全身而退。”李林甫再一次打断了小九进去的心思,盯着桃园的人可不只是他们,最关心的人,应该是内卫跟东宫那边。 他一旦动静大了,必然会引起各方的反应,还是作壁上观,谋定后动的好。 “爹,何必着急,下月的初九,就是寿王大喜的日子,总不至于在桃园里成亲吧?”李屿本就在礼部当值,这些事情自然一清二楚。 陛下说要快,那就必须快,下月的初五,是寿王守孝三年期满之日。初九是第一个宜婚嫁的日子,已经报上去了,不出意外,明日应该就会批复下来。 “寿王大喜的日子,屿儿,你代表府上走一遭。都是年轻人,顺便摸摸对方的底。”李林甫觉得,或许是个机会,但是能了解多少,也不好说。 “爹,你何不自己走一遭?”李屿下意识打退堂鼓,他与寿王本就不熟,又没有他爹这般的老奸巨猾。不对,是目光如炬,万一看走眼了怎么办? “再看看风向,陛下的心思,不好猜啊,你去,总归不是错。”亲王大婚,去喝杯酒水也没什么,但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这或许就会成为一种信号,还是避嫌的好。 李屿作为他最喜爱的儿子,又是在礼部任职,他去是最好不过。 “小九,你继续盯好了桃园跟半月书局,指不定就会有什么收获。”李林甫急于知道李琩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但是对方一直龟缩不出,他也是无可奈何。 夜深人静的东宫之中,太子李亨躺在榻上,手里拿着的,正是第二期的半月刊。 “殿下,怎地还不休息?”太子妃韦蓉亲自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走了过来。 比起皇宫里的奢华,一墙之隔的东宫,就简陋多了。 在一个强势且疑心甚重的父皇下面,太子的位子并不牢靠,李亨经常在午夜时分被惊醒,生怕一个闪失,就丢了性命。 “睡不着!”李亨的警惕性同样非常高,虽然如今的李琩,看似已经不可能威胁他的储君之位,但是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一旦被李琩知晓,那就是不死不休。 他一直希望,李琩就永远沉沦下去,但是,他要回长安。半月书局的一系列动作,是否是他的布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两首诗不错,臣妾也听说了,殿下睡不着,是因为这崇逊的锦瑟,还是李太白的侠客行?”韦蓉拿起李亨面前的半月刊,细细品读。 她贵为太子妃,也不曾第一时间拿到半月刊,足以说明半月刊的火爆。 “都不是,是因为这半月刊背后的真正主人。”李亨端起银耳莲子羹,轻轻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真正主人?不是老十八么?”韦蓉不太理解,老十八如今的境遇,在她眼里挺可怜,这些年应该过得挺苦的。 第二十二章 拉拢 “老十八,他可不是善茬啊,当初这个位子,差点就是他的了。”李亨说起这事,不由得心有余悸,就差一点点,幸好,他成功了。 “臣妾也见过老十八,为人尚算谦和,有些事情,都是其母所为。他自幼在宫外长大,但是对你们这些兄长,还是极为恭敬的。”韦蓉想了一下,上次见面还是四年前了,她对李琩的印象还不错。 “本宫也想兄友弟恭,但是有些人,有些事,他过不去。”除非能够登上大宝,不然这心里,总有如履薄冰之感。沉入谷底李琩如今虽然看似,可若真的不顾一切来撕咬他,结果还真不好说。 特别是右相李林甫,曾经受武惠妃照拂颇多,而他与李林甫,则是水火不容之势。 “殿下,以前二哥当太子时,咱们的日子更难过。”韦蓉放下半月刊,在她看来,老十八再无威胁,也该拉拢一番才是。 况且,李亨能够坐上太子之位,那也是多亏武惠妃将老二他们拉下马,以前老二做太子时,对他们可是诸般提防,处处打压。虽然武惠妃拉太子下马,是为了自己儿子寿王李琩上位,但最终摘桃子的却是李亨。 “日子是难过,但是没有性命之忧。如今,本宫若是被人拉下马去,二哥的下场,你也看见了。”废太子,就没几个能够善终的。 “殿下,到底是什么事?老十八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只要殿下愿意帮扶一把,他想必是感激不尽的。”韦蓉觉得,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时若是李亨伸出手来,李琩必定感激涕零。 “当然是这个位子,落入我手中,想必老十八心中是不快的。”有些事情,李亨连枕边人也不曾提起过,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了一丝泄露的风险。 当年那事,知道的大多都被他给灭口了,事关大位,不可有丝毫错漏。 “老十八早已无缘大位,而且长幼有序,这位子,本就该是殿下你的。”韦蓉觉得,老十八只要不傻,就不会对此事耿耿于怀,那样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毕竟他已经无缘大位,做一个清闲王爷,就是最好的结局。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怕他不这么想啊!”李亨觉得,韦蓉说的有些道理,也许是自己心虚了,只因为半月书局发了一个刊物,就联想了太多。 “殿下,老十八大婚在即,你作为兄长,合该去恭贺一番的。就算不能亲密无间,至少也不能给了外人从中作梗的机会。”韦蓉出自大族,眼光见识都有,右相李林甫与自家夫君不合,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若是右相从中作梗,让他们兄弟反目,绝不是个好消息。 “爱妃所言甚是!”李亨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建议。自己不妨拉拢一下老十八,至少,不能倒向李林甫那边,就算那老狐狸猜到一些,没有证据,老十八也不会轻易相信。 “对了,你跟老十八那未过门的妃子认识吗?”李亨既然打定主意拉拢李琩,当然不会无视眼下的大好机会。 太子妃韦蓉与李琩的未婚妻,同样是韦氏一族,虽然两支早就分家了,但并不妨碍可以扯上关系。 “臣妾待字闺中的时候,思柔妹子还小,也曾见过数面,如今该是大变模样了吧。听说这思柔妹子,一杆长枪舞起来,丝毫不弱于男子,臣妾早就想见一见,可惜入了宫之后,进出不太方便。”之前韦蓉也没关注过,还是听说她要嫁给寿王李琩,这才想起来这个族妹。 “你也听说了?老十八这辈子,估计连菜刀都没摸过,遇上你这族妹,也不知道会如何?”李亨想起这事,就有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老十八虽然不在宫里长大,但自幼在宁王府,那也是享受的最顶级的待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这舞枪弄棒的,从来没有接触过。 “应该,乐趣不少吧。”想起可能出现的场面,韦蓉嘴角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有时她也觉得很羡慕,有一身武艺傍身,每日里时间也过得欢快些,总比每日在这宫里闲得发慌来得舒坦。 “嗯,明日,你便出宫回家省亲,顺道去见一见这个未来的寿王妃,库房里的东西,你看着挑一些。”李亨觉得,有些事情,他们兄弟之间不一定能够打听的出来,反而是太子妃出面跟寿王妃接触更为便利。 “殿下不是珍藏了几柄宝剑,想必思柔妹子会爱不释手的。”原本想着送些首饰,转念一想,还是投其所好。 清晨的桃园内,李琩正在一刀刀劈砍木头,赤裸的上身,汗水如雨而下。 “王爷,这两天,桃园外面又多了不少苍蝇。”裴无机抱着长刀,直接坐在石凳上,刚带着那帮小子在桃园里穿梭了一个时辰,体力消耗极大。 “随他去,只要不进来,就当没看见。”李琩停了一下,随即继续劈砍。 “王爷,卑职一直不明白,你何必要吃这份苦?”裴无机觉得,王爷作为天潢贵胄,有地位又有钱,何必受这份罪?只要他想,有的是人为他效命,功夫再高,也挡不住人多。 “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李琩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盛世当然是文治,但若是乱世来了,自己手中的武器,才是最靠谱的。 “王爷,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裴无机觉得,自己也是读过书的,王爷怎么这般瞧不起人? “你若懂,我就不需说。”李琩说完,便不再理会裴无机,专心练自己的刀法。 李琩不懂太多的武功招式,或者说,十八般兵器,他根本没时间一个个去练。他只练力气跟速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速度足够快,所有的招式都是虚妄。至于力道,一力降十会,这可是至理名言。 李琩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他能做的,只是每日勤加练习,以水滴石穿的功夫,终究是能够再上一层楼的。 裴无机着实觉得无趣,也在一旁挥刀劈砍起来,他这个护卫,若是武艺比主上差的太多,传出去也不好听。 其实,自打进了桃园,三大护卫也算是心无旁骛,实力都大幅提升。那日见了韦无敌,虽然心中依旧发怵,可若真的份属敌对,拼命搏杀也是敢的。搁在以前,他们在韦无敌面前,连拔刀都不敢。 “我们不会永远困在长安,相信我,一身武艺,终有用得上的时候。”总算劈完一千刀,李琩将长刀放在兵器架上。 他知道裴无机的意思,虽然如今地位不显,却依旧是王爷,陛下的亲儿子。这满长安城,敢对他动手的,也就宫里那位陛下,就连太子,登基之前也不敢。 而那位若是要动手,会不会武功,真的不重要。 “王爷如此有把握?”裴无机当然知道,自家王爷不愿意困在这长安城,但是真的能够外放吗?他感觉完全看不到希望。 “天下,太平多年,人心早已腐朽,乱世将至!”即将守孝期满,李琩觉得,该给自己的麾下一些刺激了。 “乱世人,不如狗!”裴无机突然觉得,也许就这般过一辈子,也是挺好的。 乱世,他没见过,但是听说过,书上也有描述。这繁华似锦的世间,在乱世降临的时候,再无一片乐土。 “世道的发展,不受任何人的左右,天下,本就不该承平这般久的。武周篡位,虽然杀戮太重,却不可否认,消灭了很多权贵,也抑制了世家大族的发展,对于天下万民,却是一个好消息。后面父皇拨乱反正,又反杀了一批,留下的真空,足够他们吞食。但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世家大族凭借手中的权力跟财富,早已变得越发壮大,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胃口,必然会谋求更大的利益。”李琩看得很清楚,大唐如今真正的矛盾,就是权贵阶层跟地方大族不断蚕食,普通百姓逐渐沦为他们的附庸。 “王爷,咱们就是权贵跟世家大族。”裴无机摸摸鼻子,他出自河东裴家,自然是大族,而李琩更是不必说,最顶级的权贵。 “乱世来临,大多时候,就是一批权贵世家,对另外一批发起洗劫,让这片土地重新变得活跃起来,直到再变成一摊死水的那天,如此往复。正因为如此,本王知道,天下不会太平太久了。”其实李琩心里想的是,安史之乱迟早会来,但是又不能这么说,他是王爷,不是神棍。 李琩这段话也不是瞎扯,而是有根据的,西魏、北周、隋、唐四朝,基本就是关陇军事集团在唱戏。刚开始就是合力对外,收拾其他世家大族,后来天下利益瓜分的差不多了,内部又搞分裂,互相倾轧。 而且,如今大唐最麻烦的是,税赋出了问题。 放眼整个天下,疆域如此辽阔,真正能够供养中枢的,只有江淮之地。 剑南道、山南西道、山南东道、黔中道,基本能够自给自足,不问朝廷伸手就不错了。原本剑南道该是有富余的,但是为了防备吐蕃,这几年军备开支也是激增。 京畿道、都畿道、关内道,所有的良田、商铺基本都在权贵跟世家大族手上,根本收不上来,官府运转还要靠江淮的财源补贴。 至于河东道、河北道、陇右道,完全就是吞金兽,朝廷每年的财政开支,将近三分之一被他们给拿走了。 整个天下,就靠江淮之地的财源撑着,就算没有安史之乱,等到世家大族的手往江淮之地伸去,大唐的财政窟窿,就填补不上了。 第二十三章 太子妃省亲 李隆基对此一无所知,在他的意识中,大唐依旧富庶,府库中满是花不完的银钱。 这倒不是他盲目自信,而是特意去府库看过的。 时任户部郎中王鉷就曾指着库房说过,府库充盈无忧,陛下但要取用,可不必登基造册。 李隆基心怀大悦,王鉷很快就升到了侍郎的位置上,兴庆宫这才能够大造宫殿,有了如今的规模。 “王爷,我们该做点什么?”裴无机觉得,这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练好本领,真有那么一天,不说建功立业,起码能够带着妻儿老小跑路吧。”他的野心,轻易不会对外人说,哪怕为了笼络李白,也只是想要去地方上过天高皇帝远的逍遥日子。 长兴坊韦家,随着太子妃韦蓉回家省亲,而忙碌的不可开交。 如今韦家真正的主事人,正是任刑部尚书的韦坚,也就是韦蓉的大哥。 在韦家众人的期盼下,一辆马车,在十数骑的护卫下,缓缓而来。 太子妃出门,如此阵仗,略显寒酸了些,但这都是太子李亨吩咐的,不可招摇过市。 “臣见过太子妃!”马车刚停下,韦坚就带着身后众人行礼。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也都在啊,不必这么大阵仗,先进屋去吧。”韦蓉出得马车,看着熟悉的家人,不由得感慨万千,她已经三年没回这个家了。 “都安排好了,太子妃随我来!”韦坚一挥手,众人便让出一条道来,让韦蓉先行。 原本怀带着憧憬与激动的韦蓉,突然感觉到一丝陌生,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待遇。 她想要的,是那一份亲情与思念,而不是眼下的恭敬。 看着家中的陈设,与她年幼时,并无太大差别。甚至当年她荡秋千的那棵老树,依旧顽强的生长,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树下的秋千,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记得年幼时的秋千,就是两根绳索,一块木板,而如今,居然成了躺椅一般,还有靠背。 “你们都先下去吧,太子妃累了。”韦坚一摆手,将所有人都先打发下去,妹妹突然回家省亲,想必是有事情要办。 “小桃,你们先进去收拾一番!”韦蓉也同样吩咐道,将自己带的人也都打发走。 “小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韦坚这才问道。 事关太子,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寿王大婚在即,听说王妃就是右郎将韦昭训的女儿韦思柔,此女我也见过,想要再见一见。”韦蓉走到秋千上坐下,虽然比起幼时的秋千舒服许多,可她已经没了那时的欢快,多怀念曾经的年少。 “为什么?”韦坚轻蹙眉头,虽然大家都姓韦,但又不是同一支,关系远得很。 他爹在的时候,两家还有些来往,现在基本已经断了联络。 “殿下觉得,应该示好寿王,以防有人离间兄弟之情。”面对自己的兄长,韦蓉自然不会隐瞒。 这世间,也许想要害太子的人很多,但这里面,绝对不会有她的娘家人。只要太子登基,他们都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好,我明天让老二亲自走一趟。”听说是太子的意思,韦坚立刻应了下来。 “没什么事的话,大哥你去忙吧,我休息一会,有些乏了!”韦蓉靠在秋千上,虽然没有体会到想要的亲情,却不妨碍她自由地呼吸,想念幼时的快乐。 次日,韦昭训面对来访的内直郎韦宾,十分客气。如今的韦坚,已是刑部尚书,只要太子那边不出岔子,以后应该就是下一个李林甫。 对于韦宾表示,家中女眷想见一见韦思柔,韦昭训那是一百个乐意。他巴不得那丫头多跟那些女眷们聊聊,每日里舞枪弄棒,像个什么样子。 “不去!”面对自己老爹的邀请,韦思柔直接拒绝了,她最烦那些大户人家的后宅女眷了,根本没什么共同话题。 “不行!”韦昭训一脸黑线,太不给自己这当爹的面子了。 “爹,我都要出嫁了,怎么还出去抛头露面呢?”韦思柔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一个绝妙的借口。 “那你今天下午又偷跑出去?要是不去,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许出门,不然的话,我就、打断这丫头的腿!”韦昭训本来想说打断女儿的腿,突然想起来,这也太假了,马上就要出嫁当王妃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小姐~”丫鬟杏儿一脸委屈,可怜巴巴的看着韦思柔。 “算啦,去就去!”韦思柔心一软,每次偷跑出去,都是这丫头顶缸。 “这还差不多,换身像样的衣服,一会随为父出门!”韦昭训满意的点点头,自家这闺女,虽然活跃了一些,但还是蛮听话的。 韦昭训被拉着去喝茶,韦坚亲自作陪,这是天大的面子,至于韦思柔,则被带到了后院。 “思柔妹子,还记得我吗?”韦蓉看着比自己足足高处大半个头的韦思柔,目中露出一丝羡慕,她能够看出来,眼前的女子,依旧过得无忧无虑。 “你是蓉姐姐?你不是”韦思柔看着对方眼熟,再一想,居然是当了太子妃的那位。 “我归家省亲,想起思柔妹子与我即将成为妯娌,就先叫过来见一见。”韦蓉拉起韦思柔的手,就往凉亭中走去。 “奴家见过太子妃!”韦思柔赶忙挣脱,俯身行了一礼。 “思柔妹子,这般可就生分了。你我自幼相识,太子殿下跟寿王,又是兄弟,以后该多往来才是。”韦蓉复又拉上她的手,很是亲近。 韦思柔觉得晕晕乎乎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妃怎么对自己如此亲近? 至于什么自幼相识,马上要做妯娌?韦思柔根本就不信。皇帝的儿子很多,太子与自己的未婚夫,属于关系最差的那种,毕竟俩人争过储君之位。 “谢过太子妃!”韦思柔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道谢。 “听闻,那日你去桃园见过老十八了?”韦蓉一招手,宫女连忙端来从宫中带来的点心跟蜜饯,小心放在二人的面前。 “老十八?”韦思柔带着一丝茫然,这个称呼她很陌生。 “就是寿王,他在陛下的皇子中排行十八,我这个当长嫂的,当然是这么称呼。”韦蓉流露出一丝笑意,如今在陛下的诸皇子中,李亨是最年长的,也是太子,她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以前二哥在的时候,她与李亨过得并不好,所以在她的心底,对于武惠妃并无什么恶感。 “啊!我、我是去过的,也见了王爷一面。”韦思柔面色绯红,那日去的时候也没想太多,现在想起来,确实不太妥当。 唐朝风气开放,结婚之前,男女见面也是寻常,但是像她这般单枪匹马杀过去的,估计还是头一遭。 “觉得怎么样?我记得,老十八长得还是不错的。”韦蓉拿起一块点心递过去。 韦思柔赶紧双手接过,接连道谢。 “都好,就是身体弱了些。”韦思柔突然想起来,那日在桃园中,李琩特意跟她交待过,不可以将他会武的事情传出去。 “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养尊处优,可不就弱了些。但这都不是事,拿得动笔就行,又不会让他们厮杀疆场。”韦蓉笑着说道,皇室子弟,都差不多,吟诗作画可以,舞枪弄棒就算了。 “太子妃说的是!” “来人啊,将礼物拿来!”韦蓉觉得,对方还是太过拘束,也许是对方心有抗拒。 在韦思柔不解的目光中,宫女双手捧来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之上,雕刻一朵牡丹,通体鎏金,富贵逼人。 “思柔妹子,你看看此物可还喜欢?”韦蓉接过木盒,往前一推,放在韦思柔的面前。 “给我的?”韦思柔指了指自己,带着一丝不解。 今天这太子妃的做派,明显有拉拢她的意味,而她自身并无拉拢的价值,那就一定是为了寿王李琩。 韦思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先应下来,等到以后再跟李琩说这事。 “打开看看!”韦蓉拿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比在宫里吃的,感觉要甜一些。 韦思柔伸出手,轻轻打开木盒上的铜扣,带着一丝忐忑。 一柄宝剑,静静地躺在木盒里。 韦思柔本来是不喜欢剑的,因为剑的杀伤力不够,刀与枪才是她的首选。 不同于其他长剑,这柄剑入手颇沉,左手握住剑鞘,入手微凉。右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抽,一阵寒光闪过,绝对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太子妃,这太贵重了,思柔不敢要!”韦思柔直接将长剑入鞘,又放回原位。 她自幼舞枪弄棒,对于武器的优劣,一眼可知。眼前的这柄宝剑,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定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思柔妹子,这宝剑放在我手上,无异于明珠暗投。姐姐我连剪刀都握不好,这种东西,那是碰都不想碰的。”韦蓉当然不会说这是太子的意思。 韦思柔犹豫了,习武之人,见了这般的武器,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这柄剑,可以双手持握,算是重剑,不仅可以刺,也可以劈砍,威力不弱于刀。 “思柔妹子,不如试一试?”韦蓉何等的通透,一眼就看出了韦思柔的心思,当即出言鼓动道。 韦思柔握着宝剑剑鞘,将其从木盒中取出,一点点出鞘,细细打量。 在光线下,剑刃仿佛有水纹荡漾。 单手抽剑出鞘,挽了一个剑花,极为顺手。随即双手握剑,直接往前劈去,速度之快,丝毫不弱于东宫护卫,让韦蓉心中叹服。 “妹妹不妨以这树枝试试剑刃的锋利度!”韦蓉指了一下身旁足有手臂粗细的树枝。 韦思柔点头,随即脚下游走,一个侧身,长剑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树枝应声而断,断口光滑,而剑刃没有丝毫折损。 “妹妹,这剑,就仿佛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权当是姐姐赠予你的嫁妆吧!”韦蓉上前,将剑鞘递过去。 “这太贵重了!”韦思柔很喜欢这把剑,但是她知道,此剑为极品,等闲人难以拥有。 “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你我本就是姐妹,以后啊,也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太贵重这三个字,说明是喜欢的,但是碍于其价值不方便接受而已。 第二十四章 回府 一个时辰之后,韦坚一路将韦昭训送到大门口,热络之情,令人叹为观止。 上了马车的韦昭训,还晕晕乎乎的,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韦坚是个什么意思。 论辈分,他比韦坚高一辈,但是在官场上,彼此身份差距有些大。 韦昭训一个府兵郎将,在长安地位也就一般般,但是韦坚那可是刑部尚书,文官中数得上号。 “思柔,你手中是何物?”韦昭训今日上门,自然不是空手,觉得女儿手中之物,可能是对方的回礼。 “父亲请过目!”韦思柔心中有些忐忑,此物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收,但是拗不过对方的热情。 “此物,太过贵重!”韦昭训抽出三寸剑刃,就知道此物不凡,他这辈子接触的兵刃,数以万计。 “爹,你知道,后院是何人要见女儿吗?” “嗯,应该是韦尚书的妻子姜氏吧。”韦昭训摸摸下巴,如今姜氏应该是韦家后院的女主人,既然对方如此礼待自己,女儿那边也应该不差。 “不是,是太子妃!”韦思柔摇摇头。 “太子妃回府省亲了?”韦昭训级别太低,不存在什么耳目,后宫的事情那是一点也不知道。 况且此次太子妃出宫,排场并不大,长安城中知道的人也不多。 “是的,这柄剑,就是她送给我的。”韦思柔说完,看向韦昭训,不知道他爹会是如何反应。 “那就怪不得了,这背后,应该是那位太子的意思。”韦昭训将长剑握在手中细细打量,此物应该是出自东宫。 “太子乃是储君,应该咱们巴结他们才是。”韦思柔不理解,太子就是日后的皇帝,太子妃就是以后的皇后,用得着交好他们吗? “回去再说!”韦昭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是谈话的地方。 待回到家中,韦昭训将女儿带到书房,细细说起这其中可能的原因。 太子虽为储君,但是在登基之前,处处小心翼翼,防止被皇帝猜忌。 可又不能没有作为,那样的话,很容易被其他皇子用手段赶下来。 所以,太子若想顺利登位,就需要足够的帮手。或许,寿王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眼下在诸皇子中,他应该是最没有威胁的。 “爹,女儿到底该如何做?”韦思柔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有如此的弯弯绕。 “这事,关键还是看寿王的意思,以为父来看,是个不错的选择。”韦昭训觉得,既然无望大位,交好太子,以后自然少不了好处,做个富裕的闲散王爷,那是最基本的待遇。 而自己的女儿,作为王妃,一辈子锦衣玉食,也就够了。 这些争斗,韦思柔也不太懂,只能等婚后再与夫君说起此事,看看他的意思。 但是一想到李琩隐藏的身手,她觉得,或许,闲散王爷,并不是他的追求。 “你大哥,是个不安分的,爹也是越来越管不住他了。你嫂子已经怀孕了,若是诞下男孩,恐怕,他就要往边军去了。”韦昭训叹口气,年轻时,他也曾向往战场,但是那些斗志,后来都被岁月磨灭了,在府兵中蹉跎半生,一事无成。 “爹,什么时候的事?”韦思柔一脸喜色,家中要添丁进口的,这是大喜事。 “昨天大夫来瞧过,说是有一个多月了,本想再晚些告诉你。毕竟你的婚事,才是咱们府里的头等大事。”韦昭训觉得,这也是双喜临门吧,府里该好好热闹一番了。 “这有什么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就看看嫂子去。”韦思柔抱着装有宝剑的木盒,一溜烟跑了出去。 看着离去的背影,韦昭训想着,或许,嫁给一个清闲王爷,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安分守己,总能过上好日子。 五天的时间,过的很快,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桃园外,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应该是西域良种,着实委屈了。 李琩摇着折扇,从桃园中缓缓走来,一身轻薄的绸缎,分外亮眼,好些年,没穿过这种奢华的衣服。 “老奴见过王爷!”弯腰行礼之人,是王府的管家,叫魏永安,人称魏公公。 “魏老,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前的李琩,都是直接叫老魏的,而现在,他突然觉得有些叫不出口。 这魏公公原本是他娘武惠妃身边的老人,后来李琩开府独居,便将他安排到李琩府上,当个管家。有他照应着,武惠妃这心里也才踏实。 后来武惠妃突然薨逝,魏公公突然就沉默了许多,只是每日尽职料理王府的事情。 “王爷,都是老奴应该做的,但是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熬几年。”魏永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居然会如此称谓自己。 “魏老,你可不能有事,还指着你料理这一大摊子事情呢。”李琩拉着魏永安就往马车上行去,他不在,王府的大小事务都是魏永安在料理,一切井井有条,他也省心不少。 裴无机带着一众麾下护卫左右,当年的半大小子,如今已经都是少年,个个孔武有力,腰跨长刀,左顾右盼。 “王爷,如今咱们府里,多了不少生面孔。”魏永安等到李琩在主位坐下,才挨着马车门口坐下。 “生面孔,府中也没多少事,请这么多人干嘛?”李琩打开折扇,轻轻摇晃,如今正是最热的季节,眼下还是上午,却依旧有些燥热。 “这一个月来,府中陆陆续续有人请辞,礼部说府中人手不足,安排了好些官奴。说都是朝廷安排的,等大婚结束,咱们自己看着安排即可。”魏永安觉得这事蹊跷,背后肯定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咱们府里,月钱向来给的宽裕,怎会有这么多人请辞?”李琩皱起眉头,府中除了魏永安,还有之前武惠妃安排的两名侍女,不是自由身,府中其他下人,都是从外面雇佣的人手,来去自由。 此时的长安城中,大户人家的下人,一般都是买来的奴婢,李琩反其道而行之,也是出于武惠妃的心思。 蓄养奴婢越多,就越容易落人口舌,扣上一顶谋逆的罪名。话说武惠妃,就是用这个手段扳倒了前太子,自然不能让自家儿子犯这个错误。 “老奴也百般询问,大多都是推脱家中有事,脱不得身。”魏永安摇摇头,这显然就是托词,真实原因不愿意相告罢了。 “朝廷何时这般大方了?”李琩笑笑,这官奴,基本都是犯官家属,在奴婢市场,最为紧俏。礼部一下子安排这么多,没有蹊跷就见鬼了。 “老奴也是觉得奇怪,这事还得王爷亲自过问才好。”这些个官奴,他还真不好随便处理,虽然说这奴婢属于王府的私产,但他自己也是这种身份。 “魏老,我早年便想还你自由身”李琩再去守孝之前,便想过让魏永安回老家去过些清闲日子,奈何对方坚持不肯。 “王爷,老奴这种残缺之人,有什么回乡不回乡的?当年发大水,家中就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受尽了世间冷暖,直到娘娘出现,我才过上了好日子。没有一个熟人,连熟悉的草木都没有,这样的故乡,有什么可回?娘娘待我有大恩,如今娘娘不在了,我能继续服侍王爷,就是莫大的幸事。以后啊,去了地下,看见娘娘,我也无愧于心。”魏永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他知道,娘娘是有手段的,但是在那后宫里,本就是你争我夺,没有手段的,在那种环境里,只能备受欺凌。 “魏老,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李琩一直对这事有怀疑,武惠妃年纪不大,正是得宠的时候,怎么说没了就没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娘娘走的时候,老奴离开宫里已经有一年了,其中缘由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是老奴在时,娘娘的身体是极好的,平日里,也经常会请御医来问诊。但凡有些小毛病,也都注意调养,按理是不应该的。”魏永安露出思索的神色,自打武惠妃薨逝,他就一直在回忆宫里的点点滴滴,但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当时我与弟弟妹妹入宫时,也被告知,我娘的病可能会传染,早早就入了棺,身前用过的东西,全部焚烧得干干净净。魏老,你再想想,宫里何人会知晓这些。”李琩觉得,自己必须将这里面的事情给摸清楚了,否则,他心中难安。 不仅仅是为了真正的寿王李琩,也是为了自己,否则,这背后黑手指不定就要朝他动手。 “娘娘宫里,何尚仪向来受娘娘倚重,而且是宫中老人,她应该会知道一些。还有内府局的林公公,他是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在宫里地位也高,应该也能知道一些。” 宫里权柄最大的太监,都是内侍监的人,也就是帮着皇帝处理朝政的,他们是处在权力中枢的一批人,后宫的娘娘们根本指挥不动,甚至还得巴结着。 而何尚仪跟林公公,一个负责惩戒宫中不懂规矩的下人,一个负责宫中的用度,武惠妃将这俩人拉拢在身旁,就是典型的胡萝卜加大棒,无往而不利。 “那,可有这二人的消息?”李琩多年不曾进宫,除了皇帝身边的内侍监两位大佬,高力士与袁思艺,其他一无所知。 “王爷,自打娘娘去了,咱们跟宫里就断了消息。昨日宫里派了女官来府中,说是调教一下这新来的奴婢,老奴旁敲侧击,却一点信息都没得到。”魏永安说起这事,就感慨万千,曾经他也是宫里的红人,如今就连一个七品的典宾,都不给他面子。 “回去看看情况再说!”既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着急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第二十五章 不择手段 此时的寿王府,早已张灯结彩,与他离去时的萧索差别极大。 “奴婢见过王爷!”刚进王府,府中的奴婢早已排成了两队,俯身行礼。 李琩低头看过去,皆是大片的雪白,心中一阵悸动,颇感口干舌燥。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三年不近女色,这会就算流鼻血也是正常现象。 “咳,都免礼,魏老,赏!”李琩将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整理了一下,来日方长嘛。 “王爷,下官以为,无功不可赏!”站在最前方的,正是宫里来的女官吴晴儿,她这两日刚将王府中的这些奴婢调教得懂规矩些,若是王爷一上来就赏,规矩何在? “有何不可?今日本王回来,见这府中井然有序,喜气洋洋,当然要赏!你就是宫里派来的女官?不知如何称呼?”队伍最前面的两名女子,眼中秋水荡漾,不断朝着李琩打量,他们就是武惠妃赐给李琩的侍女,素月跟沛儿。 她俩是李琩的贴身侍女,若非是被这女官给镇住了,早就贴上身来了。 “下官本姓吴,入宫之后,被赐名晴儿!”吴晴儿被李琩这般盯着,突然感觉有些紧张,她长居深宫,极少能够见到男子。更何况对面的男子,身材高挑,一股炽热的阳刚之气,让她赶紧低头,避过对方的视线。 心中却为宫里的那位太真娘娘叫屈,这般年轻俊秀的王爷不能陪着,却要去宫里陪着那个糟老头子。 “吴晴儿,好名字,魏老,赏银百两!”这是唯一一个能够近距离接触的宫中之人,李琩想试一试。 “下官,谢过王爷!”吴晴儿一听,顿时心中跳得更快了,一百两,相当于她半年的俸钱。 她们女官,跟太监一般,等到年岁再大一些,是有机会放还出宫的。太监出宫之后,再无生育的可能,而她们,还是有生育后代的可能,银钱自然是越多越好。 两旁立着的奴婢,闻言俱是露出羡慕的神色,一百两,她们卖身也不过这个价。 “嗯,本王要沐浴!”李琩微微点头,能收下就好。 “我们姐妹服侍王爷沐浴!”素月朝着沛儿使了个眼色,俩人走到李琩跟前说道。 原先他们是李琩的贴身侍女,不仅容貌姣好,也极为得宠。王府中其他的,都是雇佣来干活的,对她们没有丝毫的威胁。但是这批新来的官奴中,居然有一个容貌才艺俱佳的女子,更重要的,比她们姐妹还要年轻,让她们有了极深的危机感。 “晴儿,这些人就先交给你,本王先走一步!” 李琩略带亲昵的称呼,让吴晴儿心中一阵猛跳,随即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清明。 “王爷慢走!”吴晴儿拱手行礼。 弯腰的时候,看了一眼两侧的奴婢,都赶忙弯腰,生怕被对方捉住了错处。 刚进了后院的门,素月跟沛儿就靠了过来,娇躯在李琩的手臂上磨蹭,不仅仅是为了取悦李琩,她们也太久没有享受雨露的滋润了。李琩数年未近女色,她们也同样很久没见过男子了。 李琩感觉要炸了,当初他的灵魂与真正的寿王李琩融合之后,虽然得到了他的绝大部分记忆,但是性格依旧以后世为主导。他就是怕这两个侍女发现异样,才立刻上书,片刻不停跑去守孝。 如今三年已过,想必就算有些不一样,应该也是在情理之中。 宽大的浴桶,足以让数人共浴,李琩享受着此时权贵应有的待遇,只是站在那里,任由侍女摆弄。 纤纤玉手,游走全身,让李琩的每一个毛孔,都舒缓无比。 “王爷,你这!”当脱下李琩的衣服,一副精壮的躯体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李琩昂首挺立,直接跨入浴桶之中坐好,随即整个人靠在浴桶壁上。 沛儿朝着素月投去一个责怪的眼神,自家王爷的身体,不是越壮实越好么。不然以后王妃进了门,他们姐妹,岂能有好日子过。 “王爷这些年,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沛儿轻轻按摩李琩的太阳穴,红唇靠近耳边缓缓说道。 “长夜漫漫,无所事事,只能熬练身体,有了本钱,以后才能享乐。这些事情,出去了莫要多说,否则家法伺候!”李琩极为享受,这温柔乡,当真是英雄冢。 此刻的他,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念头,就此放下一切,做一个享乐的闲散王爷。 “素月方才惊扰了王爷,恳请王爷家法伺候!”缓过神来的素月,早已褪去衣衫,整个人贴在李琩后背,纤纤玉手顺着李琩的胸膛往下探去。 吴晴儿看着手中的两个银锭,这般大的赏赐,也许该再去道个谢,毕竟自己来这里,也是宫里的安排,算是本职工作。让一众奴婢继续练习,她径直往后院走去。 王府的后院,只有女眷可以进入,当然魏公公也是可以的。 吴晴儿看了一眼后院的门,直接是敞开的状态,当即迈步走了进去。 初进后院,便是一池荷塘,其上有小桥可供通行。荷塘的后面,就是后院的主院,也就是李琩的起居所在。两侧各有两座偏院,其中一座是素月跟沛儿的居所,其他都是空闲着的。 吴晴儿迈步上了小桥,直接往主院而去,主院与荷塘之间,只隔着一扇拱门。 刚要迈进去,吴晴儿就听到一声低沉的呜咽声。 哪怕从未与男子同房过,吴晴儿却也是听过这样的声音,瞬间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想要离开,却感觉迈不动腿,吴晴儿将身体靠在拱门上。 一阵又一阵的靡靡之音,抽走了吴晴儿的所有力气,总算等到里面消停了,赶忙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迈着小碎步逃离了此地。 神清气爽的李琩再一次出现在前院,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常服,缓缓摇着折扇,好不惬意。 “晴儿,我准备了些冰镇酸梅汁,不妨去歇息片刻!”李琩还不知道自己方才被人听墙角了,依旧作正经仕子的做派。 “王爷应该称呼下官为吴典宾!”吴晴儿暗道,你倒是胡天胡地荒唐了半天,害得人家难受死了,出门也没带替换的衣服,真想早些沐浴更衣。 “好的,晴儿,走吧!”李琩从善如流。 “你”吴晴儿想要再说什么,终是一跺脚,就往凉亭走去。 凉亭之中,吴晴儿落座之后,感觉身下湿漉漉的难受,小幅扭动身躯,想要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晴儿,尝尝!”李琩拎起身旁的银壶,给吴晴儿面前的水晶杯满上。 酸梅汁刚入水晶杯,杯壁就起了一层水雾,煞是好看。 李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随即将银壶继续放在冰块中。 “下官谢过王爷!”吴晴儿端起水晶杯,轻尝一口,一阵凉意入腹中,顿时将心中的烦躁带走了大半。 “谢什么谢,晴儿这般的人,平日里,本王就是想请也请不到的。”李琩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听消息,如今的自己,在这长安城中,也算得上高富帅吧,虽然名声不大好。 “王爷折煞下官了!”吴晴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王爷的言语之间,似有一些暧昧。 “晴儿来此,不知道要待几天?”李琩也不太懂该如何打动眼前的女子。 “明日还要再来一趟!”吴晴儿轻抿嘴唇,宫里也有这酸梅汁,却好似没有今日的好喝。 “晚上不住在此处吗?”李琩原本想着,请对方吃个饭,再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再出口相问。 “王爷说笑了,宫中规矩森严,若是在落锁之前不返回的话,便是大罪!”吴晴儿突然想起,曾经的一个女官,借着出宫之机与人欢好,被发现之后,遭受的是何样的责罚,瞬间打了个激灵。 她们这般的苦命人,也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在容颜未完全衰老的时候离开那牢笼一般的皇宫。 “哈哈!死又如何,你们知道男人的滋味吗?你们这些可怜虫,枉来世上走一遭。就算明知道如此责罚,我还是要这般,与其行尸走肉过一辈子,还不如爽快一时。” 这话,是那日在动刑的时候,那位女官最后的声音。 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语言,原本该是再继续折磨的,直接一刀了断。 当时吴晴儿就在旁边,这原本是该用来告诫他们,不要与宫外男子有来往,却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那就是,男人真的如此好吗? “魏老,去,赶紧的,去酒楼订一桌酒菜,尽快送来!”李琩看了一下天色,已经不早了。 “王爷不必如此客气,下官回宫之后再吃晚饭。”吴晴儿觉得,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离这位王爷远一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守住。 “本王不在府中时也就罢了,既然在府里,岂能失了礼数?晴儿你说,哪有让人空腹而回的礼数?”李琩甩了个眼神,让魏永安立刻去办。 “那恭敬不如从命!王爷稍坐,下官继续去忙了!”吴晴儿深吸一口气,起身拱了拱手,便转身往那些奴婢走去。 李琩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他知道,这位女官的心乱了。 因为对方的呼吸急促,心跳紊乱,甚至脖子上升起的那一丝红晕,都没能瞒过李琩的感知。 自己这般做,到底对不对? 她是无辜的,自己若是将其牵扯进来,会不会毁了她?自己的手段,竟然要如此下作么? 以前的他,总感觉,利用一个女子的感情,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是这世间最混蛋的事情,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与禽兽何异? 终究,野心战胜了理性,他来这个世间,没打算当一个圣人,他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圣人,并不能解决他的屈辱,圣人,也不能让乱兵放下屠刀,圣人,只适合存在于书中。 第二十六章 宫中秘事 “晴儿,这是西域的葡萄佳酿,以冰镇之,夏日饮宴最为美好!”李琩挽起袖袍,为其满上,原本想要在一旁伺候的素月跟沛儿,都被他打发走了。 “王爷,不必如此的!”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吴晴儿,带着一丝拘谨。平日里,她在宫里都是不苟言笑,宫女太监看了她,都是避得远远的,生怕挨了训。 “我一见晴儿,这心里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样,七上八下的。”眼看对方已经在酒精的刺激下,面颊飞红,时机差不多了。 “王爷,想必平日里,也是这般哄那两个侍女的吧?”吴晴儿放下水晶杯,她知道,自己有些动心了,但却没有丧失理智。 “她们不用哄,她们是我已亡故的母妃所赐,还有魏老,总要彼此搀扶着,过完这一生的。”李琩心中一惊,这么明显的嘛? 他若是知道,被对方给听了墙角,或许就该换一套说辞了。 “她们倒是命好!”吴晴儿觉得,眼前的男子,倒是个有担待的,起码没有推脱。 “也许是不好,毕竟,如今的我,处境算不上好!”李琩顺势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引导。 “天潢贵胄,王爷已经是这天下屈指可数的权贵了,怎地还不满足?”吴晴儿觉得,天下之人数以千千万万,但是大位只有一个,何必自寻烦恼。 在她的心中,这些皇子,只要愿意放下野心,就能过上许多人奋斗一生,都过不上一天的奢华生活。 “有些事,晴儿,你不知道其中的凶险。我早已无缘大位,但是,有的是人想要将我打入深渊。不仅仅是我的那些,算了,不说这些。”李琩眼神迷离,他并没有说谎,只是将形势再说的紧迫一些罢了。 吴晴儿沉默,李琩的眼神不似作伪,原来,他这般的天潢贵胄,也过得如此凶险。 “就像我的母妃,恩宠冠绝后宫,不声不响地就没了,我这个作儿子的,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李琩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吴晴儿的一举一动,就想看看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可惜,让她失望了,吴晴儿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只是流露出一丝同情。 “王爷,请节哀!”吴晴儿心中替李琩感到惋惜,若是武惠妃还在,这太子之位,还真不好说。 “早就过去了,只是我娘昔日在宫里,还有一些故人,若是他们能够照拂一二,我也能过得轻快些。”李琩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也怕玩出真火来,只要获得对方一些好感便可以了。 “故人?他们平日里与王爷没有往来吗?”吴晴儿听闻此言,颇感诧异,怎么听李琩这意思,已经断了往来似的。 “我之前一直在桃园守孝,府中与宫里早就断了往来。有些事情,想必晴儿你也知晓,本王不方便进宫,就连打听宫中的事情,都有可能招来灾祸。”李琩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不需要伪装,他的灵魂中,本就有对杨玉环的思念。 “小心无大错!”吴晴儿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些涉及到宫中禁忌。 “晴儿,我想请你帮忙传个话,可以吗?”李琩试探着问道。 “什、什么话?”吴晴儿想要拒绝,但是看见对方忧伤的双眼,终究是没忍心说出口。 “只是告诉他们,我大婚在即,希望他们能够来喝一杯水酒。”李琩双目中带着希冀。 “王爷,宫中之人,等闲不得离。”吴晴儿觉得,自己这话就算帮他带进去,也没什么用。 “哪怕他们不来,只是送来一声祝贺,也是一种姿态。”李琩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 “好!王爷请告知下官他们的身份,若是能够见到,一定代为传达。”吴晴儿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王爷大婚,邀请曾经的故旧,喝一杯酒水,任谁也挑不出刺来。 “我记得何尚仪,还有内府局的林公公,与我母妃最为亲厚,不知晴儿你可否代为传话。”李琩露出思索的神色,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而不是蓄谋已久。 “啊!这、王爷,恕下官无能为力。”吴晴儿摇摇头。 “为何?”李琩露出一丝讶色。 “何尚仪与林公公,早已不知所踪。”吴晴儿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入宫极早,算是宫中老人了,自然知道何尚仪与林公公,他们曾是后宫炽手可热的人物。 “何时的事情?我竟然全然不知,这、这”李琩目中闪过一丝慌乱,好似失去了可能的照拂,而心怀大乱。 实际上,李琩也确实有些慌乱,他们的消失,显然有些诡异。 “这”吴晴儿欲言又止,这里面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说。 “晴儿,帮帮我!”李琩知道,关于这俩人,吴晴儿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直接伸出手,将吴晴儿的左手握住。 吴晴儿如遭雷击,想要将手抽出,却发现被对方牢牢握住,挣脱不得。 “王爷,请放手!” “我不放!溺水之人,连稻草都不会放,我岂能轻易放过?”李琩目露恳求之色,牢牢盯住吴晴儿的面庞。 “你放开,传出去,我必然要受责罚。至于何尚仪,跟林公公的事情,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吴晴儿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她很怕,若是对方直接起身将她抱住该如何,她恐怕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李琩逐渐放松手上的力道,吴晴儿赶忙将手缩了回去。 原来,三年前,何尚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贬去了掖庭局,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消失在皇宫之中。至于林公公,因为贪腐,对不上账,直接被陛下下令杖杀了。 “晴儿,我相信你知道的,绝不止这些!”李琩不相信,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宫中私下里,必然会有一些小道消息在流传。 “据说,林公公是得罪了高公公,至于何尚仪,就不清楚了。”吴晴儿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堂堂王爷,七尺男儿,居然落入如此窘境。 “他们出事,是在我母妃去世之前还是之后?”这点很重要,李琩可以通过这个,来判断一下情况。 “何尚仪被贬,是在惠妃娘娘薨逝之前,林公公出事,则是在之后。”这二位都是宫里的大人物,吴晴儿自然是知晓的。 “竟然如此!晴儿,何尚仪跟林公公,在宫中必有心腹,他们能够联系上吗?”李琩心中闪过一丝惊悸,何尚仪乃是武惠妃的人,居然在她去世之前就被扳倒,对方手段不弱。 而且这明显是要剪除武惠妃的臂膀,方便进一步动手。对方若是没把握解决武惠妃,绝不敢动何尚仪,否则武惠妃绝对饶不了他们。 而武惠妃一去世,立刻对林公公动手,抢夺财权,这简直是步步为营,早就计划好的。 “他们二位的跟随,都从宫里消失了。”吴晴儿露出一丝爱莫能助的表情,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跟错了人,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怎么就消失了呢?一点消息都没流出来?”李琩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当年的真相,没想到,一切都断了。 “宫里本就是如此,指不定哪天,我也就消失了。”吴晴儿露出一丝悲凉,身在皇宫,如履薄冰。 “晴儿你放心,今日之事,半分都不会泄露出去。”李琩起身,弯腰行礼。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至少帮他确认了一件事,武惠妃的死,是有人刻意谋划,而不是真的病亡。 “王爷,不可,下官受不起!”吴晴儿赶忙起身,扶住李琩的手臂。 俩人四目相对,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吴晴儿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让她心跳加速。 李琩顺势起身,双手扶住吴晴儿的双肩,作势就往怀里搂去。 吴晴儿原本迷迷糊糊的,突然清醒了过来,一个低身,从他怀中钻了出去。 “王爷,下官该回宫了!”吴晴儿头也不回,说了一声就往外走去,连礼数也顾不得了。 出了院子,吴晴儿拍拍胸口,暗道好险,方才差一点,她就彻底沉沦其中。 “难道,男子真的有那么好吗?可他是王爷哎,马上就要成亲了,自己这是何苦?”马车上,吴晴儿一直在想,若是没有宫规的束缚,她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走不了的。 李琩目送马车远去,丝毫不担心对方回去透露什么,他能感受到,对方动心了。 对于连男子都见不到的后宫,动心了,何谈移情别恋,只会在时间的流逝中,越陷越深。 “王爷,都走远了!”裴无机小声说道。 这暗处,绝对有盯梢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得符合规矩。 李琩点头,直接转身回府。 “王爷,咱们不去书局看看?”裴无机早就心痒难耐,这回城了,就守着王府看门,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如今的书局,日进斗金,热闹异常,裴无机早就想去看看了。 当然了,书局只是小事,最紧要的是去乐呵乐呵。他也老大不小了,跟在王爷身旁,还依旧是光棍一个,但也是有需求的嘛。 “低调,书局就不去了,去找魏老,支一百贯,当作你们兄弟的福利,出去乐呵乐呵。但是说好了,这府里的守卫,得安排好了,不然这钱,从俸禄里再扣回来。”李琩当然知道裴无机的意思,这些年,估计都憋坏了。 “王爷放心,绝对不会耽误正事。”裴无机眉开眼笑,一百贯,够他们弟兄潇洒好几天了。 那种谈诗论调的场合,根本不适合他们,反而是那种小门小院的,价格优惠不矫情,适合他们这些糙汉子。 第二十七章 美人曦云 李琩也不管他,直接转身往后院走去,今天还没打熬身体呢。 为了掩人耳目,李琩将前院石锁悄悄拎到后院的主院中,这里面,除了他,只有素月跟沛儿会进来。 对于枕边人,这力道他是瞒不了的,但是武器就不用了,就算万一泄露,也只是喜欢打熬力气,想要增加点玩乐的本钱罢了。 李琩一次次将石锁举起,全身的肌肉随着石锁不断改变形状,将力量之美发挥到极致。 素月跟沛儿捂住自己惊讶的小嘴,这也太厉害了,一个石锁比她们要重的多,就这般在李琩的手中翻飞。 李琩也觉得,今日的石锁好像轻了不少,往日里,该是气喘吁吁了,今日却依旧有余力。 李琩看了一下角落里的素月跟沛儿,突然感觉,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是有道理的。 李琩打铁就趁热,鼓足精神一次次将石锁抬起,也许,今日就是打破极限的好时机。 不断调整呼吸的节奏,这是一种高明的吐纳之术,是当初宁王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弄来的,想要凭借此延年益寿。 但是此法必须配合段炼力气才能有效果,那时的宁王身体已经不行了,自然效果不显,当作无用的鸡肋被李琩得到了。 这呼吸吐纳之法,正是他武力进步神速的原因。也试着将这法门传给三大护卫,效果一般,还不如他们自身的吐纳之术。 没错,这世间真正的武道高手,都有自己的吐纳之术为支撑,绝不是盲目锻炼身体就行的。 这也解决了李琩的一个疑惑,那就是极度肥胖的安禄山,本该行动迟缓,为何能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一定是有独特的吐纳之术,或许肥胖就是此术的弊端。 因为一个常年在马背征战杀伐的人物,只会壮实如牛,绝不会肥胖如猪。 这吐纳之术,在李琩看来,就是能够配合刺激身体的潜能,提高新陈代谢。 除了吐纳之术,还利用记忆中的营养知识,改善自己的饮食习惯,让习武一途,如虎添翼。 “啊!”李琩突然一声爆喝,双手同时将石锁举过头顶,犹如雷神降世。 素月跟沛儿早已目瞪口呆,哪怕之前已经体会过李琩的强壮,可这一幕也太震撼了。 “嘭!”的一声,石锁被扔在地上,他真的突破了自身的极限,在力道上,他已经踏入第一流的水准,将三大护卫甩在身后。 至于能不能比得上大舅哥韦无敌,那得试过才知道。 李琩走到素月跟沛儿的身旁,将俩女揽入怀中,今日心情极好,不妨再战一场。 次日一早,神清气爽的李琩从主院出来,依旧轻摇折扇,作文弱仕子装扮。 “曦云见过王爷!”在主院的门口,一年轻侍女端着水盆低头侯着,看见李琩过来,往前一步。 李琩接过清洗了一番,整个人精神又抖擞了三分,除了肚子饿,其他状态都是完美。 “抬起头来,给本王瞧瞧!”李琩将毛巾递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对方的手,白嫩得让人心悸。 再打量一下,身段也是极好,只是低着头,面容看的不太真切。 曦云缓缓抬起头,将自己的容颜显露出来。 标准的瓜子脸,配合白皙的皮肤,一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让他心底生出呵护的欲望来。 “你叫曦云?看样子,出自大户人家。”李琩深吸一口气,怎么自己好像管不住下半身似的,真这般下去,早晚也是死在女人怀中。 “据说,奴婢家中以前是官宦人家,后来犯了事。”曦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柔弱,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为何是据说?”李琩觉得,这个曦云不简单。 这般的女子,绝对的抢手货,就算不入宫,也该被那些大人物早早收入囊中,怎么可能轮到自己捡漏,关键还是被直接送来的,自己一文钱没花。 王爷大婚,礼部安排些奴婢送来,都是应有之意。但是这不花钱的,通常都是最磕碜的,教坊司那也是要挣钱的。 就曦云这种身段模样,加上这泫然欲泣的性子,卖到青楼中,那以后就是花魁的有力竞争者,爱慕者众。 这样一棵摇钱树,白送给自己,这里面没门道就有鬼了。 “奴婢那时年幼,尚且记不得这些事情,后来长大些,母亲说与我听过。” “那你母亲呢?”李琩觉得有些棘手,这曦云留在府中,恐怕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很有可能是某些人特意安排的耳目。 “去世了,我七岁那年,听说被卖去了大户人家,没多久,就死了。”曦云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李琩沉默,一个卖身的奴婢,社会地位其实比牛马高不到多少,就算被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过问,只要主家去交上一笔银钱就可以了。 这些奴婢的命运,完全取决于主家的性情,所以素月跟沛儿,一门心思就吊在李琩身上,比起大多数奴婢,她们过的要好上太多了。 “等到大婚之后,你回教坊司,或者我直接还你自由。”李琩很谨慎,这样来路不明的女子留在身边,太过危险。 “还请王爷给一口饭吃!”曦云直接跪下了,面盆里的水,溅了她自己一身。 “这又是做什么?”李琩一头雾水,就算不愿意回教坊司,还你自由身还不好吗? 曦云哽咽着,将缘由缓缓道来。 送出去的女子,一旦被主家退回,就被认定为坏了规矩,影响了教坊司的声誉,教坊司的惩戒非常严厉。再经历过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后,直接卖给妓院,没日没夜的接客,直到受不了的那一天。 而若是被放还自由身,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这个世道根本活不下去,最终还是会沦为别人的玩物。 与其出去赌一把,能够遇到良人,还不如留在王府,至少如今的她,还是清白之身。 “到底是何人将你送来,你知道我问这句话的意思。”李琩在思量,若是弄不清其来历,是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府中的。 “是,是礼部员外郎李大人。”曦云赶忙道来,她听的出来,对方是真的不想要留下她。 “真的假的?你怎么会知道?”李琩本就是随口一问,断定对方要么不知道,要么不会说,趁着这个借口,断了对方留下的念头。 “那一日,是李大人找到奴婢,说要将我送达王爷府上。原本奴婢是不认识李大人的,是他自己表明了身份,说若是王爷问起,直接说就行。”曦云赶紧将缘由道来。 “礼部员外郎,李大人?你先在外院帮忙便是,不可随意到后院来。”李琩吩咐了一声,就往前走去,那边已经有侍女在摆放早餐了。 李琩根本不知道这个礼部员外郎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为何将曦云送与自己,有什么目的。 他不相信这是曦云随口胡诌,因为这个很容易查证,而他现在需要弄明白的,就是这个李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作为一个王爷,李琩的早点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奢侈的。 稀饭、包子、油条、糍粑等小吃,一应俱全,足有七八样之多。 “没有鸡蛋吗?”李琩皱眉,他每天早餐两个鸡蛋,那是非常好的营养补充。 “奴婢这就去准备!”身旁的婢女赶紧往厨房跑去,她们的职责就是料理李琩的起居。 “两个鸡蛋,白水煮开拿来便是!”李琩向来只吃白煮蛋,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样的营养价值最高。 素月与沛儿应该还在休息,李琩独自一人吃着早餐,很快白水煮蛋就拿了过来,侍女蹲在一旁将蛋壳给剥好。 “王爷好胃口!”吴晴儿突然出现,看着风卷残云的李琩,不由得出声说道。 “晴儿可吃过了?不妨坐下同吃!”李琩起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晴儿知晓的,都已经告诉李琩,其价值已经耗尽,但李琩依旧想要笼络对方。他对宫中的动向一无所知,非常危险,若是能够有人帮忙传递消息,自然要稳妥许多。 “在宫里就吃过了,今日再练一练,这些奴婢也就差不多了。”吴晴儿安置感慨,闲散王爷确实舒坦,宫中都是天蒙蒙亮就要起床了。 那些个官员也是差不多,若是要上朝,还要起得更早一些。 “那也该饿了,先坐下吃一些!”李琩伸手,想要扶其坐下,手伸到一半,又感觉不妥,只是将早点的盘子往其跟前挪了一下。 吴晴儿犹豫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拿起一个麻团往口中放去。 在宫里,很少有这种油炸的东西吃,据说是因为香味浓郁,其中若是藏了毒,不容易分辨出来。 刚吃了一口,吴晴儿嘴角微微上扬,入宫前,她就最爱这种油炸的吃食。 “喜欢就多吃些!”李琩将鸡蛋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王爷,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吴晴儿觉得,这就是世间最美好的时刻,吃着自己最爱的食物,享受着难得的自由,而对面的人,也让她觉得很舒适。 “打算?我这样的人,就不能有打算。”李琩自嘲一笑,浑浑噩噩过日子,才是所有人想要看到的。 “至少,嗯,日常生活还是无碍的。”吴晴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许,并不需要安慰,至少衣食无忧。 “城外的那片桃园,是我的心血,没事就往那去散散心,去远了,恐怕有人要担心。对了,应该有成熟的桃子,我让人去寻了,你带些回去尝尝。”李琩的那片桃园,用了嫁接的技术,而且采用后世的种植技术料理,比寻常的桃大了一半不止。 那日离开桃园时,就看见有些已经露出了一丝红色,这又过去两日,该是可以采摘了。 第二十八章 兄弟上门 整整三年,这是第一次结果,李琩很是期待。 根据他的要求,每棵桃树只留下不足十枚果实,还用纸袋给套好,防止虫害。 “下官何德何能,这种事情,该是献给陛下才是!”吴晴儿当然知道李琩在城外的那片桃园,今年第一次结果,她如何能够占这个头筹? “我、不知道该如何献给父皇。”李琩目中露出一丝迷茫。 若是真想去献桃,他有足够多的办法,但是他想借吴晴儿之手,让她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我回去就可以捎带上,至于送到陛下跟前,我可以请袁公公代劳!”吴晴儿如今算是袁思艺的人,与高力士不是一根线。 此时的袁思艺,尚且不足以跟高力士抗衡,以后也没有这个可能。但是李隆基也怕高力士一家独大,特意分权给袁思艺,让他与高力士争。 话说这袁思艺也是个人精,早就揣摩透了李隆基的心思,从来不给高力士好脸色,无论是在何种场合。 作为宫中能够与高力士掰手腕的人,自然要笼络一批亲信,吴晴儿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为何她能够被安排出宫办差。 对于宫中的太监或女官而言,出宫办差,那是抢破头的差遣。不仅可以体验到宫外的生活,还能够耀武扬威,顺便收些好处。 “当真?那就太好了,作为报答,晴儿,你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李琩目露喜色,他这一步棋下对了,这女子居然能够跟袁思艺搭上边。 当初武惠妃薨逝的时候,袁思艺尚且没有发达,这事应该跟他没有关系。也就是说,他与袁思艺没有冲突,自然有可能交好。 而高力士不同,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李琩相信,当年的事,一定就是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后面的一系列操作,都不可能绕过高力士,他绝不敢跟高力士有私下的来往。 “都是举手之劳,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要两份半月刊。”原本不打算提什么要求,她不希望这是一桩交易。 但是转念一想,此番能够出来,多亏了袁公公,自己也该给他捎带些东西。 如今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半月刊,高力士有内卫在手,轻易可以获取,而袁思艺就没这份手段。 而且因为彼此敌对,岂会为了这点事情向对方低头?但是吴晴儿知道,袁公公是很喜爱半月刊的,若是能够送与他,定然能够讨得欢心。 至于要两份,另外一份则是给自己准备的,她也是爱极了那诗词。 “好,我这就命人去取!”李琩闻言,当即了然,这事好办。 这半月刊,对别人或许还要费些功夫,但他作为半月书局的老板,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既如此,下官下去办差,晚些时候再来寻王爷!”吴晴儿起身躬身一礼,随即就转身往前院去了。 李琩看着吴晴儿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会是怎样的结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哥!哥!哎,老魏你让开!”就在李琩沉思的时候,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 抬眼瞧去,只见一男子不顾魏永安的阻拦,自顾自往后院闯来。 “魏老,你先退下吧!”李琩冲着魏永安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哥,你这回来了,也不通知我,幸好我消息还算灵通。”李琦直接过来坐下,还让侍女去给他奉茶。 “你啊,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李琩摇摇头。 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盛王李琦,母亲去世之后,他们就是彼此在世上最亲的人。 “哎,那又如何?我说哥,你这回来了,也不请我跟二姐聚一聚。”李琦带着一丝抱怨。 母妃薨逝后,留有兄弟姐妹四人,最大的就是寿王李琩,其次的是咸宜公主李珍,下面便是盛王李琦,最小的是太华公主李珠。 如今兄妹四人中,只有太华公主李珠,尚未出嫁,依旧居于宫中。 “你们愿意来,当兄长的,自然招待。若是不来,我也不会相请,其中缘由,你也清楚!”李琩现在要做的,就是低调,等待机会。 只要一日还在这长安城中,他就不能引起任何人的忌惮。 如今他处境尴尬,就算是一母同胞,也不知道会是何心思,毕竟大家都成家立业了。 “兄长这是哪里话?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亲哥,你让我干嘛,绝对没二话!”李琦自幼在宫里过得并不如意,虽然他娘宠冠后宫,但那些兄弟姐妹都排斥他。 但凡寻着就会,就要出宫往宁王府,寻李琩一道玩耍,兄弟二人感情很好。 “既如此,那咱们兄弟二人,就吃好喝好玩好,其他的,就不要多言。”感受到对方的亲情,李琩还是很开心的,至少,自己并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 “我差人去叫一下二姐过来,咱们今日好好喝一杯!”李琦点头,他们就应该风花雪月,沉迷享乐。 “不必了,你我兄弟二人也挺好。”李琩直接回绝。 “为何?二姐离得不远!”李琦感觉莫名其妙,大家都是亲兄妹,当然要聚一聚,增近感情。 “在杨家,轮不到她做主,那个驸马杨洄,不是个安分的主,咱们离他远点。”李琩摇头,这年月,出嫁从夫。况且杨氏乃大族,规矩森严,有些事情,没必要将其牵扯进来。 “哥,你这什么话?二姐夫对我还是不错的。”李琦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他?我会害你吗?”李琩目露厉色,他绝不希望自己的胞弟,跟那个杨洄有太多的牵扯。 以前就是此人,一直怂恿他母妃对太子李瑛动手,若不是因为此事,恐怕母妃也不会突然离世。 而且,李琩凭着后世的记忆,这杨洄最后是牵连进了叛乱,身死族灭。 “他还欠我一顿花酒呢!”李琦揉揉脸,当然是一母同胞的兄长靠谱些,但总觉得有些遗憾。 “没出息的东西,喝花酒不能自己去?”李琩眼中露出一丝责备,居然跟杨洄一起逛青楼,这简直是作死。 以他的了解,杨洄那人是无事也要生出事来的,而且惯会自己躲在后面捡漏。 “哥,王府里人口众多,就我那点封地,产出有限。”李琦撇撇嘴,他看着光鲜,但是架不住开销大啊。 李琩是武惠妃膝下长子,之前的兄长都夭折了,所以将其送到宁王府照料。 不知道是因为觉得亏欠了李琩,还是因为想要扶其坐上太子之位,无论是封地还是其他产业,都要远远超出普通亲王。 李琦实封两千户,而李琩则是三千户。 寿王府下的产业,半月书局只是其一,另外还有一座酒楼,一间当铺,都是财源滚滚的产业。 在城外,还有一处庄园,良田三千亩,佃户近百。 而且李琩作为宁王的养子,也被宁王夫妇赏赐了大批的财货,守孝的那一片桃园,足有两百亩,也是他的产业。 关键是这几年李琩守孝,王府基本只进不出,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而李琦就差的远了,除了封户之外,只有一个绸缎庄,城外的庄园也只有良田八百亩,进项根本不能与李琩相比。 李琦又是个大手大脚的,一年的进项,基本都花了个七七八八,根本没有结余。 “说吧,要多少?”李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对于这个唯一的胞弟,他不会吝啬。 “哥,我哪能要你的钱呢,就是,最近听说清风楼来了两个江南水乡的绝美女子,这个,花销有点大。”李琦露出一丝羞赧的表情,让兄长带自己逛青楼,总感觉有些别扭。 但是听说,那俩女子当真是人间绝色,尤其善舞,长袖一飘,轻易就能将男人的魂魄给勾走。 “你自己去吧,要多少钱,说一声,我让魏老取给你!”李琩觉得,家中不仅有素月跟沛儿,过两日韦思柔还要过门,他这安排的满满当当,哪有空去外面施雨露。 “哥,你就陪我去嘛!从小到大,你都没去过青楼,你就不想去看看吗?以前是母妃不让,现在反正这般了,何不逍遥一些?”李琦琢磨着,自己一个人去,回府必然少不了埋怨,还是拉着兄长一道比较合适。 对于青楼,李琩原本没什么兴致,被李琦这么一说,还真的想去看看。对于神秘的未知,总是心怀好奇,当然,可能也只是为去看美女寻个借口。 “那为兄换件衣衫,陪你走一趟!”李琩就坡下驴,后日便是大婚之期,要潇洒就趁现在,否则新婚燕尔,传出去难免为人所诟病。 两炷香功夫之后,李琩与李琦兄弟俩,身着常服,乘马车直往清风楼而去。 “三弟,这个点,不是逛青楼的时候吧?”李琩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马车外的光景,日头渐高,眼看快晌午了。 在李琩看来,这些女子忙碌了一夜,大白天不是应该休息才是? “哥,我跟你说,去晚了就排不上了,我们先去清风楼喝酒吃饭候着便是。”李琦是熟客,这清风楼何时营业,姑娘何时接客,夜间几时闭门,都是门清。 “这还兼着酒楼的买卖?”李琩觉得,这青楼简直就是后世的会所嘛,古人为了挣钱,也是无所不能啊。 “当然,难不成我等为了看美人,就得饿着肚子不成?但凡青楼,没个镇楼的大厨,生意肯定不好。”食色性也,食尚在色的前面。 李琩还想再问得仔细一些,可又感觉不太妥当,干脆闭口不言。 第二十九章 清风楼 清风楼,说是楼,实际上是一座三层高的主楼,外加数十小楼围成的建筑群。其间亭台楼阁遍布,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马车直接在清风楼门口停了下来,李琩缓步下车,第一次正面打量清风楼。 “无机,你来过吗?”李琩出行,自然有护卫随行。 杨代宽驻守桃园,武成益在半月书局,如今的王府护卫,都是由裴无机负责,自然是其同行护卫。 “来过一次,太贵了!”裴无机咋舌,这清风楼名副其实的削金窟,他那次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算是来见识一下。 “你居然也喜欢这种清倌人?不适合你的调调啊?”李琩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这种听歌看舞,算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高雅追求。 “哥,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座主楼看见没?里面都是接客过夜的女子,只要出钱就行。主楼两侧的这十几座小楼,里面的女子都是曾经楼里的招牌,留谁过夜,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主楼后面的那些小楼,才是清倌人的居所,只能喝酒品茶,聊天听曲。”眼看兄长完全不懂,李琦立刻帮他恶补一下,省得待会出了洋相。 李琩觉得,这青楼的经营者,简直就是人精,基本满足了所有人的需求。 “哟,几位贵客今儿来的早啊,可有相熟的姑娘?”龟公早就看见了他们,一路疾行过来招呼。 “哟,小的这招子瞎了,见过王爷!”龟公拿眼睛一扫,就看见了盛王,这位可是这里的常客。 “嗯,今天本王与好友来此小聚,好生伺候着!”李琦从怀中摸出一颗碎银丢过去,龟公欢天喜地接过了。 龟公,这份差遣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但若是遇上豪爽的客人,收入也极为可观。特别是这清风楼,权贵云集,龟公的活也是极为抢手的。 龟公引着一行四人往主楼而去,除了李琩与李琦兄弟二人,各自又带了一名护卫随行。 此时的清风楼,只有主楼开放,可以用餐,周边的小楼尚且不接客,里面的姑娘都在梳洗打扮。 “都坐吧!”李琩落座之后,示意裴无机跟李琦的护卫也都坐下,正好一桌四人。 李琦也不说话,反正今天花钱的是李琩,他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上几个拿手菜,再拿两壶好酒!”李琩看了一眼四周,他们居然也不是最早的,周边已然有了两桌。 龟公应了一声,就立刻退了下去。 “王爷,你这都好些天没过来了,怜花姑娘可念叨多少回了。” 一阵脆铃般的声音响起,李琩抬头看去,只见一位三十许的半老徐娘,走路带风,尚未近身,便已经香气扑鼻。 在李琩诧异的目光中,这位半老徐娘直接走到李琦身后,两只纤纤玉手搭在其肩头,更让李琩惊奇的是,其胸前的丰满,直接压在李琦的头顶。 李琦颇为享受,还特意往后仰了仰,这老鸨虽然年岁大了,但是这胸前规模不是那些小姑娘能比的。 “柳妈妈,今日我来,可是想要见一见如烟跟诗韵二位姑娘。”李琦又蹭了两下,丝毫不顾及对面兄长的眼色。 “王爷,你还真是个薄情的人,枉怜花姑娘这般念叨你!”柳妈妈嗔怪一声,玉手握拳在李琦的肩上锤了两记。 “咳,今日,本王就是想见一见江南来的二位姑娘,至于怜花,留待下次,嘿嘿!”李琦没有丝毫尴尬,风月场所,他出钱来找乐子。 那怜花,就住在东面的小楼,算是个相好的。 “王爷,这如烟跟诗韵,如今身家暴涨,而且其接客与否,我也做不了主啊。”柳妈妈嘴角露出一丝难色。 这如烟跟诗韵,并不是与清风楼签的卖身契,反而是一种合作关系。 她们在此接客卖艺,赚取的钱,与清风楼分成。 原本这是不合规矩的,清风楼中其他女子,无论是卖艺还是卖身,那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但是那俩女子只是当着柳妈妈的面舞了一曲,就让她破例了。因为她很清楚,这俩女子,若是去了其他地方,必然会对清风楼形成极大的威胁。 李琦虽然是王爷,但是这长安城中的王爷可不少,而且有权有势的,没几个,就算拿出钱来,人家也不一定给面子。 “多少钱?柳妈妈但去安排,今日由此人付账!”李琦用手往李琩一指,今天他只是来白蹭的。 “这位公子,倒是瞧着面生,头一回来?”柳妈妈暗道表错了情,当即就往李琩身后走去。 面对身后袭来的玉手,李琩瞬间绷紧,又缓缓放松下来,他得适应做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 “若想一睹二位姑娘的容颜,不知道有何要求?”李琩伸手抓住对方的柔夷,轻轻揉捏,不让其进一步往下。同时让自己身体完全放松下来,这炎炎夏日,本就穿得少,若是暴露了自己一身腱子肉,就得不偿失了。 “一个时辰五十贯,若是公子愿意接受这个价钱,奴家这就去问问二位姑娘的意思。”柳妈妈觉得,这小子比盛王还要会占便宜,自己一双手,都快被他摸透了。 “五十贯?”李琩不由得再问一下,这价钱也太黑了,那一天不得挣个二百贯?一年就是七八万贯,这简直比摇钱树还要来得快。 他堂堂亲王,名下那么多产业,一年的收益也还不满两万贯,这简直跟抢钱没什么区别。 “怎么?公子觉得贵了?”柳妈妈不以为意,这个价钱确实贵,平日里那些后院的姑娘,也就十贯左右。前院小楼中的女子,陪侍不过三五贯,过夜也要不了十贯。 其实账不是李琩这般算的,为了保持身家,她们接客的数量得把握好,若是敞开来接客,很快身价就会暴跌。通常每日最多接待两批客人,下午一次,晚上一次,而且有些人,就算花钱,也是无缘得见。 “倒不是觉得价钱贵,而是在想,这个价钱的姑娘,该是何等的绝色!”李琩当然不能认怂,这他么传出去忒丢份,不符合闲散王爷的身份。 “王爷可是知道的,就这价钱,每日都是排满的,我这就去后面给二位问问去!”柳妈妈将手从李琩手中抽出来,直接返身往后走去。 清风楼后院,最中间的一座小楼,两名持剑侍女在门口守卫,所有往来之人,都难逃其耳目。 “柳妈妈,今日尚未到时辰呢!”其中一名侍女抬头看天,根据约定,午时之前,概不接客。 “哎呦,凌月,这不是就差片刻的功夫嘛!”柳妈妈暗道这侍女难说话,这会离午时,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柳妈妈,规矩就是规矩,定好的事情,还是遵守的好。”侍女凌月丝毫面子也不给。 柳妈妈露出一丝尴尬,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连门都进不得。 这清风楼中,护卫也是养了不少的,她一声令下,定然是可以进去的,但那样一来,就铁定得罪了那两位姑娘。 柳妈妈不是没想过动手段留下这俩人,但是思虑半天,终究是放弃了。 胆敢从江南到长安来谋生,必然是有些手段的,而且这长安城中,也不是她清风楼一家独大,明月阁以及百花坊,恐怕巴不得她将二女给逼走呢。 “凌月,不得对柳妈妈无礼,快请柳妈妈进来,我跟妹妹一会就下来!”如烟在二楼探出身子来,对着下面的凌月说道。 “还是如烟姑娘通情达理!”听着那媚入骨髓的声音,柳妈妈一个欢场女子,都感觉骨头发酥。 凌月也不着恼,本就该她来得罪人,卖好自然得是主子。 “柳妈妈,今日怎地来这么早?”如烟将一遍作整理衣衫的动作一边下楼,虽说对柳妈妈提前过来打搅心中不太舒服,却不好真的闹僵了,这里算是个不错的落脚地。 至于妹妹诗韵,则跟在身后,比起如烟的媚态横生,诗韵则多了几分娇俏,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来了个贵客,点名要见你们姐妹,我这不是没法子嘛?”柳妈妈脸上堆满了笑容,眼角的皱褶都成了花。 “什么样的贵客,能够让柳妈妈这般着急?”这偌大的清风楼,来来往往的权贵不在少数,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那个盛王爷,他早就惦记二位姑娘了。”这盛王爷,柳妈妈也给她们说过,是这清风楼的常客。 “他不是没多少家底么?手中又没有什么实权,柳妈妈还怕得罪他?”如烟嗤笑一声,她现在的眼界是越来越高了,一个闲散王爷,既没钱又没权,岂不是瞎耽误功夫? 她挑选客人有两个标准,要么是握有实权的官员,或者是大家族中的嫡子。再其次便是有足够的银钱,一个王爷头衔而已,清风楼背后的主人,应该不至于怕了他。 “哎呦,我的姑奶奶哎,那是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儿子,心里犯嘀咕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说出来?”柳妈妈吓了一跳,这要是被人听了去,那位还不得大闹清风楼? 虽然不会真的关门歇业,但是背后的主人肯定是不满的,这都是送钱来的客人啊,怎么能得罪对方,反过来影响生意呢? 而且就凭人家这身份,在清风楼打砸一番,谁还真敢下手揍人?若是损伤了陛下的面皮,这满大唐也没人扛得住啊。 第三十章 好色之徒 “瞧您吓的,这不是没外人在吗?这位盛王爷,要不就算了吧。”如烟觉得,这种一锤子买卖,颇不值当,还不如借其名头,抬高自己身价。 只要稍微运作一番,连堂堂亲王都不能一睹芳容,自然可以吸引更多人前来。 “如烟姑娘,这位今日是与另外一男子同行,我观他是个有钱的初哥,岂能白白错过?”柳妈妈想起方才对方抓着自己手搓揉的劲,定然是个没多少见识的,不狠狠刮下一笔银钱来,自己就亏大了。 “同行男子?他的那位驸马姐夫,卫尉少卿杨大人?”正说话间,诗涵从楼梯上踱步而下。 她对于这位盛王爷,知晓的多一些,与他同来此处最多的便是驸马杨洄。 姐夫带着小舅子一道逛青楼,算是少见,她也就多打听了几句。 “诗涵姑娘,你倒是知晓的多,但今儿那位,可不是驸马扬大人,他就是化成灰,我也是认得的。”柳妈妈这双眼睛,对于每日里进出清风楼的人,算不上过目不忘,可只要是来过的人,定然是有些面熟的。 “今天这位公子,从来没来过清风楼,但是能跟盛王爷一道,绝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而且此人在盛王爷跟前,极为从容,不似阿谀之辈。” 柳妈妈这眼睛毒的很,今天跟盛王爷同来的这位,地位绝不比他低。 “从未来过清风楼,又地位不凡,跟盛王爷关系好,这样的人,长安城中,屈指可数。”诗涵目露思索之色, “哟,莫不是那位寿王爷?若真是那位爷,二位姑娘还真得见一见。”柳妈妈被诗涵这般一说,在脑海中思量一番,这位还真的就能够对得上所有的要求。 “寿王爷?”如烟带着一丝疑惑,从未听说过这位。 “姐姐,这位寿王爷,是盛王爷的胞兄,当今圣上第十八子。”诗涵露出一丝嗔怪的表情,这位姐姐,也太不关心这些消息了。 “怪不得柳妈妈如此急迫,居然是两位王爷联袂而来,倒真的不好拒绝。”拿一位王爷刷个声望也就罢了,同时踩两位王爷,还真就没这个底气。 “这位寿王,更为不堪,听闻其王妃便是……”诗涵言语之间,毫无顾忌,将寿王、杨玉环与当今陛下的关系一一道来。 “这么劲爆?如此情形,我姐妹还真不好随意接待!”如烟眉头微蹙。 通常情况下,这些声名狼藉之辈,她们是直接拒之门外的。 “二位姑娘哎,若真的是这位,咱们还就得给个面子才是。你们可知道如今满长安最火热的半月刊?”柳妈妈赶忙分说,生怕二位姑娘直接给回绝了。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不是那诗仙李太白办的么?”如烟倒是知晓,她们姐妹可是花高价买了,藏在闺房之中。 若是这辈子能够遇见那般的良人,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那李太白,丢了官身,这长安城中都没了容身之处,哪能办的出这般的大事?这半月书局背后的老板,正是这位寿王爷。”柳妈妈在长安多年,对这些事门清,若是没有这位王爷在背后撑腰,李太白早就灰溜溜出长安,再也回不来了。 “柳妈妈,这李太白究竟得罪了谁?”如烟在思量,这位寿王有点意思,自己都如此了,还想着招揽一个诗人。 “这、反正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就是了。”柳妈妈嘴巴极严,有些话,轻易说不得,免得招来祸事。 如烟与诗涵对视一眼,能够让柳妈妈都不敢提的人物,绝非等闲。 而这位寿王爷,敢担下这事,想必也是有底气的。 “姐姐,你不是爱极了那半月刊吗?既然半月书局就是那位的产业,不妨见上一见!”诗涵明白了如烟的意思,便开口说道。 “可不是嘛,这位比起盛王爷,那可是有钱的多。”柳妈妈喜上眉梢,这一单,她这清风楼也能入账二十贯。 “那就见见吧!”姐妹二人中,真正拿主意的,还是姐姐如烟。 柳妈妈当即让她们准备一番,说是待二位王爷用完膳食,就往这后院来。 “诗涵,你怎么看这两位王爷?”如烟看着柳妈妈离去的背影问道。 “虽然无缘大位,但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有些时候,比当官的好使。”诗涵觉得,官员靠的是其手中权柄,而这两位,靠的是出身,不可一概而论。 权柄或许会消失,但这二位王爷的身份,稳如泰山,当然,犯事了另说。 “那一会你可得下点功夫!”如烟笑着在诗涵的腰间摸了一把,这小蛮腰,连她都要嫉妒。 “姐姐,你讨厌!”诗涵顿时不依,就要往如烟的胸前袭去,诗涵自己规模也不小,但比起如烟的宏伟,只能黯然神伤。 就在二人打闹的时候,李琩跟李琦已经吃饱喝足,楼上的姑娘已经陆陆续续收拾好出门,她们也到了揽客的时候。 话说这清风楼的姑娘,虽然基本都是有卖身契的,但平日里倒也还算自由。 柳妈妈给她们每人都订了一个价钱,只要帮楼里挣满了,就能还她自由身。 而且客人打赏的小费,都是归姑娘们自己花用,也可攒着早点赎身。 所以这楼里的姑娘,平日里都极力招揽客人,就想着能够早日攒够了钱,去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过安生日子。 对于这些楼里的姑娘来说,盛王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两个自问还有些容貌的女子,围着盛王两侧,想要讨得欢心。 这样的大人物,总会额外给些赏钱,比起普通客人要爽快的多。 就在李琩感慨这些女子胆大的时候,突然一女子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旋即脚步转动,直接坐在了李琩大腿上。 这般的庸姿俗粉,他自然是看不上的,但是架不住对方懂得伺候人,一双手在身上不断游走,最后更是直袭要害。 比起素月跟沛儿的羞涩,这位女子就要直接得多,李琩只感觉太上头了,怪不得这清风楼生意这般好。 “姑娘们,都先让开!”柳妈妈摇曳着身姿走过来,对于这架势,那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妈妈,人家这……”李琩怀中女子不依,她难得相中这般好的客人,眼看着就要拿下了。 “嗯~”柳妈妈露出一丝不满。 这女子赶紧从李琩怀中起身,她们这些普通姑娘,可万万不敢真的开罪了柳妈妈。 那些个当红的摇钱树,柳妈妈自然得上赶着哄着对方,但是她们这些普通姑娘,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打杀了,也不过交点罚钱。 “先继续,爷正舒坦着呢!”李琩却一把将女子拉住,又坐在自己腿上。 做一个吃喝享乐的王爷,就该如此才是。 女子带着一丝尴尬,看着柳妈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柳妈妈,我哥的面子不好使吗?”李琦也有点尴尬,自己这兄长也太过急色了,这楼里的都是些普通女子,他都看不上。 但既然自家兄长好这口,那就必须得撑住场面。 “哎呦,恕奴家眼拙,这位是寿王爷?”柳妈妈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作出夸张的手势。 怀中的女子更是吓了一跳,想要站起身来,若是方才就知道,断不敢这般大胆的。 李琩直接搂住对方的腰,令其动弹不得。 “那不然呢,柳妈妈,那两位姑娘如何分说?”李琦放下酒杯,今日来可是有目的的,而不是在这里耽误功夫。 “王爷光临,自然是有空的,两位姑娘正在梳洗打扮,请随我来!”柳妈妈心中暗道,幸好自己猜到了身份,不然这一下就得罪了两位王爷。 “哥,该走了!”看着一脸享受的兄长李琩,李琦急不可耐的说道,比起这些庸脂俗粉,那两位名声大噪的美人才是他的目标。、 李琩好似意犹未尽,在女子的臀部狠狠掐了一把,将好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到底几分是为了可以营造形象,还是本性如此,不得而知。 女子战战兢兢让开了些,她还是头一次服侍这种大人物,可惜,他们终究是为了去后院。 “你让本王很舒坦,无机,赏!”李琩勾起女子下巴,邪魅一笑,随即摇着折扇离开了座位。 裴无机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枚小银锭往女子抛去。 原本失落的女子,赶忙双手接过,这还是头一次被这般大额的打赏。 她过夜的身价,也不过三贯钱,这一枚小银锭,就抵得上五贯,算是意外之喜了。 原本围在盛王跟前的俩女,一脸嫉妒,暗恨自己怎么寻错了人。 李琩摇着折扇,跟在柳妈妈身后,这夏日本就燥热,方才又被撩拨了半天,直觉得口干舌燥。 “两位王爷,到了,如烟跟诗涵两位姑娘,就住在这座小楼里。”柳妈妈侧身,指了指眼前的小楼,还不经意间,将衣服领口往下扯了扯。 之前觉得被占便宜吃了亏,如今才知道这位居然是个大财主,为了笼络住对方,她也是拼了。 “凌月,你带二位王爷上去,这可是咱们清风楼的贵客,不可怠慢了。”柳妈妈朝着门口站着的侍女说道。 李琩定睛看去,这侍女的样貌,居然也是不俗,手携宝剑,颇有几分女侠的味道。 “二位王爷随我来!”凌月点头,伸手一迎,示意二位王爷进门。 李琩微微点头,抬腿就往楼里走去,李琦也是立马跟上,心中激动万分,总算要见到美人了。 李琩经过凌月身前时,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位侍女还真是个练家子,虎口的老茧,明显是经年累月才磨出来的。 而他为了掩盖自己习武一事,平日里习练时,便以麻布缠绕,夜里更是以牛奶浸泡,双手依旧是白嫩,丝毫看不出异样。 “抱歉!你们只能在门外候着。”另外一名侍女,突然挡在李琦身后,将两名护卫的去路拦住了。 第三十一章 一曲音绕梁 “放肆,保护王爷的安危,是我等的职责,出了问题,你负责不成?”裴无机当即怒喝,万一这楼里有危险,他是要掉脑袋的。 “你们就在此候着,清风楼里,绝对安全!”李琦唯恐唐突了佳人,立刻转身吩咐道。 裴无机不理他,只是看着李琩。 李琩微微点头,以他的身手,自保没太大问题,寻花问柳,护卫跟着也是不妥。 “二位王爷,直往三楼便是!”凌月往前两步,侧身引路。 小楼的二楼,是两位姑娘的起居所在,李琦有心前往一观,可又怕给佳人留下登徒子的印象,终究是放弃了。 一阵香风袭来,煞是好闻,比起方才的女子,香味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倒不是那女子不知道这种淡雅的香好闻,而是这种香价钱极贵,而且附着在身上的时间短,对于普通青楼女子来说,是很难接受这般大的开销的。 凌月掀开门口的轻纱,示意两人进去,随即便在门口扶剑站好。 刚进屋内,李琩就感觉一阵清凉,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中间一座铜炉,其上有水滴凝聚,缓缓滑落。铜炉之上,有一座小香炉,其上微烟袅袅,淡雅好闻的香气,就是从其上传来。 突然感觉后背被撞了一下,李琩赶忙回身,只见李琦早已是猪哥样,三魂七魄已经丢了大半。 李琩顺着他痴迷的目光看去,在铜炉的后面,有两位绝色佳人,一人在调琴,一人在弄茶,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却感觉心弦被拨动。 “二位王爷请稍坐,茶水片刻就好!”姐姐如烟看了一眼俩人,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丝微笑,仿佛是黑夜的一道曙光,让李琦彻底沉沦了进去。 李琩也感觉很漂亮,但是依旧能够守住自己的心神。 先扶着已经不知东南西北的兄弟落座,李琩才坐下,心中一抹疑惑不由得浮现。 当今圣上,为何冒着被天下人咒骂的风险,也要纳杨玉环为妾? 以前他总觉得,定是杨玉环美艳的不可方物,可见了这两位女子,他觉得,世间美人,这就该是极致了吧。 身段窈窕,面若桃花,一颦一笑,都在扣动人的心弦,好似就为了祸乱天下而生。 哪怕是被后世誉为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应该也只是伯仲之间罢了。 既然天下有如此绝色,却为何要冒着被天下人诟病的风险,向自己的儿媳伸出魔爪? 其实李琩一直有个疑惑,他获取了这副躯体的所有记忆,唯独漏了杨玉环的长相。 哪怕是初相见时的情景,花草树木都历历在目,唯独当时的美人,总是带着一丝朦胧。难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刻意抹去了这一部分? “这位想必就是寿王爷吧?我是妹妹诗涵,请用茶!”诗涵端着茶水,走到李琩跟前跪坐下来,为其献上一杯香茗。 一阵很特别的淡香味传来,让李琩明白,吐气如兰这个词,居然是真的。 “谢谢!”李琩总感觉有种要丧失自控的感觉,变得跟李琦一般的猪哥样,这实在不应该啊。 美女,当然喜欢,身体反应也会有,但这精神上绝不会如此脆弱,轻易被人迷得不着四六。毕竟在后世,也是装了几个硬盘的资源,各种技能加持的绝色美女,也看得多了,早已经被锤炼得坚若磐石。 话说,这时代的倭国女子,不知道是否能够与后世媲美,有机会还得见识一番。 “叮!”的一声清脆响起,姐姐如烟拨动了一下琴弦,李琩感觉精神了些,转头看了一下李琦,好似才发现自己的狼狈,正在擦拭口水。 “二位王爷今日光临,奴家姐妹就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如烟举起茶杯,诗涵也是一般,以衣袖为遮挡,饮了一口。 “今日一见,方知何为人间绝色,坊间传闻不虚!”李琦喝了口茶水,抚掌叹道。 “王爷谬赞了,我姐妹二人虽有三分颜色,却也只是个以色娱人的风尘女子,比不得大家闺秀。”诗涵以手遮口,发出一声轻笑,这位王爷,也太过直接了些。 “大家闺秀有个什么劲,太过无趣,根本不懂得男人需要什么。”李琦想起家中的那几位大家闺秀,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风花雪月,不是家长里短,就是柴米油盐。 “那王爷今日来,可有什么需求?”如烟带着笑意问道,生活,可不就是枯燥的重复?也许,他口中的无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自然是排解寂寞,见一见二位的绝世容姿。”李琦心中想的,当然是能够一亲芳泽,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烟带着一丝询问,看向李琩,这位的眼神始终清明,让她起了兴趣。 “客随主便,二位姑娘安排便是!”李琩也不知道,除了看美人,还有什么好做的。但是就这般看着,好似也有些尴尬。 “既如此,如烟抚一曲,妹妹给二位跳上一支舞,如何?”如烟最善抚琴,而诗涵灵动的腰肢,正是长期习练舞蹈的结果。 “甚好!甚好!”李琦立刻击掌,跳舞好啊,这曼妙的身姿,舞动起来,他正好大饱眼福。 “拭目以待!”李琩也很期待。 如烟轻抬玉手,衣袖渐渐滑落,露出了凝脂般的手臂,让人的视线再也挪不开。 “叮!”当第一声琴音传来,李琩感觉这声音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带来极强的冲击力。 随着曲调的进行,李琩完全沉浸于曲调中的悲欢喜乐,他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每一丝意境,随着乐曲的进行,甚至感觉灵魂都开始圆满起来。 对!就是圆满这个词,好似灵魂有裂缝一般,在琴曲的抚触下,渐渐有愈合之势,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致的放松中。 不知何时起舞的诗涵,已经轻易夺走了李琦的神志,口水已经打湿了衣襟。 夏日轻薄的绸衫,随着舞动,凸显出身姿的曼妙,纤纤一握的细腰,配合着丰满的曲线,产生了极致的冲击力,李琦根本挪不开眼。 诗涵长袖飞舞,掠过二位王爷的面前,李琩不为所动,没有比这琴音让他更着迷的了。 至于李琦,则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却早已飞掠而过。 琴音终于停下了,李琩感觉,自己精神饱满,好似连耳目都清明了些许。 就好像脑海中平日里都裹着一层纱,如今,这层纱,依旧还在,却薄了一些,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诗涵已是香汗淋漓,一曲舞罢,拿起桌上的手帕轻轻擦拭,哪怕有冰块降温,依旧难以阻挡夏日炎热的气息。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李琩感慨万千,脱口而出。 原本略感疲惫的如烟,眼中闪过一抹激动,这一曲,抚得太值了。 “凌月,取文房四宝来!”如烟知道,就凭这两句,足以传唱天下,而她的名字,也将随着这两句传遍天下。 李琩闻言,以为接下来的曲目,是写字作画,也不以为意。 据说这些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些甚至满腹经纶,不亚于饱读之士。 而李琦依旧好似沉沦于美色的震撼中,对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愿理会。 只是片刻,凌月就捧着文房四宝进入房中。 “奴家为王爷研墨!”如烟示意将文房四宝放在李琩跟前,旋即起身,将丰满的曲线显露出来。 “什么意思?”李琩露出一丝不解,自己又不是张旭张伯高,自己的字不值钱的。 其实李琩的字写的还是不错的,也曾苦练过,但显然离书法大成,差了十万八千里,随便一个进士都比他强。 “王爷方才脱口而出的两句诗,奴家喜欢得紧,想要请王爷留下墨宝!”如烟左手轻撩衣袖,右手往砚台中倾倒少许清水,抓起一块墨便研磨了起来。 白皙透亮的玉手,沾上了漆黑的墨水,让人心中扼腕叹息。 “哥,你倒是写啊!”李琦不知道何时回过神来,对着迟疑的兄长说道。 红袖添香,还是如烟这般的人间绝色,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李琩的内心在天人交战,这两句,本该是杜甫所写,而他就这般截胡了,当真是对不起这位诗圣。 话说如今这位诗圣,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漂着呢,跟李白这位诗仙不能参加科举不同,这位诗圣是屡试不第,最后不得不靠着诗词走献赋投靠贵人这条路。 出自京兆杜氏的他,比起李白还是要幸运地多,至少能混上正儿八经的实缺。 “王爷?姐姐的这双玉手,固然好看,却也不能盯着不放吧?”诗涵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过来娇笑着说道。 李琩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低头,目光正对着如烟的手腕,虽然眼神涣散,但别人却是看不见的。 “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呢,王爷一定是在想这首诗的另外两句,对不对?”如烟没有丝毫尴尬,这都是正常的,进来的客人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江南双娇音绕梁,半入清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李琩心中暗自对着杜甫说了一句抱歉,日后有机会,一定弥补他。 心中思索之后,直接挥毫而就,诗名。 “王爷,你这完全就是偏袒姐姐,再给我写一首嘛!”诗涵这时也品味过来了,只凭这首诗的传播,自己姐妹名声必然更上一层楼,想必慕名而来的恩客络绎不绝。 而她们来长安,除了寻找机缘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挣钱。若想要维持身价,就必须有足够的人来捧场,名声也就是她们身价的基石。 很多青楼女子,对于有诗词天赋的仕子,那是格外青睐,别说没钱,倒贴钱都行。 第三十二章 姐妹纷争 如烟正在细细品味诗词,诗涵却直接贴了上去,用手挽住李琩的胳膊,心中想的是要笼络住此人。 柔软娇嫩的身躯,夏日的薄纱根本遮不住,惊人的曲线跟弹性,李琩感觉自己或许适合当个混吃等死的王爷,每日里在温柔乡里厮混,好像那才是人生的真谛。 站在一旁的李琦,哈喇子流了一地,自己大哥真牛掰,这就左拥右抱了。 李琦现在好恨,小时候怎么就没有好好读书呢,搞得现在完全没有存在感。 “咳,本王不善诗词,方才也只是有感而发!”李琩方才在外面就被撩拨得一肚子火,如今再被一刺激,就感觉脑袋里气血上涌,有种行为不受大脑控制的感觉。 “妹妹,去将咱们的好酒取来,与王爷共饮!”如烟仿若捧着至宝,她的手在颤抖,对于诗涵的行为根本不去在意。 诗涵虽然有些惋惜,得到这位寿王青睐的是姐姐,而不是自己,但诗词中的双娇,总算捎带了自己,不至于一无所得。 接下来的时间,两女轮番为其斟酒,不时舞上一小段。 如意只是舞了一小段,差点让俩兄弟眼珠子掉下来,比起诗涵的灵动,如意的舞姿只有两个字,欲望! 每一个眼神跟动作,都能够让他心跳加快,气血上涌。 李琦就没这个福分了,如意一直将最美的姿态呈现在李琩的面前。 李琩觉得,自己该走了,再不走,流鼻血都是轻的。 “到底是什么人?让我们兄弟等这般久?” “就是,柳妈妈,你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本公子绝不罢休!” 小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李琩朝着窗外看去,居然已是日头偏西,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哥,是博陵崔氏还有范阳卢氏那两个牲口,都是长房的嫡子,在长安横行惯了。”李琦原本也不很爽,想去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在窗口看了一眼,当即说道。 范阳卢氏跟博陵崔氏,是天下最顶级的豪门,哪怕是皇室李氏,也曾经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无论谁坐皇位,若想坐得稳,就得要人才帮其料理事务,这些世家大族,人才辈出,在统治阶级中的官员数量,多的吓人。 直到唐太宗的闪耀登场,乃至武周,将科举一事当作国策来运作,重用寒门出身的人才,局面才渐渐扭转。 为何李林甫能够稳居相位这么多年?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同样姓李,而李隆基不希望一个出身千年世家的人,再坐在相位上,那样势必会让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再次聚拢在其周围,形成一股能够与皇室相抗衡的势力。 “博陵崔氏,范阳卢氏,罢了,二位姑娘,本王就此告辞!”李琩突然起身,也许,该走了。 “哥!他俩也就在其他人跟前算个人物,我们何必惧他?”李琦急眼了,他这还准备留在这用晚饭呢。 “本王的名声,已经够糟的了,况且,明日还有大事,不宜再多耽搁。”李琩看了一眼这个弟弟,他倒是真的适合做个闲王,就是缺钱。 “我们姐妹送送王爷!”如烟知道,这位王爷想要避风头,既如此,那就不再多留。 朝着诗涵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带着盛王走在前面。 诗涵了然,上前对着微醺的李琦,搀扶着手臂,示意他下楼。 这是今日距离最近的接触,李琦感觉骨头都轻了二两,就这般晕晕乎乎被带着下楼去了。 “王爷,若是有暇,以后常来坐坐,如烟翘首以盼!”如烟跟在李琩身旁,突然觉得,若是能够跟在其身边,应该是极好的,可惜,只是一种奢望。 “好!”李琩知道,他一定会再来的,因为他想知道,那琴曲,是否还会有效果。 对于如此简短的回应,如烟有些失望,这是她第一次发出这般的邀请。 “王爷,你”如烟看着楼梯即将到底,一句话刚要出口,却又忍住了。 李琩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的速度,往下走去。 门外吵闹声依旧,持剑的侍女丝毫不给面子,柳妈妈只得再三安抚,希望那两位姑娘能够听到,出来打发一下这两位公子。 如烟带着一丝落寞,亲自走到后门旁拉开门栓。 “委屈王爷了!”如烟带着一丝歉意。 “若是有暇,本王再来听你抚琴!”李琩微微点头,随即弯腰,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 “若是有钱,不,有暇,本王一定再来!”李琦朝着两位佳人摆手,也俯身走了出去。 如烟看着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直到诗涵将后门关上,才回过神来。 “诗涵,你去打发一下,今日乏了。”如烟确实累了,今日的那一曲舞,她用尽了全力。 看着登上楼梯离去的如烟,诗涵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如烟回到房中,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第一次,她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难道后宫里的那位,真的艳冠天下吗? 是的,在如烟看来,李琩对自己的暗示无动于衷,一定是因为后宫中的那位。 “姐姐,开门!”就在如烟思绪万千的时候,诗涵敲响了房门。 “打发走了?”如烟起身,打开房门。 “当然,姐姐可是动心了?”诗涵走进来,看着梳妆台上的笔墨堪堪干透的诗句。 这世间,没人比她更懂如烟,同样,如烟也是最懂她的人,她们在一起生活多年,彼此早已了若指掌。 “没、没有!”如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才就是怕诗涵听见,最后一句话,被她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你有!”诗涵带着一丝坚定,有些事情,不能遮遮掩掩。 “我、没有!”如烟辩驳,她只是喜欢他的诗词跟谈吐罢了,对,就是这样! “姐姐,我们不可以这么自私的,小虎他们,都等着我们回去呢。你知道的,我们若是不回去,他们会是什么下场!”诗涵泪眼迷离,她不可以放下小虎他们不管的,她们必须活着,赚到足够多的钱。 “自私?什么叫自私?我做了什么就自私了?我们为圣教付出这么多,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吗”如烟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甘。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只是成为一个工具而已。 “没有圣教,我们早就死了,死在官兵的手中。我们的家人,都是被官兵所杀,我们与官府之间,不共戴天。”诗涵觉得,如烟的想法很危险。 “是,我承认,圣教对我们有活命之恩,但是,我们就必须牺牲自己的一切吗?”如烟压低声音说道,她渴望自由,渴望爱情,而不是这般每日里以色娱人,换取那些肮脏的银钱。 “小虎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管如何,我必须完成任务回去!”诗涵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在她的心中,小虎就是她活着的意义。 “你还有小虎,我呢?”如烟露出一丝迷茫。 小虎是诗涵的亲弟弟,而她,早已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圣子早就说过了,等到完成任务回去,就会与你成亲的。等到圣子上位,你就是教主夫人。”诗涵的内心,是有一丝嫉妒的。 她也有着绝世容颜,可始终被如烟压了一筹,哪怕她很努力,尽可能将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依旧难以弥补其中的距离。 “你呢?当圣女?你知道上一代圣女是怎么死的吗?”如烟带着一丝恐惧,圣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知道!”诗涵几乎咬着嘴唇说出这三个字。 圣教的上一代圣女,因为没能够守住贞洁,被赤条条绑在山洞地上,身体被绳索扯成一个大字,所有的男教众均有一亲芳泽的机会。她们没有目睹,但是洞中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世界很大,圣教只是不起眼的一粒沙,它养育了我们,却不代表可以剥夺我的一切!”如烟早已经从被圣教洗脑的思维中跳转出来,她们只是圣教的工具而已。 “姐姐!你这样很危险,我不能失去小虎!”诗涵眼中流露出一丝恳求。 她的弟弟还在圣教中,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都在圣教中,若是她们犯了错,他们就要遭殃了。 “危险?圣教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挣钱,外加接触权贵,我这是在完成任务。”如烟流露出一丝微笑,她想要为自己活一回。 到长安之后,她的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圣教的那些蛊惑人心的话,都成了歪理邪说,不值一驳。 “姐姐!我求你!”诗涵突然跪下了,一旦如烟犯错,她也要受牵连。 “诗涵,咱们该为自己考虑,有钱有势,可以做很多事。”如烟以前觉得,圣教无所不能,实际上,只是窝在远离城市的山岭之中,诓骗一些无知百姓罢了。 其中真正的骨干,是一支三百人左右的队伍,掌控在教主跟圣子的手中,这是教会目前财力能够供养的极限。 三百人太少,教会想要做大,必须要养更多的精锐,这也是她们姐妹的任务。 大概十年前,教会就开始着力培养一批幼儿,男子自然是精锐队伍的候选,而女子就成了挣钱的工具,如烟跟诗涵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诗涵完全被镇住了,这个平日里对一切都不太关心的姐姐,居然有如此想法。 “一切以后再说吧,你需要做的,是配合我!”如烟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命令道。 “凭什么?”诗涵完全不能接受。 第三十三章 大婚在即 “因为我随时可以全身而退,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你不行!”如烟觉得,自己必须收服这个妹妹,因为她对自己太了解了,若是不能解决她,随时都会发生意外。 “不可能,凌月是圣子的人,她来这里,名义上是保护你,实际上也是监视我们。”诗涵不相信,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在凌月剑下,一个回合都走不过。 “若是,那位王爷愿意帮我呢?他那个护卫,凌月就不是对手,而且,一个王爷,护卫可远远不止一个。诗涵,这个世界很大,我们都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到那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当时凌月跟另外一名侍女拦下两位王爷的护卫,如烟在楼上的窗户缝隙里看得清清楚楚,凌月的握剑的手崩得很紧,那是因为紧张,高手之间,是有感应的。 而那个护卫,显然就淡定许多,只是以手扶住刀柄,高下立判。 “我,不能不管小虎的!”诗涵喃喃道,她没有想到,平日里一切都不太上心的如烟,居然有如此的观察跟判断力。 “当然,只要有钱,小虎就会安然无恙。你有没有想过,将小虎,甚至二丫他们,都接到长安来,让他们见一见这世间的繁华,过上自由的生活?”如烟循循善诱,既然圣教会拿他们来钳制诗涵,自己同样可以利用这一点。 对于一起长大的同伴,如烟虽然也有感情,却不会因此而葬送自己。 “不可能!”诗涵眼中露出一丝期盼,若真的是那样,该多好。 以她们赚钱的进度,很快就能够在长安置一座不错的宅院,过上优渥的生活。 “你知道暗影吗?”如烟带着一丝笑意问道。 “不知!”诗涵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暗影,是行走在夜间的王者,他们无所不能,只要你能付得起价钱。别说去圣教救几个小人物,哪怕是要了教主的性命,也都是寻常,只是价钱极高罢了。” 如烟早就在琢磨这事,暗影就是最好的选择。 “天子脚下,怎会有如此的势力存在?”诗涵带着一丝疑惑,若在偏远的所在,倒也说得过去,但这是长安,权贵遍地。 “光明与黑暗,相伴而生,据我所知,这暗影,很可能就是某位大人物的手段。”如烟相信,这暗影能够活得如此滋润,自然少不了大人物的照拂。 就好比这清风楼,能够与明月阁分庭抗礼,自然也是有背景的。 明月阁的身后,就是礼部教坊司,算是官方直营店。而这清风楼的背后,站着的正是岐王李珍。 岐王的爵位,原本是李隆基封给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李范,这清风楼原本也是他的产业。 开元十四年,李范薨逝,膝下并无子嗣,时任宗正卿的薛王李业,将膝下一子李珍过继给李范,以承香火。 如今的岐王,正是这位李珍,在其生父去世之后,正式出任宗正卿,成为皇室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清风楼也因此水涨船高。 “姐姐,咱们若是这般,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诗涵在纠结,她感觉这是一场豪赌,输了就是倾家荡产。 “暗影行事,不问缘由,只要你出得起钱。况且,这事无论你是否同意,我都会去做。”如烟早有决断,此事断不容更改。 所谓圣教,不过是躲在阴暗中的老鼠,根本见不得光,她不愿意蝇营狗苟一辈子,什么狗屁教主夫人,她才不稀罕。 “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王爷,你这么做,值得吗?”诗涵知道,这其中有着莫大的凶险,可对方明显已经拿定了主意。 “为了他?只是有几分好感罢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如烟带着一丝落寞,方才与李琩最后的相处,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自己都不清楚。 感情都在可控之中,内心依旧清明。 诗涵觉得,直到今天,她才算真正认识到了如烟,一个比她厉害的多的女人,不仅仅是容貌。 “哥,就那俩棒槌,怕个什么?还走后门?”李琦恨得咬牙切齿,如今的世家大族,比不得从前了,皇室根本不需要给他们太多面子。 “若是今天不走,与他们起了冲突,我就是棒槌了。”李琩绕到远处,朝着裴无机招招手。 “为何?”李琦带着一丝不解。 “明日我大婚!”李琩没好气地拍过去,这小子,净顾着看美女了。 “啊!大哥,我这就回去准备,明日一定早些到!”李琦恍然大悟,确实不宜起了争端。 韦思柔正在闺房中左右打量自己的穿着打扮,平日里一身武士服的她,换上一身大红嫁衣,其上有金线修成的百鸟朝凤,少了几分英武气,多了两分大家闺秀的派头。 “小姐,你穿这身真好看。”丫鬟杏儿眼中满是喜色,小姐大婚,这是天大的事情。 明天之后,不仅小姐的命运身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就连她也是鱼跃龙门。 眼下的她,不过是右郎将府中的普通丫鬟罢了,但是以后去了王府,那就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在王府后院可以横着走。 “等你出嫁的时候,本小姐一定不会亏待了你。”韦思柔摸摸杏儿的头,对于这个从小伴她长大的侍女,感情很深。 “我才不要出嫁,就一直陪在小姐身边。”杏儿吐了吐舌头,她今年也不小了,但却还未想过嫁人的事。 “傻丫头,总是要嫁人的,等以后嫁了人,还是可以来我身边帮忙料理一些。”今天这一番打扮,都是出自杏儿的手,她的手,舞刀弄枪可以,这些活可办不了。 “小妹!小妹!”韦思书在院子里吼道,好似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哥,怎么了?”韦思柔立刻拎起裙摆,走到房门前问道。 “婉儿不舒服,本来说要来陪陪你的。”韦思书眼中露出一丝焦急,怎么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遇上了这般闹心的事情。 “那快去请大夫啊,嫂子肯定是这两日操劳过度,应该无大碍的。”韦思柔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 闺女出嫁是大事,这右郎将府中已经忙碌了好些天,他们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重担就落在了长嫂的身上。 “已经命人去了,那小妹你先忙着,我去婉儿那边。”韦思书虽然好勇斗狠,在家中却是个体贴的。 韦思书大步流星直往院外而去。 “杏儿,快点给我帮忙。”韦思柔撩起裙摆就往闺房走去,嫂子身体不舒服,她该去看望一下,明日之后,就没有这般便利了。 杏儿的动作很轻柔,将一件件头饰小心取下放好,生怕出了岔子。 “小姐,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杏儿从未见过李琩,闲言碎语倒是听了不少,但她是不信的。 那日小姐怒气冲冲的出去,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绝口不提退婚一事,王爷绝非传言那般不堪。 “他啊,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韦思柔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有些事情,更是不能说。 “什么普通人,小姐,那是王爷唉,怎么可能普通?”杏儿不依,这明显就是在搪塞自己。 寿王可是陛下的亲儿子,怎么可能普通嘛。 “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什么不一样的?”韦思柔嘴角微微上翘。 “不说拉倒,明天我自己会看。”杏儿嘟着嘴,以后都在一个府里生活,自己眼睛又不瞎。 “好啦,明天你自己看就是,我们先去嫂子那边看看。”韦思柔将大红嫁衣解开,换上一身淡雅的长裙,腰带从中间一束,修长的双腿显露无疑。 将军府并不大,韦思书就住在隔壁的小院,韦思柔带着杏儿刚出院门,就看见大夫背着药箱往外走,嫂子身边的侍女相送,看架势,应该没有大碍。 心中大石落地,韦思柔脚下就轻快了几分,直接往卧室方向走去。 “嫂子,身子如何了?”韦思柔到了门口,也不停留,直接说着话就钻了进去。 谁知映入眼帘的,正是紧紧搂抱在一起的俩人。 “小妹,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韦思书大感尴尬,扶着娇妻在床沿坐下。 若是平时,他是能够闪开的,但是如今妻子有孕在身,他怕出了意外。 “咳,这不是心系嫂子吗?谁知道,这种时候咳!”说到一半,看见嫂子脸色发烫,韦思柔直接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思柔,快来这边坐着,往后啊,就难得见一面了!”婉儿伸出手,拉着韦思柔在自己身旁坐下。 在这府里,她与韦思柔关系最好,平日里算是无话不谈的姐妹。 丈夫待他是不错,但大多时候都在城外的军营中,回来也常在前院舞枪弄棒,这后院里,他根本待不住。 一想到韦思柔出嫁,以后这后院就要冷清了许多,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嫂子哪里的话,离得又不远,就半个时辰的路程,若是骑马的话,两炷香的功夫就能到。”韦思柔也舍不得,当即出言安抚。 “嫁过去,你就是王妃了,王府的女主人,哪有总往娘家跑的道理?”婉儿摸着思柔的手,也不知道嫁过去,是不是能够过得如意。若是寻常人家,凭着她哥哥的威名,总是有所忌惮,但是这皇家,就不好说了。 “这有什么的,总不能天天憋在后院吧?那不得憋坏了?”韦思柔才不管这些,她注定不会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 “小妹,王府不比家里,规矩肯定重一些。”韦思书觉得,若是嫁过去,还是跟现在一般,也不大合适,贤妻良母的做派,还是要学上一些的。 “哥,若是他欺负我怎么办?”韦思柔可怜巴巴看着兄长,自己这还没出嫁呢,怎么就开始向着王府那边了。 “他敢?抽不死他!”韦思书嚣张惯了,管你什么人,揍了再说。韦无敌的名头,又不是猜拳得来的,王爷又如何? “孩子他爹,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消停些?就咱们家思柔,有几个男子是其对手?更何况养尊处优的王爷?”婉儿眼中闪过一丝责备,大嗓门嚷嚷,若是吓到腹中胎儿可不得了。 “嫂子,你怎么知道那人就打不过我?”韦思柔不依,她还真就打不过那人。 韦思柔自然是向往武力超群的英雄,而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今这般局面,也算是求仁得仁。 “那位可是陛下的亲儿子,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婉儿笑道,寻常的壮汉都近不了韦思柔的身。 “嫂子,等我去了王府,一定准备些像样的礼物,送给我这个尚未出生的大侄子。” “不一定是侄子,也可能是侄女。方才大夫来把过脉了,说是要静养一些时日,你这婚事啊,我可能顾不上了。”婉儿带着一丝纠结,若生下男孩,她的丈夫很快就离她而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若生下的是女孩,她的丈夫又会很失落,她不忍见他那般模样。 “是儿子,我能感受到!”韦思书有着强烈的直觉,一定是个男孩,而他将迎来属于自己的天地。 第三十四章 迎亲 话说李琩回到王府之时,女官吴晴儿已经离去,素月跟沛儿拉着他坐下,赶紧吩咐侍女准备晚膳。 “王爷,您可得多吃点,明天可是大喜的日子。”素月将烧鸡的腿扯下,撕下一块肉,用葱葱玉指夹着,就往李琩口中递去。 “王爷,这是我亲手熬的骨头汤,里面还放了黄芪、当归,您多喝点,补补身子!”沛儿挽起衣袖,盛了一碗汤,用汤勺舀起,放在红唇前轻轻一吹,递到李琩嘴边。 左边一口肉,右边一口汤,这一顿晚饭,愣是没动手,就吃饱了。 “嗝~” “停!” 李琩打了个饱嗝,再也吃不下了,感觉胃中已是满满当当。 “王爷,再吃一口嘛!”素月不依,又撕下一块羊肉,就往李琩嘴边递去。 “是真的吃不下了,你们有什么事情,直说!”李琩将肉抓起,直接放到素月的嘴边,示意她自己吃。 这两位美人,光顾着料理他吃饭了,自己还没怎么吃呢。 “就是,想着将王爷料理舒坦了,我们姐妹,也就这么点用场。”沛儿看了一眼素月,对方嘴里塞着肉,只能她来说了。 “王妃我见过,不是个难说话的,你们是不是担心王妃入府之后,自身的处境?”李琩情知,这俩人如此反常,一定是有所求。 “王爷恕罪,我们姐妹,听说很多大妇入家门之后,像我们这般没名分的,都要被扫地出门。”素月将肉吞下,直接跪倒在地,抱着李琩的大腿说道。 沛儿也有样学样,在另外一侧同样如此,左右夹击之下,李琩大呼吃不消。 饱暖思乐趣,本就被撩拨了一下午的李琩,酒足饭饱之后,正是战力旺盛的时刻。 “随本王进去,想要名分,就看你们本事了。”李琩一手扶起一人,直接往卧室走去,至于二女的晚餐,晚些再吃也不打紧。 “王爷!王爷,该起床啦!”次日天尚未亮,门外就传来老魏急促的敲门声。 平日里,哪怕本就是残缺之人,老魏也很少往后院来,这般直接闯到王爷卧房外,那更是头一遭。 但是没法子,这时间不等人,下人们都怕,毕竟陪侍的二女地位比起他们要高多了。 “魏老,这才几时啊?急个什么?”李琩打着哈欠,从床上起身,窗外的明月依旧高挂,这也太早了。 “王爷,这迎亲怠慢不得,得赶上吉时啊。队伍都在前院候着了,该梳洗打扮了。”魏老心中暗道,色是刮骨钢刀,连大婚的日子都起不来。 “嗯,让她们再睡一会,我先去外面梳洗便是。”李琩回头看了一眼俩女,依旧在沉睡,昨夜操劳太过,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魏公公感觉一阵抓瞎,这为王爷梳洗打扮的事情,原本该是素月与沛儿的活,如今二女睡得正香,王爷不让打扰,他这一时半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爷稍坐,先洗漱一番,老奴去去就来。”魏公公突然想起来,既然王爷好美色,那就给安排美人来梳洗打扮便是。 李琩点点头,直接漱口洗脸,随即便开始吃早餐。 刚吃了一半,就看见魏公公又来了,身后跟着的,是被他打发去前院的曦云,手中正捧着他今日该穿的大红礼服。 李琩这才想起,那姓李的礼部员外郎的身份搞清楚了,居然是右相李林甫的第三子,那这份心意就得好好琢磨一番。 曦云的动作很轻柔,将李琩的头发每一丝都梳得服服帖帖,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停顿,就仿佛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李琩起身,平举双手,任由曦云为他换上迎亲的大红衣衫。 “魏老,赏!明日起,就由你为本王梳洗。”李琩接过魏公公递过来的铜镜,借着油灯的亮光打量身上的穿着,确实比自己拾掇的要得体一些。 李琩这么做,也是在给对方传递一个信号,你们的好意,我收下了。 以前武惠妃在的时候,李琩与李林甫走的很近,李林甫是全力支持其登上太子之位的。如今自己这般境地,以李林甫的老奸巨猾,必然是能够看出,大位与他无缘,那么这番好意,就值得斟酌一番。 “奴婢谢过王爷!”曦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了,这两日一直战战兢兢,生怕被李琩给遣返回去。 李琩照例摇起折扇,迈着八字步,往前院走去。 前院众人早已准备就绪,李琩却是不急,静静坐在那,享受清晨的凉爽。 “王爷,今日要骑马!”裴无机双手抱于胸前,踱步到李琩跟前说道。 若想成为一个纵横沙场的武将,骑射二项为先,如今的李琩,最欠缺的就是骑马,射箭嘛,至少体力够了,能够开强弓,因为桃园那边实在没有条件供他骑马纵横。 “长安城中,还想纵马狂奔?”李琩打个哈欠,骑马他本就会的,只是不精通罢了。 “雷电早就想出去转转了,我为王爷牵来如何?”裴无机嘴角微笑,他知道李琩的痛点在哪。 这雷电本是西域良驹,当初被陛下赐给李琩的时候,尚未被驯服。哪个男子不爱千里马?李琩也不例外,想要亲自驯服对方,却吃够了苦头,被摔得鼻青脸肿,当初就放下话来,一定要亲自驯服。 如今的雷电,在王府的马厩中就是霸主般的存在,经常将其他马撵得到处乱跑,不过倒也亏了它,否则这王府里的马,估计跑起来就得喘气。 “等回来再收拾它!”李琩没好气说道。 如今的他,早已不比当年,当有把握降服雷电才是。 通化坊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支足有近百人的迎亲队伍,敲敲打打朝着韦家的方向走去。 李琩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笑得很开怀,这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突然他想起阿斗说过的一句话,此间乐、不思蜀。人生充满太多的无奈,好在对于自己的新婚妻子,李琩还是比较满意的。 “陛下,寿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正好踩着吉时的点,这必然是一桩美满的姻缘。”高力士知道李隆基惦记这事,他才方从太真宫里出来,就赶忙上前说道。 跟在李隆基身旁的杨玉环,心中猛地一颤,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心中翻江倒海,往事历历在目,杨玉环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就连高力士这般的老狐狸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后宫佳丽三千,能够备受宠爱,岂是只凭容貌便可以的? “嗯!去挑一对玉如意,让人送过去。”李隆基很满意,识相就好,父子一场,终究不用走到反目的地步。 “太真,再过月余,朕就封你为贵妃,如何?”李隆基拦过杨玉环的腰肢,以后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厮混了。 “臣妾叩谢天恩!”杨玉环露出一丝惊喜的神情,后退一步,跪下谢恩。 如今的后宫,是没有皇后的,贵妃就是后宫之主,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杨玉环当然激动。她甘愿放下一切,服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头,为的不就是这个嘛。 “朕先去上朝,晚点再过来寻你!”李隆基摆摆手,示意杨玉环留步。 目送李隆基远去,杨玉环的心中,却在想着昔日的旧事。 曾经,她的爱郎,今日却要迎娶别人过门。 带着一丝落寞,杨玉环转身回宫,今日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凉亭中小憩。 “阿切!”大热的天,李琩突然打了个喷嚏。 环顾四周,一切如常,韦府已然在望。 韦昭训家是将门,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李琩只是简单去奉了茶,与泰山大人寒暄几句,便看见一侍女牵着头顶大红盖头的韦思柔,出现在长廊的尽头。 “哎呦,我的大小姐,这新郎还没派人来催呢,你怎么就出来了?”韦昭训根本不懂这些规矩,特意派人请了族中的老妈子过来帮忙料理。 “钱大妈,这催不催的,有什么打紧,关键是不能误了吉时。”红盖头下的韦思柔,脸上掠过一丝羞涩,在房间里干等着,她实在是熬不住。 “你这,哎~算了算了。”钱大妈没辙,这都出来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 她本还想守着小院的门,混点赏钱,这下子都白搭了。 “小姐,姑爷真好看!”杏儿一眼就看到了大红衣衫的李琩,比她想象的还要俊朗两分。 “不知羞,要叫王爷!”韦思柔想要偷看一眼,可都说这盖头必须相公亲自掀起来,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想法。 李琩起身,往前走几步,朝着杏儿点头示意,随即扶住韦思柔的手臂往前走。 女子出嫁之前,照例爹娘是有一番嘱咐的。 “思柔,去了王府,要孝敬长辈,服侍夫君,王府中的大小事务,都要帮着分担一些”丈母娘拉着韦思柔的手,细细念叨起来。 这个女儿,风风火火惯了,她大多时候静养,而舞刀弄枪的韦思柔,也不常去她面前晃悠。 如今这要出嫁了,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毕竟王府离此也就三五里地。 “思书,送你妹妹出门!”韦昭训看看差不多了,就让侯在一旁的韦思书过来。 作为兄长,妹子出嫁,必须由他背到马车上的。 韦思书也不废话,直接过去蹲下,将韦思柔给背上。 “夫人,您该哭了!”眼看大门越来越近,钱大妈赶忙提醒道。 第三十五章 联袂而至 送出门的韦思书跟其母贺氏,照例这出嫁,那是要哭一哭的。 “哭不出来啊!”贺氏这几年,身子是弱,但性格却极为坚强,哭哭啼啼的事基本没有过,否者也培养不出这一对能打的子女。 “这、这,大小姐,要不你直接来吧?”钱大妈觉得,你们也太不配合了,自己这一趟血亏啊。 若是哭哭啼啼的闹个不停,男方为了赶吉时,那她不就是机会来了嘛? “我?我不会啊!”韦思柔愕然,从小她爹揍她都不哭,这好好地,如何哭得出来? “这、出嫁了啊,以后这府里,你等闲就回不来了?生你养你的父母,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一草一木的,没有感情吗?”钱大妈感觉要吐血,这是出嫁,不是踏青,搞什么呢? “这不就三五里地,比出城踏青还要近,骑马的话,一天三顿都可以回来吃。”韦思柔是真的哭不出来,反正她平日里也是住自己的小院,不过是换了个住处而已。 听说王府都是很大很奢华的,她也想去看看。 “哎呦,我的大小姐,这嫁去了王府,怎么可能经常回来呢?”这眼看都到大门了,再不哭就没机会了。 “当然可以,以后想什么时候回,本王也可以没事就来打打秋风,大舅哥,你说是不是?”李琩笑了,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子,塞到钱大妈的手中。 韦思柔的性子,注定做不了深宅怨妇,自由些也好,反正他李琩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王爷说的是,以后还是多往来才是!”韦思书点点头,觉得这婚事不错,至少这妹婿挺好说话,没那么多破规矩。 至于前程什么的,韦思书无所谓,想要万里封侯,但凭马上本事。 “对,大舅哥,我跟你说啊,我那麾下三个护卫,都是久仰大舅哥的威名,想要见一见真章,什么时候有暇,我带他们来跟大舅哥切磋一番!”李琩觉得,自己那三个护卫头子有点懈怠了,这样下去,自己的安危都成问题,得想办法激励一下他们。 “成,城里不方便,回头你带他们来军营寻我便是。”如今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举手之劳。 裴无机对此一无所知,脸上露出一丝谄媚,想要给韦无敌留下一个好印象。 “新娘上车,前程无忧!” “门帘一掀,富贵无边!” “门帘一放,子孙兴旺!” 钱大妈得了赏钱,什么哭不哭的都无所谓了,喜事嘛,就得讲究个喜庆,喜话一股脑的往外抛! 李琩目睹韦思柔跟侍女进了马车,跟众人拱手示意,随即翻身上马。 “你很不错!”韦思书突然伸手拍了拍裴无机的肩膀,他能够感受到对方是个高手。 这般的高手敬仰自己,确实是人生快事。 “韦大哥谬赞了,比起韦大哥,差得太远!”裴无机感觉骨头都轻了二两,韦无敌很少开口夸赞别人的,这说出去,倍有面子。 “嗯,以后有空再聚!”韦思书摆摆手,心里想的是,这以后都是负责妹妹跟妹婿安全的人,得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一定!一定!”裴无机拱手告别,感觉脚下生风,走起来特别轻快。 他若是知道,李琩特意安排韦思书跟他们切磋,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哪怕在遍地权贵的长安城,王爷大婚也是少见的,道路两旁站满了拱手道喜的人,想要讨一份彩头。 裴无机麾下的护卫,人手提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麦芽糖,每一颗都用纸包裹好,不时抓出一把往人群中丢去。 此时的鲁王府,已是热闹非凡,前来道贺的人不知凡几。 虽然李琩的身份地位比较尴尬,但毕竟是皇帝的儿子,长安城中但凡有头有脸的,礼部都会安排发给请柬,收到请柬之人,大多不会亲来,但必然会安排府中子弟前来。 这也导致了今天的一个怪场面,来的居然是清一色的年轻人,其中就有李林甫的第三子李屿。 李琩入府之后,一路拱手回礼,带着韦思柔就往正堂走去。 拜堂一切顺利,除了高堂只是摆了一份圣旨,其他与寻常人家并无二致。 “哎!王爷,稍安勿躁,这宾客都等着呢!”魏永安赶忙拦住李琩,宾客不散去,他就不能去后院的。 李琩环顾四周,无可奈何,只能等着天黑才行。 “哥,听说嫂子很能打,你行不行啊?”李琦不知何时穿到跟前,带着一丝猥琐说道。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琩没好气骂道。 “诸位!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快请入座!”李琩朝着众人招呼,大多都不熟悉,但来的都是客,又是出了礼金的,礼节必须到位。 “永王殿下驾到!” 李琩闻言,立刻甩下众人,直往门前走去。 这位永王,是李隆基第十六子李璘,因为其母郭顺仪早逝,自幼由三皇子李亨照料长大。 如今李亨为太子,其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且在父皇面前也极为受宠,领荆州大都督。 最让李琩羡慕的,就是这永王李璘的舅舅郭虚己,河西朔方行军司马,凉州长史,左司郎中,侍御史等等一大串头衔,足以证明此人的彪炳。 若说其他外戚,都是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这位郭虚己就是反过来的。 出自太原郭氏的他,在西域跟吐蕃一次次血战中积累军功,才有了今日地位。 永王李璘母妃去世后,李亨将其接过去抚养,都是因为这个舅舅能打。 若非李林甫刻意压制,重用番将,这位郭虚己早就跟哥舒翰这般的名将并肩而立了。 “十六哥来了,小弟惶恐,蓬荜生辉啊!”李琩满面笑容,让跟在身后的李琦鄙视万分。 “琩弟啊,你这宅院,可比我那还要宽敞,哈哈!”李琩与李璘年纪相仿,在诸皇子中算是亲近的,幼时也曾一起玩耍,彼此倒不陌生。 “早已破败了,方才修整一番,如何能够入十六哥的眼?”李琩搀着对方就准备往里面走去,他这个宅院在皇子中算是最气派的,谁让当时他娘最受宠呢。 “不急,再等等!”李璘没有动身,反而将李琩给拉住了。 “这是?”李琩心中一惊,李璘这架势,明显是在等人,能够让他与自己还有李琦一起在门口等候的人,这天下屈指可数。 “父皇要来?”李琦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方才拜堂都没来,还来个屁啊。 话说如今的他,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回李隆基。 “应该是太子殿下!”李琩觉得,李隆基是不会来的,那就只剩下这一种可能。 原本他以为,太子应该是随意派个属官,带点礼物来便算是应付了。太子这几年,也算是深居简出,生怕行差踏错。 “琩弟所言不错,应该马上就到了!”李璘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今日一早,他去东宫请安的时候,就听太子说了这事,至于为何会来,他也不清楚。 一架宽大的马车,被近百骑围在中间,朝着王府缓缓而来。 李琩脑中迅速转动,他在想,今天这位太子亲自前来,到底是为什么? 而站在人群后面的李屿,则目光有些凝重,太子出现在这里,对他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最近的谋划,都是为了接近李琩,将其拉入父亲的阵营里,共同推翻太子。这段时间,李屿也想了很多,只有推翻太子,才能满足他们的利益,否则只能成为鱼肉。 太子突然驾临,本身就是一种信号,告诉所有人,他对于这个弟弟,已经放下所有的芥蒂。 但是李琩知道,这位太子并不简单,后世的记忆中,这位太子可是自行登基。安史之乱平定后,更是将李隆基软禁了。而永王李璘,这个最受他疼爱的弟弟,也被麾下扣下叛乱的帽子斩杀了。 总的来说就一句话,这位太子,不是个好人呐! “臣弟,恭迎太子殿下!”作为此间主人的李琩,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储君也是君,是这天下仅次于皇帝的存在。 “琩弟,多年不见,倒是瘦了些!”李亨从马车上拾级而下,看着眼前的李琩,感慨万千。 曾经,他是无比的羡慕对方,而最终,成功的却是他,此时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太子殿下快里面请!”李琩心道这李亨的眼睛够毒的,他原本就不太胖,只是锻炼之后,身体结实了些,面部也紧实了一点。 “怎么如此生分了?”李亨拍拍李琩的肩膀,这称呼还是很知进退的,但总是少了点兄弟情。 他今日来,是为了叙一叙兄弟情,而不是显摆身份的。 “啊!太子哥哥,里面请!”三哥的称呼,李琩是不打算用了,尊卑有别。 “你我兄弟不妨同行!”李亨招呼李璘跟李琦一道进去,兄友弟恭才是王道。 人群后的李屿看见这一幕,更加确定这位太子是来拉拢李琩的,或许,他该动作快一些才是。 “去看一看,李先生怎地还未到?”李琩必须陪着太子,而这些宾客也不能冷落了。 他麾下能够擅长这事的,也就是李白了。 “我让成益去催了,说是书局有事,应该快到了。”裴无机也是大感吃不消,各家的来人,他大多不认识,根本无法攀谈。 “好!到了之后,这就交给他料理了。”李琩用手一指,他是分身乏力,必须先去搞定太子李亨。 李亨环顾四周,对于今日来的宾客很满意,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说明他才是长安城中的人心所向嘛。 第三十六章 拉拢 “太子哥哥,百忙之中能够抽身前来,臣弟不胜感激,谨以此杯,聊表心意!”李琩回到座位将酒杯满上,以袖遮挡,举过头顶一饮而尽。 “琩弟好酒量,来,你我兄弟皆同饮!”李亨觉得,老十八挺识趣的,此番来的倒是对了。 “哥,你少喝点,琩弟上次大婚,你就喝到桌子底下去了!”李璘举杯,却好似不经意间说出了这番话。 李琩闻言,面色骤变,上次大婚?岂不是与杨玉环的婚事?明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亨借着衣袖的缝隙,打量李琩的神情,他想通过这些来判断,李琩是否知道些什么。 在李亨的盘算中,李琩对此事的心思,无非三种可能。 其一:完全放下了,毫无芥蒂,那这样的李琩,对他来说,并无太大价值。因为这样的亲王,有很多,至少比不上自己带大的永王李璘。 其二:心中仍有仇恨,却只能压在心底,对于当年的事,并无深究,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父皇一手摆布。这样的寿王,对他而言才有真正的价值,他需要的是,能够听命于他,不惜与父皇决裂的人。 其三:知晓背后有人使坏,仇恨更多的是对准背后之人,这样的话,他就得再三小心,甚至除之而后快。 李琩的眼底,流露出愤怒与痛苦,并不是作伪,只是原本的鲁王真情流露。 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李琩成为了太子李亨插在皇帝跟前的一根钉子,待到李亨登基之后,其享尽荣华,寿终正寝。 反而是永王李璘,这个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弟弟,被李隆基摆弄,试图让他与李亨相争,而死于非命。 李亨很满意,对方流露出的神情,完全符合第二种可能,那么就有足够的价值。 “这说的什么话?琩弟大婚,我这当哥哥的高兴,喝几杯酒水怎么了?”李亨佯作不快,实际上,李璘的这番话,正是在他的授意下,才会在此间说出来。 “琩弟,有些事,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是无可奈何。”李亨拎起酒壶,给李琩满上。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生在皇家,已经是享尽荣华了。”李琩心中了然,这就算是抛出橄榄枝了,但是他却不会这般接过,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 “琩弟所言不错,来,满饮此杯!”李亨很满意,一个知进退,又对父皇耿耿于怀的兄弟,他可以放心用。 李琩很清楚,当年的诸般事情,一定有这位太子哥哥的身影,无论他今天表现的多么和善,都掩盖不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过些什么,可从结果导向来看,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不过小半个时辰,太子便借着不胜酒力撤退了,而永王李璘则随同照应。 太子一走,府中的气氛就更加融洽了,李白一手酒壶,一手酒杯,穿梭其中,俨然就是社交达人。 “恭喜王爷!”李屿之前一直藏在人堆中,他不想跟太子正面接触,直到太子等人撤走,他才显露身形。 “你不该这般着急的!”李琩带着笑容,作回礼状。 “王爷何出此言?”李屿一惊,他是来吃喜酒的,举着酒杯来攀谈一番,也在情理之中啊。 “这院子里,多少双眼睛?太子一走,你就急不可耐的过来,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自然能够猜出几分。”李琩丝毫没有带他往僻静处交谈的意思,那样的话,被太子知晓了,他的算盘就要落空了。 这位太子,以后能够做出那般大的事情来,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这院子里,必然有他的耳目。 李屿闻言,目露尴尬之色,就想要转头四顾,看看究竟是何人在盯着此处。 “不要转头,那样反而落入下乘,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李琩举杯,示意其共饮。 “父亲命我过来,看看王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李屿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位王爷比起来,差得有点远。 突然有些沮丧,这位都不是太子的对手,他们能成功吗? “你也看见了,本王一切都好!”李琩也不傻,对方一开口,就直接竹筒倒豆子,总得彼此试探一番。 “父亲说,他有愧于娘娘,王爷但有所求,只要能办到,绝不推诿!”李屿能够感受到,对方说的不是心底话。 他爹是整个外朝最有权势的人,摆明了送好处,居然无动于衷。 “感谢李大人送的美人,我就厚颜收下了,其他的,就不敢奢求太多。如今我的处境,想必相爷也知晓,深居简出才是保命之道。”李琩叹口气,他还真不敢明着跟李林甫牵扯太多,那样必然会引来诸多猜忌。 “王爷这是信不过我们?”李屿觉得,自己很有诚意了,奈何对方不为所动。 那个美人,不过是个敲门砖,他并没有恶意。 “不是信不过,而是没有需求,钱,我不缺,或者说,多了也没地方花。权势,你们也给不了,名声已经烂透了,至于地位,更加不用想了,亲王之上,是我该想的吗?”李琩依旧面带笑容,在旁人看来,就是俩人在聊着一些热络的话题,指不定就是哪个楼里的花魁。 “这”李屿语塞,原来他们的手里,还真就没有对方想要的筹码。 原本在他的眼中,这李琩该是孤立无援,而他们就是雪中送炭,谁知根本不是这样。 他们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而他们的权势,却又对这位没有丝毫的威胁,这简直就是无解。 “王爷,当初的一切,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李屿踌躇了一番,他不甘心这般退去,眼看着对方成为太子阵营中的一员。 虽然如今的李琩,依旧无足轻重,可从对方最近的手段看来,绝不是泛泛之辈。或者说,他的存在,本就是一面旗帜,若是连他都入了太子阵营,岂不是意味着,太子才是人心所向? “当初?当初是何时?”李琩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知道,这世间知晓其中有蹊跷的,绝不止他一人,李林甫这般的老狐狸,肯定是嗅到了什么。 “娘娘的突然薨逝,后来太子上位,紧接着没多久,便是那位、咳,入宫。这一环套一环,直接将王爷打入深渊,是巧合吗?”李屿知道,自己的话,或许会刺激到这位,但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李大人想说什么?这些陈年旧事,早已烟消云散。况且,事涉宫闱,捕风捉影的事情,平白添堵。”李琩依旧神情如故,他其实也是在试探,对方是否知道什么? “宫闱之中,我等外臣,知道的恐怕还不如王爷,但是,一切云雾都是障眼法,只要看最后是何人受益,便八九不离十!”李屿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这可是涉嫌挑拨对方兄弟阋墙。 这番话,倒不是他琢磨出来的,而是李林甫所说。正是凭借此点,他认为二人绝对走不到一块去,才放心大胆的想要拉拢他。 “有几分道理,但如今的长安城,就似一座牢笼,将我死死困缚其中,稍有不慎,便会引来灾祸。从今以后,还是该当吃喝玩乐,享受一下荣华富贵。”李琩点到即止,能不能悟出其中的道理,就看对方了,有些话,说得太露白,就没意思了。 “王爷,这”李屿没想到,自己说到这番地步,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李大人,满饮此杯,莫要失态!”李琩举杯,他相信,就算李屿没听懂,他爹也该懂,那可是大唐第一老狐狸。 李屿没辙,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余光瞟见有其他人来敬酒,便起身离去。 直到天色渐晚,坊门即将关闭,众人才缓缓散去。 至于寿王李琩,早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魏永安叫来护卫,带着他们将人架到后院的门口,然后叫来后院的侍女,扶着李琩往主院而去。 素月跟沛儿原本在院子门口眺望,见到此景,也赶忙过来帮忙。 “王爷怎么喝的这般醉?小姐还等着掀盖头呢?”杏儿看见人事不知的李琩,气的直跺脚,今夜可是要入洞房的。 “杏儿,莫要失礼,去打些热水来,给王爷清洗!”红盖头下的韦思柔立刻出言喝止,这里不比以前家中,岂能这般没了规矩。 素月跟沛儿对视一眼,王妃倒是个明理的,她们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至于另一半,只有等给了名分,才能够真正落地。 等到杏儿打来热水,韦思柔直接让所有人都撤出去。 “王爷,你再不起来,妾身就自己掀盖头了。”韦思柔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等到周围再无其他人,才开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本王没有真的醉酒?”李琩来了兴趣,他自认为演的很到位,不知道何处露出了马脚。 “王爷,妾身根本就不信你会喝醉,因为醉酒之人,有泄密的可能。而且,你这呼吸也太有规律了些,根本不是醉酒之人该有的状态。”韦思柔捂嘴轻笑,他那兄长以前没少喝醉,她对于醉酒之后的情形很清楚。 “还真是瞒不过你!”李琩露出一丝苦笑,醉酒之人的呼吸,时而规律,时而杂乱,确实太过为难了些。 “王爷,妾身这盖头,该挑了!”韦思柔用手指捏着盖头的一角,轻轻摆弄。 李琩从桌上拿起秤杆,带着一丝颤抖往前伸去,虽然在桃园见过了,可依旧有些紧张。 韦思柔也是一样,没了往日里的风风火火,双手紧紧搅在一起。 随着盖头被缓缓挑起,轻施粉黛的容颜出现在李琩的眼中,比起那日桃园所见,少了一分英武,多了两分柔和,美得恰到好处。 第三十七章 名分 “王爷,你做什么?”韦思柔看见对方越来越近的面容,下意识问道。 “洞房啊!”李琩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 “不行!”韦思柔吓了一跳,随即从床沿上起身,她还没准备好呢。 至于要准备什么,她也不清楚。 “为什么不行?那日不是在桃园约定好了,以后都得听我的。”李琩双手抱于胸前,他不急。 “我~饿了,你、在外面,喝酒吃肉,我就吃了两块点心,连水都没怎么喝。”韦思柔才刚想到这个办法,还就真的饿了。 她这一身嫁衣,顶着红盖头,着实不方便,连水都只是润润嘴唇而已。 “桌上的饭菜都凉了,不如让他们拿去热一下!”李琩看了一下桌子,除了七八个菜碟外,还有两壶酒。 “不用,这种天气无妨的,王爷,咱们喝两杯吧!”韦思柔有些紧张,都说喝酒能够缓解气氛,最好喝的不省人事,明日一早就都过去了。 “爱妃有此雅兴,本王自当奉陪!”李琩虽然喝了不少,却离醉酒还有好一截呢。 三杯酒下肚,李琩正想着,这王妃是不是准备将自己灌倒,结果发现韦思柔直接趴在桌上没了动静。 “爱妃,这个一点也不高明,你方才可是才跟我说过这其中的破绽。”李琩以为,对方想要借醉酒逃脱,便诈她一番。 谁知道,居然半点动静也无,李琩走过去一看,还真的睡着了。 从天不亮就起床梳妆打扮,到得此时是又累又饿,吃饱喝足再加上酒精的刺激,顿时扛不住了。 李琩将其拦腰抱起,放在床榻上,又感觉这般不妥,只能手忙脚乱帮其脱去发饰跟嫁衣,随即自己也脱去衣服上床躺好。 佳人在侧,温香软玉,内心自然是躁动的,但是李琩却忍住了,此非君子所为,来日方长。 晋国公府中,李屿立于堂前,将白日间的见闻说与李林甫听。 “爹,那寿王应该是投入太子阵营了。”李屿觉得,那位毫不犹豫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应该是心中有了计较。 “不应该啊,从你方才这话里面听来,这位也是个心思通透之辈,不至于看不出其中的蹊跷来。”李林甫在觉得,面对这般的深仇大恨,没有人真的能够做到云淡风轻。 “可他也说了,困在这长安城中,如履薄冰”李屿觉得,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小命,寿王李琩的顾虑没有错,好好享乐才是正经。 “困在长安城中?原来如此,这位寿王,居然是这般打算的。可惜了,眼下没有好的机会,只能慢慢等着了。”李林甫何等人精,一下子就品味出来这话里的意味。 “爹,你的意思是,那位想要外放当个实权亲王?”李屿眼中露出一抹不可思议。通常外放的王爷,基本都处于监视居住的状态,没有拉拢的价值,这绝对不是那位想要的。 “实权亲王是不用想了,但若是有机会,外放还是可能的。”李林甫已经在琢磨,这事到底该如何推进。 他想要扳倒李亨,除了要在朝中发力,让李隆基觉得太子不适合继位,另外还要想办法削弱他在军中的影响力。 西北边军中,如今权势最重的,便是王忠嗣,历任河西、陇右、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李光弼、哥舒翰、李昇等边军大将,俱是出自其麾下。 王忠嗣本是忠良遗孤,被李隆基收为养子,从小在宫中与太子李亨一道长大,关系最为亲厚。 在李林甫提防的人里面,王忠嗣排第一位,很可能影响到他的地位。可以这么说,一旦王忠嗣卸任,转到朝廷任职,绝对是李林甫的大敌。 凭借过硬的战功,王忠嗣在朝野声望极高,边军的支持更是不用说,又是陛下养子,很有可能取李林甫而代之。 比起王忠嗣,如今的左相李适之,简直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李屿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窍所在。 “你说,若是鲁王去了西北军中,那陛下还会调王忠嗣入朝吗?”李林甫之前拉拢李琩,一是为了还些恩情,二是不想其入了太子一方,具体有何用处,一直没想好,如今却仿佛醍醐灌顶。 “应该,不会吧!王忠嗣一旦入朝,边军中的那些将领,恐怕都镇不住鲁王。”李屿目露思索之色,李琩是亲王,身份尊贵。边军之中,只有王忠嗣有这个分量,因为他是李隆基的养子加心腹,从小在宫里长大,这些个亲王,从小见惯了,甚至还动手揍过,自然不会投鼠忌器。 但若是换一个人来,无论是哥舒翰还是封常清,都得客客气气的。 李隆基绝不放心,任由李琩在边军中肆意成长,或者说,太子也不希望如此。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在掌控之中的鲁王,那么,无论是李隆基还是太子李亨,都不希望王忠嗣入朝,而是留在西北军坐镇。 “不错,这简直是神来之笔,为父需好好思索,你先下去吧。”李林甫摆摆手,他感觉局面打开了一扇窗,得好好琢磨琢磨。 这事不容易办,可一旦办成了,用一个对他无大用的清闲王爷,牵制住对方的大将,而他则可以在朝中放开手来办事,绝对划算的买卖。 “王妃!该起床了!”天刚蒙蒙亮,杏儿就在门外小声喊道。 “啊!”听到动静的韦思柔,逐渐醒来,半睡半醒之间,感觉有个东西顶着自己,下意识伸手想要将其拿开。用手抓住之后,却始终推不开,意识逐渐情形,再一看身旁的男子,瞬间反应过来。 “小姐,怎么了?”杏儿听见动静,赶忙推门进来。 “没、没什么,出去,我要服侍王爷更衣!”韦思柔长期习武,对于自己的身体掌控力很高,只是感受了一番,就知道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今日开始,她就是眼前男子的妻子,寿王妃,今日,他们照例是要入宫给皇帝敬茶请安的。 “爱妃,怎地还不取衣服来?”李琩早就醒了,看着不知所措的韦思柔笑道。 韦思柔当然知道,服侍王爷更衣是她这个妻子的责任,但是却毫无章法。 “这、这就来!”李琩这一起身,韦思柔眼睛不由自主看过去,脸色更红了。 “王爷、昨夜,怎地不曾要了思柔?”韦思柔取来衣衫,虽然手脚忙乱了一些,却终究是一点点穿上去了。 她的内心很好奇,李琩这般的状态,绝对是有需求的,而她就这般毫无防备躺着,居然依旧是完璧之身。 “本王没有乘人之危的习惯,今夜,咱们不喝酒!”李琩托起对方的下巴,俯身在红唇上轻轻一吻,随即便转身出去了。 李琩方出房间,杏儿就溜了进来,帮助韦思柔穿衣。 “小姐,昨夜,怎么没有动静啊?”杏儿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以前听其他丫鬟说过,这新婚之夜,最是难熬,可她昨夜根本没听见什么响动,后来直接沉沉睡去了。 “休要碎嘴!”韦思柔轻啐道,带着一丝羞怒。 李琩洗漱完之后,并没有立即用早餐,而是等着韦思柔一起,从今日起,他们便是夫妻了。 “王爷,那两位是怎么回事?”韦思柔端起粥碗,方吃了两口,便又放下了。 不远处的素月跟沛儿,可怜巴巴的望着这边,韦思柔虽然喜好舞刀弄枪,却并不代表她粗枝大叶。出自将门的她,自幼便知道观察细节,这俩女的神情,显然不是普通侍女该有的。 “她们,是母妃在时所赐,跟我多年,一直也没个名分。”李琩讪笑,他曾经跟二女说过,王妃过门之后,给她们一个名分,没想到二女这般等不及了。 “既是如此,王爷给了名分便是!”韦思柔早有心理准备,大户人家的公子,都会有暖被窝的丫鬟,更何况李琩这般的亲王。 “有些事,你来,才显得名正言顺!”李琩当然可以直接给名分。 但是这么一来,难免给二女一个暗示,那就是这后院里的事,依旧是李琩一言而决。她们只要讨得王爷的欢心,就可以不将王妃放在眼里。如此时日久了,必然要生出祸端来。 李琩有自己的大计,不想被后宅牵扯太多的精力,他希望韦思柔能够将后院料理得井井有条。 “臣妾知道了!” “杏儿,去我房中,取两柄金簪过来!”韦思柔知道,这是自家郎君给自己正名分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李琩点点头,从此,后宅应该无忧了。 “对了,王爷,太子妃曾见过我,还赐给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韦思柔想起这事,该跟李琩通个气才是。 “留着便是!”李琩点点头,昨日太子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本就想借太子之力,对方既然示好,那自然照单全收。 “咱们,是不是该还一份礼?”韦思柔向来不愿欠人情,那一柄剑的价值不低。 “还礼?唔,都准备好了!”李琩将手中包子塞入口中,这便宜他必须占啊,若是一点便宜不占,对方恐怕就要起了别的心思。 杏儿端着一个小木盒,脚下碎步不停,走到韦思柔跟前低头奉上。 “你们俩过来!”韦思柔对着素月跟沛儿招招手。 俩女对视一眼,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韦思柔跟前站定,拿眼睛瞟向李琩,李琩却只顾剥鸡蛋。 “你们服侍王爷多年,念在你们尚算勤勉,从今日起,你二人便进滕妾位,合居一院。切记本分,莫要生了杂念,这两枚金簪,你二人各取一柄去。”韦思柔将木盒打开,轻轻往前一推。 第三十八章 所谓奇谋 李琩作为亲王,身边有名分的女子,除了正室王妃之外,尚可有孺人两名,享正五品位份,滕妾十人,享正六品位份。 这孺人的名分有限,不可轻赐,滕妾倒是无妨的。 “谢王妃赏!”俩女恭恭敬敬走到王妃跟前,取过金簪托于身前,随即便跪倒在地谢恩。 此时的风气,跪拜是极为少见的大礼,韦思柔却安心受了这份大礼。这二人从此便是一步登天,从王府下人,正式成为了王爷的女人,也可以被别人尊称一声夫人了。 这二人的身份,后面还要去宗正寺登基造册,生下的孩子也被皇室承认,与寻常官宦家的夫人,也可平起平坐。 “嗯,以后,多花些心思,料理王爷起居。一会我与王爷要进宫,你们先退下吧!”韦思柔毕竟出身大户人家,摆足了当家大妇的派头。 其实她心里在想,谁若是不听她的,直接揍一顿就是,这后院里,她的身手足以纵横。 李琩隐秘的竖起一根大拇指,以示夸赞。 原本端着当家大妇风范的韦思柔,顿时破防,俏脸上升起朵朵祥云。 王府的正经马车就只有一辆,正是昨日去迎亲的那辆,如今已在前院等候。 裴无机怀抱长刀,倚靠在马车上,看见李琩跟韦思柔联袂而来,赶紧站直了些。 “卑职见过王爷!见过王妃!”裴无机赶紧往前走几步,恭敬行礼。 平日里,他在李琩跟前懒散惯了,但是在王妃面前,现在还得好好表现,先混熟了摸摸秉性。 “嗯,赏!”李琩还没说话,韦思柔直接开口道。 “卑职谢过王妃赏!”裴无机爽到不行,这啥也没干,先得一笔赏,好事啊! 李琩略感意外,却也不去多想,直接上车。 宽大的车厢里,放了足足三大筐桃子,个头比寻常的要大上不少。 “咱们进宫,就带这些啊?”韦思柔指了指桃子,随即走到李琩身旁坐下。 “那些个贵人,岂能看上咱们的三瓜俩枣,这桃,我自己种的,最能代表心意。”李琩直接抓起一个,放入口中用力一咬,水分十足。 “贵人若是看不上那些,岂能家财万贯?”韦思柔也同样抓起一个,自家这夫君,算的好账。 “父皇那边,咱们那点身家,他是真的看不上。至于太子嘛,咱们就得欠着些才好。”李琩觉得,应该跟韦思柔透点风口。 “为什么?臣妾,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韦思柔带着一丝不解,那日,若非实在爱极了那宝剑,对方又再三坚持,她是不会带走的。 当初带走宝剑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这份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可这是对方主动示好,若是你一分不剩的全还了,让别人怎么想?肯定会觉得,你不愿接受对方的招揽。”李琩将韦思柔的手抓起,除了虎口跟掌心磨出来的茧子,其他地方倒是还算柔软。 “王爷,他们为什么要招揽咱们?”韦思柔是有些不解的,在他看来,太子是一国储君,只有别人上赶着巴结的份。 “为什么?因为你夫君我,还有几分价值。”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只要不造反,那身份地位还是极为尊贵的。以前他娘武惠妃,也曾拉拢一些朝中重臣,如今那些人,虽然蛰伏起来或是另投他处,但是不代表忘记了昔日的恩情,这些都是资源。 “价值?咱们就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行吗?”韦思柔知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 嫁给李琩,她想的很明白,就过些清闲的日子,相夫教子,倒也算惬意。 “不行啊,思柔。若是这天下始终这般,为夫倒是不急,吃吃喝喝一辈子,也算潇洒快活。可若是出了乱子,你我这般的,就是猎物。”李琩每次说起这事,心头就一阵压抑。 安史之乱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的头顶,有时他甚至在想,要不暗中组织一批人手,将安禄山给干掉。 可就算干掉安禄山,也会有其他人取而代之,早晚必生祸害。 “能出什么乱子?如今四夷蛰伏,就连吐蕃,也难以挡唐军的锋芒。”作为将门出身,韦思柔很清楚,如今的大唐,正处于战力的巅峰。 无论是西域诸国抑或是北方的突厥,甚至东北的契丹等部,都不敢与唐军正面冲突。 至于吐蕃,若非是因为道路难以通行,兼之中原之人容易发生晕厥等症状,早就打过去了。 “支强干弱,取死之道!泰山大人为右郎将,该是知道如今的府兵是个什么状态。号称百万,实员恐怕不足六成,这其中能够上战场的,最多只有一半,也就是三十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数字只会越来越低。偌大的中原地区,只有区区三十万可战之兵,但是边军是什么状况?至少六十万精锐,这还不算依附大唐的那些小国或者部落的势力。这军力的对比,一目了然,朝廷早已危若累卵。”李琩并非危言耸听,大唐之所以还没有崩坏,是因为大家都沉浸在盛世的错觉中。 可终究有一天,会有野心之人,能够看出这繁盛的大唐,内里早已空虚。 “这、陛下应该会有所防范吧!”韦思柔带着一丝迷茫,好像还真是这样。 大唐一直在宣扬边军的神勇,府兵的崩坏她也很清楚,可从未想过,这般的军力对比,是个很危险的信号。府兵之中的将领,除了自己的亲兵,其他基本都是混日子。 “他?呵呵,他自比秦皇汉武,想要成为第二个天可汗,岂会想到有人敢反他?况且,他们总以为,只要重用番将,这些人难以拉拢中原的世家大族,就可保持天下稳定。”李琩知道,李隆基跟李林甫,在重用番将这事上,是达成一致的。 太原李家原本就是大隋的顶级权贵,趁着天下大乱,窃取了杨家的江山。 李唐坐稳天下之后,一直就防着其他世家大族,轻易不让其真正掌控兵权,免得重蹈覆辙。 世家大族不敢重用,对宗室子弟戒备心更重,最后得到重用的,居然是番将跟皇室旁支,以李林甫跟安禄山为代表。 “难道不对么?”韦思柔觉得,自家夫君好厉害,怎么说起这些天下大势,跟拉家常似的。 “当然不对,世家大族,无论是谁来坐那皇位,终究要遵循圣人之道。而这些番将,一旦起了异心,必然导致生灵涂炭,五胡乱华,才过去多少年?”说起这事,李琩就感觉堵得慌。 五胡乱华,是华夏历史上最为不堪的一幕,李琩觉得,所有人都不该忘记。 政权宁可亡于其他世家大族,也绝不能亡于异族之手。 “不可能,如今各族都仰慕我中华文化,以来中原定居为荣!”对于周边的异族,韦思柔并不陌生,长安东西两市,皆有不少的胡商。 “仰慕文化?错了,他们只是向往大唐的繁荣而已,在大唐武力鼎盛的时候,他们知道,如果敢伸手,那就得死,所以叫仰慕。等到唐军不再是不可战胜的时候,那就叫觊觎,等到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的时候,那就叫掠夺。用词不同而已,他们真正的想法,就是据为己有。”李琩看的很清楚,如今的草原部落,畏惧的是唐军的兵甲犀利,而不是儒家文化。 “王爷,哪有这般的,好些部落都已经依附大唐很久了。”韦思柔觉得,好像有些道理。 就好比看见自己喜欢的武器,不可能得到的时候,那就只是喜欢,可若是有机会得到,那一定是要试一试的。 “再久又如何?他们归附大唐,就是为了寻一份依靠,过得更好。如果这份依靠不牢固,自然良禽择木而栖。”这些归附的部落,与大唐之间本就是合作共赢的局面。 我给你提供依靠,划定一片栖息的草场,而你要做的,就是帮我盯着远处的野蛮部落。 说得难听些,这些部落,就是大唐养着的看门狗,唐人打心底里,还是觉得自己要高上一等,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韦思柔握紧李琩的手,她没想到,大唐的繁华之下,居然隐藏着如此危机。 她想要说服自己,这些都是李琩的杞人忧天,可心底的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李琩说的没错。 “出去,离开长安!”李琩知道,只有离开长安,他才有机会改变命运。 若是有可能,他希望能够为中原的百姓出一份力。 所谓的李泌奇谋,在李琩看来,就是用长安跟洛阳这一片最繁华的土地,来消磨叛军的斗志,让他们沉迷于享乐跟财富,分而化之。 在冷酷的上位者看来,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普通百姓面临的非人遭遇,该向何人诉说。 他们是大唐的子民,他们供养着皇室、朝廷、军队甚至那些世家大族。但是最终,他们却被无情的抛弃,任由叛军劫掠,杀戮。 也正是这个奇谋,彻底断送了天下百姓对于朝廷跟皇室的信任度,也自此开始了藩镇割据的状态。 藩镇割据的根本原因,就是朝廷威信的丧失,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地方官员,都不在将朝廷跟皇室,当作高不可攀的存在,也不再相信,他们能够主持人间正道。 那么,他们相信什么?相信自己手中的刀,相信自己麾下的亲兵。 第三十九章 入宫面圣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我早就想出去了看看了,嗯!我想骑马,坐在车里太闷了。”方才还为可能发生的乱世而忧心不已,这会又开始兴奋起来。 韦思柔特别羡慕那些满天下到处游历的人,她做梦都想着提枪跨马,走遍大好的河山,否则要这一身武艺何用。 “走?你若是想走,倒是能出去,我这边,暂时没机会,出个城就顶天了。”李琩笑笑,他这个亲王,可没什么自由。 “那怎么办啊?”本来乐得不行,却被浇了一盆冷水,韦思柔大感遗憾。 “机会,总是有的,我们还年轻,不是吗?”李琩抓起对方的手,不会太久的,他相信,李林甫一定会懂他的意思。 这个天下,能够在把他弄出长安这事上出力的,只有四人,李林甫、李亨、杨玉环、高力士。 而他李琩,准备四管齐下。 李林甫是四人中,在此事上最方便行事的,也是李琩的重点下注对象。太子李亨,也得跟其示好,能够出多少力不清楚,但若是其阻拦,这事就难度倍增。 宫中的杨玉环,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她的意思,往往是李隆基心中最后的顾忌。 至于高力士,他应该是巴不得李琩离开长安的,最好将李太白也带走。 皇城高大的宫墙越来越近,李琩在宫门处下车,在门外等着的,居然是孙六孙公公,倒是个熟人。 “哎呦,王爷,您来的可真早!”孙六热情洋溢,他是今天负责在此处带李琩入宫的。 作出这个安排的,自然是高力士,他需要知晓李琩入宫的一举一动,看看是否有可以作文章的地方。 “小的见过王妃!”孙六这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韦思柔提着裙摆下车,赶忙再次行礼。 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位王妃的妆容,也太过生硬了些。 其实这都是李琩特意交待的,谁知道那位不知羞的父皇,会不会再一次朝他的王妃下手,干脆防患于未然。既然都知道她是将门虎女,那就干脆猛到底。 “思柔,这位孙公公,可是宫里的大红人,本王颇受其照拂。”李琩心中跟明镜似的,上次这位孙公公的口风漏了一些,显然有交好之意,自然极力示好。 “王爷可折煞小的了,快随我进去,陛下恐怕要等急了。”孙六也不敢跟李琩太过热络,身后还有小太监跟着,不比桃园里自在。 他孙六的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稍有行差踏错,落井下石的绝对比比皆是。 “孙公公且慢,本王带了些东西孝敬父皇跟太子,还请帮忙提过去。”李琩指了指车里,原本他们入宫,也是可以带侍女的。但如今府中侍女都是刚来不久,万万不敢带进宫的,万一出了问题,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你们两个,快点进去搬东西!”孙六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立刻往马车跑去。 待到两个小太监入了马车,李琩以衣袖作遮挡,将两片金叶子递了过去。 孙六轻车熟路收入衣袖中,面上表情如故,一旁的韦思柔,对这些一无所知。 如今李隆基都在兴庆宫,这些年刚刚落成,李琩也是头一次进来。 一草一木,俱是精心打理,亭台楼阁,均是名家手笔。就连湖边的石头,都是天南地北运来。 “王爷,这地面好光滑啊!”韦思柔看着眼前的台阶,居然能够看清人的倒影,太过不可思议。 “此物产自南诏,能工巧匠经年累月打磨,才有这般色泽。”李琩看着脚下的石板,心中暗道,这兴庆宫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奢华。这些石板,用料正是后世的大理石,从数千里之遥的南诏,将石料运到长安,这其中的成本足以让寻常权贵望之却步。 “王爷好眼力,小的在宫里这么些年,也就在这兴庆宫见过这般事物。”孙六眼中露出一丝钦佩,自打这兴庆宫动土,这位寿王就去桃园守孝了,居然能够有这般见识。 李琩看着眼前的宫殿,心生感慨,如今天下的权力,都集中于殿中之人身上。 “王爷,陛下宣了!”孙六先去门口通报一声,得到回复之后立刻小跑着到李琩的跟前说道。 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没有李隆基的首肯,那也是不能进去的。 李琩偏头看了一眼韦思柔,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前面走去,韦思柔立刻跟上,落后小半个身位。 也许是上苍听到了李琩的祈祷,刚入殿内,就快速扫视了一圈,只有李隆基跟高力士在,心中顿时大石落地。 他很害怕,若是杨玉环在殿内,自己是否会失态,因为他不清楚,自己的灵魂,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也许,该尽快再去清风楼中,听如烟姑娘抚琴,灵魂再融洽一些,或许自己受到的影响便更小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儿媳给父皇请安!” 李琩行跪礼参拜,韦思柔也是一般无二。 “都起来吧,抬起来头来,给朕看看!”李隆基内心一阵恍惚,这儿子,已经好些年没见了。 李琩的眉目之间,依旧有几分武惠妃的模样,这几年倒是没怎么变。 面前的俩人,男子秀气,女子英武,一阴一阳,倒是极为般配的。 李隆基心情大好,眼下的局面,是他所期盼的。 李琩今日也是化了妆的,只是等闲看不出来,这份手艺,出自李太白之手。 那日听武成益说了之后,李琩就感觉自己捡到宝贝了,这个技能简直为他量身打造的。 李隆基已经年迈,眼力不如从前,根本看不出端倪来。 至于其他人,如何敢贴着李琩跟前查看?最多觉得今日寿王的皮肤白嫩了些。 “琩儿,你能为皇兄守孝三年,足见心地纯孝,朕很欣慰!往后,有什么打算?”李隆基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慈父。 父慈子孝,才能名传千古。 哪怕做出如此不堪之事,李隆基依旧想着留下一个好名声,瑕不掩瑜嘛。 “儿臣想去外面看看,父皇坐拥万里江山,皆是锦绣如画,我等为人子的,只想好好走一走,看一看。若是能写出一两句赞颂的诗词,随着这盛世流传下去,也不枉这世间走一遭。”李琩知道李隆基的弱点,直接发起猛攻。 此时的李隆基,认为自己造就的盛世已经完全超越了贞观时期,直追上古的三皇五帝。 任何问题,都是对这盛世的污蔑,所有人都该发自肺腑的赞美,因为是他让所有人活在这般的盛世中。 韦思柔略略低头,她怕自己表情出意外,自家这夫君,还真够直接的。之前还说暗流涌动,这会就成了开明盛世。 “吾儿所言不错,但是,父母在,不远游。况且,山野之间,总有宵小之辈。”李隆基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但却不会因此而松口。 李琩作为亲王,离开长安无非两件事,要么是赶赴封地,要么是另有差遣。 李琩作为剑南道节度使,益州大都督,李隆基决计不敢让他去的。蜀地是最适合割据的,物产丰富,道路易守难攻。 至于另有差遣,这根本没有合适的,亲王出巡,那必然是要掌握生杀大权的。况且这么多儿子,不患寡而患不均,都出去了,岂不是分走了他的权力? “父皇,思柔善使一杆八尺长枪,十数人也近不得身。儿臣每日从李太白口中言道这世间繁华,心生向往。”李琩当即表态道。 李琩在坚持,哪怕不会有任何结果,他也该为之努力。 “李太白此人,才华横溢,吾儿当与之多多亲近。这世间繁华,自然是有机会去看一看的。”李隆基点头,果然,这儿子被李太白给吸引了,这是好事。 沉醉于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身边还有善使一杆长枪的妻子,完全可以心无旁骛过些清闲日子。 “那儿臣先谢过父皇!”李琩知道这不过是推诿之言,却毫不气馁,他现在不过是先埋下伏笔,为将来做打算。 “你娘去的早,朕整日操劳公务,对你们兄弟关怀不够。今日难得有暇,若是有什么困难,但可说来。”李隆基老脸抽抽,觉得这儿子太单纯了些,连自己的敷衍之词都没听出来。 “父皇赏赐的产业极多,吃穿用度俱是不缺,这是儿臣亲手种的桃子,带些来请父皇尝尝!”李琩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要,要让对方留着亏欠。 “亏得你有心了,前两天带进宫里的,朕也尝过了,确实是难得的佳品。”李隆基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自己的儿子,有好东西第一个记得孝敬给自己,这份心意,他接受了。 “儿臣这些年,除了守孝,就料理这批桃树了。也许是义父保佑,今年第一次挂果,就有如此收货,以后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产业,只是如今还缺少一个响亮的名号。”李琩知道,这长安城中,权贵富豪无数,消费能力惊人,以后这批桃子不愁销路。 当然,若是能够御批个名头之类的,自然有助于抬高身价。 “既然是皇兄陵前所产,不如就叫宁王桃,老高,取笔墨来!”李隆基觉得,给皇兄留个名号也不错,以后也能随着这桃传下去。 李琩对于什么名号无所谓,关键要的就是这么个噱头。 有了这个噱头,他的桃就能卖上更好的价钱,想要做事,就必须得有钱。 第四十章 心有灵犀 “从今往后,你夫妻二人,当举案齐眉。琩儿,不可怠慢了对方,早日诞下麟儿,你母妃若是在天有灵,也是开心的。”李隆基写完字,觉得应该给儿媳妇撑腰,这样才能方便她管好自家儿子。 又随便扯了几句,李隆基就借口有公务要办,便将李琩夫妻二人打发了出去。 “王爷,你怎么不说话!”韦思柔出了宫殿,才感觉自在了些,方才在皇帝跟前,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犯了忌讳。 “说什么?走吧,去太子哥哥那边走一遭!烦请孙公公带路!”李琩使了个眼色,在这宫里,少说为妙。 韦思柔瞬间醒悟,跟在李琩身侧不再多言,只是左右看看景致。 “娘娘!您该出来走走了!”杨玉环的贴身宫女琼娘,在门外小声提醒道。往日里,杨玉环早就出门在宫里溜达了,今天倒是奇了怪了,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是没有动静。 “今日身子不太爽利,就想再躺会,除了陛下过来,谁也不可来打扰。”杨玉环慵懒的说道。 今日,是李琩进宫的日子,若是对方在见过陛下之后,想要去东宫走一趟,那就会从她太真宫旁边走过。 这么些年,对方的影子时不时从脑海中掠过,自从半月刊上见到了那两首诗词之后,思念之情更甚。 她知道,他们回不去了,但是,她想要再看一看,是否还是曾经的模样? 杨玉环的卧房,在太真宫的二楼,她不敢开窗,宫里人多眼杂,只敢在窗户的角落里,将窗户纸用剪刀细细翘起一角,顺着这道细小的缝隙,能够看见那一小段道路。 这件事,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哪怕是琼娘那边,她也不敢透露分毫。 眼中一阵阵酸涩传来,杨玉环却不想转动眼睛,生怕只是一个疏忽,就错失了机会。 突然,孙六的身影出现在道路上,看其弯腰的模样,明显是为人引路。杨玉环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一位手摇折扇的男子,出现在杨玉环的视野中,那熟悉的侧颜,正是她念念不忘的人,眼泪顿时汹涌而出。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忘却过往,可真当直面的时候,她才知道,对方早已刻在了她心底的深处。 “我曾经的爱郎,让我多看一眼正脸。”杨玉环在心底祈祷,这一眼之后,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相见之机。 原本信步而走的李琩,突然心中一阵悸动,停下脚步,转头朝着院墙中的小楼看去。 小楼只有二层,檐角有风铃随风飘荡,李琩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杨玉环就在这楼中。 “王爷,咱们该走了!”孙六看见停下脚步的李琩,心中暗叹。 “本王累了,在此歇一歇!”李琩摆摆手,他在细细打量眼前的小楼,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可惜,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韦思柔眼角流露出一丝疑惑,以李琩的体格,只是走路而已,恐怕走到天黑也不至于累。 “王爷,前面有个凉亭,咱们可以坐会,这里真不是歇腿的地方!”孙六带着一丝焦急催促道。 他相信,今日李琩从入宫开始,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报到李隆基跟前。 “为何?”李琩带着一丝讶色问道。 “您就别问了,小的不会害您的!”孙六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看跟在后面的小太监,还是决定管好自己的嘴巴。 李琩带着一丝不甘,又看了一眼,转身往前走。 在李琩的身影即将从缝隙中消失的时候,杨玉环猛地起身,就想要推开窗户。 在手刚碰到窗户的刹那,又不由得停了下来。 即使宠冠后宫,但有些禁忌,是万万碰不得的。 “王爷,此处可以歇歇腿,你们俩,去弄些茶水端过来。”到了凉亭的所在,这里已经看不见那座小楼,孙六才放下心来,将两位小太监打发离开一会。 “孙公公,方才到底是为何?”李琩已经猜到了,却还是想要确认一番。 “王爷,那小楼的所在,正是太真宫。”孙六俯身用衣袖在凳子上掸了掸灰尘,示意李琩跟韦思柔坐下。 韦思柔闻言,心中猛地一惊,她可是知道,上一任王妃如今出家的道号便是太真。 “多谢!”李琩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心中却在叹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东宫的大门有些破旧,跟方才的兴庆宫形成强烈的对比,自打武则天当权之后,每一任太子都过得畏畏缩缩,翻修东宫那是不可能的。 “琩弟,你们夫妇可让为兄久等了,一会该好好喝上几杯。”太子李亨显然已经得到消息,在李琩进入东宫不久,便出来迎接。 “臣弟见过太子哥哥!”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礼不可废,李琩不会轻易被太子的热情而冲昏脑袋。 “蓉儿,你不是整日里说闷得慌吗?快带弟妹去里面,你们既是妯娌,又是姐妹,可以好好话一话家常。”李亨看见刚从院门走出来的太子妃韦蓉,立刻招呼道。 “思柔妹妹,你可让我等了好久,快随我进去。”韦蓉心中了然,李亨应该是有话要单独与李琩说。 “臣妾见过太子妃!”韦思柔微微俯身,算是见礼。 “太子哥哥,臣弟身无长物,唯有这亲手种的桃,还算能够上台面,便带了一些入宫,送与太子哥哥还有嫂嫂享用。”李琩对着韦思柔使个眼色,示意她随太子妃去便是。 “此物甚好,蓉儿,先拿些去给孩子们分一分。”李亨直接走过去抓起一个,在衣袖上轻轻擦拭,便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若是以前的李琩,必然要感激涕零,这可是莫大的信任。 “琩弟,今日入宫,可有感触?”李亨目送太子妃与韦思柔去了后院,示意李琩与他一道去书房。 平日里李亨接见属官,都是在正殿,书房属于个人私密场所,李琩此番显然是高规格待遇了。 “不过区区数年,宫中景致,却是大不一样了。”李琩摇摇头,人生变幻起伏,当真难以捉摸。 “琩弟,我知你心中苦闷,但如今的父皇,哎,还是谨慎些好。”李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李琩彻底投入自己的阵营。 若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得离间其与李隆基还有李林甫的关系。 “太子哥哥,有些事情,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那些大道理,臣弟都懂,但是,想要做到却极其艰难。”李琩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他也需要卖惨。 李亨想要利用他,他何尝不想利用李亨,虽然平日里谨小慎微,但毕竟是太子,在朝堂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琩弟,你若是一直如此,恐怕难有好下场。”李亨心中一松,这位弟弟,总算开始松口了,显然自己的手段已经让其放下警惕。 “还请太子哥哥教我!”李琩当即起身,弯腰行礼,他听出来了,李亨有意指点他,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的一切,都来自于父皇,他无论做什么,我们做人子的,只能顺从。如今正是盛世,父皇的文治武功已经登至顶峰,满朝诸公,也只能歌颂赞美,难有敢拂其意者。”李亨带着一丝惆怅,如今的朝堂基本就是一言堂,所有人想的,都是怎么争宠,如何获得更大的权柄。 “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心中依旧放不下罢了。”李琩在想,自己越是如此,在太子的眼中才有价值,而且不会对其产生威胁。 “琩弟,今日见父皇,你可注意到,父皇的精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李亨暗自点头,若想这个弟弟一门心思跟着自己,总要再下点本钱。 “不曾,当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早点离开,不要行差踏错便是万幸。”李琩心中一惊,这位太子莫非已经不愿意当个泥塑菩萨了? 他凭借后世的记忆,当然知道李隆基还有很多年的寿命,但是李亨不知道啊。 “琩弟,不是为兄妄言,以父皇对那位的喜爱,等到那一天,肯定是要那位殉葬的。”驾崩二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不可能,殉葬之礼早已废除,父皇怎会倒行逆施?”李琩猛地一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大唐并没有活人殉葬的先例,太宗皇帝死之后,阿史那社尔曾上表请求殉葬,却被高宗李治给回绝了。李隆基若是这么做,等于是开了大唐活人殉葬的先河,与先祖的做法相悖。 “若是,嫔妃主动殉葬,自缢于宫中,自然是要合葬的。”李亨摇头,这种事情,只要想做,那么就有一百种办法。 若是没有掌控对方的把握,李亨也不敢真的相信对方,而杨玉环就是那个钩子,让他难以挣脱。 李琩默然,若是李隆基这么做,还真的就是无解。 虽然他对于杨玉环,并不会有难以割舍的感情,但他很清楚,李亨这般说的意思。 既然对方将鱼钩递到了嘴边,那自己就得装模作样吞下去,才好麻痹对方。 “玉环,入宫也是情非得已,臣弟,实不忍见她年纪轻轻便落入如此境地。”李琩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 “琩弟,若是等到那一日,诸般大事,都是你我兄弟料理。你我同心,为兄必不忍见此情形,命其出家为父皇祈福便是。”李亨抛出了自己的筹码,等到那一天,他就是大唐的皇帝,后宫这些事情,一言而决。 “臣弟代玉环谢过太子哥哥,往后但有差遣,无有不从。”李琩起身行礼,这算是初步达成了协议。 李琩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猜到对方的谋划,那么对方是否能够猜到他的用意?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压入心底,至少现在他谋求的东西,在明面上不会对他造成大的妨碍,就算猜到又如何? 东宫内上演了一场兄友弟恭的戏码,彼此真情流露,相约下次再聚。 而韦思柔在韦蓉的陪同下,从后院缓缓走来,头上一支金光闪闪的步摇,随风闪动,肯定是太子妃赏的。 第四十一章 初见李泌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就在李琩准备带着韦思柔出发的时候,突然一人走到李亨跟前行礼。 李琩转头看去,此人与他差不多年岁,面色白净,自称微臣,却身着常服,带着一种出世的感觉。 如此年纪,能够成为东宫属官,日后太子登基,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长源,我来为你介绍,这位乃是父皇膝下十八郎,之前在守孝,少有进宫!” “琩弟,这位乃是李翰林,出自辽东李氏,自幼聪慧过人,深得父皇赏识!” 李琩心中一惊,此人居然是李泌,他居然此时就待在太子身边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有着后世的灵魂,但是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些大事件。 李琩并不喜李泌在安史之乱时的策略,但是并不代表他可以小视此人,此人的谋略绝对是大唐最顶尖的那种,而他只是占了灵魂来自后世的便宜。 “微臣见过寿王爷!”李泌微微一笑,躬身行礼。 对于这位寿王,虽然未曾谋面,但是信息很全,早已烂熟于心。 “早就听闻李翰林乃是不世出的人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李琩心中暗暗警醒,有此人在太子身边,平日里打交道,更要小心几分才是。 “寿王谬赞了,不过多读了几本书,蒙陛下跟太子殿下的垂青,勉强可供差遣而已。”李泌应对很轻松,仿佛对面就是平起平坐的普通人而已。 “臣弟先告辞!”李琩直接朝着李亨拱拱手,就招呼韦思柔出宫去了,他不想跟李泌多打交道。 “长源,你怎么看?”李亨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问身旁的李泌。 李泌虽然年幼,却是李亨最为倚重的人,无论他有什么难题,对方都能帮他找出最有效的解决手段。 “什么怎么看?”李泌双手拢于袖中,出发点不同,看法就不同。 “本宫,是否可以信任他?”李亨觉得,今日相谈甚欢,是一个不错的局面。 “太子殿下,您不可以信任任何人,这才帝王权谋。”李泌摇摇头,要想登得大位,终究是孤独的。 你一旦完全信任某人,那就代表你有了弱点,敌人只要抓住了你的弱点,就能击溃你。 “难道本宫连蓉儿都不能信任?那这储君做的有什么意思?”李亨眉目间流露出一丝痛苦,那种对所有人都保持防备之心,面上却又得相谈甚欢,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太子殿下,您若是完全信任我,那您如何保证,微臣不会背叛您?忠诚度有多高,连微臣自己都无法预测,若想成大事,就得能人所不能。”李泌双手负于身后,要想登上大位,这其中的风险绝对不小。 也许自幼用特殊手段培养的死士,有足够的忠诚度,但那些已经不能算人,只是工具而已,不堪大用。 “可蓉儿是本宫的枕边人,她的儿子,是本宫的嫡长子!”李亨不相信,他真的只能做孤家寡人,只要有一个可以尽情倾述的对象,他都能过得轻快些。 “太子妃的娘家,家大业大,若是出现了变故,又该如何?殿下自己可是陛下嫡长子?其中变数太多,还是小心为妙。那位右相,一直虎视眈眈,我们必须小心应对,稍有差错,就满盘皆输。”满朝之中,李泌最忌讳的就是李林甫。 李林甫权势滔天,本身又城府极深,善于谋定后动,一旦等到对方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那本宫的这个弟弟,该如何处理?”李亨慢慢恢复了冷静,一想到在旁虎视眈眈的李林甫,他觉得李泌说的没错。 “殿下就把他跟永王殿下一般对待,不就可以了吗?”李泌两手一摊,你不就是想拉拢人心,同时塑造一个兄友弟恭的形象嘛? “本宫跟他说的有些多!”李亨对于李琩,有更大的用场。 永王李璘,虽然幼年就在他跟前长大,但是李隆基对其同样疼爱有加,他不确定,一旦他与父皇之间起了冲突,他会站在哪一边。 但是李琩不一样,他是不可能站在父皇那边的,显然有更大的价值。 “多与少,殿下自己衡量,只要确保对方就算出了问题,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就行。”李泌是孤傲的,他不太看得起李琩,一个仗着母妃得过势的皇子,现在早就凉透了。 “本宫知道了。”一阵阵念头在李亨的心中闪过,终究复于平静。 往上一步,便是人世间的顶峰,权力财富等等,唾手可得。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很容易作出选择,哪怕往上的路,布满荆棘。 李琩坐在马车中,心里百感交集,一切都已经埋下,接下来的,就是静等发酵便是。 “王爷,怎么感觉你有些心神不宁?”韦思柔感觉到李琩的状态有些不对,握紧他的手问道。 “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李琩拍拍韦思柔的手,虽然做了很多准备,但是李琩依旧没有把握,不知何时才能达成目的。 “你,是不是对方才那个年轻翰林有点忌惮?”韦思柔想了一下,开口问道。 之前的李琩,一直还算轻松,可就在方才,与那年轻男子见了之后,便出现了一丝异常。 李琩沉默,他自己也不清楚,李泌,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也许,自己潜意识里有些害怕了。 “他是辽东李氏不世出的天才,自幼便有神童的称号。”李琩斟酌了一番,有些事情,该让身为王妃的韦思柔知晓。 “那又如何?王爷你已无缘大位,与太子之间并无冲突。”韦思柔带着一丝不解,身为亲王,只要不参与到储位之争,荣华富贵无忧。 “王爷,你该不会?”韦思柔突然想起,李琩隐瞒了自己一身武艺的事情,若是李琩真的有志大位,那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 “想什么呢?之前为夫也给你说过这天下大势,只是想早点逃离长安,去到一个偏远的地方,远离这旋涡的中心。”有些念头,注定不能与任何人说,不然都会被他吓着的。他若想成大事,根基未成之前,半分风声也不能透露。 “那,你是怕那位李泌,破坏了咱们的计划?”对于离开长安,去地方上当土皇帝,韦思柔是一百个赞成。 “李泌其人,多智近妖,若是他看透了咱们的打算,未必不会破坏。太子拉拢我们,必然是为了让咱们为其登基摇旗呐喊,若是如此的话,咱们就算是参与了储位之争,一旦太子落败,必然要受牵连。”李琩根本就不打算站边,因为他的存在,很可能导致历史走向发生改变。 李琩打的主意是,利用他们的影响力,逃离长安,一旦获得真正的权柄之后,他便不再轻易受其控制。 今日李泌的突然出现,时机如此巧合,这里面,恐怕有李亨的意思在其中。 “就算多智近妖,也只是太子身边的翰林而已,王爷,您是不是有些想多了。这满朝诸公,有几个是好相与的?”韦思柔从小耳濡目染,觉得那些个朝堂上的文官,一个个都是人精。 “倒也是,此事,不妨借力。”李琩摸摸下巴,自己是没机会将李泌赶走,但是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 李林甫一直想要对太子下手,若是自己想办法将李泌的作用夸大,传到其耳中,以李林甫的老奸巨猾,一定会想办法先将其剪除。 李琩回到府中,让韦思柔等人先去后院,又命裴无机等人清场,他便施施然朝着马厩走去,那匹雷电还等着他去降服呢。 “王爷,卑职还是进去盯着些好。”裴无机带着一丝笑意,马厩里的雷电,曾经让李琩吃够了苦头。 “滚!”李琩没好气喝道,裴无机那点想看他出糗的心思,他如何能够不知道。 李琩进马厩的时候,雷电正独自占了一个马棚,闭目小憩。 李琩方要靠近过去,雷电便抬起头颅,四处张望,这份警觉性,足以让其躲避绝大多数袭击。 原本紧张的雷电,看见是李琩,直接闭起双眼继续休息,对于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完全没有兴趣。 李琩看得直咧嘴,居然被一匹马给鄙视了,这他么简直不能忍。 “既然你麻痹大意,就别怪我了。”李琩心中暗道,依旧不紧不慢的往雷电身边走去。 等李琩走到身边的时候,雷电微微睁开眼,打了个响鼻。 意思很明确,就是给老子滚远点。 李琩不为所动,继续靠近,就不信收拾不了这货。 雷电开始不耐烦了,前蹄开始踏动,若非知晓李琩乃是这所宅院的主人,早就一蹄子甩过去了。 李琩突然动了,快若奔雷,一个翻身就骑在了雷电的身上。 原本不耐烦的雷电,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双蹄踏地,就想要原地直立而起。 李琩早有准备,膝盖夹住马背,双手抱紧雷电的脖子,任其如何蹦跳,就是不松手。 雷电见甩不下李琩,直接在院子中奔跑起来,忽左忽右,时不时来个急停,想要将李琩甩出去。 早有准备的李琩,任其如何折腾,就是不松手。 雷电急了,直接狂奔,不断地朝着围墙靠去,准备借助围墙将李琩摔下来。 剧烈的摩擦,让李琩疼得直咧嘴,身体尽可能朝着另外一侧避让,右腿却避无可避。 李琩知道,雷电也不好受,在这个过程中,它也会与墙壁摩擦,就看谁更能忍了。 雷电突然转向,离开墙壁,围着马厩跑圈,让身体越来越倾斜,贴近地面。 李琩不知道它想做什么,只是紧紧抱住其脖子。 突然,雷电前腿一收,整个身体带着李琩就往地上撞去。 这一下要是撞实了,肯定是要受内伤的。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李琩松开双腿,两手抱着雷电的脖子,直接翻身到其腹部,躲过了大部分伤害。 巨大的撞击力,大多由雷电自身的背部承受。 哪怕有雷电的身体作为缓冲,李琩依旧摔了个七晕八素,主要是方才速度太快,他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才堪堪避过了那一下。 李琩直接骑到雷电的脖子上,任其如何挣扎,都将它牢牢压住。 双眼盯住雷电的左眼,丝毫不让。 第四十二章 治伤 渐渐的,雷电的眼中,羁傲不逊开始消散,转而流露出一丝臣服。 “起来吧!”李琩起身,拍拍雷电的脑袋。 雷电不愧是千里良驹,受了这般大的撞击,依旧能够轻松站起来。李琩绕着雷电走了一圈,主要查看一下四肢,基本都是皮外伤,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无机,去取些金疮药过来。”李琩走到门前喊道。 “哟,王爷,这就挂彩了啊?”裴无机推开马厩的门,一个闪身出现在李琩的跟前。 现在的李琩,半边的衣服已经破碎,沾染了暗红色的血渍,怎一个凄惨了得。 裴无机眼睛很尖,一看李琩走路的架势,就知道是皮外伤,这才出口调侃。 “今日这雷电,就交给你包扎上药,若是出了状况,唯你是问!”李琩没好气说道,随即转头跟雷电指了指裴无机,示意它不要太抗拒。 裴无机苦着一张脸,这不是什么好活啊。 李琩拖着一身伤出现在后院,这动静自然不会小,正在后院门口浇花的素月,着急慌忙就将李琩给迎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准备为其上药包扎。 “小姐,小姐,不好了!”杏儿一路慌慌张张跑进主院,就朝着里面喊道。 跟着李琩在宫里转悠了一天,韦思柔这会正靠在软塌上小憩,被杏儿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韦思柔抓起身旁的宝剑,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王爷,王爷受伤了!”杏儿拍拍自己的胸口,跑岔气了。 “受伤了,重不重?”韦思柔眉头紧蹙,这方才回府还好好的,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受伤了呢。 “听说是在马厩被烈马踢了一脚,方才王爷自己走回后院的。”杏儿赶忙回道。 李琩亲自出手降服烈马,这事肯定是不能外传的,为了掩人耳目,只是说被马给踢伤了。韦思柔对自家夫君的身手很清楚,既然不是与高手性命相博,又能自己独自走回来,问题应该不大。 “小姐,关键是,刚进后院,就被素月那小蹄子给迎到她院子里去了,这也太不懂规矩了。”杏儿一看自家小姐的架势,就知道她完全不当什么大事。 在杏儿看来,要想在这王府里有地位,除了小姐头上的王妃头衔,最关键的就是能否受到王爷的宠爱。 而眼下,能够跟王爷争宠的,自然就是那两个刚刚晋升的夫人。 “应该是为了给王爷包扎一下吧,这不是她们该做的事情嘛?”韦思柔觉得,她们这些后院的女子,就是为了料理好王爷的起居,这也算是分内之事。 “但是,但是,这事应该先请示小姐啊。小姐,你就不该那么早给她们名分,迟早蹬鼻子上脸。”杏儿一直对此颇为不忿,那俩狐狸精,整日里在王爷跟前搔首弄姿,若是将王爷给迷了魂,那可如何是好? “这名分必须得给,她俩跟了王爷这么久,都没得个名分,显然王爷也是心中有数,这个顺水人情留给我来做。我若是不给,岂不是坏了王爷的面子?杏儿,王爷这辈子,注定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她俩没有丝毫背景,只能一门心思讨王爷欢心,是个可怜人罢了。”韦思柔早就想得很明白,这两个女子,在王府多年,要是真有那些本事,也不至于一无所得。 “小姐,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什么都不争啊?”杏儿跺跺脚,哪有自家小姐这般的,好似什么都漠不关心。 “有什么好争的?我与王爷是奉旨成婚,彼此当互相照拂,白首到老,岂会与那些女子一般见识?”韦思柔倒不是真的不想,而是拉不下这个脸,只能这般说道。 反正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而且王爷心中有自己,断不会冷落了。 “那也不成,王爷都受伤了,小姐你得赶紧去看看。而且,就那俩狐狸精,包扎伤口怎么可能比得上小姐?”杏儿也不去细究,反正就一个道理,不能继续在这坐着。 韦思柔作为一个长期习武的人,上药包扎那是熟门熟路。 “言之有理!”韦思柔点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由头嘛。 韦思柔先起身回里屋,取了一个白瓷瓶,再带着杏儿往门外走去。 “轻点,痛!”韦思柔方进小院,就听见里面李琩在痛呼,不由得加快脚步。 刚进得里屋,就看见李琩赤条条躺在那里,素月跟沛儿正在给他擦拭身体。 杏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场景,刚想叫出声来,又立马吞了回去,只是低着头。 韦思柔也是俏脸绯红,昨夜就糊里糊涂睡了过去,这才是第一次看见李琩的身体。 让韦思柔很不解的是,这般疼痛的情况下,李琩的某些部位居然有了反应。再细细看素月跟沛儿的手法,这不仅仅是擦拭身体,还捎带着调情,李琩这是痛并快乐着。 “快些擦拭干净,然后就出去吧,我要亲自为王爷上药包扎。”韦思柔暗骂这俩女子没眼力劲,把王爷弄得这般激情四溢,伤口很难愈合。 “是!”素月跟沛儿低着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杏儿,你也出去,谁也不能进来,打扰了我为王爷包扎伤口。”韦思柔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干脆将所有人都打发走,自己好慢慢上药包扎。 韦思柔刚进来的时候,李琩就拉过一角被子,将某些部位给盖住。但此时天气才刚刚转凉,被子很薄,依旧能够看出昂首挺立的姿态。 “咳,思柔,这些事情,她们来就行了。”李琩觉得有些尴尬,素月跟沛儿,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倒是没什么。 “王爷,伤口有些大,妾身自幼学了一些上药包扎的手法,配合这上好的金疮药,定然能够让王爷好得快些。”韦思柔拿出白瓷瓶,这里面的金疮药,可不是外面药铺里的普通货色可比的,一两金疮药,完全可以换一两黄金。 “那,好吧。”李琩对着素月跟沛儿使个眼色,让她们赶紧出去。 韦思柔蹲下身,将金疮药挨个伤口洒上一遍,再以未曾用过的毛笔轻轻抹匀。长期练武的手,很稳,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李琩只觉得有一丝丝的触感,却并不疼痛,绷紧的神经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取出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最后又打了个蝴蝶结。 李琩的伤口,主要在大腿的外侧,包扎伤口的时候,自然不可避免的要发生接触。 包扎完成之后,刚觉得可以放松精神休息一会的李琩,突然感觉要害被袭。韦思柔的手,自然比不得素月跟沛儿的柔嫩,但是对于力道的掌握,俩女却难以望其项背。 “王爷,可是要憋坏了?”韦思柔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般大胆,也许,是出于一个妻子该尽的职责。 “也,还好!”李琩有些不知所措,昨夜对方不是很紧张的嘛。 “都是妾身的不好,王爷可能起身?”韦思柔脸色红得能够滴出血来,却依旧不愿意放手。 既然已经成为夫妻,有些事,就必须得做,晚做不如早做。 原本想要将李琩直接在此就地正法,可这里毕竟是那俩女子住的地方,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那个,你松手就能起身。”李琩只觉得口干舌燥,要害被袭,自然是不能起身的。 “那王爷就随妾身回去,定然好生服侍。”韦思柔抽回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再弄下去,她怕根本等不到回自己院子了。 “那个,你先去帮本王取两件衣服来。”李琩也来了兴致,但是方才的衣服都被剪坏了,这赤身裸体的出门,成何体统? “不用,妾身等不及了。”韦思柔觉得,眼下气氛正好,不能多耽误。 听说,这男子的火气上来了,一旦泄下去,就得再费一番功夫。 “什么?”李琩露出一丝不解。 韦思柔直接取过被褥,往其身上一裹,再一卷,整个抱起放在肩上。 “快,放我下来!”李琩吓得半死,这他么是准备直接将自己扛回去的节奏。 “妾身等不及了!”韦思柔嘴角露出一丝得色,就不信治不了你。 对于大白天的,李琩跟俩女在这调情,韦思柔自然是有些吃味的,方才这一手,自然也是吓唬李琩。 “哪有这般急的,本王在外间的衣柜里,就有几件衣服,你先随意拿来对付一下。”落地的李琩只感觉一阵轻松,这要真被裹着被子扛回主院,他这张脸往哪搁? 韦思柔转身去外间取了两件衣服,手忙脚乱得伺候李琩穿衣,这个活,她比起俩女差得十万八千里。 “那个,本王自己来!”看着手忙脚乱的韦思柔,李琩觉得,还是自己来比较合适。 “怎么,王爷嫌妾身手笨?”韦思柔愈发大胆了起来,又是直击要害。 李琩大呼吃不消,直接将衣服一裹,抱起韦思柔就往门外走去。 韦思柔心中大羞,却又不愿意挣扎,干脆将头埋入李琩胸口,一切都看不见听不着,任其施为。 杏儿本在门口守着,突然看见王爷抱着自家小姐往外走,瞬间反应过来,立刻化身成了得胜的将军,趾高气昂的跟在后面,只有自家小姐,才能在王爷跟前有这般待遇。 “合着方才咱们弄了半天,就这样被摘了桃子?”素月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一种被截胡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不是嘛,谁让人家是正室呢,咱俩只能等着捡漏了。”沛儿眼角流露出一丝惋惜。 “王爷这还受着伤呢?将养身体才是要紧。”素月觉得,王妃应该识大体才是。 “方才也不知道是谁,手总往那处去。”沛儿捂嘴笑道,素月这是典型的双标啊。 “你懂个什么?我们姐妹自然可以伺候好王爷,都不用他起身。但是咱们这个王妃啊,王爷估计伤口得崩开了。”素月觉得,论伺候王爷,这王妃比起她们,还是要差得远了。 “你说,王妃吃得消吗?”沛儿想起最近王爷的战斗力,她跟素月俩人一起才行。 “估计悬!”素月悄然一笑,若是王妃体力不支,她们今夜还是有用武的地方。 第四十三章 岑参入书局 就在俩女嚼舌根的时候,杏儿就在门外听墙角,里面一阵阵的动静,让她感觉心痒难耐。 “杏儿,命人将饭菜端到房间里来,今夜我与王爷就在这里用餐。”初次体会到快乐的韦思柔,这会正趴在李琩怀里不想起身。 “婢子这就去!”杏儿闻言,立刻一溜烟往外跑。 半月书局中,李白看着眼前的投稿,陷入了犹豫。如今书局门前的投稿箱,每日都能收到投稿,但是合用的却是极少。现在李白手中的那份,就是其中最出彩的一首,但是署名却让他拿不定主意。 “先生在想什么?”武成益最近也是春风得意,半月书局这般火热,他也有一份功劳,得了不少赏钱。 “这首诗不错”李白依旧没有拿定主意。 “那就赶紧的啊,明日就要售卖了,只要对书局有益便可,这是王爷说的。”武成益直截了当说道。 “好!”李白拿定了主意,干脆来个先斩后奏。 次日,李琩起得很早,这金疮药确实好,伤口已经结痂了。换上一身紧身的武士服,在院中锻炼身体,此处不比桃园,总感觉有些施展不开,这般下去,恐怕难有进步。 韦思柔也醒了,但是却不想起床,依旧感觉有些疼,得再将养两天。 这王妃当得倒是自在,不用与公婆同住,自然就不用早起去请安,更不用担心有人四处嚼舌头。 “思柔,我最近可能要回桃园小住!”李琩扔下石锁,为了掩人耳目,这石锁的份量也不够,他练起来太难受。 “为什么?桃园那有什么好的,能比得上王府?”桃园她也去过,不过是几间草庐而已,如何比得上王府的青砖大宅? “在这里,本王的一举一动,恐怕都难以逃脱有心人的眼睛。你也知道,我是有武艺在身的,为了保持实力,必须勤加练习。”练武一道,就是要勤练不辍。 “我跟你一起去吧!”韦思柔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王府也没什么意思,干脆一起去好了。 “去可以,但是你还是得回王府过夜,不能留在那边。”李琩去桃园,打的旗号自然是为宁王尽孝。 守孝三年期,不代表三年之后就不用尽孝了,百善孝为先,就算在桃园住个十年八年的,那也是大孝。但若是带着老婆一起去那边住,这听起来就变味了。 “那、我想你的时候就去桃园寻你。”韦思柔眼角闪过一丝羞涩,食髓知味的她,当然不舍得就这般分居两地。 “每三五日的光景,我就会回来住上一两天。”李琩也不想当和尚,自然是要回来行乐的。 半个时辰之后,李琩从马厩中牵出已经披上马镫的雷电,翻身而上,朝着半月书局而去。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此句甚妙,甚妙啊!”一胡须半白的夫子,正举着刚得手的半月刊,对着一帮好友炫耀道。 “不曾想,这寿王爷,居然有如此文采?”旁边一人听闻,当即击掌而叹。 “贵为亲王,一掷千金,又有如此文采,我等若想讨得美人欢心,就难了!”一名年轻仕子长吁短叹,对于清风楼里的那两位江南美女,他也是虎视眈眈。不过他多半是妄想,毕竟连半月刊都没有的人,哪有钱去清风楼潇洒。 骑在雷电背上的李琩,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马背来,这是什么情况? 有心想要将那半月刊抢过来一看,可终究是放弃了,若是泄露了身份,很有可能在大街上被围观。 “王爷,牛啊!”裴无机竖起大拇指,这才刚刚成亲,就传出来这般风流韵事,实在是吾辈楷模。 “滚!”李琩没好气说道。 “王爷,你那大舅哥知道这事,不知会如何想?”裴无机想起这事,就觉得有看头,韦无敌大战寿王琩,绝对值得一看,都是力能扛鼎的猛人。 “大舅哥?应该没那么快知道吧。”李琩突然打了个寒颤,想起韦无敌的姿态,总感觉怵得慌。 此时的李白,正在半月书局院落中品茶,对面坐着的正是曾经在书局外流连的岑参。半月书刊的持续热销,让他成为这长安城中炽手可热的人物,但是他很清楚,这一切的主要功劳并不在他,那些想要招揽他的橄榄枝都被一一拒绝。 如今的半月书局,除了李白为编修外,又多了一位大才,正是等待选官的岑参。 对于岑参的到来,李白算是翘首以盼,因为半月刊有扩版的打算。 李白虽然诗词冠绝天下,但是于科举一道,只是白丁。若想在读书人之中长盛不衰,这半月刊就不能止步于诗词,在李琩的规划中,这半月刊必然要涉足经义。 “太白兄,这经义一道,非大儒难以指点。”对于李白的建议,岑参感觉额头见汗,他虽是科举一甲第二名,但却不敢说在学问上能够指点江山。 在岑参看来,那些埋首经义数十载的大儒,才有足够的资格,他贸然涉及此道,恐怕被世人非议,对于今后的仕途有大麻烦。 “文函老弟,你如此年纪,便高中科举一甲第二名,此事非你莫属。这世间,论及学问,或许比你强的有许多,但是这科举一道,不过寥寥数人。”李白出言鼓励道。 这科举三年一次,岑参能够高中第二名,绝非侥幸。 “科举一道,终究绕不开经义,以我的年纪,并不适合。”岑参在经义上的钻研,并不弱于那些大儒,但世间之事,就是如此,论资排辈,随处可见。 “那”李白方要再说,突然看见李琩从前面进来,而且脸色不大好看。 “文函老弟,东家来了,我们去见见,为兄也好帮你多争取一下待遇。”李白心知肚明,李琩来者不善,拉着岑参去作陪。 岑参到半月书局来,本就是因为缺钱,能够提高待遇,那是再好不过。 李琩不认识岑参,他今天来,本来只是溜达一圈就要出城,但现在改成兴师问罪了。 “王爷,属下给你介绍,这位是岑参,岑文函,春闱一甲第二名。文函老弟,这位是寿王爷,半月书局的东家。”不待李琩开口,李白便迫不及待介绍道,准备将他的怒火给堵住。 “在下见过王爷!”岑参如今身份尴尬,不知该如何自称,只是拱手一礼,算是打个招呼。 “你就是岑参?春闱放榜已近半载,怎么还是白身?”李琩一听,居然倒是个大鱼,如此身份怎么会在此跟李白闲扯? “吏部那边,尚未有安排,仍需等待!”岑参面露尴尬,他也不想如此啊。 “一甲第二名,尚未有安排,这事居然没人过问?”李琩觉得不可思议,这是科举第二名,不是第一时间便该入翰林院,当作重点栽培吗? “王爷有所不知,这选官嘛,都是有讲究的。若是朝中无人照拂,便需银钱开路,没有足够的银钱就只能等。”李白虽然没当多久的官,但是对里面的门路还是知晓一些的。 若是世家大族的背景,第一时间便会安排到合适的肥缺,因为朝中有族人照料,这也是大家族能够长盛不衰的缘由。 第二等的,便是家境优渥的人,以银钱去吏部疏通,也会得个不错的差遣。 剩下的,基本就是看运气,若是有大人物看中,也能早点授官,反之只能死等。 岑参家境一般,若是不想去钱庄告借,就只能等。 “在下如今囊中羞涩,想在书局中谋份差遣度日。”岑参面露苦涩,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份差事,至少体面。 如今半月书局,在长安城中正是火热,早已不是当初的寂寂无名,想来谋份差遣的人可不少。 “本王欢迎之至,但如此必然委屈了你,本王可以借你一笔银钱用以疏通,尽快还上便是。”李琩觉得,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金榜题名,为的就是踏入仕途。 如今的岑参,明显已经就差临门一脚了,自己不妨帮其一把,也好卖个顺水人情。 李琩不是没想过留下岑参,但是这根本不可能,只要朝廷的任命一到,他便立刻要抽身而去的。 “在下谢过王爷,但是这疏通的银钱,日后的俸禄,恐怕也仅仅够利钱的,什么时候能够还上?”岑参摇摇头,他若是想借钱,钱庄都是欢迎之至,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十拿九稳的大生意。 “怎么,你想做两袖清风的青天大老爷?”李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若是愿意搜刮,哪怕为一知县,三五年也就捞上来了。 “不敢说两袖清风,至少不愿刮地三尺。”岑参摇头,他的志向,就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没打算吃糠咽菜,规则之内,该拿的他就拿,但是巧立名目,敲骨吸髓这事,他不干。 其实李琩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跟李林甫打个招呼,如今的李林甫,兼任吏部尚书,岑参这件事,对他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李琩毫不犹豫甩开了这个念头,若是走漏了风声,岂不是暴露了他与李林甫的接触? “既如此,这事便交由先生定夺便是。”李琩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办吧。 “王爷,属下建议,由文函老弟来担任科举板块的主笔。”李白赶紧表态,趁着这个当口,先把这事给办起来。 第四十四章 杨氏三姐妹 李琩的谋划中,这科举板块有大用,若是让天下读书人,将这半月刊奉为经典,今后将无往而不利。 “在下才疏学浅,春闱不过是侥幸”岑参赶紧推辞,倒不仅仅是客套之言,也是害怕被人坏了名声。 “主笔并不是完全由你来写,你可以选一些先贤的经典,摘抄释义,也可以请一些当世大儒,发表他们的见解,当然,这些开销都由书局承担。文函你可以着重针对科举应试的破题,解体的思路,如何发散思维,这些偏技巧类的地方作一些延伸。如此一来,当有护身符在前,而且可以养望,以后好处不少。”李琩也觉得,岑参的资历,若是讲经义,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王爷所言甚是,文函老弟,我觉得这可行!”李白觉得,自家这王爷,简直就是个人精。 岑参能够在科举中脱颖而出,自然没少在大儒跟前听讲,让他去跟那些大儒打交道,自然事半功倍。 “那,在下可以试一试!”岑参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若是这个版块办得好,他这个主笔自然名扬天下,凡是拜读的读书人,日后都得给些颜面。 就算他不入朝为官,凭借这个,迟早也能踏入大儒的行列,办个书院教书育人,那也是德高望重之辈。 “月俸,便先比照正六品官员的俸禄来,日常的开销,都由书局承担。若是这科举板块办得好,额外的赏钱再议,如何?”若是在后世,李琩一定重金砸下去,将岑参给留下来当作金字招牌。 但是在这个世道,银钱跟官位,孰轻孰重,那是不用问的。 “这、太多了!”岑参吓了一跳,正六品的俸禄,折算下来,一个月不低于三十两,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文函啊,你若是入仕,起步就是正六品,本王不能小气了。况且,若是真将这科举板块办起来,本王觉得,这月俸还是低了些。”李琩拍拍岑参的肩膀,这就算是投资吧,况且钱给的多少,那得看活干得如何。 李琩对岑参的了解不多,大多局限于诗词,此人仕途一道,反正是没多大建树。但是李琩认为,自己就是一道变数,一切都不会按照原有的轨迹走下去。 “那在下就厚颜了!”岑参心中倒是长吁一口气,至少短期内,自己可以继续过着体面的生活。 “先生可知道本王的来意?”料理完岑参这事,李琩才想起来,自己还一肚子火没有发呢。 “想必是来盘账的,成益,快点将账簿搬来!”李白当即朝着李琩身后的武成益说道。 “先生莫要打岔,这事必须得给个说法!”李琩将手中的半月刊打开,指着寿王琩三个大字说道。 “王爷说的是此事啊!文函老弟,你给掌掌眼,这首诗词如何?”李白心中一阵抽抽,这下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先拉岑参给自己挡一下。 岑参正沉浸在正六品俸禄带来的喜悦中,他已经过了月余的苦逼生活,想着拿了俸禄之后,应该先去置办两身行头才是。 “啊!此诗浑然天成、朗朗上口,又通俗易懂,上佳之作!”岑参凑近看了一眼,此诗确实不错,至于落款,他没注意。 “对啊,王爷,你看,这诗连文函老弟都说好,属下这工作,还是尽心尽力的。”李白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反正这诗是别人投在门前的投稿箱中,又不是他偷来的。 “那这里呢?这三个大字,你是不认识?还是看不见?”李琩气得鼻子都快歪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给老子装糊涂。 “我去!”岑参这才朝着落款瞟了一眼,居然作者就是眼前的这位王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这也怪了,诗词能够上半月刊,除了钱财之外,这荣耀也是不少。岑参最近正在绞尽脑汁,准备弄两首佳作上去,一是为了扬名,告诉朝中大佬,自己还是个白身,另外也是为了弄点钱花花。 “寿王琩!没错啊,就是王爷您,等到期刊发行结束,相应的润笔,自然会送到府上,分文不少!”李白是打定了主意,任你如何风吹雨打,我就是公事公办。 “你!为何要将这诗词登载上半月刊?为何不与本王商讨?”李琩气急败坏,老子不差那三瓜两枣的,整个书局都是我的,岂会在意那点润笔?况且之前借崇逊之名,写的两首诗词还没给钱呢。 “王爷,您没交代过啊!记得当初,您可是亲口说的,这书局之内,一切都由属下做主。至于这半月刊的诗词选择,若是王爷需要,这投稿箱里的东西,可以先送给王爷过目。”李白丝毫不怵,只要打着为公的心,必将无往而不利。为大事者,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干脆去打鱼好了。 “你!本王哪有这功夫,但是这诗词既然是本王的名号,你总该知会一声吧?”李琩语塞,这是他亲口所言,当然不能食言。 “我若是知会了,王爷会如何?”李白已经看出来了,李琩显然是看中承诺之人,那就好办了,这就叫做君子可欺之以方。 “当然是不允了,本王需要的是低调,何必出这个风头?”李琩一甩衣袖,他讨厌成为别人的谈资,也不想有人注意到他的才华。 “但是这就是此番选出来最好的诗词,属下要做的,就是确保半月刊的火爆。如此上佳的作品,还是出自亲王之手,属下怎能放过?至于出风头,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李白早就想过了,这事并不会对李琩有什么真正的伤害,才直接做了决断。 “本王只想过些闲散日子,下不为例!”李琩没辙,只能就这么算了。 “王爷,您不去追究这投稿之人,反而来寻属下晦气,未免太过不讲道理了。”李白看出对方示弱,直接再将一军,当真是好不畅快。倒不是有什么坏心,而纯粹的是性格如此。 “此事就此作罢!本王尚有事情,这书局就拜托先生与文函了。”李琩觉得,今天就不该来寻李白的晦气,这位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啊。 “王爷放心,属下必定尽心竭力!”李白行大礼送别。 岑参在一旁看得直愣神,这位声名狼藉的寿王,好像有些明主之相啊!若是,算了,根本不可能,岑参将自己的念头直接掐灭。 李琩出了半月书局,本来想着在书局吃午饭的,却被李白给顶得没了胃口,转身出了书局,又觉得饥肠辘辘。 “驾!” “闲杂人等让开!” “驾!” 突然,一架马车飞奔而来,赶车之人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裴无机大怒,当即就准备带人上去将马车拦下。 李琩却直接一摆手,翻身下马,靠在路边让行,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嚣张。 马车经过的时候,一阵风掀起了窗帘,其内居然是三位美妇人,正娇笑着彼此拉扯,其中一人恰好与李琩四目相对,同行的两位女子见其异样,便转头看来,却随着窗帘的摆落而隔开。 当窗帘复又拉起的时候,李琩已经带着麾下重新上马,只留下了背影。 “八妹,那是谁?”其中一位美妇人问道。 “不认识!”被叫作八妹的摇摇头。 “我才不信,八妹,你不老实哦,背着我跟姐姐,勾搭了小白脸吧?”美妇人不相信,方才八妹的眼中有光。 “三妹,差不多得了,咱们初来乍到,八妹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路子。今天入宫,咱们得跟小妹好好聊聊,现在的住所也太破旧了些。”居中而坐的女子,明显年长一些。 这三名女子,正是杨玉环的三个姐姐,分别名为玉皓、玉腕、玉约,取自曹植的诗句,皓腕约金环。 “大姐,这宅院,比起蜀地,已经好了许多了。”八妹杨玉约眉头微蹙,如今的宅院占地不下五亩,亭台楼阁俱全,也就她们三人带着一些仆从生活,完全够了。 杨玉约的丈夫,在蜀地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生活也只是寻常,眼下已经是天壤之别。 “八妹,你这就不懂了,如今小妹即将母仪天下,我等是她的亲姐妹,自然是要体面些的。”三人之中,就以老三杨玉腕最为奢靡,出行都要讲究排场。 “三妹言之有理,今日入宫,该与小妹再提一下这事。好事将近,我等也该沾些喜气才是。”杨玉皓的日子,其实是三人中最差的。她本就年长不少,如今已是人老珠黄,家中那口子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己想办法多捞些好处给子女。 就在三女商议的当口,李琩也知道了她们的身份,居然是杨玉环的亲姐妹,怪不得方才觉得眉宇之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琩突然觉得一阵头痛,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方才马车中女子的面容,识海深处,那个模糊的面容,逐渐有了两分轮廓。 突然一牵缰绳,调转马头,直接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王爷,这不是出城的路!”裴无机一愣,这眼看离城门没多远了。 “先去清风楼!”李琩觉得,自己灵魂中的问题,还是早些解决为妙,而解决这事的办法,很有可能就在如烟的琴曲中。 裴无机愕然,自家王爷怎么突然来了兴致了? 此番比上次来的晚一些,清风楼中已是有不少客人在等待,李琩方被领到主楼大堂中,柳妈妈就扭着腰肢一溜烟过来了。 第四十五章 卢家大少 “哟,寿王爷,这才三两日的光景,就又来寻乐子了?”对于寿王李琩,柳妈妈自然是欢迎的,只有这般的客人,才是清风楼的主要进项。 “先来几个拿手菜,本王饿了。如烟姑娘今日可有空闲?”李琩直接坐了下来,比起方才虽然好了一些,但依旧隐隐作痛。 “快,让厨房里先给寿王爷准备着!”柳妈妈对着身旁经过的侍女吩咐一声,这清风楼可没什么先来后到,有钱的才是大爷。 “如烟姑娘那边,有客人在等候了,一时半会恐怕不得闲,要不换个姑娘?解语姑娘如今得闲,一手琵琶那是长安城中排的上号的。”柳妈妈面带尴尬,那位客人,她也不敢开罪啊。 “烦请柳妈妈安排一下!”李琩朝着裴无机使个眼色,在他看来,只要给些好处,这都是小事。 “这个,真不是老婆子不愿意安排,那人有些不好打发。”柳妈妈一脸纠结,都是来寻乐子的,对方来头也不小。 “到底是何人?”李琩面露不爽,自己这亲王的身份,看来不太顶用啊。 “是卢家大少,就在那吃酒呢,二位姑娘已经答应见他了,一会老婆子就要带其过去了。”柳妈妈对着旁边努努嘴。 上次李琩跟李琦俩人过来时,就是被这位跟博陵崔氏的大少给搅和得提前退场了。 卢家大少,本名卢文定,乃是范阳卢家长房长孙,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番进长安,也是为了谋一份官身。 卢文定自幼不爱读书,科举是没指望了,在地方上暗箱操作混了个举人头衔,春闱根本不敢参加,就怕露馅了。 其实以卢家的实力,在范阳当地,给卢文定安排一个不入流的官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这卢文定,胸中没什么墨水,却还是个心气高的,压根看不上。 卢文定很清楚,作为长房长孙的他,日后是范阳卢氏族长的有力竞争者。范阳卢氏手中握着多少资源跟人脉,他一清二楚,这么巨大的利益,他怎能不动心。 此番他是打定了主意,带着大把的银钱,来长安寻族叔卢惜卫。 这卢惜卫出自范阳卢氏的第二房,如今在吏部任郎中,正五品上的实权官,想要巴结他的人海了去。 这卢惜卫出自第二房,与大房之前,算是同气连枝,却又彼此没有利益冲突。而且卢惜卫年幼之时,曾与卢文定之父同窗八载,交情极好。如今的卢文定之父,乃是卢氏长房族长的最有力竞争者,卢惜卫对于卢文定,也当作自家侄子看待。 卢文定打定的主意,是在长安混一个官身,哪怕是不入流的。只要进入官场中,再由卢惜卫去操作,毕竟吏部掌握着官员考评这个大权, 连续三年获得优的评价,便能升迁,不入流也就入流了。再过个几年,转到地方上,凭借范阳卢氏的关系,也能寻个不错的去处,当个一县掌印,那是绰绰有余。 只要有了正儿八经地方正印官的官身,以后在长房中就有了莫大的话语权,也能够为其父进族长位尽一份力。 卢惜卫虽然是吏部郎中,但是这事也没那么好办,盯着这种机会的人太多,哪怕卢文定带了大量的银钱,却依旧得等候机会。 年少多金的卢文定,又没个正经事情做,自然在长安城中寻花问柳,当然,跟父亲写信自然是结交好友。 博陵崔氏的那位大少,也是想在长安城中寻一份机缘,彼此臭味相投,又身份地位相仿,自然混到一起去了。 今日卢文定倒是独自一人,来这清风楼中寻乐子,想着是能不能寻个机会一亲芳泽。 卢文定此番入长安,携带的是巨款,这些钱,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范阳卢氏的数百年积蓄,岂是等闲。 就这四海钱庄中,也有范阳卢氏的份子,否则在河北道,岂会这般顺当? “你与如烟姑娘说一声,就说本王想听其抚琴一曲。”李琩暗道晦气,怎么恰好遇上这般的二世祖,这种人将面子看得极重,等闲不会让步的。 而且他知道,自己这亲王的身份,吓不到对方,若是永王这般的,恩宠在身,才会另做他论。 卢文定身旁,站着的是两名契丹或者东胡的壮汉,显然也是不好惹的,在李琩不打算暴露实力的情况下,裴无机一人估计搞不定。 “哟,这位不是卢大少吗?怎地独自一人在此饮酒?”硬的估计没戏,那就干脆智取,跟柳妈妈轻语一声,让其先退下,便拎着酒壶走过去说道。 对方既然是个好面子的二世祖,那自己就给他面子。 “你谁啊?”卢文定抬起眼皮瞧了一眼,脸生得很,穿着打扮倒是还行。长安城中,有他想要攀附的权贵,但是同样的,他也是许多人眼中的顶级权贵,自然不缺少想要攀附的人。 “本王姓李,单名琩!初次见面,想与卢大少喝一杯!”李琩直接在卢文定对面坐下,裴无机抱刀立于身后。 “居然是寿王当面,请恕在下眼拙,自罚一杯,哈哈,自罚一杯!”卢文定来长安也大半年了,朝中的形势当然知晓,这位寿王早就废了。 但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王爷,而且最近也弄了些动静出来,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什么眼拙不眼拙的,我许久不曾在长安露面,卢大少自然是没见过的。我这刚到清风楼,就听闻卢公子在此,便有意结交一番。”李琩说得很敞亮,大家都是不是傻子,干脆摆明了车马。 卢文定很受用,这话若是换作一般人来说,他早就让麾下赶人了。 他卢家如今稳坐五姓七望第一把交椅,除了那个圣人家族跟皇族之外,就是最顶级的权贵。若是往前推一百年,皇家算个屁,除了圣人世家,就得数他们范阳卢家,岂是谁都可以攀附的? 话说这天可汗李老二,是真的狠,直接下旨不许五姓七望通婚,直接断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勾连。再到后来大兴科举,重用皇族旁支跟寒门,甚至是外族人士,导致他们这些世家权贵不得不蛰伏下来。 “王爷这话,在下受宠若惊,先干为敬!”卢文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表明了态度,大家可以做个朋友。 “本王初来乍到,卢公子一看就是此间常客,可为本王介绍一下这楼里的姑娘?”李琩直接端起酒壶,给对面的卢文定满上。 卢文定赶忙端起酒杯,心中大呼过瘾,亲王斟酒,这是无上荣幸啊,估计也就世家最巅峰的时候有这待遇。 就在此时,李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安史之乱的起始点,正是范阳。安禄山正是范阳节度使,在范阳树大根深的卢家,当真是一无所知吗? 难道安史之乱,并非是安禄山一人所为?这背后,是否有世家大族的暗通款曲? 李琩知道,世家大族对于李唐,是不满的。无论是李世民的禁婚令,还是武则天纵容酷吏对世家动刀,都让他们心有怨恨。 后来的开元盛世,更是让天下寒门快速崛起,成了可以与世家大族相抗衡的存在。这其中,被削弱的最厉害的,便是五姓七望,那么,他们是否想要改天换地,重复昔日荣光? 安禄山手握重兵,又是番将,在中原之地素无根基,若想统治这天下,就不得不倚靠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权柄自然又回到他们手中。就算是想要恢复九品中正制,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这天下用人,依旧采用九品中正制,卢文定出身便就是上上等,只要混吃等死,那也能以正三品之上至仕。 在这一瞬间,李琩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好似在纷乱的时局中,突然看见了一丝亮光。 以前的他,始终没有想明白,安史叛军为何能够势如破竹,席卷整个中原。因为安禄山虽然手握精锐,但是每一座城池,于他而言都是天堑,朝廷有足够的时间去组织人手防守。 只要在北边择两座大城,囤积大批的粮草人马,据城而守,耗也能耗死对方。 实际上,最后李泌奇谋也是这个意思,将安史叛军给堵住,耗到对方内乱。 拿下长安跟洛阳的叛军,获取了大量的粮草辎重,使得他们有足够的韧性。若是在叛乱的初始,就能够在北边堵住,叛军根本成不了太大的气候。 叛军远非铁板一块,从后期安禄山跟史思明的结局便知道,内部也是纷争不断。只是被眼前的巨大利益诱惑,而强行集合在一起的武装团体,只要遇到阻碍,便可能分崩离析。 在李琩看来,最大的可能,除了安禄山三镇节度使的权柄之外,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安禄山进军的路线上,安插了大批人手作为内应,才能达到如此效果。 原有的历史轨迹中,李亨在灵武称帝,并且获得西北边军的大力支持,说明这些顶尖的世家,也没有完全达成一致。 或者说,这安禄山背后站着的,应该是一部分世家大族。具体有哪几家,李琩不清楚,但是范阳卢家,一定是没跑的。因为没有范阳卢家的支持,安禄山连基本的囤积粮草都做不到。 “王爷,你这是?”原本正介绍这清风楼中的女子,卢文定却突然觉得李琩眼神有些涣散,下意识停下来问道。 第四十六章 再见如烟 “羡慕!卢公子,你这是深得其中三味,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对方吐沫横飞,对这楼里的姑娘如数家珍,李琩根本没细听,尽自己瞎琢磨了。 对方突然停下来,李琩没奈何,只能一记马屁拍过去。 “王爷过奖了,过奖了啊,要说这美人啊,还是以明月阁为首。去年评选出来的六大美人,其中两位,在下倒是有幸一亲芳泽,其中滋味,妙不可言啊!”卢文定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眼神。 “以卢兄的身份地位,怎地只临幸过两位?”李琩目露讶色,这卢文定明显就是色中饿鬼,又不缺钱,一个个睡过去便是了。 “王爷有所不知,这明月阁的女子,到了及笄之年,若是姿容出色,又有才艺在身,便可当上三年清倌人。这三年之中,便是机遇期,若是能够遇上一掷千金的恩客,倒也能清清白白出去。等到十八岁那年,这些尚有完璧之身的清倌人,在中秋之夜,登台献艺,这些美人,也就是评选出来的佼佼者” 卢文定娓娓道来,中秋之夜,明月阁的花魁大比,是长安城中的盛世,当夜一掷千金的土豪数不胜数,这其中就包括了卢文定。 每一位姑娘,都要陪为其出价最高者过夜,从此过上以色娱人的生活。 为了保证每一位姑娘都出尽全力,当夜的评比,也决定了姑娘今后在阁里的地位以及待遇。 卢文定当然是垂涎不已,但任他是卢家大少,也不敢这般花钱,只能等着后面喝些残羹冷炙。 “王爷你是不知道,这六位姑娘,没过几天,就有四位被赎身,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卢文定两手一摊,他好美色,当然不想错过。 “这么高的比例,怎么之前当清倌人的时候,不为其赎身?”李琩面露不解,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爷,这当清倌人的时候,身价高的吓人,据说定下这个规矩,就是因为这些人乃是犯官之后,总要让她们遭些罪的。等着接过客了,价钱也就逐渐回落了,毕竟还是要挣钱的。有些女子,是家族中人前来搭救,有些是买回去做妾室,更有甚者是对头故意买回去折磨,不一而足。”卢文定早就见惯了这些世间百态,处于高高在上的他们,可以肆意玩弄这一切。 这也就是在长安,他卢文定只能喝汤,若是在范阳,当然是先尝鲜的那位。 “这么变态?还故意买回去折磨?”李琩觉得牙疼,这些犯官家眷,也真够倒霉的。 “可不是,大概十年前,有一个工部郎中犯了事,男的都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他的孙女就在教坊司中。前年,被那个工部郎中的死对头,如今已是工部右侍郎的齐大人给赎了身。要说这老家伙,已经六十有八,整整差了五十岁,快至仕了,还有什么用场?不就是图个折腾人吗?”当初那个美人,卢文定也睡过,确实是个可人儿,可惜落在那老头手里了。 “简直不知所谓!”李琩蹙眉,他很反感这种行为。 “坊间都说,他不计前嫌,救此女出火海,是饱读圣贤书之辈。笑话,这也就骗骗愚民,听说那女子,每日里都过得生不如死。怎么扯偏了,对了,咱们继续说这清风楼。”卢文定说着说着,感觉气氛不对,他来这又不是悲天悯人的。 “先不急,对于有肌肤之亲的女子,落入如此下场,卢公子就不打算伸以援手?”李琩觉得,他也许可以做些什么。 这女子被送入教坊司,一切都是依法办理,那个工部右侍郎为其赎身,也是在规则之内,看似无懈可击,但是李琩很清楚,只要操纵舆论,轻易可以将其打翻。 “那可是实权官,正四品的侍郎,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少招惹为妙!”卢文定摇摇头,若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不介意吓唬一下对方。 但是一个侍郎,他根本无能为力,除非他能够动用家族的力量,但目前他显然没有这个可能,连他爹都做不到。 与他卢文定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太多,都是花钱的买卖,大家互不相欠。 “卢公子此言差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吾辈信念,岂能任由她一个弱女子,在那老不修的手中遭罪?”李琩正义凌然,这事他觉得可以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他一直在想,半月刊的文学性太强,并不适合街头巷尾的普罗大众。 若想半月刊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就要走出文人圈子,涉及到广大社会的普通人之中。 普通人最喜欢什么?八卦啊,李琩觉得,半月刊完全可以再出一个趣闻版,面向普罗大众,当然价钱得足够低,这件事,也许就是一个绝妙的开端。 这个事情中,有多年之前的旧事,有官场恩怨,有受委屈的美人,隔了五十岁的男女破事,只要深度挖掘,绝对可以一炮而红。 “王爷感兴趣?在下不打算过度介入其中,这些事情,我也是从明月阁的清韵姑娘那里听来的。”卢文定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来长安是求官的,岂敢轻易涉足其中? 这些官场中的大人物,谁家后院没点破事?若是他来捅破这事,以后岂不是自绝前程? “此事先不提,今日既然偶遇卢公子,本王便做东,一起去见一见如烟跟诗涵二位姑娘。”李琩本就是打算听如烟抚琴,既然被卢文定占了先机,那就一起去便是。 “今日倒是不巧,在下单独约了两位姑娘,倒是不方便与王爷同行!”卢文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彼此并无交情,初次见面就约他一道逛青楼,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 而且他今日打算与两位姑娘多亲近一番,若是与李琩一道,他明显就被对方压了一头。 “居然这么巧?卢公子也约了二位姑娘,既然不便同行,本王就在此候着。”李琩在心中问候卢文定的祖宗,这他么什么玩意,居然一点面子不给老子。 卢文定愕然,有些拿捏不定这李琩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他原本以为,李琩一定还有后招,没想到对方直接放弃了,让他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受。 “既如此,卢某先走一步!”卢文定想了一下,就算得罪对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直接起身往后面走去。 不远处的柳妈妈,对着李琩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色。 有几名女子在李琩附近转悠,他们都是这楼里的普通女子,想要来李琩跟前碰碰运气。 李琩看着卢文定的背影,朝着裴无机使个眼色,让他不要放那些女子靠近,他需要想一想,这卢文定透露出来的那事,该如何去勘察一番。 至于卢文定跟其身后的卢家,眼下的他,也没办法查探什么,或者说,就算查探到了什么,他也无能为力。 在安禄山起兵造反之前,有很多人都察觉到了,特别是时任右相的杨国忠,但是安禄山凭借其在李隆基心中的信任,地位丝毫不受影响。 “杨国忠,对了,这人应该提前结交一下!”李琩突然想起来,此时的杨国忠尚未冒头,正是烧冷灶的时候。 对于杨国忠,李琩知道的并不多,只是知道他是杨氏姐妹的族兄,本名杨钊,也不知道此时到长安了没有。 就在李琩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的时候,柳妈妈带着一阵香风再次出现,原本该拦住她的裴无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其漏了进去。 柳妈妈轻易走到李琩的身后,丰满的身躯紧紧贴了过去。 “王爷,如烟姑娘请您过去!” “什么情况?”李琩早就反应过来了,感受着身后的温热,暗道这柳妈妈本钱真不小,不是那些小姑娘能比的。 “别提了,方才那卢公子与两位姑娘闹掰了,老婆子我直接将他安排到其他姑娘那边去了。”柳妈妈随意一口带过,其实方才是因为卢文定,在诗涵跳舞的时候,意图不轨,被闻声赶来的凌月直接给扔了出来。 她们俩可以不在乎,柳妈妈却不好得罪了恩客,安排其他姑娘接待卢文定。 话说这卢文定,虽然被扔出来丢了面子,却是理亏的一方,若真的闹起来,丢脸的一定是他,倒也就坡下驴。 “也好,那就过去看看情况!”李琩心中了然,怪不得那小子不肯与自己一起,居然打的占便宜的心思。 话说这些清倌人,当然是要守身如玉的,但若是遇上对眼的恩客,一些肌肤之亲也是在所难免,想必这卢文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小楼前,依旧是凌月持剑而立,与上一次来,并无太大区别。 李琩行到三楼,房间中居然只有如烟一人在。 “王爷来了,请坐,奴家给您泡茶!”如烟的动作,依旧是那么优雅。 “怎么就你一个人?”李琩转眼看了一圈,确实只有如烟一个人。 五十贯的钱,那是两个人的价格,虽然他来此是为了如烟的琴曲,但并不妨碍欣赏一下诗涵姑娘的曼妙舞姿。 “王爷这是惦记上奴家妹妹诗涵了?”如烟悄然一笑,从座位上起身,端着茶壶就往李琩跟前走来。 今日的如烟,比起上次,衣衫更加贴合身体,玲珑的曲线,随着摇动的步伐,展现的淋漓尽致。 “此番来,主要是为了欣赏如烟姑娘的琴曲,当然,若是有诗涵姑娘伴舞,那是再好不过。”李琩说完,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 近在咫尺的如烟,正在为其倒茶,微微前倾的身躯,将胸口大片的雪白贴近李琩的面庞,让他不由得心跳加速。 第四十七章 落荒而逃 “哎,方才那位卢公子,想要图谋不轨,诗涵妹妹受了委屈,已经回房去了,今日不见客。”如烟倒完茶,复又端着茶壶回到琴后面坐下。 方才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李琩,这会没有丝毫忌惮,目光在其妙曼的背部曲线,上下游走,大饱眼福,老子花了钱的,不看白不看。 “竟然有此事?方才在前面遇见,见其相貌堂堂,倒还起了结交的心思,不曾想,居然是本王看走了眼。”对于这种事情,李琩自然是要落井下石,划清界限的。 “可不是,若非凌月就在外面候着,就连奴家恐怕也难以幸免!”如烟面露委屈,柔弱之感令人生怜。 “这姓卢的太过分了,应该将其狠狠教训一顿,再送到官府去。”李琩对于卢文定的行为,那是极为鄙视的,青楼寻欢,怎么能够用强呢? “王爷说笑了,奴家姐妹身份低微,那卢公子可是范阳卢家长房的大公子。能够保住清白之躯已是万幸,闹大了不过自取其辱罢了。”如烟摇摇头,这些事情,根本上不得台面。 况且,这年月,有几个女子愿意去衙门走一遭?更何况是她们这般的身份,往后余生,都得在别人的口水中度日。 “就这么算了?柳妈妈没说些什么?”李琩微微点头,无论如何,这清风楼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柳妈妈能说些什么,这种事情,楼里也是经常发生,只要不闹大了,就当没发生过。开门做生意的,哪能真的将客人给得罪了。”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她们这般的人,终究是没什么地位的。 这卢文定也是个知道尺寸的,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来,那样的话,清风楼背后的人,也不会轻易让其走脱。 “本王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一步,改日再来!”彼此不过一面之缘,李琩当然不会热血上涌,为其出头,那卢文定也不是什么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王爷请安坐,奴家正准备抚琴,也好平复一些心绪。况且,奴家自作主张,将之前的诗词投到了半月书局,倒是亏欠了王爷许多。”如烟知道,这事李琩肯定已经知晓了,毕竟半月刊的传播速度,远超当世的其他手段。 如烟当初去投到半月书局,还用了李琩的名号,也是希望这事能够由对方自己定夺,没想到真的刊登上了,这几日,来约见她们姐妹的人明显多了不少。 “谈不上亏欠不亏欠的,只是有些意外罢了。”李琩想要说点什么,可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这诗词,本就是送与别人了,对方自然有将其传播出去的权力。 “意外?王爷不是半月书局的东家吗?”如烟在调琴,她想把最美的音调展现给对方。 “我这个东家,基本不管事,只等着收钱罢了。”李琩笑笑,他方才还是这些年头一次去,原本想在那吃饭,没想到还被气得忘记了。 看见如烟素手调琴,李琩便在想,那种弥合灵魂的感受,到底是因为这琴,还是因为这美人? “那位诗仙李太白,最受不得约束,倒是寻了个好地方!”如烟捂嘴轻笑,立刻知晓了这事半月书局根本没提前通知李琩。 “如烟姑娘,本王是否可以躺着听?”李琩摸摸下巴,他上次听得就感觉很舒坦,若是在琴声中入眠,应该可以有更好的效果。无论是因为琴还是因为人,只要有效果便是,李琩也不想深究缘由。 “王爷这是将如烟的琴曲当作催眠曲了?”如烟愕然,这还是头一遭被人提这种要求。 以往的客人,要不是一脸色眯眯的,要不就是正襟危坐,哪有这般不羁的? “那个,是这样的,如烟姑娘,本王最近精神有些紧绷,上次在此听曲,感觉放松了许多”李琩也有些尴尬,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不太尊重人。 “凌月,去搬一张躺椅过来!”如烟笑着摆摆手,对着门外吩咐一声。 听见凌月噔噔下楼的声音,李琩突然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看向如烟。 “如烟姑娘,若是本王现在动手动脚,你岂不是吃亏吃定了?” “王爷不是这般的人!”如烟带着一丝笑意,若真想这么做,岂会说出来。 “那如烟姑娘看来,本王是什么样的人?”李琩端起茶杯轻饮一口,味道有些杂,倒是还算好入口。 “言必信、行必果,有君子之风!”如烟很相信自己的眼光,眼前之人,绝不是传言之中那般不堪。 “如烟姑娘谬赞了,本王只是一个贪图安逸享乐之人,哪有什么言行?”李琩只将其当作马屁,听一听便过去了。 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愁绪,她想要借李琩的力,在这长安城中立足,摆脱圣教的纠缠。但是李琩对她好像一直是点到即止,丝毫没有倾慕的迹象,这让她颇感无力。 她知道,只要舍得花钱,暗影就会帮她解决一些麻烦,但是,她同样要面对教中之人的纠缠,他们绝不会放过自己。 如今的她,就是圣教的摇钱树,就算暗影干掉了教主,新任的教主也不会放任自己脱离圣教。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棵大树底下待着,让圣教的人根本不敢露头。 如烟知道,她跟诗涵的情况,一旦所托非人,今后的境遇,恐怕还不如现在。在仔细考察之后,李琩成为了她的最优选。 那些个来的大少,在家中根本做不得主,她就算愿意委身做妾,恐怕都难以进入大门。那些个实权官员,年纪一大把不说,指不定哪天就要外放,她很难摆脱圣教的耳目。 至于那些富商,委身过去,只能是害了人家。 而李琩不一样,王府是深宅大院,又养着大批卫队,那些圣教的人,只要不发疯,根本不敢上门寻衅。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如烟怕一旦看走了眼,对方是贪图她们姐妹的钱财,被人连皮带骨一口吞了,等到年老色衰,再被扫地出门,那才叫一个凄惨。 这种事情,在青楼中传得最厉害,她们不得不防。 就在如烟思绪百转的时候,凌月搬来一张躺椅放在李琩身侧。 “如烟姑娘,本王就放肆了!”李琩起身拱手,随即就在躺椅上躺下,闭目假寐。 如烟摆脱思绪,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着琴声响起,李琩又体会到了上次的那种感觉,灵魂深处传来的舒适,让他极度放松下来,渐渐地,与外界隔绝了一切,除了琴声。 一曲抚罢,如烟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李琩,有些不知所措,干脆继续弹奏起来。 李琩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中的他,在山林中穿梭不息,想要追上身前的那道倩影,却始终差了一丝。 就在他精疲力尽的时候,终于成功了,他抓到了对方的手,立刻牢牢握住。 “王爷,你弄疼我了!”如烟轻轻唤道。 “抱歉,如烟姑娘,方才我做了个梦!”李琩猛地睁开眼睛,自己手中抓着的,居然是如烟姑娘的手,赶忙松开手。 “是我打扰了王爷休息才是!”如烟收回手,拢于袖中她知道对方并没有撒谎。 方才她见李琩在躺椅上不安地扭动,便上前查看,看看是否发热了,谁知道手还未碰到对方额头,就被其一把抓住,而且对方手上的力道极大,她根本无从反抗。 “听姑娘弹奏一曲,倍感轻松,本王便不再叨扰,先走一步!”李琩感觉,自己的六识更加敏锐了一些,也许,可以尝试一下射箭了。 以前的李琩,射箭的力道十足,但是准头连合格都谈不上,如今应该有所改善才是。 在冷兵器时代,射箭才是正道。 “可不止一曲,方才奴家足足谈弹了三首曲子,手快要抽筋了才停下!”如烟娇嗔到,怎么刚醒来就要走,难道是要躲着自己不成? “啊!倒是让如烟姑娘受累了,本王心中有愧!”李琩大感吃不消,这如烟的娇嗔,犹如在他心头挠痒痒,得赶紧撤才是。 初次见面,李琩就感觉到这姐妹俩不简单,若非是这如烟的琴曲对他有用,他根本不会来第二次。 “王爷何必这么急?奴家今天可以一直陪着王爷!”如烟主动上前挽住李琩的胳膊,既然看准了,那就得下手。 门外的凌月,透过门缝,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如烟这般主动,而她的职责,不仅仅是保证如烟的安全,也要负责将她完整的带回去。 “本王今日还要出城有事,就不多留了。”李琩大感吃不消,如此佳人,投怀送抱,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 李琩在克制自己,他以为,青楼中的清倌人都是如此,除了才艺之外,便是与客人之间维持这种暧昧的关系。 若是如烟知道李琩的想法,那得郁闷死,她平日里何曾这般主动过? “那奴家送送王爷!”如烟心中暗道可惜,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无妨,本王自行离去便是,想必姑娘今日也乏了,早些歇着便是!”李琩觉得,再这般下去,自己恐怕要出丑。 “有什么乏不乏的,正好活动一下身子!”如烟不为所动,继续搀扶着李琩的胳膊。 李琩没辙,只能任由她这么搀着往门外走去。 “王爷若是下次来,不妨先派人跟柳妈妈说一声,我与柳妈妈交待了,王爷何时来,其他人都推掉。”如烟有些感慨,这王爷的心难道是铁做的? 自己已经很主动了,除了搀着胳膊,甚至身体都贴上去了,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好!等得闲,一定再来!”李琩一拱手,转身招呼裴无机就撤。 “王爷,你走这么快干嘛?难道没给钱?不对啊,我付给那老鸨的啊!”裴无机跟在后面,感觉李琩跟落荒而逃似的。 “少废话,快走!”李琩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捂住口鼻,只管往前走。 直到转过拐角,已经脱离了小楼的视线,李琩便径直往池塘边走去。 第四十八章 大黄 李琩俯身清洗手帕,一旁的裴无机看得明明白白,自家王爷居然流鼻血了,怪不得一路落荒而逃,堂堂亲王,这也太丢人了。 “王爷,要不您将就一下,让那老鸨给安排个前面的姑娘?”裴无机觉得,这找清倌人,不就是花钱受罪吗?若是自己,早就爽透了,怎会流鼻血? “出城还有正事呢,废什么话!”李琩将手帕蘸些水,在额头拍打一下,总算不继续流了。 之前还能忍得住,下楼的时候,对方的身躯随着台阶在他身上蹭,李琩感觉自己要被点燃了一般,若非他有极大的克制力,在小楼里就要出糗了。 “桃园那边,老林看得好好的,晚一天不打紧。”桃园里的事情,他一清二楚,除了打铁修理兵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桃园里的规模,就算被人发现了,也算不上什么大罪,毕竟不是成规模的铸造。李琩的目的就是锻炼麾下人的技艺,不断的熔炼重新打制,规模也只够他自己卫队人手一套的。 李琩也不理他,将血渍擦干,直接就往清风楼外面走去。 “如烟姑娘,临走时,少主应该给你交待过了,不可以跟其他男子有越轨的行为。”凌月看着转身的如烟,她出言提醒道。 “你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情便好!”如烟抬眼看了一眼凌月,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说这事,平日里可是一直以自己侍女的身份自居,虽然她知道凌月应该有监视自己的任务。 “这便是婢子的分内事!”凌月眼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谁给你的权力?你在听从谁的命令?”如烟觉得,若是自己退缩了,以后便更加麻烦了。 “少主临走前,特意嘱咐过婢子!”凌月同样强硬,她也没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如烟,突然这般强硬。 “你听教主的,还是少主的?”如烟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她讨厌那个少主,也没想过与其成亲。 “这有什么区别么?”在凌月看来,少主就是以后的教主,教主是少主的父亲,他们的命令是一样的。 “我如今是遵循教主的话,在为圣教出力,你无权干涉。而且教主给你的命令,是保护我,而不是干涉我的事情,若是影响了挣钱的计划,教主大怒,这个事情,你承担得起吗?”如烟有这个底气,因为她知道,如今她跟诗涵就是圣教的摇钱树,只要没有流露出叛教的意思,其他一切都是小事。 “你?”凌月语塞,这话还真挑不出毛病来,哪怕她感觉到方才如烟不对劲,可那些都是她的感觉而已,做不得数的。 “凌月,只要教主还在,圣教的所有人,就必须听教主的,这是教规,违反的人是什么下场,你知道的!”如烟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她很清楚,对方的软肋在哪。 凌月闻言,心中顿时打起了退堂鼓,比起少主,显然教主的命令才是第一位的。如烟打着听从教主命令,为圣教挣钱,根本就无懈可击,没有实据的情况下,就算少主也无可奈何。 “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本姑娘给的?日后就算少主上位,那本姑娘也是教主夫人,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若想有好下场,最好看清楚一些。”如烟干脆再下一剂猛药,必须让凌月心有忌惮。 “如烟姑娘,婢子也只是好意提醒罢了,此间事,当然由姑娘决断!”凌月突然感觉,少主给他的命令是个坑,若真的将如烟给得罪狠了,以后她能有的好? “知道就好,下去吧!”如烟摆摆手,示意凌月退下。 待到凌月退下后,如烟独自往二楼走去,一切都还需等候。在没有寻到合适的靠山之时,她绝对不能与圣教翻脸。 暗影那边,她已经摸到了一丝头绪,原本以为今日能够钓足李琩的胃口,没想到还是脱钩了。 “姐姐!怎么样了?”如烟刚到二楼,诗涵就摇曳着身姿走了过来,丝毫没有受了莫大委屈的状态。 诗涵自幼凄苦,见惯了世间百态,怎会真的被些许小事伤了心神。况且她自幼身姿灵动,那卢文定根本没占得几分便宜。 那日被如烟点拨之后,诗涵也逐渐看开了,比起圣教的苟且,长安城中的生活,才不枉人间走一遭。 “还差一些,方才他居然睡着了,难道他真的是来听曲的?”如意微微摇头,她是头一次对自己的样貌产生了怀疑,那些个男子,一个个眼睛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将她的衣服给割裂,这位居然在躺椅上睡觉。 “不可能,听个曲五十贯,王爷也不带这么奢侈的。”诗涵一口否定,如烟的琴技确实高超,但能够比肩者也并不是没有。 “但是他走的很干脆,留都留不下来。”如烟眉头微皱,上次留下诗词之后,她以为不过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却差得远了。 “其实,今日那卢公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诗涵想起那卢文定色眯眯的模样,觉得比起李琩,他要好把控得多。 “他?妹妹,这些世家公子,在家族中根本做不得主。况且如今还是一个白身,根本无力庇佑你我。”如烟摇头,这卢公子绝非是什么好选择。 若是在范阳,这卢公子是可以庇护他们,但这是长安。而这位卢公子整日在长安游荡,必然是有所图谋,岂会轻易离去? “这可如何是好?昨日的韦公子呢?”诗涵皱起眉头,原本他以为,卢公子的身份地位已是足够。 “这位寿王爷,是咱们最好的选择,除非实在没有机会。”如烟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她们姐妹见过的恩客中,权贵也是不少,能够比肩李琩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如烟总感觉,最靠谱的就是李琩。这种感觉,虽然说不上来由,但是如烟却觉得应该没错。 “姐姐,你不会真的爱上了那位寿王爷吧?”诗涵眼中流露出一丝审视的意味,这事,她压上了自己跟小虎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容不得有半分闪失。 “这个重要吗?只要他能够庇护我等便是。”如烟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有些事情,她一旦下定了决心,便无从更改。 诗涵本还想说些什么,又忍了回去,以前总感觉如烟什么也不懂,现在才发现,是自己差得太远了。 李琩对此一无所知,桃园已经近在眼前,林代宽带着麾下人马,领着庄户中人在采摘桃子,等到明年,这桃园就是一笔大的进项。 “王爷,新婚燕尔,怎么舍得来此?”为了防止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到桃园来查探,林代宽一直在草庐的最高处眺望,自然早就发现了李琩一行的到来。 “本王想你们了,就来看看!”李琩说话的当口,将缰绳抛给裴无机,直接俯身往桃园里面钻去。 “信你个鬼!”林代宽在心中一番嘀咕,赶紧跟上。 “无机啊,咱们换个班如何?”林代宽一把搂过裴无机的脖子,他也想去城里潇洒潇洒,以前倒也没觉得,如今他们都去了城里,就剩自己在桃园,那叫一个寂寞。 “咳,你我当属下的,凡事得听从王爷的吩咐。”裴无机觉得,这事吧,也不是不行,但是总得意思意思,不能太随便了。 “无机啊,你听哥哥我说,年纪轻轻,太放纵了也不好,得节制。我跟你说啊,那些个高手,好些个都是童子身,那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丝纯阳始终不泄,武道一途便能事半功倍”林代宽没能体会到裴无机的意思,只能使用忽悠大法。 “拉倒吧,我那一丝纯阳,早不知道哪去了。”裴无机嗤之以鼻,老子都二十好几了,还有个毛的纯阳,当时这纯阳之气,也不知道是给了左手还是右手。 再说了,他也不是什么好忽悠的,还纯阳之身,那活得有个什么意思? “这个,节制一些,虽然不是纯阳,但也是阳气旺盛,总是有好处的。”林代宽觉得,大家兄弟一场,不能光你吃肉,咱连汤都喝不到。 “既如此,老林你得好好守着这份阳气,待到神功大成,好为王爷分忧!”裴无机咧咧嘴,任你口若悬河,也不抵银两二分。 “咳,你我兄弟一场,为兄岂能看着你沉沦下去?”林代宽知道忽悠不成,却依旧不愿意放弃。 “老林,我觉得你该跟王爷说道说道,这节制啊,阳气之类的。”裴无机觉得,自己比起王爷,依旧是很节制了好不?新婚燕尔,还刚纳了两位孺人,这会又刚从清风楼出来。 “以后,你俩每旬换一次班。”原本脚下不停的李琩,突然转身说道。 这俩货瞎扯他不管,裴无机居然敢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就得给他涨涨记性。 “属下遵命!”林代宽兴奋得直搓手,总算能够去外面潇洒一番了。 裴无机拉跨着脸,早知道直接开口要好处了,平白让这林代宽省去了一笔花销。 方进草庐,李琩便提起昔日苦练不辍的石锁,原本正好合用的石锁,已经差了点意思。 “老林,明日再去订制一对石锁,这有些轻了。”李琩将石锁抛起,复又接住,以用来热身还不错,打熬身体效果就差了些。 “属下明日一早便去。”林代宽咧咧嘴,这简直就是人形猛兽。 如今李琩用的石锁,就已经是订制版,普通人根本用不上在这么重的。 复又拿起长刀,也感觉轻了些,自己此番突破之后,当真是实力大进。 “无机,将大黄取来!”李琩突然豪情万丈,就凭这身力气,也可以纵横沙场。 第四十九章 复合甲 大黄,乃是一柄铁胎弓,此弓原本是将作监的得意之作,当初的将作大监,在李琩大婚时,以此弓作为贺仪,送到寿王府。此弓非盖世神力之人难以使用,送给李琩就是当作一个收藏,根本没想过对方能够拉得开。 此弓名为大黄,首先就是大,弓身在上弦状态,足有五尺余。因为是铁胎弓,其中加入了大量的金属丝条,在阳光下呈现淡淡的黄色。 以李琩的力道,之前也不过勉强开弓六七分,断然拉不满的。 大黄入手极沉,李琩在手中掂量几番,旋即左手握住弓身,再以右手食指拉动弓弦,随即一个弓步,调动全身之力,在夕阳下将大黄拉成了满月状。 李琩松手的瞬间,弓弦发出一阵金戈之声,那种金属切割的感觉,让人闻声而惧。 手臂中传来的撕裂感,明白无误的告诉李琩,若是连续开弓,这手臂就要废了。 “王爷,不如试一下?”裴无机很好奇,这把大黄,究竟能够将羽箭射出多远。 “待到天色再晚一些。”李琩点点头,他也很好奇,但是却不能暴露了,如今桃园里还有庄户在,他不方便出手。 林代宽闻言,立刻出去催促,他同样想见识一番,这大黄的威力。 李琩摸着大黄的弓身,若是能够大规模量产的话,这应该就是世间最强的弓箭了,可惜很难找到这般多臂力超群的人来使。 这弓的形制,并不适合骑兵使用,若是让他来打制的话,弓身只要四尺,力道也要小上三至四成。 可惜了,李琩曾经想要获取这弓的制作方法,却一无所得。 待到月上树梢,李琩才登上高处,将弓身拉成满月,随即对着正前方一箭射出。 若想羽箭射得足够远,通常都是采用仰射,但李琩却不愿这般,仰射乃是大规模作战才用的手段,根本没什么准头,只是一味图射距远。 羽箭射出的时候,林代宽就带着麾下兄弟往羽箭飞出的方向去寻。 “王爷,寻着了,寻着了。”林代宽拿着羽箭,犹如至宝,这黑灯瞎火的,他打着火把寻了好久,才总算找到了。 “多远?”李琩带着一丝兴奋问道,他还是第一次用大黄射出羽箭。 “二百二十步!”林代宽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一般军中强弓,如此平射,距离在一百至一百五十步之间。而大黄的射距要多出一半,已经可以媲美一些小型床弩了。 “好,明日开始,本王要勤加练习才是。”李琩抚摸大黄的弓身,这个距离,若是练好了,完全可以在远距离取敌将性命。 林代宽跟裴无机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他们可是知晓,自家王爷在射箭一途,那是半分天赋也没有,白瞎了这么好的力道跟强弓。 “对了,环甲打制得如何了?”李琩虽然困于长安,但却没有丝毫懈怠,做着每一分努力。 在李琩看来,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够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那一定要将其战力堆到极致。 对于此时大多人喜欢堆人头不同,李琩深知,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 若想麾下战力强悍,除了严格的训练之外,优良的武器跟铠甲则不可或缺,若是骑兵的话,还要加上优秀的战马。 “倒是成了一件,但是防御力不及预期。”林代宽说起这事,心里就感觉堵得慌,这环甲花费了他们很多的时间,但是结果却并不抵预期。 所谓环甲,便是将一个个铁环串起来,有些类似于锁子甲。但是锁子甲制作工艺繁复,不适合大规模列装,而环甲就简单得多了,制造成本也低上许多。 “先去看看!”李琩点头,这个结果,他有心里准备。 对于铠甲这事,李琩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样的铠甲,能够满足他的需求。 现在的骑兵,以重骑兵为主,撕裂对方的阵型,而轻骑兵则是游弋四周策应,难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但是李琩知道,现在信奉的重骑兵,在以后会被逐渐摒弃,一个叫铁木真的家伙,会将轻骑兵带到巅峰。 这世间最出色的重骑兵,应该就是人马都着具装板甲那帮欧洲骑士老爷,他们骑着比蒙古马高出足有一尺多的战马,然后被对方打得瑟瑟发抖。 蒙古骑兵会告诉他们,机动性就是骑兵的全部。 身负重甲的骑兵,根本无力长距离行军,轻骑兵可以轻易穿插到其后方,击溃其后勤补给,便可不战而胜。 其实早在汉朝,霍去病就向世人展现了轻骑兵的威力,动辄奔袭千里。 后来得益于钢铁产量的提升,铠甲的普及率渐渐提高,重骑兵开始出现在战场。 有史以来,战争的形势都是两军对垒,彼此在战阵之上挫败对手,重骑兵自然发挥出了无可比拟的优势。 但是终有一天,骑兵会回到速度的优势上来。 “王爷请看,这是咱们大唐的制式军刀,只要一刀,环甲就出现了这般大的破损。若是在战阵之上,这一刀,便可入肉三分。”林代宽指着一具木制假人身上的环甲说道。 “只能做到这样?”李琩摸着下巴,这玩意的防御力,只能说比没有强些,也许举着个锅盖都要防御力强上一些。 “若是想要提升,要么增加铁环的粗细,那样一来,重量便会大幅提升。”林代宽摇摇头,他们尝试了很多次,这已经是最优的结果了。 军中的刀,虽然工艺不算精良,中间刃口也是有钢的,而这铁环的强度就差了许多。 “无机,去取一刀宣纸来!”李琩点点头,他从未想过,单独让士兵裹着这一层环甲上战场,那样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裴无机一个愣神,这种时候要宣纸做什么?虽然想不明白,却依旧转身上去了。 李琩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想要设计出一种轻便的铠甲来。 轻便的铠甲,想要获得足够的防御力,那就必须采用复合材料。最优的选择,当然是棉甲,可惜的是,他还没有在大唐见过棉花,棉甲自然无从谈起。 既然没有棉花,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准备纸甲。 以纸为甲,看似不靠谱,其实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纸的本质,便是植物纤维,看似轻薄易破,但只要用足够多的糅合在一起,就能发挥极大的防御力。 待到裴无机取来宣纸,李琩取出足有半寸厚的一沓,将环甲垫在下面。 “砍一刀试试!”李琩对着裴无机示意。 裴无机觉得,王爷今日魔怔了,居然让他看一沓纸,缓缓抽刀,直接一刀往前劈砍,不过使了五六分力道。 不出意外,宣纸被整齐地分为两半。裴无机用的刀,便是这地下作坊打造,算不上神兵利器,却也是精品,以他的力道,威力不容小觑。 李琩摆摆手,示意他将刀收起来,将被砍成两半的宣纸拿开,露出下面的环甲。 原本皆是无动于衷的裴无机跟林代宽,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宣纸下的环甲,居然没有破。 也就是说,若是方才裴无机这一刀是砍在人的身上,对方只要用纸叠加这环甲,就能毫发无伤。 “王爷,方才卑职估算失误,只使了五六分的力道。”裴无机有些尴尬,生怕李琩以为他整日流连于风月场所,现在已经不堪大用了。 “五六分的力道?那你再使一刀七八分力道的看看。”李琩摸摸下巴,一个寻常壮汉的全力一刀,应该有裴无机七八分的力道,只要能够挡住寻常壮汉的全力一刀,这甲也就合用了。 待到准备好,裴无机挽了一个刀花,随即一刀朝着前方的宣纸劈去。 半寸厚的宣纸,再一次被分为两段。 这一次,环甲直接被砍出一个两寸有余的豁口,显然防御力不足。 李琩细细打量环甲上的缺口,若是再加一些宣纸,抑或将这环甲加粗,应该可以挡住方才这一刀,但这般一来,重量便会超出预期。 “去寻一件绸布衣衫再加一件麻布衣衫来。”李琩觉得,既然搞复合甲,那就再添加一些东西。 加上绸布跟麻布,这两种材质对于刀砍的防御力不清楚,但是在抵挡弓箭的射击上,有很大的好处。 李琩将麻布覆盖在宣纸的最上方,再以绸布覆盖在宣纸的下方,绸布的下方便是环甲,如此一来,便集合了四种材质。 “再来!”李琩带着一丝期待,若是还不行,他也只能选择加厚环甲了。 “几分力?”裴无机现在很纠结,作为一个武者,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刀被轻易挡住,可他知道,李琩对于眼前的事物,抱有极大的希冀。 “八分力!”李琩深吸一口气,能不能成,就看这一刀。 刀光划过一道弧线,瞬息而至,刀身没入宣纸,跟前一次,看着并无太大区别。 “挡住了!”裴无机缓缓抬起刀身,不待李琩前去查看,就开口说道。 这一刀,他对力道的掌控发挥到极致,能够感受到刀刃被挡住了。 李琩闻言大喜,立马往前一步,将宣纸移开,果然,绸布被砍出了几个小裂缝,下面的环甲上也留下了劈砍的印记,可终究是挡住了。 “再来一次,使全力!”李琩再一次按照次序码放整齐,对着裴无机吩咐道。 “啊!”裴无机一声轻喝,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劈去。 巨大的力道,轻易撕开一切防御。 第五十章 献宝 李琩仔细检查,虽然环甲被劈开了两寸长的口子,但是让他惊喜的是,绸布上的缺口,依旧是几个小裂缝,并没有完全撕裂。 这一刀若是砍在人的身上,杀伤力有限,只是普通皮外伤罢了。 “王爷,这防御力倒还算不错,但毕竟是纸做的,一遇水就糊了。”林代宽也看出了一些名堂,用这玩意来抵挡刀剑确实不错,而且比起现在军中的铁甲,要便宜得多。 纸甲还有一项最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避开朝廷的耳目,大规模炼铁,很容易被盯上,造纸的话,那是可以敞开了干。 “北方本就少雨,若是以桐油刷上几遍,没那么容易糊的。以铆钉整合,胸前这块加上铁片加强一下,防御力不比普通甲胄差,重量,应该可以控制在十五斤以内。”李琩很满意,他弄这玩意,主要是为骑兵准备的。 现在的重骑兵,全身甲的重量大概在七八十斤,加上骑士跟武器,还有战马自己的铠甲,整体负重超过三百斤,只有最优秀的西域良驹,才能在如此负重下发起冲锋。 一个重骑兵,通常配三匹马,一匹用来骑乘,一匹用来驮着装备,最健壮的一匹,才是真正的战马,只有在冲阵的时候才舍得骑乘。 哪怕是最优秀的西域良驹,在如此负重下,也最多能够冲刺两里地。 而在李琩的计划中,以后他的骑兵,都是以轻骑兵为主,战马负重控制在二百斤以内,一人双马,哪怕是普通草原马,也可以长途奔袭。 “桐油?那东西可不容易囤积。”若想大规模列装这东西,那桐油的需求便大了。 桐油这玩意,看着好像很普通,但却是一种战略资源。从最简单的雨伞,到生活中使用的木桶,大到宫殿楼宇、战船轻舸,都离不开桐油。 桐油,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防水材料,没有之一。 “先不用囤积,随便弄点试着打制一些半身甲,看看上身效果。”桐油这种东西,李琩现在是决计不敢囤积的,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但是弄个两桶玩玩,那根本无人问津。 “王爷,咱们这甲做成了之后做什么?”林代宽带着一丝犹豫,这纸甲的制作,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任何的问题。 一旦刷上桐油,有了基本的防水功能,这种纸甲便具有不错的实用性,若是能够大规模列装,对于提高大唐将士的战斗力,还是有些帮助的。 “先保密,留待将来,这玩意怕火,不适合步兵对垒。”李琩也不知道,这纸甲若是真的上了战场,有多大的功效,没经过实战检验,都是纸上谈兵。 就防御力而言,是决计不如铁甲的,唯一的优势便是轻便,价格上也要便宜一些。而且一旦刷上桐油,这玩意就怕火,步兵列阵作战的话,一旦对方发起火攻,就麻烦了。 李琩觉得,此物最大的用场,应该便是轻骑兵了。 轻骑兵的精髓,便在于骑射,来去如风,等你准备好火攻,那边瞬息便可远遁。 “对了,王爷,昨晚咱们抓了一个人,在化粪池上吊着呢。”林代宽隐隐有一丝感觉,自家王爷或许在谋划大事,但眼下他却不好开口问。 “为何?”李琩带着一丝疑惑,以前摸进桃园的人,他们都是直接料理了。 这事也是李琩的意思,那些个敢派人摸进来的,背后之人必然大有来头,就算问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平白添堵。 “他说,他来此是要见王爷,说是,说是来献宝的,必须面呈王爷。”林代宽原本想要直接一刀结果了对方,奈何此人与往日里的硬骨头不同,反而口口声声说要见李琩。 “那就去见一见!”李琩左右无事,那便去看看,当即人手点起一支火把。 桃园的四周各有一个化粪池,平日里专门雇了人收集人畜粪便,用来为桃树提供营养。 “玛德,谁想的破主意,这么臭!”还没到化粪池,李琩就闻见一阵阵的臭味随着风而来。 “那个,卑职失策、失策!”林代宽赶忙认错,这段时间,桃园都是他在打理,自然是他的主意。 “士可杀,不可辱!”李琩随口说道,若是他不用出面,也就懒得去管了。 “这个,王爷,此人算不得士。”林代宽想起那人的神情,怎么也跟士不搭界。 “看看再说!”李琩突然对此人来了兴趣。 方到近前,李琩就知道此人为何不能算士了,就这长相,标准的贼眉鼠目,任你才华万丈,科举也出不了头的那种。 “听说你要见本王!”李琩带着一丝审视,以前摸进桃园的,基本都是死士,一旦被擒,便咬破毒囊自尽,这位是个什么路数? “小的见过王爷,先把我放下来吧!”原本蔫头耷脑的此人,一看正主出现,立刻来了精神。 “王爷,这人身姿灵活,脚力极佳,此地在桃园边缘,极易逃脱。”林代宽压低声音,在李琩耳旁轻语。昨日若非是夜间,桃园中暗合阵法,他根本拿不住此人。 “先不急,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来此见本王?”李琩微微点头,能够让林代宽这般重视,此人的身法绝非等闲。 “小的只是仰慕王爷风采”此人眼珠一转,随即便扯开了。 “把绳子往下放,在这池子里泡一泡,就不信他不说实话。”这种不走心的马屁,李琩早就厌恶透了。 他出身皇室,自幼身边就不缺溜须拍马之辈,这种看似吹捧的话,在李琩看来极不走心,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好嘞!”林代宽直接走到旁边的桃树上,就开始解绳索,只要打开绳索,手一松,这人就会跌落在化粪池中。 “别!别!王爷,有话好说,好说!”此人吓了一跳,他这一天,黄胆水都快吐光了,若是再进池子里泡上一泡,那估计得直接把肠胃吐出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李琩摆摆手,示意林代宽先不要松手。 “小的来此,是为了献宝!” “献宝?什么宝?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李琩有些不信,若真是献宝的话,何必这般遮遮掩掩,完全可以正大光明一些。 “宝贝有些不方便说,小的身份,有些敏感,也不方便说。”此人眼珠子又开始直转。 李琩一看对方这架势,就知道又开始动心思了,当即朝着林代宽使个眼色。 林代宽立刻秒懂,开始缓缓放开绳索。 “哎!哎!这、快停,停下啊!”此人发现自己离粪水越来越近,当即开始叫唤起来了,心中暗骂,这个狗屁王爷,不是应该先把自己放下来,然后再搜拿宝贝吗? 李琩没有任何动作,眼前这位,明显就不是什么生死置之度外之辈,这招最直接,不用浪费时间。 “停!停!我说,宝贝是可以让男人恢复雄风之物。”此人整个身体往上蜷缩,努力不让自己泡在粪水中。 “壮阳药?”李琩带着一丝疑惑,这东西也不罕见啊,随便哪个药铺,都有这种东西,只是效果差强人意罢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壮阳药,只要还有一丝元阳在身,便可纵横床笫之间。”此人带着一丝笃定的口吻,他相信,眼前之人,一定是急需这玩意的。 李琩突然明白,此人为何要寻自己献宝了,坊间曾有传言,自己那方面不行,让王妃独守空房,这才是导致他与杨玉环婚变的主要缘由。 对于这个传言,李琩是气得牙痒,而且可以想见,这背后一定有自己那位父皇的默许。 “你叫什么名字?”李琩虽然觉得自己用不着此物,但既然此人没有恶意,随便给点银钱打发走便是了。 “小的”此人眼珠子又开始乱转。 “说实话,不然,本王就把你绑了石头沉下去。”李琩觉得,这小子心思够活泛的,倒是对得起这份相貌。 “小的,叫朱建筹!”看了看脚下的化粪池,想想对方的身份,好像这般做了,也没什么打紧,自己实在是赌不起。 “猪见了都愁?你跟你爹有仇吧?”李琩觉得,正经爹怎么会给取这名?还不如叫个大壮、二狗之类的。 “你就是江湖上的神出鬼没朱建筹?”裴无机带着一丝好奇,他听过此人的名字。 “惭愧!惭愧!些许贱名,辱了贵人的耳朵。”朱建筹带着一丝羞赧,没想到长安城中的这些贵人,居然也会知晓他的名号。 “说来听听!”李琩倒是来了兴趣,居然抓到一个有名号的。 原来这朱建筹,出身盗门,长期混迹于江淮一带,不知怎地出现在了长安。 说起这盗门,往上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鸡鸣狗盗这个典故的由来,便是盗门之人的杰作。 盗门虽然悠久,却极为低调,大多不在人前显露。而这朱建筹是个异类,虽然这本事已是盗门翘楚,但却是个爱显摆的,常常向身边之人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据说,此人得罪了江淮的大户曹家,已经半年不曾在江湖上露面了。”裴无机他们平日里闲着,对于江湖上的事,通常都会留心一些,这朱建筹的事情,他恰好知晓。 “曹家放出话来,只要将此人送到曹家,活的,五千两,死的,三千两。”林代宽突然觉得手中的绳索沉甸甸的,这他么不是百十斤的人,而是五千两白银。 五千两白银,够他在勾栏里潇洒半辈子了。 “这么值钱,要不你们走一趟?”李琩没想到,这还是个大鱼。 “王爷,别啊,我是来献宝的,您是贵人,哪能看得上这区区五千两?”朱建筹急了,这三人的眼里有光,怎么看着都像在打量货物? 第五十一章 丹药 “五千两,不是小数目,先说说看,干了什么事?让曹家这般大动干戈。”李琩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五千两,连他都动心了,怪不得此人从江淮之地消失了,否则随时都会面临杀身之祸。 “王爷,小的被吊了一天了,早已饥渴交加,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朱建筹看看脚下的粪水,他快撑不住了,一旦力竭,双腿就得泡进去了。 “先拉上来,带到草庐去,对了,先继续绑好了,这可是个高手。”李琩觉得,这人的本领还真不错,能够在曹家如此下血本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当真不容易。 当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朱建筹悬着的心才着地,他发誓,以后拉屎都远离茅坑,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粪水了。 到了草庐,李琩让裴无机摘了两个桃给朱建筹,既解渴,又能充饥。 “王爷,这桃真大,真甜,您是怎么种出来的?”朱建筹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果子,一口下去,清甜的汁水四溢。 “多浇粪水!”林代宽站在门口,扶着长刀,闻言回道。 “呕!呕!”原本吃的正香的朱建筹,听见粪水两字,满脑子都是之前的场景,立刻弯腰呕吐起来,这桃顿时也吃不下了。 “去倒壶茶来,顺便清理一下!”李琩对林代宽狠狠瞪了一眼,连自己都被恶心到了。 林代宽也很郁闷,自己为毛要嘴贱,现在还得帮这小子清理污秽。 “说说吧,到底如何得罪了曹家?”李琩带着一丝审视,曹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江淮之地,最值钱的,就是盐,而这曹家,便是江淮五大盐商之一。 如今的朝廷,能够从土地上收上来的税赋极其有限,而食盐就成了财政的重要来源。 李隆基这些年虽然昏聩了许多,但是对于食盐,却依旧是盯得很紧,经常派人巡视江淮盐政。 整个江淮之地,能够拿到许可的,就是这五家,每家都有自己固定的销售范围。可以这么说,这五大盐商,明面上是商人,实际上又是在为朝廷或者说皇上办差,身份超然。 这曹家如今的家主曹得义,便有个检校云麾将军的身份,那可是三品的武将衔。 虽然加了检校二字,就是跟后世的荣誉二字差不多,没什么实权,纯粹是面上好看,但依旧不同于普通商人,在地方上,见到刺史那也是可以平起平坐的。 “偷了不该偷的东西!”朱建筹猥琐的双眼紧紧皱在一起,好像不太愿意提及这事。 “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能瞒得住,不会就是那壮阳药吧?”李琩带着一丝试探问道。 “这种东西,小的轻易便会得手,只需摘抄一份,曹家岂会知晓?小的,是偷了人。”朱建筹以手覆面,这事,当真是不适合提起。 “偷人?是偷走了身体,还是偷走了心?”李琩一阵牙疼,这样貌,居然还能偷人? “应该,都有吧!”朱建筹摸摸面皮,事已至此,干脆如实道来。 原来这曹家的家主曹得义,有一个弟弟曹得斐,去岁刚纳了个小妾。这曹得斐,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依旧春心荡漾,可惜这年纪到了,往往力不从心。 郎中请了不少,虎狼之药也吃了,却总是没多少起色。 曹得斐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说是在茅山之上,藏有奇方,若是能够得到此方,再请能人炼丹,可有奇效。 这传言倒是有根据,东晋最出名的道教炼丹师便是葛洪,此人晚年便在茅山中隐居,潜心参悟丹道。 葛洪的传人一直在茅山修炼,如今规模已经越发壮大,成了江淮之地最大的道教流派。 曹家虽然在地方上是不得了的大家族,但是对于这种宗教势力,还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况且这曹得斐又不是家主,他就算去亲自去要,人家也根本不带理睬的。 曹得斐心中惦记这事,万般无奈之下,想到了请朱建筹出手,帮他去寻丹方。 要说这朱建筹,原本也是个洒脱之人,却对曹得斐新纳的小妾动了心。朱建筹虽然长得猥琐,但到底年轻力壮,岂是曹得斐这样的糟老头子能比的?神出鬼没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将那小妾料理得舒舒服服的,根本就不想去寻什么丹方。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曹得斐亲自带人将小妾住的院子给围了,却依旧被朱建筹逃了出去。 曹家便将那小妾给握在手中,要挟朱建筹。 “你说的献宝,就是这丹方?”李琩微微点头,这小子色胆包天,居然敢对曹家的女人下手。 “正是!这丹方藏得极为隐秘,小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手。”朱建筹带着一丝得色,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去,这天下屈指可数。 “既然得了丹方,那就去献给曹家,一个小妾而已,曹家赚大发了。”李琩很清楚,若这丹方真的有效,而且出自葛洪的手笔,价值极高。 “王爷有所不知,这曹家不讲信用,居然设下埋伏,拿到丹方就想灭口,小的身负重伤才逃得小命。”朱建筹眼中流露出一丝愤恨,他原本便是想着交了丹方,带着那女子远离是非之地。 “这丹方,你已经交给曹家了?”李琩眉头一皱,曹家确实有些不地道。 “小的留了个心眼,把其中的一味药材给隐去了,若是能够平安脱身,自然后面会如实相告。至于现在么,呵呵,想都不要想。”朱建筹将茶一口饮尽,若非留了一手,还真就着了曹家的道。 “怪不得他们要你的命,应该是确定了丹方有问题,你来寻我献宝,是还有丹方在身?”李琩来了一丝兴趣,虽然后世都说丹药有毒,但李琩觉得,丹药能够盛行千年,并非一无是处,只是有些人把它玩坏罢了。 “当然,但同样的,缺了一位药材。”朱建筹眼中流露出一丝希冀,这是他唯一的筹码。 “我很好奇,你为何来寻我?”李琩带着一丝笑意,他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的道听途说,传闻王爷有隐疾,此方应该是王爷所渴求。而且王爷身居城外,比起其他大人物,更容易见到一些。”朱建筹耷拉着脸,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那就是相让李琩试试看,这丹方到底有没有用。 这里面用到的材料,都是极为昂贵,等闲人家根本试不起,但是对于亲王来说,就简单得很。 “你要什么?”李琩摸摸下巴,他有些拿捏不准,这丹方若真的有用,茅山的那帮葛洪传人,为何不用其敛财?仅凭这玩意,绝对的权贵座上宾,指不定还能混个国师之类的称号,也算是光大师门了。 “我要倩儿!”朱建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非她不可?只要丹方有效,满长安青楼中的女子,任你挑选,花魁都是等闲。”李琩试探着问道,他想看看,这朱建筹,是否能为他所用。 “我就要她,还请王爷成全!”原本一脸猥琐的朱建筹,突然双膝跪地,叩首跪拜。 他朱建筹也不是没有过女子,但倩儿不一样,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若是错过了她,便了无生趣。他想带着她,去看日出日落,看潮起潮散。到了长安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繁华盛世,他想带着倩儿,来看一看这光景。 “为何?一个曹家的妾室,值得吗?”李琩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小人物的爱情。 原本,这种事情,应该只能称之为苟且,毕竟一个是有夫之妇,无论是否出于自愿。 “值!”朱建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你要知道,曹家并非等闲,本王会不会为你出面,那得看你这丹方是否真的值。” 若是这朱建筹,只是单纯的贪财好色,李琩还真不敢用他,因为这种人很有可能背主。而若是心有牵挂,就要容易得多。 “丹方在此,还请王爷过目!”朱建筹用怀中掏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他从茅山那边抄录过来的。 李琩接过丹方,细细打量,发现却没有什么惊奇之处,不由得大失所望。 以他的想象,炼丹,那必然是要用炼丹炉的,最后是要成就一枚枚金丹的,那才是高大上。怎么这里面写的,居然是用陶鼎,最后得到的是一碗汤药。只是这过程,比一般熬制汤药要复杂了许多,从控火到各种材料投放的持续,都有严格的要求。 这些材料,无一例外,都是高大上的补药,人参、鹿茸、穿山甲等等,不一而足。 看来这葛洪也是个有钱的主啊,能够弄到这般多的材料来试手。 其实早在东晋时期,道家昌盛,像葛洪这般的高人,所到之处,权贵纷纷倒履相迎。他需要什么材料,只要言语一声,自然有人双手奉上。 从古至今,甚至后世,但凡敢隐居做方外之人的,那都是有钱的主,穷人根本没那个调调,一门心思都在挣钱糊口上。 “你有没有想过,本王若是用些手段,这最后一味药,你保不住的。”李琩细细查看,记载的很详细,应该没有什么疏漏的。 只要拿下这朱建筹,从他嘴里撬出最后一味药,何苦要去得罪曹家? “小的是在赌,更何况,王爷又如何断定,小的没在其他地方有所隐瞒?一个区区曹家,在乡野之地,算是个大人物,王爷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朱建筹露出一丝苦涩,他这般的人物,或许在平民百姓眼中,有几分本事,活得潇洒,但是跟真正的大人物比起来,就是蝼蚁一般罢了。 “好吧,你赌赢了,本王想安排下去准备材料,一旦丹药确实有效,曹家的事情,本王取帮你解决。”李琩微微点头,曹家而已,就算心中再不爽,那也得给自己几分面子。 第五十二章 贵妃之位 “缺的一味,是半两海马,初开始便要加入其中。”这句话说完,朱建筹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地上,直到此时,他悬着的心才落地。 “老林,将他的绳索解了,先带去好好梳洗一番,再准备些吃食。”李琩点头,又是一味大补的东西。 要说海马入药,这会应该还很少见,这玩意只有沿海地区的渔民,偶有捕获,也不知道这葛洪是如何知晓其功效的。 “王爷,在丹方的背面,有一句话,小的没有抄录。”朱建筹突然停下脚步,好似刚刚想起一般。 “倒是有些心思,说说看!”李琩知道,这是眼前之人留的第二个后手。 “此物,不可多服,否则会气血逆转而亡,若是体虚之人,不可服用。”朱建筹带着一丝纠结,他知道,这话一出口,丹方的价值就大打折扣。 有着性命之忧的丹方,谁也不敢轻易服用。 “怪不得!”李琩带着一丝了然,因为有这个弊端,所以那些葛洪的传人,才不敢用此丹方来获取好处。 凭借这葛洪门徒的声誉,加上其留下的医药之术,本就在当地声望极高,日子过得不错,没必要拿这个东西出来冒险。 同时暗道这朱建筹滑头,若是换了个心狠手黑之辈,他将这句话给漏了,贸贸然献给宫里那位,那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李琩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此物,若是出现在太子手中,他会如何? 旋即摇了摇头,先看看药性如何再说。 这都是大补的东西,就算朱建筹不说,他也不敢多用,毕竟有着来自后世的灵魂。 “王爷,你准备帮他?”裴无机看着朱建筹的背影问道。 “不是帮,是交换!”李琩点点头,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应下来,就不该轻易反悔。 “王爷,你根本不需要这东西。”裴无机跟在李琩身边这么些年,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以前身体只能说还行,现在那是壮的跟猛虎似的,在桃园那会,天天早晨起来顶着个帐篷,若是再用这大补的丹药,恐怕会爆体而亡。 “但是有人需要啊,这玩意,值钱货啊,可以给咱们带来很多好处的。”李琩觉得,只要控制好分量,用这玩意敛财不错。 那些个权贵世家,谁家还没几个不顶用的人,花些钱,便能再体验一次那种畅快,怎么看都是划算的,毕竟他们不缺钱,缺的是爽的本钱。 至于将本就亏空的身体掏得更空,那就管不得了,有些东西,都是要有取舍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现在他最纠结的是,若是宫里那位要,他该怎么办?这药用了之后,药性使在何人身上,他一清二楚。 突然一阵刺痛传来,李琩一声闷哼,随即便蹲了下去。 原本李琩的灵魂,对于杨玉环的呵护,已经到了极致。 “王爷,你怎么了?”裴无机吓了一跳,赶紧扶着李琩在椅子上坐好。 “应该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坐一会便好了。”李琩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原因,但却没法说。 以前在晚上做梦的时候,但凡出现杨玉环的身影,就会伴随这般的刺痛,将他从午夜中惊醒。 所以平日里,李琩都下意识克制自己,从来不敢主动去想到杨玉环的身影。可就在方才,他一个走神的功夫,便又中招了。 李琩带着一丝庆幸,比之前的疼痛感已经弱了一些,他已经能够勉强忍住,看来还是得经常去清风楼才是。 “王爷,那便早些歇着吧。”裴无机在想,是不是下午流鼻血导致的,果然色是刮骨钢刀,王爷这般的身子,居然都扛不住,林代宽之前所言,倒并非全无道理。 “练一阵石锁再说!”李琩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那种畅汗淋漓的感觉了,对于身体的打熬,不可轻易放弃。 裴无机没辙,只能跟在后面,李琩都在熬练身体,他们这些护卫岂能松懈? 就在李琩举着石锁上下翻飞的时候,兴庆宫中,李隆基乐翻了天,杨氏三姐妹,围着他莺歌燕舞,耳鬓厮磨,好不舒坦。 “陛下,臣妾总算知道,什么叫只见新人笑,难见旧人哭。”坐在对面的杨玉环,带着一丝嗔怪,实则心中毫无芥蒂。 对于这个满身松弛肥肉的老头,她根本没什么兴趣,走到今天,也是情非得已,后来更多的是为了权势,享受这世间的富贵。如今的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恩宠不衰,这老男人不来折腾她也是挺好的。 当初将三个姐妹接过来,杨玉环就有计较,任她风姿万千,再会伺候男人,也难免有腻味的那一天。 若是等到那一天,她的结局恐怕不太妙,而如今这般局面,就是完美。 自己的姐妹,应该能够满足这个老男人的需求,又不会与自己争宠。当初她在写信回蜀中的时候,就暗示过,她们愿意来,自然也是想好了。 这三个姐妹,不仅姿容较好,而且夫家都不是什么大户。来长安博一份富贵,不仅自己可以享受,还能恩及子孙,何乐不为? 至于他们的夫君,敢聒噪?那就和离好了。 人家堂堂亲王,戴了绿帽,屁都不敢放一个,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 这话,是老大杨玉皓出门之前,与自家夫君说的原话。 只要闷头当乌龟,而且远在千里之外,以后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美人、银钱都不缺,这个并不难选。 “太真,怎出此言啊?朕,这是开心啊,都是亲戚,一家人。”李隆基咽了咽口水,虽然从身段跟姿容来说,一个都比不上杨玉环,但却也是不差的。 最关键的,这都是有夫君的,李隆基心中一直都有这个癖好,但他不敢与任何人提起。这要传出去,岂不是玷污了自己的圣明?怎能跟那曹阿瞒落下一个人妻曹的名号? 曹操若是泉下有知,一定要跳起来骂人,老子也没对自己儿媳妇下手啊。 “陛下,小妹穿着这身道袍,总感觉怪怪的。如今正是大好年华,那般多漂亮的衣服不能穿,太过可惜了。”杨玉皓抓起李隆基的右手放入怀中,她很清楚,自己姐妹能不能发达,就看杨玉环了。 如今的杨玉环,虽然宠冠后宫,但是没有名号,这是个硬伤。 若是能够成为后宫之主,再诞下一个龙子,她们姐妹就要发达了。 “不急,再有月余,便是中秋佳节,届时,朕自然会给玉环一个名分。”李隆基很享受,心中对杨玉环的宠爱不减反增。 在杨玉环这边,他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而且,丝毫不恃宠而骄,反而将姐妹送到他身边,这样的女子,正是后宫之主的最佳人选。 “陛下,您就说说嘛,到底是给个什么名分?”杨玉腕走到李隆基身后,为其轻轻捏肩。 李隆基作为皇帝,从来不缺伺候的人,但是这些个大姨子亲自服侍他,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老八杨玉约最为拘谨,只是蹲在一旁,将葡萄剥皮递到李隆基的嘴边。 李隆基在咬葡萄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舌尖总是在其指尖游走一番,杨玉约臊得满脸通红。 “贵妃之位早已空悬,朕就是留着给玉环的。”李隆基带着一丝得意,他可不是什么薄情寡恩之辈。 杨玉环闻言,心中一阵轻松,她只是想要享受这世间最好的荣华,顺便恩泽一番家族,再往上,她也怕的。 李隆基已老,终究是要先走一步的,她若是得了后位,以后与继位的皇帝之间,该如何相处?若是继位的皇帝生母还在,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贵妃之位挺好,等到那一天,指不定还能出宫去别院居住,潇洒到老。 “陛下,玉环幼时,便有游方道士登门,说其日后有母仪天下”杨玉皓不甘心,若是能够一步得后位,他们杨家便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从此鸡犬升天。 “大姐!休得胡言!”杨玉环闻言,立刻起身怒喝,她知晓大姐的意思,但那不是她想要的,李隆基也不一定肯给。 无论现在的李隆基,有多么宠爱杨玉环,但他首先是皇帝,是这泱泱大唐的主人,他必须要考虑继承人的事情。 这些年,后位一直空悬,李隆基就是不想再起纷争。 若是有嫡子出世,必然会动摇太子的根基,而他离世之后,幼子想要把控朝堂,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会不会再出一个武则天般的人物? “陛下,臣妾的姐妹久居乡野之地,不懂这宫里的规矩,若是说错了话,还请责罚臣妾一人。”杨玉环直接走到李隆基跟前跪下。 杨氏三姐妹也被杨玉环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跪倒在地请罪。 心中原本略有不快的李隆基,见此情景,不由得感慨,玉环真的懂事,深得朕心。 “无妨,都是一家人,闲话家常而已。嗯,朕那边还有奏章要看,你们姐妹今夜多聊会。”被这一搅和,李隆基也觉得意兴阑珊,哪怕他贵为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很多东西,都需要多方考量,这就是帝王之道。 “恭送陛下!”姐妹四人再次拜倒。 直到李隆基的脚步消失不见,杨玉环才抬起头来。 “都起来吧!”杨玉环长长吐出一口气,方才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出了岔子,如今总算是过去了。 “玉环,方才,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杨玉皓感觉腿有些发软,她方才真的被吓着了。 “小题大做?大姐,伴君如伴虎,这岂是儿戏?他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看作是圣旨,你方才的话,是想抗旨吗?”杨玉环带着一丝笑意,自己这个大姐啊,还真把李隆基当作普通权贵了?这可是掌握大唐最高权柄的人,一念之间,可以鸡犬升天,也可以生灵涂炭。 “那当然不敢,只是想要帮玉环你再争取一下。”杨玉皓语塞,想想方才还真够大胆的。 “大姐,不是我说你,这里面的事情,咱们都该听玉环的才是。”杨玉腕出言打断,她已经在畅想日后的奢华生活了,谁都不能成为拦路虎,大姐也不行。 在她看来,姐妹中,最有出息的便是小妹玉环,她们只要听从她的话便是。 第五十三章 鸡犬升天 “是、是,都是大姐的不是,以后不敢擅自做主了。”杨玉皓也转过了心思,以后便好好帮扶小妹,伺候好那个老男人。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给你的,要感恩,不给的,你不能强要。姐姐们,有件事,我未与你们说过,太医曾为我把过脉,这辈子,恐怕不会有子嗣了。”杨玉环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曾经的她,是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她跟李琩的孩子,可惜,老天无眼。 “什么时候的事?不可能,我们姐妹都好好的,怎么唯独小妹你”杨玉皓大惊失色,若是不会有子嗣,那后位还是不要沾的好,之前的王皇后就是现成的例子。 “那年记得我才十三岁,从蜀地来长安,路上遇上大雨受了寒气,调理了好久,原以为,不会落下病根,没想到,终究是”杨玉环微微摇头。 她爹走得早,家中条件一般,幼时便辗转千里,寄人篱下,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察言观色,揣摩人心。 “外面都传,是寿王有隐疾”杨玉腕带着一丝疑惑,原先她们姐妹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三姐,他身体很好,以后休要再提!”杨玉环带着一丝愠怒,她不容许有人在他面前玷污李琩。 “哎,这可如何是好?”杨玉腕上前握住杨玉环的双手,没有子嗣的女子,便是浮萍一般。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没有子嗣,后半生注定是要孤苦无依。 “我已经想好了,好好享受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也不枉来世间走一遭,其他的,多想无益。” 记得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杨玉环的内心是崩溃的,李琩日夜守在跟前宽慰她,才总算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这天下名医何其多,玉环,待你成为贵妃,当多请名医来诊治,指不定还有转机。”杨玉皓不甘心,皇后之位,母仪天下,岂是贵妃可比? “不可能了,当初,他请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令姚大人,说时间久了,就算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无计可施。”杨玉环摇摇头,但凡有一丝可能,她也不会放弃。 三姐妹俱是沉默,也许这就是命数。 “对了,八姐,怎么今日总是心不在焉?”杨玉环看向一旁的杨玉约,今日也太文静了些。 “玉环,我跟你说,方才进宫来的路上,八妹看见一个美男子,被勾走了魂魄。”杨玉腕立刻来了精神,当即拉着杨玉环坐下来,妇人之间,最爱聊这些八卦。 “当真?长得什么模样?居然能够让一向清高的八姐魂不守舍?”杨玉环笑着打趣。 她知道三姐最爱玩笑,也没当真,只是拿杨玉约调节气氛而已。 “哎,倒是可惜了,我跟大姐只看见个背影,骑着高头大马,一袭仕子长衫,倒是有几分风度。”杨玉腕带着几分遗憾,其实离开蜀地这么久,她也许久没碰过男人了。 “可不是,瞧着倒是个风流人物,咱们急着进宫,不然便追上去了。”杨玉皓同样说道,从决定进长安开始,她们便要放飞自我了,礼义廉耻,全都靠边,她们要的,只是荣华富贵。 在这个世道,其实根本也没什么,这大唐养面首的妇人比比皆是,尤其以皇室公主为多,她们有什么不能做的? 杨玉环带着一丝诧异,原本以为只是调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原以为,最先捱不住寻男人的,该是三姐。 “玉环,莫听她们的,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杨玉约俏脸绯红,但脑海中那道影子却总是挥之不去,只是一面而已,为何竟然会如此? 以前的杨玉约,是断然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有的,只是日久生情。可今日,她感觉,也许一见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见面时那种莫名的心跳,分别时的怅然若失,都是生平第一次。 “八姐,给小妹说说,长得什么模样?”杨玉环来了兴致。 她原先便与杨玉约最亲厚,彼此年龄相仿,记得离开蜀地时,哭得最凶的,便是这个八姐。 “身高大概有八尺,面色白皙”杨玉约红着脸,将李琩的的样貌大概描述了一番。 不知怎地,在杨玉约描述的时候,杨玉环的脑海中,总是浮现李琩的身影。 “八妹,我跟你说,这小子,你也只能想想,咱们当务之急,是帮玉环”杨玉皓带着一丝警告,她从杨玉约的描绘中,知道八妹已经动情了。 她们来长安,是为了荣华富贵,眼下尚未得到恩宠,离享受还早得很。 “大姐,我只是多看了两眼。”杨玉约分辩道,她也不想,但就是克制不住,那道影子总是不断浮现。 “好了,大姐,有些事情,只要不过火,也是无妨的。”杨玉环摆摆手,她们注定是进不了宫的,自然也不会要求你们守身如玉,只是偶尔用来满足一下李隆基的恶趣味罢了。 杨玉约对着杨玉环流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她本就性子柔弱,被两个姐姐压得喘不过气来。 “玉环,咱们走的时候,家里的孩子,都是哭哭啼啼的,什么时候,才能将他们接来长安?”杨玉皓拿定主意来长安搏一把,除了自己享乐,也想为孩子博一条出路,不用守在那里受穷。 “就是啊,玉环,我家那老大,都十八了,连份正经差事都没有,你这个当姨娘的,怎么也给上上心才是。”杨玉腕也立刻帮腔,中秋快要近了,等到杨玉环得了名分,这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才是。 杨玉约也一旁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个没出息的相公,还指望她给谋个差事呢。杨玉约当时拿不定主意,没想到她那个相公却是一百个支持,说好些人想要面圣还没机会呢。 对于那个相公,杨玉约谈不上太深的感情,但俩人有两个孩子,若是能够给他谋一份好差遣,孩子们也能过得好些。 “姐姐们哎,你以为这事,是这般简单的嘛?”杨玉环以手扶额,这些姐姐,对于官场之上一窍不通,以为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 “可不是,只要陛下开口,这不都成了吗?”杨玉皓带着一丝不解,你这不刚说过,没一句话都是圣旨,还有人敢反驳不成? “那姐姐们不妨说说,都要为哪些人,安排哪些差遣?”杨玉环带着一丝笑意,这些姐姐们,还真是单纯的可爱。 这朝堂之上,陛下固然一言九鼎,但很多事情,到了下面,就要彼此牵扯的。那李太白,深得陛下喜欢,自己也很是欣赏其才华,可终究还是灰溜溜走了。 她们终究是在后宫之中,岂能频频插手外朝之事?就算安排了差遣,在外朝没有依靠,也很容易被人使绊子,寸步难行。 杨玉皓跟杨玉腕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不仅自己的夫君跟儿子,还有自己的兄弟,丈夫的兄弟等等,不一而足。 “玉环,我们是不是说的有点多?”杨玉腕突然清醒过来,她方才可是连自己幼时的相好都报了出来,不下二十人,杨玉皓也差不多,至于八妹杨玉约,则是沉默不语。 “多不多的先不提,都准备安排什么差遣呢?姐姐们可相好了?”杨玉环想清楚了,有些事情,她来说,只会让姐妹之间起了嫌隙,只能让她们自己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隘。 “玉环,这、这我们哪里弄得清楚啊,只要是衙门里有空缺便是,领一份皇粮,得个官身便好。”杨玉皓有点懵,她连衙门里的官职都弄不清,哪里知道如何安排这些人。 “若是他们不能胜任该如何?又或者上任便有亏空该如何?底下人使绊子,上官穿小鞋该如何?”杨玉环也不急,她觉得,很快便达到她期待的效果了,这里面的事情,并不难想通。 “怎么会?他们都是我们姐妹的亲人,也就是玉环你的亲人,你都贵为贵妃,谁还敢不给面子?”杨玉皓一下子有点头晕,这不就是准备吃份皇粮,怎么还有这么多道道? “那又如何,最多就是外戚而已,总比不得皇亲吧?就算皇亲,活得不如意的,也比比皆是,关键在于权势。”杨玉环觉得,大姐这脑袋转得有点慢。 “三姐,你方才说的幼时玩伴沈五哥,如今在做什么?你确定他能当官?”杨玉环觉得,三姐这边应该容易想得通一些。 “这不是想着,咱们发达了,也不能薄情,给他一个机缘嘛。”杨玉腕带着一丝不好意思,这沈五哥,就是她曾经的青梅竹马,家中倒是薄有田产,却没有好好读书,半分功名也无。 “机缘?若是他被人下了套,抑或是自己犯了错,无人照拂,你这就是在害他。”杨玉环带着一丝厉色,她得给自己的姐姐们涨涨记性。不能才有半点起色,就忘乎所以,这天下很大,不是她们可以只手遮天的。 “这、倒是当姐姐的我思虑不周,确实不妥。”杨玉腕觉得,也许,还不如给些银钱来的好,至少,不会害了他。 “三妹,怕个什么,只要玉环荣宠不衰,不是有陛下吗?”杨玉皓觉得,若是不能带着旁人一起发达,她们来长安是图个什么?就图姐妹几人共同服侍一个糟老头子? “大姐,咱们岂能总是为了这些事情来找玉环?”杨玉腕有些回过味来了。 第五十四章 姐妹夜话 “正是,况且,玉环也不好总是在陛下跟前说这些外朝的事情,况且,还涉及到其他男子。”杨玉约也看出了一些名堂,这事绝对不能依着她们姐妹之前的性子来。 “而且,若是我出面,一旦此人出了问题,外朝的言官,绝不会放过我。群情汹汹,你我姐妹早晚必然要遭殃。”杨玉环早就看清了形势,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只要她杨玉环不染上那些事情,就算出了问题,那也只要避避风头,凭借皇帝的恩宠,很快便能再次出头。 “那、那这到底该如何?咱们姐妹都是商量好的,你们怎么都变卦了呢?”杨玉皓急了,怎么弄了半天,都成她的不是了?来时大家都商量好的,牺牲一下自己,换来荣华富贵。 “咱们必须在外朝培养一个人,让他获得权势,再照拂咱们的家人。有些事情,就算是陛下开口,也会遭到外朝的抵制,但若是外朝有咱们的人,那就容易多了。”杨玉环想的很清楚,这些事情,她不宜频繁插手,那样的话,必然会让李隆基觉得她贪得无厌。 她们姐妹要做的,就是在外朝培养一个人出来,给这个人争取到足够的权柄便是。 “这、外朝诸位大人,我们姐妹并没有相熟的。”杨玉腕也觉得这事可行,但是他们得找知根知底的,事关重大,不可轻信旁人。 “这事,只要想,总是能够找到合适的人。但是依我看来,还是得找个家族中人,也比较方便玉环吹耳边风。”杨玉约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此言却一语中的。 若是个外人,别说杨玉环,就她们姐妹,也不好频繁在陛下跟前提起。但若是族中的同辈,彼此算是兄弟姐妹,无论是平日来往,还是在皇帝跟前吹风,都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八姐所言不错,此人,最好是咱们同族,关系不能太远。其实啊,若是咱们的那几个兄长,有人能够担此大任最好。但这件事,不仅要有官身,还要有足够的本事。”杨玉环带着一丝遗憾,她的几个兄长,没一个顶用的,否则,当初的她,也不至于要寄人篱下。 三姐妹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轻轻摇头,事关重大,那几个兄弟,靠不住。 至于他们自己的夫君,也不适合出现在长安,儿子的话,都还太嫩了些,经不起风浪。 “玉环,咱们姐妹,就数你最聪慧,你可得好好想想,咱们姐妹,就赖在你身上了。”杨玉皓总算完全转过了弯,她们比起杨玉环的层次,差了太远太远,彼此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此事,急不得,慢慢物色人选。族中的人,你们也好好想想,此人,必须已经有正式的官身,还得有几分本事。否则这长安城中,不是那般好立足的,给他一个宰相,恐怕都没人会听他的。”杨玉环摇摇头,就好比那左相李适之,简直被李林甫吊打。 若真是个不争气的,她们姐妹再如何努力,也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玉环放心,咱们姐妹一定回去好好寻思此事。”此事涉及到今后的鸡犬升天,来不得半分马虎。 “玉环,咱们何不与那右相李林甫合作?只要注意规避,应该也是无妨的。”杨玉约其实有些担心,她可是知晓,李林甫在外朝有着足够的掌控力。 而她们要做的事情,会不会与李林甫起了冲突?还不如与李林甫做一个交易,大家各取所需。 “不行,你们或许不知道,李林甫与太子有嫌隙,咱们若是与其勾连,就犯了太子的忌讳。陛下为何封我为贵妃,而令后位空悬?就是不希望会动摇太子的地位,既然太子地位稳如泰山,跟李林甫扯在一起,就有莫大的风险。”杨玉环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哪怕她命琼娘赶走了所有人,但这些话,太犯忌讳了。 姐妹三人闻言,皆是不寒而栗,这涉及到储位的事,他们还真的不能掺和,一个不好,就是要满门抄斩的。 “咱们想要扶持的人,必然是要与那李林甫起冲突的,那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杨玉约带着一丝忧色,李林甫作为朝堂的不倒翁,一想到可能与对方起冲突,这心里就不踏实。 “无妨,以我所见,这李林甫必然是要全力对付太子的,咱们只需要蛰伏,不流露出倒向任何一方的意思,他就会默许咱们的存在。而等到他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亦或者两败俱伤,咱们便可以捡漏了。”杨玉环也同样没想过扳倒李林甫,那样的老奸巨猾之辈,手中的牌极多,她实在没有把握。 但同样的,东宫的那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只要耐心等着便是,迟早要出结果的。 “姐姐们,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先好好伺候陛下,该来的,都不会落下。”杨玉环举起杯中美酒,示意姐妹们同饮。 “小妹,那位,当真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杨玉皓本不想提,可一杯酒下肚,终究是没有忍住。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太多,既然杨玉环注定无后,那李隆基驾崩之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而那位寿王,与她夫妻情深,若是寿王得大位,善终是必然的,指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那位千古第一的女帝,不也是这般上位的嘛?皇帝的大位就算了,她们也没这般大的野心,皇后之位就挺好。 而且李琩若是登基,以他的年纪,还有好多年在位时间,她们姐妹也足够潇洒了一辈子了。 “大姐,有些人,有些事,在宫里,你最好不要再提,提了就是害了他,也害了我,更加害了你自己。”杨玉环看着手中的空酒杯,很多时候,她都想问自己,若是有的选,她想要这般的生活吗? 富贵不缺,权势不缺,可缺了她爱的人。她最爱的,到底是什么,还是只是她自己? 三姐妹面面相觑,她们也没想到,那位寿王,在小妹的心中依旧有如此地位。 “玉环,何必苦了自己,此物还是你自己看吧,你在宫里受苦,他可潇洒着呢。”杨玉腕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那是她加钱买的一份半月刊,方才李隆基在,她都没敢提这茬。 “赠如烟江南双娇音绕梁,半入清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倒是好诗,果然是他,竟然有了如此文采。我就说呢,这一期的半月刊,那高公公怎地未曾命人送来,原来是因为这一茬。”杨玉环看着最下面的落款,寿王琩三个大字赫然在列。 每次半月刊出来的第一时间,高力士都会派人送一份来给杨玉环,今日直到此时,依旧杳无音信,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呢。 她想到今日高力士拿到半月刊的时候,一定跟吃了苍蝇一般。 “玉环,你不应该关注一下,这如烟到底是何人吗?”杨玉腕带着几分不甘,枉小妹如此惦记他,居然自己出去风流。 “她是何人,与我何干?三姐,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便是过去了。”杨玉环再一次强调,不该提起的,便让它过去好了。 在她看来,李琩需要出这个风头吗?当然是不需要的。或许,他是觉得,自己已经忘了崇逊这个名字了,用本名写了这首诗,用来提醒自己的吧。 况且自己不在身边,他又有了新的王妃,些许种种,她不该过问了。 “这个如烟,就是个青楼的女子,居然将他迷成这般,写出这般的诗词,而他从未写过一首给玉环你。”杨玉腕带着几分怒气,她觉得李琩此人,太对不起小妹了,入宫本就身不由己。 “三姐,你准备让他写些什么?想英年早逝吗?我说了,以后再不许提起这事。”杨玉环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口吻,哪怕是自己的亲姐姐,也不希望她诋毁李琩。 在杨玉环看来,李琩为自己写的诗词,才是真正的佳作,比起李太白的清平调三首,虽华丽不足,但用情至深,足以传世千载,可惜了,不敢用本名。 三姐妹面面相觑,没想到小妹会为了这事发火,当即不再提起这事。 杨玉约倒是起了一分别的心思,自家这小妹,心中终究是惦记那寿王的,只是不方便流露出来。也许,自己有闲暇时,也可以去看一眼,再私下跟小妹说一声,想必其心中也能好受一些。 “玉环,先不提这事了,咱们住的宅院,能不能换一个大点的?”杨玉皓这才想起,她还有这茬事呢。 她们现在住的宅院,是用杨玉环给的钱买的,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里面的陈设,都不太合心意。 她们姐妹来了长安之后,自然有些趋炎附势之辈上赶着来巴结,这一来二往的,也开了眼界,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奢华,自然对自己的宅院不满意了。 “换地方住?先消停一下吧,我的那点私房钱,都给你们,也买不了多好的宅院。”杨玉环并没有多少钱,她平日里也用不上,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宫里的最高标准,要钱做什么? 李隆基自然是有赏赐的,那些个珠宝首饰一大堆,但若是拿去变卖,又明显不合适,若是被其知晓,自然是要不快的。 话说就算得到了贵妃之位,一个月的月钱也没有多少的,就算都给三姐妹,也不够维持她们的奢华生活。 这也是杨玉环准备在外朝培养一个自己人的缘故,她居于深宫,很多事情,根本使不上力。 第五十五章 皇甫惟明 “咱们现在的衣衫,还都是从蜀地带来的,已经跟不上长安的潮流了。小妹,如今倒是不打紧,等你成为了贵妃,咱们再这般,岂不是给你丢面子?”杨玉腕抓着小妹手撒娇,作为一个爱美的女子,华丽的衣服跟首饰,那自然是莫大的诱惑。 话说三姐妹,从蜀地离开的时候,那也是拿出了自己最压箱底的装扮,又寻裁缝制了两身最体面的衣衫,就是怕被人当做乡下来的土包子。 初到长安时,尚且不觉得,可这时日一久,她们也开阔了眼界,总觉得这衣衫有些掉价。 跟普通人比起来,自然是绫罗绸缎,富贵之家才有的穿。可跟那些个夫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土鸡跟凤凰的区别,无论是款式还是色泽,都差得太远了。 前几日,她们受邀去城外踏青,同去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家属,她们姐妹三人的审美,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那些衣服,怎么会那般好看,明明她们姿容上佳,却也只能沦落在最边缘。 “此事易尔,我在内府库那边,还有好些布料没用得上,明日让琼娘去取一些,你们带回去。”杨玉环点点头,对自己的姐妹,她自然不会小气,否则也不会邀她们来长安享福。 这两年,李隆基赏赐了很多的绫罗绸缎,她因为穿道袍,根本用不上,都在内府库那边存着呢。能够被选作贡品,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布料。 “玉环,我跟你说,我原先以为,她们的衣服都是自家做的,谁知道根本不是。她们的衣服,大多都是寻一家叫盛明衣坊的地方做的,也不知道带着布料去,人家给不给做。”杨玉腕带着一丝惋惜。 她真的好喜欢那些衣服,那些个贵妇人,都是直接选中了料子,再量个尺寸,到时日去取便是。 “好大的气派,算了,明日就带姐姐们走一趟尚功局,让你们看一下,什么叫作能工巧匠。”什么盛明衣坊,杨玉环根本就没放在眼中,这天下,若说制作服饰,还能有超出尚功局的不成? 这宫里的人,每一件衣服都出自尚功局,她们每日里琢磨的,就是如何将衣服做到极致,来满足贵人的需求。 在外面,衣服做的不好,最多是丢脸,但是在尚功局,做的不好,是要丢命的。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宫里已是少有人走动,但杨玉环想要出门,自然是不成问题。但兴庆宫离尚功局所在的掖庭宫太远,先要穿过长长的过道抵达大明宫,穿过大明宫才到太极宫,而太极宫再过去,才是掖庭宫。 与热闹的兴庆宫不同,东宫之中,李亨安静地在书房中,看着眼前的大唐地形图。 这是他最爱的事情,无论他受到多大的打击,只要看着这广阔的疆域地图,想着有朝一日,这都是他的地盘,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地盘上,在西北画了一个好大的圈,这个圈子,就是王忠嗣等人的影响力可以辐射的地盘。 这个地盘很大,差不多占了大唐整个疆域的四分之一,虽然人口稀少,但终究是辽阔的地盘。 而且这个地盘上,有着大唐最能征善战的将士,因为他们需要防备大唐最强的劲敌吐蕃。 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等等,这些名将都是在这片土地上博取大把的战功,他们也都曾在王忠嗣麾下听令,彼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这一片,除了王忠嗣以外,还有他的另一好友,皇甫惟明,如今正在率唐军与吐蕃交战。 皇甫惟明从去年夏天开始,就与吐蕃在陇右地区数次交锋,每一次都取得了大胜,甚至拿下了洪济城,一时风头无俩。 但是比起石堡城的重要性,洪济城就是一个鸡肋,不可同日而语。 当初石堡城的丢失,让李隆基一直耿耿于怀,或者说,让整个大唐都万分沮丧。 石堡城在手,整个陇右地区无忧,反而可以伺机窥视吐蕃。但如今石堡城在吐蕃手中,便可以随时杀入陇右地区,这也是为何皇甫惟明与吐蕃连番大战。 李隆基对于皇甫惟明抱有很大的期待,若是能够夺回石堡城,皇甫惟明就能够成为与王忠嗣并肩的大将,得此二人拥戴,只需静待天时,大位无忧矣。 石堡城,地处大唐与吐蕃的交界处,双方在此拉锯般争夺了近二十年,互有胜负。 往东,唐军凭借犀利的骑兵,充足的后勤,大占优势。再往西,骑兵难行,且地势高绝,唐军难以适应,吐蕃往往以逸待劳。 石堡城地处半山,下临洮水,三面绝险,只有西南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行。 石堡城在手,大唐犹如在吐蕃的咽喉上擦了一根钉子,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盖嘉运误国,害得我等要面临如此险地!”皇甫惟明看着眼前的石堡城,生出一股绝望之情。 “大将军,此城不可轻易攻打,若此时强攻,恐怕损失极大。”副将褚羽看着眼前的雄城,便起了撤退之意。 在褚羽看来,这般的城池,最好的方法便是围而不攻,直接困死对方。 “再有月余,此地气温便会骤降,我等就必须撤军。而且以我看来,这吐蕃军,一定在城中屯了足够一年的消耗,想要通过围困来令其投降,恐怕不现实。”皇甫惟明心底一声长叹,他又如何想要面对这般的雄城? “那也该打造攻城器械,以减少将士的伤亡。”褚羽一脸不忍,若是用人命去堆,也不知会牺牲多少人。 他们此行,总共也就万余人马,之前屡立战功,大家都等着凯旋呢,而眼前的石堡城,该填进去多少人命? “先修整三日,修筑工事,打造器械!”皇甫惟明攥紧了拳头,有些事情,由不得他。 褚羽还想要说什么,但看着皇甫惟明眼中的坚毅,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是夜,营地之中,杀牛宰羊,气氛热烈如火。连战连捷,他们缴获了大批的战略物资,不缺吃喝,大战之前,好吃好喝是应有之意。 皇甫惟明站在一块大石上,眺望着夜空之上的明月,长安城中,是否也有人同样看着这一幕? 他在等,之前他便派人传讯回去,就在这两日,便该有回音了。 皇甫惟明确实渴望军功,成为可以比肩王忠嗣、安禄山等人的名将,但就这般让麾下的人拿命去填,他也拿不定主意。而且时间不多了,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在风雪来临之前拿下石堡城。 若是折损了大批的人手,却一无所获,这份责任,他是否能够担得起? 就在皇甫惟明想这事的时刻,褚羽带着一名信使,从外面急速走来,应该带来的是王忠嗣的信。 此时的王忠嗣,为河东、朔方节度使,代州都督,另有一长串的官衔,真正的军方第一大将,西北之地无可争议的大佬。 曾经年少的皇甫惟明,与王忠嗣也有过斗争,后来却有了几分惺惺相惜,在李亨为太子后,彼此不约而同放下所有的成见,在大事面前,个人的一些小事,微不足道。 在抵达石堡城之前,皇甫惟明派了三名使者,两明一暗。明的两路,自然是去王忠嗣跟朝廷,暗的一路,去了东宫。 “小的见过皇甫大将军!奉王大将军之命,特来送信!”信使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信件,双手奉上。 “嗯,王大将军可还有事情交待?”皇甫惟明接过信件,细细打量,确实是王忠嗣的笔迹,封口完好。 “不曾!”信使摇摇头。 “嗯,这是赏你的,先下去好好休息!”王忠嗣从怀中摸出一个金豆子抛过去,之前数战,缴获极多,出手自然大方。 信使得了赏,自有亲兵领其下去休息。 皇甫惟明直接坐了下来,展开信封,细细查看。 话不多,寥寥数语,皇甫惟明却一声长叹。 “大将军,王大将军如何说?”褚羽带着一丝希冀,若说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王忠嗣便是最大的可能,其他人,还没有在皇甫惟明跟前说教的资格。 “寒冬临近,缺少器械,当以体恤士卒为上!”皇甫惟明走下大石块,将信件投入火盆中,一阵光亮升起,便再也没了踪迹。 “王大将军所言,乃是老成持重之言。”褚羽当然是一百个赞成,但是却不好轻易流露出来,毕竟他是皇甫惟明的副将。 “本将如何不知晓,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战场之上可以决定的。背后的牵扯,千丝万缕,不得不多方考虑。”皇甫惟明眼神迷离,若是只知道闷头打仗,最多就是一个合格的将军,无法成为大将军,更加不可能成为元帅。 盖嘉运曾经有多得宠?当时弹劾他的人那么多,依旧稳如泰山。可丢了石堡城,立刻被革职回长安,若非念其为大唐出生入死,恐怕连个富家翁都做不成。 陛下虽然老了,但毕竟是从杀伐中走出来的皇帝,当然知晓石堡城的重要,如今的陇右,完全暴露在吐蕃的刀锋之下。 吐蕃,这个大唐真正的强敌,李隆基不止一次,渴望将其击溃,成为超越太宗皇帝的一代圣主。那样的话,天可汗已经无法形容他,或许,圣可汗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很快,在一次次的打击下,李隆基不得不面对现实,时而选择与吐蕃交好,可往往过不了几年,双方又刀兵相见。 作为一生真正的大敌,李隆基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吐蕃生乱该多好,可惜,这么些年,一直不曾有机会。 吐蕃也同样这么想,为何大唐始终这么强,他们不得不把野心藏在心底。 曾经武则天登基,吐蕃上下亢奋不已,他们觉得,机会就要来了。大唐上下,断然是容不下一个女子君临天下,只要打得乱成一锅粥,他们便可以尽取河西、陇右之地,再将西域小国一一扫平,成为一个可以正面跟大唐硬刚的强大帝国。 可惜,吐蕃的贵族们也失望了,武则天的登场与谢幕,大唐都在平稳中度过,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机会。 第五十六章 石堡城 “大将军可是在等陛下的旨意?”褚羽的眼界,还不足以看清朝廷上的争斗,他觉得,最大的可能,便是陛下那边。 “当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甫惟明带着一丝坚毅,但其实他很清楚,陛下一定是要他攻打的。 “大将军,我们完全可以再拖延几日”褚羽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自家大将军并不急切想要攻打石堡城,那之前何必快速推进至此? “再拖延几日,也就没了选择,人生在世,机遇不常有。”皇甫惟明也曾想过拖延时间,可终究被自己否定了。 此番携大胜之势前来,若是能够一鼓作气攻下石堡城,这可是天大的功劳,这份诱惑,他无法拒绝。 但到了石堡城之后,他仿佛看到了遍地的尸首,那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精锐,内心生出不忍。虽说慈不掌兵,可只要是人,岂能心若磐石? 他在等,等宫中来圣旨,那样的话,他就没有了退路,只能放手一搏,这些罪过,也不用他一个人背在身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家都是为皇帝卖命的,生死有命! 其实相比陛下的圣旨,皇甫惟明更加想要的,是东宫那位的意思。 相比战功,从龙之功,才是真正能够让一个家族走上巅峰的最好捷径,没有之一。 而他皇甫惟明,作为太子一派的嫡系,又是军中拥有足够影响力的大将军,封侯是必然。可他依旧有野望,若是他能够再进一步,日后封个郡公甚至国公,那才是真正的顶级权贵,可以与国同休。 次日,天方蒙蒙亮,皇甫惟明就接到了朝廷的旨意。八百里加急,来的很快,信中只有一个意思,不惜代价,立刻发起总攻。 “来人,召集众将,算了,明日再说!”皇甫惟明刚举起手,复又放下了。 比起皇帝的八百里加急,东宫的那位,就要慢得多了,但是皇甫惟明相信,明天一定会到的。 就在唐军修整备战的时候,石堡城中也没闲着,大批的防御物资在城头垒好,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攻击。 唐军的备战并不急促,毕竟地方有限,而且对方居高临下,投石机远了投不上去,近了根本没有足够的地方摆开。 能够派的上用场的,也就是一些大型的床弩,有着超远的射击距离。 另外也是在修筑周边的防御,防止吐蕃有援兵来袭,导致腹背受敌。 “都将自己的甲胄好好检查一下,现在费些功夫没什么,免得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褚羽在营地间巡视,不断呵斥营地中的将士,他很清楚,大战已经无可避免,他只希望,能够多几个人活下来,将他们带回去。 “将军,就放心吧,吐蕃那帮臭虫,看见咱们,只有逃命的份。”众将士一阵哄笑,连续的胜利,已经让他们对于吐蕃士兵鄙视到极致,经常是他们一个冲锋,吐蕃士兵便难以维系阵型。 这么些年,唐军在西域苦心经营,兼之名将辈出,大多时候都是压着吐蕃一番狂揍。 “那是野战,平原之上,咱们又有骑兵巡弋,占尽了优势。如今是攻城,还是如此险要之地,必须打起十二分警惕来。”褚羽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叹息,也许,只有这般的心态,才敢不要命的往上冲吧。 “将军,咱们都是久经沙场之辈,岂会轻易放松警惕?”一名校尉拍着胸口保证,这是此番西征的最后一战,若是功成,他也该混个将军衔了。 “知道便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褚羽点点头,继续往下一片营地巡视。 日落复又日出,直到晌午,依旧没有半分动静。 皇甫惟明想要去营地前查看,可又不想走漏了风声,他已经派自己最信任的亲兵队长在那候着了。 “将军,该用晚饭了!”亲兵端来一盆面条,旁边放着的,是煮的烂透的羊腿。 皇甫惟明耐着性子坐下来,无论来与不来,明日便要攻城。实在不行,初开始先佯攻两日,试探一下对方。 咬了一口羊腿肉,入口即化,在天可汗李世民之前,草原跟西域,都很难吃上这般煮熟的食材,大多都是用烤的,因为他们缺少铁锅。 李世民为了成就天可汗的美名,对外大肆输出文化与技术,让草原部落的武器有了质的飞跃,为后期的汉人王朝埋下了极大的隐患。 “大将军,人到了!”就在皇甫惟明将要啃完羊腿的时候,自己的护卫队长,带着自己派出去的护卫出现在帐篷外。 “一切,可还顺利?”这条暗线,往返皆是他一人,这其中的艰辛,旁人难以了解。 “一切都好,谢大将军挂念!”护卫的腿在颤抖,想要单膝跪地,却有些把持不住。 “来,坐这边,先吃着。兰宇,再去取一根羊腿来!”皇甫惟明亲自扶其坐下,将自己未曾吃完的羊腿递过去,兰宇便是其护卫队长的姓名。 护卫接过,立刻大口啃噬起来,倒不是有多饿,而是因为,这是一份无上的荣耀。 既然人到了,皇甫惟明反而不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此行,可见到太子殿下了?”待到对方停了下来,皇甫惟明才小声问道。 “不曾,时间紧,韦尚书来不及安排。”护卫露出一丝惋惜,若是能够在太子面子露脸,对以后有莫大的好处。 皇甫惟明知道,自己与太子的接触,是犯忌讳的,所以,从来不敢信件来往,都是口口相传。 他与太子的妻舅韦坚相熟,护卫都是先去韦府求见韦坚,这比见太子要容易得多,再由韦坚去安排。 “你将我的话,都传给韦尚书了吗?”皇甫惟明点点头,太子召见外臣,那都是有定数的,但是他相信,韦坚一定有办法将消息传递进去。 “都说了,一字不改!”护卫点点头,这事,他不敢出丝毫的差错。 “最后是如何答复的?”皇甫惟明带着一丝希冀,虽然此时的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他依然希望能够得到太子的支持。 他与王忠嗣不同,王忠嗣自幼在宫里长大,与太子亲厚。而他,只是外臣,必须表现得更加积极一些,才能得到更多他想要的东西。 “全力拿下石堡城,届时,必然全力为大将军造势!”护卫当即肃容,一字不漏回复。 “此话,何人与你分说?”皇甫惟明点点头。 “韦尚书亲口与小的所说,说这是陛下的心病,拿下此城,则必可为陛下所倚重!” 皇甫惟明握紧了拳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该搏一把。 “传令,升帐!”待到护卫吃完离开,皇甫惟明回到主座,立刻下令。 麾下众将济济一堂,原本宽敞的中军大帐,也开始显得局促了起来。 “诸位,圣旨已到,褚将军,传给大家看一看!”皇甫惟明取出圣旨,递与褚羽。作为大将军的他,原本无此必要,这般做,也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压力。 褚羽闻言,心中再无一丝侥幸,双手取过圣旨,打开之后,从众将跟前缓缓走过。 “陛下有旨,令我等全力拿下石堡城,他在长安等我们凯旋。高官厚禄,金钱美人,在朝着我们招手,众将士,到了我等为大唐效死的时候。”皇甫惟明带着一丝审视的眼神,从众将面前逐一掠过。 “干他娘的!” “杀他个落花流水!” 无论众将心底如何想,在明面上,都是充满了对军功的渴望。 圣旨已至,他们没了退路,只有向前,奋力搏杀。 “好!不愧是我大唐的好男儿,此战,本将亲自督战,但凡勇猛者,夺城之后,必然亲自上奏朝廷,为其请功!”皇甫惟明知道,光有圣旨还不够,还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 众将闻言,皆是流露出一抹渴望,此战若胜,再加上皇甫惟明亲自请功,此人的名字,必然能够直抵圣前。 到他们如今的地位,大多数人都到头了,除非简在帝心,否则,往上已经没有路了。兵权,岂会交给不熟悉的人? “首先登上城池之人,赏银三千两,凡斩首一级,赏银三十两!” 比起众将,那些悍卒,要的只是钱。他们来从军,为的就是混到足够多的钱,回到家中买田置地,做一个富家翁。 众将闻言,皆是流露出一丝惊讶,这赏钱是以前的三倍。 皇甫惟明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眼前的石堡城,非勇夫难以攻克。 城池规模有限,最多三五千人驻守,只要能够拿下此城,哪怕全部斩首,这份赏钱他也会想办法凑齐。 “诸位,这石堡城,我们知道其重要,吐蕃也必然知晓。以本将之见,其中必然囤积了大批的防守物资,进攻之时,当小心腾挪,减少伤亡。”皇甫惟明的心思,当然是先消耗对方的物资,待到对方防守实力不足的时候,再一哄而上。 但同样的,若是攻击强度不够,对方也不傻,必然会节省物资。这其中,就要达到一个平衡,一方面要加强攻击,另一方面,又要尽可能保全自身。 “诸位,都回去准备吧,明日一早,擂鼓进攻!”皇甫惟明不清楚,他的意思,各位都体会到了几分。 褚羽走在最后,到得帐门前,却又停下脚步。 “大将军,末将请为先锋!”褚羽转身,走到皇甫惟明跟前请命。 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从一个从九品下的副尉,一步步走到今天,皇甫惟明有些感慨。 “你需要坐镇后方,以面对可能出现的吐蕃援兵。”皇甫惟明拒绝了,他知道此战的凶险,一旦踏上了那条路,生死完全不由己,很多时候都是听天命。 褚羽沉默,他不希望皇甫惟明拼命去攻打石堡城,可既然必须要打,他就会去拼命。 “回去吧,各司其职!”皇甫惟明摆摆手。 褚羽离开中军大帐,他的脚步很重,这是第一次,他请为先锋,被拒绝了,这其中的意味,他很清楚。 大将军对于此战的凶险,比他预估的还要狠上几分。 第五十七章 初次交锋 次日,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石堡城的时候,唐军已经在距离石堡城五百步的地方结阵。 双方交战多年,彼此都很熟悉,吐蕃军中最强的弓弩,居高临下,也达不到五百步的射程,在这里,他们是绝对安全的。 原本陡峭的山路,被硬生生搭起一块平地,可以容纳近千士卒,另外还有三十余架床弩,同样严阵以待。 若是居高临下,唐军的床弩射程可达五百步,但是在这种角度下,射程最多也就三百多步,唐军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去三百步的地方,为床弩建成一个阵地。 “咚!咚!”战鼓擂动,唐军开始动了,首当其冲的士兵,人手一面大盾,基本可以笼罩全身,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攻击。 紧随其后的士兵,每人手持工具跟木材,打造床弩阵地就靠他们了。 石堡城上的吐蕃士兵也没闲着,一口口铁锅被架起,里面烧着滚烫的火油,一旦唐军靠近,便直接泼下去。 简陋的床弩也被推了出来,虽然跟唐军的精良装备比不了,但是居高临下,也是有不错的威力。 城墙上堆满了巨石跟滚木,在这种陡峭的斜坡上,随便一块石头,都能够带起莫大的威势。 唐军动了,一面面巨盾开始朝着城墙靠近。 吐蕃守将卜乐花看着眼前的情形,喝止了想要推动巨石的将士,他很清楚,石堡城太小,储藏了足够的粮食跟水之后,能够容纳的防御物资有限,不可浪费。 “等他们靠近了再打!”卜乐花沉吟一番,他觉得唐军出动的人太少,才不到两百人,根本不像大规模的攻击,更加像是一种试探。 对方的试探,无非是想要探明他们的底细,那自己就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出手。就这点人,就算长了翅膀飞上来,那又如何?直接用弓箭射成筛子。 皇甫惟明背负双手,大军攻城,必有章程,虽然处于劣势,但是他相信,只要一点点累积,劣势会逐渐缩小,天平总会逐渐朝着他这边倾斜。 “将军,不对啊,唐军这是做什么?”一名百夫长看着依旧在三百步之外的唐军,怎么看着不像有进攻的意思。 “再等等!”卜乐花也是一头雾水,难道唐军怕死,畏缩不前? 那些个大盾都太大了,隔得又远,看不真切。 又等了两炷香的功夫,唐军不停转换腾挪,但好像没有往前推进的意思。 “将军,你看那地上,怎么瞧着多了些东西。”一名眼尖的百夫长,指着唐军腾挪之后的地面,好像有些东西。 卜乐花皱起眉头,却依旧看得不大真切。 “先丢几个石头下去,看看他们搞什么鬼。”卜乐花原本不想理会,任你狡诈如狐,我只不动如山。 可一想到唐军这么大阵仗,总不会只是故布疑阵,难道真有什么动作? 卜乐花一声令下,七八块巨石从城头滚落,顺着陡峭的斜坡就往下滚去,速度越来越快,声势吓人。 原本不断腾挪的唐军,突然三五汇聚在一起,并没有因为巨石的滚落而慌乱逃离。 巨石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唐军依旧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哈哈,都是一帮傻子,马上就要去死了!”城头的一位百夫长大声叫嚣道。 之前,他被唐军杀破了胆,一路逃回吐蕃,因为有跟唐军作战的经验,被派到了石堡城。 卜乐花看见一块巨石直愣愣朝着唐军冲去,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对方被撞飞的情形,嘴角微微上翘。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巨石并没有继续往前撞击,反而是突然朝着一旁偏去,愣是没有半分成果。 七八块巨石,在一众吐蕃士兵的目瞪口呆下,居然分成三路,朝着下方滚去,直到消失不见,都没有半分惨叫传来。 “不可能,这些唐军,定然是使用了妖术!”方才叫嚣的那名百夫长,犹如被掐住了脖子一般难受,这打脸来的太快了。 “啪!”卜乐花直接一记耳光扇了过去,敢祸乱军心,没直接砍杀都算是轻的。 “什么妖术?定然是他们在地上做了手脚,蠢材!”卜乐花甩了甩手,应该用手背抽的,手掌生疼。 “你带几个人下去,靠近一些,看看唐军到底在做什么!”卜乐花眼珠子一转,总得先搞清楚对方做的什么才行,这个距离有些看不清。 百夫长耷拉着脸,他知道,若是敢拒绝,卜乐花绝对会一刀砍了他。 皇甫惟明暗道可惜,若是对方反应再慢一些,便还可以再往前推进一些,也好给后面攻城的士卒,多打造一些可以躲避的地方。 “强弩往前压五十步,对着下城之人招呼。”皇甫惟明也不知道,能够拖延多久,能多一刻便算一刻吧。 百夫长下了城头,就招呼麾下往前去,至于他自己,则躲在靠后的位置。 “小心对方的弩箭!”突然城头一阵大喊,他们已经发现唐军床弩有异动。 百夫长倒也光棍,闻言直接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卜乐花看得头痛,怎么是这么个货色。 “弩箭都准备好,往唐军阵地射!”卜乐花也不客气,虽然那百夫长不争气,却也要为对方创造条件。 双方距离都远,哪怕是床弩,威力也同样被削弱到极致,双方互射两轮,没有丝毫建树。 “停手!”卜乐花抬起手,他看见百夫长已经带人往回跑,想必已经查探到实情了。 “将军,将军,唐军在地上打洞,埋了木料在其中,改变了地形。”百夫长暗道唐军狡猾,他们不仅埋了木料,还用沙土撒在上面作遮掩,不靠近了根本看不清。 “拉上来!”卜乐花看着坐在吊篮中百夫长,一阵叹息,这种无胆鼠辈,方才被弩箭射死了倒也轻快。 卜乐花看着城下的情形,知道唐军打算稳扎稳打,这对他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也许,他该做些什么。 “把床弩全部推上来,给我射!”卜乐花斟酌了一番,还是打算先克制一下,眼下唐军的规模太小,不适合大规模反击,那样或许正中对方主将的下怀。 远处飘扬的皇甫二字,让卜乐花不得不谨慎对待,这是一个让他们吐蕃闻之色变的名将。 石堡城的城墙并不长,一字全部摆开,也不过能够容纳不到百架床弩。 但是对于缺少床弩的吐蕃来说,凑齐这么多,依旧有些难度。卜乐花进驻石堡城,基本将能够搜刮的床弩全部带上,也不过区区五十余架。 一阵嗡鸣之声传来,五十余只粗壮的弩箭,带着破空之声,朝着唐军飞去。 训练有素的唐军,在如此远的距离上,根本无惧弩箭,纷纷单膝跪地,将大盾顶在身前,其余士兵也立刻缩到盾牌后面。 五十余支粗壮的弩箭,声势惊人,却无法给精锐的唐军带来任何伤害。 卜乐花很恼火,却又无计可施,在这般远的距离上,弩箭威力有限,而唐军有足够的时间来做防御。 更加让他郁闷的时,唐军的床弩正在往前推进,很快就可以对城头发起攻击。 皇甫惟明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没有丝毫松懈,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他想要的。 若是对方俱是滚木一股脑往下丢,他反而要轻松不少。 从日出到晌午,唐军都没有往前推进,反而是步步为营,构筑阵地。而石堡城上的守军,只是不紧不慢地射着弩箭,只为减缓对方的速度,除了两个倒霉鬼因为躲避弩箭摔倒受伤之外,双方都算是毫发无伤。 皇甫惟明看了一眼天空的太阳,一挥手,另外一批唐军准备上前,将之前的人手给撤下了。 原本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卜乐花,立刻来了精神,能不能有所斩获,就看此时了。 “放!”就在接应的唐军过了四百步的距离时,卜乐花立刻下令。 他相信,此时,正是唐军最为松懈的时候,也是阵型最容易出错的时候。 卜乐花一声令下,数十块巨石跟滚木立刻被推下城头,浩大的声势带着巨大的杀伤力,朝着唐军士兵滚去。 “射!”果然,正准备换班的唐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乱了阵型,卜乐花趁着这个机会,发射弩箭。 “装填,再射!”卜乐花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能够杀伤多少唐军士兵倒在其次,关键是能够为城头的吐蕃士兵带来勇气。 地上的装置,对于快速滚动的巨石跟滚木,根本无力阻挡,只能起到引导作用,为士兵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 这一次的攻击,唐军士兵的反应速度明显慢了一拍,再加上要躲避飞来的弩箭,没有及时藏好身形的士兵,被巨石跟滚木无情地收割。 皇甫惟明知道,这一战,麻烦了,对方主将不仅小心谨慎,还善于揣摩人心。 城头的吐蕃士兵,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这一波,他们至少杀伤了对方十数人。 “床弩阵地什么时候能好?”皇甫惟明面沉似水,他知道,只这般被动挨打的话,对于士气的伤害很大。 “明日午时之前。”一名校尉赶忙上前回道。 “务必做好防护!”皇甫惟明本想下令加快进度,但终究是放弃了,稳扎稳打才是正途,不可自乱阵脚。 床弩数量有限,必须做好足够的防护措施,一旦被损毁,他就再也无法为士兵攻城提供掩护了。 第五十八章 炼丹 就在皇甫惟明率大军在石堡城下激战的时候,寿王李琩对此一无所知,反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秤在称量药材。 这些个所谓的名贵药材,普通人望而却步,李琩却手到擒来。 在草庐的门前,一个二尺高的陶鼎被洗刷的干干净净,裴无机在往陶鼎下面堆放木材。 “王爷,你这行不行啊?”朱建筹蹲在李琩跟前,总觉得不靠谱,怎么也该寻个道人来炼丹才是。 这若是炼出来的丹药效果不好,这到底是丹方的问题,还是炼制的手法问题? “什么行不行的?又不是炼什么九转金丹,不就是熬一碗壮阳药么?”李琩不以为然,若是用那些矿石炼丹,他还真怵得慌,但这丹方上步骤,明显就是熬药。 这葛洪不仅会炼丹,也通医道,且造诣极高,这应该就是个药方,说是丹方,那也是为了自抬身价罢了。 “都搭把手,拿去切片,薄一些。”李琩将称好的药材递给朱建筹,有些名贵的东西,都是直接从寿王府的库藏里拿的,品质比外面的还要好上不少。 “这是人参?”朱建筹自问也是见多识广了,但看着手上萝卜一般大的人参,还是感觉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有这般大的? “那不然呢?绝对的长白山野生人参,这可是贡品,还敢作假不成?”李琩点点头,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他娘给的,反正也用不上,就都在库房里藏着了。 “也是哈!”朱建筹咧咧嘴,这种玩意你都拿出来了,请个道士来炼丹怎么了? 忙活一上午,所有的药材全部炮制完毕,且分门别类放好,需分批次投入陶鼎之中。 李琩舀了几瓢水,放入陶鼎中,就伸手往药材抓去。 “王爷,这就开始了?”朱建筹大声喊道。 “有什么问题吗?”李琩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这小子屁事有点多。 “这、这也太随意了,不是该先沐浴焚香?否则我等的肉体凡胎,会玷污了丹药中的灵性。”朱建筹带着一丝疑惑的眼神,这王爷是不是傻啊,连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李琩一阵牙疼,他以前是标准的无神论者,但灵魂穿越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哪怕如此,他依然觉得,这熬个药,跟沐浴焚香有个毛线的关系。 “如果这么说的话,本王应该先将你的手给剁了,居然触摸了丹药的原材料,灵性已经被玷污了。”李琩没好气说道。 “那、那,起码也要去屋内,哪有野地里炼丹的,火候都不好控制。”朱建筹将手往衣袖里一缩,差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边皆是桃树,只有微风徐徐,且本王夜观天象,今日天朗气清,屋外炼丹,方便接引天地灵气,可事半功倍!”不就是装逼瞎扯嘛,老子也是手到擒来。 朱建筹被唬的一愣一愣的,难道这王爷,还真懂得玄学? 至于裴无机,则完全无视,他当然知晓自家王爷什么性子,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但大多时候都是瞎扯,却又总好像有几分道理。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火起!”李琩抓起火把舞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放入陶鼎下方。 朱建筹一脸崇拜,他摸进去偷丹方的时候,曾在炼丹房外听见道人这般念过。太上老君,那可是最擅长炼丹的老神仙,这有了他的助力,自然事半功倍。 “看好火,到点了,来叫本王添药材。” 炼丹是枯燥的,李琩也没有在此一直等下去的打算,得道高人炼丹,哪有自己看火的? 虽然这个猥琐的朱建筹当童子,不符合自己得道高人的人设,但总比自己看火强得多。 李琩走到墙角,拎起特制的大石锁,开始打熬身体。 那夸张的石锁,让朱建筹看得张大了嘴巴,那看似普通的身躯中,竟然有如此巨力,难道真的有法术傍身? “看好你的火,若是出了岔子,只能将你卖给曹家了。”裴无机走到其身后踢了一脚,这好半天了,尽盯着李琩打熬身体了,注意力根本就不在看火上。 “校尉大人教训的是!”朱建筹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添柴。 一直到日落西山,李琩才将最后一批药材倒入其中,随即吩咐他们在此守着,一身臭汗的他,该去沐浴一番。 一阵浓郁的药香,弥漫在草庐的上方,李琩沐浴之后,便越发觉得清晰,就凭这味道,应该也差不了。 李琩此番下了足有十倍的量,最后获得足有三大碗汤药,看着眼前的汤药,李琩一阵沉默。 虽然这是他亲手所熬制,用的原材料也都没问题,但想到这药的禁忌,总有些不踏实,也许,该先试一下药性。 试药这活,他当然是不能亲自来的,就是裴无机他们也不合适,万一有问题,自己就断了臂膀一般,随即将目光看向了朱建筹。 “王爷,小的身强体壮,不需要这个。”朱建筹感觉自己腿发软,这可是足足三大碗,喝下去之后,他会死的。 李琩摸摸头,一个人的话,样本太少,没有参照性,或许,他该做一次大规模的临床试验,但是这人选,得好好考虑一番。 “无机,明日去庄户中招募一批人手,本王这炼制的大补之物,让他们先体验一下。”李琩摸摸下巴,这事,还是得考虑仔细了。 “怎么招募?”裴无机本来跃跃欲试,没想到自家王爷居然打算让庄户先体验,这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如此这般”李琩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如今的庄户,小麦都已经收好入了仓,正是在忙着翻地,准备下一年播种的时候,倒也不是特别忙。 邱老汉是庄中种地的一把好手,说是老汉,但也只是四十出头,只是常年耕作,瞧着已经有五十了。 “老邱,还在翻地呢?快走!”邻居老耿扛着锄头经过时,一声大吼。 “这还没到饭点呢,回去做什么?”邱老汉抬头看看天,这才刚下地一个多时辰,回去定然少不了埋怨。 这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都伺候不好,若是这外面的田地再料理不好,那真的要翻天了。 “你还不知道啊,王府派人来了,说是要选拔一批四十到五十岁的人,去那桃园里做客。”老耿方才是听见儿子来说这事,打算今天先休息一天,这翻地不急这一两天的。 要说他们这些庄户,能够在寿王的产业里刨食,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好的年景,能够多吃几餐干饭,遇上不好的年景,都会减免些田租,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那感情好,看看去!”邱老汉一听,自己年纪正好合适,那就去看看。 如今的田庄中,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消遣,就算没选上,去瞧瞧热闹也好的。 邱老汉跟老耿二人结伴朝着庄中走去。 裴无机直接征用了一户人家的院子,但凡有意愿的,都在院子外面排队取号,然后叫到号的,再去院子里。 邱老汉拿着手中的纸条,说是五十六号,还得等一会。 每一个出来的人,旁人想要打听什么,都是摆摆手,丝毫不肯泄露。 一直快到晌午,总算排到了邱老汉,后面还有好些,基本庄户中这个年纪的都到场了。 去王爷那边做客,待遇自然不会差了,这事也够他们吹嘘好一阵子了,自然踊跃得很。 邱老汉进院子之后,被带到了正屋,裴无机一身甲胄,桌案上除了纸笔,还有半出鞘的长刀,左右还有两名甲士扶刀而立。 头一次看见这般场景的邱老汉,顿时心里一个哆嗦,若非那些庄户都完好出去了,他都恨不得直接跪下了。 “草民见过将军!”邱老汉拱拱手,算是行礼了。 “嗯,不要紧张,坐吧!”裴无机点点头,指了指坐凳,示意其坐下。他弄这身装扮,为的就是震慑庄户,让他们配合一些。 “谢、谢过将军!”邱老汉走过去坐下,双手不断在膝盖上搓揉。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也好了解一下情况,家中几口人,父母如何,孩子如何,邻里关系如何,夫妻感情如何,都说一说。嗯,如实说,不可撒谎,否则王爷知道了,定然是要赶出庄子去的。”裴无机已经很熟练了,让对方先开口,然后再引导一下便是。 邱老汉点点头,这些东西,只要在庄子里一打听,就能够知晓,自然不敢撒谎,若是被赶出庄子去,那再去哪寻这般的去处。 “草民家中五口人,除了草民与婆娘,还有老母亲与俩孩子,如今大儿子十七了,还没娶婆娘,老二是个女儿,十五了,尚未婚配”邱老汉犹如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有一点疑问,你说夫妻感情和睦,但为何之后再没有生育子女?”裴无机哪里想听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抓住其中的重点,立刻开问。 “这、这”邱老汉一脸窘迫,夫妻和睦,那都是往好了说的,家中那口子没少埋怨他。 “欺瞒王爷,这个罪名可不小!”裴无机当即出言恐吓道,这些个老实巴交的庄户,随便一吓,也就老实了。 “这、倒是不敢欺瞒,而是难以启齿。”邱老汉摸摸嘴巴,这事,当真是不好说出口啊。 “如实说便是,王爷还会到处宣扬你的那点破事不成?”裴无机点点头,知道差不多了。 “老汉这些年,总觉得腰膝酸软,这房事,就少了。”邱老汉心下一横,说完之后,心中倒感觉卸下了莫大的负担。 这么些年,这件事情,他不敢与任何人提,生怕被人瞧不起。 “是一点没有,还是少?”裴无机来了精神,这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少!” “大概多久一次?” “一到两个月一次!” “一次大概多久?” 裴无机也不想这么问,但这都是李琩交待的,他需要知道具体的数据,个人的主观感觉,做不得数。 第五十九章 梅妃 “将军,这个也要问?”邱老汉觉得牙疼。 “当然,这些都要问清楚,回头王爷会在桃园安排名医,为你们逐一把脉,这是先做个摸底。”裴无机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一次,大概半柱香的功夫!” 裴无机立刻拿起毛笔,唰唰两下记录下来,腰膝酸软,两月行房一次,一次半柱香,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实验对象。 “嗯,后面我们还要再考虑你在庄户中的评价,回去等消息吧。”裴无机恨不得当场告诉他,你被录取了,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让其回去等消息。 这件事,裴无机做得很细,一直到华灯初上,才将整个庄户中的四十到五十岁的人摸排了个遍。 为何是这个年纪的人群?因为李琩觉得,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是这个丹药最大的目标群体。这个群体,很多人开始衰退,但是依旧有旺盛的欲望,这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对此药的需求最大。 而且大家族中这个年纪的人,往往在家族中,已经有一定的话语权,财富有了较高的积累,能够消费得起这个丹药。 李琩算了一笔账,哪怕他将份量减半,这每一份的丹药,本钱就达到了两贯以上,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裴无机略作整理,将他选中的二十人档案整理完毕,连夜赶回桃园复命。 “不错,不错!”李琩看着眼前的资料,不枉费自己这几年的耳提面命,做起事情来,还是极有章程的。 这二十人,皆是有婆娘的,且在房事上,都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正是李琩需要的样本。 “通知下去,命他们明日,夫妻二人一道来桃园赴晚宴,夜宿桃园。”李琩摸摸下巴,至于药效,就看明天晚上的效果了。 裴无机自是领命,明日一早,他挨家挨户去通知,万万不能出岔子。 待到裴无机出去,李琩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汤药的保质期问题。 这个时代最好的保鲜手段,就是瓷瓶加木塞,若是到了夏天,没有冰镇的话,三两日必然就要坏了,这么短的保质期,显然是不利于丹药的销售的。 而眼下能够长期保持药性的手段,一个是制成干粉,比如金疮药,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制成药丸。比起干粉这种大路货,药丸的制作方法向来保密,但李琩恰好知道。 内服的药,显然制成药丸更加合适,但是李琩担心制成药丸与汤药的效果会不会有差异,再三思量之后,李琩决定试一试。 朱建筹刚刚睡下,又被李琩给拉了起来,取出一堆药,让其打磨成粉。 “王爷,我这就要睡了!”朱建筹一脸郁闷,这桃园里人挺多,干嘛拉着他干活,而且别人都是领着俸禄的,他是一文都没有。 “你吃本王的,喝本王的,干点活不是应该吗?”李琩没好气瞪了一眼,其他人每日都安排得满满的,不是巡视就是打熬身体。 朱建筹没辙,只能拿出刀将药材先全部切成薄片,再慢慢磨成粉末。 至于李琩,则回屋睡觉去了,因为他相信,朱建筹为了丹药的效果,一定会将其打磨到极致。 掖庭宫中,杨玉环带着三姐妹,一路上摆足了派头,她们要去尚功局走一趟。 身后的宫女,已经捧着上好的绫罗绸缎,那是琼娘一大早就带人去内府库取来的。 “下官见过太真娘娘!”林尚功听说杨玉环来了,自然亲自出来迎接。 作为宫里的老人,林尚宫看得很清楚,这位太真娘娘,就快要一飞冲天了。 “林尚宫客气了,这三位乃是我的姐姐,今日来此,还有事情要拜托林尚功。”杨玉环很客气,没有丝毫的盛气凌人,她需要在宫里笼络人心。 哪怕等到成为贵妃的那一天,想要过上足够舒坦的生活,也离不开这些人。 “见过三位夫人,下官这里,没什么拿出手的,只有这量身裁衣这块,还勉强过得去。”林尚功也是个人精,杨玉环一开口,她就知道,带这三位来,定然是要做几身衣服。 “林尚功莫要自谦,如今这尚功局的手艺,是越发精湛了。”杨玉环很满意,这林尚功很识抬举,以后不妨拉拢一番。 “当然精湛了,能够把道袍做成这般,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若是被张天师知晓,恐怕会降雷除妖孽!”一道讥讽的声音传来,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杨玉环虽然身着道袍,却酥胸半露,道袍下摆开衩极高,走动的时候,白嫩的大腿时隐时现,反正就不是正经道袍。 一旁的杨玉约抬眼看去,此女子身量娇小,容颜却极为精致,配合上华丽的长裙,显然身份地位不低。 “下官见过梅妃!”林尚功暗道晦气,居然这两位恰好在她跟前碰到。 梅妃江采萍,乃是武惠妃之后最得宠的女子,在杨玉环出现之前,着实风光了一阵子。 梅妃长相极佳,但性子要强,不如杨玉环体贴圣心。而且杨玉环的特殊身份,对于李隆基有着莫大的刺激,兼之傲人的身材,如今的梅妃已经失宠了。 虽然失宠,在没有皇后跟贵妃的后宫,依旧是最顶尖的存在。 “梅妃姐姐说的哪里话,这道袍,可是根据陛下的喜好裁剪的,就算天师知晓,也奈何不得的。”杨玉环一声娇笑,她可不怵梅妃。天师又如何?敢与陛下相悖? “简直有辱斯文!”梅妃凤目微怒,此女当真恬不知耻。 “那是读书人的事,我们这些女子,只要服侍好陛下,这是本分。一个人啊,活在世上,若是本分都做不好,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她杨玉环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反正与这梅妃不可能和睦相处,那就斗吧。 “呵呵,你还知道本分?儿媳妇的本分?还是道姑的本分?”梅妃嗤之以鼻,若说这偌大的后宫,她最看不惯的,便是杨玉环。儿媳妇与公公媾和,这种人,在她老家那边,是要浸猪笼的。 “你!”杨玉环被对方戳到痛处,暗咬银牙。 “怎么了,去陛下跟前告状?你觉得我怕吗?记住你的身份,一日没有册封,就是个没名分的破鞋。”梅妃说完这些,便施施然地走了。 她今日来,原本也是想做两件衣衫,天气眼看要转凉了,但如今却没了心情。 陛下如今被迷得晕头转向,旬月间才去她那边一次,罪魁祸首就是此人。 “怎么,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了吗?当真是一路货色!”梅妃刚走出两步,突然回首。 “恭送娘娘!”杨玉环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字。 平日里,她都居于兴庆宫,而梅妃是从来不去兴庆宫,彼此也不会起冲突,没想到今日碰上了。 杨氏三姐妹平日里风风火火,但今日这场景,她们却哑火了,对方可是正儿八经的妃子,这后宫的主人之一。 “林尚功,麻烦给我们姐妹四人都量一下尺寸,做几身衣服。”直到梅妃的身影消失不见,杨玉环才平复了心绪。 “太真娘娘快随我来!”林尚功暗道好险,方才若杨玉环不退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太真娘娘请看,这些都是现成的款式,根据宫外最新的潮流做了改进,做的时候,还会根据体态略作调整。”量完尺寸之后,林尚功将她们带到了库房,里面悬挂着足有近百种款式。 “你们去看吧,我就随意做几套便是。”杨玉环早已没了心思,方才被梅妃一阵羞辱,她没有拂袖而去,已是莫大的定力了。 “娘娘的意思是,要做几身常服?”林尚功一听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眼下的杨玉环,是奉旨出家为道姑,只能穿道袍,而常服就意味着要还俗,还俗之后的杨玉环,必然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哪怕以前再受宠,终究是没有名分的,所以才被梅妃压了一头。若是杨玉环有了名分,这局势又完全不一样了,恐怕避退三舍的,该是梅妃了。 “嗯,随意些便好,麻烦林尚功给我这三位姐姐好好挑一挑。”杨玉环言罢,直接去走廊前坐了下来。 杨玉约随意选了两个款式,就走到杨玉环跟前,拉着她的手,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八姐,你说,这天下人会如何看我?”杨玉环带着一丝惆怅,很多时候,她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平日里,在兴庆宫,没人敢拂她的意,渐渐地,就忘记了这些。可今日梅妃的这番话,犹如一柄柄利刃,插在她的心头。 “玉环,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杨玉约安慰道。 她当然知道,背后说闲话的必然少不了,以后她们姐妹也是一般,这就是她们需要付出的代价。 “可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根本没有办法,没得选,但最后却是我来承受这一切。”两滴泪珠缓缓滑落,她根本没想过入宫,她已经准备好跟寿王过着清闲平淡的生活,可一切突然就变了。 她可以拒绝吗?当然不行。除了进宫,她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可凭什么,她只是眷恋这世间而已,这世间的人,谁不是如此,有什么错? “玉环,我们女子生来便是命苦。”杨玉约也是一声叹息,有些事情,在男子身上,便是风流韵事,到了女子,便是万恶不赦。 可她们不知道的事,在今后的千余年,女子将面临更加严苛的礼教约束。 第六十章 抽签 “都说投胎做人,是前世积累的福报。我一定要过得好好的,让那些碎嘴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真的可怜。”杨玉环用衣袖轻拭眼角,有些软弱,不可轻易让人瞧了去。 “玉环,我跟大姐都眼花了,你们也来帮忙参考一下。”杨玉腕完全沉浸在衣服的款式中了,根本拿不定主意选哪一款好,玉环在宫里这么多年,应该眼界足够高。 “走吧!”杨玉环起身,她即将成为这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些许委屈,算不得什么。 朱建筹昨夜做忙到很晚,总算将所有的药材打磨成粉,随即回房便倒下睡着了,直到腹中饿得不行,才从睡梦中醒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朱建筹鼻子轻嗅,一阵香甜味弥漫,让本就腹中空空的他,更加饿得难受。 循着香味,走到外面,看见香味就出于昨天熬药的陶鼎。 林代宽正拿着一个长柄木勺,在其中不断搅拌。 “这是蜂蜜?”朱建筹将头探过去,里面居然是一种半透明的胶状物。 “起来了?正好将药粉倒进去。”李琩正在练习刺枪,看见朱建筹出来了,正好自己省事了。 朱建筹不知道李琩要做什么,但却也照做。 药粉下去之后,林代宽搅拌得更快了,必须要将药粉跟蜂蜜完全融合。 “林校尉,我饿了。”朱建筹左右看看,自己这早饭还没有着落呢。 “要不来点?”林代宽将长柄木勺一举,上面裹着一大团半成品。 “算了!”朱建筹咽了一下口水,闻着是真香,但是想到方才自己下了那么多药粉下去,还是算了。饿一会不打紧的,总比血气翻涌来得强些。 “厨房还几个馒头。”林代宽为人正派,最为不喜这种贼眉鼠眼之辈,可想到对方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倒也是个真性情之辈。 “谢过林校尉!”朱建筹大喜,直接转身就朝着厨房走去,至于一枪接着一枪前刺的李琩,他是绝对不敢去打扰的。 当朱建筹到了厨房,惊喜的发现,馒头还在笼屉里放着,有着一股热乎劲。旁边还有一小碟咸菜,当即将馒头挨个掰开,将咸菜塞进去,一边吃一边就往外走,他要看看到底是搞什么名堂。 陶鼎中的膏状物,随着水分的蒸发,变得越来越黏稠,也越发的干燥起来,渐渐地围着木勺形成了一个团状物。 “王爷,差不多成了。”林代宽看了一眼,应该已经达到王爷要求的状态了。 “嗬!”李琩一声低喝,将枪尖狠狠扎进木头中,转身走过来。 颜色比他预想的要深,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深红偏紫的色彩,倒是有几分贵气。 李琩示意他们将火熄灭,自己去打了一盆热水来,待其略微冷却后,煞有介事的开始清洗双手。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看着憋得一脸纠结的朱建筹,李琩没好气说道。 “王爷,你这是准备做什么?”朱建筹将口中的馒头咽下,忙不迭开口问道。 “洗净双手,准备成丹!”李琩将双手脱离水面甩了甩,然后就提在半空中等其自然风干。双手之上,有很多细菌,若不清洗干净,搓揉出来的丹药很容易变质。 “成丹?这也没炼丹啊?”朱建筹感觉自己脑袋不够用了,丹炉都没有,成个什么丹? “丹道一途,博大精深,岂是你这般的世俗之辈可以尽窥?本王这个炼丹手法,来自始皇帝麾下徐福一脉,自打徐福出海之后,后世罕见。”以李琩的水平,后世看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随便扯一下,都能让他分辨不出真假。 “王爷居然有此等机缘,怪不得不用请道人,倒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朱建筹信以为真,他什么身份?还需要人家王爷煞费苦心编造这些来哄骗? 心中充满敬仰之意的朱建筹,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弄迷糊了,这姿势怎么看着像在糅面团? “这个姿势虽然很普通,却能将其中的药性发挥到最大,跟揉面是一个道理,大道至简。”李琩大言不惭,继续满嘴跑火车。 大道至简四个字,犹如一记重锤击在朱建筹的心底,让他对李琩再不敢起一丝怀疑的念头。 原本一大坨的半成品,被李琩搓揉成一条细长的绳状物,再用小刀切割成一块块相同大小的等份,每一份再在手中仔细搓揉成球形。 李琩举起一颗,在太阳底下细细观察,还真有几分金丹的意思,但是他很清楚,这只是药丸,跟道家炼的金丹不是一回事。 每一颗丹药,都有小拇指尖的大小,丹药中用药的分量,比起汤药要少一半,毕竟整个吃进身体中,万一药性太强,要出事的。至于药性不够,那简单,吃两粒便是,制成药丸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完全掌控服药的数量。 拿出一枚精致的瓷瓶,将药丸全部放入其中,接下来,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庄户中被选中的人,来的都比较早,让李琩高兴的是,一个个都提前洗过澡了,至少不是蓬头垢面。 作为此间主人的李琩,挨个亲切慰问寒暄几句,让他们安心在田庄劳作,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之类。一众庄户自然是感激涕零,直呼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让护卫带着这些庄户在桃园之中转悠,自然少不了品尝一下这宁王桃。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一众庄户再次回到草庐前,原本空旷地上,已经摆满了桌凳,上面香喷喷的菜还冒着热气。 邱老汉舔了舔嘴唇,这桌上大多都是肉,鸡鸭猪羊这些一应俱全,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奢侈的席面。 “当家的,这难道是给我们吃的?”邱老汉的婆娘也吞咽了一下口水,这香气也太诱人了。 “应该,是的吧,王爷什么身份,自然是要体面的。”邱老汉摸摸下巴,又四下瞧了一番,这草庐周边的护卫也没多少人,应该是吃不完这么多的。 其他庄户也都跟邱老汉一般,不断地吞咽口水。 “今年收成不错,诸位都是出了大力的,粮食乃是社会稳定的基石,今日本王略备一些吃食,请诸位一道享用,入座吧!”李琩换了一套常服,反正钱都花了,自然要顺便刷个声望的。 “草民谢过王爷!”一阵稀稀拉拉的声音之后,众人开始落座,二十对夫妻,恰好五桌。 林代宽跟裴无机还有朱建筹三人与李琩同坐,其他护卫则分为三桌。 “虽然守孝之期已过,但这座草庐毕竟是为了给本王的义父守孝,吃些荤腥也就算了,这饮酒还是不太合适,本王便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李琩端起茶杯,对着众人示意,随即一饮而尽。 李琩这其实也是煞费苦心,怕饮酒影响了他对药性的观测。 众人自然纷纷举杯应和,随即便开始大快朵颐,至于原本说有大夫把脉这事,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刚放下茶杯,邱老汉眼明手快,直接动手撕下两根鸭腿,递了一根给自家婆娘。 不仅是庄户这边,那些护卫也是埋头猛吃,初来时还是半大小子,如今已是少年,一个个正是饭量大的时候。 一桌的吃食,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便只剩零碎的骨头,其他都进了众人的肚子。 茶足饭饱,该上正题了,李琩四处一扫,若是不限量供应,恐怕今天得吃出人命来。 “你们在田庄中勤勤恳恳,常年劳作,到了这个年纪,想必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吧?”李琩起身,众人的目光自然转了过来。 众人皆是心中一万个同意,在这个年代,他们离知天命已经不远了,身体自然大不如前。 “本王尚且年幼,府中藏了些名贵的补药,熬了一些汤药,也制了一些金丹,对你们的身体大有好处,都摆上来。” 李琩话音刚落,面前的桌上就陆续摆上了十只瓷碗,每只碗中都有大半碗的汤药。 汤药的后面,是一个精致的木盒,盒中摆放着十枚丹药,在火把的照耀下,似有光泽流转,绝非凡品。 这些个整日在田地间劳作的庄户,何时见过这般的宝贝,一个个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当家的,是汤药好还是丹药好?”邱老汉的婆娘舔舔嘴唇,这可是宝贝,她这辈子也许就今晚有幸看见一下,回去之后,再不愁没有东西可以吹嘘了。 “当然是丹药,那是达官贵人才能吃得上的。”邱老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丹药可是最顶级的东西,这辈子,恐怕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 “这边有签筒,里面有二十支签,十长十短,长签得金丹,短签喝汤药。当然,分配完之后,你们也可以自由交换,只要双方同意即可。”李琩早就揣摩透了他们的心思,汤药这玩意,生病的时候都喝过,但是丹药却是他们无法触及的高级货。 虽然他这玩意,就是普通药丸,但是他不说,谁能知道这不是正经丹药。 正经的丹药,都是用高温炼出来的重金属,还真不如他这药丸。 “对了,这个金丹跟汤药,只能男子服用。”李琩又提醒一句,若是夫妻对半分了,定然是影响药效的。 邱老汉当即大步朝着签筒走去,心中默念,一定要是长签。 一点点抽出,果然是长签,邱老汉的内心在兴奋得颤抖。 “嗯,可以取金丹一枚!”李琩朝着裴无机点头,示意他在档案中记下来,这户人家用的是丹药,晚上还要记录情况的。 邱老汉拿着金丹,跑到婆娘跟前手舞足蹈,他觉得,今天就跟活在梦中一般。 第六十一章 挣钱计划 “当家的,这得值多少钱啊?”邱老汉的婆娘眼中直冒星星,这可是宝贝啊,双手捧在手心中,靠近一嗅,浓郁的药香,令她精神一震,不愧是金丹。 “这,怎么也得十贯钱吧。”邱老汉摸摸下巴,他也不懂,十两银子,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大价格了,都快比得上一头骡子了。 “这要是十贯钱的话,就能给老大说个媳妇了。”家中老大还没寻到合适的女子,一直是她的心头病。 “你这婆娘,想什么呢?这是王爷赐的,怎么能够带回去卖钱?那不是给脸不要脸?我这身体要是好了,也能多干几年,这笔账不亏。”若是可以,邱老汉当然希望将这枚丹药给老大换一个媳妇回来,但是显然不可能。 拿到丹药的,皆是眉飞色舞,而拿到汤药的,则一脸郁闷,与莫大的机缘擦肩而过。 “诸位,无论是金丹,还是汤药,都是上好的补品,放在外面的时间越久,药效就流失的越多,还是尽快服用为好。”李琩示意裴无机插上一根香,他要知道这药的具体效果,一切都有数据可以分析,燃香就是用来计时。 邱老汉闻言,直接从婆娘手中取出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众庄户吃完汤药跟金丹之后,就被带到帐篷中,他们今夜就在里面过夜。 此时刚刚入秋,还算不得冷,帐篷下面铺了厚厚的麦秆,里面还有崭新的被褥,比他们家中的床铺还要好得多。 “当家的,那丹药什么味道?”邱老汉的婆娘带着一丝羡慕,若是有女子吃的丹药就好了,她也想尝一颗。 “甜,滑!”邱老汉想了一下,他一口就吞下去了,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你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邱老汉的婆娘觉得,这可是金丹哎,吃了总归有点不一样的。 “肚子里,好像有一团火。”方才还没觉得,被老婆这么一说,邱老汉细细感受一下,还真的有点不一样。在小腹那里,好像有一团热烘烘的火在燃烧,身上好似有一股力道没处使。 “这里吗?”婆娘拿手往邱老汉的肚子上摸去。 “再往下!”邱老汉摇摇头。 “这里吗?”婆娘又往下移了一点。 “再往下一点!”邱老汉再次摇头。 “这里吗?”婆娘又往下移了一点。 “快了!”邱老汉的脸色有些发红,但帐篷中黑漆漆的,倒是看不见。 “死鬼,想什么呢?”婆娘手又往下移,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瞬间反应过来,这老不死的居然这会想那些事情。 “想要!”邱老汉也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过去。 “这是哪里?在家的时候,天天摸你,一点反应没有,到这倒是猴急猴急的。”婆娘推开邱老汉的手,这可是在人家王爷的桃园里,羞死个人。 “有什么关系,来的时候我看过了,最近的帐篷也离着十几步呢,只要咱们小心点,无人知晓。”邱老汉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坚挺过了,机不可失。 “那,你小心些,别弄出大的动静来。”婆娘也心动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享受过了。 邱老汉闻言,直接一个翻身压了过去 在离帐篷不到三步的地方,趴着一个少年护卫,看了一眼燃烧的香,服用丹药四分之三柱香之后,开始行房。 虽然邱老汉婆娘努力压抑着声音,但是在月光的照耀下,帐篷外面,可以看见他们的影子,一切都尽在掌握。 邱老汉觉得,今日的自己,犹如天神下凡,不断地发起冲刺。而帐篷外的少年,将自己头埋在地上,让自己冷静,每过一会再抬头看一眼。 总算,等到对方大战歇息之后,少年记下他需要的第二个数据,半柱香的时长。 李琩一直在等,他要在第一时间拿到数据,这关系到他的挣钱计划。 也许,这是历史上第一次,通过数据分析的手段,来判断具体的药效。 让李琩欣喜的是,无论是丹药还是汤药,有效率居然是百分百,每一个服用的人,都起到了明显的效果。 汤药的起效速度更快,效果更好,比丹药的数据要强上三成。但是考虑到丹药的用药更少,成本更低,这显然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而且服用汤药的那边,有两位明显过于亢奋,若是身体虚弱之人,恐怕会造成大的损伤。 “明日,先去订做一批小瓷瓶跟木盒回来,速度要快。”李琩觉得,从目前的数据来看,这药挣钱不是问题,只要控制好药量,不要大剂量服用便是。 李琩相信,若非他强行控制,那些体会过的人,一定难以自拔,很容易闹出人命来。 这药丸,他绝不能随意销售,而且,最好不能由他自己出面,就算出了问题,也能将自己摘出去,免得名声受损。 清风楼的柳妈妈,最近日子不太好过,眼看中秋将近,明月阁那边一直在造势,一年一度的花魁大比,已经近在眼前。 平日里常来的一些大户,最近明显来的频次降低了不少,她清风楼的收益下滑得太厉害,就连如烟跟诗涵两位姑娘,也经常得空闲。 “哟!王爷来了,快请坐!”柳妈妈瞧见李琩进来,赶忙上前来招呼。 “嗯,今日倒是热闹得紧。”李琩拿眼睛一扫,他之前每次来,都是中午时分,是清风楼中人最少的时候。 此时的清风楼,娇声笑语不歇,耳鬓厮磨的男女在其中走动,倒是好一番忙碌的景象。 “王爷说笑了,近日楼里恩客渐少,老婆子正为了这事犯愁呢。”柳妈妈知道李琩不常来,倒也没有误会对方是拿她打趣呢。 “这还少?果然是日进斗金的买卖。”李琩一个错愕,原以为这已经是巅峰了,没想到居然是低谷,这买卖可比书局强多了。 眼下的李琩,可没有什么太多忌讳,只要能挣钱,那都是好的,因为他知道,养一个真正的战兵,需要多少钱。 如今的大唐,盛世万象,百族臣服,却也只养了不到六十万战兵,其余都是府兵,根本没什么用。其中陇右道有战兵近三十五万,包括朔方、安西、陇右、河西、北庭五座重镇。长安与洛阳附近,驻扎了约有五万战兵,大部分在潼关。十万战兵在河北道,主要驻扎平卢、范阳二镇。五万在河东道,剩下的三万在关内道,这就是大唐所有的精锐。 如今的安禄山,手握河北道十万战兵,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要起兵,就会被河东道的精兵挡住。只要再调遣关内道跟京畿之地的战兵,就可以令他动弹不得,随后再召集一些府兵为援兵,就可以击溃他,连陇右的精锐都无需调集。 但是在其得到河东节度使之后,一切就发生了变化,手握十五万战兵的他,在陇右道精锐抵达之前,根本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而陇右道的精锐虽强,却也要面临诸多强敌,而且离中原太远,很难全身而退。 李琩希望能够有足够的钱,养活一支真正的精锐,重骑兵就算了,根本没可能,或者说,没有性价比,他需要的是轻骑兵与精锐步兵。 组建一支三千人的精锐轻骑兵,随时可以奔袭千里,左右天下大势。长安左近的话,初期的费用,大概在一百万贯,平均一个骑兵的花销在三百多贯,包含两匹战马,以及相应的武器装备,若是重骑兵的话,花销在五百贯往上,一名骑兵光战马就得三匹。 当然,若是在西域或者草原上,马匹的价钱要低上不少,这成本自然也会少上一些,但绝不会低于七十万贯。 成军之后,一名轻骑兵,每年的花销不低于三十贯,三千骑兵,一年就得十万贯。而如今的寿王府,一年的进项才不到两万贯,这差得有点多。 “王爷说笑了,这楼里的开销也是极大,各方还要打点,也挣不了多少的。”柳妈妈站在李琩背后,为其松肩,财不露白这个道理,她懂。 “反正啊,比我那个书局挣钱多得多了,以后有机会,本王也得开个青楼才是,柳妈妈,本王觉得,你是个人才,可有换东家的打算?”李琩觉得,或许,自己真的该开个青楼,只要能挣钱就行。 若是真的有朝一日能够有块地盘,李琩是不太愿意向那些苦哈哈的老百姓加税的,万一真的逼得造反了,得不偿失。如果能够有一种温和的手段,将那些有钱人的口袋给掏空,那是再好不过。 “王爷说笑了,老婆子哪有什么本事,跟着老爷混口饭吃,不敢有别的奢望。”柳妈妈推辞道,这会可没有什么劳动合同的说法,更加谈不上什么保障了,万不敢得罪了上面的主子。 “岐王有什么好的?”李琩伸手,揽住柳妈妈的腰。 能够将清风楼打理成这般,成为可以跟明月阁抗衡的存在,固然有岐王的作为后台的关系在,但能够让客人愿意来,那还是得看管理者的能力。 “王爷说笑了!”柔软的娇躯,突然一震,随即又恢复了如常。 柳妈妈想起那岐王的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李琩何等敏锐,当然发现了柳妈妈的异常,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或许,还真有可能招揽到这位。 “王爷,不提这些了,今日来,还是找如烟跟诗涵二位姑娘?”柳妈妈轻轻依偎在李琩怀中,若是能够跟在这位寿王跟前做事,她自然是一百个乐意,可也只能想想罢了。 那岐王李范,如今贵为宗正卿,在皇室中地位超然,哪怕是亲王,也不敢轻易得罪对方,更何况,李琩这个亲王,并不得宠。 “本王此番来,主要是为了见一见柳妈妈。”李琩左手在柳妈妈腰间慢慢抚动,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就是该如此。自己这样,那些暗中的人,应该才会放下所有的防备。 “王爷,莫要拿老婆子打趣,这楼里有的是年轻姑娘。”柳妈妈以为李琩在拿她打趣,轻拍一下对方的胳膊。 “柳妈妈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何必自谦?本王今天来找柳妈妈,倒是有正事,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李琩看了一眼四周,就这般拿出来,也太不能体现自己药丸的珍贵了。 “王爷请随我来!”柳妈妈见对方不似开玩笑,当即起身带路。 第六十二章 曾经过往 柳妈妈作为这清风楼的老鸨,自然有自己居住的地方,原本李琩以为,这柳妈妈该有自己的小楼,没想到却是往主楼二楼的角落里行去。 一路上,不断有美妙的声音从房间中传出来,搞得李琩热血上涌。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再壮硕的身体,恐怕都会被掏空,自己的药丸应该有不错的销量。 不同于外面的花红柳绿,柳妈妈的房间内,倒是打扮得有几分素雅。 林代宽抢在李琩前面,先进去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在李琩身后站定。 “麾下无礼,让柳妈妈见笑了!”李琩拱拱手,女子的闺房,都属于隐私,虽然柳妈妈是欢场女子,但也是女子。 “王爷哪里话,奴家又不是什么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看看也没什么的,只是简陋了一些。”柳妈妈含蓄着笑笑。 好像进了这房间之后,柳妈妈便不再似之前那边放得开,性情大变。 李琩不知道的是,柳妈妈一直如此,在外面的时候,她是清风楼的柳妈妈,而在这个房间里,她是柳问情,一个很久不被提起的名字。 “柳妈妈,本王很好奇,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进了房间之后,柳妈妈突然恬淡的仿佛大家闺秀,让李琩大呼惊奇。 “这个,与王爷的正事有关么?”柳妈妈眉头微皱,她不太愿意提起自己的过往,如今已是这般,浑浑噩噩过着日子便是。 “本王感兴趣而已,若是不方便说,也就罢了。”李琩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 “其实也没什么,我本出自官宦人家,后来家中出了事,我幼年便被带到了教坊司,在那里,我学会了所有伺候男人的本事。后来,就去了明月阁,机缘巧合,认识了岐王。年老色衰之后,被岐王赎身,来这清风楼里效力。”原本不想说,可柳妈妈看到李琩的眼神,也不知怎地,就脱口而出。 曾经的柳问情,是多么的希望,有一个人,哪怕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只是普普通通的男子,能够带他离开那烟花之地,去过最平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夫教子,该多好。 可是,普通人,如何有钱去明月阁中为其赎身?她当然失望了,一年复一年,直到出阁接客,依旧没有任何人为其赎身。 岐王的出现,让她以为自己有了出头之机,每一次,她都竭尽全力,也许,这是她脱离苦海的唯一机会。 随着一次次的失望,甚至是绝望,终究盼来了那一天。 记得,当时知道岐王为其赎身的时候,她哭了很久很久。整整八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每一天都挣扎在痛苦的边缘,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还要强颜欢笑,伺候着每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不敢有任何的抵触。 万幸,她要离开了,她想好了,只要离开这里,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见到青楼。无论是去王府做个没名分的偏房,为王妃端茶递水都认了。最好能做个外室,只有在岐王来的时候,她才要伺候对方,其他时候,都可以一个人过清净日子。 马车最后停在了清风楼门口,当时,岐王指着规模尚不及现在一半的清风楼,告诉她,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这里的老鸨。她要做的,就是迎来送往,让每一个客人都有最好的体验。 当时的她,哀求岐王,她只想过些清净日子,远离这烟花之地。 “如果做不好,本王就将你扒光了,绑在这清风楼的门口,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尽可夫?看在相好一场的份上,本王给你个机会,又不用你自己卖?别不识抬举!”岐王的话,犹如重锤,敲在她的心底,让她彻底绝望。 这些话,她自然不会说与李琩听,这么些年,她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但是,最让她恐惧的,是每三个月,都要去岐王府上报一次账,若是收益不达预期,就会对她进行惩罚。 在岐王的眼中,她已经人老珠黄,自然不会再碰,而是将她赏给家中的下人护卫,供他们玩乐。 这也是,为何李琩招揽她的时候,她有了一丝心动,跟着李琩,至少不用忍受那般的羞辱。 “岐王,倒是好福气,占了这般大的产业。”李琩流露出一丝羡慕。 当初的岐王李范,与李隆基感情甚好,积攒下了大批的产业,可惜却没有儿子,都便宜了李珍。 “王爷,正事到底是什么?”柳妈妈就当作没听见,产业再大,又与她何干? “最后一个问题,你本名叫什么?”李琩倒是不急,他是真的想招揽此人。 “问情!”柳妈妈也不知道李琩到底准备干什么,隐隐有一丝期待,可又觉得没什么希望。她何德何能,能够让一个亲王,去跟另一个亲王面前要人? “好名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李琩眼前一亮,这个柳妈妈的名字倒是不俗。 “王爷当真才华万丈,出口不凡,奴家何德何能?”柳妈妈心中一颤,之前李琩赠给柳如烟的诗她看了,绝对可以传世,不曾想,她也有这份机缘。 容貌再美,终究会老去,但是诗词不会,在时间长河中沉沉浮浮,让每一个品读的人,都细细体会其中的意境。若是,千百年之后,有人在品读这两句,一定会在想,当时是何等情景。 “若是有朝一日,柳妈妈愿意追随本王,一定将其补全。”这是李琩顺手抛下的筹码,他看中的人,自然是要下本钱的。 柳妈妈带着一丝遗憾,这般痴情的开头,后面该是何等的惊艳? “今日来,便是为了跟柳妈妈聊聊这其中的事物。”李琩示意林代宽将一个精致木盒放在桌上,然后轻轻拨开铜扣,将木盒的盖子打开。 木盒之中,整整齐齐躺着十只细小的白瓷瓶,白瓷瓶的周围,还放着用纱布包裹好的生石灰,用来防潮防霉。 “伟哥?”柳妈妈取出一个白瓷瓶,瓷瓶的正面两个大字,很是惹眼。 “打开看看!”李琩点点头,这个后世耳熟能详的名字,直接被他拿来用了。 柳妈妈扒开瓶塞,轻嗅一下,一股浓郁的香气传来,倒立瓶身,将其中的药丸给倒了出来。 双手轻轻捏住药丸,靠近灯火细细查看,她是有见识的,自然不会大呼小叫什么金丹。 “此物是药丸?”柳妈妈带着一丝疑惑问道,光泽硬度都跟丹药不同。 “柳妈妈好眼力,此物正是本王从上古药方中寻来,取近百种大补之物,耗费数月才制成,每一颗,都是精品。”李琩想要卖个好价钱,自然得自抬身价。 “大补之物?用来壮阳的?伟哥这名字倒是贴切。”柳妈妈一听,就猜到了此物的用途。 “不错,此物服用之后,在半柱香到一炷香内起效,可以令萎靡之人策马纵横,大幅延长时间”李琩瞬间化身专业的推销人员,全方位介绍这款新出世的伟哥。 柳妈妈目瞪口呆,你可是一个亲王,怎么跟牙行那些天杀的一般。 “此物,柳妈妈觉得,当值几何?”李琩觉得有些口干,得讲一个合适的价钱。这药丸一颗的本钱大概一贯半,怎么也得卖到三贯才合适。 “王爷拿来的东西,哪里轮得到老婆子来定价,只是这效果,当真有这般好么?”柳妈妈觉得,若是药效当真有这么好,自然是有销路的。 但这事有点蹊跷,若真的这般好,完全可以在药房售卖,何必来寻自己? “效果是肯定的,但是本王怕,若是敞开来售卖,总有人铤而走险,大量服用。”李琩倒也不隐瞒,凡事必有利弊,就看如何衡量了。 “此事,恐怕还得寻这清风楼真正的主人才能做主。”柳妈妈立刻就明白了,此物的安全性不靠谱,若是真的出了事,还得背后的那位来收尾。 “此事就拜托柳妈妈了,三天之内,给本王一个答复,不然本王就去明月阁看看情况。”李琩不太想为了这点小事跟岐王李珍打交道。 这岐王李珍,能够任宗正卿,绝对是李隆基的亲信,万一被对方看出什么来,不是好事。 原本还在犹豫的柳妈妈,一听李琩要去明月阁,自然心中一个咯噔。 若是被明月阁得了此物,再大肆宣扬,她就更加被动了。 其实无论是明月阁还是清风楼,都有壮阳助性的药物,但是从功效来说,跟李琩手里的药丸差距有些大。 “王爷还是说一下价钱的好。”柳妈妈眉头流露出一丝挣扎。 “三贯一枚,这个是底线。”李琩估算了一下,一倍的利润,够他赚的了。 “倒也说得过去,王爷回去等消息便是。”柳妈妈心中盘算了一下,虽然贵了一些,但是药效更强,也在情理之中。 “嗯,此事既然定下了,本王想再去如烟姑娘那边听听曲子。”李琩点点头,此事若成,一年能够为王府至少再添千余贯的进项。 “如烟姑娘这会正好有空,王爷请随我来!”柳妈妈当即起身,将李琩往外引。 出得房间,柳妈妈好似又恢复了老鸨该有的热情,让李琩大感诧异,一道门,居然有这般大的变化。 第六十三章 百般撩拨 如烟本来正在练字,听柳妈妈说李琩来了,当即心头一喜,放下毛笔就从窗户中探出身子来。 “凌月,你先带王爷到三楼,我与妹妹收拾一下就来。”这是李琩第一次夜间来这里,如烟觉得,也许这是一个增进彼此感情的好机会。 照例,凌月将林代宽给拦下了。 林代宽可不是裴无机,直接伸手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只要再一发力,便能夺了对方的长剑。 “老林,松手,你就在外面等着。”李琩并没有觉得林代宽做的有什么不对,给这个小侍女一点颜色看看也好,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林代宽闻言,当即松开手,往后退开半步。 凌月得了自由,想起方才自己一时大意,居然被对方轻易擒拿,当即恼羞成怒,立刻抽出宝剑,就想与林代宽动手。 林代宽也不说话,直接左腿后撤半步,长刀出鞘,速度比起凌月,还要快了三分。 刚准备出剑的凌月,就看见对方一刀往自己劈来,赶忙举剑格挡。 “叮!”的一声轻响,狭长的剑身,被林代宽的全力一刀,直接劈成两段。 “女孩子家家的,做些刺绣女红不好么?”林代宽还刀入鞘,方才对方出剑,速度跟力道都还不错,但跟他比,还差得有些远。 之前的裴无机,是怕冲撞了里面的美人,引起两位王爷的不快,才没有真的动手。 如今李琩的三大护卫,放在年轻一代,武艺已经是翘楚,当然,大舅哥韦无敌那样的,算是意外。 女子的力道吃亏,正面对敌,难有胜算。 凌月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要还剑入鞘,但看看只剩半截的长剑,气得往地上一丢,转身进楼里去了。 “侍女无礼,冲撞了王爷!”如烟在楼上,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却丝毫没有出言打断的意思。 她也很想知道,凌月究竟有多高的武艺,如今一看,不过尔尔罢了。 其实凌月的武艺,在女子中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她面对的是林代宽这样的高手。而且她大意轻敌了,若是游斗,还能支撑几个回合,以长剑正面应对林代宽的长刀,太吃亏了。 “麾下莽撞,让姑娘受惊了!”李琩拱拱手,他也不知道如烟到底如何想的,反正自己只是来听曲子,也不知道自己这毛病什么时候能好,五十贯,确实很贵啊。 “无妨,王爷还请去三楼小坐片刻。”如烟微微一笑,今日林代宽露的这一手,她更加认定了李琩。 王府的护卫,若是都有这般的身手,那圣教所谓的高手,根本不足为惧。 因为凌月,就是圣教的高手调教出来的。 若是李琩知道如烟的心思,恐怕要笑死,一个躲在犄角旮旯里的野路子武者,怎么可能比得上他麾下的三大护卫?不仅有家传武学傍身,这些年彼此之间切磋,兼之天天打熬身体,普通人根本难以望其项背。 别说三大护卫,就是他们带出来的那些少年,应对凌月也差不多了。 三楼之上,夜风微凉,李琩眺望长安。 此时的长安,已经算是管理最宽泛的城市,可依旧只是星星点点的灯火,大多数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大概距此两里地的地方,有一片相当规模的建筑群,灯火最为辉煌,想必热闹得紧。 “王爷来了奴家这里,怎地还惦记着明月阁?”如烟今日除了淡青色的长裙,还披上了一件披肩,纯白色的狐狸毛,没有半分瑕疵,定然是难得的上品。 “那里就是明月阁?怪不得柳妈妈眉头不展?”李琩早就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却并没有回身,上次流的鼻血,还历历在目。 “中秋月圆之夜,就是明月阁一年一度的花魁大比,如今啊,每日都有那些清倌人登台献艺,算是提前热身,拉一拉人气。好些人都被吸引了过去,这清风楼,自然也就门庭冷落了。”如烟上前挽着李琩的胳膊,她可不希望,对方也被吸引到明月阁去了。 “清风楼没有这般的大比吗?”李琩有些奇怪,这玩意,照抄便是。 “明月阁每年出阁的清倌人足有数十人,清风楼才几个,比不了的。”如烟摇摇头,清风楼的热闹,大多都是楼里跟前面的院子,做的都是过夜的皮肉生意,清倌人这块的生意,跟明月阁不好比。 这也是为何如烟跟诗涵二人,为何能够在清风楼能够拿到这般好的待遇。 “倒也是,可惜了,若是你们姐妹参加大比的话,指不定可以得到花魁之位。”李琩觉得,若是如烟愿意上去来一曲艳舞,指不定就能艳压群芳。 “王爷说笑了,我们姐妹哪能比得了?再说了,就算得了花魁之位,又能如何?”如烟倒是没想过花魁什么的,最后还不是混迹于烟花之地,每日里伺候人,直到年老色衰,被人一脚给踢开。 “应该会被达官贵人看中,从此一步登天。”李琩摸摸下巴,以前看得书里,都是这么个桥段。 花魁哎,那就相当于后世的绝色明星,而且还保管有着清白之身,应该动心的男人有很多吧。 “想什么呢?这世间,哪有那般多的好运。达官贵人家中的当家主妇,是那般好糊弄的?”如烟白了一眼李琩,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达官贵人家中的主妇,一般都出自大家族,岂会随意让风尘女子进门? 李琩被如烟这一记白眼撩拨得心跳加速,赶紧将头偏过去。 如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原以为,这位是什么红粉骷髅的得道高人,她贴得这般近,就是为了感受对方的心跳。 表情可以骗人,但身体的自然反应,是很难控制的。 “做个外室,虽然孤单了些,却也总好过在风尘中受累。”李琩控制了一下心绪,将呼吸放平缓。 “什么外室?”诗涵掀开帘子进来,看见俩人紧紧靠在一起,心中暗喜。 “王爷说,想要将你买去做外室!”如烟立刻转过话题,顺带看看李琩的反应。 “姐姐莫要打趣,王爷就算要买做外室,那也是买姐姐,我是个命苦的,注定只能在风尘中挣扎。”诗涵秒懂,当即应和。 “二位姑娘说笑了,本王何德何能。”李琩想要将手臂抽出来,却发现被如烟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李琩突然感觉,这两位是不是真的盯上他了?这话里话外的,怎么感觉像是试探? 但随即就摇了摇头,这二位可没有跟清风楼签卖身契,算是自由身,不存在赎身的问题。 她们这般的女子,又有着清白之躯,想必也攒了不少钱,为何要便宜自己?这不是天上掉馅饼,要砸死人的。 “王爷方才还说达官贵人呢,在我们姐妹眼中,王爷就是了不得的贵人了。”如烟不依,这位王爷的口风太严,那是半分不露。 “就是,王爷可还缺枕边人?姐姐愿意自荐枕席。”诗涵知晓如烟不好意思亲自说出口,那就由她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今日时机正好,凌月因为被林代宽那一刀给震慑了心神,正在一楼静坐反思呢。 李琩心中一惊,怕什么就来什么,还真的要掉馅饼准备砸死自己。 低头看了一眼,对方居然含羞带怯,微微低头,这摆明了任君采撷,他如何吃得消? “咳、咳,本王今日来,想听曲。”李琩奋力将手臂从两女的怀里抽出来,他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王爷,您怎么流鼻血了,奴家给您擦擦。”如烟心底一声叹息,却突然看见李琩的鼻子下面,一道鲜红滑落。 如烟从丰满的胸前掏出一方手帕,轻轻为李琩擦拭。 李琩闻着手帕上那种体香,血流得更快了。 如烟跟诗涵二人,赶紧扶着李琩坐下。 “诗涵,你照顾一下王爷,我来抚琴!”如烟心底一声长叹,她搞不明白,这个王爷,为何要如此克制自己? 她们姐妹已经投怀送抱,就算不急不可耐,那也该半推半就,难道家有悍妇? 随着一阵清幽的曲调响起,李琩整个人开始陷入平静,很快便在琴曲中入睡。 诗涵看着靠在自己大腿上的李琩,心底一阵憋屈,好多男人想摸而不得,他怎么就能睡得着? 当李琩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脸上湿乎乎的,摸了一把,却感觉弹性很不错。 “本王失礼了!”李琩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女子的大腿上,简直斯文扫地啊。 “王爷这是擦干口水,就打算开溜?”如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方才是有些累了,出去重新泡了一壶热茶。 “咳,那个,本王方才睡得太香,一时不察。”李琩有些窘迫,他方才真的是打算立刻开溜。 “王爷想必也是饿了,先吃块点心?”诗涵用手帕擦拭一下衣衫上的口水,随即将点心盘端到李琩的跟前。 “二位姑娘,本王自己来便是,免得再出丑。”李琩严格控制自己的眼睛,将其聚焦在桌面上。 如烟在俯身沏茶,而诗涵则撩起衣袖,轻轻捏起一块糕点放在李琩的唇边。 “王爷,为何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姐妹,还能将你吃了不成?”如烟捂嘴轻笑,想起之前李琩的不堪。 “本王,这么些年,能够安稳活到现在,就是凭着谨守本分。有些东西,不属于你的,便莫要起了奢望。”李琩很好奇,这两位美女究竟是要做什么。 眼下的种种动作,已经超出了暧昧的必要限度。 “王爷身份尊贵,又才华横溢,怎地却如此谨慎?”如烟朝着诗涵投去一个眼神,凌月已经在门外了,她们也不能做得太过。 “今日天色已晚,本王便先告辞!”眼看两女往后退去,李琩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随即起身。 “我们姐妹送送王爷!”如烟点头,有些东西,不可操之过急。 第六十四章 岐王李珍 林代宽在小楼前面的石凳上坐着,看见李琩出来,立刻迎了过去。 “走,回府!”李琩跟二女道别,随即便朝着外面走去。 “姐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诗涵看了眼衣衫上的水渍,今日可是被对方占了莫大的便宜。 “等,他一定会再来的,火候到了,事就成了。”如烟能够感受到李琩的提防,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她有时在想,若是对李琩和盘托出,是否有能够打动对方的筹码? “凌月方才说,教中又来催促,让咱们尽快上缴银票。”诗涵想起这事就心烦,按照惯例,是每月上缴一次的。这一次的时间已到,但是柳妈妈那边却说要再过几日,等楼中的账簿全部清理之后,才能将钱结给她们。 她们也如实跟教中说了,但那边却催个不停。 “此事,再等等便是,楼里要会账,这也是应有之意。”如烟却丝毫不急,有本事自己去找柳妈妈要去。 次日一早,李琩方从睡梦中醒来,就感觉到一丝杀气,当即伸手就往枕头底下摸去。 “说,这是谁的?”韦思柔拎着一方手帕,上面还有一片血渍,从手帕上的刺绣来看,绝对是女子的物品。 “这个、思柔,昨晚去谈了一笔买卖。”李琩思绪百转,虽然这个时代,好像逛青楼不算是什么错,却依旧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买卖?跟这个手帕的主人?”韦思柔拎着手帕在李琩跟前抖了两下,怎么听着那么不真实呢? “是这样的,本王是去跟清风楼谈了一笔买卖,顺便在这手帕的主人那里听了个曲。”李琩也觉得,这手帕的主人,应该不是什么可以谈买卖的对象。 “你去清风楼谈哪门子买卖?准备将这个女子赎回来给我端茶倒水?”韦思柔觉得,这府里除了自己,还刚刚给了两位孺人的名分,暂时应该消停一下了。 “倒不是,是挣钱的买卖。”你要是谈买卖的细节,李琩那是一百个定心,这可不是瞎扯的。 “这个女子,是不是就你写的那个余音绕梁那位?”韦思柔对这个买卖不太感兴趣,但是这个女子,倒是让她有几分兴致。 她其实很好奇,这些青楼中的女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将那么多的男子迷得晕头转向。 “是!”李琩心中暗呼不妙,怎么韦思柔也知道这诗词了。 “江南双娇,王爷,咱们王府里,可没有多少空位了。”韦思柔带着一丝审视,她总觉得,这两位早晚要进王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王先去洗漱,有些饿了。” 李琩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若非是如烟的琴声能够修复他的灵魂,他是断然不会去清风楼的。 “王爷何必这般笃定,妾身就等着王爷自食其言了。”韦思柔才不信,能够为对方写下那般的诗词,又去厮混到三更半夜才回来,仅仅是听个曲?哄鬼呢吧。 “绝对不可能!”李琩打个哈哈,就从船上起来了。 在门外听到动静的杏儿跟曦云,赶紧进来伺候李琩更衣。 李琩一脸惊奇,这曦云后来被他安排到后院料理自己起居,昨夜倒是没发现,居然成了韦思柔跟前的人了。 “曦云这丫头乖巧,妾身做主,就将其留在跟前伺候着。”韦思柔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曦云是这后院里姿容最出众的,干脆留在身旁,省得李琩总是一颗心往外飞。 韦思柔这般的做法,是深宅大妇的惯用手段,若不费点心思,如何能够看得住郎君? 其实若依着韦思柔的性子,自然是摆开架势打一场,但是考虑到自己不是对手,还是只能使些小心眼了。 “嗯,曦云,后来李大人那边,可有过消息过来?”李琩点点头,这些都是小事。 “王爷,婢子都在后院,不曾与外间接触,自然是没有消息的。”曦云面色一暗,她只是想好好做自己的本分,奈何李琩总是将其看作探子。 “嗯,从今天开始,你得空就去街上转转,看看能不能带点消息回来。”上次的话,也不知道李屿有没有传给他爹,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曦云一脸可怜巴巴的看向韦思柔,她如今算是王妃的贴身侍女,哪里还想出去当探子。 “王爷,曦云如今是妾身的身边人,怎么能随意抛头露面?”韦思柔心中不忍,她也观察了几天,曦云并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之辈。 “本王担心,李大人那边,或许有消息想要递给本王,却又没有合适的路子。只是去街面上逛逛,随意采买些东西罢了,一切随缘。”李琩并没有将其从韦思柔跟前打发走的意思,而是想为他跟右相李林甫之前留一条消息通道。 “既如此,曦云你便按王爷的意思去办吧。”韦思柔看李琩的神色,知道是有正事,当即也不再多言。 清风楼中,岐王李珍,一大早就带了人过来盘账,这是他岐王府最大的产业,自然不容有任何疏忽。 “奴家见过王爷!”柳妈妈带着一丝惧色,在岐王跟前站定。 这些年,稍有不称心,她便会受到对方的折磨。 “保养的还不错,上次倒是便宜了老仇那家伙。”李珍捏住柳妈妈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倒还有几分姿色。 这老仇是岐王府前院的门房,上次清风楼的业绩不好,岐王就将其赏给老仇折腾了一晚。 柳妈妈想起那一夜,就感觉背后发凉,若只是欢好,倒也不至于如此。那老仇身体跟不上,却使命折腾人,在她身上留下大片的淤青,很久才褪去。 “谢王爷夸赞!”柳妈妈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复。 “嗯,最近楼里来的人,听说又少了许多。”李珍平日里基本不来,但他对楼里的一举一动,都清楚得很。 “王爷恕罪,据奴家了解,好些都去了明月阁那边,花魁大比在即”柳妈妈暗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我当然知道花魁大比,本王想知道的是,面对这种情况,你准备怎么做?就这般干看着,每天损失那么多银钱?”李珍用手在柳妈妈的面上拍了拍,找理由,谁不会? “当然不是,奴家准备了一样事物,正要跟王爷禀报。”柳妈妈心思电转,准备趁机将李琩送来的那药丸之事说出来,转移其注意力。 “事物?在哪?”李珍来了兴趣,只要能够帮他挣钱,那就是好的。 如今的他,虽然贵为宗正卿,但这皇室之中,有的是老资历王爷。他若想稳固自己的地位,就少不了要拉拢这些人,花销自然不会小。 “都在奴家房中,王爷请随我来。”柳妈妈心中长出一口气,至少对方对此物有极大的兴趣,只要能够将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此番就算过了一劫。 李珍带着一丝寻宝的心情,随着柳妈妈进了房间。 木盒中的瓷瓶,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李珍伸手取出一只。 “好浓郁的药香,壮阳的?”李珍见多识广,只是轻轻一嗅,便猜到其用途。 “王爷好见识,此物据寿王所言,药效强劲,比咱们以前楼里的,高出一倍有余。”柳妈妈也没敢轻易尝试,在没有李珍首肯之前,她可不敢擅自做主。 “寿王?李琩?”李珍眉头一蹙,怎么会是他?一个亲王,居然捣鼓壮阳药这东西,还真不怕脏了手。 “正是那位寿王爷,昨晚他亲自来楼里寻奴家商谈这事,奴家不敢做主,便留给王爷来决断。”柳妈妈颔首回道。 “药效试过没有?不能仅凭他一面之词,就将这东西卖给客人。本王虽然不怕麻烦,却也没必要招惹麻烦,毕竟都是来给本王送钱的。”李珍将药丸细细打量,也不知道这李琩从哪弄来的,若不是仔细查看,他都要以为是金丹。 “还没有,此事当由王爷亲自决断。”柳妈妈微微一福,她现在想的,就是能够安全躲过这一次便好。 “阿虎,进来!”李珍推开房门,对着一楼喊了一声。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步便是四级台阶,直往李珍身边而来。 “这枚丹药赏你了,吃下去,然后细细感受。”李珍将丹药抛过去。 阿虎接过,直接丢入口中,喉结一个耸动,便入了腹中。 李珍将木盒仔细翻看一遍,又将其中的生石灰的纱布袋全部查一遍,想看看有什么线索,却没有丝毫发现。 “那位寿王爷,没说过其他什么吗?”李珍总感觉,这种东西,不会是李琩自己捣鼓出来的,必然有来处。 若是他能够找到源头,自然不需要再从李琩那边拿货。 “不曾!”柳妈妈摇摇头,心中想的却是,谁会把机密之事随意透露。 “阿虎,你怎么了?”李珍听着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转身看过去。 只见阿虎的双眼已经充血,整个脸色呈现一种潮红,与方才明显不一样。 “王爷,卑职感觉,腹中有团火在燃烧。”阿虎感觉,自己有一种膨胀的感觉,特别是某处隐私位置,若不是弯着腰,恐怕更加不堪。 “效果这么好?柳妈妈,本王将阿虎赏给你舒坦一下,这体格,绝对让你流连忘返。”李珍觉得,这药丸的效用当真可以,李琩那小子,倒是寻到一条不错的财路。 此物本就是为身体虚弱的人准备的,用在阿虎这样的强壮之人身上,自然立竿见影。 “王爷,饶了奴家吧。”柳妈妈流露出一丝恐惧,这阿虎也太壮实了。 “你啊,当真是无趣,那就赶紧给阿虎安排一个。”李珍摇摇头,在自己面前还装起羞涩来了。 “王爷,卑职受不了,好像要爆炸了。”阿虎一声低吼,双眼死死盯住柳妈妈,若非还有几分理智,就已经扑上去了。 “那就去吧!”李珍点点头,这个阿虎,是他的绝对心腹,关键时候可以为其挡刀的那种。 至于这柳妈妈,一个为他挣钱的工具而已。 阿虎没有半分温和,有的只是蛮横与暴力,将眼前所有的一切,撕成一片片碎片。 第六十五章 人生碌碌 李珍搬了一张凳子,就这般坐着观看,这种场面,他早就见惯了,心中没有半分愧疚。 在柳妈妈一阵阵的哀鸣中,阿虎总算停歇了下来,双眼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柳妈妈扯过被褥,躲在床榻的最角落,任她百般小心,终究没能躲过去。 “好了,都将衣服穿好。”李珍也看得一阵阵口干舌燥,等这账盘完了,他也得去潇洒一番。 原本白嫩的肌肤,被阿虎掐出一道道的淤痕,但好在都过去了,比起老仇那个混蛋,至少不用忍受一整夜的折磨。 忍受着无边的屈辱,在两位男子的目视下,一件件穿好衣衫,柳妈妈心中突然浮现了李琩的容颜。 也许,在他的麾下,至少会将自己当个人吧。 “多少钱一粒?”李珍觉得,这药丸的效用确实猛,挣不挣钱的不打紧,关键是能给楼里带来更多的客流。 “三贯!”柳妈妈脚下略有虚浮,双手抱紧自己的胳膊,若是没有这药丸,自己是不是能够躲过这一遭? 曾经,她觉得自己应该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岐王李珍,但是李琩的那一番话,让她升起了希望,或许,她该做些什么。 “这么贵?”太高的价格,不利于大规模推广,都快赶上楼里过夜的价钱了。 “寿王说了,用的都是名贵药材,这个价格,是底线。”柳妈妈觉得,能够舍得用此物的,大多都是富贵之家,应该能够负担得起。 “若是他愿意独家供给本王,我出五贯一粒。”李珍很清楚,此物的功效,比大路货强多了,而且来兴致了,就服一粒,免去了煎药的等候。 “这、寿王应该不会同意的吧。”柳妈妈带着一丝疑惑,既然人家知晓此物的功效,岂会同意。 “王爷,此物服用完之后,卑职觉得,有些伤身。”阿虎冷不丁来了一句。 “虎狼之药,有这些后遗症,也在情理之中,但以阿虎你的身体,都能够明显感觉出来,看来不仅仅是功效大。”李珍点点头,此物看来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完美。 “寿王曾说过,此物不可长期服用,旬月服用一粒,应该无大碍。”柳妈妈之前完全乱了心智,这会才想起李琩的交待。 旬月服用一粒,这也是李琩的猜测,人的身体有新陈代谢,这些药物半个月总该排完了吧。 “三贯一粒,必须优先供应我清风楼,独家的话,本出五贯一粒。”李珍点点头,只要控制好药量,不出人命就行了,他李珍也不怕谁来闹事。 “奴家回头去跟寿王沟通一下此事。”柳妈妈点点头,这事就算应了下来。 “后面那两位姑娘,可能将她们真的留在清风楼。”李珍找就动过这个心思,可终究没有真的下手。 “她们背后,应该也有一股势力,若是动些手段的话,恐怕会有麻烦。”柳妈妈知道李珍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用强或者下圈套,逼她们签下卖身契而已。 柳妈妈虽然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路数,但是凌月经常突然消失,必然是出去见人了。 “麻烦?倒也是,若是闹大了,就划不来了。”李珍揉揉太阳穴,想要多弄些钱,还真有些难度。 这两女如今在长安,也是声名鹊起,真闹大了,他也有些下不来台,若是被御史台盯上了,挣的钱还不够消灾的,也就熄灭了这个心思。 李琩对此一无所知,从王府出来之后,并没有骑马,反而溜达着朝半月书局而去。 李白依旧忙得连轴转,每天都能收到大批投稿,他得逐字逐句读过去,生怕错漏了美妙的诗词,可让他遗憾的是,基本都不堪大用。 好在,他之前发去外地的书信,渐渐地开始有了回应,总算不至于误了发稿。 李白最近在琢磨一件事,那就是有些诗词还算不错,但却没有达到出版的水准,毕竟半月刊的版面有限,为了保持热度,对诗词不是一般的挑剔。 “先生为何事发愁?”李琩刚上来,就看见愁眉不展的李白,当即开口问道。 如今的半月书局,是他来钱最快的产业,若是半月刊持续热销,一年起码可以挣到一万贯以上,比以前翻一番都不止。 “王爷今日怎地有空闲?属下是为了这些诗词发愁。”李白觉得,若是直接弃之不理,极为可惜,这些诗词也有可取之处。 “要不再开一版副版?”李白尝试着问道。 “不能再开了,半月刊,必须保持足够的高度,否则对科举板块的开展不利。这些落选的诗词,都集中一下,每三个月,出一版精选集,刊印成册售卖。”李琩直接否定了,半月刊必须保持足够的格调,科举板块于他有大用,不可因小失大。 “属下明白了,只是如此一来,恐怕连刊印的成本都不见得能收回来。”李白有些头痛,这些诗词,恐怕买的人很少,大多只是勉强不错。 “先生放心去办,不会亏损的。”李琩摆摆手,这些投稿的人,都是读书人,大多家境还是不错的。 若是知道自己的诗词被刊印出来,怎么也要买几本回去收藏,多买一些回去赠给亲朋好友,也是应有之意。 记得后世,很多人出书,都是自掏腰包,印出来之后自己拉回去送人,就图个出书的名。虽然中间隔了千余年,但人性是相通的。 李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是隔了千余年,好似很遥远一般,可若是按照百岁老人来算,也就十几个人就能串起来,这好像有些不太真实啊。 “王爷,怎么了?”李白看出李琩有心事,当即开口问道。 “人生碌碌,终成尘土。”李琩突然迷茫了,自己费尽心机,各种计算,可真的有意义? 不过百余年,王朝都更替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在历史的大潮中,掀不起半分浪花。 “王爷如此年轻,怎地发出如此感慨?属下年轻时,那是要仗剑走天涯,怎么潇洒怎么来。”李白开解道,他眼中的李琩,一直有着勃勃的生机,眼下一切顺利,怎可生出颓废之意。 李琩知道,自己在图谋什么,可一想到,若是成功之后,自己的后代,终将在王朝的更替中灰飞烟灭,就感觉心中堵住了一般。 “这几个月,可给安陆去信?”李琩知道,自己的心结已经种下,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开。 李白年轻时,在安陆与前宰相许圉师的孙女成亲,育有一子一女。 后来李白出门闯荡,受够倒插门之苦的他,发誓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回安陆。 可惜,他还在长安寂寂无名,妻子便撒手人寰。 得到消息的李白,哭了很久,却依旧留在长安寻求机缘,这算是他的执念。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些年,对子女基本不闻不问,除了刚当上翰林的时候,将陛下的赏赐让人带了一些回去之外,便再无往来。 “去了,也收到了回信,他们说,希望我能回去一趟。好些年了,当时我出门的时候,他俩才这般高。”李白一声叹息,或许,子女站在跟前,他都认不出了吧。 当年李白是倒插门,子女都跟着孙姓,妻子去世之后,他们自然由族中长辈帮着料理。孙家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族,倒是不用担心被外人欺负。 “先生若是想回去,便回去走一趟,或者将子女接来小住都可,书局之事,暂时拜托一下文函便是。”李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位诗仙大人,也太过洒脱了些。 “无妨,当初我立誓,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回去。”李白永远记得,当初大舅哥的那副嘴脸。 在原有的轨迹中,李白真的就再也没有回去,不知道此世,是否会发生改变。 “孩子,总是要父亲的,不如接来长安?”李琩才不管什么倒不倒插门,反正是你的种。 “明年,我去信问一下,他们若是愿意来,自然是最好。”李白沉默一下回道。 好多年了,他都不曾感受到亲情,该如何面对儿子跟女儿,他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这个问题。 “嗯,本王可以派人去接。”李琩点点头,虽然他自己的父子关系很糟,但他希望李白能够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让这世间多一对可爱的儿女。 “那属下先谢过王爷。”李白点点头,有些事,再不做就晚了。 虽然如今的他,只是一介白身,但却有了些许薄名,比起之前的诗词幸臣,反而要多了几分体面。而且,现在收入不错,不用仰他人鼻息,子女过来了,也能带他们好好逛逛这长安,就算想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门的酒楼,说是新来了一个大厨,烧鹅的手艺很棒,咱们去尝尝?”原本李白还想去看看岑参,却被方才突如其来的念头给弄得没了兴致。 “属下这些诗词还要尽快筛选一番,王爷吃完,带些回来给我尝尝便是。”李白摆摆手,他现在是完全投入在这份工作里,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 “那行,随你吧。”李琩决定去找武成益一起去吃。 李琩下了楼,看见武成益在门口,刚想招呼对方去吃烧鹅,却被他一个噤声的动作给搞懵逼了,这他么老子自己的地盘,内卫来了都不好使。 “王爷,看,美女!”武成益流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往着前面瞟了一眼。 李琩顺着视线看去,入眼的只是一个背影,但是窈窕的身段,确实有不小的吸引力。 第六十六章 意乱 此时的风气开放,街面上也有不少女子,但是书局中却很少,因为读书的都是男子。女子就算要学,也只是家中聘个西席,学个三年五载的,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有科举为官的诱惑,读书这种苦差事,能够坚持下去的便是极少。 “王爷,这名女子经常来,但是都只是四处看看,偶尔跟侍女攀谈几句。”武成益在书局里,事情也不多,大把的空闲可以消磨,这有美女可看,那自然不会错过的。 “嗯,好了,已经是个妇人了,咱们去吃烧鹅。”李琩点点头,看一眼也就罢了,怎么还盯着挪不开眼了。若真的想女人了,那就去勾栏瓦肆,勾搭有夫之妇,太缺德了,对,就是缺德冒烟的那种。 “王爷,她来了,她朝着我走来了。”武成益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难道这位美妇人,也对自己有兴趣吗?不枉费自己每日打熬身体,练就了一身腱子肉,那自己要不要拒绝呢? 李琩带着一丝疑惑,转头看去,却感觉有一丝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妾身见过公子,不曾想在这里与公子再次相遇!”就在武成益满脑子臆想的时候,美妇人在他们身前站定,朝着李琩微微一福。 武成益心头一万匹草泥马汹涌而过,你每次来,老子都在这盯着,都遇见好几回了好不?难道王爷真的自带王霸之气?武成益不由得转头看去。 “请恕在下无礼,看夫人也有几分眼熟,倒是记不起何时见过。”李琩想了一下,确实眼熟,这般的美妇人,自己好像最近没接触过啊。 “那日,城门不远处,我与姐姐们共乘一车,公子骑马避让时,见过一面!”此女正是杨玉约,她经常来半月书局,是想见李琩一面,回去也好跟小妹说一声他的近况。 连续来了好些回,侍女们都说老板不在,倒是让她好生失望,不曾想,今日居然见到了那日的骑马公子。 她方才踌躇了一番,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道德的界限,在那一刻,变得好薄弱。 “在下见过夫人!”李琩一时心思百转,也不知道这曾经的妻姐来寻自己是为何。 武成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些美妇人,也是可以这般主动的,只是远远见过一面,就上来主动勾搭了?该死,这个词,不该用在王爷身上。 “公子可有时间?那日多谢公子让路,妾身想请公子吃饭,聊表谢意!”杨玉约心中砰砰直跳,说完这话,就将头低下去,她感觉自己脸上烫的厉害,当真是羞死人了。 “本、公子,正准备去吃饭,既然夫人有暇,不妨同去!”李琩正愁怎么跟杨玉环那边通上气呢,眼前之人,不正是绝好的人选吗? 就算内卫发现了,有什么怀疑,也不敢对这位下手。 李琩一个眼神,武成益秒懂,立刻叫了一声林代宽,俩人先出门往酒楼去了。 李琩跟杨玉约二人刚进楼,掌柜的就很热情上来,请二人上二楼包厢。 看着那妇人的美妙身影,掌柜的心中一阵羡慕,怪不得过来将二楼最角落位置的包厢给包下了,显然是为了方便行事。 “上次来的时候,这酒楼很忙,今日倒是有些清净!”杨玉约这些日子,但凡来半月书局,都是让下人将马车停的远一些,下车之后独自步行。她不想这些事情,被两位姐姐知道,这算是她与小妹之间的默契。 “唔,想必是时间还略早了一些,夫人想吃些什么。”李琩伸手,示意对方坐下。 “公子看着安排便是,妾身都可以的。”杨玉约感觉自己的脸颊热的厉害,只能垂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所有的勇气,好似都在之前开口的那一刻耗尽了。 “掌柜的,上几个拿手菜来,再来一壶好酒。”李琩也不多客套,直接跟掌柜的吩咐道。 掌柜的自然赶紧应了一声,就下楼往后厨去了,这些个大人物,可得伺候好了。 “方才我见夫人在书局里面,好似有什么心事,可是有什么想要的书籍没有寻到?”李琩看对方的所作所为,好似真的不知道自己便是寿王李琩。 “倒也不是,我来这书局,其实是想见一见那书局的东家。”对方主动寻找话题,杨玉约总算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书局的东家?那不是寿王爷么?此人极少来书局,夫人何不去王府里寻他?”李琩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妾身的身份,不太方便去王府。”杨玉约摇摇头,她是想扮作偶遇,随意攀谈几句,哪能真的上门拜访? “既如此,夫人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为传达。”李琩眼角流露出一丝了然,他方才倒是忘记了对方的身份,是不方便去王府的。 “你认识寿王爷?”杨玉约带着一丝探询,寿王虽然如今地位尴尬,却也是地位超然的亲王。 “倒是还算熟悉。”李琩点点头,他暂时不打算表明身份,既然对方不认识他,正好方便他探究一下对方的意图。 “算了,此事,还是不要将你牵扯进来的好。”杨玉约想了一下,此事不可为外人所知晓,若是泄露了,很可能会牵扯到小妹。 “二位,菜来了,请慢用!”掌柜的跟小二端着托盘,将酒菜一并端了上来。 李琩点点头,待到菜放好之后,便邀杨玉约起筷。 “妾身还不知道公子贵姓?”杨玉约试探着问道。 “重要吗?我也不知道夫人的姓氏,来自何方。相遇便是有缘,你我且洒脱一些,何必在意这些。”李琩不想编个身份来历骗她。 “公子所言甚是!”杨玉约心底一声长叹,不知道是惆怅还是庆幸。 她喜欢眼前的男子,可又怕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来,喝一杯!”李琩拎起酒壶,为其斟上一杯。 杨玉约慌乱中扶好酒杯,还是第一次有男子为其斟酒,脸上臊得更红了几分。 “妾身谢过公子!”杨玉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杨玉约已然是微醺,而李琩则依旧清明,些许酒水,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公子可知,我来自何方?”杨玉约原本泄气的胆子,在酒水的刺激下,又膨胀了起来。 “从夫人的衣着打扮,还有口音来判断,应该是来自蜀地。”李琩笑笑,他在暗,对方在明,没有比这个更惬意的事情了。 在权谋争斗之上也是如此,尽可能将自己隐藏在暗处,仔细窥视对手的破绽,必要时,全力一击,才能够完胜。 “公子好眼力,蜀地距此千里之遥,此生,不知是否会再见到故乡。”杨玉约是为了荣华富贵,放下家中的一切来到长安,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轻易舍弃那些。 她不比大姐跟三姐的洒脱,一路上,多少个日夜,泪流满面。 “故乡?我生于斯,长于斯,想要离开,去这天下看看而不得,故乡情,我是难有体会。”李琩摇摇头,别人渴望的,而正是自己想要摆脱的,世间之事,往往如此。 “公子可有爱慕之人?”杨玉约借着酒劲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思念故乡,脑海中却没有丈夫的身影,反而都是眼前的男子,那种撕裂感,让她异常压抑。 “有!”李琩点点头,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个有,到底是谁。是韦思柔,还是杨玉环? 虽然脑海中,连杨玉环的影子都没有,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却绝对做不得假。 就在李琩试图回忆杨玉环的容貌时候,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又开始了,随即一丝疼痛将他脑海覆盖。 杨玉约在对面,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她好羡慕,能够被眼前这位公子爱得如此之深,该是何其的幸运。 “她,怎么了?”杨玉约试探着问道,既然露出这般痛苦的神色,必然不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已经去世了!”李琩已经摆脱了那种疼痛,如今的他,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小了,清风楼的钱没有白花。 “抱歉!”杨玉约赶忙道歉,她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结局。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李琩将酒杯斟满,随即一饮而尽。 “你不要再喝了!”李琩抓住杨玉约伸向酒壶的手,他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快要醉了,若是真的醉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我、想喝!”杨玉约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大手,居然一时间忘记了挣脱,就这般被对方握在手中。 “醉酒,对身体不好!”李琩松开手,将酒壶放到自己面前,自斟自饮。 杨玉约双眼迷离,世间怎会有这般的男子,不仅丰神俊朗,用情至深,对她,又如此体贴入微,丝毫没有趁机将她灌醉的想法,这样的种种加在一起,她怎么能够不动心。 第六十七章 有缘再见 “公子不曾续弦?”杨玉约感觉自己完全沉沦了,若是,能够嫁给他为妻,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怎能比得上与心爱的人厮守一生? 当然,李琩一看就是富贵出身,否则她又怎会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他。 “家父给张罗了一门亲事,倒也过得去!”李琩心中对韦思柔说了一声抱歉,对于这个王妃,他是一百个满意。 同时心中对自己一番鄙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要利用女人的感情了,怎么现在变得跟小白脸似的,难道自己有当面首的潜质? “若是,以后我想见公子,该如何寻你?”杨玉约看见对方将最后一滴酒倒入酒杯,今日已经快要到了分别的时候。 她突然觉得,为何自己的酒量这般小,若是能够多喝一些,想必这位公子,也不会急着走了吧。 “有缘,自会再见,无缘的话,何必强求?”李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他的身份,是藏不住很久的,先留个好印象,以待将来。 “夫人如何回去?”李琩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最近这般招女子喜欢,难道真的长了一双桃花眼?还是因为熬药,让自己沾染了王霸之气? “公子自去便是,妾身的马车,就在前面不远处。”杨玉约想在这静一静,她的脑海中太乱。 李琩点点头,随即便走出了包厢,跟武成益交待一声,务必亲眼看见对方上了马车再回书局。 杨玉约看着李琩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为何在她最好的年纪,没有碰上这样的男子? 而在她已经没有任何可能的时候,却又要让她遇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哭了一阵子,杨玉约掏出手帕擦拭双眼,如今的她,已为人母,还得为家中的子女计较,也许,他们之间,注定只是匆匆一面。 杨玉约就这般游荡在大街上,诱人的身姿,微醺的面庞,迷离的双眼,若非是武成益拎着刀跟在身后,必然是有人要上来搭讪的。 杨玉约上了马车,武成益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直到马车离去,才转身回书局。 精疲力竭的杨玉约,回府之后便睡下了,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而两位姐姐正坐在桌旁吃着蜜饯。看见她醒来,俩人都走到床边坐下。 “哟,八妹,还舍得醒过来呢?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在梦中与情郎相会,其他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呢。”老三杨玉腕带着一丝调笑,都多大年纪了,还做春梦呢? “三姐,你说什么呢?”杨玉约心中一跳,酒后吐真言,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明明记得,自己回来就进房睡觉了,应该没有多说什么才是。 “公子!你别走嘛!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杨玉腕学着对方的声音,又多加了三分撒娇,那叫一个酥媚入骨。 “三妹,差不多就得了,五十步笑百步。”老大杨玉皓没好气说道,这时间久了,想男人也是正常的,何必揪着不放。 “大姐,你这就是偏心,上次你说我可是起劲得很。”杨玉腕不依,上次她与大姐同睡一张床,夜里说梦话漏了嘴,没少被大姐笑话。 “那不一样,八妹面皮薄,你有什么打紧的。”杨玉皓笑道,平日里姐妹中,她就爱与杨玉腕斗嘴,俩人年纪也更接近,从小闹到大,都习惯了。 “我才不是厚脸皮!”杨玉腕作势要发怒。 “三姐,我之前真的说了那话?”杨玉约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当真是丢脸,怎么还说了出来。 “可不是,说吧,哪位公子?”杨玉腕带着审问的口气,她倒是想要看看,谁将她们八妹的魂给勾走了。 “没什么公子。”杨玉约不想多说这些,也太过羞人了。 “怎么,跟三姐,还要藏着那些小秘密?”杨玉腕的胃口早就被钓足了,等在这便是为了一探究竟,岂会轻易罢休。 “八妹,这长安不比老家,鱼龙混杂,我们当姐姐的,也是怕你被人骗了。”杨玉皓在一旁开口帮腔,她也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八妹今日到底是跟什么人去约会了。 “就是,八妹,以前总觉得你最是单纯,上次就跟别人眉目传情,这会又跟别的男子约会了”杨玉腕觉得,是不是以前都被八妹给骗了,她才是姐妹中最豪放的。 “哪有,就是上次那个公子”杨玉约听了,顿时急不可耐辩解,她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 杨玉腕转头跟大姐对视一眼,还真被她们猜中了,果然是去找那个男人了。 杨玉皓带着几分严肃,方才她们就商量来着,在小妹玉环成为贵妃之前,一定要低调,不可出半点岔子。这个突然出现的公子,会不会有其他目的? “八妹,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上次,你们只是远远地对视了一眼。”杨玉皓耐着性子,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生活,她并不想让杨玉约反感。 姐妹几人,从蜀地来长安,人生地不熟,当彼此照应。 “我逛街时,偶然遇到的。”杨玉约想了一下,半月书局的事情,还是不要说的好。 “这小子,倒是个滑头,还知道制造偶遇的机会。”杨玉腕才不信,哪有那么多巧合,这长安数十万人口,两个人偶遇的概率,低到忽略不计。 一定是那小子知道了她们的身份,特意跟着的。 “不是的,三姐,真的是偶遇。”杨玉约埋怨道,她很清楚,是自己发现了对方,主动上前的。而且那位公子的打扮,出现在半月书局,再正常不过了。 “偶遇不偶遇的,不打紧,八妹,对方是谁家的公子?”杨玉皓倒是要淡定一些,风流一场没什么,但是要搞清楚对方的身份,有些不该沾染的,就一定要摒弃。 杨玉约茫然摇头,她连对方的姓氏都不知道,谈何家门? “那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杨玉皓跟杨玉腕皆是一脸愕然,这个八妹,这是被鬼迷心窍了嘛,怎么就这般跟人约会去了。 好在如今她们也算长安有点身份地位,若是有姓名跟住址,随意打听一番也就知道了。 杨玉约再次摇头,她想起了对方的那句有缘自会再见,该是何等的洒脱。 “八妹,你这到底出去干啥了?别被人骗了还帮着人家数钱。”杨玉腕将声音提高了不少,这个八妹,太不走心了,很可能是想要瞒着她们。 “公子他没有骗我,吃饭都是他付的钱,骗我什么?他也不在意我的身份,根本都没有问的意思。”杨玉约撩起耳边的发丝,若是骗子都是公子这般的话,她被骗也是心甘情愿。 “那,他一定是馋你的身子,就是这样。八妹,我们得自重,不能让人觉得太轻浮了。”杨玉腕觉得,就算出去找男人,那也要有几分矜持,不可让人轻视了。 “三妹,恐怕是咱们八妹馋别人的身子,说吧,下次什么时候再约?”杨玉皓这会倒是精明得很,八妹眼中的神情,哪有半分听进去的样子。 若是年纪再小一些,这完全就是少女怀春。 “大姐,就是一起吃了顿饭,怎么就馋别人身子了?”杨玉约俏脸绯红,好似被揭破了心思,羞得不行。 “八妹,大姐问你何时再约呢?你这一问三不知,下次啊,我跟大姐去帮你把把关。”杨玉腕看出了大姐的意思,她们得自己去看看才行,不能任由八妹这般迷糊下去。 “不知道,没有约下次啊,公子说了,有缘自会再见。”杨玉约此时已经渐渐释怀了,若是能够再见,是不是说明,二人有缘分?她开始期待了。 杨玉腕跟大姐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居然半分线索都没有,那位公子下的套够深的。 在她们看来,那位公子明显是在吊着杨玉约的胃口,一切都是对方安排好的,显然有所图谋。 若是李琩知道这一切,自然是大呼冤枉,图谋是有的,但确实没有故意去谋划这一切。 没辙的杨玉腕跟大姐一起,开始探究约会的细节,想要挖出一些线索,但是杨玉约为了掩盖自己去半月书局的事,基本都是遮遮掩掩,不愿说得详细。 问了半天,还是一无所得的两姐妹,不得不放弃。但却又跟杨玉约再三叮嘱,下次一定要问对方的身份,免得招惹了不该沾染的人和事。 杨玉约点头应下了,下次若是再见,就是有缘,应该可以问了吧,但若是对方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 第六十八章 长安县衙 话说王府这边,李琩离开之后,奉命逛街的曦云,将自己拾掇了一番,提着一个竹篮就出了门。 临走之前,王妃特意交代了,看见有什么好吃的零碎,给她买些回来就成,剩下的钱她可以自由支配。 曦云摸摸怀中的钱袋,她还是第一次带着这么多钱出门,里面除了一大把铜钱,还有几角碎银子,是王妃特意准备的,这样不容易被人给盯上了。 曦云来到朱雀大街,熙熙攘攘的行人,让她不知所措,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独自出门。 看着不远处有卖冰糖葫芦的,曦云先去买了几根,自己吃一根,剩下的带回去给王妃。 曦云就这般吃着东西往前逛,很快就爱上了这种感觉,心情也开朗了起来。 吃完糖葫芦,再往前是一家饰品店,曦云鼓起勇气,进去看了一圈,没敢多问,只是在一旁听了几句,东西贵的吓人,就萌生了退走的念头。 “这位小姐,看中什么,在下可以拿给你试一试。”掌柜的刚料理完一波客人,看见曦云要走,立刻上前问道。 方才他就注意到这位女子了,虽然是侍女的打扮,但是仪容神态,都似大家闺秀,一张鹅蛋脸,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我可不是什么小姐,这些首饰太贵了,我买不起。”曦云赶紧摆摆手,她方才可是听见了,那些客人问的首饰,最便宜的也要五两银子。 她怀中所有的银钱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两银子罢了。 “姑娘误会了,方才他们问的,都是最贵的那批,上面都镶嵌了名贵的宝石。这边的首饰,就要便宜得多,不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掌柜的贪婪的双眼,在身后打量曦云的身段,这般的极品女子,该值多少钱。 曦云不知道背后掌柜的心思,完全被首饰给吸引了目光。 李琩今日没有去桃园,吃完饭之后,回书局转了一圈就回王府了。 “王爷,曦云这丫头,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妾身派人去寻了半天,竟是半分音信也没有。”刚回到后院的李琩,就被韦思柔在跟前说道。 在她看来,若非是李琩坚持,今日曦云本该不出门的,现在倒是麻烦了。 “会不会跑了?”李琩也没多想,若是真的跑了,就随她去吧,都是可怜人,王府也不缺个使唤的人。 “跑哪去?她早就没亲人了,又没有身份凭证,这城门都出不去,难道还回教坊司?没有咱们的手令,她回去也是要被再送来的。”韦思柔觉得不对劲,她早就将对方底细给摸清楚了,才会留在身边的。 “什么意思?”李琩眉头一皱。 “咱们又没苛待她,这满长安,还能有几个更好的去处?这丫头定然是不会跑的。”韦思柔觉得,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并不难伺候。她如今已经跟在自己身边了,在这院子了,日子过得挺舒坦,没有跑路的动机。 “这倒是?会不会贪玩,跑远迷路了?”李琩也觉得,这些个卖身的,不比那些雇佣的,跑路的后果很严重,被打死都只要去衙门交点罚金。 “王爷,你能不能走点心?小门小户的寻不到也就罢了,这偌大的王府,随便寻人问两句,也总该走到了。”韦思柔翻了一下白眼,自家这夫君,怎么这会跟没带脑子似的。 “思柔,你就说吧,到底是什么意思?”李琩感觉脑仁疼,这人不回来,不是跑了就是走丢了,还能有什么缘由。 “以妾身来看,曦云很可能,是被人拐去了。”韦思柔带着一丝坚定。 “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拐本王的人?吃错药了吧?”李琩双眼瞪得老大,长安城的治安有没有这么不堪?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来自后世的记忆,李琩生活的环境都足够安全,所以方才他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 “这两年,时常听闻有妙龄女子失踪,最终都是不了了之。不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就是一些下人侍女,官府那边,也经常帮着遮掩。”韦思柔不比李琩,经常在街面上闯荡,这些消息自然知道的多一些。 “什么意思?这长安还藏着一个贩卖年轻女子的团伙?何人如此胆大妄为?这满朝诸公,都视而不见?”李琩眉头紧蹙,这可是长安,天子脚下,怎地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失踪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那些大人物哪里有心思关注她们的死活?”韦思柔知道,自家相公自幼条件优渥,不知道这些阴暗面也是正常。 长安城中,固然达官显贵遍地,但三教九流也是不少,只是彼此之间甚少有交集罢了。 “思柔你的意思是,曦云有可能是被那些人给抓走了?”李琩想起后世的一些邪恶的传闻,他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但应该是存在的。 这个世道,倒是不会出现买卖器官,既然是妙龄女子,那就应该是贩卖人口。得手之后,不是给大户人家做妾室,就是卖到烟花之地,以色娱人。 “妾身担心的就是这个,不行,我要亲自出去找。”韦思柔一把抓起宝剑,就准备起身出去,若是真的有歹人绑走了她的侍女,这口气不能忍。 李琩一把拉住韦思柔,就这般出去,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恐怕也难有结果,还不如往长安县衙走一遭,借助官府的力量。 唐朝数百县令,要说这最不好干的,那肯定要数长安县令了,接下来排第二的,便是旁边的万年县令了。 这两位县令,在权贵遍地的都城,必须打足十二分精神,万不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人物。 高风险的同时,必然有高回报,这两县县令,只要做出好的业绩来,很容易上达天听,或者是被朝中大佬看中,调入中枢入职。 如今的长安县令是崔伦,出自五姓七望的清河崔氏,在这个职位之上,也只是为了镀一份金。 按照唐朝的定律,没有地方州县的经历,不可以入中枢。对于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来说,这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那就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当县令,通常就意味着远离中枢,以后想要再回来,就千难万难。而长安跟万年两县的县令,却可以活跃在都城之中,进中枢就要容易得多。 当今太子的大舅哥韦坚,就是从长安县令爬上去的,崔伦当然也想效仿。 “大人,赶快出去吧,有人闯进来了。”师爷慌慌张张跑进后衙,崔伦这会正在小憩,赶忙催促道。 “什么人这么大胆?”崔伦很恼火,真不把县令当官了啊? “是那位寿王爷!”师爷抓起一旁的衣衫,就往崔伦身上套去,这都十万火急了,门口的衙役根本不敢拦着。 “什么?他来做什么?”崔伦揉了一下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他对这寿王爷,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啊。 之前范阳卢氏的大少卢文定,可以半分不给李琩面子,因为他无官无职,李琩没有拿捏他的地方。 但是崔伦不一样,作为长安县的父母官,若是出了乱子,传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对仕途不利。即使对李琩不爽,崔伦也不想得罪死了,被对方拿住话柄。 “属下哪里敢问啊,但是看情形,不是什么好事。”师爷想起方才对方的架势,就像是来问罪的。 “这些个王爷,闲得蛋疼,哪里不好去潇洒,来这衙门作甚?”崔伦很不爽,这长安城中,最烦这些皇亲国戚了。 若是其他官员,只要扛着清河崔氏的名号,都会给几分面子,但是这面子,如今在皇室跟前不太顶用了。 “崔大人,好大的架子!”李琩如今耳聪目明,尚未进门,就听见了崔伦的抱怨,他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质问。 “梁师爷,王爷来了,也不好好招待,再有下次,罚你的俸钱。王爷大驾光临,下官匆忙之间,有失体面,见谅!见谅!”崔伦毕竟是在官场上熬练过的,并没有慌乱,随口的抱怨而已,做不得数的。 “体不体面的两说,本王府中的侍女一早出门,就在这朱雀大街上采买,到现在尚未回府。崔大人,长安城的治安,已经如此之差了吗?”李琩也不想继续闲扯,天黑之前,一定要将曦云给找回来,不然难度倍增。 “王爷,这侍女不回来,与本官何干?”崔伦一脸懵逼,你就为了一个侍女没及时回家,就怒气冲冲跑到后衙来,这也太不将本官这个县令当回事了。 “本王怀疑,她是被人掳走了,那此事就成了衙门该办的大案。”李琩很不爽,他么一个小县令,居然也敢对自己不爽。 “王爷,其一,如何证明侍女是被人掳走?或许只是贪玩迷路,也可能是自己出逃。其二,侍女走丢,这完全不算是大案,当然,此事本官会吩咐下去督办,王爷请安心回府等消息。”崔伦才不愿将大案这事扣在头上,那是必须要侦破的,否则会影响其考评升迁的。 一个侍女走丢,还是有卖身契的那种,跟谁家走丢一个大牲口,基本是一个性质,先将这位王爷打发回去,指不定天黑侍女就回去了。 “本王的人在你的地面上丢了,你竟然如此敷衍?”李琩怒火中烧,这若是普通百姓,还不知道会是如何呢? 第六十九章 年少酷吏 “王爷,敷衍二字不敢当,下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衙门里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敢耽搁。但是,下官也不是王爷的家臣,因为王爷的侍女走丢,就放下衙门的其他要事,带着一众同僚出去大街小巷寻找。”崔伦直接不软不硬的顶回去。 一个没有丝毫机会的闲散王爷罢了,若是彼此客客客气气,他倒是会给几分颜面,但若真的摆架子,他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这李琩一上来就将此事定性,若真的牵连出大案的话,很可能会断了他的仕途。 李琩差点被噎着,居然被一个县令羞辱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只听命于皇帝跟朝廷,你算个屁。 “长安城中,这两年失踪的年轻女子,可不是一例两例了。你既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查探出什么结果来了。”李琩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明明就是尸位素餐,还要装作一副鞠躬尽瘁的模样。 “下官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长安城中数十万人口,每日里都发生许多事情,年轻女子失踪这事,倒是不曾听闻。”崔伦直接推个干净,县衙又不是他一个人领俸禄,岂能事事亲力亲为? 年轻女子走失这事,倒还是真发生过不少例,官府也曾派人搜寻过,却一无所获,只能想办法遮掩过去。 “你!崔大人,既如此,那本王就亲自带护卫去搜寻,至于后果,你自己承担。”李琩一甩袖袍,就直接出去了。 崔伦看着李琩的背影,面露得色,皇亲国戚的名头,又如何?若是操作的好,还能成就自己强项令的名头。 “大人,您这般,可是将这位给得罪死了。”梁师爷很不解,自家大人今日好像有些过了,完全没必要走到这步的。 “想到他那半月书局,本官就来气,一时没忍住。”崔伦轻抚胡须,暗道今日倒是出了口恶气。 梁师爷心中一叹,居然是因为这事。 半月刊刚出版热销的时候,这崔伦还特意关照快班的捕快,每日早起去维持秩序,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在崔伦看来,投桃报李才是应有之意,但是对方却没有丝毫动静,狠狠落了他的面子。 而且后面半月刊的会员制,拉走了很多生意,崔伦在另一个卖文房四宝的店面有份子,相当于被劫了财路,自然对此耿耿于怀。 今日上门,对方语气颇为不善,他崔伦也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王爷,怎样了?”韦思柔在衙门前院候着,看见李琩出来,立刻上前问道。 李琩嘴角流露出一丝尴尬,在老婆面前丢了面子,自己这王爷的身份,不好使啊。 “无妨的,我们自己去寻便是,咱们的人,还能比那些衙役差了?”韦思柔一眼就看出李琩此行不顺,当即柔声安慰道。 这些个文官,一个个肚子里面都是弯弯绕,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 “老林,走一趟桃园,将朱建筹带来,速度一定要快。”李琩突然想起来,自己麾下还是有人才的,有些地方,他们不方便进去查探,而朱建筹的手段就要容易得多。 李琩随即就准备出发,先去街面上再仔细寻找打听一番。 “王爷请留步!”刚出衙门不久,李琩一行就被一男子拦住了去路。 “你是何人?”李琩上下打量了一番,该男子年约二十许,中等身量,白净的面庞,带着一丝阴鸷,让人心生警惕。 “下官乃是长安县丞吉温。” 男子一自报家门,李琩心中便猛地一惊,这是个猛人啊,看眼下这形势,尚未发迹啊。 吉温此人,乃是武周时期的宰相兼酷吏吉顼的从子,此人后期会与罗希奭一道,成为李林甫的左膀右臂,大肆铲除异己,步步高升。 同样的,吉温也在打量李琩,心中暗道可惜,曾经是离太子之位那般近。 “吉大人何故拦住本王?”李琩来了兴趣,这位吉大人,居然身穿便服,在衙门外面等自己,显然是有所图谋。 “下官知道王爷所忧何事,特来分忧!”吉温拱拱手,他不甘心做一个县丞,而这一次,他认为是一个机会,一个上达天听的机会。 吉温出身不低,初为新丰县丞,后来被人举荐,曾入宫面圣。唐玄宗初见吉温,甚为不喜,直接又打发了回去。 吉温不甘心,多方奔走,总算得了个长安县丞的位置,至少离权力的中心近了不少。 但顶头上司是清河崔氏的崔伦,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他被压得是动弹不得。但吉温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一直在等机会,等一个翻盘的机会,而今天,他认为机会来了。 所有人,都不看好李琩,但是吉温不这么想。从李白入半月书局开始,他就关注着这一切,只从李白能够稳坐半月书局而无恙,就能够知道,这位寿王,并非一无是处。 而且其大婚之时,太子亲自登门,这份礼遇,定然不简单。而且那一日,他混在人群中,看见右相李林甫第三子,曾急不可耐与其交谈,这就值得商榷了。 吉温想要往上爬,那就必须得投靠贵人,无论是太子还是李林甫,只要入得其中一人之眼,他便能够一飞冲天。 而且吉温想的很清楚,这位王爷身份特殊,一举一动,应该都在陛下的监视之中。那么,自己的行为,很有可能随之抵达御前,若是能够改变陛下对他的看法,一切就容易得多了。 “吉大人知道我那侍女的下落?”李琩来了兴趣,这位吉大人,好像跟后衙那位不太对付啊。 既然大家都不爽那位,那就有了合作的基础,李琩不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默不作声的人,若是有机会,自然是要狠狠抽回去的。 “不知,但是在下不才,倒是学了一些侦破案件的本领,正好可以帮王爷。”吉温摇头,他曾经想要查勘这些年轻女子走失的案件,却总是受到莫大的阻力,不得不放弃。 但是此番,他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帮这位王爷的忙,自然没什么压力。 虽然后衙那位老爷,可以不给李琩的面子,但同样的,李琩也不用给他面子,甚至是京兆府的面子也可以不给,这也是吉温赶忙出来的缘故。 “好,既如此,本王先行谢过吉大人,待到此案告破,本王一定上奏,为吉大人请功!”李琩一眼就看出来,这位吉大人所图为何,那不妨顺其心意。 “下官荣幸之至,王爷还请随下官移步!”吉温胸有成竹,带着李琩往朱雀大街走去。 吉温不急着找人,反而先去了一间卖文房四宝的店铺,问掌柜的要了笔墨。 “王爷,还请将走丢的侍女容貌详细说一说!”吉温拎起衣袖,这般盲目去找,难度太大,若是有画像供人指认,就要容易得多。 “王爷,让妾身来吧!”李琩正在纠结该怎么形容,却见韦思柔往前一步,她这几日,都是与曦云在一起,比李琩要熟悉的多。 吉温还真有两把刷子,在听了韦思柔的形容之后,不过寥寥数笔,就勾勒出大致的轮廓,随即将一些细节慢慢填充。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吉温的笔下就画出了三副画像,跟曦云起码就八九分相似,足以供旁人辨认了。 “王爷,咱们拿着画像,去挨个店铺走访,路边的摊贩行人也尽量都问一下,先确定该女子在哪一个路段走丢的。”吉温胸有成竹,此事看似毫无头绪,实则只要有耐心,抽丝剥茧,就有迹可循。 “好!”李琩点头,果然术业有专攻,自己起码不用跟着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了。 直接将麾下之人分成三部分,各领一张画像,从不同的地段开始走访。 吉温与李琩一起,亲自拿着画像访问。 “吉大人,咱们先喝点茶水,润润嗓子!”李琩突然觉得,有些人能够成功,确实是必然。 吉温此人,有手段,有韧劲,能力也极为突出。这样的人,就好比一个锥子,放入布袋中,不大功夫就要破洞而出。 可惜的是,他最后被李林甫所用,成为了酷吏,也为日后的祸事埋下了伏笔。 “好!”吉温点点头,他也确实渴了。 路边的茶肆,李琩随意叫了壶茶,要了两份点心,先垫一垫肚子。 “小二,可见过画中人!”待到小二端来茶水跟点心,吉温却照例将画像拿出来,让小二辨认。 “这,二位客官,你们问这个作甚?”小二的眼睛一转,却不答反问。 “那就是见过了?本官忝为长安县丞,正在侦办案件,把你知晓的,详细说来。”吉温拿起自己的令牌,往小二跟前一亮。 吉温这个县丞,虽然品级有点低,但是吓唬一下茶肆小二,那是绰绰有余。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早上此女在这喝过茶。”小二吓了一跳,但凡跟官搭个边,他也惹不起啊。 第七十章 抽丝剥茧 “详细说说,几时在这喝的茶,喝了多久,几时走的?当时有什么异样没有?她身边带了哪些东西?这些,都给本官好好想清楚,若是提供了有用的线索,自然有赏,若是隐瞒的话,小心你的屁股要去衙门挨板子!”吉温眼中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指不定就有他需要的线索。 李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这个吉温,倒是真的好手段,好韧劲,怪不得后面能够入了李林甫的眼。 待到此事结束,李琩决定交好此人,酷不酷吏的,与自己何干?反正自己不在朝堂任职,李林甫打击异己,也打击不到自己头上,以后指不定还有用得着此人的时候,现在正是烧冷灶的好时机。 “大人,小的万不敢隐瞒,当时,那女子就坐在这个位置。手上,有一个纸袋,里面是冰糖葫芦,她手腕还戴着一串念珠,色泽很新,好像是刚买的一般。来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巳时过了有两刻钟,只是喝了一碗茶,就走了,没多大功夫。至于异常,没什么异常啊。”小二仔细回忆了一下,赏不赏的无所谓,只要不挨板子就成。 “记得这么清楚?莫不是胡编滥造吧?”吉温盯紧对方的双眼,出言问道,只要对方作伪,一定会流露出痕迹。 “没有,大人,小的哪敢啊。就是,就是那女子生的漂亮,多看了几眼。”小二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这看两眼不犯法,肯定不用挨板子。 “嗯,那就再想想,还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地方吗?”吉温点点头,他方才画的时候就觉得,此女容貌上佳,关注的人肯定不少,应该不难打听到行踪才是。 “对了,头上还插了一根银簪,尾巴上应该是个蝴蝶,走得时候翅膀一摇一摆的,煞是好看。”小二眼看对方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心中舒了一口气。 “王爷,方才王妃指导下官绘制的时候,可没有提到这根银簪。”吉温带着一丝探询,也许,这就是突破口。 “早上我见她的时候,头上没有这些,而且方才小二说的念珠,也是没有的,我与夫人,并不信佛。”李琩摇摇头,这年月的下人,在后院是不敢私自装扮自己的,若是被当家主妇知晓,那免不得立一下规矩。 若不然,这后院中的女子,都这般争相斗艳,勾引主子,成什么了? 至于念珠这东西,更是忌讳,是佛门信众才佩戴的,他与韦思柔都不信佛,哪个下人敢在府中戴着那东西招摇? “那下官知晓了,这是茶钱,余下的,便是赏你了。”吉温摸出一角碎银子,直接抛给小二。 “吉大人,你为本王既出谋,又出力,岂能还要出钱?”李琩赶紧叫停,这钱无论如何,也不该由吉温来出。 “你先退下!”吉温朝着小二摆了个手势,小二欢天喜地的退去了,原来喜欢看美女,也是有好处的。 “此事若能办成,王爷自然少不得赏赐下官,些许边角而已,不值一提。若是办不成,还得请王爷恕罪,毕竟这事,下官也是要担责的。”吉温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无论成与不成,他这般做,李琩都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好,本王相信,吉大人的手段,定然不会让歹人走脱。”李琩点头,这吉温当真会做人,不成功就没天理了。 三批分头行动的人,很快各自完成自己区域的排查,再一次汇合在一起。 吉温将所有的消息汇总,拿出一份长安城的简易地图,轻易就圈出了曦云走过的地方。 “王爷,这位女子,应该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吉温用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李琩轻轻点头,从方才汇总的消息来看,曦云应该是已经逛完了,在返回王府的途中出了意外。这个位置的前方,摊贩看见曦云经过又回返,而后方则没有打探到回返的消息。 “王爷,看,这里有一个死胡同,少有人迹,若是下官动手,一定将人吸引到这里。”吉温用手在地图上轻轻一点,这里是避人耳目的好地方。 “曦云为何会进死胡同?”韦思柔带着一丝不解,她又不是小孩子,岂能轻易被人诓骗? 若是她,哪怕有武艺傍身,也不会随意跟陌生人往死胡同去的。 “其一,曦云并不知道这是死胡同,其二,贼人不是第一次作案,有足够的手段。”吉温有成竹在胸,人家干的就是这个勾当,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嗯,吉大人言之有理,但是,知道了曦云出事的地点,恐怕也于事无补,应该早就转移了。”李琩摸摸下巴,这吉温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就锁定了案发地点,接下来,就看他有没有其他手段了。 “当然会转移,但绝不会毫无痕迹,还烦请王妃带人走一遭,去这胡同周边查看一番,是否会有收获。”吉温点点头,这人到手了,那必然是要运走的,但当时会不会有人看到了一些动静? “吉大人,如此重要的事情,还是你去比较妥当。”李琩带着一丝不解,这算是案发现场,你这主心骨不去案发现场细细查探,是几个意思? “我与王爷,还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吉温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表情,显然,他发现了更有价值的线索。 李琩对着韦思柔露出一个安心的神色,随即便带着护卫,随着吉温往来的方向走去。 吉温一直不说话,李琩也不好意思问,反正他是没弄明白,这吉温到底发现了什么。 “王爷,还记得方才,咱们进去过的首饰店吗?”吉温原本以为,李琩一定会按捺不住性子来问,谁知道这位居然这般沉得住气。 “记得,老板不是没见过曦云吗?怎么,你认为那位老板撒谎,曦云的首饰就是在他家买的?”李琩立刻警醒,曦云手上跟头上多了念珠跟发簪,那必然是买来的,而方才他们走访的过程中,并没有首饰店里有人认出曦云来。 “应该就是,从王府到茶肆,只有他一家首饰店,若不是从这店里买,又是从哪里买的?从那小二的描述来看,发簪的工艺上佳,不是路边摊该有的东西,方才下官也仔细看了,那首饰店里的东西,确实不错。”吉温感觉八九不离十,那个掌柜的很可能有问题。 怪不得,李琩方才就奇怪,吉温又跟韦思柔确认了一下首饰的事情,应该就是想要确定一下,这首饰是曦云出王府之后买的,那样就能锁定这个首饰店。 但是李琩很奇怪,方才吉温的问话,其中就带着陷阱,那位掌柜的应对,没有丝毫差池,他没有听出半分不对劲来。 “王爷是否奇怪,为何他能够逃过下官的问话?”吉温仿佛听见了李琩的心声,直接问道。 “吉大人,当真心细如发!”李琩在感慨,怪不得李白这样的难以混出头,在吉温这样的人面前,李白跟小白兔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是惯犯,面对的次数多了,也就越发熟练了,无论下官怎么问,他都有成熟的应对方案。”吉温流露出一丝得色,终究还是年轻,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在他看来,那位掌柜的,很有可能就是贩卖少女产业链中的重要一环。当初的人选,应该就是千挑万选,又经过各种锻炼,才有了如今的本事。 首饰店,正是女子必去的地方,从她们的穿着打扮,以及选择首饰的款式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很容易锁定目标。 “王爷,知道那个首饰店,是何人的产业么?”吉温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此案的关键,心思也就越发活泛起来。 “不知,本王这些年,少在长安城中行走。”李琩摇摇头,这满大街的店铺,大多背后都有权贵在,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是完全理不清的。 “京兆府少尹萧大人的产业!”言语之中,吉温带着一丝羡慕。 同样是地方官,但是京兆府跟长安县,不可同日而语。 京兆府的官员,往往意味着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朝堂,因为他们是有资格位列大朝会,去陛下跟前露脸的,也能跟朝堂的诸位大人跟前混个脸熟。而长安县的官员,就只是一个区区地方官,完全够不上。 崔伦在谋求长安县令的位置,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往京兆府去,再慢慢往中枢走。 吉温同样有这个心思,但是被崔伦压得死死的。 机会有限,而崔伦比他机会大的多,若是等崔伦摘走了桃子,他再慢慢等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何年马月? 况且,就算崔伦高升了,这长安县令的位子,也不一定轮到他来坐。 “当真?”李琩眉头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小角色。 京兆府不同于普通州府,那可是都城所在,少尹那已经是炽手可热的大人物了,相当于后世首都的市长,妥妥的大佬。 第七十一章 突破口 “这长安城中,每一家铺面,是何人的产业,下官都铭记在心,不然稍有不慎,就被人给下套了。”吉温笑了笑,官场之上,尔虞我诈,不知道底细,一个不留神,就得罪了大佬,自己的前途也就完了。 当然,吉温还有一句话没说,不知道这些,怎么给别人下套呢?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那吉大人不妨离去,本王自行前去。”李琩没想到,吉温这一把博得够大的,那位萧大人,可是吉温的上司,真要是得罪了,往后可没有好日子过。 “无妨,下官这也是算帮萧大人清理门户,这些人,打着萧大人的名号,在外面行不法事,平白污了萧大人的名声。”吉温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不论萧大人知不知情,这事一旦将其牵涉其中,少尹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虽然自己不可能升到少尹的位置,其中差了太多的品级,可一旦京兆府中有人员调动,作为立功之人,他的机会就来了。 至于若是弄错了,没能够拿住对方的证据,大不了负荆请罪,丢些面皮而已,值得搏一把。 李琩还不知道吉温的打算,以为对方一根筋准备跟少尹杠上了,心中佩服的一塌糊涂,这他么的是大肆勾连的酷吏?怎么看都是心怀正义的青天,或许是史书上被篡改了。 “王爷,一会进去之后,直接将店里掌柜的跟侍女都拿下。”吉温早就想好了,这事必然店里的人都知情,直接发起雷霆一击。 “好,吉大人放心,本王的麾下,身手还是可以的。”李琩微微点头,虽然三大护卫都不在,但这些个少年,已经可堪大用了。 一众少年闻言,皆是跃跃欲试。 “不好,王爷,快行动!”吉温刚刚穿过人群,就看见店里的侍女在门口张望,看见他们走来就往店里跑去。 “你俩绕后,其他人直接冲进去!”李琩手一挥,立刻下令。 吉温也是一阵佩服,这寿王倒是有几分魄力,居然身边一个护卫都不留,倒是可惜了。 当然,若是吉温知道,李琩才是这些人里面最能打的,不知道做何感想。 当李琩跟吉温进到店里的时候,掌柜的跟侍女,已经被擒住了,看他们松软的双臂,应该胳膊都被卸下了。 “王爷,这人嘴巴里有毒囊,卑职给他下巴卸了。”少年手上捏着一枚药囊,递给李琩。 李琩取过毒囊,制作的还算精密,里面应该是鹤顶红一类的剧毒。 从上面的牙印来看,这掌柜的已经咬过一口了,只是没咬破,随即被他的护卫卸了下巴。 李琩点点头,这些少年表现不错,回去该给点赏赐。 居然有毒囊,那就说明这位掌柜是被当作死士培养的,事情就小不了,李琩感觉有些头痛,他本不想掺和进这些大事里去。 “居然还真咬了一口,这位嘴里没有毒囊?”吉温用脚踢了一下侍女,总不可能是个不知情的吧。 “回大人,没有!”少年已经将其下巴卸下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才给合了上去。 “嗬!嗬!”掌柜的身体扭动,因为下巴被卸,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怪异的声音。 “给他接上去!”吉温朝着少年说道,既然想说话,不论是什么,比没有交流强。他需要的是信息,救出李琩丢失的侍女,而不是抓这俩人,主次要分得清。 “就怕他咬舌自尽。”少年看了一眼李琩,他们并不是吉温的下属。 “此案相关,都按吉大人的意思做!”李琩点点头,这些事情,他看着便好,吉温才是行家里手。 “放心,咬舌自尽,那是以讹传讹罢了。能够狠下心咬下去的,千里挑一,就算咬下去了,本官也能确保他死不掉。刑部有一个刑罚,叫割舌,不常用,倒是后宫用的多些,齐舌根割掉,绝对比咬掉的多,依旧可以活着,只是口不能言,食不知味。这二位,手脚好好的,不能说话也不打紧,本官有的是法子。”吉温笑了笑,咬舌自尽这种死法,在他眼里是不存在的。 从现在开始,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目的性,为的就是打消对方抵抗的念头。 少年闻言,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接俯身,将掌柜的下巴给接上了。 “你们这些强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打家劫舍,可将官府放在眼里?你们可知道,这店铺的东家是何人?速速将我等放了,否则,等我家老爷来了,哼,先走也走不了啦。”掌柜的依旧嘴硬,他也是有依仗的。 “萧少尹这会,应该在衙门里当值,你现在让人去叫,大概两刻钟可以到。先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当今陛下的亲儿子,你们今日下手捉走的侍女,是他的贴身之人。这其中利害,好好想想,此事,谁能够盖得住?想用少尹大人来吓唬人?”吉温露出一脸不屑,就算萧大人真的在这里,那是屁也不敢放一个,只会想着怎么将自己摘出去。 “在下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掌柜的带着一丝硬气,今日吉温跟李琩进门询问,他就感觉不太对劲,这二人的身份地位不一般。没想到真的得罪了大人物,居然是亲王,那个死丫头,居然没说实话。 当时掌柜的就打探了,曦云居然隐瞒了自己在王府当差的事,只说是个普通人家。 “何必呢?为了一个侍女,你就要寻死?不值当!”吉温蹲下来,看着掌柜的眼睛,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他家学传承,知道这世间真的不怕死之人,寥寥无几,若是能够寻到其弱点,那更是万里无一,这掌柜的,应该不在其中。 “大人,事已至此,在下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一死,给大人一个交代。”掌柜的心中一动,随即又放弃了,他根本没办法将侍女给还回去,眼下那人,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你俩都愿意以死给王爷一个交代?本官是不用交代的。”吉温的语气很平和,就像跟一个陌生人随意聊天,他在等待,等待对方的漏洞,再发出全力一击。 “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与她无关,她只是店里的帮工。”掌柜的低头看着地面,他知道自己是铁定逃不脱了,但却并不想那个侍女与他一道遭罪。 “帮工?怎么可能,她可是你的相好,你以为将头埋下去,就能躲过本官的眼睛?”吉温笑了,这俩人,居然有男女之情,那这事就好办了。 在掌柜的低头那一刹那,吉温就知道他想隐瞒什么,就斜眼看了一眼那侍女,从对方的眼神中,他看出了一切。 “没有的事,大人,她真的不知情,此事,都是小的一手所为。”掌柜的慌了,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她知不知情,本官不关心,这事,你是知情的。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把一切都说出来,只要那个侍女还活着,我会跟王爷求情,给你们一条活路。如果不说,那你就是在逼本官动手,你能不能撑住,本官不知道,但是你这相好的,铁定撑不住。”吉温知道,对方的弱点,就在地上这女子的身上。 既然寻到了对方的弱点,那就突破对方的防线。 “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在店里帮着物色人选的,其他一概不知啊。”掌柜的看着地上的相好,流露出一丝不忍。 他不怕死,但是他不想看着对方受折磨。 “先说说看,怎么物色人选,你都怎么做的,知道的先说,本官先听一听。”吉温不着急,这心里的防线,都是慢慢突破的,要有耐心,只要对方开了口,防线就开始倒塌了。 “就是对进店的女子察言观色” 掌柜的当即如实道来,进店的女子,凡是下人打扮的,亦或者是穷苦打扮的,只要年纪不大,姿容姣好的,他就会想办法攀谈,掏出对方的底细。若是确定对方没什么背景,能够轻易料理过去,不会引起官府大动干戈,就会送一串念珠给对方,后面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料理。 “王府的人,你都敢下手?”吉温嘴角直抽抽,这他么叫没什么背景? 可以想见,就算今天崔伦推掉了此事,李琩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将朱雀大街翻个底掉。 “小的问了,她说就是在一个普通人家做丫鬟,才下了手。”掌柜的心底一阵郁闷,你怎么就不说实话呢,害得自己落得这般下场。 若是曦云知道,肯定也是郁闷的要死,她就是怕王府的背景被人惦记上,所以才隐瞒了。 “物色好了对象,你将消息传递给何人?”吉温点点头,这事的关键就在这里,若是能够将跟这位接头的人抓住,那就多了一个可以突破的对象,双方的信息可以互相印证。 “只需在门口挂上一根红色绸布便好,无需通知任何人。”掌柜的没有一丝犹豫回道。 “哎,给你机会了,你不珍惜,还要跟本官耍滑头,不见点血,是不行了。”吉温起身摇摇头,不动点真格的,终究是不知道害怕的。 他不想弄出血腥的场面来,那样在王爷的面前,定然是要丢了两分体面的,而且也会弄脏自己的手脚,但是没办法,不配合啊。 第七十二章 用刑 “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啊,大人。”掌柜的心中一叹,这都是什么老狐狸啊,明明年纪不大,怎么就那般老辣呢,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吉温也不再多说话,直接走到店里的柜台后面,取出了几根银簪。 他堂堂县丞大人,哪有出门还带着刑具的,但是凭着家学渊源,随便拿个东西在手上,都可以用来上刑的。 掌柜的绷紧了神经,以为吉温要对自己动手,没想到,他却在侍女的身旁蹲了下来。 吉温一个眼神,示意护卫将掌柜的放起来,让他跪在地上,好好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大人,这事,与她无关啊,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有本事冲我来,对一个弱女子下手,算什么本事。”掌柜的吼叫道。 “你下手的,都是弱女子,本官都是跟你学的。”吉温头也不抬,将侍女的衣裙往上掀到大腿处,将其膝盖以下都露了出来。 李琩吓了一跳,以为吉温要对隐私之处下手,刚想要出口阻止,却看到吉温拿着银簪在其脚踝处比划。 虽然心中不忍,但是李琩知道,有些时候,不动用手段,是不行的。而且他相信,这侍女绝非什么无辜之辈。 “掌柜的,本官手里有四根银簪,一会分别插入左右脚踝跟膝盖中,这一根是插入左膝盖,它先来,如何?”吉温取出一根银簪,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他要让对方痛不欲生,才会说出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不要啊,大人!”掌柜的吓了一跳,这么粗的银簪,插进去会是什么滋味?用脚趾也能想出来。 “这一根,本官准备将其插入左脚踝,它先来,如何?”吉温拿起另外一根银簪问道。 “不要啊,大人,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啊。”掌柜的依旧不松口。 “本官就依你,再换一根,这根插入右膝盖,如何?”吉温依旧很平和,拿起第三根银簪问道。 “大人,小的没有说谎啊。”掌柜的心中在挣扎,他快要受不了了。 地上的女子,在瑟瑟发抖,两条腿止不住的颤动,却依旧不愿意开口求饶。 吉温是有些佩服这女子的胆量,同样,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女子绝非普通侍女,定然也是此案的知情人。 “不要害怕,也不要怪本官,你们做的事,落在官府手里,总要走这一遭的。原本,是可以不遭罪的,但是,你所托非人,知道吗?”吉温拿起最后一根银簪,在女子的右脚踝处停了下来。 “掌柜的,这是你的选择!”一句话说完,不待掌柜的回应,手中用力一压,银簪瞬间插入肉中,整个将脚踝刺穿,仅剩尾端依旧留在手中。 “啊!”女子痛呼出声,哪怕做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她依旧没能够忍住。 “这一根,是插入左膝盖的,现在轮到它,如何?”吉温松开手,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李琩看着这一幕,心里面直抽抽,这手段,果然是酷吏才有的。 “啊!大人,跟她没关系啊!”掌柜的紧闭双眼,他快要守不住心神了。 “许大哥,不用管我!”地上的侍女,将头埋在地上,牢牢克制内心的恐惧。 “这样,就没意思了,二位,我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本官是在办差。接受民脂民膏的供养,就得对得起治下的百姓。”吉温拿起一根木簪,直接折断,将那掌柜的眼睛给撑开,不看不行。 吉温拿起一根银簪,在侍女的膝盖上比划了一下,只要他一用力,就能顺着骨头的缝隙插进去。 “银簪刚进去,若是能够在一个时辰内取出,将养一些时日就能好。超过一个时辰,以后这腿就瘸了。一条腿瘸了,倒也还能走路,两条腿的话,只能爬了。当然,若是你一直不说,这银簪在体内待久了,会慢慢溃烂,待到皮肉全部烂完,它也会死死卡在骨头中间。”吉温的心在颤抖,他是学会了所有酷吏的手段,但他现在还不是酷吏,一切的淡定,都是不得已的伪装。 吉温心中在呐喊,你就招了吧,躲不过去的。 心在抖,手却很坚定,银簪再一次刺透对方的皮肤。 “大人,我招了,求求你,放过她吧!”掌柜的崩溃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为他承受这一切。 “许大哥,不要啊,你不要因为我,背弃了上面。”侍女猛地抬起头,剧烈的疼痛之下,她早已汗如雨下,夹杂着眼泪与灰尘。 “敏芝,我做不到!”许掌柜垂下头颅,或许,他就不该动情。 “许大哥,是我害了你!”叫敏芝的侍女,挣扎着想要往前爬,却被李琩的护卫死死摁住。 吉温出手如电,将两根银簪取出,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往伤口上撒上金疮药。 再直接扯下对方的一截衣裙,将伤口给包扎了一下,心中暗道总算过去了。 他的手段很多,但是越往后的手段,便越是泯灭人性,哪怕对方是罪犯,他依旧不想用那些手段。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吉温示意护卫将女子架走,算是给对方留一些体面。 许掌柜的知道再无躲避的可能,只能将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他只负责暗中物色合适的目标,送上一串念珠,这东西就是供后面人辨认的凭证。 物色好人选之后,他就在门口找个闲汉,往城南的车马行送一封信,剩下的就与他无关了。 “信送给谁?”吉温点点头,只要能够找到下家,一家家的顺藤摸瓜查过去便是。 “福祥车马行的东家郑卫峰。”掌柜的说完,好似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都委顿了下来。 “郑卫峰?忠义门的二当家?”吉温眉头微皱,这忠义门的势力可不小,是长安实力最大的帮会之一。 “是的!”许掌柜的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了。 “这么说来,你也是忠义门的人?”吉温作为官员,对于这些民间帮派,倒是没什么惧怕的,但是对方的势力,对他眼下要做的事情,必然是莫大的阻力。 “是!”许掌柜想起门中的规矩,忍不住打个哆嗦。 吉温当即起身,在李琩跟前耳语一番,将忠义门的事情大概跟李琩说一番,眼下这点人手,贸贸然冲到那车马行,恐怕人手不够,万一被对方走脱了,想要再拿人,就难了。 李琩并不清楚,这忠义门到底有多大能量,也不知道车马行中有多少好手,但是从吉温的眼神中,他看出来对方的谨慎,当即命人回去调些人手过来。 据吉温所言,这忠义门做的都是权贵瞧不上的买卖,比如车马行,脚夫,屠户这些。 忠义门这个名号,就取自仗义每多屠狗辈,用以彰显自身的义气,拉拢同样挣扎在底层的人,报团取暖。 忠义门的大当家,便是屠户出身,叫费川,二当家便是郑卫峰,车马行出身,三当家则是脚夫出身,叫万安。这三人都起于贫穷,凭着自己的一股狠劲,在长安的下九流中崭露头角。 在面对其他帮派的威胁的时候,他们三人结义兄弟,成立了忠义门,这些年不断发展壮大,在长安也算是有了名号。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代宽带着朱建筹赶到,武成益也带来一帮护卫,半月书局那边如今形势稳定,暂无大碍。 韦思柔去死胡同那边查勘过了,里面并无打斗的痕迹,走访了周边的商贩,在那个时间段,有马车在胡同口停留过,还有僧人出现过,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王爷,要不要去叫上我哥?”韦思柔看了一眼这阵仗,觉得事情恐怕不会小。 “无妨!出发!”李琩眼下这边有近二十人,武成益跟林代宽都是绝对的高手,若是这种阵仗都出意外,那也就没辙了。 而且李琩相信,他这么大的人手调动,在街面上动静不小,应该落在很多人眼中了。 就在李琩带着一行人往车马行快速行去的时候,皇宫之中,李隆基已经知道这事了。 “陛下,这寿王爷,突然带这么多护卫,是不是小题大做了?”高力士的内卫,对于长安街面上发生的事,是掌控力最高的。 “老十八,也就那么点护卫,能兴起什么风浪来?”李隆基眼下只是疏于朝政,还没有到昏聩的地步。 就李琩跟前的那点护卫,根本不够看的,若是真的想要有所作为,起码得先将护卫给满编了才是。 “但就这般招摇过世,恐怕人心惶惶啊!”高力士继续上眼药,他对于这个寿王,是极为不喜的,如今跟李白搅和在一起,他是越发想踩死对方才好。 “人心惶惶?我大唐百姓,还不至于如此胆怯。朕倒是关心,何人这般大胆,连老十八的侍女都敢下手。”李隆基对于这个儿子,是有愧疚之意的,如今看其大动干戈,应该是重要之人。 “陛下,这长安数十万人口,走丢个人,很是寻常,只是恰好是寿王的身边人,才闹得大了些。”高力士对于这些小事,是漠不关心,内卫主要用来监视那些王公大臣的动向,至于侍女之类的,抱歉,没那么多人手。 “你说,如今跟在老十八跟前的,是那个叫吉温的长安县丞?”李隆基对此人有一点印象,好像以前来宫里见过。 “回陛下,正是此人!”高力士点点头,这吉温当初走的是林昭影的路子,他与林昭影的关系还不错。 第七十三章 各个击破 林昭影以前是大太监杨思勖的人,长期跟随其外出征战,如今任右监门将军,宫里的恩宠自然不如高力士,却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人,倒还算勤勉,老高,吩咐内卫盯紧一些,但有消息,立刻来报。”李隆基微微点头,这吉温能跟着料理此事,倒是个对皇室忠心的。 自打李世民那会开始,皇室就一直防着五姓七望这些个世家,既然此人忠心皇室,又出身清白,倒是可考察一番。 若是崔伦听到这些,恐怕肠子都悔青了。 福祥车马行,在昌乐坊的路口,这里靠近明德门跟启夏门,进出城极为便利,因为离皇宫较远,宅院也便宜一些。 车马行这买卖要想做的好,必须有大的院子跟货仓,用以停放马车跟货物。 当初郑卫峰,在这里不过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子,占地不足半亩,如今却足有三亩地,除了中间的空地,外围搭建了大批的简易货仓。在这个扩张的过程中,自然使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不然哪有这般顺利。 “东家,门口来了个大单子,说是要跟你当面谈。”郑卫峰正踌躇满志,想着明年再去金光门那边寻一处地方,在这里基本已经扩充到极限了。 只是如今的忠义门,在那一片还没有什么影响力,贸贸然过去插一脚,恐怕会受到暗地里的排挤,此事得跟那两位兄弟商量一番才是。 “多大的单子?”郑卫峰来了兴致,开门做生意嘛,有大单子上门自然是极好的。 “说是价值几千贯的货物,具体的,小的也没问。” “你们先练着,我去看看!”郑卫峰眉头一展,几千贯的单子,对于车马行来说,是一笔大买卖。 如今的福祥车马行,除了车夫之外,还养了一批青壮,每日里习练棍棒,算是充作忠义门的主力。除了平日里可以震慑其他人,当有大的买卖的时候,也能够随行护卫。 通常货物有很高价值的时候,客户更加倾向于镖局,但镖局的费用很高。如今的大唐,总体还算安稳,一些占地方,不容易被劫的货物,往往是舍不得请镖局的,他便可以收个不错的价钱,带着这帮青壮去押送。 镖局是在官府备案之后才可以开设的,镖师可以携带刀枪跟弓箭,而车马行是不允许的,包铁的棍棒就成了他的首选。 “诸位,是你们找郑某?”郑卫峰看见对面一行人,皆是气度不凡,心中暗道果然是大买卖。 “你就是这车马行的东家郑卫峰?”李琩上下打量了一下,倒是没有那股子好勇斗狠的劲,看来这几年,这位应该很少亲自出手了。 经常打斗的人,身上自带一股子凶气,李琩只需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至于他身旁的两个人,下盘挺扎实,手臂也算有力气,但从站姿来看,明显就是干体力活的,跟他麾下长期练武的完全不一样。 “在下正是,诸位来此,是要运送什么样的货物?”郑卫峰点点头,心中却暗道对方好大的派头。 李琩一个眼神,武成益一个健步,长刀出鞘,直往对方脖颈砍去。 郑卫峰吓了一跳,他早年也曾在街头巷尾搏命,却也没见过这般的,说的好好的,就突然一刀准备砍头。 片刻的慌神之后,郑卫峰就想要往后躲去,武成益见状,直接一个旋身侧踢,将对方踹到在地,随即将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至于郑卫峰身旁的俩人,想要动手,却被护卫给围住了。 看着明晃晃的长刀,郑卫峰知道出事了,敢在长安这般大摇大摆带着这么多长刀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你们是什么人?速速放了我们东家!”一众青壮提着木棍就往这边围过来,哪怕对方有刀,他们也不会束手待毙。 “本官忝为长安县丞,来这里,是因为你们东家犯了事。怎么?想要冲撞本官吗?”吉温掏出令牌,往前一步。 吉温虽然是文官,却也不是手无寸铁之辈,面对这些青壮,反而往前一步呵斥道。 若是没有拿下郑卫峰,这些人还真有可能铤而走险,如今擒贼先擒王,大局已定。 就在一众青壮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代宽带着人从后面出现,他方才是绕后去堵后门了,如今一切都在掌握中,谁也走不脱。 李琩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打定主意将这车马行所有人都困住。根据他的猜测,人也不会在这车马行中,这里人多眼杂,不是合适的藏人之地。 “县丞大人,何故拿我?”郑卫峰心念电转,他一时还想不明白,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或者说,他犯的事太多,到底是什么事情引来官府之人。 “你猜!”吉温不急不缓,绕过郑卫峰,就大摇大摆走到那些青壮跟前,如今已经尽在掌握。 “怎么?还不放下武器?难道要本官定你们意图行刺朝廷命官的罪过吗?”吉温直接一顶帽子扣过去,品级虽然低,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一众青壮左右看看,也不知道是何人带的头,棍棒掉落一地,郑卫峰内心一阵叹息。 “都先去那边坐好,不知情的,本官保你无事,知情的,待会如实道来,从轻发落。”吉温点点头,敢跟官府较劲的,还真就没几个。 “县丞大人,在下一直本分经营,到底犯了何错?”郑卫峰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弄明白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然后再想办法洗脱。 “犯了何错?首饰店的许掌柜都招了,你觉得能逃到几时?”吉温笑笑,也是个老狐狸,都这种情形了,依旧没有慌乱。 郑卫峰心里一惊,居然是这事。 这事平日里不起眼,但是郑卫峰知道,一旦被全部掀出来,这事的罪过极大。 “大人,在下并不认识什么首饰店的许掌柜。”郑卫峰心中一横,干脆推个干净,反正他与许掌柜的,是单线联系,只要他不承认,官府也奈何不得他。 “郑老板,这是要逼着本官动刑?”吉温不想动刑,太粗暴了,没什么技术含量。 “县丞大人,在下并不认识什么许掌柜,你这是打算严刑逼供?在下与京兆府的萧大人也是认识的。”郑卫峰心底暗叹,这几年养尊处优,身手差了许多,否则也不会被对方一招就拿下了。 李琩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居然又牵扯出了这个少尹萧大人,难道他真的与此事有关联? “好巧!本官也认识萧大人,那首饰店还是萧大人的产业,许掌柜还是萧大人家雇佣的。等这事了结,想必萧大人得请本官好好喝一杯,否则定然要被你们这些人坏了名声。”到得这会,吉温已经心中大定,这位萧大人定然是要掰扯不清了。 “在下与大人素无恩怨,为何要栽赃陷害于我?”郑卫峰心中一叹,往日里都是借用萧少尹的名头,却忘记了那首饰店便是他的产业,人家也没半分顾忌。 李琩看了一眼天色,还有小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了。哪怕他是亲王,可以在城内通行无阻,出城也是个麻烦事。 “吉大人,人很有可能运到城外了,得尽快一些。”李琩往前两步,在吉温跟前轻语。 吉温点点头,这车马行里,一下子拿住这么多人,不可能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既然如此,那就逐个击破便是,这个郑卫峰,撑不住多久的。 “下面,本官会挨个对你们进行问话,如实作答的,本官保你无事,但有隐瞒,一律从重处理。不要想着这位东家能够给你们帮助,他犯的事情,最低也要流放三千里,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回到长安了。”吉温了解人性,只要分开来审问,一定会有人忍不住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说。 “当然,你们东家是忠义门的二当家,那两位,也要受牵连,所以,都想想往后的路,不要行差踏错。若是真有人想要追随去流放之地,本官也可以满足他。”吉温当然没把握将那两位牵扯进来,但若不这么说,这些人心中必定还有顾忌。 郑卫峰心中大急,但是脖子上的刀极为锋利,让他丝毫不敢乱动。 吉温也不管他,直接将所有人都分开,挨个去问。 李琩忍住内心的焦躁,还不时安抚一下韦思柔,事已至此,还是定心一些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就在韦思柔忍不住想要去催促的时候,吉温带着一丝笑意走了出来,只是衣袖上的点点血迹,告诉所有人,并非是那么的顺利。 “郑老板,你机会不多了,现在全部招出来,本官还能帮你开脱几分。”吉温获取了很重要的信息,但那些都是小喽啰,一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在里面。 “吉大人,在下劝你好自为之,有些事情,不该你插手的,还是尽早抽身的好。”方才吉温审问的动静,他也听到了,知道难以幸免。 忠义门能够在长安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也是有两分依仗的,只要等背后之人出手,一个区区县丞,定然是可以摆平的。 “抱歉,本官抽不了身,你还不知道吧,你们今日劫走的,是王爷的贴身侍女。而这位王爷,如今就在此地,你觉得本官还能如何?”吉温笑笑,忠义门的后面,必然有人照拂,但是他不怕,若是一个小帮派都束手束脚,还能做成什么事情? “既然大人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直接定罪好了。”郑卫峰心中将那许掌柜的祖宗挨个问候一遍,你他娘的连王爷的身边人都敢动,害死老子了。 虽然如此,但是郑卫峰依旧不打算松口,这事顶天也就是拐卖人口,还是个侍女,王府的侍女也是侍女,罪不至死。 但是他们做的一些其他事,比这个犯忌讳多了,若是被深挖出来,恐怕可以被满门抄斩。 而且郑卫峰很清楚,背后的人,就算摆不平这个王爷,却也很容易将他灭口,还不如咬死了。 第七十四章 危急时刻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如此,王爷,不妨先将其看押起来,待下官有空了,再慢慢炮制。”吉温今日小试牛刀,已经知晓家中所传的手段有几分效果,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若非是李琩一行着急,他恨不得现在就好好收拾对方一通,让他知道不将自己当回事的下场。 “吉大人,如今到底人在何处?”李琩点点头,这些都是小事,眼下还是先寻到曦云为要。 “一切尽在掌握,王爷随下官先出城便是,恐怕还是得多带些人手。”吉温相当从容,那个地点,他已经多方印证过了,不会有错。 “既如此,先将人都绑了,再留两个弟兄在此看护,咱们先随吉大人出城。”李琩突然感觉,麾下人手有些捉襟见肘,待到此事结束,恐怕得再征召些人手才是。 城里一个车马行,就有这么多人手,城外的阵仗,恐怕也小不了。 武成益围着院子前后查勘一番,确定无误之后,留下两个机灵的麾下,便随着李琩一行往城外而去。 刚出城门不久,城门就缓缓关闭,要到明日一早才能再次打开。 “吉大人,咱们到底去往何处?”李琩之前就想问了,但是考虑到车马行人多眼杂,就忍住了。 “灵乡寺!”吉温言罢,转头看向李琩。 灵乡寺,原本只是一个半废弃的小寺庙,也没什么香火。后来一个叫惠盛的云游僧人,带着几个弟子在灵乡寺住了下来,渐渐发展壮大,如今香火日盛,在长安周边信众甚多。 如今很多达官贵人的家眷,都喜欢往灵乡寺去上香,祈求佛祖保佑。 “是不是弄错了?”李琩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灵乡寺,他以前也去过,那个惠盛大师还专门接待过他,看着慈眉善目,不似奸滑之人。 “王爷,这般大的事,下官怎么敢?”吉温拎起衣袖,若非是为了确认这事,他又何必用那些手段。 吉温从方才那些青壮口中得知,车马行,经常停着一辆特制的马车,上面有灵乡寺的印记。他们有时需要护送这架马车去灵乡寺,而那个马车里面,捉来的女子就藏身其中,至于到了灵乡寺之后的事情,他们就不清楚了。 李琩沉默,原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的他,现在因为灵魂的事情,不得不心怀敬畏。 灵乡寺离官道有四五里地的山路,原本马车难行,是惠盛带着弟子亲力亲为,加上周边乡民的帮忙,硬生生修出一条宽敞的路来。灵乡寺兴旺之后,更是以碎石夯土覆盖,即使下雨天,马车依旧可以通行。 灵乡寺坐落在灵乡山之上,高不过三五十丈,与雄伟是不搭界的。 “先停一下!”李琩一挥手,整个队伍立刻停下,所有人都在等候他的下一步指令。 “你先去探一下路,想办法摸清里面的状况,我们在这里等你。”李琩觉得,还是小心为上,转身对朱建筹说到。 既然此人号称神出鬼没,那这正是其用武之地。 “王爷,这事”朱建筹猥琐的五官纠结在一起,李琩答应他的事还没着落,怎么又使唤上了,不能光叫马儿跑,不让马吃草。 “办好了,本王不会亏待你!”李琩当然知道朱建筹的意思,眼下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朱建筹眼中精光一闪,要的就是这个话,不能总是白出力气,当即就朝着山上的灵乡寺而去。 李琩感觉心中依旧不踏实,在韦思柔耳边轻语,随即韦思柔带着两名护卫消失在黑暗中。 吉温目睹这一切,却没有过问,他今日做的已经够多了,眼下只需要耐心等着便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琩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去灵乡寺要人。可若是对方说没有,他又该如何?直接在寺院中搜寻?若是找到了的话还好,若是没找到,他就被动了。 灵乡寺的背后,有很多的信众,他很可能会被这些信众用口水淹死,本就不堪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王爷,快!快上去!”就在李琩焦躁不安的时候,朱建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发生了何事?”李琩目中凶光一闪,朱建筹的急促,绝不是什么好事。 “寺院后面有路,他们准备下山了,从水路转移。”朱建筹刚摸到寺院的后院,就看见数名僧侣将昏迷的女子从房中转移出来,趴在屋顶一听,他们居然是准备离开这里,一旦这些人离开之后,再想找到线索就千难万难了。 “有没有小路可以绕道后山?”李琩不再细问,先将人拿住再说。 “绕路太远了,直接从山顶翻过去是最快的。”吉温作为长安令,对治下的大道小路都是门清,绕路的话,距离至少要多一倍。 李琩朝着身后漆黑的来路看了一眼,依旧毫无动静,当即留下一名护卫在此,便带着其余众人往山顶而去。 在李琩一行上山的时候,山顶的寺院之中一名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站在院中看着满天星斗。 “上使,此次收拢的女子,姿容皆是上佳,主公定然是满意的。”灵乡寺的方丈惠盛大师,没有了往日的慈眉善目,反而流露出一丝谄媚,好似这黑袍中人,身份极其不寻常。 “不错,主公对你的能力很满意,这是赏你的丹药,服用之后,可以延寿三载!”黑袍人抛出一枚瓷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若是李琩在此,一定嗤之以鼻,这世间哪有可以延寿的丹药,都是害人的玩意罢了。 惠盛赶忙接过,打开瓶塞将丹药放在手上,他还是头一次拿到这般高级的丹药,借着月光细细打量。 “药效会流失,你自己” 不待黑袍人讲完,惠盛便将丹药直接塞入口中,喉结一阵涌动,便吞入腹中。 “谢过主公赏赐!小的一定尽力办差!”丹药入腹,想到增加了三年阳寿,惠盛就一阵激动。 “你一个佛门弟子,居然看不开这些,还要借用道家的丹药延寿,就不怕佛祖怪罪,难登极乐?”黑袍人转过身,面上覆盖着青铜面具,带着三分诡异。 “这僧人,只是一个方便行事的掩盖罢了,在小的看来,这世间已然是极乐了,何必再作奢求?出家之人,不可贪。”惠盛觉得,若是真有描绘中的极乐世界,那必然是所有人都无欲无求的,那样的世界,又有什么意思? “是的,不可贪,可惜,你还是贪了。”黑袍人的双眼看向惠盛,带着一丝怜悯,你既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还是逃不脱这里面的羁绊。 “什么意思?”惠盛感觉到不对,双眼中爆发出一丝精光,盯着黑袍人,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你以为瞒着主公做的事,他就真的不知道?”黑袍人流露出一丝嘲讽,总有自作聪明的人,以为自己可以瞒过所有人。 “不可能!呃!嗬!有毒!”惠盛刚想是否要翻脸,就感觉腹中一阵剧痛,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事情暴露了,你也就没了价值,原本主公是可以给你一条出路的,可惜,你太贪了,就留不住了。”黑袍人走到惠盛跟前,小声说道。 惠盛一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剧烈的疼痛,加上呼吸不畅,他痛苦到了极致。他后悔,自己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对方,居然没有防着对方在丹药中动手脚。 “去了极乐世界,要记得我们的好,不然的话,你还得继续在红尘中挣扎。”黑袍人在惠盛的肩头拍一拍,随即便转身离去,主公的手段,是不会有意外的。 黑袍人走到一半,又回到惠盛的房中,随意翻找一下,将一个木盒给取走,随即将油灯打翻在蒲团上,火苗立刻窜了起来。 木盒中的东西,是惠盛这些年好不容易搜刮起来的财宝,都便宜了他,倒是不错的收益,黑袍人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后山的小路上,李琩带着人,一路急赶,总算在对方上船之前赶到了,没有任何的招呼,双方立刻战作一团。 让李琩意外的是,这些僧人不仅战力极强,而且极善配合,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哪怕吉温亮明了身份,对方也丝毫不理会。 其中一人使双刀,武力极强,武成益也不过堪堪能够挡住,若非林代宽不时给与支援,恐怕已经要露出败相。 不时有人受伤,他这边人虽然多,却落入下风,李琩握紧手中的折扇,他在压抑自己的战意,他的谋划,不能落空。 吉温一声叹息,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刀,这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居然还来了这一茬。 吉温的刀,没有武成益的迅疾,也不如林代宽的沉稳,却带着一丝刁钻,往往攻敌要害,迫得对方不得不回防,从而打乱对方的节奏。 李琩揪着的心缓缓落下,吉温的加入,让彼此之间又回到了平衡,暂时没有败退的危险。 黑袍人提着木盒,从黑暗中走来,他在打量李琩,就是这个人,断了他们的这条线。 若是将其脑袋摘了回去,应该足以给主公一个交代。 就在黑袍人即将从黑暗中走出的时候,脚下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又缩了回去,藏身在大树后方。 深更半夜的,在这灵乡寺的后山,怎么会有骑马夜行的人?而且还不止一骑。 李琩不断握紧双手又松开,内心的纠结,让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可能出现的危险。 当马蹄声传入耳中的时候,李琩长吁出一口气,总算来了。 第七十五章 无敌大舅哥 当先映入眼帘的,正是大舅哥韦无敌,右手握着盘龙棍,左手提着缰绳,犹如从黑暗中走出的战神。 方才李琩就怕出问题,让韦思柔去将夜宿城外府兵驻地的大舅哥给请来了。 “大舅哥!”李琩收好折扇,冲着韦无敌摆摆手,原本的战意都消退了下去。 韦思柔跟在后面,宝剑已经出鞘,一个翻身下马,护在李琩左近。 她知道李琩身手好,但是却不可当众出手,便将其护在身后。 韦无敌的战意在燃烧,他渴望战斗,但是军营里的对阵,太过束手束脚了,这些人用来练手倒是正好。 无视李琩的热情,左手松开缰绳,在马背上一撑,整个人在马背上飞起,同时甩动盘龙棍,直接往对方的阵型中杀去。 李琩看得心惊肉跳,这个大舅哥还真的虎,居然准备以一敌众。 对方的一个高手见状,立刻双手高举长刀格挡。 盘龙棍带着无上的威势,将长刀瞬间击弯,随即狠狠砸落在对方肩头。此人也是个高手,在长刀被砸中的瞬间,就知道难以抵抗,脚步就往着后面移去。 若是普通的刀剑尚可避开,但是盘龙棍的攻击范围太大,终是没能完全躲了过去,被砸得踉跄后退。 韦无敌也不追击,反而舞起盘龙棍,一声大喝,开始横扫。 原本彼此照应的阵势被韦无敌一下破去,林代宽跟武成益带着众护卫,顿时感觉压力骤降,反而战意涌动,迅速开始反攻。 黑袍人躲在树后,将一切看在眼中,嘴角直抽抽,韦无敌这般的身手,他也自认不敌。 随着盘龙棍的挥舞,阵势早已七零八落,不断有僧人被杀伤。 “砰!”的一声水响,就在众人准备收拾残局的时候,僧侣中武艺最高的一人,却逐渐脱离了战圈往河边跑去。 李琩方才就看见了,却没有出声阻止,此人离去,对方立刻就要溃不成军,而他就算上了船,也很难逃脱,只需片刻功夫,韦无敌就能够追上去。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此人并没有上船,反而在岸边高高一跃,直接落入水中。 战事已经结束,自己这边伤了好几个,就连武成益跟林代宽都挂了彩,而对方更是死了两个,还有五人皆是重伤。 韦无敌扛着盘龙棍,亲自往小船上查看了一番,出来对着李琩摇摇头,里面空无一人,水中也没了半分动静。 李琩暗道可惜,好在受伤的人中,有一个武艺也算是不错,跟武成益他们相当,应该能够知道一些。至于其他人,只是比李琩身旁的普通护卫强上一些,最主要的,是他们之间的配合,暗合阵法,之前才能够压住李琩一行人。直到韦无敌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的阵法,便一败涂地。 “小心!”韦无敌一声大喝,随即立刻跑动起来,他看见黑暗中闪过一道影子,定然是有人在一旁窥伺。 李琩闻言,全身汗毛炸起,神经瞬间绷紧,果然一道细小的破空声传来,当即就往地上扑去。 韦无敌瞬间越过李琩,直接往黑暗中奔去。 李琩心中暗道好险,方才居然一直有人在黑暗中隐藏,若是一个不留神,他今夜就交待在这里了,什么雄心壮志,都是笑话。 “成益,你去看着点,万一对方还有后手,尽快将大舅哥给劝回来。”李琩从地上爬起来,暗道这大舅哥当真猛,但是穷寇莫追,黑灯瞎火的不值当。 武成益点点头,提着刀就追了过去,至于林代宽,则带人护在四周,防止有意外发生。 “王爷方才的那一下,速度极快,下官自愧不如。”吉温眼中带着一丝狐疑,他方才看得真切,就算那弩箭真的是对着李琩,也会被他躲了去。 “让吉大人笑话了,生死关头,自然是爆发了十二分的潜力,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本王?”李琩方才的那一下,当然是没有隐瞒身手的,比起小命来,就算漏了点功夫又何妨。 “王爷言之有理!”吉温点点头,他是没经历过那样惊险的时刻,也许,确实会比平时要更快一些。 “吉大人,先看看这人还有救吗?”李琩指了指那个僧侣中的高手,方才的弩箭就是奔着他来的,一箭正中喉咙。 任他功夫再高,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也躲不过那一支弩箭。 吉温蹲下身,在其手腕上一捏,已经没有了脉搏,显然已经死透了。 吉温从护卫手上取过一支火把,凑近了往伤口上瞧,果然,这弩箭的箭头,沾了剧毒。 “王爷,一箭封喉,还淬了剧毒!”吉温摇摇头,此事难了,线索到这里基本就断了。 方才黑暗中那人,既然冒险将这人给杀了,那就足以说明,其他人没有太多的价值。 “这些人,还麻烦吉大人先问一问,本王先去看看这些女子。”李琩点点头,意料之中。 一共只有四名女子,俱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琩走近了,才发现她们的手脚俱是绑着绳索,只能迈着小碎步慢走,嘴里还塞着破布团,在脑袋后面扎紧了,想要说话都不可能。 韦思柔跟在身旁,早已圣母心泛滥,当即抽出宝剑,将绳索全部割断,还她们自由身。 “王爷,曦云不在里面。”韦思柔解绳索的时候,将这几名女子都看了一眼,容貌都算不错,但比起曦云还是差了不少。 “那她应该还在寺庙中,咱们等一下大舅哥,再去寺中搜寻。”李琩点点头,他不明白,为何曦云不在转运的名单中,难道这是故布疑阵?但是没道理啊,以这些人的身手,不可能当作弃子的。 李琩按捺住心头的疑惑,相比起曦云,大舅哥的安危更加重要。况且,他之前将朱建筹留在寺庙那边盯着,就怕中了对方的诡计。 好在,很快韦无敌就与武成益一道回返,看其神色,应该被那人逃脱了。 “哥,你没事吧?”韦思柔赶紧跑上去,拉着韦无敌的手臂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那孙子太滑溜,又熟悉地形,被其走脱了。”韦无敌感觉有些不爽,在小妹跟前丢脸了。 “大舅哥威武,明日回城,本王做东,咱们好好喝一盅!”李琩是下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拉拢这位大舅哥,这他么不是一般的能打,而且还自带光环,能够激发麾下的斗志,妥妥的冲锋陷阵的大将人选。 以前的李琩,总感觉关二爷那样的猛人,都是小说杜撰的,但是看看大舅哥的表现,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普通人根本一招都接不住。 “喝酒就算了,若非小妹来请,我根本就不会来。”韦无敌看了一眼李琩,眼中流露出不满。 “哥,你怎么当众说这些!”韦思柔怕自家夫君下不来台,当即摇着韦无敌的手臂撒娇。 “哼!敢欺负我小妹,别以为是个王爷,我就不会对你下手。”韦无敌冷哼一声,拍拍韦思柔的肩膀,意思很明显,不要怕这厮,当哥的给你撑腰。 这年头便是如此,婚后的女子,若想在后院过得舒坦,一个给力的兄弟是必不可少的。 “哥,他没有!”韦思柔看着一脸尴尬的李琩,赶忙使个眼色,她可没在大哥跟前说什么。 “大舅哥,这肯定是误会”李琩心中一百个委屈,这后宅都是韦思柔做主,他每日里就惦记怎么挣钱了,怎么会欺负自己的王妃? “误会个屁,整日里在清风楼厮混,还写些烂俗的诗词,你倒是风流了,让别人怎么看待小妹?”韦无敌将盘龙棍往地上一跺,那巨大的动静,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吉温原本在料理那几个僧人,看见这形势顿时来了兴致,可惜没有瓜子。 “大舅哥,我就去听个曲,纯粹是艺术的欣赏,无关风月!”李琩心头大呼冤枉,他去清风楼,还真就不是冲着女色去的。 当然了,钱都花了,也没少看,连人家大腿都枕着睡过觉了,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对了,你说我烂俗没关系,但是我那诗词都是抄的,可怜的诗圣大人,这会不知道在哪漂着呢。 “哥,真的没有,我在王府过得好的很,等过几天,我就回府小住,跟嫂嫂好好聊聊天。”韦思柔冲着李琩白了一眼,你逛青楼也就算了,写哪门子的诗词。 “听曲?我麾下有两个会吹拉弹唱的,下次带你听个够,听不够不许走。”韦无敌信他个鬼,他也是从小在长安摸爬滚打的,清风楼是个什么去处,他能不知道? 男人嘛,逛逛青楼也没啥,但是你这新婚燕尔,不好好跟老婆过日子是个什么鬼?娶咱家小妹委屈你了还是怎么着? 李琩瞬间语塞,他哪有闲工夫,去军营里听那些个抠脚大汉的吹拉弹唱? “上面起火了!”吉温大感无趣,怎么冲突就缓解了,抬头看天,却突然瞧见山头的灵乡寺起了一阵烟火。 “王爷,哥,咱们快上去,曦云还在里面!”韦思柔一看,顿时心中揪起来了。 韦无敌点点头,直接翻身上马,就往山顶而去。 韦思柔也是一般,至于李琩,吩咐林代宽带人在这收尾,他就朝着山顶的灵乡寺飞奔。 当李琩抵达灵乡寺的时候,后院的火势已经很大,而朱建筹则带着两名女子从寺中走出来,其中一人正是曦云。 第七十六章 鸳鸯谱 原来朱建筹看见火起,便立刻进入寺中,让他奇怪的是,寺中没有丝毫救火的动静。他便挨个房间查探,却发现寺中的僧人全部一箭封喉,最后在一间角落的房屋里面,朱建筹发现有机关,从隐藏的暗室之中救出了这两位女子。 至于韦思柔跟韦无敌,这会还在寺中查看,是否还有其他活着的人。 “王、王爷”曦云抬头,眼中流露出羞愧,看见是李琩,虽然很虚弱,却依旧想要行礼。 “你这是怎么了?”李琩眉头一皱,怎么跟大病初愈似的。 吉温突然迈出一步,直接抓住曦云的手腕。 曦云不认识吉温,面色大惊,想要将手缩回去,却没有什么力气,被对方捏住,丝毫不得动弹。 “是十香软筋散,服用之人,十二个时辰之内,虚弱无力。”吉温懂的,可不止刑讯的手段,他在医学上的造诣,比一般的大夫还要强上三分。 若是不懂医理的话,又如何去搞懂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药。 李琩起了爱才之心,有心将吉温给收入麾下,可惜,手中却没有丝毫的筹码来打动他。 随即吉温又抓起另外一个女子的手,也是跟曦云一般无二。 李琩看了一眼,这名跟曦云关在一起的女子,容貌比起后面那四人也要好上一筹,这倒是奇了怪了。 韦思柔跟韦无敌出来,朝着李琩摇摇头,整个寺院里面,再无一个活人。 哪怕火势再大,却也只能在后院中肆虐,前面供奉佛祖的正殿,跟后院的建筑是隔开的,没有起火的风险,众人随即往正殿行去,今夜便准备在此过夜。 “王爷,这四名僧人,都是以前江湖上的人物,后来犯了事,被这里的方丈惠盛大师收留,留作护院武僧。至于逃走的跟那个中箭身亡的,是前几日刚到寺院的,方丈惠盛大师,只是嘱咐他们听从这二人的命令,具体身份根本无从知晓。”吉温方才都仔细询问过了,并没有什么破绽。 “曦云,你们二人,为何留在寺院中,而这些女子,却要被转运出去?”李琩有一种感觉,这寺院背后一定有很大的牵扯。 虽然如今救出了曦云,但是他依旧想要弄清楚这背后的事情。 “婢子不知!”曦云摇摇头,随即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 那日她在街头,刚要准备回返王府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僧人,说她佩戴的念珠具有佛性,可以帮忙将其开光,以后佩戴在身上,可以护身。 曦云自幼孤苦,听闻自是一百个同意,以后也算有了一个寄托,僧人说去胡同中等她,她也没有多疑,毕竟对方是出家人。 在胡同里,被对方一个手刀砍在脖子上,直接就晕倒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就已经在寺院中了。 饿急的她,被饭香吸引,吃了饭之后,就浑身酸软无力。 至于另外一名女子,在曦云之前就在中了招,看见李琩的目光转过来,下意识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王爷,此间事,官府必然是要过问的。”吉温在一旁缓缓说道。 这灵乡寺突然就毁了,里面牵扯到数十口人命,不可能就这般轻易揭过。 “思柔,你带她去那边,问问清楚。”李琩原本不想细究,可若是将这女子交给官府,恐怕难有好下场,还不如他亲自过问,将这件事情理清楚了便是。 韦思柔心中了然,走到那女子跟前,将其扶起往角落里走去。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尽快,明日到了官府那边,本王会将这其中事情说清楚,到时候,你们便可以回家了。”另外四名女子,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李琩决定今夜就想将事情全部敲定下来。 四名女子互相看了看,又低头窃窃私语。 李琩倒也不想过问,这些女子,也都是可怜人。 “王爷,何不收了她们?”吉温靠着李琩,用手肘拱了两下。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双方已经很融洽了。 “咳,吉大人,你这是骗我跳火坑呢?”李琩带着一丝戒备,这小子不是好人啊,旁边的大舅哥什么人?听见吉温的话,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方才就对他颇多不满,这会再火上浇油,这不是找揍吗? “哎,王爷,都是些可怜人,回去了,也平白遭人白眼,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是她们最好的归宿。”吉温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刃,长不过尺二,是之前那个中毒箭身死之人的物品,如今落在他手中,倒是一个不错的防身武器。 此时大唐的风气很开放,寡妇再嫁很寻常,娼妓从良也是佳话,但是唯独这些被人掳去的女子,很难有好的姻缘,大多时候,都是在别人指指点点中过完一生。 “当真?”李琩倒是不懂这些,但是却觉得可以理解,后世也往往如此,导致很多时候,都只能默默承受。 “下官岂会胡扯?这些女子被掳走的时间有些久了,任你说破天,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的清白。”吉温毕竟是地方官,这种民间风气,那是了然于心。 过了片刻,韦思柔又带着那女子回来了,在李琩耳边轻语。 原来这女子,竟然是被方丈惠盛独自藏起来的,经常夜间去跟她欢好。至于曦云,若非李琩等人来得及时,恐怕也是一般无二的下场。 而且这女子进入暗室的时候,里面原本还有一名女子,后来消失了,具体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道貌岸然的高僧,居然在寺院之中作出这般大不敬的事情来,简直不可思议。 李琩在吉温耳边轻语,准备将这一段抹去,算是给这女子一丝体面。 “此事,皆由王爷做主,下官不过是私人身份来帮忙的。”吉温摆摆手,他要的,可比这个案子本身重要得多。 李琩点点头,而方才窃窃私语的四女,好似达成了什么约定,突然皆起身,走到李琩跟前跪下。 “民女谢过王爷救命之恩!”四人皆是叩首,若非李琩一行,她们今夜之后,恐怕再无回到长安之时。 而她们将要面对的生活,根本不需猜测。 “嗯,回家之后,好好生活!”李琩叹口气,世道多艰。 “民女恳请王爷收留!”为首的女子再次叩首,其他三人也纷纷跟上。 李琩一脸错愕,这是闹哪样?赶紧转头看向韦思柔,这可不是他的主意。 “你们都是有家的人,家中父母都在等着你们回去。”韦思柔知道李琩的为难,当即起身替他解围。 若是直接拒绝,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可就这么全部带回王府,这成什么了?黑吃黑吗? “这位是本王的爱妃,府中大小事务,都是王妃在打理!”李琩说完,朝着大舅哥投去一个眼神,你看看,咱对你妹子是不是没得说? 韦思书点点头,这小子还算知趣。 “民女恳请王妃收留,家中虽有父母,回去也不过令他们蒙羞,甘愿入王府为奴为婢。”她们方才就想清楚了,若是能够入王府,过几年这事淡了,她们也就熬出头了。 想要进王府做事的人很多,待遇好,活轻松,若是能得了大人物的青睐,那也算是有靠山了。 “王府中,不缺人手,不如,我做主,将你们介绍给王爷的属下。成益,过来一趟!”韦思柔当然不愿意她们都进王府,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子,万一将王爷给掏空了,她怎么办? 虽然如今李琩的体格健壮,但这是因为年轻,还有几十年要过呢,得细水长流。 四女闻言,都有些茫然,这剧本不太对啊。 “这位,是王爷身边的校尉,年方二十一,尚未婚配。当然了,当家主妇就别想了,只能做个侧室。”韦思柔指了一下武成益,王府是不打算留了,但她也给她们指一条路。 武成益有点懵,这什么情况? 大半夜的刚一番激战,他背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清理,这怎么就点起鸳鸯谱来了? “思柔,这个,太过武断了,成益他们”李琩觉得,这个时间跟地点不太合适,怎么也得互相认识磨合一下,怎么就直接分包子似的,每人发一个? “不武断,一切但凭王妃做主!”武成益直接单膝跪地,这他么好事啊,都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容貌都是上佳,他一个武夫,有这般的美妾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跟着李琩这么些年,根本就没人给他张罗这些,这会总算有个上心的王妃了,再错过的话,他觉得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李琩感觉脸疼,原先总以为,这些人喜欢在外面浪,家里有人岂不是不方便?怎么感觉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林某也觉得不错,一切但凭王妃做主!”林代宽一看,这好事不能错过了,当即走到武成益旁边,同样单膝跪地。 李琩感觉,自己这脸要肿了,原来自己这几个属下,都这般急吼吼的要女人了。 武成益若是知道李琩的想法,一定要捶胸顿足,你那王府里有的是女人,饱汉不知饿汉饥。这些年,但凡有个长辈给好好张罗,他也不至于光棍到现在。 原本还犹豫的女子,一看武成益跟林代宽,俱是心中暗喜,方才他们的本事,都是看在眼中的。 “但凭王妃做主!”四名女子皆是拜倒在地,能够有这般的结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嗯,成益,你跟此女比较合适,往后,不可亏待了人家。”韦思柔心中暗自得意,直接开始分派了。 武成益乐不可支,已经在想着,回去先将老房子收拾一下,总得有几分体面才是。 林代宽也是一般无二,也被点了一个。 就连身在桃园的裴无机,也被分到一个。被选中的女子,虽然没有看见裴无机,但是听说三人年纪相仿,身份一般无二,倒也定下心来。 第七十七章 打怪掉宝贝 “至于你,半月书局那边,李先生身边也缺少个服侍起居的。”韦思柔是打定主意,这四个一个都不往回带,不患寡而患不均,全部给安排了。 最后剩下的那名女子一脸茫然,怎么他们那边都是武将,自己这就成了个先生了? “民女愿意!”心下一横,反正也没得选,先生就先生吧,总比当丫鬟要好些。 李白这会正在半月书局睡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翻个身继续睡了,对于即将到来的好事一无所知。 依偎在曦云一旁的女子叫彩朵,只有她还没个说法,却也不敢问,她知道自己跟她们不好比的,方才在王妃跟前,她将自己的遭遇都说了一遍。 彩朵在这灵乡寺已经足有三个月了,一直被扣在暗室中供那方丈玩乐,她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韦思柔决定将其先收入府中,再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去处。 李琩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整个贩卖人口的组织全部暴露出来,他要凭着整个,给那崔县令一个好看。 治下出了这般的大案,作为父母官,丝毫不知情,且诸般推脱,一个尸位素餐的名声是跑不了的。 “随我出来一趟!”李琩刚要闭目小憩,韦思书突然走过来,用盘龙棍戳了他一下,示意随他出去。 李琩有些错愕,韦思柔也很警觉,立刻睁眼看着兄长,眼中的问询之意非常明显。 韦思书做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他又不是什么暴力狂,半夜将妹婿拉出去揍一顿。 李琩起身拍拍屁股,就跟着大舅哥出门去了,他倒是光棍,若真的要揍他,根本不需要出这个门。 韦思柔终究是不放心,走到大殿门口,看着离去的背影,应该会无碍的吧。 吉温也想跟去看看,但是韦思柔就在大门口守着,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只能继续闭目休息。 至于武成益跟林代宽,两人对视一下,复又躺下了,眼下的大舅哥,没有任何可能谋害王爷的。但是他们还是下意识捏紧了刀鞘,一旦有异样,就会立刻杀出去。 李琩就这般跟着,离寺院越来越远,想要问,但是又咽了回去。 直到行了足有三百步的距离,一阵破空声传来,原来是盘龙棍,迅若奔雷,在他的眼中迅速放大。 李琩心中一阵叹息,这个大舅哥还是看出来了,不好糊弄啊。 韦思书都没有回头,但是那盘龙棍直奔李琩胸口而来。 脚下一滑,李琩直接侧身躲了过去,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韦思书这才转过身,带着一丝兴趣,将盘龙棍抡圆了砸过去。 “大舅哥,差不多得了,本王只是粗通拳脚,勉强自保,可经不起你这般砸!”李琩赶紧往后退了三步,躲开盘龙棍的攻击范围。 哪怕被识破了,他依旧不想暴露出真正的身手。 他相信,以这位大舅哥的嗜武成性,一旦发现他的真实武艺,一定会不管不顾切磋一场。 而他不知道,这黑暗中,是否有人窥视。 虽然他跟韦思书都是高手,但是这天下很大,能人异士无数。就好比朱建筹,武艺一般,但是翻墙入院,犹如闲庭散步,他们根本比不了。 “不要装了,我就奇怪,小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原来如此。这丫头,以前从不会瞒着我,如今是胳膊肘朝外拐了。”韦思书收回盘龙棍,有些伤感,小妹终究长大了。 “咳,大舅哥,那个,我处境不大好。粗练了两年拳脚,就是怕丢命,但是又怕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平白招来祸端”李琩暗道抱歉,我还是没有说实话。 虽然他不想欺瞒大舅哥,但是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得更好,大舅哥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会体谅他。 “放心,我懂的,你只要安心在长安过日子便是,早点让思柔生个大胖小子,我这个当舅舅的,岂能亏待了他?”韦思书点点头,这小子能够知道这些,总算不是混吃等死之辈。 一个闲散王爷,只要他在边军中闯出个名堂来,那些上位者,也不会为难他们。 “咳,大舅哥,生个女儿也挺好。”李琩摸摸鼻子,这生男生女的,谁还能有个定数不是? “你真是这般想的?”韦思书来了兴致,堂堂王爷,现在还没有后人,不是应该想儿子想疯了嘛? “当然,儿子女儿有什么打紧的,真想要儿子继承香火,那就继续生呗。”李琩的思想来自后世,重男轻女这些糟粕自然丢的一干二净。 “好,记住你的话,不要食言。”韦思书自己满脑子就想要个儿子,好外出征战,但是他并不希望李琩也是如此。 若是小妹生的是女儿,而他又不在长安,受了冷落该如何? “大舅哥放心,思柔与我己成夫妻,当不离不弃,共赴白首!”李琩拍着胸口保证道。 对于韦思柔,他是一百个满意,更何况还有个这般能打的大舅哥。 “明年开春之后,我就要奔赴边疆,杀出一番天地来。你们在长安,帮着料理一下家里。”韦思书打定了主意,待到儿子出世,他就要开始申请调动。 在这长安,久平之地,任他有翻天的本事,也难有作为。 “大舅哥,是想去河北道还是陇右道?”若想建功立业,只有这两个去处。 “当然是陇右,跟吐蕃的战事不断,那里才是攫取军功的好去处。”韦思书早就想好了,要去就去最危险的地方,那样才能快速积累战功。 他们韦家,这些年越发落寞了,再这般下去,恐怕将门都称不上了。 “若是有朝一日,本王也能去陇右走一遭该多好。”李琩想去的,也是陇右。 若是大舅哥想去河北道,他一定要劝下来的,以后若是被扯进叛军之中,那就是个大麻烦。 “如今皇甫惟明大将军,正在率众攻打石堡城,但是以我看来,恐怕拿不下。接下来几年,咱们大唐跟吐蕃,在这一带的战事必然不会停歇。”韦思书一直关注边疆战事,但是他最终能不能参与进去,也是个未知数。 “石堡城,吐蕃有充足的准备,不好打!”李琩点点头。 “你居然也关心此事?”韦思书带着一丝狐疑,这石堡城之战,并没有传扬开来。 朝廷上下,包括皇帝李隆基,都迫切希望拿下石堡城,但是他们都很清楚,石堡城有多难攻打。 因为当初石堡城在大唐手中,他们为了提高石堡城的防御,做了完全的准备,而如今,那些准备都成了他们的绊脚石。 “此城关系到我大唐与吐蕃的攻守之势,自然了解过一些。”李琩并不觉得,自己了解石堡城有什么不对。 “对了,这个盒子给你!”韦思书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递过去。 “哪来的?”李琩看着眼前的木盒,有些搞不懂对方的意思。 “方才追击那人,他身上掉落的,顺手捡回来的。”韦思书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也许,能够找出那人的身份。 但是他留了个心眼,这背后的事情到底牵扯多大,他也不清楚,还是交给李琩决断来得好。 我去,这大舅哥出门打怪,还能掉宝贝,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木盒上没有锁,只有一个暗扣,李琩一按下去,就能够轻易打开。 借着那一丝月光,看得不太真切,只见着是一小叠纸张,李琩拿起一张,入手的触感就感觉很熟悉。 “这是银票,还是四海钱庄的。”李琩很笃定,银票的质感比起其他纸张都要厚重得多,举起来在月光下一看,四海钱庄的大印赫然在列。 “银票?”韦思书嘴角直抽抽,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那一叠,怎么看也少不了。 “这每一张,都是五百两,一共二十八张,足足一万四千两白银,好大一笔横财。”李琩嘴角直咧,这他么就是天降横财啊。 李琩并没有被这笔钱财冲昏了脑袋,按照规矩,这得见者有份,而且是大舅哥得来的。 “大舅哥,这都是你得来的,咱俩一人一半,我这一半,回头给思柔保管,算是她的体己钱。”李琩想拉拢这大舅哥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这钱本来就是人家得来的,刚好用来给自己立个牌坊。 “太多了,我拿个零头便好,太多的钱,也不是什么好事。”韦思书直接点了八张,往怀里一塞,剩下的又放回去,这小子还算靠谱,小妹没有看走眼。 “既如此,本王就厚颜收下,回头大舅哥若是有用钱的地方,直接找思柔支取便是。”李琩也不推辞,都是一家人。 就在韦思书跟李琩谈起石堡城的时候,皇甫惟明则一脸肃穆看着远处石堡城上的篝火,心中泛起一阵阵凉意。 连续强攻七天了,不止一次摸到城墙脚下,却没有一次能够杀上城头,他的麾下,已经付出了两千多的伤亡。 战损超过两成,整个队伍依旧没有军心涣散,皇甫惟明治军确实有两把刷子。 真正让他绝望的是,这么多天以来,城头没有半分告急的迹象,好似依旧有用不完的巨石与滚木。 “大将军,方才末将跟附近的山民问过了,今年的风雪,可能会提前到来,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褚羽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夜风明显比初来时凉了不少。 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幅度的降温,应该在十到十五天左右会来,若是提前的话,他们就必须在三天内撤兵。 “这么早?”皇甫惟明眉头紧蹙,若是不能在风雪来之前撤回鄯州,就会面临大规模减员,因为缺少御寒物资,起码那些伤兵,大部分是活不过去了。 “大将军,我们承受不起那样的损失。”褚羽知道,战场之上,生死有命,但若是主帅判断失误,导致大规模减员,这份责任,基本就会断了仕途,而且麾下将士对他的信任度也会大打折扣。 “明日,再打一波总攻,若是再无可能,就撤!”皇甫惟明说完,整个人都委顿了下去。 来的时候,意气风发,但如今损兵折将,没有丝毫建功。 第七十八章 兵败石堡城 “末将请为先锋!”褚羽知道,自家大将军依旧不死心,他想要博一次,那自己就该拿命去拼。 “明日看情形吧,做好准备!”皇甫惟明点点头,若不搏杀一次,终究心里过不了这关。 当日光再一次照耀在石堡城,地上暗褐色的血渍诉说着这场战事的惨烈。 卜乐花看着城下的唐军,心中也是焦急,这些时日,各种防御物资的消耗都是天量,库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唐军非常狡诈,每一次压上来的人员都在三百人左右,他必须全力防守,不然这些人到了城下,会给他的防守带来极大的挑战。 而且一旦他减缓防守的力度,对方就会在地上打造庇护点,如今的庇护点已经推进到一百步的距离上,这些庇护点已经大幅减少了唐军的伤亡。等到庇护点推进到城墙下,对方随时都可以对城头发起总攻,以他的人手,在肉搏战中,很难抵抗住唐军。 好在,寒冷的风雪将至,对方的一切都是徒劳,平白给他送上一份战功罢了。 今日唐军进攻的速度比往日略胜一筹,卜乐花却丝毫不担心,因为城中的物资,足够支撑到风雪的来临。 其实卜乐花一直在想一个事情,唐军主将这样的战术,应该是为了消耗城中的物资,再发起总攻。可惜,他来到石堡城的时间太晚了,一切都是徒劳。 “巨石滚木的投放,减少三成!”卜乐花看着远处的唐军阵列,难道他们在走之前还准备来一场大的?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 城头的吐蕃守军虽然不理解,却还是停下了巨石跟滚木投放的速度。 “其他人,都给老子下去搬物资,越多越好!”卜乐花是有野心的,他并不满足于龟缩在石堡城,此战过后,凭借这份耀眼的战功,他必然是要升迁的。 来年,他要带着麾下杀到陇右之地,抢夺汉人的粮食、布匹、女子等等,这样才能提高他在吐蕃的地位。 其实这两年,吐蕃的日子并不好过,无论是东边跟大唐的战事,还是西边在吐火罗那边,战争带来的消耗,都远远高于产出,吐蕃的各级贵族都颇有微词。 吐蕃的产出有限,无论是粮食还是人口,抑或是铁器跟牲畜。随着地盘的扩张,战线拉长之后,补给的消耗极大。 吐蕃的政治形态很难在高原之外站稳跟脚,可高原之外的花花世界,对他们又有着莫大的诱惑,他们只能在一次次对外掠夺中沉沦。 果然,皇甫惟明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幕,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对方降低消耗,也许就是城中物资存量不多了。 他当然不会轻易上钩,必须要再等一等。 直到唐军攻到城下竖起云梯,对方投放巨石滚木的速度依旧比前几日要慢,也许,这就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 “都准备一下,马上准备出战!”皇甫惟明走到一支精锐方阵前,这是他拼凑出来的一千人,是精锐中的精锐。 “大将军,末将请战!”褚羽单膝跪地,他并不是想要这份功名,而是想再为皇甫惟明拼一次。 “好!本将等着为你庆功!”皇甫惟明在褚羽的肩头重重一拍,此战能不能成,他能不能成为跟王忠嗣并肩的名将,就看这一波了。 褚羽猫着腰,带着一众精锐鱼贯而出,直接朝着石堡城冲去。 褚羽作为副将,一身本领岂是等闲,在斜坡上不断的辗转腾挪,朝着石堡城快速接近。每一次巨石滚木来之前,他都能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处。 当离石堡城只有百余步的时候,前面抵达的唐军士兵已经在攀爬云梯,而他的面前,也再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褚羽朝着身后的将士一声大喝,随即朝着城下猛冲。 必须要快,只要他带着这批人手杀到城下,城池今天必将易主。 褚羽一个飞跃,避过滚木,继续往城下冲。 看着越来越近的唐军士兵,卜乐花笑了,送上门的战功,他就不客气了。 “放!全部推下去!”卜乐花一声大喝。 连绵不断的巨石从城头砸落,紧随其后的便是滚木。 巨石跟滚木仿佛一道洪流,挤满了斜坡,朝着下面滚动。 “不,快撤,鸣金!”皇甫惟明的心在滴血,他终究是着了对方的道,若非他被功名遮住了双眼,何至于此? 褚羽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撤退了,他离城下只有三十步的距离。 深吸一口气,一个纵身飞跃,踩在滚落的巨石之上,不待身形慌乱,便再一次跃起,落在紧随其后的滚木之上。 身着铠甲的褚羽,轻盈得像一只蜻蜓,任你洪流湍急,他只是蜻蜓点水。 卜乐花一看,这是大鱼,当即弯弓搭箭,带着麾下的护卫一起朝着褚羽射去。 强烈的破空之声,让全力对付巨石滚木的褚羽精神慌乱,一个不慎,被一箭射在肩头。剧烈的疼痛,再也无法保持身体平衡,被一块巨石撞在胸口,随即消失不见。 洪流之后,侥幸逃生的唐军都放弃了进攻,转身朝着后方的庇护点逃去,方才的鸣金声就响起了,不算是临阵脱逃。 很快,唐军阵中走出十数人,没有穿戴甲胄,也没有携带刀剑,朝着斜坡上走去。 这是双方的默契,大战之后,清理战场上的尸体跟伤兵。 “将军,这些甲胄都是值钱货!”百夫长的眼里冒出精光,这城下足有几百具尸体,若是留下,等敌方退走,他们就可以下去剥了下来,不管是自己用还是卖钱,那都是不错的。 “滚!”卜乐花带着一丝怒意,唐军,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双方交战,各为其主,但基本的原则还是要遵守的。 吐蕃与大唐,除了战争的时候,也有蜜月的时候,这些年,吐蕃受大唐文化影响,并非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卜乐花自认熟读四书五经与兵法韬略,怎么能够做出这样掉价的事情来? 况且,就算他想留下,想必唐军也会上来抢回一些,剩下不了多少的。 当褚羽被抬回唐军阵地的时候,还有一丝气息,若非是那一阵羽箭,巨石与滚木,伤不了他。 “褚羽,本将,对不起你,悔不听你当初之言。”皇甫惟明握住褚羽的手,他后悔了,明明知道没什么机会,却硬要在这里博一次,最终输得一塌糊涂。 “大、将军,末将、无能”褚羽硬生生撑着,就是想回来再看一眼,话才说到一半,便大口鲜血涌出,生机快速流逝。 他话虽然没说完,但是眼中的意思,皇甫惟明看得真切,那就是带活着的弟兄回去,不要再白白送命了。 大军行进,自然是不可能带着尸体的,火化就是最好的选择。 皇甫惟明亲自点火,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一代名将皇甫惟明,兵败石堡城。 石堡城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今日的长安城已是热闹非凡,县衙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都是闻讯赶来瞧热闹的老百姓。 长安县令崔伦,现在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而堂下站着的,正是县丞吉温。 至于寿王李琩,同样面沉若水,坐在一旁的软塌上。 天刚亮,他们就立刻赶回长安城,但是福祥车马行的郑卫峰,以及首饰店的许掌柜跟侍女,都已经毙命,他留下的护卫,只是被打晕了过去。 虽然自己麾下没有伤亡,但是李琩依旧怒不可遏,这些人太过胆大包天。 如今的县衙外,足足停放了十几具尸体,至于灵乡寺中被烧毁的僧侣,衙门中已经派仵作跟衙役去收拾了。 崔伦如坐针毡,这事情,好像闹大了,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吉大人,这开堂问案,是本官的职责,你还是先去公房里办差为好。”崔伦深吸一口气,饭要一口一口吃,人要一个一个解决,先把堂下站着的吉温给解决了。 自己的这个佐贰官,一直有冒头的打算,崔伦一清二楚。但是他一直将其牢牢压住,没想到在这个事情上,对方想要摆他一道。 “崔大人,下官是受王爷委托,帮忙勘察此案,纯粹的朋友之间帮个忙。作为此案侦破的亲历者,下官在此,能够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明,让死者早日瞑目,将违法之人早日绳之以法。”吉温丝毫不惧,出了这般大的事情,衙门里必然是要地震的。 而他,站在李琩这方,就有了金身护体,不仅无过,而且有功。 李琩看着镇定自若的吉温,心中起了一阵阵寒意。 他在想,是不是吉温之前就料到了会有这般的结局,而他放任,是不是就是因为,只有死的人多了,才会引起巨大的震荡? 否则,他为何会没有丝毫的愧疚?这些人,除了主犯许掌柜还有车马行的东家郑卫峰之外,罪不至死。 吉温并不知道,李琩猜到了他的意图。 确实,他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只是一些从犯而已,死了又如何? 他办此案,是为了寻根究底吗?不是,他是为了自己往上爬。 死的人多了,崔伦就完了,遂了李琩的心。而那许掌柜跟郑卫峰,都扯上了萧少尹,他们一死,他就再也洗不脱嫌疑。 而他凭着侦破此案,拯救被拐少女的功劳,往上动一动,去京兆府任职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七十九章 京兆府 “好!好!你倒是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居然如此多的人丧命!”崔伦恨不得将吉温的祖宗都问候一遍,但是李琩带着一众护卫在堂下,他若是敢乱来,恐怕丢脸的一定会他自己。 而衙门外围着的人,必然会将他的一举一动传遍城中的大街小巷,一个应对不好,他就毁了。 “为何?因为他们是一股盘踞在长安城中多年,以拐卖良家少女为营生的团伙。他们在我与王爷侦破此案的时候,被一一擒获,因为县令大人不愿插手此事,导致我等人手不足,他们被后面的人灭口。包括灵乡寺中的十余名僧人,都是此案的同犯。下官想问县令大人,您坐镇长安这两年,对此事不管不问,还要帮着遮掩,甚至在事发之后,王爷亲自来衙门问罪,依旧不理会,到底是为何?”吉温开口就一顶大帽子,他对这个上司,没有丝毫的恩情,早就恨不得掀翻了对方。 堂下百姓一阵哗然,这几年,本就偶有听闻,有年轻女子走失,没想到居然是有一个盘踞多年的团伙,这背后得涉及到多少人? “放肆,本官诸事繁杂,岂能事事亲力亲为?一个普通侍女走失罢了,本官只需跟快班吩咐一声便是。至于你说这些团伙,本官不了解,也不认识,这些人的身份,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不是你吉大人一言可决。”崔伦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这吉温下手这么狠,准备把他往死里锤。 “那日本王来的时候,就说过此事牵连甚大,岂是无的放矢?崔大人作为一县父母官,却无动于衷,本王确实感觉奇怪。”李琩起身,直接补刀。 虽然觉得吉温的手段有些过了,但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而眼前的崔伦,是更加可恶,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堂外的议论声更大了,堂堂亲王出面,这位县令居然不理会,这背后能没有牵连?也许这个县令大人,就是这个团伙的幕后主使。 崔伦听着越来越放肆的议论,气血翻涌,再这般放任下去,他的名声就全完了。 “啪!”的一声,惊堂木重重落下。 崔伦坐正身姿,在这个县衙里,他才是正印官,不允许有人这般挑衅他的威严。 “此案涉及者众,案情复杂,相关人员,一律先收押,择日再审!”崔伦也没有好的主意,那就拖字诀。 只要先拖过去,再去寻关系,看看怎么将自己摘出去。 “慢着,本官认为,此案县令大人很可能牵涉其中,不适合作为主审。吉大人,咱们不妨走一趟京兆府,相信府尹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李琩看出对方的意思,原本他便可以直接去京兆府的,来这长安县衙走一遭,主要就是为了当众扇对方的脸,有仇早点报,留在心里膈应得慌。 “王爷还请慎言,这长安县发生的事情,自然由本官来查办,岂能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跨过县衙直接去京兆府?若都是这般,岂不是乱了套?”崔伦慌了,这要是都去了京兆府,他的仕途就完了,再没有补救的机会。 “崔大人,这可不是什么风言风语,下官以为,王爷的疑虑非常有道理,此案,当由京兆府审理!”吉温立刻附和,这本就是他跟李琩心照不宣的事情。 “放肆!本官如何做事,还要你来指点不成?来人啊,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收押。”崔伦大手一挥,直接摆出了正印官的架势,准备强制收押。 “我看何人敢动?本王护卫何在?”李琩觉得,这个崔伦还真把自己当个不得了的人物了,屡次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卑职在!”武成益跟林代宽,带着一众护卫往前一步,皆是手扶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王爷,你这是在阻挠官府办案!”崔伦面沉似水,对方居然敢撕破脸。 这些个王爷固然身份尊贵,但是明目张胆的阻挠官府办案也是极为少见,因为官府代表着朝廷的颜面。 “此案,本官作为涉案人,对于县令大人的所作所为,极度不信任。而且此案背后涉及众多苦主,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百姓的恐慌。本王身为亲王,对于官府的不作为,当然可以监督。若是觉得京兆府审理不力,本王还会转到刑部,刑部审理不力,本王会亲自进宫,跟父皇禀报,定要将此案审理个水落石出。”李琩拱手,朝着皇宫方向行了一礼。 原本还在犹豫的众衙役,闻言皆是缓缓后退,眼下的局面,只要不傻,都能看得出来,人家王爷都准备死磕了,他们这些小喽啰上去就是送死。 看着李琩一行人,将所有相关人员及尸首全部带走,崔伦颓然坐下,今日的他,已然是威严扫地了。 身旁的梁师爷摇摇头,当初何必将事情做得太绝,此时再无半分余地,他也得找个新的东家去了。 吉温临出门时,想要回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但终究是放弃了,崔伦再不堪,也是崔家的人,没必要继续激怒对方。 长安街头,浩浩荡荡,李琩带着众人走在最前方,后面人山人海,俱是跟着看热闹的。原本以为长安县衙的热闹就不得了,如今居然还要去京兆府,甚至是刑部,这个消息挑动着每一个有着八卦之魂的老百姓。 皇宫之中,李隆基已经得到了回报,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可能逃脱内卫的眼睛。 “老高,朕让你盯紧了,你盯出来个什么了?为何会死这么多人?到底是何人下的手?”李隆基一掌拍在书桌上,居然在长安城中,出现了这么多的人丧命,而内卫对于背后的人,一无所知。 “陛下,老奴,老奴吩咐了,定然是下面人惫懒,没有用心办差。”高力士在心底将李琩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背后居然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内卫一定是没有派出足够的人手,只顾跟着李琩一行,城中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那城外呢?灵乡寺背后到底是何人?”李隆基很失望,内卫对于城里的掌控力还是不够。 “老奴不知,那些僧人,大多被烧了个干净。剩下几个受伤的,也在寿王手上。”高力士心中慌得很,自己这差事算是办砸了。 “一路上,老十八可有什么异样?”李隆基揉揉脑袋,这老十八为了个侍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真的是头痛。 可若非老十八,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藏着这么一股势力,想想就感觉后怕,这长安县衙跟内卫到底是怎么办差的,居然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曾经有人在黑暗中射了一支弩箭,寿王爷躲避的动作极快。”高力士赶忙说道,除了这个,基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废话,不躲快一些等死吗?”李隆基没好气说道,他那个儿子,也刚见过不久,养的白白嫩嫩的,哪是能吃什么大苦的人。 高力士被噎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对了,陛下,王妃的哥哥韦思书,出现在灵乡寺,若非是他,恐怕那些贼人便要走脱了。”高力士突然想起这事来,那韦思书半夜离开军营,去帮李琩做事,这事指不定可以做文章。 “他带了多少人?”李隆基果然很敏感,这些将士,只能听从朝廷的命令,不可私自动用。 “就他一人!”高力士暗道可惜,他以为,李隆基不会细问,只会在心里埋一根刺,看来以后自己得再小心一些。 “倒是个知道规矩的,你派人去京兆府说一声,此案,务必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另外,内卫中不堪用的,直接踢出去,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李隆基眼中露出一丝警告,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安危,他可绝不会昏聩。 内卫本来是他的耳目,如今却成了摆设。 高力士赶紧谢恩,平日里,内卫都在盯着城里的达官贵人,此番涉案的都是小人物,看来得再养一些市井之中的线人作为耳目才是。 京兆尹韩朝宗,原本去万年县公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了,立刻扔下手头的事务就往回赶,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他的仕途也要被拖累的。 紧赶慢赶,总算在李琩一行进府衙之前赶了回去。 庞大的队伍,早已将府衙四周围的水泄不通,韩朝宗深吸一口气,朝着人群之中走去。 李琩已经到了,但是却没有急着进府衙,有些事,不妨让他发酵一会。 在这件事里面,他作为苦主,怎么做都没人会说什么,反而会引起他人的共情。 堂堂亲王,依旧得守规矩,从衙门里上告。 “王爷,下官来迟,恕罪!恕罪!”韩朝宗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众属官从府衙中走出来,一脸谦逊,至少看起来,比那个崔伦顺眼多了。 “府尹大人,本王给你们添麻烦了!”李琩拱拱手。 “王爷说的哪里话,下官领着朝廷的俸禄,干的就是这个活,有什么麻烦的。”韩朝宗心道,你都闹这么大了,还会怕麻烦吗? “嗯,早知如此,本王昨日就该直接来寻府尹大人的。此事,便先由长安县丞吉大人,与府尹大人分说。此案能够侦破,解救众女子,吉大人居功至伟!”李琩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答应吉温的事情,先帮他铺铺路,在府尹大人跟前露个脸。 吉温心中给李琩竖起一个大拇指,果然言而有信。 第八十章 五百两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个府尹大人定然是无恙的,而他以后是想要来府衙任职的,对于这个上司,那是万万不能得罪了。 他跟崔伦翻脸,根本原因,就是崔伦对他百般提防,阻了他的仕途。 韩朝宗年岁已大,而且是出了名的喜欢提携后进,如今的左相李适之,能够有今日的地位,就少不了他的推荐,吉温是很想交好此人的。 “下官见过府尹大人,此案是这样的”吉温往前两步,简明扼要的将案情给叙述了一遍。 韩朝宗点点头,这吉温讲得恰到好处,既不琐碎,也不粗陋。 对于吉温这人,韩朝宗自然是知道的,毕竟是治下县衙的佐贰官,但是接触不多,今日倒是刮目相看。 其实韩朝宗有个疑惑,那就是吉温为何会与李琩混在一起,当然,这话不好明着问。 “此案,案情简单,只是许多关键的涉案人,都已经被灭口,后面的线索也就断了。”韩朝宗微微点头,他也没想到长安城中居然发生如此大案。 韩朝宗当然想将对方连根拔起,但是眼下好像没有继续的可能了,只能后面再安排人勘察走访。 “王爷,请随下官入内,此案,需仔细审理。”韩朝宗看了一眼天色,都快中午了,就这般在衙门口站着也不是个事情。他倒是有心吃过饭再审,但是对面这位王爷恐怕不答应啊。 人群中,有些聪明的已经去买了饼跟馒头之类的,边啃边看。 “好!”李琩点点头,今天就把这事给了结了。 案情很简单,有被解救的女子作为人证,又有受伤的僧人在,全部的来龙去脉都一清二楚。 韩朝宗看看外面的天色,离天黑还早,而李琩就在一旁坐着,摆明了不结案就不走。 但是韩朝宗却不敢轻易定论,反而是翻来覆去问细节,因为这事牵扯到了长安县令崔伦跟京兆少尹萧炅。 萧炅在一旁看着,面色阴晴不定,虽然跟他相关的人证都死了,但是这位寿王爷却一口咬定他牵连其中。 “此案牵连甚广,本官需禀报朝廷再作定夺!”韩朝宗看了一眼萧炅,暗道对方识人不明,将自己牵连进这浑水中。 而崔伦更是出自清河崔氏,只要等一等,让对方去想办法,就算是卖了一份人情。 “韩大人,此案明了,还请早早结案!”李琩当然不乐意了,夜长梦多,况且这几个女子,如今都有了归宿,怎么可能留在衙门里过夜? “这”韩朝宗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圣旨到!”就在韩朝宗举棋不定的时候,一道奸细的声音在衙门外响起。 李琩听着这声音耳熟,抬头看去,果然是孙公公。 李琩赶紧带着一众麾下拜倒在地,吉温嘴角微笑,果然一切都在陛下的眼中。 韩朝宗心中忐忑,这时候来圣旨,可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口谕:此案,着京兆府从严从速处理,相关人员,一律严办,但有渎职、懈怠的官员,交由吏部重新考评任用,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孙六端着一枚金色令牌,那便是代表着皇帝。 “臣接旨!”韩朝宗面露颓色,这俩人的仕途算是完了。 “寿王爷,陛下还有口谕!”李琩刚想起身,就被孙公公一句话给说得直接跪下了。 “儿臣接旨!”李琩再次伏倒。 “寿王爷,陛下说了,身为亲王,该有规格不能少。当今世道固然太平,但是宵小之辈不得不防,府中护卫该满编了。”孙六说完,赶紧往前托李琩起身。 “儿臣遵命!”李琩就势起身,父皇这意思,是让他将护卫满编。 确实,眼下的护卫,有些捉襟见肘了,若是人手足够,昨夜又何必去请大舅哥来帮忙,自己还差点陷入危险中。 但是这护卫的选拔,也是有讲究的,万一被人塞了奸细进来,太过危险。 大庭广众之下,孙公公为了避嫌,并没有继续跟李琩交谈的意思,转身就离开了。 不到两炷香的功夫,此案就结束了,李琩带着诸人离开。 府衙前,李琩与吉温告别,此番,最大的得益者,应该就是吉温了。也许,下次再见,这位吉大人,就不是一个区区县丞了。 “本王无以为谢,聊表心意!”李琩捏着一张折好的银票,塞入吉温手中,这银钱来的简单,他也借着大方一回。 “下官谢过王爷!”吉温没有多想,直接收下了,帮人办事,成功之后收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待到李琩缓缓消失在视野中,吉温将手中的银票打开,居然是五百两的面额,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他家中长辈也曾做过高官,但是并没有在长安攒下任何的财产,吉温从老家来长安谋生,拿出家中全部的积蓄买了这个宅院。入仕之后,也一直不如意,手头并不是太宽裕。五百两的银票,这是他头一次拥有,这张银票,便可以在长安不错的地段,买上一座三进的宅院。 这张银票,吉温觉得受之有愧,可现在追上去还给李琩,他又舍不得,最终一狠心,直接收入怀中,这份情,他吉温记下了。 吉温在酒楼买了一壶酒,半只烧鹅,一根蹄髈,脚下都轻快了几分,往家中走去。 “娘!娘!爹回来了!”正在门口撅着屁股玩泥巴的孩子,看见吉温出现在巷口,就往院中跑去。 “祥儿,你爹回来就回来呗,叫这么大声干嘛?”妇人何氏从厨房出来,拍拍儿子的头。 吉温这几年,仕途不顺,进项不多。当初为了出仕,还在钱庄告借了一笔,用来疏通,每月的俸禄,都得先紧着钱庄那边,日子过得着实不宽裕。 “爹买了好吃的,我都闻着香味了。”吉祥做了一个抽鼻子的动作,好不夸张。 “你莫不是看花眼了,你爹何时买过吃食带回来?”何氏摇摇头,这孩子,根本不懂得家中的情况。 像吉温这样的八品官,长安城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混上个肥缺,日子倒是能够轻快,但是县丞这样的佐贰官,不过领一份俸禄,勉强过得去。 吉温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何氏裙摆上的补丁,心中一阵羞愧。 新婚燕尔之时,他曾经许诺,日后定然让她享尽荣华,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一直都是粗布加身。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头上那根银簪,是他给的定情信物。 何氏,也是老家大户人家出身,为了给他疏通,变卖了所有的嫁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孩子他爹,你怎地不进来?饭都好了。”何氏看见站在院子门口的吉温,赶紧招呼道。 “爹!你快进来啊,娘他不信孩儿说的。”吉祥一溜烟跑过去,拉住吉温的衣袖就往里面走。 “孩子他爹,今天是什么大喜日子吗?”何氏看着吉温手上的酒跟肉,自打来了长安,难得这般奢侈一回。 “今天,为夫我办了一件大事,值得庆贺一番。”吉温将所有的愁绪都甩开,也许,很快,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什么大事?先坐,我去盛饭!”何氏白了吉温一眼,就算是大事,也不能这么花钱,哪里吃得完? 吉祥的口水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吉温直接将烧鹅腿给扯下递给他。 吉祥拿到烧鹅腿却不直接吃,反而在等他娘端来米饭。 米饭到了之后,直接将烧鹅腿放在里面,一溜烟端着到门口去吃了,要让那些瞧不起他的小孩子看看,他今天也吃上烧鹅了。 吉温如此通透的人,当然知道儿子的想法,一阵心酸,拉住想要将儿子揪回来的何氏。 “玉儿,咱们好久没有两个人单独吃饭了,就别管祥儿了。”吉温带着几分温柔,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看妻子的容颜了,比起刚结婚那会,清瘦了少许,眼角也起了一些皱纹。 区别最大的,也许就是那双手,从柔嫩纤滑,到如今的粗糙不堪,都是岁月的痕迹。 何氏想要挣脱被吉温抓住的手,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吃吧!多吃点!”吉温掏出那把短刃,轻轻擦拭一下,将烧鹅跟蹄髈直接给轻松拆开。 削铁如泥的宝刃,用来切肉再合适不过了。 “夫君,这是哪里来的?”何氏带着一丝疑惑,这短刃绝对是个值钱的东西。 “这就要说那件大事了,昨日,为夫不是没有回家吗?是帮着王爷办案去了”吉温当即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大概叙述了一遍。 对于结发夫妻,这些事情,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五百两?”何氏的呼吸有些急促,那位王爷出手真的大方。 “你好好瞧瞧,咱们也算见了世面,这些大人物,当真是有钱呐!”吉温将怀中的银票递过去,随身携带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当真是羡慕。 李琩若是知晓,肯定暗道都是误会,他平日里出门,也不会带这么多钱,都是意外之财,得亏大舅哥厉害。 “就这一张纸,能换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何氏第一次拿到这么大面额的银票,薄薄的一张纸,总感觉那么不真实。 “当然,四海钱庄的银票,无论在哪,都是硬通货。”吉温虽然穷,但是四海钱庄的名声那叫一个响。 “不会有假吧?”何氏总感觉不太靠谱,哪有沉甸甸的银子捏在手上来得踏实? “假?四海钱庄的银票,还真就没有假的。听说,但凡动这个脑筋的,都死于非命了。”吉温眼中流露出一丝佩服,这四海钱庄的手段,当真是厉害。 “夫君,不如,咱们先将之前借贷的债给还了吧。”何氏只要一想到牵着钱庄的钱,心里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第八十一章 你要老婆不 当初吉温为了疏通,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妻子何氏的嫁妆,又用房子做抵押,去钱庄借了四百两,拢共凑了一千两。 这两年陆陆续续还了一些,但是这还的大多都是利息,到现在还欠着钱庄三百六十两的本金。 在何氏看来,只要将那笔欠债给还上了,起码这房子就住的安心了。以后挣得多就多花些,挣得少就少花些,总是能过得体面些。 “再等等,不差这几天,也许,为夫有大用。”吉温有一种感觉,他这番的表现,不可能白费。 一旦有机缘,还是要花钱,这笔钱,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至于钱庄的欠债,只要他发达了,根本就不是个事。 何氏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忍住了,她知道自家夫君的志向。 “夫君,你多吃些,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身体!”何氏夹了一块最肥的蹄髈,放在吉温的碗中,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出事。 “嗯,待到休沐日,我带你跟祥儿去扯些布回来,天气转凉了,总该添置几身衣服。”吉温点点头。 “好!”何氏平日里,也是舍不得的,但是一想到夫君得了这么多钱,花一点点,应该是无碍的吧。 李琩回府之后,将小木盒交给韦思柔,嘱咐她收好,就带着人往半月书局去了。如今这女子,已经许给李白做妾,留在自己府中算什么意思? 至于那三个,都让他们赶紧领回去,桃园那边的裴无机,也让人通知去了。 “王爷,小的那事?”三大护卫不在,朱建筹又没地方去,就跟在李琩身边跑腿。 他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衰,丹方也献了,活没少干,可这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 “你那个事情,急不得,放心,本王记在心上呢。江淮之地,离此甚远,本王的护卫眼下不足,不可随意抽调人手。”李琩点点头,这朱建筹办事还算可以,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护卫?王爷你随便派个人随小的走一趟不就成了?那曹家还敢不给王爷面子?”朱建筹觉得,李琩是不是在推脱,一个地方上的盐商,敢跟亲王对着干? “明面上,自然是不敢的,但若是你们被山匪截杀了呢?”李琩觉得,这朱建筹的眼界还是不够,到底是江湖出身。 那曹家明面上不敢违抗,可只要花些钱,随便在江湖上寻几个狠人,事后连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若是你都死了,本王还会为一个被山匪截杀的护卫,去跟曹家为难?就算我知道是曹家干的,可又去哪里找证据?”李琩两手一摊,到时候能寻到尸体就算不错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朱建筹真的要愁死了,小倩也不知道如何了。 “等!等本王再征召一些护卫,回头你多带人手走一趟曹家。”李琩觉得,征召护卫这事,该尽快提上日程了。 “那小的先去桃园等着。”朱建筹觉得,他一个外人,夜宿王府是不合适的。 虽然他恨不得立刻走一趟曹家,却不得不按捺心中的冲动,王爷的这些话,不会有错的。 “不忙,本王麾下不养闲人,以后给你在书局弄个差遣,就先在书局里待着吧。”李琩当初想留下朱建筹,就有自己的打算,那日跟范阳卢家大少卢文定谈起过,当初那犯事的工部郎中的孙女,如今被工部侍郎折磨,他准备将这件事给捅出来。 半月刊仅仅凭着诗词跟经义板块,只能在读书人中流传,这还不够。 “什么差遣?”朱建筹闻言,感觉自己好像又要被压榨了。 “帮书局打听一些消息而已,不要紧张。”李琩流露出一个安心的神色。 这些个女子的终身大事,本该照例先通知一下父母,但韦思柔不想节外生枝,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再说。 这些女子原本已经都被当作不在人世了,现在回去也是平白给家中添堵,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传回去还能当个好消息。 跟随李琩一道来书局的女子叫梅儿,对于自己未来的夫君,心中是忐忑不安。 李白到了,让他们在后院候着,便径直往三楼去。此时的李白依旧埋首在书堆里,连头发都未打理,就这般胡乱披着。 “先生可是拿到什么好诗词了?”李琩看见对方嘴角的一丝笑意,应该是有不错的收获。 “王爷来了,不错,论及诗词,此人之才,当与李某在伯仲之间,仅略逊色王爷尔。”李白摇头晃脑说道。 曾经孤傲的李白,如今也会拍马屁了,李琩觉得很受用。 至于自己的诗词,那就算了,不提也罢。 “先生所言,到底是何人?”李琩带着几分好奇,难道是那位? “此人出身京兆杜氏,家学不凡,兼之勤敏好学,如今已然大成了,王爷请看!”李白轻抚胡须,起身将面前的纸张递过去。 对于此人,他也是神交已久,可惜无缘一见。 “望岳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果然好诗,特别是最后两句,足以千年不朽!”李琩心中则在想,果然是杜甫这位诗圣。 自己不久前刚截胡了他的诗,正不知道怎么还这份情呢,这就出现了? “王爷可知此人为谁?”李白准备卖个关子。 “京兆杜氏,本王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杜甫杜子美,只是不知,其人如今在何处?”李琩心中暗笑,想卖关子,这次定然是要失望了。 “原来杜子美也不是无人赏识嘛,回头我就去信与他,至少王爷还是熟知其名号的。”李白卖关子失败,倒也没有失望,这对于杜子美是个好消息。 杜甫之前科举不第,转而游历天下,这份性情倒是与李白极像。 这两位大诗人的一生,仕途皆是不如意,不知道会否因为他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其实在李琩看来,他们的不如意,很大程度上都是李隆基的问题。 李隆基好大喜功,却又偏听李林甫一人,任其专权,这就导致李林甫对这些才华横溢之人极为提防。 以杜甫的出身跟才情,就算科举不过,混个官身也是等闲。但是事实是,直到安史之乱,杜甫都没混上个正经差事,一直在长安游荡,以至于连小儿都在家中饿死。 “先生何不邀其来长安小住?”李琩打算将杜甫也引入自己麾下。 从杜甫的诗词来看,人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且比起李白,更为接地气。 “可以吗?”李白当然愿意,能够跟好友小聚,畅聊诗词,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乐事。 而且杜甫的遭遇,他是感同身受。 “当然,如今这杜子美,也算是咱们半月书局的作者,再说了,这书局里的大小事,先生都可以看着办。”李琩点点头,岁月终究是一把杀猪刀,让不可一世的李白,都开始谨言慎行。 但这也许是个好事,人终究要走向成熟,而不是逃避于山水之间。 “好!属下这就去信,邀其来长安一聚!”李白乐得眉笑眼开,好似得了玩具的孩童。 “先生,你这里也太乱了,连个收拾的人都没有,若是那杜子美来了,恐怕住不惯的。”李琩正在想,该怎么提起梅儿这事,眼下倒是正好用得上。 “这、属下明日就先拾掇一番。”杜甫自幼条件优渥,恐怕还真的会嫌弃这里,但是李白这辈子潇洒惯了,收拾东西还真的头痛。 这屋子里的东西,在出刊之前都不能随意透露,别人进出他也不放心。 “先生,你要老婆不?”李琩突然脑中闪过一丝后世的名场面,当即就学着说了出来。 “王爷,莫要拿属下打趣。”李白愣了一下,他这把年纪,现在只想着做出个事业来。 况且明年夏天,还准备将儿女接来长安小住,这弄个后妈算什么事情。 当然,李白心中还是有悸动的,毕竟练武的人,身体底子扎实。 “你要不要,你只要开口,我就去给你领过来。”李琩不管这些,他就不信了,天天就跟这堆纸打交道,能有几分乐趣。 李白下意识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眼前这位王爷,从不是信口胡诌之人,而一个人的夜晚,确实不好过啊。 “要!”李白心下一横,为什么不要?现在他的收入,完全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就算子女来了也是无妨。 也许,两个孩子若是来了,可能会不太适应,自己再好好补偿他们便是。 “上来吧!”李琩转身,走到屋外的楼梯口,对着下面的梅儿喊道。 正捏着衣角不知所措的梅儿,闻言提着裙摆,往楼上走来。 李白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想要喝口茶,端起来才发现里面早就空了。 他也没想到,这位王爷这般直接,居然人都在楼下了。 梅儿到得三楼,看了一眼屋里的人,随即就低下头,眼睛盯着脚尖往前走。 李白眼尖得很,看得清清楚楚,身段模样都是不错,居然便宜了自己这个半老头子? “梅儿,这位就是王妃为你找的夫君,之前在翰林院待过,喜欢弄些诗词歌赋。之前的妻子病逝了,一直也没有再找,家中一子一女,除了年纪大些,邋遢了一点,其他都还好。”李琩想要直接走,却又觉得自己该充当一下媒人的角色,让俩人对彼此有个基本的了解。 梅儿虽然紧张,却依旧听了个明明白白,居然是当过翰林的,怎么会有这般好的姻缘留给她?年纪大些也是无妨的,她不过是个小户人家的闺女罢了。 其实以李白的条件,若是想要再娶,自然不愁找不到人。 但是他本身就是潇洒惯了,也没人帮他料理,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自然不稀罕他一个倒插门的。但是在小门小户的眼中,但凡在衙门里吃皇粮的都是个人物,翰林那还得了?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 第八十二章 工部侍郎 “先生,这位是梅儿,前两日刚从贼人手里解救出来,是个清白人家。眼下也没个好的去处,王妃看你做事勤勉,就帮着算是张罗了。至于这名分,王妃的意思,先充作侧室,以后你自己看着办。”李琩没有把话讲死,李白不同于那三大护卫,出身本就不咋地,又有倒插门的经历,续弦倒是没那么多讲究。 “属下谢过王爷,谢过王妃,改日,我带、梅儿,去府上敬茶!”李白听得明白,这事办得地道啊,完全没有障碍了。 先充作妾室,子女来了叫声姨娘便是,待到日后,若是有了孩子,倒也可以扶正的。 至于梅儿,只顾低着头,却什么也不知道说。 “你们聊,本王先下去,还有其他事要料理。”李琩摇其折扇,就大模大样的出去了,临出门,还将门给带上了。 李琩走后,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种叫尴尬的东西充斥在周围。 李白下意识将手往茶杯伸去,想到是空的,又将手缩了回来。 “那个、梅儿,你先稍坐,我去沏茶!”李白觉得,该喝点茶水,缓解一下气氛。 “我、我去吧!”梅儿双手搅在一起,这个事情,该是女子做才是。 “你这刚来,先坐会吧,我去楼下一趟。”李白将茶具直接端着就出门去了,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脑袋里总算清醒了些。 可就算如此,还是感觉那么不真实,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就多了一个枕边人? 当李白再次出现在三楼的时候,梅儿已经在收拾他的衣服跟被褥。 原本李白在下面后院也有一间住处,但是他一个人,忙得晚了就懒得回去,直接将被褥在三楼的地板上一铺将就一晚,天气热的时候,三楼开着窗户还凉快一些。 梅儿感觉这地方还算敞亮,但终究是个办公的地方,也不知道该怎么住。 “梅儿,那边不用收拾了,先喝杯茶。”李白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梅儿将刚翻过来的被褥又放回去,里面一股子味道,估计很久没清洗了。 “咱们在下面还有两间正房,一会我带你去,先把那边拾掇出来。嗯,明天,我带你出去买些布料跟首饰,总要简单装扮一下。”李白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喝茶的样子,感觉有些愧疚,自己这边确实没做任何的准备。 “还不知夫君姓甚名谁?”梅儿抬起头,心中却温暖了许多,倒是知道心疼自己。既然有正房那便好了,就在这里洞房,总感觉膈应得慌。 “我、为夫、咳,姓李名白字太白!”李白好久没做过这般正式的自我介绍了,方才王爷也是,居然没有跟对方提一下自己的名字。 “你、就是诗仙李太白?”梅儿带着几分惊诧,这不就是个糟老头子,长得倒是过得去,但是没有丝毫的仙气啊。传言都说,李白有仙风道骨,这个看着一点也不搭边啊。 “诗仙不敢当,只是写了几首不错的诗词,世人谬赞!”原先的李白,对于诗仙这个称号,那是坦然受了的。但直到李琩给他救急的诗词出现,让他知道,这天下很大。 梅儿感觉有些不真实,她原本觉得,自己该是最命苦的那个,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居然是名满天下的诗仙。 李琩只是将人送到,就下楼招呼朱建筹出门去了。 “王爷,我的差遣?”朱建筹感觉自己脑袋不够用了,不是说让自己在半月书局谋一份差遣,怎么又要走? “书局的差遣,不只是在书局之中,先随本王走一趟明月阁!”李琩摆摆手,得先去明月阁打探一下,那个知情的姑娘,叫清韵,他就先去会一会此人。 “啥?书局还有这差遣?”朱建筹来了兴致,虽然心中惦记着倩儿,但是这明月阁可是长安最高档的去处,他怎能不动心? “是去打探消息,收起那份心思。”李琩用摇摇头,这男人啊,每一个好东西。 离明月阁的花魁大比,已经只有不足半月了,眼下天色尚早,门口已经停满了马车。 “哟,诸位来的早,歌舞尚未开始,不妨稍坐。”龟公看见他们进来,赶紧过来招呼,虽然瞧着面生,但来者是客。 “我们来寻清韵姑娘。”李琩摸出一个小碎银丢过去,他是不想看什么歌舞,万一清韵姑娘有了客人,他不知道得等多久? “清韵姑娘?”龟公看着手中的碎银,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怎么,有问题?”李琩不明白对方为何这种表情,难道已经不在楼里了? “这个,清韵姑娘那边,过夜要一贯钱,但通常都是一个人”龟公也拿捏不定主意,不知道他们到底准备几个人过夜,若是人多的话,这碎银不够啊。 “带路便是!不过夜!”李琩没好气说道,本王岂是那种荒唐之人。 龟公立刻点头弯腰,在前面带路,这样的话,碎银还有不少富余,倒是个出手阔绰的主。 李琩随着那龟公走到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随即便敲动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张略显憔悴的容颜,抹着厚厚的脂粉,出现在李琩面前。 从面容上来看,曾经也是个美人,可惜,经不住岁月的摧残。 “清韵,这几位客人点名了要找你,已经付过钱了,不过夜!”龟公吩咐一声,就转身走了。 清韵眼中一愣,到她这个年纪,已经很少有人点名光顾了。基本都要在大厅中去主动揽客,不然这日子根本就没法过了。 “几位,找我何事?”清韵觉得是不是弄错了,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 “你们在门口守着,老朱你随我进去。”李琩一摆手,让护卫守在门口,他与朱建筹进去。 清韵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只能随着他们往里面走去,人家是付了钱的。 房间不大,除了床跟衣柜外,只有一张小圆桌,还有两张木凳。圆桌上,有酒壶跟酒杯,应该是用来待客的,但是李琩却没有喝的打算。 “公子不去看歌舞,为何来奴家房中?”对方显然对她的身体没什么兴趣。 “先坐!本、公子,有事要问你。只要如实道来,这个就是你的。”李琩摸出一枚银锭,大概十两的样子,放在桌上。 让李琩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见钱眼开的样子,反而轻挨着凳子坐了下来。 “公子问便是,奴家这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清韵想了一下,自己也没有涉及什么隐秘,到底是何事,能够值这么多钱。 “曾经,明月阁中,有一名女子,被工部侍郎给赎走了,我想知道她的所有消息。”李琩对于这个被赎身的女子,他知道的消息很少,能不能把这个事情给挖透,就看眼前的女子了。 “原来公子找奴家,是打探凝筱的事情,此事涉及到工部侍郎”清韵眼中闪过一丝难色,如今的她,处境本身就不好,若是传到那侍郎的耳中,对方寻上门来,她也有麻烦。 “你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不会将今夜的事情透露出去分毫。”李琩当然知道,一个工部右侍郎,对于这些青楼女子而言,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可是”清韵依旧在迟疑,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对方。 “听说,此女的处境很不好,本公子也是想帮她一把!”李琩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后面他要将自己从这事里摘出来,万一被误会想要插手朝堂之事,就麻烦了。 “凝筱她,哎”清韵想起凝筱的面庞,终究是心中一横,赌一把吧。 原来凝筱刚来明月阁的时候,清韵正当红,俩人彼此合得来,就以姐妹相称,无话不谈,也就知道了她的来历。 后来,听说凝筱有人为她赎身了,清韵羡慕了好久。 凝筱离开明月阁的时候,清韵一直送到门口,那天,凝筱并不开心,清韵问了,她也没说。只当她是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去到一个陌生的深宅大院,心中不安罢了。 就这般过了三个月,凝筱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分音信。清韵想起彼此曾经的约定,暗道一切都是笑话,脱离了这里,都巴不得割舍得干干净净。 后来,有客人在明月阁说起这事,清韵就上了心,硬是将其拉到自己房中过夜,灌醉了酒,拿出十二分本事,总算从其嘴中掏出话来。 原来为凝筱赎身的,是当初其爷爷为官时的对头,将其赎回去之后,就软禁了起来,只为了折磨对方。 “我花钱,买通了右侍郎府中的厨娘,确有此事,经常能够听见后院传来的惨叫。可惜,我帮不了她。后来这事,坊间也渐渐传出来了,却都说那右侍郎,不计前嫌,帮故人孙女脱离苦海。”清韵摇摇头,都什么世道?官字两张口,哪是她们这些苦命人可以抗衡的。 “工部右侍郎,是左弘左大人,你说的,可是此人?”李琩点点头,这个左弘,基本就等着告老了。 工部是个肥差,应该捞了不少油水,这样的人倒霉,大家应该喜闻乐见。 “正是!”清韵点点头,她当初也是多方打探,可惜,却没有任何办法。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相信,我们是去帮她的?”李琩要想把这事给咬死了,就必须拿到凝筱签字画押的证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带出左府不可能,让朱建筹摸进去一趟还是可以的。 “这枚簪子,是我俩当初买的一对,一人一支,她若是见到,一定会想起来的。”清韵从头上取下银簪递给李琩。 原本这事,她已经放弃了,既然对方有心帮忙,那就不妨试一试。 第八十三章 家有悍妻 “好!这个簪子,事成之后,我再送来!”李琩取过簪子,递给朱建筹,示意他收好,就起身准备离开。 “公子,那左府势大,还请小心!”清韵希望他能成功,可又怕对方漏了行迹,反而给凝筱带去祸事。 李琩点点头,出门之后,又在明月阁中转了转,确实够大,装扮得也有格调。 直到舞台那边有丝竹之声传来,李琩才带着朱建筹往那边行去,既然来了,何不看上一眼? 舞台近处,是十余张桌子,应该坐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卢家大少卢文定赫然在列。 “琩弟,随哥哥我进去!”李琩站在最外侧,打算看两眼就走,突然被人在肩膀拍了一下,整个人都炸刺一般,汗毛竖起。 转头一看,居然是永王李璘。 “十六哥,我就瞧个热闹!”李琩面带尴尬,逛个青楼怎么还遇到兄长。 “谁不是呢?走,前面坐着去!”李璘不由分说,拉着李琩就往前走。 李琩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他往里面走。 永王李璘显然是这里的贵客,许多人都朝着这边投来好奇的眼光。 李璘拉着李琩直接走到最前面的一张桌子坐下,紧挨着舞台,台上女子的发饰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哟,王爷,您身边这位倒是瞧着眼生!”明月阁的老鸨蔡妈妈,原本在座位之间穿梭不息,这些个坐在桌子旁的,都是明月阁大主顾。 而永王李璘,在大主顾中,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这位王爷突然拉了一个生面孔与他平起平坐,自然是要关注一下的,指不定就是下一个大主顾。 “这位乃是本王的弟弟,寿王琩!”李璘拍拍李琩的肩膀,向老鸨介绍道。 虽然大家都是亲王,也得分个三六九等,李璘这样的,那就是一等一的存在,就连高力士跟李林甫这样的大佬,也得礼敬有加。 永王李璘不仅受李隆基宠爱,还是太子李亨自幼抚养,这种身份,想要低调都不行。而李琩如今就差得远了,至于他的胞弟李琦,则还要再差上一些。 “老身见过寿王爷!”蔡妈妈弯腰轻轻一福,这位寿王爷的名号,她自是听过的。 蔡妈妈虽然自称老身,实际上年龄比清风楼的柳妈妈还要小一些,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妩媚。 “免礼,本王就是来凑个热闹!”李琩摆摆手,他还有事呢。 “哎呦,寿王爷,我明月阁的姑娘,难道比不过清风楼?”蔡妈妈走过来,端起酒壶,给两位王爷满上。 李琩为清风楼那两个小妖精写的诗词,可是传遍了长安,还想在自己面前装作洁身自好呢。 “哈哈,蔡妈妈,你这就不对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满长安的男人,还能都在你明月阁消遣不成?”李璘哈哈一笑,这位蔡妈妈,显然对自己这个弟弟怨念颇重。 “哪有,王爷,以后可要多来明月阁,有什么入眼的姑娘,只要言语一声,老身定然给安排妥当!”蔡妈妈捂嘴轻笑,最近明月阁日日爆满,其他的风月场所已经开始怨声载道了。 若是能够将这个寿王爷也挖到明月阁来,那是再好不过。 清风楼这两年,逐渐有威胁到明月阁的架势,她自然是要打压一番的。 “好!好!”李琩连忙点头,心中却暗道,这两日忙忘记了,清风楼那伟哥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何了,得空得去走一趟。 “琩弟,一会啊,你可瞧好了。”李璘努努嘴,示意他往台上看。 不过片刻,台上的众女子散去,一名面覆轻纱的美人,赤着白嫩的双脚,缓缓而来。 原本热闹的四周,突然就安静了下去,显然很多客人都是冲着她来的。 女子衣袖轻轻一拂,就好似勾魂似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翩若游龙,宛如惊鸿,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自始至终,女子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的丝竹伴奏,就这么简单的一舞,却让人不由得沉浸其中。 直到额头微汗,女子弯腰一礼,退了下去。 如烟的舞,勾起人的无限欲望,诗涵的舞,则是灵动中带着一丝诱惑,而这位女子的舞,应该就是美,一种极致的感官享受,也许这就是艺术。 “琩弟,如何?”李璘收回贪婪的目光,对于这个女子,他真的动心了。 “怪不得十六哥也愿屈尊降贵来此,当真世所罕见!”李琩发自心底的赞叹。 “她叫梦婉,本王打算为其赎身!”李璘点点头,他也是这样的感觉。 美人,不至于让他如此,但是这样的舞姿,让他爱不释手。 若是这样的美人,被其他男人给玷污了,这样的舞,恐怕再也看不见了。 “十六哥的身份地位,岂不是易如反掌?”李琩觉得,对于李璘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哪有这般容易,明月阁隶属于礼部教坊司,都是要按规矩办事的。哪怕你我亲王之尊,依旧要等到花魁大比之后,再竞价!”李璘笑笑,若是他愿意,去宫里求父皇,应该可以办成这事,但是没必要,只是花钱罢了,犯不着为这点事情去求父皇。 若是去礼部托关系,一旦走不通的话,平白折了颜面。如今的礼部尚书王琚,那是出了名的老顽固,就算请太子李亨去说情,估计都不好使。 舞台上又上来一名女子,依旧是轻纱覆面,舞姿还算不错,但比起方才的梦婉,就差了不少。 “琩弟,你最近倒是出了不小的风头,父皇那边都夸赞你呢!”李璘显然兴趣缺缺,端起酒杯示意李琩同饮。 李琩闻言,心中一个咯噔,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他自己问的,还是代太子问的。 “说起这事,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十六哥,虽然咱现在过得不如意,那也是父皇的亲儿子。光天化日之下,侍女就丢了,还是我内院最漂亮的,找到那长安县衙,居然随便两句话就把我打发了,这口气,咱能不能忍?”李琩觉得,得引起这位永王的共鸣才是,毕竟大家都是亲王,恩宠有别,名分差不多嘛。 “那崔伦当真如此不给咱们皇家面子?”李璘面露不忿,他们兄弟之间固然有高低,但是外人踩到头上来肯定是不行的。 “可不是,当时他那个师爷就在旁边,说什么就走丢一个侍女,还要他放下衙门正事不理?十六哥,你说这叫人话吗?”李琩倒是没说谎,若非那崔伦将他惹毛了,这事就该是长安县衙来办。 “当真是瞎了他的狗眼,这崔伦如今在哪?哥哥帮你出口气去。”李璘点点头,换作是他,那也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而且,他相信李琩没有说谎,回头将那个师爷找到,印证一下就知道所言是否有虚。 “应该赋闲在家吧,吏部那边要重新评估。”崔伦反正是倒霉了,跟那个萧炅一起,要等候吏部的重新评估。 仕途基本上完了,估计是发配到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待着,能保住官身就不错了。 “明日本王去吏部走一遭,这种人,定然不能让他舒坦了。”李璘一拍桌子,什么玩意,五姓七望那都是过去了,现在是他们李家的天下。 敢在长安给他们兄弟甩脸子,那就直接抽过去。 “十六哥,我这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李琩本来就没有在此多留的意思,方才的那支舞,就算是额外的收获了。 “能有什么大事?你我兄弟之间,难得碰面。”李璘再次挽留,长夜漫漫,他们又不用早朝,完全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小弟比不得兄长,家中妻子力能扛鼎”李琩心中默念,思柔对不起啊,只能用你来当挡箭牌了。 “弟妹当真那般、彪悍?”李璘抽抽鼻子,力能扛鼎,这莫不是楚霸王再世吧? “一杆长枪,舞得水泼不进,麾下护卫头领都吃过大亏。”李琩点点头,单从能打的角度来说,永王这样的,再多都是白给。 “那做哥哥的就不留你了,下次再聚!”李璘知道寿王妃出自将门,没想到这么能打,自己还是少惹对方的好。 这万一要是打翻了醋坛子,拎着长枪杀到自己府上来,该如何是好? 李琩出了明月阁,就跟朱建筹交待一番,让他去工部右侍郎府上打探,务必要拿到确凿的证据。至于他自己,则先往清风楼走一趟,见一见柳妈妈,那生意的事情,也该有个说法了。 吉温今日照常去衙门里当值,崔伦倒台,他这个佐贰官,过了一把正印官的瘾,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若是能够取崔伦而代之,也是不错的,至少是一县掌印。 妻子何氏正带着儿子吉祥睡觉,而吉温睡不着,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罢了,究竟如何,都得看那些大人物的意思。 原本以为,今日当值的时候,就会有消息传来,没想到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院门外,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吉温整个人神经立刻绷紧,手摸向腰间的短刃。 此时已经宵禁,坊门落锁,大家都各自待在家中。而这个脚步声很稳,很轻,若是他没有猜错,是一个习武之人。 一道黑影翻过院墙,稳稳落在地面,造成的动静比一只猫也大不了多少。 “你是何人?”吉温短刃出鞘,右手倒持,一旦此人流露出敌意,他便会发起雷霆一击。 “相爷称我为小九,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小九将长刀抱在怀中,上下打量对方。原本以为是个普通文官,没想到居然有着不错的身手,只从他的姿势就能看出,不是好惹的。 第八十四章 算计 小九此来,当然是奉了李林甫的命令,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县丞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官,需要他摸黑走一趟,但相爷的命令,必须要执行。 “你就是小九?”吉温眉头一挑,这个人的名字,他听过。 李林甫的宅邸,在万年县,他知道的消息有限,但其中就有这个小九。 他是李林甫的人,专门负责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个名号知道的人不少,但是见过的人寥寥无几。 “怎么?县丞大人也知道我?倒是三生有幸!”小九露出一丝诧异,原本他以为,这种级别的人,不该知道他的存在才是。 “略有耳闻罢了,相爷命你前来,应该不是为了取我的性命吧?”吉温很警惕,虽然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 人的名,树的影,若是他放松的话,是对自己的性命不负责。 “当然不是,我来这里,是因为相爷要我过来问一声,京兆府法曹一职有空缺,你怎么看?”小九上下打量一下,这小子倒是有了一份好机缘。 “吉某心向往之,只是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吉温心中一动,果然来了。 京兆府法曹一职为从六品,负责整个京兆府的司法案件,那日若非事情闹得太大,拐卖年轻女子的案件,到了京兆府就该由法曹审理。 从正八品,直接连升三级,这份诱惑不可谓不大。 吉温很清楚,这世间万物,得到的越多,需要付出的就会越多,这世间,从没有白占的便宜。 “相爷说,吉大人应该知道的。”小九不懂这些,相爷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吉某,愿为相爷效犬马之劳!”吉温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就应下了。 如今的李林甫,在外朝根本没有对手。 他的升迁,必然绕不开吏部,而吏部尚书正是李林甫。 他知道,李林甫的名声并不好,若是一朝倾覆,他也有危险。 但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这么好的机会,不可以放弃的。 只要他能够爬上去,借着对方的势力发展壮大,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九闻言,点点头,直接又翻墙出去了,没有丝毫逗留的意思。 月堂之中,李林甫在盘算自己的布局,眼下就等着太子行差踏错了。 李林甫当然想要扳倒太子,但却不会贸贸然出手,那样太多破绽,很可能被反噬。 当今的太子,绝不是什么愚孝之人,他也在努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只是眼下的动作太小,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过敲打一下罢了。 “爹,你怎么还没睡?”李屿从月堂前经过,看见有灯火,便进来看看。 “睡不着,这朝堂内外,都不消停。”李林甫点点头,这个儿子,成长的还是太慢了,他还得再努力多撑一些时日。 “也不知道石堡城那边如何了,若是大捷的话,明年日子还能轻快些。”李屿虽然品级不够,但是跟在他爹旁边,自然知道了这一场战事。 若是能够拿下石堡城,在陇右一地,吐蕃就要消停许多。 眼下大唐地域广袤,但基本都是入不敷出,维系这么大的地盘,耗费的粮草无数。 “不乐观啊,昨日来的战报,还是没有进展。倒也正常,吐蕃得了这样的要地,自然是重视的,这么短的时间,很难有作为。”李林甫为相多年,西域各地的战报都看了不下千份。沙盘推演也看得多了,就连地形都了然于心,石堡城是个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 “那,为何不阻止?”李屿带着一丝不解。 原先他以为,此战应该有几分把握,毕竟皇甫惟明这样的名将,带着大胜的精兵猛将,该是所向披靡。 “为什么要阻止?这是陛下的心结,虽然希望渺小,但不试一试,终究是不会死心的。”李林甫起身,走到堂前,看着天上的月亮,有时,就是这么的残酷。 “那都是我大唐的将士,他们不该白白送死的!”李屿想要忍住,但终究还是问了出口。 在他看来,每一个将士,都该有其价值,怎么能白白折损在石堡城下。 他当然知道,当今陛下好大喜功,可若是父亲劝谏,还是有一丝机会的。 “领兵的,是皇甫惟明,他是太子的人,失败了是好事啊。为父已经在想,等他回朝的时候,该给安排个什么职位。若是石堡城战败的话,就给个九卿之一的位置,司农卿就不错,种地去!”李林甫摸摸胡须,若是大胜的话,皇甫惟明必然是要留在陇右之地的,成为独当一面的存在。 但若是战败的话,那就正好进言,将这位大将军给留在朝堂。 他不希望李亨在军中有太大的影响力,那样的话,早晚会有羽翼丰满的一天。 “让皇甫大将军去种地?”李屿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这朝堂之上,有的是职位,为何要如此? “对啊,他一定会不甘心,为父就是要他不甘心,那样,他就会有想法。他有了想法,你猜会怎么着?”李林甫步步为营,老谋深算。 若是皇甫惟明知道,石堡城之战尚未开始,就落入李林甫的算计中,恐怕要气得发抖。他在前线拼命,后面已经算计他失败之后的情形了。 “找太子!”李屿觉得,皇甫惟明是个大将军,怎么会受得了这般的憋屈? 受了憋屈,一定想要发泄出来,而他一个边军将领,在朝堂之上并没有太多的根基,他只能依靠太子。 “对,只要他找太子,就好办了。”李林甫点点头,大臣勾结储君,想要做什么?当然是谋逆啊。 就算是想要对付自己,那也得陛下相信啊,只要李隆基有一丝怀疑,那么必然是要惩戒的。 李屿身上打了一个寒颤,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算计如此之深远。 “是不是觉得,为父太毒辣了?”李林甫将双手负于背后,曾几何时,他也年少热血。 “儿子不敢!”李屿吓了一跳,一切都躲不过父亲的眼睛。 “这是朝争,比起战场之上的刀枪,更加凶险。一旦出手,就是不死不休,更可能殃及家人,容不得半分情面。”李林甫长吁一口气,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他踏入朝堂以来,最为难缠的对手。 曾经的李林甫,以为这个太子不长久,因为他没有什么依靠。可是后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一步步坐大,身边笼络了一大批人,就连左相李适之也为其摇旗呐喊。 李林甫这才反应过来,李亨能够成为太子,绝不是偶然捡漏,一定是他做了足够的谋划。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出现,正是刚从吉温那边返回的小九。 “小的见过相爷,见过三公子!”小九拱手行礼。 “怎么样?”李林甫点点头,有些事情,还是要避过内卫的耳目。 以前他总以为,高力士与他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今看来,这高力士,或许也跟太子有所牵连。 “吉大人说,愿效犬马之劳!” “好!老夫没有看走眼,这小子有野心,有魄力,也有手段,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便拉他一把。”李林甫要对太子动手,自然需要马前卒。 京兆尹韩朝宗跟少尹萧炅,都是跟李适之一系的人,自然也就在他的对立面上。 这个吉温能够借力掀翻了萧炅,注定了与他们尿不到一起去,不妨收入麾下。 只要吉温能够牵制住韩朝宗,甚至让太子怀疑韩朝宗,那就再好不过。 “爹,寿王那边?”待到小九退去,李屿才开口问道。 之情他们已经看出了李琩的意图,但是李屿在这事上,做不了什么,一切还得看李林甫的手段。 “不急,慢慢等。屿儿,你要知道,想要成事,就要有耐心,借势而动。自己造势的话,很容易留下破绽,往往得不偿失。”李林甫不急,他就像一个猎人,大多的时候,都是蛰伏不动,一旦机会来临,则一击必中。 “但是,不知道寿王那边,会不会以为咱们没有看透他的意图。”李屿在纠结,他可以等,对方能不能等? “若是他等不了,那就随他去吧,不过为父相信,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李林甫想起对方最近的表现,完全可以让自己刮目相看。 前两日的那个案子,可是出尽了风头,绿帽子带来的屈辱,都消散了不少。 如今再提到寿王,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绿帽子,但却必然会提起铲除了一股长安城内的恶势力,民间风评已经好了不少。 “要不,我跟曦云那边接触一下,让她传个话?”李屿怕李琩投入太子的阵营。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他觉得李琩人还不错,又是个可怜人,若是牵连进太子里面,等到太子倒霉的时候,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她能够守住秘密吗?”李林甫皱眉,李琩为一个侍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导致现在曦云成了热门人物,让原本隐藏的暗线,有可能被人盯上。 “没问题!”李屿信心十足,曦云是他亲自挑出来的。 “算了,先不要联系,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说。”李林甫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当。 哪怕是稳妥的信息渠道,用多了也有暴露的风险,没有必要,就不要动用。 第八十五章 孽缘 李琩不管这些,先去了一趟清风楼,跟柳妈妈议定了供货的问题,暂时先给清风楼做独家,就返身朝着王府走去。 一路上连续遇到好几次盘查,让他不得不为朱建筹担心,因为他没给对方任何的身份凭证。 负责整个长安县守卫的,是左右羽林军,隶属于北衙六军。同样隶属于北衙六军的还有左右龙武军以及左右神武军,左右龙武军驻守皇城,由大将军陈玄礼一手执掌,而左右神武军,则驻守万年县,这就是京兆府城内所有的防备力量。 北衙六军驻守城内,南衙十六卫驻守城外,彼此牵制,互相不买账。 李琩的老丈人韦昭训,就是出自南衙十六卫,若是朱建筹被羽林或者神武军拿去了,估计他不亲自出面,人肯定是不会放了。 进了王府,李琩便施施然往后院走,今日后院倒是热闹,一个个的都没睡觉,反而围在韦思柔跟曦云身边,听她们说着之前的案子,这样的事情,对于长期住在深宅大院的她们,是最好的谈资。 “王爷回来了,你们都早些回去歇着,下次有空再聊!”韦思柔虽然挺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夫君回来了,有更要紧的事情。 “你们再聊会好了,难得这般有兴致。”李琩无视了素月跟沛儿送来的秋波,这俩位现在有点摸清了韦思柔的脾性,胆子越来越大了。 “哪能呢,王爷回来了,妾身还是要尽本分的。曦云,去给王爷准备热水,杏儿,衣服去准备好,王爷要沐浴更衣。”李琩在外面逛了大半天,身上一股子味道,必须得好好洗洗。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了?”李琩说完,就觉得自己嘴欠。 “那妾身就问问,王爷今晚这是去哪了?”韦思柔带着几分好奇,其实这大晚上的,长安城中,也没几个去处。 “从书局出来之后,先去了一趟明月阁,然后又去了一趟清风楼” “王爷竟然如此急色?”韦思柔不待李琩说完,便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问道。 清风楼跟明月阁,都是长安城中最高档的青楼,她当然听说过。 “思柔,你误会了,都是为了生意”李琩觉得,自己有些冤啊,明明什么都没做。 “妾身也不想听这些,一会检查一下就知道了。”韦思柔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李琩立马秒懂,心中长舒一口气,咱这底气就是足。 待到热水跟衣服都准备好,韦思柔将曦云跟杏儿都打发出去,她亲自服侍李琩沐浴。 李琩非常享受,这个会武的媳妇,除了能打,这揉捏起肩膀来也非常舒服。毕竟韦思柔对于力道跟身体经脉的掌握,比起普通人强得太多了。 “王爷,我明天准备回娘家一趟。”出嫁前,总想着一会的功夫就能回去,等真的出嫁了,这么久还没回去看过。 “也好,明天我也要去桃园了,家里有魏老照应着,没事的。”李琩点点头,以前那几年,他们都不在,王府不也好好的。 “对了,不能空手回去,府库里你看着拿,特别是那些酒,多拿些回去,孝敬大舅哥跟老丈人。”李琩平日里不太爱喝酒,府库里存了不少。 “这样会不会传出闲话来?”韦思柔当然想带着东西回门,可又怕带多了,外面要碎嘴,说她是个补贴娘家的败家娘们。 “去车马行雇个马车走一趟,谁也瞧不出什么来,让魏老安排便是。对了,我这有个麻烦事,你回去跟老丈人他们商议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路子。王府的护卫,该补齐了,从外面招人,我不放心。”说起这事,李琩就觉得闹心。 若是继续从庄户里招人,还是得从半大小子开始培养,若是机会来了,这些半大小子不一定顶用。 可直接从外面招,很可能被人埋进钉子,关键时候来一下,谁也吃不消啊。 想了一圈,老丈人作为南衙十六卫的高级将领,应该有路子。 “王爷想从府兵里招人?”韦思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说明夫君确实将自己的父兄当作自己人,否则万不敢如此的。 “可不是,但是这名额有限,宁缺毋滥,待遇自然是跟王府护卫一般的。”李琩点头,兵贵精不贵多,况且,他的名额有限,亲王的护卫最高不超过二百人。 而太子作为储君,则有左右卫率府,规模在千人左右。这也是为何通常皇帝驾崩,太子可以顺利登基,因为手中直接掌控的武力差距太大。 以前对于亲王的护卫规模,并没有这么严格的限制,但是李世民登基之后,不愿子孙再同室操戈,便立了这般的规矩。 以前的李琩,压缩自己的护卫规模,是不想被人认为有野心。 “嗯,明日回府,我问问父亲吧,应该没有问题。”韦思柔点点头,招募个百多人,知根知底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为夫要起来了。”李琩一撑桶壁,直接起身。 韦思柔轻啐一口,转身去拿擦干的浴巾。 次日一早,李琩就准备返回桃园,原本想要骑马,奈何林代宽那小子还没来,干脆乘马车,也多几分安全。 一路上,李琩都在闭目养神,昨夜太过荒唐了些,也不知是不是想要榨干他,省得再往青楼跑。 “吁!”就在李琩假寐养神的时候,护卫突然扯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王爷,有马车挡住了道路!”护卫朝着马车内的李琩说道。 “官道这么宽,绕过去便是!”李琩连窗帘都没有扯开,这些小事,哪里需要他出面。 “妾身这厢有礼了,请问可是寿王爷的车架?”李琩刚说完,外面就传来娇脆的女子声音,还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合着不是意外,这是有人故意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不是!你认错了!”李琩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对方不去王府寻自己,反而在官道上挡道,肯定没什么好事。 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李琩深以为然,能躲掉最好。 “不可能,马车上的寿王府标记这般清晰,妾身可没老眼昏花。再说,方才这位护卫,可是称呼您为王爷。”女子没有那般好糊弄,她摆明了就是在这等李琩的,岂会被他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你找本王,究竟是何事?”李琩刚才想用弟弟盛王的名头摆脱对方,可又觉得这般坑弟弟,确实不太好。 “被王爷的才华折服,想要一睹王爷的风采罢了。”女子嘴角带笑,这人倒是有趣。 “才华这东西,本王没有,至于风采,更是不知为何物,小娘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李琩不为所动,屁的才华,自己岂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被对方两句好话就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若是如此的话,他早就沉沦在清风楼了,如烟跟诗涵二位,不对,怎么想起这两人来了?自己可是跟王妃保证过的。李琩赶紧甩甩脑袋,自己去那里,只是为了听曲,弥合灵魂中的伤痕。 “妾身在此久侯,王爷还请移步一叙!”女子捂嘴轻笑,对方不下车,她就不走。 “你怎地还就没羞没臊的,光天化日之下,准备抢亲还是怎地”李琩很不爽,这个护卫也是个没眼力劲的,瞅准机会一鞭子,不就过去了嘛。 带着几分不满,刚掀开帘子准备打发掉对方,却被眼前的一幕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见对方将马车横在官道上,只留了够一辆马车通行的路宽,自己的护卫原本就打算从这里通过,却被女子给拦了个正着,不解决这个拦路虎,那是肯定过不去的。 而这个拦路的母老虎,原本带着几分笑意,眼角弯弯,在李琩出现的瞬间,好似受了惊吓,所有的笑意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满脸的震惊。 不错,拦住李琩马车的,正是杨氏三姐妹的老八杨玉约。方才她也觉得声音有几分耳熟,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才发现,这人居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公子。 “公子?”杨玉约带着几分试探问道,她希望是自己认错了。 可是这样貌跟气质,都刻在她的脑海中,怎么可能认错? “夫人?你怎会在此?”李琩露出一丝不解,实则是在演戏,那日在半月书局,他就知道了对方想要寻自己。 “这个话,该是我问公子才是!”杨玉约逐渐冷静了下来,这一切,不管是意外还是巧合,都该收场了。 “夫人可是怪我隐瞒了身份?其实,我并没有隐瞒,只是夫人没有发现罢了。我在桃园独居三年,又是如此境地,哪有什么好友?至于其他,我说的一切,可有作假?”李琩嘴角露出一丝自嘲,他知道如何应对,才能解开对方的疑惑。 杨玉约迷茫了,难道对方真的不是有意隐瞒?确实,他隐瞒身份,又有什么好处?毕竟,他并没有什么索求,再说,现在身份也暴露了。 “那你明知道我在寻你,为何不愿透露?”杨玉约心中长叹一声,她为何在茫茫人海中,就与此人四目相对而动心,都是孽缘。 想起对方的有缘自会再见,有缘又如何?注定不会有结局的。 “其实,我也好奇,你为何寻我。但是我如今的状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我给你机会了,若是要紧之事,你定然会说的。”李琩眼角流露出一丝凄凉,自己的悲剧人设不能崩啊,得做一个合格的演员,代入感一定要足。 “既如此,妾身不打扰了!”杨玉约的心中一阵绞痛,可惜,她帮不了什么。 第八十六章 相忘于江湖 “夫人何必着急离开,既然相逢便是有缘,如今夫人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我还不知道夫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李琩看着对方转身,开口挽留。 上一次离别时,便曾约定,若是有缘再见,便袒露身份,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杨玉约的眼角流露出一丝挣扎,她想要直接离开,所有的痛楚,她一个人背负便是。他们之间的孽缘,只会给彼此带来伤害,可却又挪不动步。 “王爷请随我来!”杨玉约暗道也罢,自己的身份,对方终究是会知道的,早一日晚一日的区别罢了。 李琩紧跟着杨玉约的步伐,在后面欣赏着对方的曼妙身姿,一切,都是那般的顺理成章。 官道旁的柳树下,杨玉约双手攥在一起,为何这个男人,是那个最不该是的人。 无论他是其他什么身份,大不了被姐姐们多训斥一番,她也想跟对方有一段缠绵。 可他居然是小妹玉环的前夫,还是她心中仍旧惦记的那种,她该如何是好? “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杨玉约转过身,轻轻将被吹乱的发丝撩起,露出自己精致的面容。 “初见夫人时,就感觉似曾相识,但是本王很清楚,从未见过夫人,这份感觉,当真让人难以捉摸。”李琩摇摇头,他已经将自己彻底代入这件事情中,情绪把控得丝毫不差。 “妾身姓杨,来自蜀地!”杨玉约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神情,世事难料。 “你是玉环的亲人?”李琩眉间流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我与她是亲姐妹,家中行八”杨玉约话语中,带着一丝颤抖,一切,都是自寻烦恼而已。 “玉环与我说过,以前在蜀地时,与八姐最为亲厚。以前,就一直在想,若是可以离开长安,去往封地益州便好了,她一定要顺路将你也带过去。益州,本王身为益州大都督,却从来无缘去过。”李琩摇摇头,不知究竟何时,他才能去益州。 杨玉约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么多年了,他连这些都记得,看来对玉环,真的是用情至深。 “王爷想去益州?”杨玉约有些可怜眼前的男子,看似拥有荣华富贵,却没有丝毫自由,过着额如履薄冰的日子。 “天大地大,只要不在长安,都好!”李琩当然想去益州,可眼下的局面,可能性基本没有。 别的不说,太子就第一个反对,若是诸王都去了地方上,以后他的麻烦就大了。 就算他们本身没有威胁太子的实力,但是那些有野心的人,完全可以借着拥戴这些亲王的名头来造反。若是没有这些亲王在手,那就是大逆不道,但是有了亲王就不一样了,更像是皇室内乱,毕竟亲王也是有继承大位的资格的。 杨玉约眼神有些迷离,她以为,李琩既然对玉环用情至深,那就该留在长安才是,没想到对方却打算远遁千里。 她有心想问李琩是为何,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些话,不是随便可以问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只要能够过得好,千山万水之遥又如何?”李琩看着杨玉约,对方不问,他也要说,没有杨玉环的帮忙,或许,他真的很难离开长安。 若是困在长安,他必将一事无成,待到大乱起,二百亲卫有何用? 杨玉约的眼角湿润了,相濡以沫的典故,她当然知晓,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 其实,眼下他跟玉环已经相忘于江湖,只是他依旧被困在长安,这个江湖太小。 “王爷,你,如何看待妾身?”杨玉约的心弦在颤抖,原本她知道李琩的身份后,便绝了那丝念头。但对方的深情,让她忍不住内心的悸动,她渴望这样的爱情,哪怕最后没有结局。 “你我之间,恐怕只有一顿饭的缘分,再多的,都是烦恼。”李琩带着一丝抱歉的意味,他当然知道,若是彼此真的发生了什么,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杨玉约想要继续问,却终究没有那么厚的面皮,这已经是极致了。 “你,可有话要带给玉环?”杨玉约知道,自己该走了。 “没有!”李琩摇头,相忘于江湖,就不妨彻底一些。 若不是他想要逃离长安,根本不会跟杨玉约江面。跟杨玉环及其身边人的任何接触,一旦落在有心人的眼中,都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公子可有话与妾身说?”杨玉约撩起裙摆,就想要转身,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李琩的喉咙中,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他这么做,好吗? 他知道,杨玉约的性情在众姐妹中最好,而他利用了对方的感情。 杨玉约带着几分失落,轻抬脚步,她不该问的。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李琩喉结涌动,他不知道,自己对于杨玉约是什么感觉,是真的有几分动情,还只是因为对方与杨玉环有几分相似,牵动了灵魂深处的记忆。 短短八个字,犹如在杨玉约的心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再也无法平静。 “公子,我会记得你的,永远!”杨玉约回首,眼泪再也忍不住,却只能立刻转回去,以衣袖作遮挡,朝着马车行去。 李琩心中暗道抱歉,也许,自己就是个人渣。 吉温今日依旧在县衙当值,昨日还颇为享受下面官吏的吹捧,这会却有几分神游天外,他在等,吏部的文书何时能到。 官员一旦跨入七品这道槛,任命的时候,就必须经过政事堂与司礼监。 政事堂有李林甫这位大佬的力保,自然是没有问题,至于司礼监那边,就得看陛下的意思。 直到日落西山,依旧杳无音信,吉温起身整理一下衣衫,该回去了。 明日休沐,不妨带着妻子跟儿子逛一逛,答应他们要扯些布回去做几身衣衫的。 谁知方到衙门口,就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立刻一低头,躲了过去。方才袭击他的暗器,这会正躺在角落里,居然是一根鸡腿骨。 “吉大人,好身手!”小九拍拍手,他方才这一下,就是为了试探一下对方。 原本吉温还是有些怒火的,居然有人敢在衙门口袭击他,但是对方是李林甫的人,用的又是毫无威胁的鸡腿骨,摆明了是玩闹,便将那丝怒火给驱散了。 “小九此来,可是有事?”怒火驱散之后,吉温就来了精神,既然对方来了,想必李林甫那边有话传来才是。 “相爷让我来说一声,吏部文书,三两日便至。吉大人好好准备准备,衙门里的事情都归好档,早点去京兆府上任!”小九点点头,从现在开始,他们就算都是在相爷下面混口饭吃的了。 当然,吉温不这么想,他不是小九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他是官,虽然暂时依附于李林甫,却不是他养的狗。 “请回禀相爷,提携之恩,下官铭记于心,日后必定亲自去往府上拜会!”吉温心怀激动,他成功了,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县丞,成了京兆府法曹。 而且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右相李林甫,朝堂第一权臣。 “嗯,知道便好,某先走一步!”小九摆摆手,直接就撤了。 他跟吉温的想法不一样,王爷门下的大小官员数不胜数,但是他小九可是独一份,京兆法曹这样的官,也就那么回事。 吉温脚下生风,明日不仅仅要扯两匹布,还得去看看,采买些什么礼品,去相爷府上,总不能空手。 官场的潜规则,一旦晋升了,定是要去谢恩的,知恩图报的人,才会有人垂青。 石堡城的败绩,终究是到了长安,李隆基看着眼前的战报,内心一阵郁闷。 他想要超越太宗皇帝,成为大唐的中兴之君,汉之武帝,奈何这吐蕃如鲠在喉,他需要一场大胜,来告诉世人,大唐无敌于天下。 “陛下,此番皇甫将军大胜吐蕃,该班师回朝,于皇城外献俘才是。”李林甫当然知道李隆基的心思,一句话就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荒唐,右相大人,石堡城下,我大唐将士的血迹尚在,岂能如此粉饰太平?”左相李适之一吹胡须,这李林甫忒不要脸了,石堡城之战,皇甫惟明苦战多日,损失很大,他这个兵部尚书能不知道吗? 李隆基身旁的高力士暗暗摇头,这个左相李适之哪哪都好,就是不懂得琢磨陛下的心思。 或者说,他不屑于琢磨这些,总以为自己办好差事就行了。可这个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他的喜怒哀乐,都能够左右天下的大势。 “左相大人,此言差矣,皇甫大将军这番,自七月末起兵,一路连战连捷将吐蕃士兵赶回石堡城以西。如此大胜,岂能因为石堡城的一时失利,便将大胜的功劳抹干净?如此做,将士们恐怕不答应。陛下,不可如此行事,让将士们寒了忠君爱国的心啊。”李林甫一番话,就将局面翻转了过来。 李隆基心中总算舒畅了一些,石堡城之战,是他坚持的,此战失利,他也有责任。他渴望成为一个圣君,当然不希望有这样的污点,而李林甫的几句话,就把污点给擦去了。 “右相大人,连番大捷是不错,但这并没有改变陇西的战局。此番,劳师动众,固然有所斩获,但缴获的物资甚少,若这都要献俘的话,其他边军如何想?户部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赏赐?”李适之气得直吹胡子,李林甫这老狐狸,居然从皇甫惟明出兵开始算起。 这么算的话,确实胜多败少,可石堡城不拿回来,前面的那些胜仗于大局没太大意义。 第八十七章 君前交锋 石堡城那一战,他本就是反对的,都是陛下坚持,李林甫这个奸相在旁附和,才导致了如此局面。 可如今石堡城大败,这厮居然恬不知耻的说成大胜,他兼着兵部尚书,如何不知道这一战,消耗了多少的物资? “其他边军如何想?皇城献俘,必然引得边军士兵奋勇杀敌,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也能来见一见长安的繁华,看一眼千古难有的圣君。”李林甫当然知道,这么做不合适,但是他若想握住权柄,斗倒政敌,就必须跟陛下站在一起,这才是他屹立朝堂十数年的资本。 李林甫当然有才华,处理政事的能力也是一流,可这天下,有才华的人太多了,可以从长安排到东都洛阳,但说到体察君心这一点,外朝无人能出其右。 当然,这只是目前,很快,有一个叫杨钊的人,同样看透了这一点,同样会体察君心。 “陛下,臣以为,此例不可开。皇甫大将军之前确实连战连捷,但并不能掩盖石堡城战败的事实,皇城献俘不合适。”李适之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跟李林甫掰扯,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皇甫惟明此番,确实有一些瑕疵,但总体还是好的。边军艰苦,朕,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也该回来见见了。”李隆基还是要脸的,有些话,李林甫可以说,他不能说,哪怕想也不能说,不然史官那里肯定是要记录下来的,哪怕明面上没有。 李林甫这么些年,背了很多不好的名声,李隆基心知肚明,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他背的,所以他对李林甫也是极力支持。 “右相大人,本官当初便说过,这石堡城,该从长计议!”李适之也不傻,听出了李隆基的意思,不敢明着指责李隆基,只好对着李林甫开火。 若是没有石堡城兵败这事,皇城献俘也是说得过去的,李适之也一直想要斗倒李林甫,眼下虽然不是什么好机会,但并不妨碍上眼药。 “左相大人,本官一心为公,石堡城极为重要,非取不可。哪怕此番兵败,本官还是坚持认为,应该继续挑选精兵强将,对石堡城发起攻击,无论是多大的代价,都必须拿下!”李林甫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李适之愣住了,原本他以为,李林甫会想着办法给自己开脱,没想到对方却一条道走到黑,以至于他都看不懂了。 “陛下,臣以为,万不可因为一时的失败,就放弃攻取石堡城的计划。若是如此的话,我大唐何以有这万里锦绣江山?这都是我大唐将士,在陛下的英明决策下,在一次次失利中,不放弃,最终将敌人踩在脚下,才有今日!”李林甫才不管,在揣摩李隆基心思上,他完全可以吊打李适之。 他很清楚,李隆基对于石堡城,那就是一种极度的渴望。 石堡城在手,他才有圣君的可能。 陇右之地,是京兆府右边的屏障,石堡城在吐蕃手中,陇右随时都可能有吐蕃军队出没,甚至威胁长安。 若是真的有一支吐蕃士兵出现在长安附近,他的名声就完了。 当初太宗皇帝,无论怎么美化渭水之盟,实际上都是一种耻辱,这也是后来他疯狂报复,将突厥完全剿灭的原因,要用他们的鲜血,来铸就自己的威名。 “右相大人,你这是要用我大唐将士的性命去填?”李适之气得直吹胡须,石堡城的情形他知道,强行去打,得不偿失。 “怎么?左相大人觉得,我大唐将士是怕死之辈?功名但凭马上取,陛下还会亏待他们不成?付出才有回报!”李林甫的心,早已坚如磐石,石堡城的情形,他当然熟记于心。 石堡城并不大,只要用人命去填,是一定可以拿下的。 难度在于,究竟是何人,可以不断驱使麾下去消耗对方的防御物资,而不会发生哗变的风险。 只要防御物资消耗掉,区区小城,易如反掌。 这种攻城战,被选中的士兵,大多都是踏上必死的路,这就很容易造成军心不稳。 “陛下,右相大人完全就是不理会将士的生死,哪怕石堡城不在,我相信士兵们依旧可以牢牢把控住陇右之地,将所有敢东进的吐蕃士兵斩杀殆尽。”李适之觉得,一个小城而已,用那么多人命去填,意义不大。 陇右之地,唐军本就占据足够的优势。 “好了,此事容后再议,先将皇甫惟明他们召回来吧。征战这么多年,想必他也累了,你们回去再议一议,朝堂之中,给他安排个差遣。”李隆基一锤定音。 内心深处,李隆基对于皇甫惟明是失望的,一次次的希望能够来捷报,终究是一场空。 李适之突然有些乱,怎么就将皇甫惟明留在朝中了? 李林甫跟太子不和,他当然知道,李适之也是心向太子的,与韦坚、皇甫惟明等人关系也不错,斗倒李林甫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今日他对石堡城之战的言论,主要是为了针对李林甫,当初他是极力赞成此事的。 皇甫惟明与太子交好,留在陇右之地的边军中,随时可以策应长安这边,显然比留在朝堂强多了? “臣遵旨!”就在李适之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林甫直接接了下来。 “臣遵旨!”李适之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应下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安排,就让李适之有种不好的感觉,难道陛下对太子不满了? 以前,李适之总感觉,太子之位稳如泰山,朝中韦坚的一路飞升,如今更是掌握了户部,财权在手。王忠嗣跟皇甫惟明等西北边军大将,也都跟太子交好,而李林甫,不过跟范阳的安禄山眉来眼去,那厮不过粗鄙之辈,如何能跟王忠嗣他们比肩? 李适之带着疑惑离开御书房,眼下这局面,他倒是看不清了。 “左相大人,皇甫大将军回朝,任何职为好?”李林甫心情不错,一切都吵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至于这个李适之,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皇甫大将军劳苦功高,当然不能薄待了他!”李适之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也只能含糊其辞,朝中的职位,特别是能够配的上皇甫惟明的,本来就不多。 “嗯,陛下命你我好好合计一下,总得拿出个章程来。”李林甫笑笑,在这件事上,李适之怎么做都是错。 方才他可是说了石堡城之战是大败,若是推荐了好的职位,那陛下怎么看?若是推荐的是不好的职位,太子一系的人怎么看? “右相大人执掌吏部多年,此事想必极为擅长,本官就不献丑了。”李适之含糊其辞,只能先糊弄过去。 李林甫有成竹在胸,哪怕什么都不说,屎盆子也是扣定了。 可惜,李适之之前不知道陛下有将皇甫惟明留在朝中的意思,眼下已是没有回头箭了。 “左相大人太谦虚了,本官回去再合计合计!”李林甫心中暗笑,等到结果出来,恐怕你在太子那就要不受待见了。 兴庆宫中,三姐妹今日进宫陪玉环闲聊,随着中秋佳期的临近,贵妃之位也越来越近了。 “大姐,三姐,你们帮我看着些,该有的布置,不能马虎了。八姐,你随我进去摆弄一下头饰,也不知道到底该选哪些。”杨玉环接收到了八姐的暗号,准备跟杨玉约单独相处一会。 杨玉皓跟杨玉腕不疑有他,中秋佳节,这宫里得好好布置一番,她们帮着巡视一番也是应有之意。 “琼娘,你去门口守着!”杨玉环对着琼娘吩咐一声,就带着杨玉约去了内室。 梳妆台旁的盒子里,琳琅满目的首饰让人应接不暇,刚开始,杨玉环也是沉迷了好久,这些年下来,倒也慢慢习惯了。 “我,见过他了!”杨玉约拿起一根簪子帮杨玉环插好。 “他,还好吗?”杨玉环之前就猜到了,能够让她瞒着两位姐姐的事,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了。 “都还好,只是,还是心中不定罢了。”杨玉约在斟酌措词,这个小妹,在众姐妹中本就是最聪慧的。 若是被她听出什么来,那她该如何自处? “他该放下才对,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或者,当曾经的我,已经逝去了。”杨玉环虽然想给他一个承诺,免去心中的惶恐,可这一切,并不是她能做到的。 “小妹,王爷他至情至性,或许,很难忘怀!”杨玉约心中感慨,一道宫门,两人基本已是永隔。 “这不是他说的话才是,八姐,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说的。”杨玉环摇摇头,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可能了,放手是唯一的路,对彼此都好。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杨玉约心中一怔,他们之间,居然还有默契? “是啊,相忘于江湖,至少,都能活得痛快一些,不用在淤泥中受罪。除此之外呢?”杨玉环点点头,这才是李琩该有的态度,哪怕再不舍,却也拎得清,不然,当初怎么会放手? “他想离开长安。”杨玉约想起李琩深情的样子,爱情如此美好,不该变成这样。 “离开长安,一个亲王,难啊。”杨玉环点点头,若是易地而处,她也会这般,走得远一些,应该能够过得轻松一些。 “有什么难的,又不是要裂土封王,就是出去走走看看,换一个生活环境罢了。我们姐妹尚能如此,他一个王爷,如此尊贵,还不行么?”杨玉约不太懂这些,只是想换个环境罢了,又不缺钱。 第八十八章 萌生退意 “离开长安,一个亲王,难啊。”杨玉环点点头,若是易地而处,她也会这般,走得远一些,应该能够过得轻松一些。 “有什么难的,又不是要裂土封王,就是出去走走看看,换一个生活环境罢了。我们姐妹尚能如此,他一个王爷,如此尊贵,还不行么?”杨玉约不太懂这些,只是想换个环境罢了,又不缺钱。 “正因为他是王爷,所以才难,以后再看吧,若是有机会,我自然会帮他一把。”杨玉环点点头,这种事情,她不能贸然开口,那样只会害了他。 可若是机会来了,她自然会寻机会吹个耳旁风,也算是将他们的感情做一个了结。 她固然舍不得李琩,可事已至此,她要成为宠冠后宫的贵妃,以前的事情,只能随风飘散了吧。 “那,小妹,你可有话要传给他?”杨玉约带着几分希冀,若是有的话,她至少可以再去寻一下对方。 “没有,算了,若是你再遇见他,告诉他,好好的活着!”杨玉环原本是想拒绝的,可终究没能狠得下心。 桃园之中,李琩手握长刀,一记接一记的劈砍,在机会出现之前,他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裴无机跟林代宽俩人,安顿好家眷就来桃园守着了,看见李琩这般拼命,没奈何,只能去操练麾下那帮小子去了。 东宫之中,太子李亨也接到了消息,皇甫惟明终究没能攻下石堡城,这场失败,让他倍感失落。 “殿下,当初微臣就说过,石堡城不可强攻,得不偿失。”李泌摇摇头,区区一座小城,固然可以像一根钉子,让对方难受,但双方的大局,终究是要回到实力对比来的。 眼下的大唐,在陇右占有绝对的优势,就算吐蕃占了石堡城,但凡敢东进,就杀他个干干净净。 而石堡城往西,那就是吐蕃的地盘,以前石堡城在手,大唐骑兵也不敢西进。只要深入之后,原本战力彪悍的唐军,很快就会成为病秧子,好似有什么魔咒一般。 石堡城看似一个重要的钉子,但真正决定战局的,从来都不是一两个小城。 “长源,孤看重的,不是一座石堡城,而是拿下石堡城背后的功劳。”李亨长吁一口气,若是皇甫惟明功成,这该多好。 多少个日夜,太子李亨都在想,他该如何做,才能坐稳这个位置。 若是皇甫惟明拿下石堡城,他便可以晚上睡得安稳一些了。 “殿下,天下是一盘大棋,牵一发而动全身。您可以看明白这一点,别人也能看明白,也许,在您看来的稳妥,就是陛下眼中的隐患。微臣所言,或许难听,但事实往往就是如此。”李泌一直不太鼓励李亨过早的拉帮结派,至少不能做得太明显,只要有些自保之力便可。 “那依长源你的意思,孤就只能束手待毙吗?前太子的死,还不是教训吗?”李亨双眼阴晴不定,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李林甫犹如一条毒蛇,随时都会发起致命一击。 在将李林甫消灭之前,他绝不会放弃汇聚自己的势力。 “前太子?就算他有边军的拥护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除非,他不打算做臣。”李泌摇头,很多你以为的势力,到了紧要关头,并没有丝毫的用处。 很多人,身处漩涡之中,总是想要尽可能多的抓住一些东西,可是很多东西,并不能真的阻止下沉,甚至会加速。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合抱之木,起于毫末。若是不做任何动作,一辈子只能畏畏缩缩,孤不甘心。”李亨不这么想,他占据太子的大义,完全可以拉拢很多朝臣。 可以说,只要想保证自身跟家族的荣宠不衰,太子作为储君,就是绕不开的存在。 无论嘴上多么忠于皇帝,心中都得早作打算,而李亨需要的,就是拉拢足够多的朝臣,真到那么一天,他的地位就必然稳如泰山。因为要动他,就意味着跟他暗通款曲的朝臣,所有的付出都打了水漂,必然是要千方百计阻挠的,甚至直接拥立太子登基,也是可能的。 “但眼下,一切都落在李林甫的眼中,自然也瞒不过陛下。殿下,易地而处,你会容忍继任者击败李林甫这样的人吗?那就意味着,太子您,已经有了掌控朝政的实力。”李泌当然不是劝他坐以待毙,但是对阵李林甫,不可能赢的。 若是李林甫被太子一系击败,那岂不是在朝堂上就一家独大了?那皇帝该如何自处? 在李泌看来,太子只能隐忍发展,将自己打造成乌龟壳,让李林甫无从下手,熬到修成正果那一天。 如今李林甫统揽大权,跟太子一系不对付,未尝不是陛下刻意为之,如此这般,他才能稳坐钓鱼台。 李亨面色不愉,他何尝不知道,但是那种诱惑,他如何拒绝? 他不相信,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位的掌控之中,一旦给他机会斗倒李林甫,局势就大为不同了。 “殿下,无论您信与不信,当今陛下,虽然这些年贪图享乐了些,但却远谈不上昏聩,他能够登得大宝,其中的凶险,殿下应该很清楚。”李泌想要再努力一下,一旦行差踏错,这里面的凶险,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平日里足够礼贤下士的李亨,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妥协的打算,李泌内心终究是一声叹息,或许,他该抽身离去才是。 桃园之中,朱建筹的一声惨叫,打破了夜色下的宁静。 李琩松开紧扣的弓弦,如今拉开大黄,已经没那么吃力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朱建筹就被带到了李琩跟前,一身泥泞好不狼狈。 “王爷,这小子,居然不按规矩办事。”裴无机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大晚上的也不消停。 “我这不是着急么?”朱建筹一脸委屈,实际上他就是故意的,想要直接摸进草庐,为上次找回场子,结果直接掉入陷阱中去了。 这桃园已经进出两趟了,路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裴无机暗笑,朱建筹不知道的是,桃园有很多条进出的道路,但是每一条都有陷阱,在不同的时间段,可以通行的道路并不一样。 “回头再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李琩不想纠结这些破事,朱建筹的心思他一眼就看了个通透。 “见到人了,那叫一个凄惨”朱建筹头直摇,他是趁着夜色摸进去的,根据惨叫声确定方位,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 那个工部侍郎左弘,明显就是个心底阴暗的虐待狂,对方痛哭的惨叫,好似能够激发他莫名的兴奋。蘸了盐水的皮鞭,就那么抽过去,而女子则被铁链锁在柱子上,只能抱紧头求饶。 直到发泄结束,才丢下鞭子,自有下人上前解开锁链,帮其上药。 “你见过她了吗?”李琩默默点头,这世上,心底有阴暗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多都能通过后天的读书明理来加以克制,像左弘这般肆无忌惮的,当真不多。 也许,仕途的终结,让他彻底放纵了自己。 “见了,但是她明显有些抵触,长期的折磨,让她害怕与人接触。即使拿出了银簪,她也很谨慎,对于自己的遭遇,也不愿意多说。”朱建筹摇摇头,经年累月的折磨,一个弱女子而已,还没有疯就已经是奇迹了。 原先李琩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够将自己的遭遇写下来,自己再加工一番,这样就算是齐备了。 “你能够将人带出来吗?”若是拿不到完备的证据,那就只能先把人给捞出来,这样就算闹到朝堂,自己也是有恃无恐。 “有难度,但只要谋划得当,应该可以。”左弘一个工部侍郎虽然有钱,但府中护卫实力一般。 那个叫凝筱的女子,长期折磨之下,身体极为消瘦,将其绑在背上,翻过院墙不成问题。 “那就定在中秋月圆之时。”李琩轻轻颔首,定下了计划,而奇闻轶事版的半月刊发售,就定在中秋之后的早晨。 中秋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特别是风调雨顺的年景,那一定是要好好热闹一下的。以李琩看来,今年的中秋一定格外的热闹,而他想要将这份热闹,再持久一些。 韦思书这日刚刚回了府里,因为韦昭训来信,让他回去一趟,小妹回家省亲了。 原本才刚见过没两日,可这是小妹第一趟回家省亲,他若是不在,难免被埋怨。 刚准备往后院走去,就看见韦思柔正扶着婉儿在院中散步,如今婉儿的肚子已经渐渐隆起,明年开了春,就该分娩了。 “婉儿,你怎地不好好歇着?小妹,你也是的,婉儿可没有武艺在身。”韦思书赶紧走过去,他就指望这肚子里的孩子,能给他带来自由。 “我这是特意带着嫂子走走,王爷跟妾身说过,孕妇不可久躺,活动一下气血才好。”韦思柔对于李琩极为信任,他说的,必然都是对的。 “大夫可是交待过,要多休息。”韦思书翻了个白眼,这女子就是向外,这才多久,心思就完全跑偏了。 “大哥,这女人分娩,那是体力活,若是天天躺着,哪来的力气?该休息则好好休息,该出来走动还得走动。”韦思柔分辩道。 “夫君,思柔说的有道理,这走动一下,我也感觉舒服了些,总是躺着,浑身难受。”原本这些日子,婉儿都是以卧床休息为主,整个人气色却总是不见大好,这会走动一下,倒是精神了些。 “倒是有几分道理。”韦思书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咱们先进去吧,爹等着咱们吃饭呢。”韦思柔扶着婉儿,往厅中走去。 第八十九章 抱大腿 韦昭训看见人都来了,就吩咐下人上菜,鸡汤烧鹅等等,一应俱全。 厅旁的角落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韦思书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根长白山老参,看成色,应该属于罕见的极品。 再打开一个,居然是灵芝,从成色看也是稀罕得很。 “爹,咱家这是发财了?”韦思书又拿起一个,里面是一对长命锁,纯金打制的,这一堆的东西,都是以前府里没有的好东西。 “都是你妹妹带回来的!”韦昭训朝着女儿努努嘴,这些宝贝,普通人家哪有几个。 “小妹,你这是回来救济咱家了?”韦思书嘴角微微上翘,这妹子没白疼,知道补贴一下自己。 “大哥说的什么话,我寻思着能够用得着,就带了些回来,总不好空手的。”韦思柔也没想到,魏老给准备了这么多。 “思书啊,这东西咱们收下了,总得给点回礼才是。”韦昭训摸摸下巴,人家给面子,自己这当老丈人的,也不能落了女儿的面子。 韦思书一听,这不是要了老命嘛,府里哪有什么好东西,能够让人家亲王看得上? 再说自己前几日,刚给王爷送了一份大礼,他也不亏啊。 “爹,什么回礼不回礼的,眼下倒还真有一件事,想请爹跟大哥帮忙。”韦思柔扶着婉儿落座,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什么事?都一家人,但说无妨!”韦思书满口应承,只要能办到,绝不二话。 韦思柔当即将李琩准备扩充护卫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想要请父兄帮忙。 韦昭训闻言,目露思索之色,这个事情有些棘手。眼下寿王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都知道,这个婚事是陛下的意思,可他并不想将整个家族跟对方绑在一起。 在韦昭训看来,韦思书很有可能一飞冲天,若是被李琩拖累,而失了前程,这是不能接受的。 无论他多么疼爱韦思柔,但继承家业的,终究是韦思书。 “王爷如此信任我等?”跟韦昭训的想法不同,韦思书却觉得,李琩的这种做法,让他很是受用。 一个亲王,自己的护卫让你帮着张罗,这是莫大的信任,一旦所托非人,很可能就要落入别人的算计之中。 “都是一家人,何分彼此?若是直接从外面招募,这人心隔肚皮的,谁知道怎么回事。”韦思柔觉得李琩的做法很对,自己的父兄推荐的人,起码比外面招募合适。 “既如此,为兄那边有一批不错的苗子,就送与他了,好好操练一番,也能顶用。”韦思书则要大气许多,自己的前程,要凭着战功去取,他不想沾谁的光,也不怕谁会拖累他。 思柔是他唯一的妹子,若是连她都照拂不了,那样活着还有几分意思? “思书,那是你亲自操练出来的,也都属于左勋卫的人,岂是说送便送的?”韦昭训出言阻止。 这些人,都是府兵,登记在册的,一旦战事起,是要拉起人马来上战场的。 “爹,我若是留在左勋卫,这些人能有什么用场?还不如跟着王爷去混点前程,起码军饷比府兵强多了。如果来年去了边军,我最多就带走自己的亲卫,那些小子,是一个都带不走的。”韦思书有自己的考量,为了训练那帮小子,他费了不少功夫,反正自己用不上,还不如便宜李琩了。 韦昭训方才所言,都是不想自家跟李琩绑的太紧,但是儿子如此说,女儿又在一旁看着,只能无可奈何点点头。 至于府兵的身份,只要他想,有的是办法。 韦思柔嘴角微微上翘,还是大哥最疼她,比起她爹这个老古板强多了。 “先说好,那些小子,年纪都不大,还得好好打磨一下,关键是能吃。”说起这个,韦思书就感觉牙疼。 他跟李琩的想法一样,那些个老油条,他连操练的兴致都没有,只要能够装模作样,应付一下上面就成。 这些个半大小子,是他闲来无事,锻炼自己练兵能力的。 一个合格的将领,除了排兵布阵,阵前厮杀,练兵也是不可或缺的本事。 府兵平时是没有军饷的,操练的时候提供饭食,好处就是种地不用交税。但如今京兆府周边,那还有什么好地,早就被侵占的差不多了。 如今府兵最大的难处,就是人均耕种的土地太少,养家糊口都难,哪有什么操练的心思。 边军都是募兵制,他们这些府兵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更加捞不到什么军功,都是混日子罢了。 韦思书为了能将他们练出个样子来,没少往里面贴钱,起码干饭是管够的。 “大哥放心,他们的饷银,本就是朝廷出。王府那边,也有些产业,总不会亏待了他们。”韦思柔点点头,这些人,去了王府当差,总归是个不错的差遣。 这几日,原本愁眉不展的柳妈妈,看着阁里总算多了几分人气,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明日便是中秋,明月阁的花魁大比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思,而她这边,凭借李琩的药,成功拉拢到一批客人。让她惊喜的是,这些客人对药的功效是赞不绝口,若非李琩再三强调不可多用,她恨不得敞开来卖。 “哟,王爷来啦?”柳妈妈听下人禀报,说是李琩来了,立刻摇曳着身姿走过去,今晚又要多一笔进项了。 “嗯,柳妈妈,效果如何?”李琩左右看看,人气还说得过去,既然来了,总得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买卖。 “效果不错,王爷你就放宽心,等着数钱就是。”柳妈妈轻笑,堂堂王爷,来了就先问生意,也不怕被人笑话。 “嗯,如烟姑娘那边,可有空闲?”李琩来此,主要还是为了去如烟那边听上一曲。 “王爷来了,那必须有空,随奴家来便是!”柳妈妈当即将李琩往后面迎去。 这些日子,那些舍得花钱的大主顾,都可着劲往明月阁跑,那里不仅有歌舞看,还能等着出阁之后一亲芳泽,如烟跟诗涵,自然门前冷落了不少。 原本跃跃欲试的凌月,看见李琩身后跟着的是裴无机,收敛了自己的战意。 对于上一次轻易被林代宽击败,凌月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再一较高低。 让李琩意外的是,如烟听闻李琩来了,非要下来接一下。 “凌月,你不是一直想要跟王爷身边的高手过两招?眼下人都来了,你怎么反而不动了?”如烟下来,直接走到李琩跟前挽着对方的手臂,刚要进楼里,侧身对着凌月说道。 若是能够将凌月给拖住,她们在三楼,也能自在一些。 “无极,你陪凌月姑娘过几招,下手轻一点。”李琩想着,裴无机留在这也是无聊,还不如活动一下筋骨。 “王爷放心,卑职省得!”裴无机也来了兴致,当即往后退了两步,给彼此空出空间来。 凌月原本想要过招的是林代宽,可如今到了这个份上,也管不了这么多,先打了再说。 李琩拾级而上,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惊人弹性,赶紧收摄心神,这一不小心,估计又是流鼻血的下场。 “王爷好久不曾来了,我们姐妹都想念得紧,今夜可得多留一会才是。”如烟将身体贴得更紧了,必须尽快搞定对方,她能够感觉到,圣教那边明年可能就会将他们调离此地。 一旦离开长安,想要再结识这些能够护佑她们的大人物就难了。 原本在三楼候着的诗涵,也立刻贴了上来,这种待遇,李琩感觉自己要沉沦下去了。 李琩不知道怎么了,就这般浑浑噩噩的,再一次躺在诗涵的大腿上,享受着对方的揉捏,在如烟的琴曲中,缓缓沉睡过去。 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哈喇子流个不停。 李琩这一觉睡得时间不长,却进入到一种特殊的状态,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突然身体一阵悸动,李琩翻了身,享受着诗涵大腿惊人的弹性。 “抱歉,又害诗涵姑娘湿了身。”李琩一咕噜爬起来,就算付了钱,总将别人的衣服弄得满是口水,也是不好的。 “诗涵妹子的一颗心,早就系在王爷身上了,这点事情,自然是无妨的。”如烟娇笑一声,端着茶水走过来递给李琩。 “姐姐休要打趣,也不知道谁总是王爷长王爷短的,恨不得自己跑到王府去栖身。”诗涵当即回应道。 这都是她们姐妹想好的办法,就是不断撩拨李琩,让他动了收她们做小的心思。 李琩只感觉一阵口干舌燥,这两个尤物,摆明了往自己身上贴,这哪里受得了,当即端过茶水一饮而尽,整个人总算清醒了一些。 “二位姑娘皆是人间绝色,自然有好的如意郎君等着,本王家中有悍妻,力能扛鼎,得赶紧回去了。”李琩觉得,眼下的自己,哪有什么打动这两位的本钱? 虽然不知道这二位为何如此,却还是想要避过,只求得一个安稳。 如烟很郁闷,自己姐妹的魅力,当真是不够吗? 跟诗涵对视一眼,俩人直接在李琩跟前跪下了。 “还请王爷收下我们姐妹!”如烟小声说道,方才她看过了,凌月应该是被打击到了,正坐在楼外发呆,长刀就扔在脚边。 “家有悍妻,实在是不方便,以二位姑娘的姿容,有心从良,岂会没有良媒?”李琩不知道她们搞得哪一出,这是准备粘着自己了? “王爷,我们姐妹,根本没有自由身,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监视之中。还请王爷收下我们,当牛做马也行,只要有个安稳的栖身之地就成。”如烟身子前倾,直接抱住李琩的大腿,她就不信,这个男人的心,是铁石做的。 而诗涵也是有样学样,俩姐妹就这么一左一右抱着李琩的大腿,令其动弹不得。 让李琩尴尬的是,他身体有了剧烈的反应,而两女显然也发现了,却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 “先让本王坐会,你们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琩觉得,这样的姿势,他撑不住多久,恐怕会爆体而亡。 第九十章 色诱不如利诱 俩女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跪着走动,让李琩在椅子上坐下来,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王爷,我们姐妹,原先都是孤儿,后来被人收留,在圣教中长大”如烟当即将她们的处境一一道来。 说到凄惨处,忍不住流下几滴眼泪来。 其实,她们进了圣教之后,除了不得自由外,其他倒是还好。但是如烟并没有被洗脑成功,她发现圣教就是窝在犄角旮旯的神棍,一旦有异动就要被官兵剿灭的,自然想要脱离。 “抱歉,本王并无官职在身,这些事情,不该由我来插手。若是二位姑娘当真有什么委屈,不妨去衙门里上告。”李琩听得头大,怎么还扯出个圣教来,估计是什么邪教,早些抽身离开为好。 “王爷!救救我们,官府的捕快,如何斗得过他们?”诗涵牢牢抱住李琩的大腿,想逃是没门的,今天反正豁出去了。 她们手上并没有证据,圣教远在江淮之地,等消息传到当地官府,再慢慢勘察,她们恐怕都香消玉殒了。 李琩一阵头大,其实最合适处理这种事情的,应该是内卫这样的机构,但是如今的内卫,基本不出京兆府。就算是上告到刑部,也是一纸公文,让地方上的官府去查办。 他自身不可以离开京兆府,大规模的护卫调动,也难以避开旁人耳目,况且,他为何要这么做?就为了这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思柔该怎么看? 如烟的神情有些晦暗,她已经是孤注一掷了,为何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明明有足够的欲望,却为何丝毫不为所动? “二位姑娘,本王真的帮不了你们。”李琩保持大脑的清明,大舅哥之前就警告过他了,不能太过。 “王爷,我们姐妹只是求一个栖身地,这两年也有不少积蓄,并不会给王府增加负担。”如烟觉得,自己已经将姿态放到最低,完全就是倒贴了。 甚至,有那么一丝丝怀疑,难道真的是她选错了人? “如烟姑娘,后宅之事,通常由王妃做主,本王很难答应你们。而且本王相信,以二位姑娘的姿容,并不愁没有容身之处。”李琩现在是根本脱不得身,怎么就偏偏选中了自己? 其实李琩心底还有一丝侥幸,若是她们当真委身于某个大人物,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修补灵魂深处的裂痕,眼下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并不代表他不能更进一步。 “若是我姐妹二人,能为王爷带来财富,王爷是否可以说服王妃?”如烟极为通透,立刻抓住了李琩话语中的漏洞。 后宅之事归王妃,但若是能够为王府带来收益,显然就不单单是后宅的事情了。而李琩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有说服王妃的由头,他当然是不拒绝的。 “财富?在哪?”李琩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想做大事,就必须有钱。 无论是种桃子,还是办半月刊,亦或是捣鼓壮阳药,一切都是为了钱。 其实他原本也能有其他门道,后世的灵魂之中,别的不说,搞个烈酒跟矿盐还是可以的。但这两个东西,牵扯太大,又没太大技术含量,他压不住场子,很容易被别人得了去,平白给自己增添祸端。 照目前这个敛财的手段,想要凑出三千精骑的启动资金,怎么也得三十年朝上。 三千精骑不敢想了,但是先弄个八百精骑的话,三十万贯应该可以,这是李琩的先期目标。 “圣教在城外有据点,这几个月我们姐妹挣的钱应该都在那,若是王爷动手的话,应该可以将其收入囊中。”如烟雇了一个盗门中人,暗中盯梢凌月,将城外的据点摸了个大概。 圣教地处偏僻,对于银票这玩意,有着极强的防范心理,都是兑成现银运输,为了保证路上安全,得带上足够多的人手,自然不会太过频繁。 “有多少?”李琩点点头,黑吃黑的话,应该没什么心理负担。 “大概在三万多贯。”如烟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搔首弄姿都给狗看了,还不如直接上来就是金钱攻势。 若是自己之前将收益截留了,直接用钱来跟他谈,是不是效果更好。 三万多贯,那是一大笔钱,往西边去,足够武装出一百精骑出来,这个事情,由不得他不心动。 “照你们所说,这个所谓圣教,就是一个犄角旮旯的神棍,忽悠了一帮愚民。但从这敛财的手段来看,却又不是个没见识的,他弄这么多钱,想要干什么?”李琩在琢磨,这事情会不会有问题。 若他是那个圣教教主,天高皇帝远待着,不是应该享受吗?怎么会把这些个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女子送出来挣钱? “教主,有大志向,这些钱财,自然是为了打造更多的精锐教众。”如烟倒是知道一些,都是那个少教主透露的。 在他们的计划中,至少要准备数千披甲精锐。 李琩闻言,露出一丝惊讶,这要是真的打造出数千披甲精锐,那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江淮之地虽然富裕,但武备松弛,那些个府兵的实力,比起长安这边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若是遇上灾荒之年,只要鼓动一番,裹挟上流民,这数千精锐基本可以所向披靡了。 “不应该啊,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够瞒过官府的?”李琩依旧想不明白,这些人如何避过官府耳目。 哪怕在远离城池的地方,这么大一股势力,也不该毫无所觉才是。 “王爷有所不知”如烟对这里面的事情很上心,当即娓娓道来。 原来这圣教的教主也是颇有手段的,他们盘踞的地方,周边数十里范围,里正都是自己人。而那些个乡绅大户,或是威逼,或是利诱,也都与圣教沆瀣一气。 至于普通的老百姓,大多都入教修行,就算有几个看出端倪的,在这种大势之下,也只能同流合污。 而让李琩意外的是,他们居然掌控了当地的一支府兵力量,圣教的精锐就顶着府兵的名义,正大光明的操练。 “这个所谓的教主,恐怕就是军府的将领吧?”李琩感觉这他么就是个人才,将这圣教打造得跟铁桶一般。 李琩不相信,一个军府的将领,会委身一个邪教的教主。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军府中的将领,看出了大唐的虚弱,滋生出了野心,想要另辟蹊径,培养自己的势力。 “奴家不知!”如烟摇摇头,那个教主,她只见过一次,至于有没有其他身份,谁也不知道。 区区一个地方折冲府的将领,李琩当然无所谓,但若是对方手握数百精锐,这就得另当别论了。 “有没有办法,掌控这支力量?”李琩觉得,对方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支力量,还深深埋在江淮之地,是一步绝好的暗棋。 “王爷您的意思是?”如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堂堂王爷,怎么看上这乡野之地的一股小势力了? “干掉这个教主,你来当教主,如何?”李琩自己是不能离开京兆府的,这股力量,只能由别人来掌控。 “不可能,教中大大小小首领无数,他们岂会服我一个小女子?”如烟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她固然有心机,却也只想过些安稳日子。 “先拥立一个傀儡,这个少教主就很合适,只要花钱打点一下,军府中的职位也能保住。你再慢慢掌权,就好似前朝的女帝,她能够掌控一个诺大的帝国,而你,并不比她差。”李琩的手边,并没有什么合用的人,但是他相信,这个如烟有天赋。 “我相信,你们在圣教之中,也有难以割舍的人,这样,岂非两全其美?与其做一个受人掌控的弱者,何不自己亲自掌权,做执棋之人?”李琩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蛊惑,他要挑起对方心中的野望。 如烟迷茫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一条路,但确实,她心动了。 没有人希望仰他人鼻息,与其在后宅之中受大妇的规矩,还不如自己在外面叱咤风云。 诗涵则是一脸激动,若是如烟回去执掌圣教,她在意的那些人,都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我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是一个邪教的教主夫人。”如烟知道,这条路有风险,她需要一个身份来保护自己。 “那你需要什么身份?”李琩心中暗喜,他很清楚,一旦天下大乱,江淮之地是如何的重要。 可以这么说,谁占据了江淮之地,便有了长期作战的本钱。 安史之乱中叛军的崩溃,就在于他们始终没有拿下江淮之地,得不到南方的物资。无论他们在长安跟洛阳抢劫了多少的金银财宝,但人最需要的,永远都是粮食跟布匹。 得到南方物资供应的官兵,完全可以发起持久战,哪怕战败了,很快就能卷土重来。只要有足够的粮草,随时都能拉起一支大军,继续征战。 “王爷的侧妃之位空悬,不如许给如烟?”如烟将手又往上探了探,她是拿出命去博了,自然需要一个合适的回报。 李琩还真的就被问住了,这侧妃之位,其实就是孺人。不同于滕妾,这孺人的位份要高得多,一旦王妃不在,便可顺理成章的扶正,所以百姓口中,也常以侧妃称呼。 “王爷,您既然有办法干掉教主,废掉教主儿子也不是难事。如烟一定守身如玉,等着过门的那一天。”如烟直接将头靠在李琩大腿上,其实她也不清楚,当初为何一眼就看中了李琩。 可她现在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李琩胸怀大志,绝非池中之物,她押对宝了。 第九十一章 踩点 “好!”李琩硬着头皮应下来,回去再与韦思柔好好说道说道,免得大舅哥再误会。 “王爷,那城外的据点?”如烟大喜,如此一来,她就豁出去搏一把。 “自然先除掉,能够派来这里的,都是绝对的心腹,留着都是祸害。”李琩想要起身,被两女撩拨得火烧火燎的,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如今的如烟跟诗涵,是圣教的摇钱树,涉及到这么大笔的银钱,能够被派来长安策应的自然是心腹之人。 李琩问清楚了城外据点的位置,居然跟桃园在同一个方向,行事就方便了许多。 若是不出意外,一旦城外据点被灭,很快圣教就会派人来接两女回江淮,一切都要抓紧安排才是。 出了清风楼,李琩感觉自己的腿在打晃,被两女抱着太久,有些气血不畅。 “王爷,您这也太虚了些。”裴无机嘴角流露出一丝鄙夷,这么年轻的身子,通宵达旦也不该这般。 “少他娘的放屁,先回府!”李琩没好气骂道,老子什么都没干好不,纯粹的腿麻而已。 而小楼之中,如烟目送李琩离去,就转身回房间去了。 “姐姐,你说这个王爷,会不会言而无信,欺骗我等?”诗涵带着几分怀疑,若是李琩到时候不认账,她们姐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真的有心欺骗,初开始便不会拒绝,正是他连番拒绝,我才能确认,他不是那种负心之人。至于以后,你我姐妹同心,只要办好那事,自然有栖身之所。”如烟现在已经转变了心态,伺候男人的手段当然要有,但若是自己有足够的价值,对方自然不会轻视。 既然李琩那般重视,自己就将这股力量牢牢握在手中,自然不用担心被舍弃。 今日的王府后院,韦思柔真的在舞枪,素柔跟沛儿就在旁边,俏脸煞白,这样的当家大妇,是决计惹不起的。 “咳,都散了吧!”李琩进来摆摆手,他这还有要事需要跟韦思柔说。 韦思柔见状,收了长枪,拿起手帕擦擦额头的汗。 “思柔,今日,有件大事要与你分说。”李琩在斟酌用词,这个事情,怎么感觉那般难开口呢。 “我也有大事,兄长那边说有一批好苗子,回头办好手续,直接送到桃园那边,王府护卫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韦思柔今日格外温柔一些,这一趟回娘家,那些礼物可是给她涨了脸。 “如此,倒是谢过大舅哥了。”李琩闻言,心中一阵轻松,韦思书说是好苗子,那就绝对差不了。 “都是一家人,兄长他志在边军,恐怕来年便要出去。对了,王爷方才说的大事是什么?”对于大哥要去边军这事,韦思柔是百般纠结。 她固然是希望大哥去拼搏出一番天地来,这是大哥的心愿,可战阵之上,刀枪无言,若是有个好歹,嫂嫂跟孩子,必然就要受苦。 “这个,今日为夫去了一趟清风楼,只是想听个曲”李琩说得很慢,生怕用错了词。 “王爷,妾身信你便是,偶尔去听个曲,不打紧的。兄长那边,我自会分说,只是莫要再写出江南双娇这般的诗词来便是。”韦思柔上次检验过了,自家夫君雄风依旧,果然只是单纯听了个曲。 这年月,娱乐匮乏,这都算是正常的消遣,韦思柔对此也不是特别抵触。 “这次不一样,那个,有些麻烦。”李琩突然被打断,感觉自己又得重新调整思绪。 这他么不对啊,现在是大唐,风气开放,自己是王爷,不就该风流成性嘛? 李琩一挺腰杆,想要拿出一振夫纲的气势来,突然想起大舅哥的盘龙棍,这么做好像不合适。 “思柔啊,咱们先去房中,再好好聊聊这事。”李琩觉得,还是得换个环境,这外面不太合适。 韦思柔带着几分疑惑点点头,不知道他闹的什么花样。 待进到房中,李琩一把将韦思柔横抱在怀,就往床边走去,准备先来一场战斗,再来合计这些事情。 “王爷,您不把事情给说清楚,妾身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哪能有什么兴致?”韦思柔把手伸到李琩的腰间,掐住嫩肉,再不老实就要下手了。 原本对于李琩的这个调调,她是非常喜欢的,可一想到李琩心中是带着别的事情,就感觉别扭得慌,跟自己夫妻欢好,心里惦记别的事情,总感觉不对劲。 “好吧,先说好,不要动怒,也别急着发问,仔细听我说完。”李琩将韦思柔放在床边,俩人四目相对,郑重其事说道。 “好!”韦思柔点点头,她很好奇,究竟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他如此。 李琩当即将这些事情,一点一滴地说清楚,除了如烟的琴声,对自己的灵魂有益处之外,其他都没落下。 韦思柔眉头紧锁,这件事情,她不能理解。 “她们为何要选择王爷您?”在韦思柔看来,李琩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为夫也不太清楚,但是这种事情,她们没有作假的理由。”李琩摇摇头,她们俩根本玩不起。 “王爷,您跟妾身说实话,到底想要做什么?咱们府上,为何要掺和进这种事情?还要掌控这样一支草莽势力?”韦思柔觉得,李琩这么做,应该不只是为了逃离长安,当一个闲散王爷。 因为江淮作为财赋重地,决计不会让一个亲王去染指的。 李琩沉默,韦思柔心思通透,不容易糊弄。他真正的野心,却又不能轻易说出来,哪怕是枕边人。 “钱,我要钱!”李琩心下一横,打算半真半假。 “王爷,府上的钱财,就算咱们挥霍一些,也是花不完的。”韦思柔很清楚,府里的进项不少,之前又积攒了大批的银钱,家底足够殷实。 “本王在这长安城,受够了,若是出了城,本王要打造自己的班底,再也不用受人欺凌。”李琩流露出几分不忿,当然都是假的,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思柔,为夫之前就跟你说过,这天下太平不了太久,你我当未雨绸缪。江淮之地富裕,这么一股藏在暗中的势力,若是利用得好,不可限量。” “打铁还得自身硬,眼下,你我困于长安城,可我相信,终究脱身的那一天,不得不早作打算。” “你我将来,终究是要有孩子的,为了他们,不得不早作计较。” 李琩言罢,将韦思柔搂入怀中。 他不甘心当一个闲散王爷,还是被人耻笑的那种,他要拼一把,无论生死。 也许,这对韦思柔来说,是不公平的,在不知道的情形下,就要卷入这样的纷争,但这世间,很多人,其实师是没得选的。 韦思柔的表情总算软了下来,是啊,总该为孩子考虑。 至少,他不愿意孩子也被困于一地,一切都要仰仗别人的脸色。 “什么时候,让妾身见见她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有这般手段。”韦思柔心中是佩服的,这俩女子能够同意再杀回去,伺机谋夺大权,这份胆魄,世间罕有。 而且这俩女子,听李琩所言,并不通武艺,只会些歌舞,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若是诗涵知道韦思柔的想法,一定大呼冤枉,她以为李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跟着姐姐回去罢了。 “暂时不行,你若是出现在清风楼,恐怕这消息很快就要传遍长安城了。”李琩摇摇头,要低调,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了,一旦暴露,麻烦就大了。 “那,城外的据点,王爷准备怎么动手?”韦思柔也不坚持,实际上却留了心,总要先见一面的。 “人手不宜多,恐怕还得大舅哥跟着走一趟。”那处据点里,有十几个好手,但是李琩却不打算多带人手。 人多,就容易暴露,他准备将麾下三大校尉带上,再由韦思书坐镇,加上他跟朱建筹,敌明我暗,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带上朱建筹,当然是看上了他潜行的本事,寻机下毒,能够省却不少事。 次日,李琩再次返回桃园,待夜色降临之后,便带着朱建筹跟裴无机潜行出了桃园,往那处据点而去。 如烟所说的据点,距离桃园有五里地的官道,然后再走两里地的小路就到了。 趁着月光看过去,是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子,依稀有灯光可见,里面的人应该还没入睡。 虽然他相信如烟的话,却依旧要亲自来踩点,以防万一。 “你去看看情况!”李琩示意朱建筹单独过去一趟,他跟裴无机不专业,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朱建筹弓着身体,脚步极轻,直往院子摸去。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翻过墙头,若非李琩刻意盯着,几乎不会发现。 院子不大,而李琩所在的正是一个小山坡,若是手持宝弓大黄,以他现在的准头,应该可以做到箭无虚发。 这段时间,李琩提升最大的便是射术,得益于灵魂的弥合,整个人的六识变得异常敏锐。 身体的进步就要缓慢了许多,哪怕用尽全力,也不过能够将大黄拉开一次满月。若是对付寻常之人,倒也不用拉满。 仔细观察四周,若是他在此驻扎,一定会放个暗哨在此处,周边一览无余,可惜这帮人哪有这份眼力。 “王爷,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啊?”裴无机低声问道,这大半夜的,在这里窝着,也够无聊的。 “杀人越货之辈,手中有不少硬通货。”李琩不打算说太多,哪怕是自己的亲信,也只告诉他们该知道的那部分。 “这不是该官府来办?不如将这个功劳送给那个县丞。”裴无机不解,他们这种身份,拿了江洋大盗有何用?难道还指望官府给来个表彰? “你怎么抓不住重点?”李琩没好气回道。 第九十二章 标题党 “重点不是杀人越货之辈?”裴无机鼻子抽抽,大半夜出来干活,怎么还被鄙视了? “重点是硬通货。”李琩觉得,是不是该再给他们培训一下,这样子出去办差,好像不太放心。 “黑吃黑?这么刺激?”裴无机来了精神,眼中精光直冒。 他很清楚,李琩不是小气的人,这要是发了财,他们自然也少不了赏钱。 “滚!本王可不黑。”李琩觉得,自己是亲王,代表的是皇室,怎么也轮不到自己黑了。 “王爷,这是个大鱼?”裴无机觉得,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关键是不是能够捞到足够的好处。 “够大,也够肥,等老朱回来,看看情形。”李琩点点头,三万多贯,这是一笔横财。 若是可以,李琩觉得,每月来个一趟,富可敌国也不是难事。 院子里,朱建筹很谨慎,逐间房屋听过去,要弄清楚这个院子里究竟多少人。 “包大哥,凌月说那俩位,恐怕要起了异心,咱们得防着些。”突然一阵声音从屋中传来,朱建筹赶紧将身形藏好,侧耳倾听。 “伍儿,这事咱们不要乱插手,那位如烟姑娘,是少教主看中的人,没有确切的证据,就当是耳旁风。再说了,再有一个月,咱们就该返回了,就算有什么异心,也不打紧了。”被称作包大哥的男子,显然在所谓的圣教中地位颇高,对这里面的事情,一清二楚。 “包大哥,那两位,当真是绝色,你说教主他们怎么舍得送出来的?”被称作伍儿的男子,一脸羡慕,若是他能够一亲芳泽,岂不是人生快事? “这话,跟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我就当你放了个屁,收起那些小心思,不是你该惦记的。”包大哥白了伍儿一眼,这小子平日里还算机灵,他才好言点醒对方。 “如烟姑娘也就算了,不是还有一位呢嘛?”伍儿不死心,在这个地界,包大哥说了算,回程时发生点什么,谁能知道? “那位,是圣女的人选,咱们就把钱跟人都带回去,教主该有赏赐自然不会少。”包大哥摇摇头,这两位,是教主千挑万选,又花了大代价才培养出来的,岂会轮到他们? 不过在江淮之地的青楼中,还有不少女子,他作为教主身边的心腹,以后应该能够分一杯羹。 “包大哥,我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有好事,可得想着我一点。”伍儿想到那两位的身姿,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上次田老汉就跟我说过,他家闺女正在寻婆家,让我问问你。你倒好,一口回个干脆,说暂时没有娶婆娘的打算,这会跟我说年纪老大不小了?”包大哥想起这事,就觉得来气,人家田老汉,为这事特意请他喝了一顿酒,谁知道这小子半分面子都没给。 “包大哥,他家那闺女,粗手粗脚的,种地还成,暖被窝就算了。”伍儿直摇头,他如今也见识过世面了,知道什么才是美女,乡下的粗野丫头,已经入不了眼了。 “还莫要瞧不起别人,当初你爹走的早,差点吃不上饭。这会就看不起人家田老汉一家了?要我说,找个踏实过日子的,生俩大胖小子,比什么都强。你小子,屋没有两间,地没有一亩,人家不就是看中你在圣教的身份,能够帮他撑腰?”包大哥觉得,这个伍儿现在有些飘了,以前都是在地里刨食的。 但这小子在武道有几分天赋,这些年逐渐展露头角,成为他手下身手最厉害的人。 “包大哥,教主他们是有大志向的,我这不也是想着趁着这东风,混个体面嘛?”伍儿嘿嘿一笑,他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回去种地了。 当他习武有成之后,就发誓不再种地,等到他杀过人之后,对于世间的一切,都少了敬畏。 “你既然知道这些,就更应该安守本分,不该你的,不要惦记,知道吗?”包大哥作为教主心腹,当然知道他的野心,但是他同样知道教主的手段。 “长安这帮老爷,真他么有钱,短短这么点时间,就捞到这么多钱。”伍儿点点头,将心底的那点小心思驱散,转而开始谈论银钱。 之前天刚热的时候,他们就运过一批银钱回去,这才三四个月,又赚了这般多。 “长安可是皇帝待的地方,这里面的财富,咱们想都想不到有多少。” 朱建筹感觉没什么有价值的,转身缓缓退了下去,很快又翻身出了院子。 李琩屏住呼吸,既然朱建筹出来,他们今夜的事情就算办完了,可以先撤,至于消息,边走边说。 朱建筹已经听清楚了,里面一共十四人,皆是练家子,至于武艺如何,不好判定。 之前房中谈话的俩人,中气十足,应该有着不错的身手。 而且对方已经打算带着二位女子南归,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尽快动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如烟与诗涵二人,年纪已经不小了,不再是含苞待放,作为一个清倌人,这条路已经走不长了。 这世间便是如此,任你容颜绝世,也架不住时间流逝,大家在青楼里追捧的,永远都是豆蔻少女。 离中秋,不过还有三日,李琩决定,明天晚上就动手,让朱建筹带着他的亲笔信,去请大舅哥趁夜色来一趟。至于他自己,则带着三大护卫,在约定的地方与他们汇合。 城门刚开,李琩就骑马带着护卫入城,径直朝着半月书局而去。 李白这两日春风得意,不再似之前那般潇洒不羁,头发梳理得服服帖帖,胡须也修理过了,看着年轻了不少。 至于武成益,这会不知道去哪鬼混了,让他麾下护卫去寻了。 “王爷,这奇闻轶事版,平白拉低了咱们半月书局的格调。”李白将自己写好的稿子递给李琩,以他的水平,写这些不过手到擒来。 如今的半月书局,是长安的一股清流,仕子都以书局会员为荣,怎么还专门为街头巷尾的闲话单出一版? “先生,这世间的奇闻轶事很多,街头巷尾说书人,之所以那么火热,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这些。其实,咱们大唐的仕子,很多人也都知道一些,若是将这些东西改编一下,更加有趣味性,类似于话本这样,是不是有很多的受众?”李琩准备搞这个奇闻轶事版,并没有打算全部弄那些真实的案件,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破事来吸引人购买? 但是,只要一炮而红,再去引导那些书生去写,写成之后来投稿,慢慢形成一个产业,就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故事会那种。 “王爷所言,类似于狐仙跟书生的爱情,抑或是鬼怪奇谈?”李白眉头渐渐舒展,这好像是条不错的路,这种东西,在书生中也有不错的市场,并不是所有人都抱着经义不松手。 诗词一道,极其讲究天分,但是话本不同,只要用心,总能写出点什么来。 “不仅仅是这些,咱们可以扩散一下思维,比如秦始皇,派徐福去海外仙山寻长生不老药,怎么去的,遇上了什么,最后有没有拿到,拿到之后发生了什么,是自己吃了,还是带了回来,为什么秦始皇还是离世了。这些都琢磨琢磨,只要能够编得园起来,天马行空一些,也是无妨的。”仅仅是才子佳人,题材太单调了,长生不老,够不够劲爆? 以后这奇闻轶事版,就是个大杂烩,只要有可读性,就刊登上去。 李白两眼瞪得老大,王爷这随口的一番话,将他的思维直接给打开了,这完全就是一个话本的大纲,足够他去好好写一个话本了。 “王爷,这、这还有吗?”李白舔舔嘴唇,总是写诗词,他也有些江郎才尽的感觉,不如写个话本试试? “怎么了?先生对这个有兴趣?”李琩感觉,李白这眼神不对啊。 “咳,这个,最近才思枯竭,想要换个路数,试一试这话本。”李白觉得,自己干这个活,没有问题,手里这份就是他整理出来的,感觉很轻松嘛。 “嗯,待会再说,这个内容先不说,光标题就不够吸引人,无良侍郎折磨故人之后?差点意思。”李琩别的本事没有,后世早就被各种标题党骗了不下一万次,在这方面,还算有点嗅觉。 “这,很符合内容啊。”李白愕然,咱怎么说笔杆子也够硬的,居然被人鄙视了。 “改成:昔日花魁,缘何在侍郎后院哭泣。先生以为如何?”李琩觉得,得有爆点。 街头巷尾的话题,不带点劲爆噱头,不够引人注目。 花魁,在中秋左近,还有比这个更劲爆的嘛?当然了,这个凝筱并不是花魁大比的第一名,但人家也参加过的,算是擦边球。 “好,王爷这个好,我一听就感觉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了。”武成益刚进来,就听见李琩新取的标题,当即表示赞成。 李白虽然孤傲,但是在他心中,李琩同样文采盖世,而且这个标题,确实够吸引人。 “王爷才华盖世,属下不如远矣!”李白干脆一记马屁拍过去,输给自己的主公,不丢人。 “先生这是没有打开心中的那扇窗户,以后慢慢就好了。”李琩乐了,能够让李白服气的人,这世间不多。 “王爷,咱们再说说那话本的事情,还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李白拍马屁,主要还是惦记李琩脑海中的那些宝贝。 李琩自己不觉得,但是他的这些来自后世的想法,完全就打破了常人的思维,进入到另一个维度。 以前关于这些,只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正史,一个是野史,都算是有来处,哪有借着一个由头就瞎编的? 第九十三章 箭无虚发 “嗯,上古神话也可以写,比如三圣母的故事就不错,但是现在流传的太单调了,咱们可以发散一下。三圣母是怎么来的,为何下凡,爱上了何人,记住,这里面要有爱情、亲情、仇恨等等,彼此纠缠。”李琩的脑海中,有太多的故事,比这世间的任何一个说书先生都要知道的更多。 “王爷,您寻我何事?”武成益这会总算寻了个空子问出来。 他正在家中跟小妾如胶似漆,这两日来书局的时间明显比之前少了许多。 “一会跟我去桃园,晚上有事,书局这边,先生盯着些,这些弟兄都先留在这。”李琩点点头,比起这些细水长流,晚上的横财更有诱惑力。 那句话怎么说的?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对了,先生,杜子美那边,去信了没有?”对于这个诗圣,李琩同样关注。 “去了,估计还没有到吧,旬月之间,应该会有回信。”这个年月,寄信很不靠谱,这也就是长安跟洛阳,信件往来频繁,若是换个偏远些的地方,能到就不错了,至于回信,不知道何年马月了。 “嗯,不急,他会来的。”李琩相信,这两位大诗人,一定会在长安碰面的。 李琩在此不多留,很快便带着武成益出城而去。 人群之中,内卫的探子看见了这一幕,立刻转身离去。 内卫对半月书局,那是一刻也没有松懈,李琩对此一无所知。 夜幕缓缓降临,李琩身背大黄,腰悬长刀。林代宽也换上了自己的乌金锏,用上这玩意,他的战力就能比武成益跟裴无机高上一线。 至于裴无机跟武成益,都是穿着紧身夜行衣,长刀悬于腰间,一行四人,猫着腰从桃园的角落里出来,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在他们没有注意的角落里,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一幕,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同样一声黑色夜行衣。 待到李琩一行渐渐走远,他从草丛中钻出来,轻轻尾随其后。 李琩一行的速度很快,而朱建筹已经带着韦思书在约定的地点候着了。 “老朱,看你的本事了。”李琩想要尽快解决这院子里的所有人,必须借助朱建筹的手段。 朱建筹点点头,摸摸胸口,那是他的看家宝贝蒙汗药。 不敢说无色无味,却绝对是高级货,放入饭菜中,很难分辨出来。 而他们今天出发的早,眼下院子里面,尚未开饭,他还有机会。 朱建筹接着夜色摸进去,可终究来晚了一步,饭菜大部分都已经上桌,只有最后的鸡汤依旧在锅里,当即打开药包,将蒙汗药倒了进去。 不敢多留,旋即又逃了出去,在院子的角落里,看见他们将鸡汤端进去,总算一颗心落地。 “王爷,你这是把我当成免费打手了?”韦思书觉得,自己应该是征战沙场,大开大合的那种,怎么现在居然跟个蟊贼一般,在这窝着,等着下黑手? “大舅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思柔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李琩还真的有些怵这位大舅哥,只能搬出韦思柔来压场。 按照林代宽他们的说法来看,这位大舅哥一旦暴起,瞬间的杀伤力,他们都得避退三舍。当然,四人合力,倒不至于吃亏,但是这位大舅哥虎背熊腰,奔跑如风,盘龙棍一舞,轻易便能走脱。 “啥?思柔肚子里有孩子了?”韦思书觉得,这小子不错嘛,自己这就要当舅舅了?今晚这趟差事,就算是给外甥的面子。 “那倒是还没有,但是大舅哥,这迟早得有的嘛,偌大的王府,怎么能没有继承人呢?”李琩一记马屁拍过去,明确无误告诉对方,以后你外甥,就是王府继承人。 “到底里面什么情况?”韦思书觉得,这小子倒还算有良心。 既然王府以后是自己外甥的,自己这也不算白出力。 “都是一帮逼良为娼的人渣,原本是该报官的,但是本王得到确切的消息,里面有不少银钱,与其交给官府,不如自己动手。”李琩早就想好了说辞,也算不上撒谎。 “跟上次那些人是一伙的?”韦思书眉头一皱,这天子脚下,怎地也这般多乌七八糟的事情。 “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鸟,一个都别放走了。待会,大舅哥你带着他们三个杀进去,我用弓箭押后,防止有漏网之鱼。”李琩将大黄拿到手中,轻轻拍了拍,有这玩意在手,谁也逃不脱。 韦思书这才看见李琩背上的强弓,当即露出一丝询问之色,意思很明显,你确定你能拉得动? “咳,大舅哥,不用拉满,也能射死人的。”李琩没有表现欲,若是不用开弓最好,知道他底细的,少一个好一个。 韦思书点点头,这么大的弓,他用还差不多,可惜,他也不太善用弓箭。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黑影翻过院墙,正是朱建筹,朝着李琩他们挥手。 原来他在鸡汤中下的蒙汗药被发现了,毕竟鸡汤寡淡,藏不住味道,现在院子里面已经乱了起来,要下手就得快。 “冲!”李琩一声低喝,随即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就往院子里冲去。 刚冲出不过两步,韦思书扛着盘龙棍就超过了他,三大护卫也猛冲,跟时间赛跑。 韦思书到了院门前,也不停留,直接用盘龙棍撞去。 后面的门栓已经被朱建筹拉开了,盘龙棍轻易砸开院门,韦思书一个纵身就冲了进去。 原本听见动静想要来门口守着的人,被韦思书的神勇吓了一跳,纷纷用手里的家伙招呼。 李琩刚到门口,就看见韦思书大发神威,在三大护卫的策应下,打的对方节节败退。 李琩干脆一个翻身上了院墙,将一切尽收眼底,随即张弓搭箭,只拉了七八分满,旋即一箭射去。 韦思书正面对的,是对方的高手,虽然不是他的对手,却在躲避中,也能瞅准空子回击。 此人正是昨夜说话的包大哥,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因为什么盯上了他们。来人武艺极高,但是他们没有退路,只求能够坚持住一会。 他们之中,有四人中了蒙汗药,这会没有力气,已经让伍儿去用凉水泼他们了。 眼下以九敌四,却依旧溃不成军,这一幕让他绝望。每一个对手的身手都比他要高出不少,特备是手持盘龙棍的,若是狭路相逢,恐怕也就三五招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伍儿,好了没有,快出来搭把手!”姓包的一个腾挪,避过韦思书的盘龙棍,他们的腾挪空间越来越小了,对方的武器大开大合,很快他们就只能硬接,但是他觉得自己接不住几招。 而另外一边,林代宽的乌金锏,全力一击,直接将一人手中的长刀击断。随后一个旋身,乌金锏直接砸在对方胸口,大口鲜血,夹杂着内脏喷出,显然已经没了活路。 伍儿刚把水浇在几人的头上,就听见叫声,摸起长刀就准备杀出去。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他看见了一道黑影,是羽箭,一闪而逝,直接插在了包大哥的咽喉之上,巨大的力道,直接透体而出。 伍儿的心直接凉了个彻底,包大哥挂了,他出去有个屁用,不是送人头嘛? 他不想死,直接转身往后面跑去,只要从后门冲出去,再翻过院墙,往山里跑,就有了逃生的可能。 唯一能跟韦思书过招的人挂了,盘龙棍就成了催命符,大开杀戒。 李琩没有动,他知道方才那人准备从后院跑,而他正好用来练手。 月色之下,李琩再一次张弓搭箭,将大黄拉至满月,遥遥瞄准了后面的院墙。 伍儿到了院墙下,丝毫不停留,直接一个纵身,就往上爬去,以他的身手,翻过这个院墙,也就半个呼吸而已。 李琩松开手指,羽箭宛若流星,几乎肉眼不可见。 伍儿听到有破空之声,心下大骇,刚想躲避,便觉得心口一阵凉意。 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根羽箭已经透体而出,箭头已经插入院墙之中。 剧烈的疼痛传来,他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一阵力竭传来,方才的两箭,已经耗尽了李琩所有的力气,只能将大黄背好,一跃而下。 院里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一面倒的杀戮。 韦思书一棍,将院中最后一人击杀,至于房中的那几个中了蒙汗药的,他没有动手的兴趣。 三大护卫对视一眼,这扫尾的活只能他们来干。 “到底有多少钱,值得你半夜走一趟?还显露了身手?”韦思书擦拭盘龙棍上的血迹,他虽然好勇斗狠,但直接取人性命,还是第一次。 他之前的招式固然狠厉,却不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不然那人也抵挡不了那么久。 李琩的那一箭,不仅仅取了对方的生命,也打开了韦思书的禁锢,从那一刻开始,他的招式变得杀伐果断。其他的一切都抛却,只剩一个目的,那就是取对方性命。 “不清楚,数了才知道。”李琩笑笑,反正不会太少就是了。 “还卖关子,我又不要。没想到,你居然在射术之上,有如此天分,我先前倒是小瞧了你。”韦思书对于银钱,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够用便好。真正让他惊艳的,是李琩之前的那一箭,正中对方咽喉。 通常射箭,瞄准对方的胸口,射中的概率最大,而李琩居然直取咽喉,这背后的自信,就很值得深思了。 而且他之前的余光也瞧见李琩弓开满月的那一幕,这小子,实力不低却在自己面前一直装得弱不禁风。 第九十四章 暴露 自打六识敏锐之后,李琩的射术便一日千里,如今已近大成。之前虽然射术不堪,却依旧没有放弃练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大舅哥面前,这都是小道,我这身份,还是藏拙的好。”李琩讪笑,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不然他绝不会出手。 “那你就藏好了,万一”韦思书警告道,他很清楚,一旦李琩身怀武艺的事情传出去,他必然要受到更多的非议,很可能连思柔都受到牵连。 “谁!”韦思书的话刚说到一半,院墙外传来一声暴喝,从声音来判断,应该是朱建筹。 李琩心下大惊,这院里人数明明对得上,怎么外面还有人?不管如何,得留下此人,他方才在院墙上张弓搭箭,一定被此人看了去。 双臂堪堪恢复了一些力气,李琩全力奔跑起来。 韦思书反应要慢上半拍,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待到李琩冲出院门,他才提着盘龙棍往外冲。 李琩在奔跑中眺目望去,只见两道一远一近的黑影,在月色下狂奔,速度丝毫不比他慢,甚至要灵活许多。 前方的黑影,再有五十步,就能钻入树林,而后面的朱建筹,离对方尚有六十步,根本追不上,一旦进了树林,借着黑暗很容易走脱。 “只能赌一把了!”李琩估算了一下他跟对方的距离,大概在一百五十步,距离树林约莫二百步,正好在大黄的射击范围之内。 而他方才力气已经耗尽,拉不到满月,是射不了这般远的,只能看自己能不能搏命爆发一把了。 取下背上长弓,交与左手,右手取箭,脚下不停,直接开拉。 “啊!”李琩突然停下脚步,一声大吼,他只能将自己最后一丝潜力都压榨出来,一旦此人走脱,后患无穷。 韦思书正好从后方赶上来,第一次正面看见李琩弓开满月,夸张的弓身,弯曲的姿态告诉他,这一箭的威力有多强。 “嗖!”李琩一松手,羽箭在黑暗中往前飞去,强劲的力道,飞过如此远的距离,依旧有着不错的杀伤力。 “噗!”一口鲜血喷出,李琩整个人委顿在地,顾不上去看结果,直接朝着地上倒去。 韦思书大步越过李琩的身体,眼下不是检查他的时候,他需要的,是拿下在黑暗中窥伺他们的人。 一旦让其走脱,麻烦的不仅仅是李琩,他也要受牵连。 距离太远,李琩在力竭的情况下,犹自算准了对方的路线,一箭正中对方后背。 黑影一声闷哼,摔倒在地,却很快又爬起来,继续朝着前面跑去。 朱建筹脚下生风,这是他立功的好机会,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刃,哪怕对方钻入树林,他也要将起擒获。 离树林不过二十步,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本就受箭伤的后背,绝不能继续暴露,只有解决掉这人,他才能活命。 黑影放慢脚步,随即突然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刀暴起,朝着朱建筹砍去。 在月光之下,刀身带着巨大的杀气,将朱建筹吓了一跳。飞檐走壁,下毒偷宝贝都在行,但是这正面对敌,是他的短板,这一刀,他接不住。而且他在全速奔跑中,根本不可能立刻停下来,完全就是将身体往对方刀口送去。 好个朱建筹,也是个滑溜的主,直接将短刃当作暗器,朝着对方面门投掷而去。 黑影没辙,只得变招,一个横挑,将短刃击飞。 朱建筹得了一个喘息之机,直接偏过方向,往旁边的草丛滚去。 黑影没有追击的意思,直接转身就往树林跑去,他耽搁不起,后面扛着盘龙棍的韦思书正在赶来,一旦被他盯上,两条命都不够死的。 黑影刚开跑,一阵破空声传来,可能是暗器,没辙,只能回身一刀挡去。 “铛!”的一声,让黑影愤怒的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暗器,居然是一块石头。 旋即继续转身就跑,他耽搁不起。 又是一阵破空声,黑影只是偏了一下身体,不予理会,打算硬抗。 “咚!”的一声,黑影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居然正中后脑勺,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传来。 又是一阵破空声,黑影再也顾不上,只能往旁边就势一滚,眼下他晕的厉害,根本无法用长刀来抵挡。 用手一摸,后脑勺全是血,有心想要将那个猥琐的孙子揪出来杀掉,可是他没时间。 一咬牙,继续跑,只有十步了,不管如何,都要冲进去才能有生机。 又是一阵破空声,黑影发誓,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孙子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怎么方向不对,黑影立刻停下,一偏头,将石头躲了过去,居然从正面飞来的。 原来,方才朱建筹在对方倒地的时候,不敢上去,反而之机冲到了对方的前面,方便挡路。 黑影大怒,直接高举长刀冲过去。 朱建筹也不接招,又砸了一块石头,就往后跑,只要不让对方跑进树林就行,没必要硬拼,后面的韦思书已近越来越近了。 已经到了树林边缘的黑影绝望了,那孙子居然比他提前进了树林,摆明了缠住了他。他现在头晕,后脑勺都是血,背上还中了箭,短时间摆脱不了对方,而后面那人已经杀到。 黑影也光棍,直接将刀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下。 “收拾一下痕迹!”韦思书眼看对方这般,直接将其胳膊卸了,一提腰带,就往回走。 黑影心中暗骂,士可杀不可辱,算了,还是不要杀的好。 韦思书提着死狗一般的俘虏,走到李琩跟前,至少还有动静。 “这货抓住了,你能起得来吗?”韦思书把俘虏往地上一丢,将李琩扶坐起来。 “恐怕不行!”李琩摇摇头,讲话都费劲,感觉心口一阵阵撕扯感,方才那一箭,对他身体的伤害极大。 “你这是强行开弓伤了根基,若是不好好调养,很容易留下暗伤。那些个征战的大将军,往往受伤了也不自知,可一旦等到上了年纪,身体就崩坏了。”韦思书将李琩背在肩膀上,准备先回院子,至于那个俘虏,交给朱建筹。 朱建筹可没有韦思书那股力气,直接将其扛在肩头,背部的弯曲扯动箭伤,忍不住叫出声来,朱建筹直接一巴掌拍在对方屁股上。 一股难言的屈辱涌上心头,这么些年,还是头一遭被人打屁股。 “怎么,不服气?”朱建筹感受到对方的情绪,直接再来一记,方才对方那一刀,可是差点将他劈成两半。 “没有,没有。”此人倒是识相,知道如今的局面,还是老实一些的好。 小院中,三大护卫还不知道这些,正在清理痕迹,将所有的尸体都堆放在一起,又将柴房中的木材都搬来此处,只要一个火把,将将这些痕迹烧得干干净净,任你再好的仵作,也勘察不出什么来。 “王爷,这是怎么了?”裴无机眼尖,看见韦思书扛着李琩从院门外走进来。 之前他们三人在里面补刀,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还以为他们去外面放哨去了。 林代宽跟武成益也立马拿起家伙,以防出现意外。 “后面有个尾巴,你们都没发现,方才为了料理对方,王爷脱力了,修养一阵便是。”韦思书一看对方的架势,就知道误会自己了,赶紧解释,随即将李琩在院中的石凳上放下来。 与李琩一个对视,裴无机才放心下来,快走几步道李琩跟前。 “王爷,都收拾好了,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干净净。”裴无机觉得,自己三人,这个活干得还是漂亮的。 “咱们是来杀人的?”李琩嘴角直抽抽,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他何必过来? 一开口说话,就扯到胸口,撕裂感让他忍不住捂住胸口。 裴无机恍然大悟,招呼俩人开始满院子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值钱的都拉出来。 韦思书觉得,这三个货,身手还不错,但是论到脑子灵光,加一起也比不过这个妹婿。 “王爷,咱们怎么料理他?”朱建筹将背上的俘虏放下来,动作还算轻,主要他背上的羽箭还在,万一直接嗝屁了,不好交代。 “应该是内卫的人,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杀了吧!”李琩觉得坐不住,干脆身体往下一滑,侧卧在地上,这样呼吸还能顺畅一些。 这些年,内卫也有人摸进桃园被捉住的,但是一个个都是死硬分子,李琩也没有慢慢耗的耐心,干脆一了百了。 朱建筹愣了一下,这么干脆?随即直接从怀里摸出短刃,方才他借着月光,又把自己的防身利器给捡了回来。 “哎,王爷,你倒是问啊。”原本在地上装死的俘虏,立马用双腿挣扎着起来,再不快一点,朱建筹的刀子就要捅过来了。 “怎么?内卫还有敢招供的?你就不怕,内卫的手段?”李琩很清楚,内卫对于叛徒是什么样的待遇。 内卫的人,能够被派出来做事的,都有着足够的忠诚度。 一旦泄密,不仅自己最后难逃一死,满门上下一个活口不留。 而且内卫的手段酷烈,想要死个痛快都不可能,还不如硬气一点早些死去。 “怕自然是怕的,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只要不被内卫抓住,就没事。”此人自认有几分手段,只要小心一些,还是可以避过内卫的耳目的。 “算了,本王也没什么想问的,只要能够守住今晚的秘密便是,死人最会保密。”李琩对于内卫的事情,并没有打探的欲望,反正他也没有证实的渠道。 杀了一个内卫的人,就算暴露了,只要咬死不认账,谁也拿他没辙。但若是打探内卫的秘密,这个事情就可大作文章了,因为内卫是皇帝的耳目。 第九十五章 但求活命 朱建筹挽了个刀花,你功夫再好,被卸了双臂,也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 “王爷,王爷,我在路上留了信息的,你若是就这般杀了我,今晚的事情还是会泄露的。固然,后面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但是这里发生的命案,以及小的的性命,都跟王爷有牵扯。”徐飞白一口气说道,生怕说晚了就被先灭口。 李琩看着眼前之人,明显慌了,想要求生,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内卫之人,沿途若是留下一些信息,这种手段倒是有可能。 “既然你诚意十足,本王就问了,你叫什么名字?”李琩点点头,这事还真有些麻烦,最好能够清理干净。 “我叫徐飞白!”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先问自己姓名。 “何方人士?家住哪里?”李琩这一套,纯粹也是来自后世记忆,都是这般开场的。 “你是千里独行徐飞白?你不是死了么?”朱建筹带着一丝震惊,忍不住问出声来,至于打断了李琩的问话,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惭愧,惭愧,还有人记得徐某。”徐飞白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居然被人认了出来。 “怎么,还是个有名号的?内卫里的人,不都是用代号么?”李琩感觉这事有点怪。 朱建筹也是混江湖的,知道这号人,当即将徐飞白的来历说了一番。 话说这徐飞白,当初也是江湖上的一号名人,主要活动在山南道,最擅追踪,且脚程极快,旁人很难跟上其速度,得了千里独行这么个称号。 据江湖传言,徐飞白得罪了官府,被下了套,捉拿下狱,随即便没了音信,都以为他死在了官府手中,没想到如今居然好端端的出现了。 “哎,原本是要废掉双腿的,后来内卫的人来了,让我帮他们训练人员五年,便可免了刑罚。蝼蚁尚且偷生,这也算不得什么,就来了这长安城,一晃都三年多了。”徐飞白带着几分惆怅,这几年,过得倒还算过得去,但总不得自由。 也曾想过逃脱,但若是这般,在内卫那边挂了号,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今夜这是?”李琩翻了个身,你训练人员也就罢了,怎么还亲自上了? 若不是他亲自来,李琩感觉,自己应该会有所察觉。 人的名,树的影,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此人既然能够闯出这个千里独行的名号,躲过自己的感知也是正常。 “都是上面的意思,务必让我带人走一遭,倒是巧了,你们恰好从我那个方向出来,自然由我跟着。原本这不是我的职责,但是王爷您知道的,那些大人物,我根本得罪不起,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走一遭吧。”徐飞白一脸郁闷,若是知道都有这般的身手,他宁可得罪大人物,也不来趟这个浑水。 原本他犯的事情,也不过是打断双腿,这倒好,白干三年,还把命给送了,亏不亏啊?这也是他为何急着要李琩问话,反正不能丢命。 “这算是临时拉壮丁?”李琩一阵牙疼,自己这他么也够倒霉的。 “拉壮丁?差不多吧,办好了,应该有赏钱。”徐飞白吸了一下鼻涕,这事闹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这几位都是杀神,里面躺了一地的尸体。 要说给他压力最大的,还就是李琩,他脚力好,就算是韦思书去追他,他也有信心逃脱,短途或许韦思书能够超出一线,但只要挨过最开始的一百步,后面就会被他甩脱。 但是李琩就恐怖了,那张弓居然隔着那么远将他放倒,这份力道跟准度,还有预判,骇人听闻。 之前内卫的信息,只是说有三个一流高手,徐飞白也就没太在意,结果这三个一流高手就是打下手的,还有两个超一流在场,这阵容也太豪华了些。 李琩有些头痛,若是内卫的人,杀也就杀了,但是这货算是个内卫的编外教练,今晚就是个壮丁,杀了好像有些过了。 “王爷,您倒是问啊,小的但凡知道的,绝不敢隐瞒。”徐飞白慌了,他就怕对方沉默,这还没问什么呢,十有八九是在想怎么料理自己。 话说徐飞白的武艺也不错,堪堪摸到了一流高手的门槛,加上独步天下的速度跟追踪能力,也是难得的人才,但是李琩总感觉这小子不太靠谱。 杀也不是,留也不是,自然是个麻烦。而且路上还了留了信息,得想办法抹去了,以绝后患。 “问个屁,你能知道内卫什么重要的消息?”韦思书盘龙棍往地上一顿,如果是他,也没有问的心情。 “你可知道,内卫为何今夜要你走这一趟?”李琩深吸一口气,这人,杀不得,杀了,他就要暴露了,留着,暂时还没有暴露的风险。 “当然,说是王爷您将三大护卫都带回桃园,极为罕见,应该是有所图谋,让我务必盯住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徐飞白赶紧回道。 既然想要他出力,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要说上几句的。 “你在内卫,听从何人的命令?”李琩叹口气,既然人杀不得,那就掏点有用的信息。 “勘探司首座陆巡。”徐飞白心中长须一口气,从李琩的语气,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内卫下辖四大司,分为勘探司、杀伐司、间谍司、讯问司,四个司之间,各司其职,共同行使内卫的职权。 勘探司人少,但每一个都是精锐,外出办事的话,都是成立一个专门的行动小组,通常由勘探司的人任首领。 而勘探司首座陆巡,便是内卫四大首座之首,也是高力士最为倚重的人。 “勘探司,竟然如此没落了么?”李琩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堂堂内卫四大司座之首的陆巡,竟然没有人可用了么 这徐飞白固然是个人才,但勘探司也该有高手才是。 “据说,去年,内卫抽调了大批精锐,组成了三支小队,往河北道去了。至于具体去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徐飞白虽然是个编外人员,但毕竟是勘探司的教头,多少还是听说了一些。 “河北道?”李琩想不通,为什么是河北道? 眼下的安禄山,尚且没有反意,契丹、靺鞨、室韦、奚族这些外族,如今也在沐浴大唐的荣光,冲突自然是有的,但大体上还算安稳。 “就是河北道,绝不会错,因为整个内卫里面,所有出身河北道的人,都被抽调走了。”徐飞白带着十足的把握说道。 就在这时,三大护卫合力,抬着一个大箱子出现在众人跟前。 “嘣!”的一声,落地时动静惊人,估计得有个四五百斤。 三大护卫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旋即又回身,片刻之后,各自抱着一个小了许多的木盒出现。 李琩挣扎着做起来,这会好了一些,勉强可以起身了。 韦思书见状,一把扶起李琩,朝着木箱走去。 哪怕是月光跟火把,依旧闪耀的人心不稳,三个小木盒中,居然是金元宝,而那个大木箱之中,则全部都是银元宝,全部的财富加起来,三万贯绰绰有余。 “先装车吧!”李琩挺直了一些腰板,他没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虚弱,还好大舅哥在一旁。 李琩之前就看见了,后院里有现成的马匹跟马车,应该是他们准备用来拉这些宝贝的,如今一道便宜了自己。 眼下最麻烦的,是如何处理这个徐飞白。 而在李琩开箱的时候,那种金银产生的光泽,徐飞白暗呼不妙,知道的秘密又多了一条,这对他很不利。 “说吧,需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将留的信息抹去。”李琩深吸一口气,既然他不知道怎么做,就将皮球踢回去。 徐飞白百般纠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又不能让对方以为自己想溜。而且,他怎么知道对方这话是不是试探,万一直接一刀解决了自己,那不亏死? “求王爷给一条活路!”徐飞白想了半天,还真没有一举两得的办法,只能赌一把了,反正现在的局面,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在桃园那边盯着我的,还有几个人?”李琩突然想到,既然如此,不妨就让对方交个投名状,这样就不怕对方将事情捅出去。 “两个!”徐飞白立刻就懂了,这是让自己交投名状了,那两个内卫勘探司的人,小命难留。 “解决了他们,你若是要走,便走得远远的,我奉上白银五百两,你若是留,本王自然有用得着的地方。”李琩觉得,只要有了投名状,对方便不会再跟内卫搅和在一起,那么,是走是留,都问题不大。 “我,久未回家了,想要先回家一趟!”徐飞白眼中带着一丝愧疚,他离家已经很久了。 “你有家人?内卫居然没有掌控他们?” 原本以为,这徐飞白跟朱建筹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混江湖的,朝不保夕,大多如此。 “我的家人,从不染江湖事,江湖上也没人知晓。”徐飞白点点头,以他的本事,绝不可能有人能够跟着寻到家里,只要他多用些心思,自然可以瞒得住。 “好!大舅哥,还麻烦你先跟他走一趟!”李琩深吸一口气,回去时候要用马车的,这么显眼的目标,很暗避过那些人。 “好!”韦思书的目光,从三大护卫脸上扫过,都是出身名门,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些银钱背主。 至于朱建筹,则负责在马车前面探路,以他的本事,寻常的探子很容易就被料理了。 韦思书走到朱建筹跟前,示意他将短刃递给自己,朱建筹固然不乐意,但是韦无敌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不得不恭敬递过去。 “翻过身去,忍一下!”韦思书可没有背着对方回桃园的打算,既然不打算取对方性命,背上的羽箭便要挖出来。 徐飞白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他痛得要死,却又不敢叫出声来,一直在强忍。 韦思书将其背后衣服割开,露出足够大的一片肌肤,随即用脚踩住对方的背部,令其无法动弹。 箭镞带倒钩,直接拔的话,会造成更大的创伤,必须用刀尖挖出来。 “咬住了!”韦思书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示意徐飞白咬好,这用刀直接割肉,疼痛自然难忍。 第九十六章 推辞 徐飞白犹豫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有点难堪,想要硬气一下。 可转念一想,自己跟死狗一般,被卸了两条胳膊踩在地上,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当即一口咬下,崩紧了神经。 韦思书的手很稳,这种短刃对他而言,跟玩具没什么两样,先看了一眼李琩背上箭头的造型,再干脆利落下刀,轻易割开皮肉。 剧烈的疼痛,让徐飞白忍不住想要弹跳起来,却被对方的大脚死死踩住,丝毫不得动弹。 这种疼痛,比起箭镞入肉还要厉害得多。 豆大的汗珠滑落,徐飞白感觉自己要晕死过去了。 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张口痛呼,却又死死咬住木棍,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韦思书看着手中犹自滴血的羽箭,不得不感慨李琩的力道,这么远的距离,竟然有如此威力。 箭镞离体的瞬间,徐飞白整个人就轻松了下来,疼痛依旧在,却再不是那么难忍了。 “这手艺,比起大夫还要强上许多,卑职佩服!”武成益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手段当真是利落。受箭伤之后,能不能恢复,这处理伤口的手段就很重要,像韦思书这样的速度,失血要少得多,大抵是无碍的。 “帮忙去寻一截布条来,干净些的。”韦思书从怀里摸出金疮药,再上药包扎一下,这事就算齐活了。 武成益一点头,立刻去旁边的房间里寻来一件干净的衣服递过去。 金疮药撒上,随即包扎好,系上一个蝴蝶结,徐飞白觉得不太好看,但有不敢提意见。 “胳膊先给你接上,如果耍花招,自己清楚后果。”韦思书将徐飞白从地上拎起来,双手一阵摆弄,就将对方的胳膊给接上了。 徐飞白早就被韦思书给整懵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他耍心眼。 韦思书带着徐飞白先行一步,李琩缓缓起身,以大黄作拐,在他的注视下,金银全部搬上马车。 金银重量十足,小路难行,李琩坐在马车之中,武成益在前面牵着缰绳,裴无机跟林代宽护卫左右。 上了官道之后,速度依旧很慢,要给前面的朱建筹,留下足够的探路时间。 李琩牢牢握紧手中的宝弓,虽然现在的他,根本开不了弓,但如此这般,总能定心一些。 所幸,一切顺利,在桃园外将金银全部卸下,再换成同等重量的石料,继续往着长安城的方向行去,最终绕到长安城的另外一个方向再销毁,如此一来,再无痕迹可寻。 韦思书跟徐飞白,瞧见动静立刻过来汇合。 草庐之中,篝火烈烈,李琩躺在软塌上,怎么移动都找不到舒坦的位置。 不知怎么地,脑海中就闪过诗涵的大腿,若是靠在上面,自己应该能够睡着,睡着了,也就感觉不到疼了。 韦思书盯着羊腿,油脂一滴滴滑落,忙活了大半夜,怎么也得吃饱了再说。 “明天,人就准备好了,回头你派人去我那接收一下,每人先给十两银子安家费,我都给他们说好的。”韦思书伸手往朱建筹跟前一放,对方立刻将短刃递过去。 韦思书拿着在衣袖上擦一下,随即往羊腿上削了一块,,味道还不错。 “无机,明天你走一趟,咳!咳!”刚出声,喉咙里的撕裂感,让他不由得咳出声来。 “至于安家费,每人二十两,直接带了过去便是。”大舅哥的面子,必须给足。 韦思书闻言,面色缓和了许多,能给自己面子,那就是极好的。 李琩方才也提议,分一笔银钱给韦思书,虽然他只是出了个力气,但自己一毛不拔,也说不过去。 韦思书却直接拒绝了,分文不取,他要给自己妹妹撑场面,只要自己腰杆子挺直了,以后那偌大的家业,都是外甥的,跑不掉。 至于徐飞白,李琩直接拿出一锭银子丢过去,让他自谋生路,离长安越远越好。 “王爷,眼下小的重伤在身,接下来的时日里,必然风声紧得很,不如容小的在这里修养一阵子。贱命不足挂齿,若是坏了王爷的好事,那就是万死莫赎了。”徐飞白想的很清楚,内卫一下子折了好几个,那勘探司首座陆巡必然是要发飙的,自己眼下有伤在身,很容易着了内卫的道。 在这长安周边,桃园就是躲避内卫的好地方,哪怕对方有所怀疑,却不敢进来搜查。 而且徐飞白留了个心思,既然对方能够收下神出鬼没朱建筹,为何不能收下他千里独行徐飞白? 之前在内卫,光让他干活不给钱,还处处提防,徐飞白自然不感兴趣。 眼下自己叛出内卫,以后连江湖都不能闯荡了,得找个活法,这位王爷待属下还不错的样子,也许是个好东家。反正先想办法留下来避避风头,等观察一阵子,再作具体打算。 “也行,但是说好,你只能在草庐周边活动,不可私自窥探。”李琩点点头,如此倒算是个不错的安排。 “王爷放心,小的非是不识抬举之人,定然谨守本分。”徐飞白打定了主意,先在这里住下去,而且他相信,自己的本事,一定会被这个王爷看中的。 以前闯荡江湖,固然潇洒,但若是有机会混个体面差遣,他一定乐意之极,毕竟刀口舔血,连家小都不敢常回去照应。 可惜,对那些大人物来说,只想用他们办事,最多赏几分银钱,却不愿意给他们一个身份。 天亮之后,李琩乘马车回城,带走的还有黄金,至于那一大箱白银,则要后面再分批次运到王府。 “王爷,您回来的正是时候,宫里来人了,说邀请您明晚往宫中赴宴!”魏老看见李琩下车,立刻迎了过来。 “人在哪?咳!咳!”李琩用手帕捂住嘴,过了一夜,身体的状况还没有什么好转,此番得好好调养一阵子了。 “就在里面,王妃正接待着呢!”魏老示意李琩快点,这宫里的人,不能怠慢了。 今日来的公公,倒是个生面孔,看着也年轻许多,估计尚不满二十岁。 “小的董毕,见过王爷!”那小公公眼尖得很,原本正坐着吃茶,看见李琩起来,立刻放下茶杯,走过来行礼。 “董公公辛苦了,魏老,一会给准备些糕点,让公公带着路上吃。”李琩朝着魏永安使个颜色,当然不可能只是糕点,黄白之物,总要有一些的。 “小的就先谢过王爷了,今天来,是奉了袁公公的意思,邀请王爷明晚往宫中赴宴。”董毕笑颜如花,这当真是个好差遣。 “倒是真不巧了,本王体弱,昨夜在桃园受了些风寒,夜间不方便外出,咳!”李琩言罢,又是一阵猛咳,洁白的手帕上,竟然有点点血迹。 韦思柔眼角露出一丝赞许,自家相公这演技,完全可以跟那些名角一较高低,连咳血都上演了。 “既然如此,王爷先好好休养,小的回宫之后,定然如实回禀!”董毕原本以为是托词,但这手帕上的血迹,作不得假。 这中秋晚宴,本就是陛下的意思,他们这些人,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否则定要赴宴的。 既然这寿王拒绝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回宫之后如实告诉袁思忆便是。 “一定,待身体大好,再去宫里给父皇请安!”李琩觉得累得不行,他需要躺着。 董毕点点头,告罪一声,就跟着魏永安出去了,至于该有的糕点,自然会准备好的。 “王爷,您不去演戏,当真是委屈了。”韦思柔笑着走过来,扶着李琩的胳膊,这董公公都出去了,还装作弱不禁风呢。 “咳!咳!演哪门子的戏,这一次,本王是真的受了重创,先扶我回去休息。”李琩用手帕捂住嘴,也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 “啊!妾身这就扶您进去!”韦思柔花容失色,将李琩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半个身体都架在自己身上,往后院行去。 “曦云,去,把城东济世堂的胡大夫请来,要快!”刚进后院,韦思柔就喊道。 若是李琩出了意外,这王府顷刻间就要倾覆的,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素月跟沛儿也吓得面色惨白,只跟在后面,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用请大夫,去熬些粥来,里面放上两个鸡蛋,搅得碎一些。”李琩阻止了,他没办法跟大夫说实情,开出的药岂能对症? 况且,他自己状况心里很清楚,就是强行用力,伤了肌肉跟五脏六腑,他需要做的就是慢慢将养。 “先去做吧,你们都下去,我一个人料理便行了。”韦思柔一挥手,就先把人都打发出去,她可是知道昨夜李琩是去做什么了,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待到所有人都散去,让杏儿在门口盯着,韦思柔将李琩的衣服脱去,扶他在床头躺好。 “昨夜之事,有些凶险”李琩当即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大体说了一番。 韦思柔听得心惊肉跳,居然被人盯梢,若是这事全部被内卫知晓了,还能有的好? 原本以为大哥也会负伤,总算还好,只是也不知道需要调养多久。 “是不是觉得,为夫有些妇人之仁?”说到将徐飞白留了一命,李琩有些纠结。 其实将徐飞白杀了,一了百了才是上策,可自己亲口答应的,又不好随意反悔,关键这人还很配合。 第九十七章 御前争斗 “倒不是,而是觉得,王府何不将此人收为己用?”韦思柔倒是觉得,这徐飞白不该杀。 “为何?”李琩倒是来了兴致,之前没有往这反面去想。 “王爷,其一:这徐飞白是个人才,不然内卫也不会将他捞出来。其二:他已经叛出内卫,断没有回头之路。其三:王爷眼下正缺人手,何必错过。”韦思柔思绪很清晰,在她看来,以前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能力,会不会被自己所用。 而徐飞白此人,很明显有足够的价值,却没有背叛的动机。 “但是,此人忠诚度可疑,昨夜擒获之后,极为贪生怕死。”李琩之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就是因为他觉得,这人连起码的硬气都没有,一心只想着活命。 李琩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有足够的忠诚,贪生怕死之辈还是不要的好。 “士为知己者死,内卫之中,有什么人值得他如此?再者说了,王爷身边这么多人,真的都能为王爷慷慨赴死?哪怕是吉温那般的手段?”韦思柔觉得,王爷的想法有些过于追求完美了,蝼蚁尚且贪生,怎么可能都是死士。 李琩迷茫了,确实,所谓的忠诚,大多时候,在酷刑面前,并没有太多的抵抗能力。 也许,只有保持自己的强大,让他们免于这样的境地,或者就算叛变了,自己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才是王道。 实际上,李琩也是这般做的,他真正的野心,不曾与任何人说过。 “这个徐飞白,王爷,我大哥,还有那个盗门的,你们三位出手,才将其擒获,王爷您还落得这般境地,换了别人,恐怕他早就逃之夭夭了,自然不会有忠诚的问题。” “王爷您想啊,正是身边缺少这样的人才,才导致您被盯梢了而不自知,何不让他帮着训练护卫,也好多几分手段。” 韦思柔觉得,李琩想要离开长安的想法很对,若是手中握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自然可以过得惬意一些。 “爱妃言之有理!”李琩缓缓点头,人尽其才便好。 “王爷,这既然是受伤,不如熬个人参鸡汤补补?”韦思柔寻思着,既然不请大夫,那就自己在家补补,总能好的快些。 “眼下正是虚不受补的时候,待过些时日,身体有起色了,再作计较。”李琩摆摆手,这会进补,简直就是找死,府里那些个千年老参,一个不好就要送命的。 “那妾身帮王爷推拿一下!”韦思柔觉得有些道理,但这揉捏一番总是无碍的。 李琩当即翻过身去,享受一下韦思柔的手艺。 至于董毕,拎着一盒点心从王府中出去,上了马车就直奔下一家,今天他要通知的可不止寿王一家,还有好些呢。 上了马车之后,打开食盒,上面都是些寻常点心,在最下面,躺着两片金叶子,薄如纸,却价值不菲。 董毕将金叶子贴身收好,至于该怎么做,心里便有数了。 “干爹,今天交待的都跑遍了,但是寿王那边,因为有恙在身,不便前来赴宴。”董毕回到宫里,已经日头偏西了,赶紧到袁思艺跟前汇报。 “是不是你说漏了嘴?”袁思艺眼中寒光一闪而逝,派出门的,都是他的亲信,得些好处无妨,但有些不该说的,不该拿的,绝不能犯禁。 “嘭!”董毕直接跪下了,心中吓得直哆嗦。 “干爹,小的真没有碎嘴,那寿王刚从桃园回来,跟小的碰个正着,当着小的面在咳血,这做不得假啊。”董毕连连磕头,虽然说的都是实话,可依旧怕的要死。 这宫里的人,哪年不得死上一些。 “当真?你看见他咳血了?会不会事先含了鸽子血在嘴里?”袁思艺不是那么好骗的,这件事,他是要去陛下跟前说的,不得不问仔细了。 “小的看了,应该不是,若是在嘴里含着的,必然会被唾沫给稀释。”董毕摇摇头,那手帕上的血渍很浓,不似作伪。 “既如此,咱家就信你一回。”袁思艺点点头,这小子还有几分眼力劲。 寿王不来赴宴,这事可大可小,袁思艺觉得还是去陛下跟前走一遭。 李隆基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大好,只要一想到石堡城,就心里堵得慌,无论李林甫怎么去美化,可他却不能欺骗自己。 “陛下,老奴有事禀报!”袁思艺来到御书房跟前站定。 高力士看了一眼自己的死对头,最近过得倒是春风得意,当即心中不爽。 高力士因为内卫办事不力,这些时日被训斥过好几次,搞得很没面子,操办中秋佳节这种好事,都落在了袁思艺手上。 “进来吧!”李隆基点点头,眼下先好好过个节,其他的事情,节后再说。 袁思艺进来之后,先挑衅般看了一眼高力士,这种斗争的气氛必须要有,不然他还有什么用? 袁思艺很清楚,他就是陛下用来制衡高力士的,若是不能表现自己的战斗力,就该换人了。 “陛下,寿王爷那边,身体有恙,不能前来赴中秋宴。”袁思艺定了定心神。 “有恙?”李隆基眉头一皱,下意识觉得,这是对方有意想要回避自己跟杨玉环。 李琩来不来的,他倒是无所谓,但这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儿子心中依旧在记恨自己? “袁公公,这些事情,恐怕还是眼见为实的好。下面人办事,通常都惫懒得很。”高力士见缝插针,往袁思艺头上丢屎盆子。 在高力士看来,这必然是李琩有意回避,而袁思艺的人,肯定收受了好处,想要帮其开脱。 什么有恙?他之前还收到消息,对方大张旗鼓往城外桃园去了,生龙活虎的。 “高公公何以如此说?老奴下面的小崽子还算乖巧懂事,这也只是据实禀报,一切自由陛下定夺。”袁思艺直接顶了回去,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似的。同时不忘记在李隆基跟前上眼药,自己下面人还算勤勉,高力士下面的人才惫懒。 “陛下,内卫那边的消息,昨日午时,寿王爷还容光焕发呢。”高力士力求扳回一城,他要为内卫挣些颜面回来。 “这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寻常,昨夜得风寒不行么?”袁思艺相信自己的人,虽然他知道高力士也是如此。 “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高力士硬顶,这事要是坐实了,一可以打击寿王李琩,二可以打击袁思艺,三也能提高内卫对陛下的信任。 李隆基沉吟一番,这二位所言,都有一定的道理。眼下已是深秋,秋风飒飒,一个不留神,着凉也是寻常。 “老高,你派个人,随着庞大夫走一趟,给老十八好好诊治一番。平日里,朕对他关怀不够,这生病了,总要好好料理一番。”李隆基眼珠子一转,既然高力士咬死了对方作假,那就让他派人去勘察一番。 况且儿子病了,自己这个当爹的安排一下,也是父子情深。 “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高力士嘴角微微上扬,他就不信了,定然要去寻个破绽出来。 至于这庞大夫,则是如今御医中的佼佼者,深受李隆基信任,这二人搭档,想必能够把最真实的消息传来。 袁思艺同样信心满满,期待高力士再次栽一个跟头,虽然斗不倒对方,但若是让对方灰头土脸,那也是自己的本事。 李琩刚刚卧床休息,被韦思柔揉捏了半天,却也没什么大用,身体的虚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缓的过来的。 “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要为您诊治一番啊。”韦思柔刚离开不久,得到前院的禀报,立刻又回返了过来。 “无妨,带进来便是!”李琩本就不是作伪,自己虚弱得很。 至于是不是风寒,仅凭脉象也很难确定,只要自己咬死了,对方很难看出究竟来。 “小的牛仙童见过王爷!”当先进来的,便是高力士今日派来的心腹。 李琩抬眼看去,此人比起孙六,倒是要粗壮不少,与高力士倒有几分相仿。 “免礼,咳!咳!”李琩故意用力多咳两声,将手帕明白无误的展示出来。 牛仙童看了心中大惊,义父此番判断恐怕要出错了。 牛仙童作为高力士的心腹,当然知道他此来是为了什么,而眼下李琩的表现,并不像作伪。 “王爷,陛下听说您病了,特意交代小的带着庞大人过来,给王爷您好好诊治一番。”牛仙童不死心,他希望庞大夫能够发现些什么,至少人家才是专业的。 庞大夫闻言,当即告罪一声,挨着床沿坐下,为李琩细细把脉。 “王爷如此,有多久了?”脉象很虚弱,但究竟是不是风寒,他也没有把握。 按理来说,简单的风寒,不该如此虚弱才是。 “昨天还好好的,许是夜里受了寒,草庐未曾修葺,有些漏风,一觉醒来,感觉难以动弹,这便赶紧回府修养。”李琩心中了然,这位单从脉象,并不能确定。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把脉不过是最后的一步而已。 “王爷可曾请过大夫了?若是开了方子,下官可以看一看,是否要改动。”从目前看来,应该是风寒,只是这症状,比起寻常要严重一些,估计是身体亏空的厉害。 在庞大夫看来,这些个天潢贵胄,平日里纵欲过度,身体不如常人也是正常。 “不曾,本王不喜汤药,想着熬两日便是。”李琩早就想好了托词,不喜喝汤药的,又不是他一人。 “王爷,恕下官直言,您此番的症状颇重,还是该喝药的。”庞大夫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人,生病了还害怕吃药,真当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了? “那就劳烦庞大夫了!咳!咳!”李琩刚言罢,又是一阵剧烈的猛咳。 庞大夫朝着牛仙童使了个眼色,随即就告退出去了,临走前,给留了一个治风寒的方子。 第九十八章 再度敲打 回皇宫的马车上,牛仙童面色不大好看,这份差事,算是办砸了。 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误,但是如今这般情形,高力士的面上必然不好看,他也就免不了被数落。 “庞大人,确定是风寒么?”牛仙童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牛公公是不信任下官的医术?如今的寿王爷,确实虚弱得很,言语可以骗人,脉象不行。”庞大夫面露不愉,作为御医中的佼佼者,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质疑他了。 “当然不是,只是,哎,如实禀报便是。”牛仙童怅然叹息,他能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总不能欺君吧? 被高力士揍一顿,总比欺君掉脑袋强。 王府之中,韦思柔想要将药方丢在一旁,却被李琩要求直接拿着去拿药,该做的样子要做起来,甚至就连熬药都要熬,回头倒掉便是。 做戏做全套,反正不能露出马脚来。 牛仙童带着庞御医到了御书房,朝着高力士不着痕迹摇摇头,让其心有准备。 高力士悬着的一颗心沉入谷底,这他么麻烦了。 “体虚?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珍惜身体。”李隆基摇摇头,却觉得这个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以后在宫里宫外的,也要多多宣传一番,作为自己的儿子,用来衬托一下自己,不过分吧。 “陛下说的是,王爷的身体,还有待加强些,自幼养尊处优,又在草庐守孝三年,荒野之中,比不得城中条件。”庞大夫斟酌一番,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的也是四平八稳。 “嗯,思艺,着内府库,挑些调养身体的上品,送给老十八,身体的亏空,总要补起来。”李隆基觉得,袁思艺这事办得不错,当即吩咐道。 至于高力士,则心中一寒,内府库这一块,平日都是他在盯着,现在让袁思艺走一趟,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敲打了。 他高力士在宫里能够地位超然,除了皇帝的赏识,这内府库的权柄也是极为重要。 “陛下,老奴有罪!”高力士直接跪下了,现在丢人认错,总比真的被清算好。 虽然不是大丈夫,但是能屈能伸这块,高力士觉得自己也可以的。 袁思艺嘴角含笑,斗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能够让对方在自己跟前作这种姿态。 “老高,这老十八身体有亏空,跟你有什么关系?”李隆基明知故问,最近对高力士的敲打,一直感觉差点意思,今天不妨来的直接一些。 “陛下,老奴妄听他人谗言,说了不该说的话,老奴该死啊!”高力士磕头如捣蒜。 虽然看似惶恐,但是高力士的内心还是平静的,因为他知道,陛下并没有真拿他开刀的意思,只是借故敲打,他的这番姿态,已经足够陛下出气了。 “老高啊,这内卫的人,太过惫懒了些,若一直这般下去,恐怕朕很难信任他们啊。”李隆基心情舒畅了许多,这老高,终究还是识大体的。 “陛下放心,老奴一定好好训斥他们,让他们以后勤勉办差。”高力士伏在地上,从李隆基的口气就知道,这事过去了。 袁思艺在一旁看着,心中暗道真是个好戏子,不去唱戏可惜了。 “嗯,再不用心,朕不介意换人。”李隆基一语双关,至于是换内卫的人,还是换掉高力士,亦或者都有。 袁思艺在一旁听着,突然来了精神,比起内府库,这内卫才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老奴一定好好敲打他们。”高力士心中猛地一惊,这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内卫的驻地,离兴庆宫不过半里地,为的就是更好的替皇帝办差。进了内卫的大门,里面泾渭分明,四大司座各管一块,平日尽量不要有太多的牵扯。 勘察司首座陆巡,黑着个脸,他一早就接到了消息,昨夜派出去的人手,就这么没了消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所有人消失,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动手,内卫的规矩,他们是不可能自己离开而不留下任何信息的。 陆巡一早就派了人过去,却没有丝毫发现,这让他很愤怒,内卫之中,居然没有可用的人。 “陆首座!高公公来了!”就在陆巡想着,自己是不是去桃园那勘察一番的时候,麾下探子来报。 “好!”陆巡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门外走去。 陆巡依旧是第一个到的,比起其他三司,勘探司虽然没落了,却依旧是消息最为灵通的。 “陆首座,来的挺早啊?”陆巡刚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粗犷的声音。 陆巡没有回头,就知道这人是杀伐司首座谭元通,一身武艺,在内卫首屈一指,比陆巡犹要高出一线。若是正面对敌,陆巡绝对是落于下风,可陆巡本就善于暗杀,若是有心算无心,取对方性命也是可能的。 “谭首座也挺快的,高公公要来,自然不敢怠慢了。”陆巡侧身拱拱手,就算是回应了。 自打勘探司高手抽调了不少,这位谭首座便想要跟陆巡一争长短,彼此关系不睦,并不是什么秘密。 跟在谭元通后面的,便是间谍司首座鲍三娘、讯问司首座冷厉。 谭元通原本站在陆巡身旁,冷厉却直接往两人中走去。 陆巡跟谭元通对视一眼,两人均是往旁边让了一步,对于这位,他们并不想靠得太近。 冷厉此人,笼罩在黑袍中,露在外面的双手跟面容,均是一种缺少血色的惨白,看着怪渗人的。 四大司座中,唯一的女性便是鲍三娘,笑语晏晏往陆巡身旁一站,看见陆巡看来,直接一个媚眼抛过去。 陆巡丝毫不为所动,直接无视了,他若是真想要女人,有的是,这位比起蛇蝎,还要毒上几分。 “卑职见过高公公!”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四大司座,均是单膝跪地,他们知道眼前之人,在朝堂内外,究竟有多少能量。 他们内卫,能够有多少威势,基本就取决于眼前之人有多大的能量。 “嗯,先随咱家过来!”高力士轻哼一声,直接往里面走去。 进了正堂,高力士大马金刀坐下,与平日在宫里判若俩人,再无半分和气。 “这些日子,你们是怎么办差的?”高力士一掌拍在身旁的矮几上,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蔓延开来,这一掌的威力可见一斑。 “公公恕罪!”陆巡单膝跪地,这里面,他的责任最大。 其他三人也不敢闲着,都是有样学样,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办砸了差事。 “恕罪?咱家宽恕了你们,何人来宽恕咱家?上次让你们跟着寿王的人,结果呢?让那些人都死了个精光。昨天跟我说,寿王活蹦乱跳,还把三大护卫都带出城了,我倒是让你们盯着,结果人家今天就一病不起了,我这张老脸都快被扇肿了。”高力士突然有些气馁,怎么总在寿王那小子跟前吃瘪? 话说这倒是冤枉李琩了,上次他也不知道,居然城内的人被杀了个干净。 “公公,眼下人手不足,这城里要盯着的地方太多”陆巡一听,居然是冲着他来的,真够倒霉的。 “这个咱家能够不知道?你们要做的,是为陛下分忧。况且,咱家也批了一笔银钱,该招募便要招募,事情不能耽误。”高力士当然知道,之前抽调的人手,最多的便是勘探司与杀伐司,这二司算是元气大伤。 “公公,银钱到位了,但是这人的培养,非一朝一夕。”陆巡硬着头皮解释道。 谭元通那边还好些,找些有武艺在身的,再好好调教一番就能用了。 但是勘探司不同,他们需要掌握特殊的技能,而且知道的消息也多得多,必须得保证足够的忠诚度,基本不吸纳江湖人士。 “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有起色了,怎地还不堪用?”高力士摸摸下巴,他也是习武之人,当然知道培养一个人需要多久,可他眼下不是来听理由的,他需要解决办法。 “公公,昨夜将那徐飞白都派出去了,同行的还有两位最优秀的探子,谁知,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这么凭空没了。”陆巡低着头,这事,他还真觉得羞耻。 堂堂内卫勘探司,何曾这般憋屈过。 “你是说派到桃园那边去的?”高力士眉毛一挑,又是这位王爷,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是!”陆巡点点头,这下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两个都是他最看中的,准备以后用来挑大梁呢。 高力士当然知道,内卫这些年在桃园那边折过人手,但那不过是寻常的探子,勘探司的精锐折进去,还是头一遭。 桃园之中守卫严密,但彼此之间似有默契,只要内卫不踏入桃园之中,盯梢是无妨的,那么这次到底是为何? 高力士不甘心,但是内卫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可能跟寿王死磕,那样的话,必然会被牵扯极大的精力,导致其他地方出疏漏。 而且从之前的情形来看,这位寿王还算规矩,此番到底是什么缘由? “派人去打探一番便是,不能因为这个而耽误了其他事情!”高力士当然是恨不得抽调精锐去勘察个明明白白,内卫怎么能吃这个瘪? 可他才刚因为李琩在陛下跟前受了冷落,若是继续在这事上面跟对方死磕,闹大了倒霉的一定是他。 很多时候,陛下并不会看证据,那些东西,都是能够炮制出来的。 陆巡嘴角抽抽,他是听懂了,这事是不宜深究了。 第九十九章 慧眼如炬 “从今天开始,各司都打起精神来,咱家这些年,可没有亏待你们,陛下也对咱们抱有很大的期待。若是一而再辜负陛下的信任,都自己好好想想,咱家跟着陛下多年,总不至于没下场,但你们就难说了。”高力士这话说的已经很重了。 他一个宦官,大不了不出宫门,就在宫里好好伺候陛下。可一旦他失势了,这四大首座,都算是他的亲信,必然是要遭到清洗的。 而且,这些年他们也没少得罪人,一旦他倒台,那些人肯定是要反扑的。 “请公公放心,卑职一定用心办差,报效公公知遇之恩!”四大司座均是郑重承诺道,现在有权有势,这日子舒坦得很。 “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牵扯,在这个关头,务必通力合作,谁若是拖了后腿,咱家也不介意清理门户。”高力士挨个看过去,这内卫之中,勾心斗角也存在,他心知肚明,也不打算解决。 但如今他需要内卫通力合作,那些过往恩怨都得暂时放下。 四大司座闻言,心中一惊,这才是正题。 “皇甫大将军,不日就要来长安献俘,这城中必然人心浮动,都给咱家盯紧了,知道吗?”高力士想要为内卫挣回颜面,就不能在李琩身上纠结,那样就落入下乘了。 在外朝,即将出现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皇甫惟明回朝。 皇甫惟明属于太子一系的人,而他回归朝堂,必然会引起太子与李林甫一系的争斗,而内卫作为陛下的耳目,也就有了发挥的地方。 李琩对这些一无所知,安心躺在床榻上养伤,期间裴无机来过,护卫已经从韦思书那边拉回来了,如今的寿王府卫队已经满编。 当然,大舅哥趁着机会,操练了一把裴无机,双方没有用兵器,只是用拳脚进行了亲切的交流。 从对方的眼神中,李琩猜测,所谓的亲切交流,应该就是双手抱头挨揍。 京兆府法曹吉温,刚走马上任,就接到一桩案子,长安城外的一处庭院起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周边山民上门查看,竟然有累累白骨,自然是要报官的。 长安县令、县丞都未曾到任,如此大案,自然就落到了他这个京兆法曹的头上。 吉温带着一队捕快出现在院子外,除了院墙,只有满地的灰烬,以及倒塌的砖石。 手下都在发掘石碓灰烬中的残留物,而吉温则握着短刃,沿着院墙细细打量。 在吉温看来,灰烬中的一切,都经过烈火燃烧,价值有限,况且这身崭新的官服,得爱惜一些。死了这么多人,若是经过剧烈的打斗,也许院墙之上,还能留下第一手的讯息。 院墙很高,足有八尺,下面一尺是砖石,往上都是土坯,而寻常的房屋也不过一丈出头。 吉温的脚步很慢,他有足够的时间,细细打量每一处。 偶然出现在院墙之上的丝丝血迹,应该时间还不久,看来这院里是发生过激烈的打斗,最后才被付之一炬。 这点血迹,基本没什么用途,吉温稍作停留,便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院子的后面,院墙上方的一块土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种土坯,乃是用泥土混合草屑打制,农户通常用起来砌院墙或者下房,坚固跟舒适性固然是不如砖房,但胜在便宜,也有不错的遮风防雨的效果。 这一块土坯上,有一个明显的洞,深约三寸余。吉温一个纵身,翻上院墙,从洞中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新留下的。 而且这块土坯上,沾染了血迹,虽然被人刻意掩盖过,但洞里却依旧留下了一些痕迹。 吉温立刻想到,当初这人在掩盖痕迹的时候,有心全部清理个干净,可又怕动作太大,反而成了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从这个洞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有人想要逃跑,被对方一箭射穿。 吉温用手比划了一下洞口的角度,羽箭飞来的方向,应该是略微往上偏一些,不似在房顶之上,倒想是从对面的院墙之上射来。 吉温倒估算了一下距离,当即吸一口冷气,这若是猜测为真的话,对方这一箭的力道,不下于边军猛士。 不动声色下了院墙,待到尸首都清理出来,才能作进一步的判断。 待到所有的骨头都拼接出来,吉温细细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心惊肉跳,怎么这些伤势如此熟悉?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可在吉温这样的人眼里,骨头也可以留下足够的信息,除非真的烧成灰。 这些尸骨,俱是壮年男子,而且身高体量都比普通人要强上一些。 其中一人被一箭贯喉,从颈骨上的箭伤就能判断出来。还有一人被穿胸而过,箭镞应该很粗,肋骨都断了,被射死在后院墙上的应该就是此人,因为肋骨上的痕迹显示,此人是被从背后射穿的。 吉温觉得,自己之前的估计还是保守了,既然这人有如此体格,那射穿此人,还折断肋骨,箭镞犹要入土坯三寸之多,这份力道,恐怕当世罕见。 剩下的十来具尸体,一半是刀伤,从痕迹来看,下刀极为干脆利落,都是高手。 但另外一半,都是被重兵器直接砸死的,其中两人更是胸骨俱裂,恐怕五脏六腑当场就碎了。这种用钝兵器,直接将人砸死的手法,他见过,便是寿王的大舅哥,韦无敌! 那一夜,韦无敌也是这般,挥舞着盘龙棍,如入无人之境,根本不在乎什么招式,只是一棍接一棍砸过去,只要被砸中,不死也残废。 另外三具,则伤口更加蹊跷,致命伤在天灵盖,被钝兵器砸中,从位置跟力道来看,出自同一人之手。 其中两具,除了天宁盖,手臂骨也被打折了,显然是先废了对方的防御,再一击致命。 从伤口的痕迹来看,应该是一种稍小的兵器,并不是盘龙棍或者铁锤狼牙棒这些。 钝兵器,体型稍小,吉温脑海中浮现出来一个名人,那就是大唐立国时的名将秦琼秦叔宝,他所用的那对熟铜锏,正好符合。 而吉温恰好知道,李琩麾下有一个护卫,擅使铜锏。 吉温犹豫了,这种大案的破获,绝对是大功一件,让他能够迅速崭露头角。 但眼下,他不得不犹豫,那就是牵涉到了李琩,而这个男子,不久前还与他并肩而战。 吉温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为了往上爬,他可以牺牲一切,但眼下李琩除外。 他需要权衡,首先李琩是一个亲王,这些死的人,来历不明,根本不足以扳倒对方,只要推个替罪羊出来便可结案,也就是此案最终办不到李琩的头上,而他却会将李琩得罪死。 原本李琩与他交好,自己能够得到这个位置,也多亏了李琩。还多亏了对方给的那五百两,否则他去李林甫府上,连个像样的礼品都带不了。 还不如帮着遮掩,算是还对方一个人情,起码李琩会记着他的好。 “吉大人,都翻遍了,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捕头带着人将整个院子都翻一遍,没有信息倒也是好事,起码这案子也就没了苦主。 若是有苦主的话,案子如果侦破不了,就会很麻烦,但若是没有苦主的话,就容易糊弄得多。 “嗯,回去查一下卷宗,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对了,再派人周边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知晓些什么,本官自行回衙门便是。”吉温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至于那些安排,都是例行性质的,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收获。 很快捕头就带着人离开,吉温确认了一下四下无人,便用短刃将那一块土坯给割了下来,用布兜装好。 吉温顺着院子外的车辙印往前走,路上的印记被反复碾压过,断断续续,凭着直觉走到了李琩的桃园附近。蹲在地上仔细辨认,一条条车辙印看过去,却始终看不出什么头绪,应该是马车在此停留过,为了掩盖痕迹,用其他车辆跟健马,在此反复碾压过。 原本就猜测的七七八八,再加上此地车辙印的欲盖弥彰,这件事,跟李琩脱不了干系。 吉温就这般提着布兜,径直往寿王府走去,至于会不会有人多想,他无所谓。如今所有的证物都在他的手上,而且他背后站着的是李林甫,自然不会惧了谁。 “裴校尉,好几天不见,功夫见涨啊!”吉温敲了门,本在王府门前候着,却恰好碰到了裴无机。 “吉大人,恭喜高升!”裴无机赶紧拱拱手,这位比起前几日,已经一步登天了。 “因缘际会罢了,倒是裴校尉,昨天晚上,可是做了一件大事啊!”吉温面露笑意,裴无机应该就是那两个用刀高手中的一个。 “什么大事?我整日不过是护在王爷左右,算是清闲的差事。”裴无机心中一个咯噔,他当然明白对方暗指什么,却打死不能认的,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 “那便好!”吉温点点头,倒不是大老粗,总算嘴巴严实。 “那吉大人请在此稍侯,在下还有差事。”裴无机也没有继续聊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个姓吉的到底知道了什么。 “裴校尉先请,我在此候着便是!”吉温依旧笑语晏晏。 裴无机神色如旧,入了王府之后,立刻脚下如风往后院行去。刚到后院门口,就碰到魏永安从里面出来,赶紧让魏永安先回去帮他通报一声,有要事求见李琩。 魏永安不知道裴无机为何如此着急,却依旧返身回去禀报。 第一百章 好好养伤 李琩听说裴无机在门口求见,赶紧让韦思柔扶自己起来,裴无机既然直接来后院求见,自然是有要事。 裴无机进去之后,立刻将方才在门口遇见吉温的情形说了一番,他们的行事,很可能被发现了。 “嗯,本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一会本王要会一会这位吉大人。”李琩深吸一口气,他终究是小瞧了这天下人。 没想到,将徐飞白给料理了,这事依旧被人看出痕迹来了,也不知道这吉温,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过能够径直来自己府上,应该不算太坏的结果。 吉温没想到,自己居然被魏永安带到了后院,更诧异的是,对方居然在卧室里接待自己。 刺鼻的汤药味,让他不由得微皱眉头,这寿王搞得什么鬼? “咳咳!咳!”李琩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这还真不是装的,现在的他,起身都费劲。 至于韦思柔跟侍女,都被他打发了,如今的吉温,算是个人物了,而且他此番前来,要说的事情,不适合其他人在场。 “王爷,您这是?”吉温快走两步,从后面扶了一把李琩,让其在床头靠着。 “偶感风寒罢了,宫里的御医已经来看过了,喝几天汤药便好了。”李琩笑笑,示意吉温坐下。 “吉大人如今高升,在京兆府过得还自在?”李琩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先随便扯几句,探一探对方的底。 “托王爷的福,倒是还过得去!”看见李琩这般的情形,吉温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 “哪有什么福,都是吉大人自己有本事,早晚必然是要一飞冲天的。”李琩颇有几分感慨,吉温的能力,他是亲眼目睹的。 “下官今日出城,是去办一个案子,恐怕,跟王府有所牵扯。”吉温并不打算兜圈子,既然来了,示好就得放在明面上。 “吉大人不妨明言!”李琩并没有直接否认,他相信,吉温这样的人,既然会上门来,必然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他若是直接否认,这明显不给对方面子。 “城外有一座远离官道的小院子,里面死了十余口人,下官去看了现场,有些发现。下官想问一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吉温觉得,自己孤身来此,已经是一种态度。 “一股隐藏在暗中的不法分子,参与了人口贩卖。”李琩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与吉温对视,杀这些人,他问心无愧。 “与上次的案子有关?”吉温沉思一番,若是如此的话,为何不与他说,这也算是给上次的案子做一个了结。 “不清楚,这是另外的消息来源,与上一个案子,明面上并无牵扯。”李琩摇头,吉温这种人,并不好糊弄。 “王爷,以后再有这些事,务必清理干净痕迹,很多东西,你们以为天衣无缝,在下官的眼中,却满是破绽。”吉温沉默一下,既然是不法分子,死有余辜,他便更加心安了。 “本王麾下,都是些武夫,自然粗糙了些。这种事,也是头一回,给吉大人添麻烦了。”李琩心中暗道好险,幸好是这吉温去办案,若是其他人,恐怕他就要摘不干净了。 “也谈不上麻烦,反正没有苦主,销案很轻松。此行,最大的漏洞,便是韦无敌,他那根盘龙棍造成的创伤,很容易辨认。下官就是从骨头上的痕迹,一下便猜到了下手之人。”至于其他的痕迹,都只是佐证而已,让吉温确定跟李琩有关,便是韦无敌的盘龙棍。 “实在是没什么可用的人。”李琩苦笑,算是卖惨,实际上,如今的卫队已经满编,待到好好操练之后,便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势力。但他居于长安,周遭盯着的眼睛太多,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很难逃脱别人的耳目。 “嗯,下官言尽于此,王爷以后,还要多小心些才是。”吉温起身拱拱手,他该说的都说了,也该到了走的时候。 “本王身体有恙,便不多留了,待到身体大好之后,再亲自上门道谢!”李琩心怀感激,吉温此时的态度,很明显事情就此了结。 “好,下官一定翘首以盼!”吉温来这里示好,为的就是李琩的人情。 他虽然如今是背靠李林甫,但是他很清楚,李林甫的处境凶险,他虽然尽量避免牵扯到李林甫跟太子的争斗之中去,但若是真的有朝一日,李林甫倒台,他也很有可能被清算。 但若是靠上李琩的关系,在太子跟前,总有几分说话的情面,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魏老,帮忙送一下吉大人!”李琩对着外面喊道,魏永安就在门口守着呢,不让任何人进来。 “那王爷好好养伤,下官先走一步!”吉温再次拱手。 魏永安闻言,立刻进来,将吉温带了出去。 让杏儿盯好了这里的韦思柔,听说吉温走了,立刻闪身就往李琩的卧房走来。 “这是来送礼的?”韦思柔刚进门,看见李琩在发呆,便径直往里面走来。 在桌子上,放着一个布兜,包的严严实实,应该是个好东西。 “嗯!”李琩随口回了一句,他在品味吉温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养伤,是口误还是故意为之? 他自信骗过了御医,居然被吉温一眼便瞧了个底掉?这不科学啊。 “这是什么啊?哪有送这个的?”韦思柔拆开布兜,里面居然是一方土坯,还有个破洞在上面,这能顶什么用? “拿过来我看看!”李琩这才注意到,吉温留下的那个布兜。 韦思柔闻言,将土坯托在手中,端到李琩跟前。 只一眼,心中便惊起了滔天骇浪,这土坯上的箭痕,应该是他那日留在院墙之上的。 这吉温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居然猜到了用箭之人是他,怪不得说让他好好养伤。 其实吉温也只是赌一把,李琩麾下并没有这样的人,而从那夜的表现来看,李琩很有可能有武艺在身。 “王爷,怎么了?”韦思柔带着几分焦急,李琩的额头,居然有汗珠滑落。 “昨夜的事情,被他看穿了。”李琩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事情还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吉温这事,给了他一个提醒,万万不可小瞧了朝堂上的人,都是从千万人中博出一条仕途,没一个傻的。 “妾身去了结了他!”韦思柔一听,这还得了? 除了王府这一堆人,还有他大哥,这岂不是要被一锅端了?还不如直接将这人给杀了,一了百了,大不了自己认栽。 “你打不过他!”李琩以手扶额,吉温的身手,裴无机他们单对单都难以留下,那夜他看得清清楚楚。 “王爷放心,臣妾自然不会跟他讲究什么道义。”韦思柔觉得,自己是王妃,很容易近对方的身,有心算无心,功夫高也白搭。 李琩没辙,好好安抚一下韦思柔,这个王妃别的都好,就是爱动手这个毛病,让他感觉有些头痛。 总算将吉温的意思说了个明白,人家连土坯都留下了,明显准备把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这事就算过去了,他们欠了吉温一个人情。 “上次倒是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几分人情味。”韦思柔上次就感觉,吉温是个钻营之辈,没想到这次倒是仗义了。 “也不是什么人情不人情,在这些人的心里,估计更多的是权衡,先不管这些了,此事算是过去了。”李琩摇摇头,吉温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 中秋佳节,如期而至,李琩依旧卧床静养,总算不咳得那么厉害了。 不顾韦思柔的阻拦,李琩坚持让他们在院中准备软塌,他要在院中,看一看这天上的明月,寄托相思。 刚看见明月的瞬间,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模糊的人脸,好在,如今只是有些隐隐作痛罢了。 今夜的兴庆宫,热闹非凡,诸多王公大臣都在应邀之列。 杨玉环一身凤冠霞帔,依偎在李隆基身侧,方才李隆基已经正式宣告,她成为贵妃,是这皇宫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人。 太子李亨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只要不是皇后,他才不管那么多。 虽然他知道杨玉环不能生育,可若是皇后的话,万一起了收其他年幼皇子为继子的话,也是个麻烦。 至于其他人,更是山呼万岁,纷纷称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至于李琩,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 杨玉环环视四周,她流转的眸光,在寻找李琩,虽然眼下的场景比较尴尬,可能够相见的机会,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可惜,终究是失望了,她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难道,你还没有放下吗?杨玉环在喃喃自语。 跟杨玉环一般,在寻找李琩的,还有女官吴晴儿。 自打回宫之后,对于李琩的思念便更甚,可惜,她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中秋佳节,明月寄托了太多的思念,也包括清风楼的如烟跟诗涵二人,今天的清风楼,热闹非凡,虽然比不上明月阁,却依旧是喧嚣万分。 如烟跟诗涵,今天没有接客,她们想姐妹二人单独过个中秋节。 “姐姐,也不知道那边如何了。”诗涵在担心,城外的行动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这心中就静不下来。 “放心吧,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如烟则定心许多,她相信,以李琩的实力,办成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她这些日子,在思考的更是回去之后,该如何掌权。 “姐姐,她们怎么解决?”诗涵对着下面努努嘴,凌月她们,说是保护,实则监视她们姐妹。 第一百零一章 奇闻轶事 “等,王爷解决完那边,来的时候顺便料理掉便是。你说,咱们回了圣教之后,该怎么做?”如烟对这些,都不太上心,凌月的功夫也就那般。 “当然是先把少教主掌控在手里,再慢慢培养自己的亲信。姐姐,那时你是教主夫人,我是圣女,只要找个由头,诓住那少教主,教中诸事,还不都是我们姐妹说了算?”诗涵觉得,这都是顺利成章的,若是没有少教主,他俩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如烟点点头,那少教主,每次看见她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若非教主压得厉害,她早就难以逃脱了。 既然如此,王爷说废了对方,那就编个由头,给他一丝希望,让他闭关修炼去好了。 李琩并不知道这些,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两世的记忆。 最终停下来的,是一个盛装妇人,也是这具躯体的另外一个执念,武惠妃! “王爷,起风了,咱们还是回屋吧!”韦思柔觉得李琩的神情有些伤感,回屋拿了一块毛毯给他披上。如今身体正是虚弱,若是真的再得了风寒,那就有的受了。 “回吧!”李琩点点头,在韦思柔的搀扶下回屋。 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就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当清晨的阳光洒进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半月书局又开门了。 书局门前,依旧排着长队,如今这早已经成了长安城中的一道风景。 每一份半月刊的利润已经大不如从前,但对有空闲的人来说,早些来排队挣点零花,何乐不为? “这是咱们书局新出的奇闻轶事版的首刊,昔日花魁,缘何在侍郎后院哭泣,大兄弟,你看这厚厚的三张纸,只要十个大钱,你还能买的了吃亏?”书局的伙计,拿着刚出的奇闻轶事版,跟队伍最前面的一个男子介绍道。 比起正式的半月刊,这奇闻轶事版,无论是用纸还是用墨,还有这活字的字体,都差得远了,只要能够通读便行,不追求完美。 男子被标题弄得心里直痒痒,如今一份半月刊,能够挣二十到三十文,花十文钱买一份奇闻轶事版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今天的包子不吃了。 男子一狠心,就买了这奇闻轶事版,贴着胸口放好,花了大价钱买的,当然要带回去慢慢品味。 短短一上午的功夫,工部右侍郎左弘的名声,就已经变得臭不可闻。 工部衙门之中,尚书余勤正在批阅公文,秋收已过,各地都有兴修水利的计划,哪些可以动工,哪些不行,都要他们工部来考量。 “尚书大人,大事不好了!”工部员外郎常宁不及敲门,就冲了进去。 “何事?”余勤揉揉眼睛,他年纪大了,明年就打算至仕回乡享福。 “哎,左大人他,尚书大人您自己看吧!”常宁将一份奇闻轶事版递过去,这些话,他都感觉说不出口,那左弘怎么就做得出? “昔日花魁,缘何在侍郎后院哭泣?这个侍郎,就是左弘?”余勤觉得,这玩意怎么跟话本似的?还挺能挑动人看的欲望。 “正是!尚书大人,您好好瞧瞧吧!”常宁一脸焦急,实际上却心中暗喜。 左弘那老家伙,早就该退下去了,他也能往上走一走。 其实已左弘的年纪,仕途无望,早就该至仕了,但是工部油水足,他舍不得,硬是赖着不走。 余勤本来年纪也大了,看在同僚一场,也不愿多说什么,想着就算是结个善缘了。 曾经的余勤,也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随着年岁渐长,处事也圆滑起来。除了工部尚书这个职位,他还兼着御史大夫一职,在朝中应该是仅次于李林甫跟李适之这两位宰相的存在,可实际上,他却极为低调,从不参与朝争。 虽然从心底里,他是不愿意跟李林甫同流合污,在他看来,那条路难有善终。 可他同样不愿意与李适之为伍,因为他看得明白,太子一天不登基,李适之就斗不过李林甫,哪怕他加入也是枉然,还不如明哲保身。 余勤一列列看下去,气得直吹胡须,工部之中,居然出了这种败类,简直斯文扫地。 “把左弘给老夫叫来!”余勤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祸及家人的混账,都像他这么干,当官就成了高危职业。 但凡当官,谁还没有得罪过人,一朝权势不保,你这就把人家赶尽杀绝? 常宁心中一喜,立刻应了一声,就往外面跑去。 左弘年纪大了,无心仕途,只顾捞好处,在工部里面人缘也不好,直到这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尚书大人,您找我?”左弘进了屋,看见余勤一脸愤怒,犹自搞不清状况。 “左大人,有些事情,做得过了吧?”余勤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他跟这个左弘共事多年,总想要留一分情面。 “余大人,下官究竟做了何事,让大人如此愤怒?”左弘表面上对余勤一直恭恭敬敬,但内心却是郁闷的。 因为他跟余勤的年纪相仿,被对方压得死死的,仕途早早就步入尾声。 今天这莫名的一顿训斥,让他无名火起,却只能牢牢压在心底。 “你,是不是从明月阁买走一个女子?”余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明。 其实这买个青楼女子做妾,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左弘,居然因为对方乃是仇家之后,便肆意折磨,亏他读的还是圣贤书。 “余大人,这是下官后院之事,不该在衙门里谈起。”左弘心里一惊,有种秘密被发现的感觉,随即压住心头的慌乱,一个小妾罢了,就算打杀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祸不及妻儿,更何况是孙女,左大人,你我读圣贤书,岂能做出这般的事情来?”余勤这话已经很重了,就差指着对方鼻子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尚书大人,下官每日在衙门里办差,自问还算得上勤勉。这后宅的事情,本该是贱内的分内之事。”左弘不软不硬地顶了一记,你虽然是顶头上司,却也只能管公务,怎么还插手到我后宅来了? “你!简直不知好歹,本官言尽于此!”余勤被噎住了,这左弘的意思,居然让他有意见去跟他夫人说,这叫什么话? “尚书大人,下官先告退!”左弘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有雷霆怒火,怎么突然就让自己走了。 出了公房,左弘感觉有些不对劲,当即准备回府。 左弘的马车刚出工部衙门,就被家中赶来的下人拦住了。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此人喘着粗气,他一路从左弘家中跑到这里,差点跑断气。 “牛二,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左弘掀开窗帘,下人这种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他很是不喜,跟着他身边多年,也是见惯了风浪的,怎么一点都沉不住气? “老爷,那个半月书局出了新刊”牛二敢说了一半,就卡主了,大口喘气。 “不对啊,还没到发新刊的日子呢。”左弘不以为然,每一期的半月刊,府里都会有收录,这点小钱,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况且,任你有再好的诗词,那也仅仅是诗词,就算是万人空巷又如何,大不了他花些润笔,亲自请张旭帮忙手书一副。 “老爷,不是那个,半月书局又整出来一个奇闻轶事版,对,奇闻轶事。算了,老爷,您自己看!”牛二实在是喘不过气来,干脆往怀里一掏,拿出几张纸来,递到左弘跟前。 左弘看了一眼标题,心中暗道不好,再细细往下看,第一页尚未看完,心就沉入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完了。 为官之道,首重名声,当然,假如能够跟李林甫一般,简在帝心,有些赃水在身也无关紧要。可他左弘哪有这般本事,若是任由这事传播出去,不仅他自己,恐怕连家人都要受牵连。 “这个,卖了多少份?”左弘的手在颤抖,如果跟半月刊一般,每天发行数量有限,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不清楚,这个便宜,才十文钱,不限量!”牛二搞不明白,为何老爷要问卖了多少份,反正很多就是了。 “不限量?”左弘眼前一黑,这是准备把自己往死里整了? “快,快回府!”左弘朝着车夫大吼,眼下想要杜绝这件事的传播已经不可能,那自己只有釜底抽薪这招了。 此时的左府,早已陷入一片混乱,大夫人赵氏,这会正在后院的一个偏院门口,想要进去,却被门上的铜锁所阻。 左弘曾经再三强调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这个院子。 赵氏知道,这件事情的旋涡,就是这个小院里的女子,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终究没敢进去。 “老爷,老爷回来了!”下人急匆匆跑进来说道。 “快,咱们去迎一下!”赵氏一摆手,带着儿子女儿都往前去。 他们能够过得锦衣玉食的生活,靠的就是左弘这个工部侍郎,若是他倒了,不仅自己要丢官,恐怕儿子的差遣也要黄了。 左弘阴沉着脸,疾步往后院走,与迎出来的赵氏一行,迎面碰个正着。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干活的吗?”左弘正一肚子怒火无处发,看见挤挤攘攘的人群,顿时火起。 第一百零二章 报官 赵氏一看这情形,赶紧上来安抚,使个眼色,让大部分人都散了去。 “老爷,您想必也看见了吧,该拿个章程才是!”赵氏年纪并不大,才四十出头,并非原配,而是后来续弦。 原配给左弘生的子女都在老家,赵氏可不想去那边看别人的脸色。 赵氏心中的盘算,是帮亲儿子在衙门里混个一官半职,她就留在长安享清福了。 “章程?这后院的事情,不是该由夫人做主吗?那小蹄子背着老夫,在外面勾搭其他人,给咱们府里招黑,该是个什么下场?”左弘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想要让自己翻身,那就必须将对方打入万劫不复。 大唐的风气固然开放,可这终究是个男权社会,一个从良妓子,当了小妾之后不收心,还在外面勾勾搭搭,打死也是活该。 赵氏心中一紧,她听出了左弘的意思,想要让她灭口。 她并非什么毒妇,也曾读过圣贤书,甚至她对左弘折磨凝筱也是颇有微词,现在让她下手取那可怜女子的性命,该如何是好? “夫人,后宅不宁,家族岂有兴旺之理?”左弘的意思很明显,想要儿子顺当,他就不能倒。 若是左弘自己动手,必然要为人诟病,而赵氏作为当家大妇,处理这事,理所应当,就算有些瑕疵,只要他不倒,都无伤大雅。 “娘!”二十多岁,只有秀才功名的左浩轩,被他爹一个眼神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走到赵氏跟前说道。 赵氏看着眼前的亲生儿子,为了他的前程,只能做些亏心事了。 伸手接过左弘递过来的钥匙,从现在开始,小院之中的事情,就由她一人说了算。 “浩轩,陪着你娘,别出了什么岔子。来年,为父定然为了谋划一个功名!”左弘拍拍儿子的肩膀,这小子读书完全就是个渣渣,但谁叫是自己亲生的,总不能看着他一无所长。 左浩轩喜上眉梢,他等这一天,太久太久了。若是凭他自己,恐怕连秀才功名都是一种奢望。 有了举人功名,便能够正大光明当官了,若是再往上一步,混个进士,那就不得了啦。 为了自己的前程,一个小妾,还出自烟花之地,死有荣焉。 “衙门中还有事,老夫便先走一步,今夜恐怕不得早回。”左弘知道,这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他该走了,只要事发时不在场,他便有一百种说辞。 “来人啊,开门!”赵氏深吸一口气,为了儿子,这份罪孽,她必须受。 刚进小院,赵氏就被院中大树上的铁链给镇住了,铁链上的斑斑血迹,早已浸了进去,恐怕再也洗不清了。 “随我进去,将人给拉出来!”左浩轩看出母亲神色不对,干脆自己来办了。 小院里面,只有两间小房子,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左浩轩将床底跟房梁上都检查了,居然没有。 “娘,没人!”左浩轩带了一丝慌乱,这院子里面,也没有藏身的地方。 “再仔细找!”赵氏松了一口气,随即才反应过来,若是不解决那女子,府上就要有大麻烦了。 这个小院,小到连一只猫都藏不住,那么大个活人,岂能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睛? 搜寻很快就扩大到整个左府,但任他们掘地三尺,也没有丝毫发现。 刚刚登上马车,准备回工部的左弘,得知消息,不得已又返回。 在确定凝筱消失之后,左弘知道,有人对准了他,这一次,恐怕很难逃脱了,可他不想认输。 “报官!去长安县衙报官!”左弘不知道,那小贱人到底去了哪里,但是他知道,一定是被人带走了,轻易不会让他找到。 而他能做的,就是报官,将动静闹大,而对方为了对付自己,就必须跟自己对簿公堂,那样自己才有机会解决这件事。 “爹,怎么报?”左浩轩一脸懵逼,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去过县衙? 在左浩轩看来,县衙那种破地方,怎么能够管到他家的头上? “就说有人拐走了本官的妾室,简直无法无天!”左弘没心思教训儿子,他必须要摆平这事,不然等待他的,恐怕就是身败名裂。 “我这就去!”左浩轩懂了,那就走一趟长安县衙。 长安县衙的县令,也是昨日刚刚到任,是吏部刚刚从庆州调来的,名叫明丰羽,出身寒门,在地方上做得不错,此番算是升迁了。 初到长安的他,只带了一个师爷,正是两眼一抹黑的时候。 “大人,有人来衙门报案!”储师爷跟着明丰羽多年,此番一道来长安,倒是见识了一下帝都的繁华。 但是储师爷觉得,自己的俸钱得加了,这长安的物价太贵,若不是衙门里提供住宿,他感觉自己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什么状况?”明丰羽微微皱眉,他是正印官,哪有随便来个人报案,就要他出面的,那也太掉价了。 在明丰羽看来,这种小事,都是该先走个流程,最多先由县尉出面,大的案子再转到他的手上。 “大人,您就出去看看情况吧,这里不比以前,上一任,就是得罪了前来报官的王爷,这才倒了血霉,五姓七望的出身,却直接发配到岭南道去了。”储师爷赶紧劝道,这好不容易赶上个好机会,可得珍惜啊,长安权贵遍地,一旦被大人物青睐,便可一步登天,好比那个县丞吉温。 明丰羽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反正左右无事,那就出去看看。 刚到衙门正堂,就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旁若无人的坐着,就连明丰羽出来,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倒不是左浩轩倨傲,实在是这些年都习惯了,那些个官员去他家中拜访,看见他可劲拍马屁,一个县令而已,根本不值得他端正姿态。 “何人报官?”明丰羽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这堂堂正印官出来,你报官怎么还坐在那不动弹? “你便是新来的县令大人?学生这厢有礼了?”左浩轩这才施施然起身,随意拱了一下手。 自称学生,也是有讲究的,便是告诉对方,自己有功名在身。 “正是明某,初来乍到,倒是不认识公子。”明丰羽还真的就被唬住了,对方这明显不是冒充大尾巴狼。 以前在地方上,那些个老百姓,就算是乡绅,看见他这种实权的正印官,那也得点头哈腰,生怕惹怒了自己。 这长安到底是不一样,今天随便来个报官的,便不将他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此番高升,是福是祸。 “学生姓左,家父官居工部侍郎。”左浩轩自报家门,这个身份,让他在长安,大多时候都是高人一等。 明丰羽一阵头痛,都说长安县令不好干,这还真的有难度,第一天当值,居然就来了个侍郎的儿子,这叫什么事啊。 “左公子,请坐,先生,奉茶!”明丰羽心中直抽抽,眼下两个侍女都没有,奉茶只能让师爷来干。 明丰羽虽然仕途起点低,却是个有志向的,极为爱惜羽毛,在之前的任上,那也是一个妥妥的清官。 当然了,此处的清官,并非是两袖清风,接受些礼尚往来,偶尔给个便利,这都是有的。 但是,贪墨府库的钱粮,或是把手升到老百姓的兜里,那是万万没干过的。 “谢过明大人!”左浩轩接过茶盏,这茶叶实在是寒酸,可却不好落了对方面子,轻咂一口,随即便放好。 “方才听闻,左公子此来是报案,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何事啊?”明丰羽心中在念叨,千万别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可这终究是奢望,若是不棘手,人家何必来报官。 “此事,是这样的,家父年前纳了一位妾室,出身不大好,是明月阁的妓子。原本这事,是提不上嘴的,但是,此女居然不守妇道,与外面男人有染,免不得要惩戒一番。这下倒好,今日居然直接从府里不见了,谁也没有看见,必然是被人拐走了。”左浩轩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 先给对方扣上一个拐卖良家妇人的罪名,等到对簿公堂的时候,也能多几分胜算。 “何人如此大胆?左公子不妨道来,本官定然让手下将其捉拿归案。”明丰羽听了,心中暗道还好,这种事情不算棘手,能刚出勾搭侍郎大人小妾这事的,应该不会是什么达官显贵。 “此事,就麻烦在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之前家中有所察觉,几番拷问,她都咬紧牙关不承认,这总不能真的往死里打吧?如今这人直接没了,根本寻不到,只能来衙门里上告了。”左浩轩两手一摊,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明丰羽微微皱眉,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事情并非对方说的这般。 他有着丰富的地方治理经验,古语有云,捉奸拿双,这哪有连对方一点信息都没有的,就说女子不守妇道的? 而且这左侍郎家里,必然是深宅大院,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很难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更何况,还要从府里逃出去。 “此事,恐怕有些困难,不如这般,我先跟钟县尉那边说一声,让他携带精干人马,去往府中勘察一番。”明丰羽思量了一下,无论对方说什么,总要去实地走访一下。 让县尉钟高扬去办,一个是显示衙门里的重视,另外一个,也是因为县尉在衙门多年,算是地头蛇,跟方方面面都比较熟,打探消息也方便。 “后宅之中,大张旗鼓,恐怕不大方便。”左浩轩带着一丝为难,若真的任由衙门里的人去后院打听,那指不定就要露馅。 “这个,左公子,现在没有线索,衙门里也办不了这个案子啊。”明丰羽当然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后宅,不是随便可以让公差进去的。 但是眼下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若不进去寻线索,这个案子根本无从下手。 第一百零三章 其中缘由 “是这样,昨夜,此女还在府中。一定是今早才逃离的,这会很大可能还没有出城,学生这边有几幅画像,配上衙门里的告示,但凡提供藏身线索之人,奖励纹银二百两。”左浩轩虽然读书不大行,但是这些门道还算清楚。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凝筱的藏身之处,只要将人拿到手中便有了转圜的余地。 他此番来衙门,为的就是借助官府的力量,发布悬赏通告,张贴在城门以及各坊的门口,相信一定会有所收获。 “这个?”明丰羽有些为难,官府里,一点调查都没做,直接张贴告示,程序上不对啊。 因为直到现在,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左浩轩的一人之口,能不能立案还在两可之间。 “明大人,事情十万火急,一旦被他们逃出城去,想要再捉拿拿回来,便千难万难。如今家父正在衙门里当值,不得离身,让学生走一趟,若是真的拿不回人,这该如何是好?”左浩轩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只能搬出父亲来压对方。 明丰羽自然是不甘心,可一想到对方比自己品级高得多,又在朝中任职多年,自己根本难以抗衡。 “左公子,这画像,我先收下了。一会派人去往各城门,与守卫交待一声,一旦看见,便扣下来。至于此案,恐怕不能如此草率,还得走访一番,收集一些信息才是。”明丰羽有自己的底线,在没有确凿的消息之前,不可能大肆张贴公文来悬赏的。 “既如此,就拜托明大人了,届时公差到府,学生亲自接待!”左浩轩自然是不满意的,可他却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在他的计划中,回府将这谎话再好好编织一番,寻两个下人来交待一番,回头让那个钟县尉去问话便是,只要不出纰漏,这案子总是要立的。 明丰羽点点头,客客气气将对方送到衙门口,直到对方上了马车,才转身长出一口气,总算是送走了。 “大人,这事,蹊跷啊!”储师爷也是个人精,这小子,跟他们比起来,还嫩得很。 “如之奈何?”明丰羽两手一摊,就算知道对方所言,都是不尽不实,却没有丝毫办法,总不能拿下来先打一顿板子? 若是可以,明丰羽恨不得弃之不理,这报案的是你,还要躲躲闪闪,这不是平白制造障碍么? “要不,让那位钟大人去办?”储师爷摸摸下巴,这事情,着实蹊跷,他们初来乍到,一不小心掉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怕那位,也不好糊弄啊!”明丰羽微微点头,他俩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那钟高扬,能够在长安县衙这么多年,想必也不是善茬。 话说这钟高扬,原本在边军当过差,后来回长安,因为有功劳,凭着兵部的推荐,来衙门当了捕头,办差立功,爬上了县尉一职。 “那属下先去将人给请过来吧!”储师爷觉得,自家老爷作为正印官,这都在权力范围之内。而且,这办案本就该是县尉分内之事。 钟高扬平日里,总是喜欢穿一身武士服,上身还覆盖一层皮甲,据说是战阵之上缴获的,皮质是牦牛皮,轻便合身,也兼具不错的防御。 “下官见过县令大人!”对于这个新来的上司,钟高扬也不熟,反正他短时间是没有升迁的可能,看得比较开。 “嗯,钟大人请坐,看茶!”明丰羽朝着储师爷使个眼色,怎么这么没眼力呢?这要人家去卖力,总该给点热情。 储师爷心头一阵不爽,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成了小厮了,等哪天失业了,去茶楼里应该也能挣点钱。 钟高扬也不知道对方搞什么鬼,昨天他想请对方吃饭,算是简单接下风,对方却直接拒绝了,今天叫自己来,怎么还有几分热络? 接过茶,一饮而尽,无所谓茶好不好,解渴就行。 “钟大人果然豪气过人,本官非常欣赏!”明丰羽笑呵呵说道,先给对方戴顶高帽子,算是先热一下场。 “县令大人过奖了,下官在边军混过几年,粗鲁不堪。”钟高扬心中立刻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突然这般热络,一定是有棘手的事情要自己去办。 钟高扬也是个人精,直接不接话,看对方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哪里的话?边军之中多勇士,只有钟大人这般的,才能震慑宵小,保一地安宁。”明丰羽继续吹捧,看看对方能不能主动开口接过这茬。 “下官惭愧,原本以为,长安城中,算得上安宁,但前阵子发生的事情,想必县令大人也知道”说到一半,钟高扬摇摇头,之前的案子,若是真的追究到底,他也难辞其咎。 “这个,此案本官也有所耳闻,算得上骇人听闻啊。自从接到调令,便在想,若是再发生这般的事情,该如何自处?”明丰羽一听,就知道有戏,当即把事情往自己想的地方去靠。 “大人多虑了,对方盘踞极深,被吉大人直接挖了个通透,虽然最后很多人被灭口,但也不可能再兴风作浪了。”钟高扬点头保证道,这些日子,他一直勤于走访,再有这种事情,一定不可以大意。 “嗯,这长安城中,遍地权贵,一个不慎,便难有好下场。就好比方才,来的就是工部侍郎的儿子,本官还不知道如何是好,请钟大人过来,便是想着一起商量一番。”明丰羽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绕到了左浩轩来报案这事情上。 “工部侍郎?左大人?”钟高扬面露怪色,他作为地头蛇,当然知道今早半月书刊那边的事情,奇闻轶事版的半月刊,他还买了一份。 钟高扬心里想着,难道那左大人,还想着跟半月书局对簿公堂?那半月书局,可是寿王的产业。 “正是,他来衙门里上告,本官不好推脱啊。”明丰羽点点头,暗道这钟高扬猜的挺准。 “那大人是准备审理此案?”钟高扬露出一脸纠结,他以为左弘是要跟半月书局打官司,那位寿王,刚把长安县令跟京兆少尹给掀翻了,不好惹啊。 若是两方对峙起来,会不会殃及池鱼?自己是不是想个办法脱身出来? “这个,此案,本官认为,还是要详加调查,总要再收集一些信息,才好立案的。这长安城中,钟大人熟悉得很,不如钟大人走一趟左府,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明丰羽带着几分诚恳,希望钟高扬能够应下此事。 “大人,下官走一趟左府倒是没问题,但是半月书局那边,恐怕得大人亲自走一遭。”钟高扬觉得,这县令大人不错啊,居然给自己分派的是轻松的活,毕竟另外一头,是要跟寿王的人打交道。 “什么半月书局?难道那女子在半月书局?”明丰羽一头雾水,这在谈案情呢,怎么扯上半月书局了。 若是李琩听见这话,估计要立马跳起来,这他么简直毒嘴,一下就猜到了。 如此重要的人证,李琩当然不会到处乱藏,半月书局守卫严密,没人可以擅自闯入,安全得很。 “这个,大人,左家来报案,不是跟半月书局打官司?”钟高扬带着几分探询的意味问道,这左家被半月书局直接打入泥土之中,若是要上告,自然该找半月书局才是。 “这都哪跟哪啊?左家来报案,说是这位侍郎大人的小妾,在外面跟别的男子有染,如今更是直接跟别人跑了。”明丰羽轻抚额头,这位钟大人都想到哪里去了? 钟高扬闻言,心中一震,这左家跟寿王,高手过招啊。 钟高扬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左家准备将关键人物,也就是那个饱受折磨的小妾给控制住,然后再跟半月书局翻脸。而寿王那边明显棋高一着,在奇闻轶事版发行之前,就先将人给控制住了。 如今这事情,很明显,左家想要借衙门的人手,将那小妾给寻出来。 但是这人岂是这般好寻的?就算那寿王摆明了人在王府,他们也不敢冲过去要搜寻啊。 王爷犯法,那得宗正卿来办理,或者是御史台风闻奏事,其他衙门都不好使。 左弘不是不想请御史台帮忙,一个是没那么大能量,而是御史台的大佬,御史大夫,正是方才训斥他的顶头上司余勤。 钟高扬带着几分高深莫测,他得将自己的价值好好体现一下,以后这位县令大人,才会倚重他。 钟高扬自我认知很清楚,通常情况下,他很难再往上爬了,在这个县尉的位置上,能够过得舒坦些,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便是很好了。 “大人,请稍等,下官回公房去拿一样物事,大人一瞧便清楚了。”钟高扬拱了拱手,不待对方回话,便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储师爷看着离去的钟高扬,一脸不可思议,这就是对上官的态度? “大人,这”储师爷摇摇头,这个县尉也太不给面子了。 “待会看看情况再说!”明丰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初来乍到,一切都还不清楚,在摸清这里面的门道之前,不适合大动干戈。 钟高扬离去不过片刻,就拿着几张纸,风风火火的出现了。 看着对方风风火火的样子,明丰羽倒是舒畅了几分,至少不是刻意怠慢自己。 “大人,你看看这个,便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事情了。”钟高扬扬了扬手中的纸,随即递给明丰羽。 第一百零四章 左府问话 明丰羽带着几分疑惑,接了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就来了兴致,这标题,足够吸引人。只要是男的,会喘气的,有几个对花魁的事情不感兴趣? “呸!人渣!”明丰羽越看越气愤,直接将纸拍在茶几上,什么玩意。 储师爷一看这架势,顺势取在手中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心惊,若非这钟高扬,他们很可能就被这姓左的给坑了。 这半月书局,是寿王的产业,他们之前还未到长安来,就已经听说了这半月书局的事情,如今正是长安最红火的产业。 “大人,这,咱们该如何是好?”储师爷感觉很不好,这初来乍到,就遇见工部侍郎跟亲王打架,这要是卷进去,一个不慎就要卷铺盖回去了。 “依律办理!”虽然明丰羽很看不惯左弘的做法,但这不代表他会对左府做什么。 一个工部侍郎,做出这种事情,还被人家拿住了关键人质,有的是御史想要借这个机会显示一下存在感,等到下一次朝会,估计会被喷成筛子。 “还得麻烦钟大人带人走一趟左府,详细勘察一番,另外还得派人走访一下周边百姓,一切都记录在册。”明丰羽很清楚,这个事情,绝不能被左家拉下水,只要来个拖字诀,静待朝堂之上的变故。 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跟长安县衙根本没多大的关系,只要朝堂上,御史借此扳倒了左弘,其他一切都迎刃而解。 至于帮着左府将那个小妾找出来,门都没有,人在寿王那边,上一任县令就是得罪了寿王,结果灰溜溜去岭南道了。 他明丰羽来长安,那是高升,这要是屁股还没热乎,就贬到岭南或是西域,这叫什么事情? “大人,这真的要去?”钟高扬以为,这位县令大人,应该直接弃之不理才是,怎么还是要趟这趟浑水? “钟大人,我们身为长安县衙的官员,有人报案,怎可无动于衷?于情于理,都要详加勘察,不仅只是左府,这方圆里许的人家,都要好好走访,登记造册。对,那些个平日里跟左府有来往的商户之类的,也要好好走访,务必要细致了。”明丰羽感觉,自己这已经不仅仅是暗示了,都快要挑明了,若是还听不懂,这就有点过分了。 钟高扬虽然不是读书人,没那么多弯弯绕,却依旧懂了,什么叫细致?一户人家,不盘问个半个时辰,那能叫细致?方圆一里地,那得多少户人家?起码得先盘问个十天半月的再说,这读书人的脑袋就是好使。 “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带人去详加勘察,务必不放过一丝一毫可疑之处。”钟高扬用力点头,在一丝一毫之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那就劳烦钟大人了,今晚下值之后,本官就在后衙,请钟大人小酌几杯,你我份属同僚,该好好亲近亲近!”明丰羽觉得很不错,跟这个钟高扬的第一次接触,算是很到位,以后还是大有可为的。 这长安城中,忌讳太多,他一个外来的县令,没什么根基,很容易行差踏错,若是有这个县尉作为帮衬,就要稳妥许多。 就好比今天这个案子,他若是匆匆立案,将那告示贴出去,必然是要得罪了寿王。 甚至那些个御史,在攻击左弘的时候,不介意带着自己一起喷一顿,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恭敬不如从命,下官先去办差!”钟高扬欣然接受。 既然县令大人抛出橄榄枝,他自然是要接住的,若是跟县令大人搞好关系,在这衙门里办差,就要舒坦得多。 钟高扬不急,带着两个捕快,慢慢踱步朝着左府走去,没小半个时辰,那是决计到不了的。 左浩轩早就在府中等得不耐烦了,特意选中两个侍女,大体上交待了一番,反正各种脏水泼上去便是。 “少爷,少爷,来了,衙门里的大人来了!”牛二一直在门口守着,看见穿公差服的过来,立刻飞奔进来禀报。 “走,你俩随我去,记住了,不该说的,一个字不许提。拿捏不准的,看我眼色行事,办好了,有赏,办不好,直接发卖了。”左浩轩再次敲打一下,不信她们不听话。 “婢子知道了!”两名侍女立刻点头回道,心中却是慌得不行,那可是衙门里的大人,若是被拆穿了,该如何是好? 钟高扬在左府门口候着,若是普通人家,他堂堂县尉,岂会这般拘束? 但这可是侍郎的府上,比他的级别高太多了。 总算,等到有人过来迎他们进去,便在前院的一处凉亭中,左浩轩背手而立。 “你便是县尉钟大人?”左浩轩上下打量了一下,对于这个钟高扬,他倒是略有耳闻,毕竟在长安县衙当差好几年了。 “本官正是!”钟高扬不在乎对方的无礼,只是含笑回道。 “这两位,都是那贱人小院里的,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左浩轩急着料理完这事,也不管其他,只想着对方赶紧问完,回去好立案。 “好,那本官便打扰了!”钟高扬一手扶住刀柄,一手叉腰,这个左家公子,居然连请他落座的意思都没有。 “你们二人,平日里,便是伺候那位夫人起居的?”钟高扬带着几分审视,若是真的如那刊文上所言,那个可怜的女子,断然是没什么人伺候的。 “是!”两人异口同声回道,这个话,左浩轩交待过很多遍了。 “那位夫人,一般几时入睡?”钟高扬点点头,继续问道。 “”两名侍女闻言,俱是转头看向左浩轩,这个可没有交待啊。 左浩轩微微点头,这个可以说。 “戌时三刻!” “戌时一刻!” 两名侍女得到左浩轩的肯定,自然是开口回话的,但俩人不在一个院子里,下意识回答了自己院子里主人的入睡时间。 钟高扬眉头微皱,看向左浩轩,这是准备糊弄自己呢? “钟大人,这些细枝末节,跟案情并无太大关联。”左浩轩硬着头皮,他也不知道钟高扬会问什么,自然准备不足。 “当然有,我得确定,那位夫人的作息时间,然后推断在什么时间段离开府邸的。掌握了对方离开府邸的时间,然后再从周边入手,看看当时是否有人看见了什么,抑或是留下了什么痕迹。”钟高扬一本正经说道,虽然他没打算去找人,但是手续还是要走的,县令大人说了,要细致。 “戌时二刻!这每日都有些浮动,这俩丫头记时不准!”左浩轩语塞,人家这说的,很是在理啊,当即一合计,将两位侍女的答案折中一下,算是应付了。 “这个,左公子怎么知道的?”钟高扬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这又不是你的小妾,这是你爹的小妾,你怎么知道几时睡觉? 左浩轩再一次被问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问题。 “之前听她们提起过,差不多吧,咳!钟大人,尽快问吧,她们还要回去干活的。”左浩轩感觉,再被这么问下去,他要崩溃了。 “嗯,那位夫人,事发当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钟高扬也无意深究,例行公事罢了。 两位侍女再次傻眼,这她们也不知道啊,连胡扯都不敢了。 左浩轩要疯了,不是该问问平日里的情况,这些他都编了一些,怎么都问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小涟,你来说!”左浩轩脑袋一转,直接点了其中一人,一个人说,总不会出错了吧。 “黄、黄色!”小涟看明白了左浩轩大的眼色,当即胡诌了一个。 “嗯,平日里,小院都有什么人来往?”钟高扬点点头,随即继续。 “老爷,夫人,还有我们,其他没什么人往来!”这个左浩轩交待过,小涟很有底气。 左浩轩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这小丫头还不错。 “夫人平日里,大概多久出府一次!” “三五日吧!” “都有谁跟着?” “以前都是我或者小欢跟着,最近出门,都不让跟着!”这些,都是左浩轩交待清楚的。 “夫人离开那日,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夫人自己出门未归,还是在府里突然不见了?” 钟高扬这一问,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左浩轩感觉自己眼睛累的不行。 “来人,奉茶!”左浩轩原本是故意没有准备茶水的,就是想着对方问两句赶紧走,谁知道对方问的那叫一个细致。 “谢过左公子,本官还真的渴了!”钟高扬眉毛一挑,小样,老子在边军的时候,一整天不吃不喝也是寻常,跟我斗? “钟大人,这问的也差不多了吧?”左浩轩揉揉眼睛,再这么下去,他是真的熬不住了。 钟高扬不急着回话,反倒是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味道不错,这侍郎府上的茶叶就是好。 “嗯,差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话,本官还想去那位夫人居住的小院看看。”钟高扬放下茶杯,反正他不急,细细查看便是。 “那个,钟大人,后院不方便其他男子进入。”左浩轩直接拒绝了,他是怕对方看出什么来,虽然收拾了一下,但人家可是专业的。 “如果可以进去查看的,指不定会有些蛛丝马迹,对于侦破此案,有很大的帮助。”钟高扬不急,他今天的任务就是走访。 “钟大人,府中已经着人仔细查看过,并没有什么线索,还请早点颁布告示,调派人手细细搜寻才是。”左浩轩直接拒绝了,他只是想对方帮忙颁布告示,给对方扣上一个偷人的帽子,给自己这边占据有利位置。 左浩轩也想明白了,只要将这顶帽子扣死了,他爹就能在朝堂之上,跟那些御史打口水仗。 而对方若是想要翻身,就必须现在县衙对峙,他们也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第一百零五章 齐人之乐 “既如此,本官就不打扰了!”钟高扬点点头,至于这颁布告示,等着吧!具体要多久,只有天知道。 “钟大人,还请尽快回府衙立案才是,若是晚了,被他们逃了出去,就坏事了。”左浩轩松了口气,总算要走了。 “左公子放心,衙门里,一切自有章程,这些事情,回去之后,都是要细细禀报给县令大人,再作决断。”钟高扬拱拱手,随即就带着麾下往外走去。 原本以为,这左府既然是求人办事,怎么也得备点散碎银子,谁知道连一个铜钱都没有,当真晦气。 此时的大户人家,公差上门,一点茶水钱基本都是稳稳的,就图对方出去别乱说,留个好名声。 钟高扬出了门,直接往周边的其他人家走去,今天再走访个两三家,也就该下值了。 李琩并不知道这些,太阳出来之后,就让韦思柔扶他来院子里躺着,那房间里太闷,待久了,估计真的要生病了。 “思柔,昨夜宫里中秋宴,没传出什么消息来吗?”李琩侧卧过来,脖子下的玉枕,用料肯定没问题,但总没有人的大腿来得舒服。 这院子里,女人倒是不少,但是李琩却不好意思开口。 “王爷是指哪个方面?”韦思柔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这消息自然是有的,她原本是不打算告诉李琩的。 “说吧!没事的!”李琩笑笑,韦思柔不是那种心有城府的人,他一眼便看了个通透。 “那位,已然是贵妃了,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了。”韦思柔一叹,这种事情,怎么说呢,人各有志吧。反正若是她,也不会快乐的,哪有在王府里自在,进出都是自由,回娘家住几天也是无妨。 李琩沉默,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真的来了,依旧是那么的难受。 韦思柔吩咐素柔跟沛儿在此料理李琩,自己转身出小院去了,她今天准备亲自下厨,给李琩炖一个鸡汤补补。 现实,让李琩充满了无力感,无论他做了多少准备,其实都对他的困局,没太大的意义。 而他只能等,等那一个变数的到来,让他蛟龙出海。 “王爷,书局那边来了消息,说奇闻轶事版的销售,极为火爆,眼下已经卖空了。”魏永安刚进后院,就看见躺着的李琩,走过来禀告。 “嗯,左府那边,有什么动静?”李琩点点头,意料之中,堂堂工部侍郎跟花魁的花边新闻,有几个不感兴趣的? 而且文章出自李白之手,可读性非常高,虽然价钱低廉,但受众人群足够多。 如今王府卫队人手充足,自然早早就派了人,在左府外面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左家那位大人,回过一趟府,后来又去衙门里当值了。然后便是那位左公子,去长安县衙走了一遭,具体发生了什么,倒是不清楚,但是没过多久,县尉就带着人,走了一趟左府。”这些消息,都按时传回到前院裴无机那,魏永安自然是知晓的。 “嗯,继续盯着,看看他们究竟准备做什么。另外,这个新任县令,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先去摸一摸底细。”李琩猜测,这左家准备借用县衙的力量,如果衙门当真插手,他恐怕就不得不下场了。 “老奴知道了,这就去打听。”魏永安点点头,打听人这事,不难。 李琩也不知道,那左府找县衙准备做什么,那个可怜女子,就在书局后院,县衙里的人,怎么敢过来去搜查? 旋即摇摇头,说不得,得跟那位县令接触一下,知道对方的动作,也方便接招。 区区一个工部侍郎,原本是不值当这么大动干戈的,但是李琩准备借其立威,将半月书局的招牌,擦得更亮一些。 不仅仅是为了挣钱,也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 如果只是有王爷的虚名,价值有限,可若是此番轻易搬倒了工部侍郎,这份能量,必然引人侧目。 这般做,固然会将更多的目光吸引到他这边来,但有李白这个天然的仇恨靶子吸收火力,自己应该还能躲一躲。 “王爷,我们姐妹给您按一按,应该也能舒坦些!”素月走到李琩跟前,俯下身去,用手指为其轻轻揉捏头顶。 李琩没说话,只是闭目享受,沛儿一看这架势,立刻走到脚那边,将李琩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细细揉捏。 她们的职责,就是服侍好李琩。 当韦思柔端着鸡汤再次出现在小院的时候,被眼前的情形气得不行,只见李琩头枕素月大腿,双腿架在沛儿的身上,完全就是一个沉迷女色的浪荡公子。 “你俩也没个正形,王爷这养身体呢,若是气血逆行,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韦思柔将鸡汤往桌之上一放,摆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势。 在她的思想中,李琩这会需要静养,这架势完全就是齐人之福,想必心中欲望奔腾,怎么静得下来。 “启禀王妃,素月不懂这些,只想着能够让王爷舒坦些,若有做错的地方,但请责罚!” “沛儿也是一般,但请王妃责罚!” 素月跟沛儿也是个人精,摸清楚了韦思柔的脾性,那就是得伏低做小,得用软的来,硬来的话,那杆大枪,她们姐妹俩绑在一起,也挨不住一记。 原本心有怨气的韦思柔,一看俩女这架势,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下次记住了,莫要再犯,你们先下去吧!”韦思柔摆摆手,她熬了一个时辰的鸡汤,总算可以给王爷尝尝了。 “今日感觉已经好了些,他们揉捏一番,本王倒是心情舒畅了些。”血气上涌,自然是有的,但是这心情愉悦,也是有益身体健康的。 “不知羞!妾身都不屑说你!”韦思柔翻了一个白眼,李琩什么心思,她能不知道。 轻轻将李琩扶起,示意杏儿将被褥垫在下面,半躺着喝鸡汤。 韦思柔舀起鸡汤,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放在李琩的嘴边。 “是不是没放盐?”李琩喝了一口,有鸡汤的鲜美,但是这味道也太淡了。 “啊!妾身忘记了,这就去加上!”原本满是期待的韦思柔,被李琩一句话直接破防,光顾着掌握火候了。 “无妨,这一碗就先这般喝,味道还是不错的,杏儿你去加一点在锅里。”李琩摆摆手,鸡汤不放盐,也是不碍事的。 “王爷,你当真觉得好喝?”韦思柔面色绯红,这连盐都忘记放了,怎么能好喝呢? “当然!不信你自己尝尝,本王没有撒谎的习惯!” “那王爷你多喝点!”韦思柔尝了一下,还真的不错。 “这个,本王想吃肉!”李琩看了一眼碗里,清澈见底,一块肉都没有,合着让自己光喝汤了。 “王爷,您身体虚弱,这汤里的营养好吸收。”韦思柔觉得,老人都说汤好,是精华,自然是有道理的。 “本王要吃肉,光喝汤,那不得饿死?”李琩直摇头,喝一锅汤,那也不顶用啊,营养永远在肉里。 “听话,多喝点汤!”韦思柔没辙,怎么还耍起小性子来了。 “不听,没肉吃不喝汤!”李琩直摇头,这一大碗下去,肚子全是水。 韦思柔没办法,只能转身去锅里捞肉。 长安县衙之中,明丰羽刚刚清点完账目,穷是穷了些,好在没有什么亏空,他现在身无长物,亏空是填不上的。 “老爷,酒菜都订好了,一会便送来,一贯钱!”储师爷拎着一坛酒,君子远庖厨,他是不会做饭的,县令大人更加不会,只能从外面买现成的。 “这么贵?点了多少菜啊?”明丰羽咧咧嘴,这比他想象的还要贵出不少。 “也就八个菜,六荤两素,您不是说,要体面一些?”储师爷也觉得贵,但是没办法,这请客总得要几分体面。 而且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酒楼里断然是不会乱开价的。 “果然是长安居,大不易!”明丰羽摇摇头,眼下只有他跟储师爷俩人,那点俸禄倒是足够,若是想要体面一些的话,还真就捉襟见肘。 “是啊,牙行里问过了,一个扫洗的妇人,月钱便要一贯朝上,若是那些标志些的年轻丫鬟,那更贵了。”储师爷啧啧嘴,这比以前贵了一倍啊,但是不请人的话,这扫洗的活,难道也要他干? “先将就两天,缓一缓!”明丰羽这走马上任,顺路回了一趟老家,之前攒的一些钱,都用来置办产业了,如今这手上倒是有些紧。 “这扫洗的妇人,总要雇一个的,不然每日里吃酒楼里的菜,开销也太大了。”储师爷眼珠子一转,这不对啊,这些活总要有人做的,拖不得,拖得越久,他就得被加活。 “这个,衙门里中午不是雇了人做饭吗?明日你去协调一下,多做两份,留着咱们晚上吃便是。”明丰羽没有寅吃卯粮的习惯,这刚到长安,总不能就去钱庄告借吧?传出去也太难听了,等过些时日,发了俸禄再作安排。 储师爷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衙门里中午的饭菜,如何能够单独请人烧的饭菜比? 以前,每天的晚餐都是最丰盛的,隔三差五的,还跟县令大人一道喝点酒,看来最近要过苦日子了。 钟高扬不知道这些,总算磨到日头快要落山,让两个捕快各自回家,至于他,今晚要在衙门后院,跟县令大人好好喝上一顿酒。 “县令大人?”衙门后院的门开着,却看不见人,钟高扬直接抬脚就进去了,反正里面是两个大老爷们,没什么忌讳。 钟高扬进了院子,听见旁边的厨房里有动静,便踱步走了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大人,你们这是在忙什么?”钟高扬看见县令跟师爷,这会居然在厨房里忙碌,不由得一头雾水,难道这二位亲自下厨招待自己,那可了不得。 “钟大人回来啦,这不是酒楼里送来的饭菜,有些凉了,想要上蒸屉给热一下。”明丰羽有些尴尬,这天气转凉了,也该吃点热乎的,主要是花了这么些钱,吃冷的也太亏了。 钟高扬将头凑过去,果然,储师爷正在灶台后面,撅着屁股生火,看他那架势,估计生好火,天都该亮了。 储师爷心中不断求神拜佛,各路神仙,不论是谁,先保佑一下,这他么太难了。 以前,都是吃现成的,什么时候自己生过火? 明丰羽一脸爱莫能助,君子远庖厨,他在厨房里待着,就算是了不得了。 “咳,储师爷,让本官来试试!”钟高扬本来该是客随主便,但是架不住肚子饿,还是自己来便利些,起码能早些吃上热乎的饭菜。 “这个、这个”储师爷有些不好意思,这哪有让客人来动手生火的,却忍不住从灶膛后面起身。 “你就让开吧,咱们跟钟大人,以后要长久共事的,些许小事,不用那么生分。”明丰羽对于储师爷,那是寄予厚望的,结果连生火这种小事都搞不定,看来不请两个下人,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大人,当初可没说,还要干这个活。”储师爷忍不住嘟囔两句,咱干的是师爷的活,又不是厨娘。 钟高扬随手摸过火折子,这厨房里居然没有合适的引火干草,干脆取出腰间长刀,将木材的外皮给刮下来,不过片刻的功夫,灶膛里就烧得通红。 “钟大人这手艺,也是边军中学来的?”储师爷在一盘看得入神,原本觉得,这些杂活,不过等闲,真要做了,才觉得颇有难度。 “钟某在边军,倒是没干过火头营的活,这生火做饭,幼时便会。那时家中贫寒,父母整日都在为主家劳作,从记事起,我便要生火烧水煮饭。”钟高扬摇摇头,若非家中贫寒,又怎会应募参军? 像明丰羽这般的,不用说,除了读书,其他一概不理的,所谓寒门,那是跟权贵比起来叫寒门,在地方上,那也是大家族。就算是储师爷,那也是有功名的,家中能供他读书,也不会是贫穷人家。 储师爷点点头,赶紧将锅里放上水,然后将菜蒸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厨房里便热气腾腾,夹着阵阵的饭菜香味,钟高扬觉得肚子更饿了。 总算,热气腾腾的饭菜,被端到了桌上。 县令明丰羽自然是朝南而坐,钟高扬跟储师爷,分坐两侧。 一壶上好的竹叶青,便放在储师爷的手边,这斟酒的活,还是得落在他的头上。 “钟大人,先生,今日咱们能够在此小酌,那也是缘分,先满饮此杯。”明丰羽高举酒杯,今日钱是花了,若是能够跟钟高扬拉近关系,也算是值得的。 钟高扬连忙举杯,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这话茬子就打开了,钟高扬在长安多年,性子中又带着几分豪爽,天南地北就扯开了。 要说今天,除了半月书局的奇闻轶事版之外,最火热的话题,就是杨氏进位贵妃了。 “大人,你说今日之寿王,是该开心呢,还是沮丧呢?”钟高扬夹起一块菜,这两件事,都是跟寿王有关系,不知他现在是何心态。 “这些大人物的心态,咱们哪里搞得清。”明丰羽原本想要喷一顿,这些搞破鞋的烂事,实在是有碍观瞻,可这里不比地方上,若真的传出去,他估计要吃苦头。 “也是,刚迎娶了王妃,还每日里去清风楼里潇洒,这人与人,差别忒大。”钟高扬摸摸下巴上的酒渍,那种生活,是他可望不可即的。 “钟大人,你说这位王爷,为何要对这位侍郎大人下手?”明丰羽觉得,这是没有道理啊,他一个闲散王爷,怎么还跟实权官员对垒起来了。 “这有什么的,大人之前初闻此事,不也拍案而起?人嘛,活在世上,总有快意恩仇的时候。”钟高扬觉得,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算计,也许只是单纯的想要主持公道,他的心思没那么深。 明丰羽点点头,也许吧,如果他能轻易掀翻对方,指不定也会出手。 至于储师爷,则基本不说话,只顾着吃喝,这长安的酒菜虽然贵了些,但味道那是绝对好。 “如此一来,恐怕那位贵妃娘娘的三姐妹,在城中愈发不可一世了。”钟高扬双眼微眯,那三位可都是美人啊。 “我等避着一些便是,只要不太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丰羽点点头,好在是女子,大体上不会干出逼良为娼,强抢民夫这种事情来。 东宫之中,太子李亨面带颓丧,他刚刚接到消息,李泌走了。 就在中秋当日,留了一封书信,便飘然而去,说是要寻仙问道。 李亨今日拿到奇闻轶事版,便命人去请李泌来参详一番,才发现此人已然远去。 有心想要派人将其追回来,可终究是放弃了。 李泌是孤傲的,李亨何尝不是,孤并非缺你不可。 “殿下,喝点参茶,暖暖身子。”太子妃韦蓉端着茶盏出现在书房门口,轻轻唤道。 “嗯,端进来吧!”李亨揉揉脑袋,也不知道老十八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其实这个工部的左弘,也曾跟他示好,但并不算是他李亨的人。 李亨在明面上,必须严格控制交好的人数,每一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左弘这种即将至仕的,当然不在其列。 他要交好的人,必须是现在就掌握一定实权,以后极有可能成为朝堂举足轻重的那种人物。 “殿下在为何事忧愁?”韦蓉将托盘中参茶放在李亨跟前,在一旁轻轻落座。 “老十八整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李亨将桌案上的奇闻轶事版递过去,示意韦蓉看一看。 “妾身那边也有一份,朝堂中的大人,妾身本不该评论,但这般做,有些过了。”韦蓉接过扫了一眼,这事情,她也知道了。 同样作为女人,在这个世道,大多是依仗男人而生存,对于那位女子的遭遇,自然心有不忿。 “那爱妃以为,孤该如何做?”李亨点点头,他也是这般觉得。 同僚之间,固然有些争斗,但大体上,是不必这般的。 “殿下不妨坐视,朝中那些御史,自然会按捺不住的。”韦蓉知道,如今虽然他贵为太子,但不宜轻动,否则很容易为人抓住把柄。 “孤是怕,老十八这般,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李亨最忌惮的,便是这个十八弟,虽然在李隆基跟前,他是不可能继承大位的,但是他怕对方一旦掌握了某些实权,知道了当年之事,会对他发起致命一击。 李琩此番借助半月刊的名声,出一个奇闻轶事版,很可能就扳倒一个工部侍郎,这已经算是一种权柄了,而不只是刊物。 李亨不知道,老十八这究竟是步步为营,还是误打误撞。 若是他的所作所为,也被这般披露出来,这个太子之位,恐怕会伤了根基。 “殿下,老十八不是一直想要出去历练吗?你这个当兄长的,也不怎么放在心上。”韦蓉对李琩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况且对方想离开长安,对于大位自然没有任何的威胁。 “这长安,岂是容易离开的?”如果可以的话,李亨巴不得给所有的亲兄弟,都给派发出去,随便给个头衔,弄一小块封地,让他们衣食无忧。 可若是这般一来,皇帝的大位就要不稳了,太子随时可以取而代之。 这些个亲王留在长安,就是对太子的一种制衡,皇帝随时可以换一个人来当太子,而大臣们私下也可能拥护他人。 “凡事没有绝对,妾身觉得,只要殿下想,机会总是有的。”韦蓉不清楚自家夫君跟兄长的具体谋划,却也知道,他们暗中已经笼络了一批势力,在朝堂上拥有不小的话语权。 “爱妃所言极是!”李亨点点头,之前他从未认真想过这事,也许,皇甫惟明回朝,就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他知道,李隆基对于石堡城,有一种执念,那是必须取回不可。 若是借着这个机会,提出让李琩监军,是否可行? 通常监军的,都是宫中宦官,但既然宦官能做,为什么李琩不行?难道对儿子的信任还比不过奴才?就算心中是这般想的,那也绝对不能明面上表露出来。 “殿下,都是自家兄弟,老十八,注定跟大位无缘,不妨好好笼络。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是有几个兄弟帮衬,总比外人强。”韦蓉轻轻点头,作为一个女子,她依旧觉得,如今朝堂外面的拥兵大将,有太多的番将,不利于掌控。 世间之道,总是在于制衡,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李亨微微点头,心中想的却是,老十八无缘大位,正是出于自己之手,不得不防啊。 若是有机会将老十八派出去,倒也是好事,起码让他远离真相,对自己感恩戴德。 一份奇闻轶事版,彻底搅动了长安,李林甫跟李适之这两位大佬,也在细细品味,后天便是大朝会,这事一定会被摊开来说,他们该采取何样的应对之策。 对于李林甫来说,左弘是前任左相牛仙客的人,只是此人年事已高,而且也没犯什么大错,自然无需赶尽杀绝。 而且工部是御史大夫余勤的地盘,他犯不着去找麻烦。 可如今是左弘自己作死,被人拿住了把柄,他不介意推波助澜,毕竟此人若是离任,这空下来的位置,才有机会安排自己人上去。 第一百零七章 推诿 余勤同样年纪大了,御史大夫一职自然是轮不上他来安排,但是工部尚书这个位置,还是可以商榷一下的。 李适之的想法也差不多,对于他来说,左弘同样没什么帮助,他需要的,是有战斗力的,帮助自己一起跟李林甫作斗争的人。左弘这样纯粹混点好处等至仕的人,若是进了队伍,完全拉低了己方的士气。 左弘浑然不知道,他已经被朝中大佬集体抛弃,反而惦记他走了之后的空缺。 “浩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县衙那边,还没有张贴告示出来?”左弘回府之后,听了下人的回报,面色不大好看,眼下正是跟时间赛跑,分毫不得耽搁。 “爹,那县尉钟高扬来府里盘问过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可能是今天衙门里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在左浩轩看来,自己的表现堪称完美,怎么可能不立案呢? “但愿吧,明日,你再走一趟县衙。”左弘心神不宁,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寿王给盯上了,难道以前那家伙是寿王的人,不应该啊,那会寿王还很小呢。 明丰羽跟钟高扬二人,可不管这些,俩人已经进入微醺的状态,热络得跟兄弟一般。 至于储师爷,已经吃饱了,不断打着饱嗝,给两人斟酒。 钟高扬干脆最后在后衙睡下了,喝得这般醉醺醺的,走在宵禁的大街上,传出去不好。 储师爷突然发现,今晚吃的是好,但是活也多,如今这两位居然直接喝得趴在桌上了,一切都还得他料理。 长叹一声,将俩人给扶到房中,往床上一扔,扯个被子盖好,连靴子也不脱,随即便转身回去收拾去了,这洗洗刷刷的活,怎么也不该让师爷干才是。 明丰羽做了个梦,梦中的他很快就在长安脱颖而出,被贵人看中,平步青云,去六部中任职了。 “大人!大人!”正当明丰羽咧着嘴角乐的时候,一阵喊叫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明丰羽揉揉脑袋,昨夜的酒还不错,居然没有头痛欲裂的感觉。 “大人,那位左公子又来了!”储师爷也没辙,那位左公子一大早就到衙门来了,点名要见县令大人。 明丰羽一个激灵,立刻从床上坐起来,那位左公子一大早来此,想必是兴师问罪来的。 “钟大人呢?”明丰羽揉了揉脸,这事,得拖过去,在左弘倒霉之前,他不能跟对方起正面冲突。 “隔壁,还睡着呢,大人你没听见那鼾声?”储师爷朝着隔壁屋子努努嘴,那如雷的鼾声,一夜没停过。 明丰羽当即让储师爷去前面安抚一下,他要去跟钟高扬商议一番,务必将这左公子给糊弄住了。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钟高扬一手握着一个馒头,从后衙的小门出去了,而明丰羽则施施然的出现在衙门正堂,左弘这会正不断踱步走来走去,已经没了昨日的神采飞扬。 “左公子,抱歉,抱歉,本官昨夜忙于公务,睡得晚了,怠慢之处,还请海涵!”明丰羽不断拱手,姿态放得比昨日还要低三分。 原本一肚子不爽的左浩轩,愣是被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人家堂堂正印官,这般给面子,他还能怎么办?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也没有打人的资格啊。 “县令大人客气了,学生又来叨扰了!”左浩轩挤出几分笑意。 “左公子可用过早餐了?这馒头还是热乎的。”明丰羽也是一手一个馒头,这是储师爷一早在衙门外的早点铺子买的,放在蒸屉上热着,味道还行。 “学生已经吃过了,谢谢大人!”左浩轩推辞,白面馒头,有什么好吃的?这是他家下人才吃的伙食。 堂堂县令,早餐居然吃这个,也太过掉价了。 原本来长安之前,明丰羽的早餐,还是比这个要丰盛的,一碗白粥,一叠咸菜,再加两个馒头,这才是标配,偶尔还会加个鸡蛋。 如今没有下人,这粥跟咸菜就算了,储师爷能够生火将馒头给热着,已经很了不起了。就这还是昨天刚从钟高扬那里学来的,储师爷觉得,自己又加了一个新技能,这都是以后要求涨俸钱的资本。 “嗯,味道不错,可惜没咸菜,比庆州的馒头强。”明丰羽点点头,这长安作为都城,就是不一样,馒头入口细腻,麦香味之中,还夹着淡淡的甜味。 储师爷翻了一个白眼,这一个馒头的价钱,在庆州可以买俩。 “先生,快去取些茶水来,本官渴得慌,对了,给左公子奉茶!”明丰羽一口咬大了,差点噎着。 左浩轩心中一阵惆怅,这当官的体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明丰羽才不管对方怎么想,体面,那都是要钱的。身为父母官,想要弄大钱,那就只能与民争利,他是干不出来的。 储师爷垮着一张脸,端来了跟昨日一般无二的茶水,这都是上任留下来,不乐意带走的货色,自然谈不上好喝。 看着茶水上漂着的一层碎末,左浩轩只是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碰了一下,便放了回去。 明丰羽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专心致志吃着馒头,细嚼慢咽的态度,明显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圣人之道。 左浩轩想要开口,却只能耐心等着,因为这是起码的礼节。 明丰羽将最后一块馒头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之后,喝了一口茶水,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昨夜喝了太多酒,饭菜没吃多少,醒来之后,这腹中就感觉不太舒服。 “左公子此来,是为了?”明丰羽明知故问。 “县令大人,学生昨日来报案,怎么今日依旧没有张贴告示,捉拿那个不守妇道的贱人?”总算可以说了,左浩轩立刻道来。 “左公子放心,本官已经行文,跟各门守卫通报过此事了,一旦发现,立刻扣下,断然是出不了城的。”明丰羽直接剑走偏锋,不正面回应。 “但是,县令大人,这拖得越久,就越是难寻,早日张贴告示,才能让更多人帮忙留意他们的行迹。”左浩轩心想,这有个屁用,他们是想借衙门的公文,给她扣屎盆子,逼着她现身。 “这个、不瞒左公子,衙门里的一切,都是要根据章程来的。这种案子,本官昨日便说了,让钟县尉带人去府上勘察,总要有个差不多的行文,才好立案的。本官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岂敢徇私?”明丰羽耍起了太极,衙门里的一切,自有章程。 “县令大人,昨日钟县尉去府上勘察过了,学生那是极力配合的。”左浩轩的意思很明显,你这手续应该走的差不多了,别想着推脱。 “当真?”明丰羽一脸诧异,好似才刚刚知道一般。 一旁的储师爷见状,心中给明丰羽竖起大拇指,自家大人这表情控制上,已经炉火纯青了。 “学生怎敢欺瞒大人?钟大人询问的很仔细,学生跟家中下人,那是知无不答啊。”左浩轩心中嘀咕,难道是那位钟高扬暗中使绊子?一个不入流的县尉,居然敢给自己家使绊子,简直是找死。 “这不应该啊,不瞒左公子,自打昨日钟县尉离开衙门,到现在本官尚未见过。”明丰羽两手一摊,意思是,你看,症结找到了。 左浩轩很郁闷,难道没有县尉的行文,当真就立不了案?对于这些,他一个游手好闲之人,自然是搞不清的,但是看明丰羽的样子,好像是这么回事。 “县令大人,不如招钟县尉回来问问?”左浩轩没辙,现在他满脑子想的,就是一件事,得把案子定下来,告示贴出去。 “也好!先生出去问问看,何人知晓钟大人的行踪,立刻去将人寻回来。”明丰羽满口答应,务必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态度,是绝对的诚恳。 左浩轩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位县令大人愿意帮忙,总会有进展的。 突然有些后悔,左浩轩觉得,昨日应该给那县尉一点赏钱,也许那告示已经贴出来了。 看了看对面的县令大人,左浩轩有心想要给个许诺,类似于必有重谢,可又怕这般反而会坏了事情,就在他各种纠结的时候,储师爷回来了。 “大人,钟大人今日未来衙门点卯,据昨日一道去左府的弟兄说,钟大人今日还要出去走访勘察,具体去了哪里,衙门里无人知晓。”储师爷迈着小碎步,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的,任谁也挑不出刺来。 左浩轩一脸郁闷,这他么都叫什么事?怎么都让自己赶上了? “什么意思?就这般让左公子干等着?让他们手头空着的,都给我出去找,务必将钟县尉给找出来。”明丰羽一拍桌子,作怒不可遏状,好似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左浩轩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和气十足的县令,居然还有这般火爆的一面。 “那个,县令大人,何时能够寻到?”左浩轩现在是一肚子窝囊气,却又发不出来。 一是现在有求于县衙,二是这位县令大人还是蛮到位的,搞得他现在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左公子,抱歉啊,本官也不清楚。长安很大,衙门里人手有限,但是钟县尉去的地方,应该便在公子府邸的周边,希望能够尽快寻到。”明丰羽好似有些尴尬,对于没能帮到左浩轩,感到万分愧疚。 “县令大人客气了,既如此,学生也先回去,发动府上人手,在周边寻找一番。”左浩轩觉得,自己在这边干等着也不是个事情,还不如先回府,多派些人手出去,寻到了再出来。 “如此也好,若是钟大人回衙门,本官第一时间派人去府上通知。”明丰羽连连点头,总算将这小子给糊弄走了,至于钟高扬,你们去找吧,他这种地头蛇,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寻不到。 左浩轩点点头,带着人便撤了,回去等消息。 第一百零八章 大朝会 不久之后,衙门里派出去的人手,跟左浩轩的人都发现,他们大体上能够确认钟高扬就在左府周边,因为有些人家,是他刚刚走访过的,但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钟高扬本人。 “啪!废物!”左浩轩气得将茶盏砸在地上,居然一次次错过,都是干什么吃的? “少爷,你说,是不是那个钟县尉,故意躲着咱们?”牛二被吓了一跳,他带着三个弟兄,在外面找了半天了,最近的一次,他们进去一户人家,说钟县尉刚走,奈何他们就是寻不到。 “他为什么要故意躲着咱们?”左浩轩气急,没道理啊,那钟高扬这是连衙门里的公差都一起躲了。 “就是不想咱们能够好过,定然是因为昨日没拿到好处。”牛二讲的斩钉截铁,只有这般,才能说明这事不是他无能。 一个县尉,整日里游走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人头熟,道路更熟,身手也好,若是故意躲着,他们确实找不到。 “就为这点事情,连县令大人的面子都不给?”左浩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笔账,怎么算也划不来,就为了一点茶水银子,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以后日子必然不会好过了。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但是县令大人初来乍到,恐怕拿他也没辙。”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小孩都懂的道理,钟高扬在长安县衙摸爬滚打多年,自然有过人之处。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左浩轩觉得,有些道理,但他么这是马后炮,对于眼前的困局,没有半分帮助。 牛二一阵郁闷,这种大事,他一个下人,懂个屁啊。 左浩轩眼看没有结果,只能以手扶额,一个县尉,居然敢给他左家使绊子,等到此事完结,一定要给对方一个好看。 “废物,都是废物,一点小事都搞不定。”就在左浩轩头痛的时候,他爹左弘回来了,听闻衙门那边依旧没有立案,自然是怒不可遏。 “爹,儿子一早就去衙门了,谁知道昨天来府里问话的那个县尉,根本就没回衙门,以至于立不了案。”左浩轩叫屈,谁能想到,居然被一个不入流的县尉给使了绊子。 “放屁!这没有县尉的配合,就不能立案?那县令岂不是轻易就被架空,成了聋子的耳朵?”左弘觉得,自家这儿子真就是个废物,被人哄得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 “也许,是因为那个县令是新来的,不敢独断专行吧。”左浩轩想起明丰羽的做派,还是不错的,不像那种奸滑之辈。 “他若是诚心帮忙,这都不是问题。”左弘一脸郁闷,明天的大朝会,他该怎么办? 左浩轩撇撇嘴,人家凭什么诚心帮忙?办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让账房多支些银两,他才有几个私房钱?都帖进去也不够啊。 “滚!滚!滚!”左弘摆摆手,看着闹心,一帮成事不足的玩意。 随即便独自往书房走去,他得好好谋划一下,看看明日如何应付朝堂上可能出现的危机。 期间只有妻子赵氏来过,左弘还没吃晚饭,她端了一些饭菜送到书房来,左弘随便应付两口,实在没什么胃口,便将赵氏打发出去。 左弘在细细思量,夜深人静之时,大脑才足够清明,可越是想到后面,心中便越是发凉,也许,他在劫难逃了。 这两日在衙门里,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被孤立了,哪怕平日里走得还算近的同僚,都下意识跟他保持距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第一百零九章 杨钊入长安 “陛下,老臣知错,日后定然以礼相待,只是如今人不知在何处。”左弘摇摇头,无论如何,只能回老家再料理了,暴病而亡是个不错的结局。一个下贱之人,给他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怎么可能留着性命? “陛下,老臣有话说!”李适之突然开口,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左弘恐怕另有心思。 “嗯,爱卿请说!”李隆基点点头。 “左大人,你若真的有心悔过,当还该女子一份自由身,再送其一份足以生活的产业。”李适之才不相信,对方会悔过,狗改不了吃屎。 既然会下手折磨对方多年,再在对方身边,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恐怕会变本加厉。 李隆基算是听明白了,这李适之是信不过这左弘的人品,不过能作出这种事情来,人品确实靠不住。 “左相大人,下官发誓,以后一定好好相待,以弥补之前的过错。”左弘觉得,若是就这般放过凝筱,自己会耿耿于怀的,一定要将其带回老家,虽然眼下人还不知道在哪。 “陛下,臣有话要说!”李林甫突然也想进来掺一脚,现在出了力,以后才好名正言顺的安排人手。 李隆基来了兴致,当然准了,一个妾室,居然牵动了满朝重臣,倒是有趣。 “左大人,本官以为,方才左相大人所言不错,该还这女子一个自由身。”李林甫笑眯眯地,朝着左弘走了几步。 左弘抬头,方一接触,就感觉自己的那些念头,都被对方看了个通透。 也不知道那小贱人走了什么运道,居然朝中四位大佬都帮其说话,自己再不识相,恐怕难有好结局。 “诸位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考虑不周,待到回去,立刻还其自由之身,并且赠予产业,保证其一辈子衣食无忧。”左弘的心在滴血,他在长安城中,可没攒下多少产业,可当着陛下的面说出去,便再无转圜的余地,欺君的罪名,他背不起。 “既如此,这奏章,朕就先收下了!”李隆基点点头,为一个这般的女子,耽搁这么久,当真是少见。 其实李隆基不知道的是,这些朝臣的背后,自有其考量。 凭借着奇闻轶事版的广泛传播,以后这件事,一定会被世代传下去,成为经典的传说。左弘作为反派,必然世世代代被唾弃,而一个合格的话本,必然是要有结局的,而他们作为正义的一方,出现在大圆满的结局中,那就是正义的化身,这简直无本万利。 左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宫门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回到的家,直到进入府中,才感觉到袖中的馒头依旧完好,今日倒是不觉得饿了。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怎么样?”赵氏跟儿子早就在前院候着了,若是今天能够逃过一劫,那可是大喜。 “我已经上奏章,请求至仕了,这个官,是当不成了。”左弘有些失魂落魄,依旧看不开,他享受这种官场上的权力,比什么清闲或者狗屁的天伦之乐重要得多。 “老爷,怎么就至仕了?浩轩的差事还没着落呢。”赵氏大惊,她不管其他的,她只惦记自己儿子的功名跟官身,她比左弘年轻这么多,下半辈子,只能靠着儿子。 一旦左弘不在工部侍郎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位上,以后再想做这事,就难如登天了。 “不这般?不这般的话,恐怕就脱不了身了。”左弘想起那些针对他贪墨的弹劾,一旦真要查出个什么来,抄家都有可能。 也就是他识相,主动请辞,陛下才没有提起,也要顾及自己的名声。 一旁的左浩轩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要从一个侍郎公子,在不久将来就要当官的美梦中醒来,以后,他或许再也来不了长安了。 若是他没有任何的差遣,凭什么留下来?只能跟着左弘回老家。 不同于左府的落寞,杨氏三姐妹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这一天天的,来府里拜访的夫人们,络绎不绝,礼物早就堆满了房间。 杨玉环一步登天,她们作为杨玉环最亲近的人,自然有的是人来烧香。 杨玉约颇有几分心不在焉,思绪总是往着半月书局飘去。 “大姐,这宅子真的太小了,布置的也不够精巧。”老三杨玉腕看着被随意摆放的礼物,这在以前,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却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现在来来往往的夫人们更多了,杨玉腕觉得,这宅子已经有些掉身份了。 “小妹说了,华清宫那边,正在扩建,陛下已经应允,会给你我姐妹一个单独的院子,比这个可要大得多了。”杨玉皓点点头,她也这般觉得,如今她们是贵妃的娘家人,不能太寒碜了。华清宫那边,陛下不在的时候,她们就算是半个主人。 但是这长安的宅院,想要寻一个合适的,那价钱就往天上去了,她们可没有什么敛财的手段,这些礼物一个个看着精巧,真的要去变卖了,离买宅子还是差得太远了。 “大姐,那华清宫,离城池也太远了些。”这华清宫,就是个皇室别院,修建的倒是不错,但杨玉腕喜欢长安的热闹繁华,整日住在城外算什么回事? “三姐,咱们既不用上朝,也不要点卯,城外住也是一样的。”杨玉约倒是无所谓,城外也好,那华清宫修筑得极为瑰丽,每日里走走转转的,心情也会愉悦很多。 而且若是想进城,乘马车也不过半个多时辰,算不上远。 “那怎么一样?华清宫再好,那也是皇帝的,咱们姐妹,还是该有自己的宅院才是。”在这个事情上,杨玉腕很坚持,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其实打心底里,杨玉腕并不想伺候李隆基,都是为了权势跟财富罢了,她想把其当作一份差事,在自家的院子里,才是生活。 “夫人,外面有人求见,是个男子!”侍女迈着小碎步,过来轻声说道。 她们眼下住的小院子,前院宽不过丈,只能起个遮挡的作用,再加上三间偏房,是给下人们住的,根本无法会客。 而她们现在住的院子,就算是后院,不好随意让其他男子进来的。 “男子?八妹,是不是你相好的寻过来了?”杨玉腕带着几分打趣,她们姐妹,也就杨玉约跟外面男子有过一些牵扯。 她们自然也是想的,但是眼下还是要爱惜一下名声,若是在皇帝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大老远从蜀地跑来长安,可不是为了喝西北风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三姐,没有的事。”杨玉约摇摇头,寿王怎么可能寻到这边来,虽然她心底有几分希冀。 杨玉皓决定,先去门口看看,到底是何人,再作决断。 只见门外立着一男子,身材魁梧高大,着华贵的淡蓝色长衫负手而立,倒是有几分风流。 听闻有开门声,男子转过身,与出门而来的大姐杨玉皓四目相对。 杨玉皓心中一颤,倒是个俊朗的中年男子,那种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杨玉腕紧随其后,见是一个中年男子,顿感兴趣缺缺,她更喜欢年轻一些的俊俏男子。 至于杨玉约,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波澜,她心底现在惦记的,只有寿王李琩。 “在下杨钊,见过三位夫人!”男子见是三位少妇联袂而出,便知道是正主,虽然不知道为何在门口相见,但总算是见到了。 杨钊,这是一个后世不怎么熟悉的名字,但他过几年,会有一个让世人铭记的名字,杨国忠! 杨钊此番来长安,是受剑南节度副使章仇兼琼之托,来长安疏通关系。 话说这章仇兼琼,官居剑南节度副使、益州长史,名义上是李琩的下属。而李琩的官职,正是剑南节度使、益州大都督,不过都是遥领罢了,不掌握实权。 章仇兼琼跟李林甫不睦,而他的任期有限,早晚必然要进中枢的,趁着眼下手掌大权,早些疏通好关系,以后也能在朝堂立足。 原本章仇兼琼看中的是官居兵马使的鲜于仲通,但鲜于仲通志在节度使的权柄,当然不会轻易离开蜀地,转而推荐杨钊。 话说这杨钊,早年瞎混,三十岁才正经做事,还算努力,总算混了个县尉的差遣,依附于鲜于仲通麾下。 杨玉环被玄宗宠爱之后,杨钊就落入了鲜于仲通的眼中,若是能够利用好这层关系,那必然是一本万利的。 鲜于仲通不仅是兵马使,家族在蜀地那也是大豪族,资产千万。 最后章仇兼琼跟鲜于仲通一合计,决定先探探路,让杨钊拉着足足十余车的财货入长安。 “你便是杨钊族兄?怪不得有些眼熟,上一次相见时,族兄尚未弱冠,那是族中年轻子弟比武教技的时候。”杨玉皓轻捂秀口,怪不得觉得眼熟,还真的是见过。 杨玉腕跟杨玉约都是一脸意外,居然是亲戚。 虽然这亲戚有点远,只能说是同族,但到底是正经亲戚,在大老远的长安碰面,依旧是不容易的。 “难得妹妹还能够记得,为兄汗颜,多年碌碌,一事无成!”杨钊心中一喜,没想到对面这女子还能记得自己,那可是大好事。 原本杨钊想着,该怎么样让对方相信自己族人的身份,如今倒好了。 “记得那时见的时候,族兄还不似这般,身形有些消瘦”杨玉皓带着几分疑惑,原本的杨钊,瘦高个,如今这体格,壮硕得很。 “浑浑噩噩多年,后来为兄痛定思痛,便去军中做事,虽然没什么大的前程,但这身板却练了个通透。”杨钊甩动一下臂膀,健壮的体格显露无疑。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流失的机缘 “大姐!既然都是自家人,何不入内叙旧?哪有让兄长在门口一直站着的?”杨玉腕在一旁说道,不论是个什么样的远方亲戚,那总是他乡遇故人,算是人生喜事。 “三妹所言极是,兄长请!”杨玉皓这才想起来,这般在门口待着,确实有失礼节。 至于杨玉约,对此也是赞成的,她们在这长安,人生地不熟,哪怕别人再如何奉承,也不如自家人知根知底。 杨钊大喜,能够被请到院子里,此行就算成功了一半。 “三位妹妹,兄长此来,还带了些家乡的事物,还请万莫推辞!”杨钊离开蜀地的时候,章仇兼琼跟鲜于仲通为他准备了足足十几车的东西,就是为了拉拢这长安城中的权贵,这杨氏姐妹,自然是其中大头。 如今的杨钊,想要见杨玉环,那是门都没有,自然要先将功夫下在这三姐妹身上。 “兄长来就来了,何必如此破费?”杨玉皓心中一动,倒是个知道礼节的。 杨钊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当即一挥手,命令麾下将物品都搬下来。 七八名壮汉,开始将身边马车上的箱子往下搬,三姐妹这才注意到,门前停了足足五辆马车。 三姐妹一看这架势,都被对方的豪气给镇住了,这个族兄,是发了什么大财不成?这手段可不像是普通人。 这足足搬了一刻钟,将前院的地方放得满满当当才结束。 三姐妹都各自偷偷打开箱子看了一眼,里面确实都是蜀地的好东西,这个族兄,当真是大手笔。 “族兄,这边拥挤了些,不妨入后院休息。”杨玉皓笑颜如花,谁不喜欢大方阔气的亲戚? 杨钊将一切看在眼中,这三姐妹,抱着一个金山,却没有挖掘的本事,住的宅院明显与身份地位不匹配,看来自己的计划得变一变。 原本章仇兼琼跟鲜于仲通给他的承诺,是到长安活动一番,帮章仇兼琼归朝之后谋一个好的职位,而鲜于仲通便是接替章仇兼琼的节度副使之位。 功成之后,杨钊回到蜀地,保举其成为节度判官,妥妥的一方大员。 对于这个安排,杨钊当初是很满意的,但是眼下,他觉得自己应该留在长安。 长安才是天下的权力中心,章仇兼琼这样的封疆大吏,最后也要位列朝堂,而自己为何不直接想办法留在长安?借助杨氏姐妹的助力,那样往上爬的速度,必然比在蜀地要快得多。 “三位妹妹,不是为兄说话难听,这宅院,如何配得上你们的身份?”杨钊刚进后院,便忍不住抱怨。 整个院子,占地还不到一亩,整个后院除了巴掌大的院落,其余房屋皆是一览无余,连个像样的会客场所都没有。 “兄长恐怕有所不知,这长安居,大不易,就这宅子,还是小妹花了她的体己钱,我们姐妹,那是万万买不起的。”杨玉皓轻轻摆手,这院子虽然小了些,但地段还不错,紧靠着朱雀大街,出入也算便利。 “你们啊,这是端着金碗讨饭,以陛下对贵妃娘娘的宠爱,要何物不可得?”杨钊摇摇头,这就是端着金碗讨饭啊,哪有贵妃的娘家人,住着这样的破房子的。 “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妹这才刚刚封了贵妃,不可招摇,我等姐妹在此也住惯了,倒还算过得去。”杨玉约赶忙拦住话头,可不能轻易拉小妹下水。 “这地方倒还算不错,就是小了些。”杨玉腕喜欢热闹,若是这宅子能够大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平日里,便住在城中,享受长安的繁华,需要的时候,再去华清宫中,跟陛下还有小妹相聚。 “先不说这些了,兄长此番来长安,想必是有所求吧?”杨玉皓摆摆手,止住两位姐妹的话头,这位虽然是族兄,但刚见面就这么大手笔,还是问清楚的好。 现在的三姐妹,还没有被欲望蒙蔽双眼,依旧带着一丝谨慎。 杨钊倒也不隐瞒,当即将章仇兼琼跟鲜于仲通委托自己来长安的缘由一一道来,这种事情,在朝堂之上很普遍,封疆大吏不派人来长安打点关系,如何能够被陛下给记住? “其实啊,也就是想借着我跟几位妹妹的关系,这送礼方便些,以后也好在陛下跟前寻机会说两句好话。”杨钊说完,带着几分诚恳,除了刚冒出来的私心,其他可是没什么遮掩的。 三姐妹对视一眼,这好像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应该不成问题。 一个封疆大吏,即将归朝,想要疏通一下关系,在陛下心里留个不错的印象,这正是她们擅长的地方啊。 况且她们本就从蜀地来,说一些好话,可信度也是极高的。 “兄长如今任何职?”杨玉皓点点头,之前杨玉环就嘱咐过她们,想着在外朝找个代理人,一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眼前这个族兄,倒是不错。 身姿挺拔,仪表堂堂,而且出手阔绰,能被章仇兼琼委以重任,想必也是个有手段,能办事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也姓杨,大家同族,很容易绑在一起,一荣俱荣。 “为兄在节度使大人麾下任推官,掌刑狱诉讼之事。”杨钊拱拱手,这份差遣,还是临行前委任的,让他的身份能够体面一些,九品的县尉,太过不入流了。 话说这节度推官,属于节度使的属官,从七品,若是观察使或者采访使的推官,品级还要再低一些。 从七品,这勉强也算是入流了,比起县尉,这已经是连升三级了。 “品级是低了些。”杨玉皓点点头,从七品,连个县令都不如,这得多久才能给她们使上力气? 在她看来,若想要有出息,怎么也得起步弄个五品这个级别的职位,在枕头风的强大攻势之下,两三年就能成为一个实权大员,才能给她们谋求好处。 一个从七品,想要爬上去,那得多久? “三位妹妹,为兄固然是品级低了些,但这是因为蜀地偏僻,机会太少。”杨钊敏锐地感觉到,这恐怕关系到一桩机缘。 “嗯,也是,兄长今后打算留在长安,还是回蜀地?”杨玉皓不置可否,这种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总要姐妹们一起参详参详,才好做决断。 “长安繁华,心生爱慕,就这般离去,自然是不舍的。”杨钊当然想留下来,前提是得有机会啊。 “兄长的这些礼物,我们姐妹就先收下了,改日我们入宫,挑一些合用的,送给小妹。当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若是有机会,我们姐妹自然会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杨玉皓说完,轻端茶盏,示意杨钊喝茶。她对杨钊是满意的,但是姐妹们的大事,不可因为她的私心被耽误。 “既如此,为兄就谢过三位妹妹,初到长安,还有些杂事,便先告辞!”杨钊很清楚,他该走了,赖在这里,平白惹人生厌。 “三妹,你送一下兄长!”杨玉皓微微点头,是个知进退的,可惜起点太低,以后倒是可以看情况略作照拂。 杨玉腕起身,微微一礼,示意杨钊随自己出去。 杨钊走后,三姐妹很快便凑在一起商议,最终的结果是,除了杨玉皓觉得尚可,其他两位都不太看好这个族兄。 无他,此人在长安毫无根基,她们也并不清楚耳边风有多大的威力,但是一个从七品到三品大员,这里面差了十万八千里。 杨玉皓轻叹一口气,他对这个族兄,还是极为满意的。 “大姐,他想留在长安,回头有机会,帮他在陛下跟前谋个差遣便是。”杨玉腕看出大姐的心思,当即提议道。 小妹说的人选,必然是要千挑万选,但并不代表不能帮其他人谋个差遣。 杨玉皓微微点头,或许,也只能如此了。 杨钊刚坐了一截马车,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当即叫停马车,让他们回返,自己独自走在长街上。 身边的熙熙攘攘,也抹不去他的失落,他父亲出身杨氏大族,母亲是前朝重臣张易之的妹妹,只可惜年少轻狂,不思进取,三十多岁才想浪子回头。 他有些后悔,若是自己能够早点发奋,也许就能抓住今日的机缘。 当时三姐妹的神色,他感受的很清晰,一定是一份大机缘,在他说出自己的官职之后,对方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失望。 突然,天上飘起了小雨,一阵阵冷风吹得杨钊直哆嗦,赶紧就往着一旁的酒楼里跑去。 随意叫了两壶酒,几个下酒菜,就在朝着街面的窗户旁坐了下来,因为不是饭点,酒楼里也没几个客人,杨钊就这般自斟自饮,细细品味难得的惬意。 杨钊喝的很慢,反正无事可做,他只想排遣一下胸中的郁闷。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反正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另外一扇窗户旁,也多了一个独自饮酒的人。 杨钊抬头看了一眼,这风虽然有些凉,但此人穿的貂皮大氅,还是有些早了。 也许是喝了酒,身上起了热气,此人将貂皮大氅脱去放在一旁。杨钊眼尖,这貂皮大氅通体雪白,连一丝杂色都没有,千两银子都不一定买的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客官,您这已经喝了一个多时辰了,不如,先将酒菜的钱结一下?”掌柜的搓着手,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开酒楼的,最怕这些人喝醉了,结账的时候闹事。 这要是用强吧,得罪了客人,其他人也看不下去,影响以后的生意。不用强吧,又怕有人借醉酒逃账,酒楼又不是善堂。 “嗝!”杨钊打个酒嗝,还真的有点喝多了,醉酒倒还不至于,只能说是微醺而已。 他在军中多年,这点酒,还是不够看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手相助 “怎么着?还怕本官付不起酒钱?”杨钊感觉,这掌柜的明显就是瞧不起自己,外地人怎么了?蜀地口音怎么了,老子是官,节度推官虽然不大,那也是入流的官。 “哎呦,小的眼拙,不知道是官爷,但是小店这不是怕客官喝醉了,这账说不清嘛。”掌柜的赔着小心,虽然他这酒楼,背后也是有人的,但是没必要,真的惊动背后的主家,不也显得自己无能吗? “啪!什么说不清,不就一点酒钱吗?你们是看不起本官吗?”杨钊想起之前因为官职低微而错失机缘,就心中不忿,一个酒楼的掌柜,居然也敢不给自己面子,七品官,很丢人吗? “这个酒楼,是大理寺少卿武大人的产业,若是想要闹事,你自己掂量掂量。”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放下酒杯,对着杨钊说道。 原本正要发怒的杨钊,犹如被一盆凉水浇个透心凉,大理寺少卿,应该是从三品,他怎么惹得起? 那一点点微醺,被吓得不翼而飞,这是长安,他一个外地来的从七品推官,还真的不够看。 “本官喝多了,多谢公子提醒!”杨钊赶紧伸手入怀,想要摸出钱袋来结账。 左右摸了几下,却是空空如也,这他么搞大发了,一个不好,自己要吃官司了。 当然了,只要回到住处,这点钱不过尔尔,但是眼下,好像要丢人了,至少对面那掌柜的,看自己的眼神就颇为不善。 “本官出来匆忙,钱袋不知去了哪里,一会你派人随本官回住处一趟便是。”杨钊露出一丝窘迫,屋漏偏逢连夜雨,面子丢光了。 “抱歉,这位、大人,咱们酒楼里,没有那么多人手。”掌柜的带着几分审视,吃饭不带钱的大人,算是什么鬼? 至于让人跟着,看这位的体格,一般人也跟不住啊,只能先堵在酒楼里了。 “那、不如你们派人走一趟,为本官传个话”杨钊很郁闷,难道自己堂堂节度推官,要被困在这个破酒楼里?刷盘子抵酒钱? 早知道就方才就不把下人都打发回去了,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钱袋是在怀中的,什么时候就丢了呢? 一楼了角落里,朱建筹点了半只烧鹅,一壶酒,正吃得津津有味。 作为盗门翘楚,从杨钊身上摸走钱袋,简直一点难度都没有。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朱建筹缺钱,而是李琩的意思。 不错,这楼上坐在杨钊对面,身披貂皮大氅的,正是寿王李琩。 三日前,杨钊进入长安城的时候,李琩就知道了,派了人手盯着,今天才找机会接近。 至于貂皮大氅,倒不是为了炫富,而是韦思柔说了,身体大好之前,绝不能着凉,不穿好这貂皮大氅就不能出门。 李琩没辙,只能穿好了,为了身体考虑,喝酒也只是做做样子,大多都倒入了袖口里面的皮囊之中。 “掌柜的,这位大人不过一时不察,丢了钱包罢了,饭菜的钱,算在本公子的头上便是。”李琩起身,对着掌柜的说道。 他今日来,便是为了接触杨钊,算是提前烧冷灶。 这种人,等到发达之后,再想交好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难了,雪中送炭的情谊,足够对方铭记一生。 李琩所图甚大,必然在朝中要有人照拂,李林甫老奸巨猾,而且根据历史轨迹,没几年潇洒了,靠不住。 而这个杨钊便不同了,眼下尚未发迹,此时交好正当时。而且以李琩所知,这杨钊知恩图报,对于自己人,还是不错的,便是犯了大错,那也是极力维护的。 杨钊在后世的名声很不堪,安史之乱的很大责任,都背负在其身上,但是李琩知道,这都是为了替玄宗开脱罢了。 杨钊为相之后,与安禄山不睦,为何?是为了私利?根本不是,他位极人臣,已然不可能再进一步。 而且安禄山极力巴结杨玉环,认其为母,那杨钊就是其舅舅,这种关系,为何不睦?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杨钊知道安禄山有反意,极力想要打压对方。 说杨钊引起安史之乱,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安禄山包藏祸心,反是必然的。若非是杨钊的提防,任其继续坐大,只会将大唐拖入更深的危机。 当然,杨钊是好官吗?绝不是。任人唯亲,打压异己,搜刮好处,朝堂之上一片乌烟瘴气。 但这是杨钊一个人的责任吗?现在的朝堂不也是如此?造成这个局面的,是皇位之上的李隆基,其他人,都是在他的意志下办事。 但是李琩想要成事,就需要借助这样的人,能够帮其争取更多的便利,这也是他今日出现在此的原因。 至于让朱建筹摸走他的钱包,不过是为彼此的接触,找一个合适的途径。 “这、既然如此,那便请公子结一下账,诚惠,八百文。”掌柜的搓搓手,只要能收到钱,谁出都一样。 而且看这位公子的做派,那必然是大有来头,自然不能轻易得罪。 “杨某,谢过这位公子,若是可以,公子在此稍待,我这就回去取了银钱回来。”杨钊长吁一口气,总算不用将面子全部丢完。 心中暗叹,今日运气还算不错,有这个华服公子解围。 “一些酒菜,不值当什么,这些可够了?”李琩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角子扔过去,估计有二两的样子,值两千文,连他自己面前的酒菜也够了。 “够了,够了,还多出一些呢,小的这就为公子找零。”掌柜的赶忙道谢,他最爱这种银角子,过个秤,换算成铜钱,怎么也能多出个二三十文进口袋。 “找零就不用了,再来两壶酒给这位大人,剩下的,赏你了。”李琩摆摆手,自己来这里结交人的,当然要阔气一些。 杨钊心中一阵触动,萍水相逢,这般待自己的,生平仅对方一人。这份情,值得他杨钊记一辈子!可惜,若是离开长安,这份人情便还不上了。 “公子,请在此稍坐,本官先回去取了银钱,再与公子痛饮!”杨钊当即起身,这位公子,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不到,我是无碍的,大人不知道可方便?”李琩笑笑,一个外地的小官,宵禁在外面乱闯,这若是闹出误会来,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这”杨钊看看天色,一阵语塞,这来回便要半个多时辰,宵禁之前还要赶回去,这点时间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够路上折腾了。 “大人太过着相了,相逢便是有缘,你我痛饮一番,岂不是比那半个银角子重要得多?”李琩轻笑,流露出一丝洒脱,配上俊朗的面容,当得上名士风流。 “公子所言极是,是杨某的不是。”杨钊将酒壶跟酒杯提着,便径自到李琩跟前坐下,这一点点小钱,他都不放在心上,对方又怎会惦记? 对方既然无视宵禁,必然是大有来头,杨钊虽然微醺,大脑依旧清明,他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不妨结交一番。 “来,先满饮此杯,为了相遇!”李琩举起酒杯,示意杨钊碰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掌柜的端着两壶酒还有一叠花生跟豆子,一看这情形,直接在李琩跟前放下,就退了下去。 “鄙人姓杨,来自益州,忝为剑南道节度推官,还不知公子贵姓?”杨钊放下酒杯,既然想要结交,自然得知晓对方的底细。 “免贵姓李,单名一个琩字。”李琩点点头,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直接缓缓道来。 “咦,公子这姓名,倒是与益州大都督一般。”杨钊一杯酒下肚,打了一个嗝。 “倒是巧了,本王忝为益州大都督,剑南道节度使。”李琩笑笑,直接用手抓起花生米,往嘴里丢去。 喝酒吃花生米,好像是水到渠成一般,李琩的最爱。 “嗝!”杨钊打了个酒嗝,眼睛瞪得铜铃一般,这他么搞半天,对面坐的才是自己名义上真正的上司。 章仇兼琼只是节度副使,虽然剑南道都是他说了算,但名义上的大佬,却是眼前的这位。 “下官,见过王爷!”杨钊摸摸脸颊,这他么有点尴尬啊,自己来长安,都没先去拜会自己的上司,反而让对方为自己付了酒钱。 “遥领罢了,做不得数,你拍我马屁也没用。”李琩两手一摊,剑南道的事情,他也根本管不了。 “这个、上官的马屁,还是要拍的,起码这酒菜钱,就有了着落。”杨钊大呼意外,这位寿王,跟外面的传言完全不一样。 李琩的那些传闻,在蜀地也是流传极广,毕竟是名义上的蜀地大佬。 眼看对方亲和力十足,杨钊也放下了拘束,让自己变得轻松一些。 “不曾想,你我居然还有这种关系,当浮一大白,来,干了!”李琩流露出他乡遇故知的神情,随即将酒杯满上,杨钊也是一般无二。 “当真是巧,不曾想竟然与王爷在此相遇。”杨钊心有疑惑,却又不敢直接问出来,只能试探。 在他看来,李琩这样的王爷,身份尊贵,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个酒楼喝酒,毕竟这个酒楼,在长安并不起眼。 “看见没?本王的产业!”李琩朝着侧前方努努嘴,他今天坚持要出来,就是因为恰好对方选在半月书局附近买醉,这让一切都合情合理。 杨钊睁眼看去,果然是半月书局,这么大的产业,自然是要经常来看看的。 “倒是你,不在剑南道待着,来长安干嘛?本王先猜猜,应该是章仇兼琼快要离任了吧,让你来长安探探路。”李琩对于这一切,了若指掌,但是却不得不装出是自己猜测出来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选择 杨钊突然觉得,这个寿王爷,当真是委屈了,完全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 “王爷所言不错,此番杨某进长安,正是为了此事。而且,他们选中下官,正是因为下官也姓杨。”杨钊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原本自己还是对方名义上的大舅哥,这会又他么快成舅舅了,都什么破事啊。 “她如今已是贵妃,想要巴结的人很多,既然有这种关系在,你自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嗯,你们杨氏不是还有几个姐妹在长安么,不妨从她们入手。”李琩点点头,知道杨钊忌讳什么,不好轻易说出口。 “王爷慧眼如炬,今日便去过了。”杨钊觉得,这位王爷的智谋决计是不差的。 “来先喝一个,怎么着,不给你这个族兄面子?否则何必一个人在此买醉?”李琩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光喝酒,身体吃不消。 “也不是,大人们嘱咐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下官感觉,自己好像错失了一个机缘。”杨钊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这长安城中,他又无人可以倾诉,而对面这位,明显足智多谋,便忍不住想要请教一番。 “机缘?不妨说说看,本王可以帮忙参详一下。”李琩示意对方也吃菜,这所谓的机缘,他自然清楚,但是却不能直接猜出来,那样就太恐怖了。 他希望留给杨钊的印象,是一个有着足够智慧,可以合作的人,却绝不是多智近妖,让他需要百般提防。 “王爷,是这样的,今日,她们问我”杨钊当即将今日发生的一幕,详细道来,就连对方的神情,也不遗漏。 这虽然是机缘,但是却注定跟李琩无缘,倒是不怕对方截胡。 “确实可能是一个了不得的机缘。”李琩点点头,他不知道,若是没有他,杨钊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最终将这份机缘拿到了手。 但是,既然他出现了,就要在这份机缘中出一份力,让杨钊以为,若非是他,这份机缘,就要鸡飞蛋打。 “王爷,下官只能看着机缘在眼前溜走,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谁又能懂?”杨钊流露出痛苦之色,这么些年,往上爬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为此,他什么都可以做。 “你说的,别人或许不懂,你说本王懂不懂?”李琩苦笑,这种事情,还有谁比他还要懂? 无论是太子之位,还是心爱的女子,都是在他跟前溜走,而无能为力。 虽然现在主导躯体的,是来自后世的灵魂,但这具身体原有的感受,他也是切身体会。 杨钊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确实,这世间能有什么机缘,比起这位失去的机缘还要大? “比起本王,至少,你要好得多,机缘尚有挽回的可能,而本王,连惦记的心都不能有,否则便是自招祸端。”李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眉宇间流露出的苦涩,令人动容。 不知道他说的是太子之位,抑或是心爱的女子,但杨钊突然觉得,对方的话另有用意。 “王爷所言的挽回,不知何解?”杨钊感觉自己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的东西,哪怕是稻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不能松手。 杨钊眼中流露出的渴望,让李琩一阵悸动,那是一条不归路,他走上那条路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一清二楚。 “杨大人,有些机缘,就算抓住了,不一定有命走到最后。”李琩端起酒壶,帮他斟满,眼下的杨钊,只是一个渴望成功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恶行,但走上那条路,就由不得他了。 “王爷,对下官而言,没有比抓住这个机缘更重要的事情了。王爷您自幼出身高贵,不知道对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去到上面看一看风景,有多渴望。”杨钊双手恭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磨难,怎么知道出人头地有多重要。 李琩心底一声暗叹,很多时候,人看似有很多种选择,其实并没有。 若干年后,杨钊是否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将自己带上了一条不归路?是否会怨自己,让他抓住机缘。 其实没有他,杨钊也会走上那条路,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走上去的。 “投其所好罢了!”李琩满饮一杯,抓起几颗花生米抛入口中。 “愿闻其详!”杨钊拱手,努力甩动脑袋,将脑海中的迷糊甩出去,这种时候,一个字也不能听漏了。 “她们为何听闻你是从七品之后,就断了念头?是因为她们没有能力,帮一个从七品的你,在长安谋一份好的差遣吗?”李琩不愿意直接说结果,他要指引杨钊,让自己在其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当然不是,品级越低,这安排起来就越简单。”杨钊摇摇头,七品的职位,在长安很不起眼,安排起来很简单。反而是那些五品以上的要职,能够位列朝堂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那她们放弃你的原因,是为什么?”李琩在脑袋上比划一下,示意对方去想。 “因为,爬上去要太久,她们需要的,是一个有着足够权柄的自己人。”杨钊方才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他才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大机缘。 如今在李琩的点拨下,他越发确认这一点,一想到有可能抓住这个机缘,心跳骤然加速。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将一个人,推到那高高在上位置。”李琩点点头,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太深奥的道理,只要跳出来,以局外人的视角来看,不过尔尔。 杨钊茫然,他看不明白,毕竟只是一个偏僻之处的县尉,哪怕被章仇兼琼等人看重,这眼界见识,也不是一下子就能上去的。 “你可以认为,她们需要一个代理人,帮她们争取足够的好处。因为很多时候,她们自己是不方便出面的,朝堂之上的权柄,女子碰不得。”武则天就是被李隆基等人推倒的,第二个想做女帝的太平公主,更是被他亲手镇压。 无论李隆基再怎么宠爱杨玉环,却绝不容许出现第二个女帝,来窃取李唐的江山,否则他的一世英名,必将毁于一旦。 杨钊懂了,就像他在扶风做县尉的时候,会扶持自己信任的人,作为当地帮会的老大,来帮他做一些自己不适合插手的事情。 但同样的,杨钊更迷 (本章未完,请翻页) 茫了,说到现在,也不知道如何去抓住机缘,人家现在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当他们的代理人。 “还请王爷明言!”杨钊觉得,自己是真的看不懂,比起这位王爷,自己差得有些远。 “她们需要一个人,来帮她们谋求好处,而你不合适的原因,就是需要等的太久。那么,若是你现在就能满足她们的需求,那是不是就有了转机。”所谓好处,最大的需求,便是银钱,只要拿钱去砸,有什么不能成的? 杨钊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仿佛黑夜中的明灯,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困惑。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弄明白,她们最迫切的需求是什么,解决了这个,她们自然会帮你美言。”李琩感觉,喝的差不多了,再喝多了,回去恐怕得抱怨,毕竟眼下身体还虚得很。 这一天天的,妻妾环绕,却又体虚,搞得在后院完全抬不起头来。 “下官知道,她们的住所太小了,若是能够寻一座宽敞的宅子,地段合适的话,一定可以的。”杨钊直接坦言,在他的心中,李琩便是指引者一般,没什么好藏着的。 “宅子,本王倒是知道一座合适的,而且只要略施手段,价钱也不会太贵。”李琩点点头,帮人帮到底,这份人情,大到让对方一辈子还不清。 李琩相信,只要事成,今后无论杨氏姐妹如何帮衬,在杨钊的心中,自己才是真正帮助他的贵人,这份人情,他有大用。 “但是,下官从蜀地来,货物带了不少,这现钱不多。”杨钊流露出一丝为难,他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眼下如何能够一下子拿出这般多的钱来? 长安的宅子,就没有便宜的,能被三姐妹看中的宅子,怎么也得五千两朝上。 他此番来长安,带的所有的货物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六千两,眼下已经送出去大半了,怎么也不够买宅子的。 “无妨,本王可以先支给你,以后宽裕了再还便是。”李琩摆摆手,这些情况,他早有计较。 原本在想着,要不要去钱庄借高利贷,听了李琩这话,杨钊心中一颗大石落地。 他可是知晓,这长安城中的钱庄,没有抵押物的话,借钱的利息可高的很。而且敢开钱庄的,背后都是有大佬的,不怕他不还钱。 “这、怎么好意思,王爷已经屡次施恩下官,无以为报!”杨钊起身,躬身行礼,这一次,是真心实意。他以前从来不敢想,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会如此待他,真不知今日是走了什么运道,才能与对方在此相遇。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你发达了,得算利钱。嗯,年利半成好了,本王的钱,在库里放着也没什么用。”李琩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有些冷了,想要叫掌柜的端去再热一热,却又嫌麻烦,看天色,一会该撤了。 年利半成,这利息已经是极低的了,通常都在两成往上。 “下官厚颜谢过,只是这宅子,何时能够去看看?”杨钊觉得,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要将那宅子拿到手,自己带着那三姐妹去看一看,然后拿出房契跟地契,这事就成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左府宅院 “不急,你先回去候着,三日之后,还在此处碰面便是。”李琩点点头,有些事情,也该去收尾了。 杨钊千恩万谢,连宅子多少钱也不打听了,那样就落了下乘。 反正这买宅子的钱也是对方先垫付,自己便耐心等着便是。 再次一饮而尽,李琩放下酒杯,披好大氅,便下楼去了。 至于杨钊,等到李琩进了半月书局,才起身,直到此时,他才能够真正确定对方的身份。 虽然对方谈吐不俗,杨钊却依旧不放心,毕竟对方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一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当杨钊下楼的时候,一架宽大的马车在酒楼跟前停了下来,马车上的旗帜正是寿王二字。 “杨大人,本王先走一步,身份所限,便不送你了!”李琩掀开窗帘,对着杨钊低语。 “恭送王爷!”杨钊赶忙拱手行礼。 看着辘辘而行的马车,杨钊心中在想,终有一日,自己也会成为这长安城中的人上人。 刚到后院,就被韦思柔堵个正着,一闻身上的酒味,自然忍不住埋怨,然后就强自李琩去泡澡。 为了保证李琩能够不胡思乱想,好好睡觉,这几天,都是李琩一个人睡,让杏儿在屋外守着。 李琩有心相让韦思柔留下陪自己,毕竟如今身体已经有些缓过来了,日常的活动,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不出大力便行。 韦思柔毫不留情拒绝了,来日方才,若真的坏了根基,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眼下的左府,早已是鸡飞狗跳,赵氏开始遣散下人,除了那几个有卖身契的带回老家,其他都先辞退了。 左弘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如今跟一个普通老头没什么太大区别。 “爹,我可不可以留在长安?”左浩轩不死心,他不想走啊,虽然据说老家条件也不错,但毕竟是乡野之地,跟长安怎么比? “可以!”左弘点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的神采。 “那、我娘可不可以留下来?”左浩轩大喜,怎么父亲今日这般好说话,干脆得寸进尺。 “可以!”左弘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浩轩,说什么呢,妾身自然是要跟在老爷身边服侍的。”赵氏一脸愠怒,虽然她也想留在长安,但却不能表露出来。 无论老爷面上说得多好,那也不能当真,万一心中留下刺,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反正这长安的产业,都是要处理完的,你们留在这,自己去找差遣。浩轩你也长大了,给你娘养老也是应该的。”左弘带着几分落寞,等朝中最后的文书下来,他就要上路了。 这长安的产业,除了城外的一个小庄园,算是那日答应留给小妾凝筱之外,其他最近都要尽快处理完。 左浩轩一下子愣住了,他爹这意思,是让他自谋生路? 可怜他半辈子锦衣玉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就一个糊弄来的秀才功名,勉强算是个谋生技能。 若是在乡野之地,或许还能当个教书先生,在这长安,勉强做个账房,一个月能挣几个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爷,浩轩年纪还小,不过是贪恋长安的繁华,怎么可能真的留在这里?”赵氏赶紧帮忙圆场,这回了老家,毕竟还是豪门望族,吃穿不愁。若是留在长安的话,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难寻,过惯了好日子,哪里还吃得了那般的苦。 “还小?那位王爷,不过跟他一般年纪,作出了多大的事情?老爷我不就是栽在对方手里?”左弘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连一点事情都办不好,若是能够搞定县衙里的事情,自己指不定还能扳回一城,怎会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左浩轩心里一阵翻涌,这他么能比吗?人家是什么样的爹,我是什么样的爹? 左弘现在最愁的,就是这个宅子,当初为了这个宅子,他花了不小的代价,如今带不走,自然是要变卖了。 比起其他的产业,这个宅院才是最值钱的,怎么着也得卖个一万贯吧。 “老爷,老爷,来人了!”牛二喘着粗气,从外面跑进来喊道。 “来就来了,浩轩你带着他们看看,态度客气些。”左弘以为是来看宅子的,今天一早,他就让牛二去牙行里登记了,早点脱手,自己也算了了桩心事。 等到这个宅子找到下家,他就可以带着银钱,衣锦还乡了。 “老爷,是小夫人,带着很多人回来了。”牛二口中的小夫人,就是逃出去的凝筱。 左弘闻言,双眼闪过一丝嫉恨,这小蹄子,居然还真的敢回来。 左弘将家中剩下的家丁下人都带上,他倒要看看,对方想要做什么。 左府门前,凝筱看着眼前的大门,双腿忍不住颤抖,在衣衫的遮盖下,腿上依旧满是伤痕。 怒气冲冲出门的左弘跟左浩轩这对父子,被眼前的阵仗吓住了,超过三十人的护卫,皆是携带长刀,为首之人,正是寿王府护卫首领之一武成益。 虽然眼下尚有官职在身,但是左弘知道,对方已然占据绝对的上风,他已经得罪不起对方了。 凝筱看见左弘,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去,却被武成益拦住,今日来,有些事情要处理,必须要她出面。 “左大人,卑职奉王爷之命,带凝筱夫人来拿回她该得的东西!”武成益拱拱手,今天这事,做得有点着急,但王爷的命令,他必须执行。 左弘面含愠怒,却又无可奈何,当即让左浩轩去他的书房,将东西取来。 武成益拿到手一看,里面是一份休书跟身契,有了这个,就能够还了凝筱的自由之身。 身契的下面,是一份城外庄园的地契跟房契,有良田百亩,房舍七间,在长安附近,倒也能值千余两白银。 “左大人,这份产业,恐怕不能满足凝筱夫人的需求。她一个女子,孤身住在城外,还要耕种百亩土地?”这份产业,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不得了的产业,自己耕种的话,土地的产出,足以养活十余人。 但是比起左府的其他产业,不过是边角料罢了。 “武校尉,这些田地,全部租给佃户来种,丰年的收益不下三十贯,还能养不活她?”这份收益,虽然不足以锦衣玉食,但也能衣食无忧。 “只是养活而已,却根本活不好。左大人,你当着皇上、太子殿下、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朝堂诸公的许诺,就是这个?”武成益拿着地契甩了甩,今日来,便是找茬的,不然达不成王爷的目的。 “这何尝不是一份产业,足以供她生活。”左弘气得吹了一下胡须,若非是在朝堂上答应下来,这份产业也不可能给她,自然是变卖成银钱带走。 “左大人恐怕是有什么误会,他们说的产业,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她活命。左大人做的事情,自己清楚,这里面,可一点赎罪的意思都没有,合着,凝筱夫人的罪就白受了?”武成益暗道,这左弘的姿态依旧不够端正,如今的他,早已成了丧家之犬。 左弘抚平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之前觉得,这种事情,朝堂上的大人们,也不过是随口之言,哪里会真的盯着。况且,自己只要真的留下一份产业,至仕之后,便再无牵扯。 可若是这位寿王不依不饶,把这件事捅出去,必然是要得罪那几位朝中大佬,自己至仕之后的待遇,恐怕也会受影响。 唐朝的官员,至仕之后俸禄享受在任时的一半,而且通常品级不变,甚至更进一步。若是左弘以眼下的品级至仕,在地方上比刺史还要高出一线,更何况他这个还是京官。 这种至仕之后的待遇,足以让他在地方上享尽优待,但若是犯了错,被降低待遇或是直接取消,也并不是没有先例。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做?”左弘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凝筱夫人觉得,这宅子不错,以后还想住在里面。”武成益心底直抽抽,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需要加强。 左弘感觉,这简直就是明抢,她一个孤身女子,要住这么大的宅子做什么?下人侍女们养得起几个?恐怕就连清扫修葺的花销,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这明摆着,就是那位寿王看上了自己的宅院,想要借凝筱之手来抢夺。 就算自己白送给凝筱,她一个人,恐怕都不敢住吧。 “武校尉,本官这宅子价值几何,想必你心中也有数。胃口太大了,不怕磕着牙?”这是左弘这些年置办的最大的产业,占了他在长安身家的一半,想要空手将宅子拿走,那是半分可能都没有。 “这宅子价值几何?那要看是否有人急着买,左大人若是着急出手的话,价值难说,毕竟卖出去才是钱。”武成益对这个倒是门清,长安的宅院价值是高,但是左府这般的,很难立刻脱手变现。 左弘还真的就被问住了,他当初置办这个宅院,花了六千多两,后来又重新收拾布置过,好些地方改建修葺,陆陆续续花进去的不下两千两。 再加上整套的家具事物,这宅子他花进去的就超过九千两,而且这几年,长安宅子的价钱还在往上走,他想着怎么也能卖个一万两朝上。 牛二在一旁暗暗嘀咕,今天去牙行里面,按照老爷的意思,报了一个一万两千两。牙行里的人说了,得看运气,这价格,只能等有缘人了。 “武校尉,她要这么大的宅院做什么?本官打开天窗说亮话,最多再赠些银钱,这宅子,那是想也别想。”无论如何,这个宅子也值好些钱,断然是不可能放手的。 “左大人误会了,凝筱夫人想住这个宅子,并没有说让左大人拱手相送,不妨开个价。”武成益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其实就是趁火打劫,想要低价将这个宅子收入手中。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 四章 褪色的诗仙 原本李琩也没有打这个宅子的主意,但是这杨钊缺一块敲门砖,他自然就惦记上左弘的宅院了。 “无耻啊!”左弘心中在呐喊,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一个私逃出去的妾室,哪里来的银钱?还买自己的宅院? 但是左弘还真的就没辙,人家又不是官员,不用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况且本来名声就不堪。 虽然怒归怒,但是左弘依旧留有一丝清明,请武成益入府详谈,就这般在门口站着总不是个事情。 前院的会客厅之中,左弘坐在主座,武成益跟凝筱坐在下手左侧,一干麾下在身后站好,气势十足。 而武成益的对面,则是赵氏跟儿子左浩轩,被武成益跟麾下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有心离开,却又不敢提出来。 左弘心里也发怵,颇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既视感,妻儿在这里,总是要多几分底气的。 “左大人,事已至此,不妨开个价吧。”武成益将长刀放在膝盖上,今天这事,得办得漂亮些才好。 武成益知道,很快李琩就要派一队人南下,能够出去办差,自然比留在长安好。 带队出去办差,一切花销都是王爷出,他就当出去散散心。而且听说江淮之地,与此间风景大不相同,早就想去看看了。 左弘竖起一根手指,一万两,这是他之前心中的底价。 “一千两?”武成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也太便宜了。 当然,这表情纯粹是装出来恶心左弘的,一万两,这就是市价,当我是来给你帮忙的? “一万两!”左弘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一千两,怎么不去抢? 不对,他们本来就是来明抢的,却也没想到这么狠。 “左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宅子,是凝筱夫人买下来的,虽然有了这份休书,你们之间就没了关系。但毕竟曾经的过往在那摆着,总要作出些补偿的。”武成益现在就一个心思,压价,一万两,那还要他摆这么大阵仗干嘛。 “武校尉,这宅子牙行里估价一万两千两,现在作价一万出售,本官的心已经在滴血了。若非是出于补偿的心思,这个价格,是万万行不通的。”左弘也不管体面不体面了,反正一锤子买卖,只要能多带些银钱回去享清福,其他都顾不上了。 其实武成益的内心,还是佩服这老家伙的,不仅全身而退,这会还能心平气和讨价还价,不愧是官场老油条。 要是换作自己,早就拿棍子撵人了。 “左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一万两千两,半个月之内,只要能够脱手,就当武某没来过。若是脱不了手,嘿嘿,莫要后悔。”武成益也不怕,想要压价,那就得无所不用其极。 这老头,已经没多少退路了。 左弘心思百转,一万两千两,绝对是不容易脱手的,指不定要使些手段。 “左大人,王爷盯着,可莫要耍什么花招,若是那般做,可就真的撕破面皮了。”武成益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低价高做,瞒天过海。 这种事情,糊弄别人可以,想要糊弄过李琩,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左弘被点破心思,也不着恼,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况且眼下还有什么面皮可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武校尉以为,这宅子价值几何?”左弘深吸一口气,这小子不好糊弄,只能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了,尽可能减少损失。 “六千两,左大人以为如何?”李琩给的底线,当然不止这个数,但是这只是第一次报价,等着对方来继续扯皮。 “六千两?这也就够买个地皮的。”左弘气得直吹胡子,十来年之前,买这个空宅院还不止这个数。 “还真就是买个地皮,这里面啊,回头都还得重新布置,都太陈旧了些。”武成益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这个会客厅,三年前重新休整的,这会还有八九成新呢。 “武校尉这么说的话,回头老夫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剩下的一把火烧个干净,这地皮留给你们便是。”左弘觉得,这是把自己当傻子呢,就要个地皮?这房子里的东西,拆下来变卖,那也能弄个一千多两。 别的不说,用作柱梁的木头,绝对的抢手货,当初他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武成益有点被噎住了,这老头也不好糊弄啊,真要拆个干净,算是大家都吃亏,这事不能做。 “咳,这个,拆了太过可惜,有的地方,翻修一下就可以了。”武成益心中暗道你倒是抬价啊,哪有直接拆了的道理。 “本官再让一步,九千两,钱一到,本官就可以办手续过户。”左弘知道,自己不让步不行,双方的分歧有点大。 若想成交,双方都得相向而行。 “太贵了,七千两!”武成益咬紧了牙关,九千两,依旧超出了李琩给的底线。 左弘翻了一个白眼,看来自己还得再割一刀,疼得不行。 一炷香之后,武成益带着人志得意满的走了,最终彼此再各自让一步,八千两成交,他要先回王府报喜去。 今日天气不错,李琩已经不再咳嗽了,在王府中散步,当然,貂皮大氅依旧披在身上。 接到武成益回府的消息,李琩便踱步往前院走去。 “凝筱谢过王爷救命之恩!”凝筱这是第一次看见李琩,对于这个救自己出苦海的男子,心里是一百个感激。 “嗯,因缘际会罢了,先起来吧。成益,此行如何?”李琩点点头,可怜人一个,若非自己为了将奇闻轶事版做出来,也不会为了她,将左弘扳倒。 “王爷,左大人愿意以八千两的价钱,将宅子卖给咱们,银钱一到,立刻办手续。”武成益笑着说道,此行圆满,算是立功了。 “不错,待会去账房支一百两,算是你跟弟兄们的赏钱。”李琩点点头,比预想的还要低了几百两。 “卑职谢过王爷,这是凝筱夫人的身契跟产业,左大人那边都安排好了。”这些东西虽然是凝筱的,但还是要跟李琩交待一番。 “嗯,今后你打算怎么办?”这份产业,也足够生活了,但毕竟是在城外,一个孤身女子,恐怕不适应。 “禀王爷,奴家想去宣州,那里应该还有些亲戚在。”一个女子在外漂泊,终究是难以扎根,她幼时便在宣州出生,还有些印象。那些亲戚,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但终究比自己孤身一人好些。 “也好,这些产业,就卖与本王,作价两千两,你到了宣州之后,再置办产业。”李琩点点头,宣州倒是个好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处,至少不受战火侵扰。 两千两的价钱,算是给的高了,李琩觉得,这也算是给这件事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王爷,只要给些路费便可了,这些产业,本就该是王爷的。”凝筱不敢要,她能够自由便是万幸了,若是没有李琩,恐怕连一个铜钱都拿不到。 况且她一个孤身女子上路,带这么多钱也不是好事。 “该你的,便是你的,拿着吧。回头,本王要派人南下,顺路将你送回去吧。这些银钱,到了地方之后,置办成产业,那样才稳妥些。你离乡久了,人心易变,不要轻信他人,懂了吗?”李琩交待道,江淮之地总是要去的,否则她一个孤身女子上路,出问题的概率太高了。 “奴家谢过王爷大恩,今后一定在家中给王爷立长生牌位,早晚上香!”凝筱再一次跪下了,李琩这般安排,她的下半辈子就算有着落了。 王爷的护卫队伍,亲自将她送到宣州,还有什么人敢打她的坏主意? 这两天,杨钊哪也没去,跟丢了魂似的,每日就在客栈的小院子里,看着日升日落,数着时间。 当最后一丝余晖散去,杨钊从躺椅上起身,该去吃些东西,养足精神,明日便该去见那位寿王爷了。 这两日,是吃不下也睡不香,这么大的事情压在心头,任谁也难以平静。 次日,杨钊起得很早,让侍女将自己的头发梳得服服帖帖,衣服都用熏香熏过,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 那日只是约定三日后再见,却没有说具体的时辰,杨钊不敢让李琩等自己,只能他早早去酒楼等着了。 今日杨钊将钱袋塞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说什么今天这酒菜钱,也得自己来。 “这位大人,今日来得倒是早!”掌柜的看见杨钊进来,笑着脸迎上来,来者是客嘛。 眼下这会离饭点还早,酒楼也是刚刚开门,尚未有客人进来。 “先随意来两个下酒菜,再好好准备几个拿手菜,等那日的公子来了,再上!”杨钊摸出一个银角子抛过去,说不出的潇洒,叫你瞧不起老子。 掌柜的双手接过,乐不可支,这种客人越多越好,哪怕直接砸在他脸上都成。 杨钊上了二楼,依旧在上次的位置坐下来,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半月书局,若是李琩过来,他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李琩不知道杨钊已经在等着了,这会正在半月书局的三楼,跟李白构思剧情。 李白如今颇有几分江郎才尽的感觉,好久没有写出来惊艳的诗词了,准备转行去写话本,这第一部,就是之前李琩说得徐福出海为秦始皇求仙药的剧本。为了写这个,他还特意查找了些古籍,不能完全胡诌。 “先生,不如本王给你先放个长假,你出去游山玩水一番?”李琩摸摸下巴,自己不会把这个诗仙给整废了吧。 其实还真有这个可能,李白原先的性情是放荡不羁,被赐金放还之后,四处游历,饱受人间沧桑,这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有写诗的素材。 眼下的李白,已经逐渐消磨了棱角,走上了另外一条务实的道路。 对于李白的转变,李琩是欣喜的,这样的人,才能当大任。可一想到这数千年才出一个的诗仙,被自己整得褪了几分颜色,罪过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安禄山 “这是为何?王爷,如今属下虽然忙碌,但是乐在其中!”李白以前整日就想着寄情山水,那是因为郁郁不得志,在官场中看不到希望。 现在在半月书局,大小事情都他说了算,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累不累的,根本不打紧。 如今还有小妾在一旁伺候着,日子过得滋润得很,闲下来还能约着岑参喝两杯,等过些天,杜甫也该到了,那就更加热闹了。 期间张旭也来过,对于李白的日子那是羡慕得不行,不用看谁的脸色,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个,先生为谪仙,诗词一途,不可荒废太久。”李琩咧咧嘴,造孽啊,这以后要是真的没什么像样的诗词出来,那些诗词岂不是再也不会出现了?难道自己将其抄出来?不行,太无耻了。 “诗词小道尔!”李白摆摆手,以前那是没办法,就指着用诗词开路呢。 现在这日子过得好好的,让自己舒坦一些,何必每日里搜肠刮肚? 再说了,这写话本也是不错的,若是写的好了,不仅润笔丰厚,同样能够名流千古。 这奇闻轶事版虽然卖得便宜,但是销量也特别大,而且话本不同于诗词,量大啊。一个完整的故事,怎么也能出个七八期这样,收入不菲。 虽然眼下不缺钱,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 李琩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算了吧,走一步看一步。 “王爷,属下想将旁边那个院子也收下来,扩建一番。”李白走到栏杆前,指着右侧的一个院子说道。 “为何?眼下地方还算宽裕。”李琩并不想置下大片的房产,没太大意义。 他需要的,是钱,或者能够挣钱的产业。 “属下想起一座大厅,专门用来进行诗词歌赋抑或是经义的交流,将这些交流的过程,整理一番,以叙事的方式,成为半月刊的副刊。”李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诗词的质量难以保证,不可能每一期,都有足够闪耀的诗词问世,这也是现在半月刊价钱走低的原因。 若非增加了经义版,恐怕现在都很难维持溢价了。 李琩觉得吧,这事有些烧钱,但是能够增加半月刊购买者的兴趣,既然李白提出来,便随他去好了。这半月书局的事情,他不想多插手,至少到目前,运转的还算不错。 “先生自己思量着办便是,钱够吗?”李琩看了一下那个院子,也不是很大,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出让,那他也管不着。 “够的,如今书局里面货物销得极快,有不少的盈余。”这便是李白的底气,如今书局有着足够多的现钱。 现在有一批仕子,已经养成定期来书局闲逛的习惯,李白为了让他们消费,那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的。 各地有什么好的东西,那都是第一时间想办法弄过来。 既然钱足够,那就更不用操心了,直接摆摆手,下楼去了,今日还跟那位杨钊约好了,这是大事,不可耽误了。 如今太阳正好,李琩倒是没披着貂皮大氅,只穿着长衫,手握折扇,施施然朝着酒楼走来。 杨钊在二楼看见了,立刻小跑着下楼去门口迎接,还不忘跟掌柜的交待,让他们将拿手菜准备起来,免得让对方久侯。 以前的杨钊,总觉得这般的大人物出门,怎么着也该前后护卫围个水泄不通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想到这寿王,居然孤身一人。 其实这倒是误会了,李琩若是出城,那护卫也是不少的,只是在书局附近,这边盯着的人极多,安全倒是无虞的。 杨钊一路将李琩迎到二楼坐下,在他的眼中,李琩就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下官先干为敬!”杨钊有心想问,事情办得如何,可又不好开口,干脆先给李琩斟满酒,自己再一饮而尽。 “同饮!”李琩点点头,也不多客套。 一杯酒下肚,李琩直接从怀中掏出地契跟房契递了过去,眼下的地契跟房契,都还没有署名,只要填上姓名,再去衙门里备案一份,这过户就算完成了。 杨钊的手在抖,这宅子地段好,离皇城不远,更重要的是,占地足有六亩多。 寸土寸金的长安城,这么大一个宅子,得要多少钱? 杨钊觉得,若是这么一份大礼放在那三姐妹的跟前,就不信她们不动心。 但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宅子的钱,算是他问李琩告借的,这么大一笔,他何年马月才能还的上? “王爷,这宅子,作价几何?”杨钊虽然心在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比起机缘来说,些许银钱,不值一提。 “八千两!”李琩并没有挣他钱的意思,若不是怕对方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琩都打算直接送给对方。 “王爷,这,是不是凶宅?”杨钊这两日,也粗略打听了一下,这价钱不合理啊。 花这么大的本钱,自然是要讨三姐妹欢心的,若是凶宅的话,这肯定不合适,白白糟蹋了这些银钱。 “凶宅?当然不是,此宅的原主人,是刚刚至仕回乡的工部右侍郎,左弘左大人。”李琩觉得,那左弘虽然最后有些倒霉,但显然更凶宅不搭界。 杨钊虽然来长安不久,但是对于这工部右侍郎左弘,那也是听说过的,这事在长安,妇孺皆知。 怪不得这么便宜,这左弘就是栽在李琩的手上,想必是李琩用了什么手段,将价格给打压下来的,平白便宜了自己。 “下官这就立下字据。”杨钊心中满是感激,自己占了这么大便宜,手续该有的不能少。 “无妨,先吃饭,回头咱们去看看,估计还要收拾一下。”字据不字据的,李琩无所谓,就算对方不还钱,他也不会主动去讨要。 杨钊从善如流,放开心怀陪李琩喝酒,这个恩情欠大了。 一阵阵马蹄声,从远处快速接近,李琩放下酒杯,抬眼看去。 只见一支近百人的精锐骑兵,从长街的尽头缓缓行来,敢在长安城中摆这么大阵仗的人,不多! “王爷,这是何人?”杨钊顺着李琩的目光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粗壮的胡人,浓密的络腮胡,配上细小的眼睛,透露出一丝憨态。 但是杨钊知道,这样的人最是危险。 “应该是范阳、平卢二镇节度使,安禄山!”李琩也没有见过安禄山,但是从这体型,神态,还有这份做派来看,应该是此人无疑。 “竟然是他!”杨钊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有羡慕,又有不忿。 羡慕的是,此人身居高位,手握十万雄兵,替大唐镇守东北门户,风光无匹。不忿的是,区区一个胡人,靠着溜 (本章未完,请翻页) 须拍马,窃据高位。 安禄山能打,但是世人口中流传的,更多的是他的溜须拍马,简在帝心。 “除了他,胡人之中,敢这么嚣张的,还没有。”安禄山如今在边军中的地位,仅次于王忠嗣,高仙芝、哥舒翰等人,都难以比肩。 “养寇自重而已!”杨钊借着酒劲,脱口而出,随即便察觉不妥。 安禄山养寇自重这种事情,传言纷纷,但是这种事情没有实据,不好到处乱说。 正骑马春风得意的安禄山,在酒楼下恰好听到了杨钊的话,细小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嗜血,敢在背后这样议论他,那是找死。 “停!”安禄山右手一抬,整个庞大的骑兵队伍便立刻停了下来。 “自扇耳光,本将军可以当作没有听见。”安禄山细小的眼睛,牢牢盯住杨钊,有心拿对方立威。 安禄山当然知道,背后有很多人说他养寇自重,心有不臣。 但是他在朝中交好许多人,皇帝每一次派人去河北道查访,都轻松应对,数次下来,这种言论,陛下已经不相信了。 “笑话,本官为何要自扇耳光?”杨钊虽然心中发怵,却不愿在李琩跟前丢了面子。 安禄山翻身下马,取下弯刀,直接往二楼而去,身后跟着一众亲卫,剩余的骑兵,将酒楼围个水泄不通。 杨钊心中慌了,他虽然身手不错,但是比起安禄山这种沙场宿将,肯定不够看,更何况,人家还有那么多的亲兵在侧。 早知道就管住自己这张破嘴,平白招来祸事。 “不用怕,本王在呢!”李琩举起酒杯,示意对方喝酒,安禄山再嚣张,在长安也得给他两分薄面,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贵妃娘娘的前夫。 安禄山气势汹汹走上来,手下迅速将李琩跟杨钊围了起来,只要他一声令下,揍一顿是必然。 李琩丝毫不为所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武成益带着人手赶过来了,就连李白都跟在后面,提着长剑。 “小子,给你一个自报家门的机会!”安禄山虽然有心拿对方立威,但却不会直接下手,总要摸一下底细,免得收场麻烦。 安禄山虽然嚣张,却绝不会随意动手,这份谨慎,是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关键。 “他姓杨,来自蜀地,将军不妨坐下同饮!”李琩没有起身的意思,指了指身旁的空座位。 原本嚣张的安禄山,闻言心中一个咯噔,他么的,难道是贵妃的兄长?自己这运道有点背啊!怎么随意一脚就踢到了硬石头。 “那你又是谁?”安禄山满脸阴鸷,有点不好下台啊。 方才说话的男子,气度更加不凡,但是眼下安禄山没得选,想着找个软柿子捏一下。 至于坐下喝酒,也不是不可以,就看对方的身份了。 突然楼下一阵吵闹,安禄山往窗口探出头去,只见楼下十余人,皆是手持长刀,跟自己的亲兵对峙起来。 若是在草原之上,安禄山的亲兵轻易能够撕碎对方,但这是长安,能够有这么多护卫的,绝不容轻视。 无论韦思书练的兵有多好,那也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只能是初生牛犊,比起安禄山身边的百战亲兵,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临清风楼 “让他们上来!”安禄山觉得,自己今天太草率了,估计要拿捏不住,还是早些化解来的好。若是完全依着性子来,这事估计铁定要成亏本买卖,划不来。 “王爷,卑职来迟,请恕罪!”武成益看了一眼安禄山,立刻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暗道这死胖子真嚣张。 “王爷?哈哈,末将这厢有礼了,还不知是哪位王爷当面?”安禄山没有丝毫的尴尬,面上只剩下热情跟憨厚,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本王行十八,倒是第一次跟安将军碰面。”李琩再一次示意安禄山坐下喝酒。 行十八,那就是贵妃娘娘的前夫,寿王李琩! 这他么什么情况,安禄山心中暗自嘀咕,怎么贵妃娘娘的前夫跟兄长在一起喝酒? 虽然心中不解,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他此番来长安,为的就是交好贵妃娘娘,她身边的人不可轻易得罪了。 杨钊在李琩的眼色下,给安禄山满上酒杯,随即三人皆是一饮而尽。 “王爷,杨兄弟,本将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走一步,日后有空再聚!”安禄山这来找岔子的,自然没心思在此喝酒,方才这一杯,完全就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而已。 “安将军贵人事多,以后有空再聚,成益,你帮着送一送安将军!”李琩点点头。 至于一旁的杨钊,则是起身拱手算是还礼,实际上心中慌得一批。 直到安禄山下了酒楼,带着亲卫离开,杨钊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那种压迫感,让他后背都汗湿了。 李琩摆摆手,示意麾下都撤回去,看着楼下离开的安禄山,不由得心生感慨,此人麾下近卫,皆是虎狼之师,怪不得能够拿下洛阳跟长安。 若非安禄山身体有恙,死于近侍之手,李唐能否翻身还是未知之数。 “谢过王爷援手之恩!”杨钊缓过神来,若非李琩今日在此,他恐怕难有体面。 “也算不上,若我所料不差,安禄山此番来长安,主要是为了讨好贵妃娘娘,你这个身份,会让他忌惮的。”李琩方才故意将杨钊的身份说一半,就是为了让对方自己去想。 杨钊知道,自己眼下的身份,尚不足以唬住对方,毕竟他连贵妃娘娘的面还没见过。 “王爷,不若,咱们去那宅子里看看吧。”杨钊的内心,对于机缘的渴望更加迫切了,只要能够交好三姐妹,自己便算有了护身符。 “也好!”好好的饭局,被安禄山给搅和了,李琩也没多少兴致。 方才安禄山在的时候,李琩也感受到一种压迫,他不确定,若是自己完好的状态下,能不能敌得过。安禄山明明很胖,但是灵活度却不受影响,当真少见。 左府的人,昨日便离开了,如今偌大的宅子,只有李琩的几名护卫在此看守。 院子里谈不上整洁,反而有几分紊乱,想必是走得多少有几分匆忙。 杨钊细细走过每一个角落,脑海中在快速思索,该如何重新布置一番。 这般上好的院子,若不收拾一番,就这样用来送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已经花下去这么多钱了,只要再花上个百余两,简单修葺布置一下,看起来就能够完全变个样。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院子很大,李琩却没多少兴趣,毕竟比起王府,差得有些远。 这个院子,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任主人,这其中大多想必都是朝堂上的一时权贵,如今都已经杳不可闻。 “杨大人,这院子便交给你了,本王还有是,先走一步,走的时候,记得上锁!”李琩今日还要去一趟清风楼,也不知道那柳妈妈的伟哥卖得如何。 杨钊自是赶忙谢过,亲自将李琩送到门外,看着远去的马车,杨钊心怀激荡,他的人生,从此要不同了。 清风楼这些日子过得挺舒坦,伟哥的功效,比起普通的大路货色,强上不止一筹,给清风楼带来了不少的生意。 “王爷,您可是好久没来过了!”柳妈妈在外面,依旧是那般的热情如火,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在李琩身上。 林代宽跟在身后,一言不发,若是王妃问起,就当没看见。 李琩的手也不老实,直接搭在柳妈妈的腰肢上,这便宜占了也白占。 “前阵子,身体不大好,这不是刚好一些,就过来了嘛。”李琩的身体,离痊愈还早,那天晚上伤了根基,眼下不过是能够自由走动罢了。 “身体不大好?王爷,你有那么好的药,还怕什么身体不好。”柳妈妈捂嘴轻笑。 “哦,原来柳妈妈并非惦记本王,而是惦记本王的宝贝。”李琩在柳妈妈的腰肢上轻捏一把,手感还行。 “当然,那药一大半都消耗掉了,王爷再不来,奴家可要寻上门去了。”欢场之上,逢场作戏,柳妈妈得心应手。 “柳妈妈,本王再强调一下,必须控制服药的间隔时间。不然,若是惹了麻烦,本王概不负责。”李琩停下脚步,这药的消耗,比他预想的要快,不得不再次提醒一番。 就怕这清风楼为了挣钱,坏了规矩,真要是误了客人的性命,哪怕能够摆平,李琩依旧是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 “哪能呢?奴家心里明白着呢,跟那些个老色鬼也都说得明明白白。但是这口口相传,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消耗自然快。”柳妈妈直摆手,这钱啊,是挣不完的,她也没有漠视人命的狠辣,况且细水长流才是正道。 “既然如此,过两日,我便命人再送一百粒过来。”李琩点点头,之前便约定好,每次的交易数量,都是一百粒。 按照眼下的节奏,一个月便能入账五百贯,刨去成本,净利润还有大概二百贯。 若是过一阵子,等到确定此药的安全性,也可以试着开拓一下渠道,这长安城中,有这个需求的青楼不在少数。 “王爷此来,还是想见如烟跟诗涵两位姑娘吧?” 最近这些日子,专程来见两位姑娘的客人已经少了许多,在清倌人的业务上,清风楼比起明月阁,差得太多。 明月阁之前的花魁大比,一批清倌人开始接客,许多色中饿鬼都去排队一亲芳泽了。 教坊司中调教好的清倌人,立马又放出来一批,如烟跟诗涵固然貌美如花,可新鲜劲终究会过去的。 “嗯,本王也就这点爱好,有空么?”李琩呵呵一笑,折扇轻摆。 “当然,王爷随我来!”柳妈妈点点头,就将李琩往后院带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些日子,如烟跟诗涵一直都盼着李琩再来,听见柳妈妈说李琩来了,都赶紧下楼迎接。 柳妈妈有心想要说两句,可又怕扫了李琩的兴致,直接退了下去。 上次柳妈妈便跟两位姑娘提过,不妨将身价往下调些,奈何对方直接拒绝了。 小楼里的陈设依旧,但是平日里那个总是持剑堵在门口的侍女,今日倒是没见踪影。 “王爷,上次那事?”刚到三楼,诗涵就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她们姐妹人在清风楼,轻易不得离开,如烟也怕沾染上祸事,以前花钱请的探子也断了联络。 “一切顺利!”李琩作了一个让她们放心的手势,若非吉温帮着遮掩,恐怕还要有些为难。 如烟闻言,整个人都贴进李琩怀里,早晚都要是对方的人,今日更是放得开些。 “那个,本王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这才刚刚好,当以平心静气为好。”李琩大呼吃不消,如烟的身体凹凸有致,充斥着惊人的弹性,瞬间就点燃了他心中的欲望之火。 “怪不得王爷这些日子都不曾过来,可想死奴家了。”如烟娇嗔道,却没有丝毫离开李琩怀中的意思。 她想做一个真正的侧妃,而不仅仅是名分,必须讨得李琩的欢心。 而且去了江淮之地,他们两地分隔,眼下既然有机会,自然要好好亲近一番。 至于诗涵,也走到李琩身后,为其揉捏肩膀,身体也不自觉地靠了上去。 “咳!咳!”一阵气血翻涌,李琩又忍不住咳了起来,早知道如此,还是过两天再来的好。 听闻李琩咳嗽,如烟跟诗涵只能起身,李琩的身体最重要。 “今日,怎么没看见凌月?”李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努力平复心绪。 “她啊,出门去了,估计是去城外,每个月都要出去两三趟的。”诗涵跪坐在一旁奉茶,恐怕这一趟,凌月要失望了。 诗涵知道,凌月最大的依仗,就是圣教在城外的那支力量,现在已经被李琩剿灭了。 “王爷还是照旧听一曲?”如烟走到古琴的后面,既然身体的亲密接触不行,那就只能通过音乐来彼此灵魂交融了。 “好!”李琩点头,他来此的初衷,便是为了听曲。 诗涵立刻起身,照例扶李琩在躺椅上躺好,再将其脑袋摆在自己大腿上。 李琩心中一阵心猿意马,好在琴弦的拨弄,很快就将他带入了虚无之中。 在一阵吵闹声中,李琩睁开双眼,跟前两次一般无二,口水浸湿了诗涵的衣衫。 “诗涵姑娘,抱歉!”李琩擦擦嘴角,自己平日里睡觉,并不会流口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睡在诗涵的腿上,都是这般的不堪。 “王爷,您总算是醒了,我先下楼去看看。”诗涵掏出手帕,将衣衫上的痕迹随意擦了两下,就准备下楼去。 李琩也不多言,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踱步朝着楼下走去。 小楼的门口,凌月不知何时回来了,正跟个斗鸡一般,若非如烟在中间拦着,必然是要跟林代宽过招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堪一击 凌月本就情绪不佳,今日出城,那小院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出现这种变故,凌月自然是要仔细打听的,这样大的案子,周围人家那都是知晓的,凌月一打听就知道了。 凌月想不明白,圣教在此处的据点,高手众多,怎么会悄无声息就被人连锅端了? 有心想要去官府问个究竟,可她又说不清自己与那些人的关系,去了也是白白惹麻烦。 城外据点的覆灭,也就意味着她们暂时跟圣教断了联系,没想到刚回到小楼,就跟林代宽四目相对。 林代宽不想与其动手,步步退让,凌月却不依不饶,如烟听到动静,已经先下楼来阻止了。 如烟曾经想过,要不要将凌月这丫头给料理了,但思来想去,还是留着的好。 凌月知晓的东西有限,若是死了,必然会引起教中其他人的警惕。 而凌月活着,至少可以证明,城外据点的覆灭,跟她们姐妹没有关系。 “凌月,不可跟林校尉无礼,先将剑收起来。”如烟娇声喝道。 “我偏不,今日定要再较高低!”凌月像是一个好斗的野猫,不肯轻易罢手。 “凌月,你一个侍女,当真不将我们姐妹放在眼里?”诗涵下了楼梯,也同样呵斥,这楼里,究竟是何人做主,还是要分得清的。 “其他事情,我都听二位姑娘的,但是这比武教技,请恕婢子无礼!”凌月犹自不肯松口,大庭广众之下,圣教之事不可轻易说出口。 实际上,她觉得自己在教中地位,并不低于两位姑娘,只是没有她们那般的容貌罢了。 “既如此,老林,下手轻些!”李琩也出来了,既然非要寻不自在,那就满足她好了。 对于这个侍女,李琩一直都觉得有些骄纵了,不妨给个教训。 林代宽从李琩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意思,下手轻些的意思,就是给个教训,但不能不好收场。 今日的林代宽,出门带的是乌金锏,他觉得自己有些胜之不武,有种大人欺负孩子的感觉。 凌月往左一个疾步,绕过如烟,长剑便往前刺去。 李琩摸着下巴,他虽然最近不能动手,但是眼界还在。这一剑,比上次速度快了不少,应该是力量有了一定的提升。 凌月知道,自己就是吃了力气的亏,最近也在打熬力气,感觉小有成绩,这也是她今天挑起比斗的底气。 林代宽往后急退,倒不是挡不住,而是他怕误伤了其他人,这俩位楼里的姑娘,可是王爷的心头好。 凌月脚下加快,长剑横扫,步步紧逼。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占了先手,对方倒退的速度,决计赶不上她进攻的速度,只要打乱对方的节奏,便胜券在握了。 “王爷、这?”如烟走到李琩跟前,带着一丝不解,她不懂武功,却也知道没有速成之道,怎么今日形势大变? “无妨,看着好了!”李琩点点头,林代宽不可能输,凌月或许觉得,自己的出剑速度变快,就有了机会,但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凌月再次用剑前刺,这一次,几乎用尽全力,将速度发挥到极致。 她能够看得出,这一剑,对方仅靠脚步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撤,是来不及躲避了。 林代宽面色如常,乌金锏开始动了,只是一个上挑,没有任何的花哨。 凌月的这一剑,用了十分的力道,已然无法变招。 乌金锏只是在剑身上轻轻一碰,瞬间便将长剑荡飞了出去,两种兵器重量上的差距,没有任何正面硬抗的可能。 长剑这种轻便的兵器,只能以速度跟刁钻取胜,一旦跟重兵器硬碰硬,几乎没有任何侥幸,这也是长剑被战场摒弃,大多时候,都是仕子用来挂着装门面的原因。 乌金锏的余势不歇,继续斜着往上砸去,直奔凌月的下巴而去。 凌月慌忙收剑后撤,避过这一记,她还有机会。 林代宽顺势转身,一个侧旋踢,力道十足。 凌月抬腿,以膝盖抵挡,同时向后撤去卸力,总算接下来这一记。 就在凌月心存侥幸,意图提剑再战的时候,乌金锏再一次袭来,带着无上的威势。 这种速度,她连后撤都来不及,只能提剑抵挡。 长剑在乌金锏的攻击下,脆弱不堪,一声脆响传来,已然从中折断。 乌金锏速度不减,带着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道,朝着凌月的面容砸去。 如烟跟诗涵已经不敢看了,这若是砸实在了,恐怕脑袋立刻得开花。 “铛!”的一声脆响,没有惨叫,整个小楼前都安静了下来。 发出声响的,是凌月掉在地上的短剑,而林代宽的乌金锏,停留在凌月的鼻尖,彼此的距离,不足半寸。 乌金锏带起的风,将凌月面前杂乱的头发都向后吹起,面容上只剩下惊惧。 林代宽收起乌金锏,断了对方的兵刃,算是个不小的教训,至于真的将对方揍一顿,林代宽干不出来,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 “二位姑娘,抱歉了,本王先走一步!”李琩拱拱手,点到为止,也该回家了。 如烟跟诗涵赶紧回礼,目送李琩带着人远去。 至于凌月,则是失魂落魄,再一次败在林代宽手上,只是区区三招,若非对方手下留情,她脑袋都搬家了。 “凌月,收拾一下,我跟姐姐先上楼去了。”诗涵心中暗道,叫你不听话,非要找不自在。 “包护法,他们都死了!”凌月渐渐回过神来,看着俩人的背影说道。 她想不明白,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压在她一个人的心头,她受不了,会崩溃的。 “你说什么?”如烟露出一丝惊讶,必须瞒过凌月,才能瞒过圣教中人。 “凌月,你说清楚些,包护法可是咱们”诗涵话说到一半,立刻捂住嘴,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说的。 这戏演的,连如烟都自愧不如,等回了圣教,有诗涵帮衬,应该会轻松些。 凌月也跟在身后,至于另外一名侍女,在她的眼色下,留在一楼守门。 “凌月,到底怎么回事?”如烟没有停留,直上三楼,在三楼只要压低些声音,就没有被人偷听去的风险。 诗涵同样一脸询问的神色,好似之前半点消息也不知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包护法他们,原先一直带人在城外待着,那里地处偏僻,他们武艺高强,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奴婢今日出门,那里已是一片废墟,听不远处村上的人说,是一天夜里烧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被烧死了。”吉温有意化解这事,自然是往火灾上靠去。 “不可能,包护法他们的身手,怎么会被火烧死?”如烟第一个不信,哪怕是半夜,包护法他们这些人,睡觉也警醒得很,断然不会被火灾团灭。 诗涵也同样点头,表示赞同如烟的说法,她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希望通过凌月之口,获取教中的信任。 “就是这般蹊跷,奴婢也不信,但是这院子里早就被官府搜寻了个遍,能够获取线索的东西都带走了,我寻了许久,连一点发现都没有。” 包护法他们,是教主最信任的一批人,全部折在长安,她回去该如何分说? 若是能够找出是何人下手还好,如今是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这就麻烦了,一旦落入官府手中,你我便没有丝毫获取的可能。”如烟摇摇头,心中却是对李琩的手段很佩服,直接借用官府的力量清场。这事,她们姐妹不说,圣教中再也摸不到一丝头绪。 “二位姐姐,能不能,跟那些官老爷打个招呼,帮着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凌月跟她们说起这事,便留了这个心思。 在她看来,如烟跟诗涵,在长安城中也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只要他们愿意帮忙,总能获得一些线索的。 “哎,凌月,你想什么呢?包护法他们盘踞在城外,想必没少带兵刃防身,如今都落入官府手中,十有八九被认定是一股匪人。我们姐妹去打听一伙匪人的线索,那岂不是自爆身份?”诗涵直摇头,她早就想好了说辞,就让所有的线索,都在衙门里烂掉好了。 “这”凌月一脸庆幸,是这么个道理,幸好自己没有贸贸然去衙门里询问。 这般一来,等回了圣教,自己也好有说辞,她一个小侍女,有什么能力去官府里拿到线索。 “怪不得你今日非要跟寿王的护卫一较高低,原来是心中有事,下次莫要如此了,人家不见得每次都能够收住手。”如烟再一次敲打对方。 说起这事,凌月便沉默,为何她这般努力了,依旧没有一丝胜算?她算过了,就算偷袭,也没有胜算,这个结果,让她极度沮丧。 “二位姐姐,我们何时回圣教?”凌月之前得到的消息,是等到入冬,便随着包护法等人一道南归。 眼下离入冬,也不过只有半月光景。 “回圣教?就我们四个?”如烟带着几分不解,她倒是不急,反正要等李琩那边安排好了,她才能回去。 眼下教主父子都好好的,他们回去,不过是狼入虎口。 “奴婢还是通些拳脚的,能够护得二位姐姐的安全。”凌月说到一半,感觉不是很有底气,这两次输得有点惨,恐怕自己的身手已经入不了两位姑娘的眼。 “那个,凌月啊,我觉得,咱们还是得招募些护卫,千里之遥,万一路上出了岔子,我们姐妹性命是小,耽误了教中的事务是大。”诗涵当即反对,不带点人手回圣教,她们姐妹岂不是完全没有自保之力? 按照原定的计划,那个少教主固然有用,她们自己手上也得握着一批人手,不用多,但能够震慑宵小。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永王劳军 “不如,请镖局走一趟?”对于招募护卫,凌月下意识想要拒绝。这些招募的护卫,必然听两位姑娘的,队伍里她就没有半分话语权,完全沦落成一个侍女了。 “镖局不行,他们都是一伙的,咱们都是些弱女子,万一对方起了异心,咱们一点手段都没有。”如烟当即回绝道,虽然镖局大多注重名声,干不出这个事情来,但如烟总要想办法拒绝的。 “是啊,你说,教中一下折了这么多好手,想必教主也是很难过。若是咱们能够带些得用的人手回去,想必教主心中也能舒坦些。”诗涵在一旁附和,其实就是告诉凌月,回去教主肯定要发火的,咱们得想办法帮教主降降火气,这样日子能好过些。 原本凌月在担心的就是这个事,听诗涵一说,顿时不自觉点点头,只要能够逃过这一劫便好,其他的只能先放一放。 “但是眼下,咱们也没有多少钱,得等到跟柳妈妈那边结算之后,拿到最后一笔银钱才行。”如烟好似在盘算开支,如今她们也就剩一点手头的散碎银钱。 凌月一脸愧色,这些银钱,都是她带着城外的人取走了,眼下却是鸡飞蛋打,这责任也小不了。 “姐姐,招募护卫,一个得是有本事,第二个还得忠心,就算有了钱,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合适的。”诗涵适时插话,给如烟当托。 “凌月,这些事情,我们姐妹一直待在清风楼,根本不懂,你出去的时间多些,看看该如何料理。”如烟直接将困难丢给凌月,若是她愿意接手,那就继续想办法增加难度,令对方放弃。 “二位姐姐,奴婢出去,也都是去城外跟包护法他们接触,如何知道去哪里寻忠心的护卫。”凌月一脸茫然,这种事情,总不能去找牙行吧,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而且这年头,牙行的名声可不好,她们没有背景跟依靠,万一牙行起了歹意,更加麻烦。 “这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去城门口挂牌子寻人吧?”如烟紧蹙眉头,戏份得演的足一些才好。 凌月也没了主意,根据教主的意思,她们必须在入冬之前回返,眼下时间已经不多了。 “姐姐,我看那寿王爷的护卫,不仅身手高绝,而且忠心耿耿,不如问他想想法子。”诗涵突然眼前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绝好的主意。 凌月下意识想要反驳,若真的招来林代宽这样的高手,她岂不是只能当一个侍女了? “嗯,想必跟林校尉一般身手的,就算能花钱买到,咱们也出不起价钱。只能回头问问,有没有家底清白,愿意随咱们去南方的,只要粗通些拳脚便好,只要人多一些,路上安全也就有了保障。”如烟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凌月是个什么心思,当即让其吃一颗定心丸。 果然,凌月闻言,心中一松,也是,像那般的高手,岂能轻易被招揽。 其实这些人手,最好的选择就是从边军中退下来的老卒,虽然论起武艺,与林代宽等人不能比,但是长期厮杀留下来的那股子狠劲,普通人根本挡不住。 李琩之前就派人去寻访了,足足凑齐了十二人,俱是从西北边军退下来的老卒。 西北边军退下来的老卒,通常都攒够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银钱,回家置办些田产安度晚年不成问题。 但是这十二人,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生活落魄,不得不再出来谋生。 常年的厮杀,除了杀人技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 普通看家护院的活计,到手的银钱太少,他们不愿意干,而李琩给的价钱很高,他们无法拒绝。 “从今天开始,忘记你们的过去,包括姓名。你们的家小,本王自会看护,只要本王无恙,他们便衣食无忧。去了南边之后,一切遵照命令行事,无论发生何事,不可以私下跟这边有任何联系。”李琩将这十二人,安置在王府前院,也不怕有心人瞧了去,因为这些人,最终会随着如烟他们南下护卫,明面上跟王府再无牵扯。 他李琩作为如烟跟诗涵的爱慕者,帮忙招募一些护卫,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犯忌讳。 “王爷放心,卑职铭记在心!”为首的一人,脸上有着可怖的刀疤,在十二人中,代号阿大,一身武艺也是最强。 当初的这个刀疤,是跟一名吐蕃的千夫长对战时留下的,他用这条刀疤,换取了对方的头颅。 “嗯?”李琩带着一丝疑惑。 “小的记住了!”阿大再次抱拳,他们并不属于李琩的护卫序列,名义上只是给两位女子做护卫而已。 “好好做事,本王不会亏待你们,先下去吧!”李琩摆摆手,只要如烟派人过来,就可以把这十二人送出去,有他们护送,一路自然安全无虞。 至于武成益,他们明日一早就会出发,同行的还有朱建筹以及四十余位王府护卫。 对于武成益这个差遣,裴无机跟林代宽都是非常羡慕,想要同往而不得。 皇甫惟明的大军,在离长安二十里地扎营,明日他们便要入长安,在皇城前献俘。 站在山坡之上,皇甫惟明已经可以看见长安的城墙,可惜,副将褚羽再也看不见了。 户部尚书韦坚,已经命人与他联系过了,但是陛下会如何安置他,这事一点眉目都没有。 若是能够拿下石堡城,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想必这营地里,应该已经堆满了陛下派人送来的酒菜,营地里整夜欢乐不歇才是。 虽然打着大胜献俘的名义,但是皇甫惟明知道,这都是糊弄老百姓的。 “大将军,风大,还是下去吧!”亲兵在一旁劝道,皇甫惟明这几日身体不大好,若是受了凉,就麻烦了。 皇甫惟明点点头,石堡城的战败,加上褚羽的身死,对他的打击很大,此番回长安之后,恐怕也很难再回边军了。 突然在山脚下出现一支车队,看其阵势,倒是直奔营地而来。 “去看看,什么情况?”虽然皇甫惟明知道,此番的献俘成色不足,但若是有人来犒劳大军,他还是欣喜的。 他带来长安的这两千精锐,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这是他们该得的荣耀,战败都是他为了一己之私而已。 前来犒赏大军的,不是别人,正是永王李璘。 “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末将见过王爷!感谢王爷不辞辛劳,给军中送来吃食。”永王的出现,足以表明朝廷的重视,也算是给麾下弟兄们一个交代。 皇甫惟明更想知道的,永王是奉了何人之命出现在此。 “本王也是奉父皇之命来此劳军,临行前,太子哥哥还特别交代,要多带些酒肉,不可亏待了将士们。”李璘也知道皇甫惟明的心思,直接合盘托出。 “末将谢过陛下!谢过太子殿下!”皇甫惟明心中稍定,局面应该还好,至少陛下跟太子,都是表了态的。 “嗯,将军长期在外领兵,也是辛苦了,也不知道本王的舅舅,何时能够回长安。”李璘轻叹一声,他的那个靠山舅舅郭虚己,已经有五六年没见了。 “郭将军乃朔方军的柱石,轻易不可离。”皇甫惟明跟郭虚己见过几面,这郭虚己是个猛将,如今的朔方军节度使还是挂在王忠嗣的头上,但是真正的控制人,正是这个郭虚己。 比起皇甫惟明,一心想要往上爬,跟王忠嗣并肩比起来,这个郭虚己则要低调许多,只是踏踏实实做王忠嗣的左膀右臂。 虽然比起高仙芝、哥舒翰这样的名将,名声稍有不如,但那是因为朔方军地处关内道,在边军体系中,属于坐镇中枢,战事自然少了许多。 但是有资格坐镇中枢的,战力谋略俱不可少,关键时候能够起到定海神针之效。 “边军苦寒,本王也离不开长安,只是偶有书信往来,想必,舅舅应该都认不出我了。”李璘摇头轻笑,当初郭虚己离长安的时候,他尚未弱冠。 弱冠的那天,他收到了一把弯刀,正是郭虚己托人带来的,刀鞘上镶满了宝石,估计是从哪个突厥贵族那里缴获的。 “是啊,末将也在外多年,颇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也不知道家中,是如何光景。”皇甫惟明轻笑,也许,留在长安也是个好事,至少可以陪陪家人。 “皇甫将军,本王不太懂,那石堡城,当真如此难攻取?”李璘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城池,居然能够挡住皇甫惟明这样的名将。 方才来的路上,他特意看了,这皇甫惟明的麾下,都是悍卒。 “当初,为了将石堡城打造成一枚钉子,牢牢钉住吐蕃的脚步,城池从选址到修建,花费了无数的心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皇甫惟明摇头,面对石堡城,最好的办法,就是围点打援。 但是那地方,除去冬季跟开春的雨季,总共也就剩不到五个月,而石堡城中屯粮极多,大军在那边根本耗不起。 “但是,这是父皇的心结,石堡城一天拿不下,父皇便寝食难安。”李璘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遗憾,他之前在想,是否可以帮舅舅争取一下攻打石堡城的机会,但是皇甫惟明这般说,他决定放弃。 比起那些虚衔,手中握着一批能征善战的精锐,显然更重要。 “除非拿人命去填,如果,舍得死伤过万,石堡城并非拿不下。”皇甫惟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他又想起了褚羽,若是再有一次机会,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选择攻打石堡城。 这一次,他总共就带了不到一万人,确实不该强攻石堡城。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城献俘 “这么多?那不是得准备三万以上的精锐?”李璘蹙眉,他知道石堡城已经处于吐蕃地界,一次性出动这么规模庞大的军队,就为了一座小城,值不值?虽然他不曾从军,却依旧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出动三万精锐,这背后涉及到的粮草,以及调动的民夫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而且还得防备,吐蕃可能出现的援兵,一旦后勤被攻击,三万大军必然不能坚持多久。 “恐怕不止!王爷恐怕不知道,这种坚固的小城,只有一面可以进攻,每一次,都只能上数百人。被选中的人,几乎就是鬼门关走一遭,时间一久,很容易哗变。”皇甫惟明知道,李璘的算法,是按照伤亡三成来的,这是精锐军队可以承受的伤亡。 但是攻打石堡城不同,每日,都要面临被选中的压力,一旦选中,几乎就是必死,他们的使命,就是耗费对方的防御物资。 在这种巨大心理压力下,军队很容易哗变,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大军分成几部分,轮流上去负责攻打,其他军队负责在四周策应。一是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吐蕃援兵,最重要的,还是防备攻打石堡城的士兵哗变,或者说,让他们绝了哗变的念头。 “四万人以上?不可能!”李璘斩钉截铁说道,疯了,整个陇右才多少战兵?为了一个区区石堡城,压上全部的精锐?万一被人直接偷袭后方怎么办? 就算如今石堡城在吐蕃手中,凭借陇右的战兵,依旧可以轻易吊打吐蕃,为什么要去石堡城送死 皇甫惟明沉默,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 之前他带着麾下弟兄大杀四方,起码歼灭了吐蕃四五千人的精锐,而自身伤亡还不到一千。 但是在石堡城下,这些又都还了回去,还寸功未立,这石堡城,现在就是一个鸡肋。 “今年冬季,对方一定会继续加固防御。”皇甫惟明也不知道说什么,这种险要之地的小城,除了强攻或者围困,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那再修一座城呢?”李璘怎么算,这账也是亏的。 “耗费太大,而且还得有大军驻扎策应,这些石堡城的守军,随时可以出动偷袭。”在边关之地,修筑一座城,怎么也得发动个三万民夫,弄个两年才能完工。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若是陛下问计与你,该作何回答?”李璘感觉脑门疼,太子哥哥也是,怎么这些事情都让他来问。 “如实回答!”皇甫惟明两手一摊,这能有什么办法,都是明摆着的事情,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只要去石堡城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他之前是被欲望蒙蔽了心智,想着携大胜之威去搏一把,结果撞得鼻青脸肿。 “如此一来,想必陛下会心生不满。”李璘的意思很显然,若是陛下心情不好,你回朝之后的待遇,恐怕不太乐观。 “倒是无妨的,想必陛下也会向王大将军问计,他的意思跟末将差不多。”这西北边军那么多大将,随便挑一个出来问,那都是这个意思。 王忠嗣作为边军第一人,是李隆基绕不开的存在,他皇甫惟明失败之后,西北边军中的名将,基本都是出自王忠嗣麾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于事何补?”李璘两手一摊,到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但事情就这么个理啊,我总不能妄言吧?那样要是战事出了问题,抄家灭族都不为过。”皇甫惟明觉得,这次折了这么多弟兄,已经心中满是罪恶了,若是再来一次更大的损失,还攻不下石堡城,陇右军就要大伤元气了。 无论是谁挂帅去攻打石堡城,这士兵都得是从陇右军中出,他皇甫惟明怎么下得了这个狠心? “你说,若是陛下表现出对此战足够的重视,是不是哗变的概率要小一些?”在李璘看来,若是能够将总兵力的规模控制在三万以内,还是有可能的,剩下的人手,也能够维持后方的稳定。 “什么意思?给钱?倒不是没可能,但是人太多,钱给的少了,效果不明显。”皇甫惟明点点头,这些边军,都是募兵制,大家提着脑袋上战场搏命,为的就是钱。 “这个,若是攻下石堡城,该有的赏赐自然有定例,就算加上一些,也不会太多。”李璘摆摆手,怎么可能,这些赏赐都是有规矩的,怎么可能轻易改动? 为什么大唐要搞节度使制度?就是因为养不起边军了,划一块地方,朝廷就给这么多钱,你们自己去看着办,办得好有赏,办不好换人。 安禄山为什么受宠,就是不问朝廷多要钱,还能每年给皇帝进贡,时不时的还来个捷报,这种人,多省心。 而西北边军就不同了,经常人事变动,换来换去,就是因为穷,总是问朝廷要钱。 若是攻打一个小城,就给出大笔的赏赐,不仅仅吃朝中那些官员,就连其他边军也是要有意见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皇甫惟明俩手一摊,这钱既然出不了,那怎么表现出重视?破例升迁那更加不可能了,普通的士兵也不太关注那个,有点虚。 募兵不同于府兵,他们最关心的,还是真金白银,从军中退下来,能够带多少钱回乡享福。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本王随大军一道,亲自去石堡城参战,是不是会有一点作用。”李璘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问道,当然,他是肯定不会去的,这话是替太子问的。 “若是您以亲王之尊,亲自站在两军阵前,自然是有些效果。但是这领军的大将,恐怕不干啊。”皇甫惟明摸摸脸颊,反正换作他,是不愿意一个亲王去插手军务的,在他们眼中,比起这些养尊处优的亲王,还不如派个太监作监军。 这太监当监军,大体上还是懂些军务的,在后宫之中,也有专人来教授这些。 若是与统兵大将起了冲突,大抵也就是背后打小报告,通常不会阻挠作战策略。 但是这亲王就不同了,大多还遥领节度使、大都督这种头衔,比起统兵大将地位高了不止一筹。 “咳,这个,只是充作门面,不会干涉其他。”李璘摸摸鼻子,看来咱们这些王爷,在外面不大受待见啊。 “王爷,恕末将之言,两军阵前,刀剑无眼。若是躲在后方,只会有反效果,必须亲临一线才行。”皇甫惟明以为李璘想要去战场捞军功,难道他也起了别的心思? 虽然李璘自幼在太子身边长大,但他同样为陛下宠爱,且自幼聪慧知礼,若是太子出了状况,这位很可能就是储君之位最热门的人选。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皇甫大将军的意思是,只要愿意亲临一线,还是能够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李璘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却也不愿意多分辩,清者自清,只要太子哥哥相信自己便是。 “当然,亲王之尊尚且如此,普通士兵自然愿意效命!”皇甫惟明点点头,若是陛下愿意亲临石堡城,那士气更加不凡,当然,这其中的风险也不言而喻。 “好,若是陛下问计,皇甫将军不妨以此谏之!”李璘点点头,只要有效果便是。 皇甫惟明带着一丝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般做? “这是太子哥哥的意思,本王可对这些不感兴趣,放心吧!”李璘摆摆手,这些人啊,总是各种心思,充满了算计。 秋风更浓烈了,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皇甫惟明的大军,在皇城脚下接受了皇帝李隆基的检阅。 这是长安的盛事,除了阅兵的主干道,其他地方挤满了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李隆基站在城头,不断挥舞着右手,沉浸在这盛世景象之中。 左手则拉着他最爱的女人,贵妃杨玉环,也算是第一次在这种公开场合中露面,以前只能算是偷偷摸摸。 一列列装备精良的精锐士兵,在城门前列阵,阵前跪着的,都是吐蕃俘虏,等待他们的,将是矿山中无尽的劳作。 “大将军,朕的勇士如何?”李隆基很开心,这些在外征战的勇士,是他在长安享乐的根本。 “百战精锐,以一当十!”陈玄礼拱手回道,他能够感受到那种肃杀之气,比起守卫皇城的龙武军还要强上不少。 龙武军是李隆基最后的屏障,日日操练,军中俱是身强体健之辈,武器铠甲也都是最优良。但是比起眼前的边军,少了那种杀气,必须经历足够的战场厮杀,才能有这种东西。 “爱卿以为如何?”李隆基又转向李林甫,这种大场面,当朝重臣自然都在。 “臣未曾在军伍中任职,对于士兵勇武不太懂,安大将军长期征战塞外,不妨请他来看一看!”李林甫有意帮安禄山在陛下跟前亮相,安禄山是他一手保举上来的,为的就是制衡西边的王忠嗣,李隆基也同样是这个心思。 李隆基点点头,安禄山同样是常胜将军,由他来说,更加有说服力。 以往的安禄山,那是精明透顶,听见这种机会,那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但让李林甫意外的是,这厮居然没了动静。 李林甫转身看去,同样跟随他目光转过去的,还有其他重臣的视线。 李林甫心中一个咯噔,这厮果然是胡人,不懂礼节,居然一双眼睛完全盯在贵妃娘娘的身上,简直是无耻! “安禄山,陛下问你话呢!”李林甫脸上依旧带笑,但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寒意。 正在满脑子瞎想的安禄山,被李林甫这一句话带回了魂魄,整个人都吓得有点懵。 虽然他看似风光无限,但李林甫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能够让他上位,也有足够的手段让他倒台。 更加不妙的是,就连陛下的眼中,也带了几分不满。 安禄山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将这事给圆过去,麻烦就大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问策 李林甫刚想出声呵斥,却突然发现安禄山跑动起来,直往李隆基跟前冲去。 安禄山的体型庞大,跑动起来虽然灵活,但动静不小,陈玄礼直接往李隆基跟前一站,手扶长刀。 “嘭!”安禄山直接跪倒在地,为今之计,只能搏一把了。 “陛下恕罪,末将从未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相似之人,一时失态,甘愿受罚!”安禄山整个人跪倒在地,仿佛一个大肉球,只是为难他的双腿了,还有这般的灵活。 李林甫闻言咧咧嘴,这混账,脑袋还算活络,只要有个台阶,一会就把他带下来,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 在边军中培养一个亲信不容易,怎么可能随意放弃。 “相似?哦,朕的贵妃,像谁?”李隆基带着几分好奇,在他的心中,这安禄山是个耿直的胖子,心直口快。 但是他不知道,这些都是李林甫特意帮他打造的人设,安禄山精明之极,不然如何能够攒下雄厚的家底? 杨玉环同样带着几分好奇,安禄山这个人还算有趣,每次来长安,都会记得给她送礼,以前在宫里出家的时候便是如此。当然,那些礼物都是通过李隆基的手转赠的,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以前就知道,这安禄山是个大胖子,没想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胖些,神态之间有些憨憨的,居然能够当一个常胜将军。 “陛下容禀,贵妃娘娘与末将去世的娘亲很像,记得我娘去世的时候,我才八岁。那年塞外大雪,实在没有吃的了,我娘将最后的吃食都留给了我跟兄长,她独自出去寻活路,便再也没有回来。”安禄山说着便嚎啕大哭,眼泪将面前的砖石都打湿了。 安禄山所言,并非虚妄,他幼年跟兄长都吃了足够多的苦头,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着实不易。 看着一个统兵大将,在自己面前哭成个泪人,李隆基颇有几分不知所措。就连李林甫都被唬住了,难道这厮真的有一个貌若狐媚的娘?那他长成这样,不应该啊!不过他那个兄长,倒是样貌堂堂,或许这厮像他爹。 “爱卿幼年凄苦,但终成大才,想必令堂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李隆基觉得,这大喜的日子,搞成这样有些扫兴。 但是这安禄山也是真性情,便不准备计较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自己也会想起娘亲。 “末将想认贵妃娘娘为干娘,请陛下成全!”就在所有人以为,安禄山会就坡下驴的时候,他居然直接来了一个狠的,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如今的杨玉环,不过二十出头,而安禄山都四十岁了,这他么简直乱套了。 李隆基愣住了,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 杨玉环忍不住想笑,赶紧以衣袖遮面,她可生不出这么老又这么丑的儿子。 她这辈子,只想为李琩生个孩子,可惜了! 想到这里,杨玉环将目光投向城外的酒楼,若是他来了,想必应该在那里。 但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对面酒楼上的人,她根本看不清,无从分辨。 她还真就猜中了,李琩正在酒楼上与皇城隔空对望,虽然他也看不清面容,却也知道那个衣衫华贵的女子,必然就是杨玉环。 “安将军,贵妃娘娘风华正茂,哪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里能有你这般的大胖儿子。”李适之实在看不下去了,无论这混账的眼泪是怎么来的,但是认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女子为干娘,太荒唐了些,不愧是不知礼节的胡人。 “左相此言差矣,安将军这是至情至性,思念亡母。圣人云:百善孝为先,我等当宽以待之。”李林甫立刻跳出来打擂台,这安禄山是他的人,当然要护短。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佬,护短那是必须的,不然别人凭什么跟着你混。 况且,安禄山比起王忠嗣,差的最多的就是出身,若是真的能够跟贵妃搭上线,认其为干娘,那岂不是就是皇帝的养子?在这一点上,就能够跟王忠嗣平起平坐了。 王忠嗣,是扳倒太子李亨最大的阻碍。 李隆基犹豫了,这么做,好像很符合平衡之策,但是安禄山毕竟是个胡人。 他们李唐皇室,一直就被人诟病有胡人血统,若是再收了这个义子,面上恐怕不太好看。 “爱妃以为如何?”李隆基转身问杨玉环。 “妾身谨遵陛下安排!”杨玉环正在找李琩,听见李隆基唤她,随便搪塞一下。 “陛下,下面大军还等着呢!”高力士忍不住插话,这下面数千将士,在皇甫惟明的带领下,已经列队等候一会了。 皇甫惟明在心中早就开始抱怨了,怎么就晾在这了,太不给面子了。 “嗯,宣旨吧!”李隆基点点头,今天这事,本就做个样子,给天下老百姓看看,大唐的军队,依旧无敌于天下。 高力士点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出去宣读。 内容没什么稀奇的,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加上实实在在的奖励,将士们高呼万岁,这事就算圆满结束了。 将士随即押着俘虏回返城外营地,皇甫惟明则入皇城,去城头面见李隆基。 “末将见过陛下!陛下万岁!”皇甫惟明单膝跪地,从现在开始,他就被剥夺了兵权,这身铠甲,也该褪下了。 “起来吧!皇甫爱卿,你我君臣多久未见了?”李隆基有些感慨,在他的心中,皇甫惟明还是一个壮年之人,如今居然也是两鬓白霜。 “开元二十六年,臣回京述职,陛下曾召见末将!”那一年,皇甫惟明也是打了一个大胜仗,李隆基将其召回来面谈,随后便给了他更大的权柄,独自领军。 “一晃六七年,爱卿也受苦了,此番便留在京师,也好免去风沙之苦。”对于皇甫惟明,李隆基虽然有失望,却不想苛责太多,好好沉淀一番。 这些将领,为大唐出生入死,只要没有犯下大错,总要有个好下场的。 “末将谢过陛下天恩!”皇甫惟明当然不想入朝当个文官,外放一阵节度,大权一把抓,日子过得潇洒自在。但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由不得他来选,只要表现出几分留恋权柄,就是祸事。 “两位爱卿,合计了这么久,朝中都有什么合适的空缺?”李隆基已经知道安排了什么职位,但是不适合他来说。有些事,必须有人来背锅的,当即看向李林甫跟李适之。 “右相大人对此,想必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李适之闻言赶紧出声,先把自己摘出去,李林甫这人绝对干不出好事来。 “陛下,皇甫大将军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边军多年,劳苦功高,不可怠慢了。眼下空缺的职位之中,最显赫的便是司农卿,农为国之本,如此重担,非大才不足以胜任。”李林甫先给皇甫惟明戴一顶高帽,再来一个大义,让其难以开口分辩。 皇甫惟明心中将李林甫全家都问候一遍,任你说破天,司农卿也就是个负责种地的。 虽然这司农卿的品级不低,从三品,而六部尚书不过正三品,跟大理寺卿一般,比六部侍郎高一些,但皇甫惟明依旧感觉被恶心到了。 唐朝除了三公六部之外,尚有九寺,分别为:光禄寺、太仆寺、太常寺、宗正寺、大理寺、卫尉寺、鸿胪寺、太府寺、司农寺。 皇甫惟明觉得,只要不是司农寺,其他随便哪个都好啊,不是跟宫里打交道,能多在皇帝跟前露面,就是实权在握。 “皇甫爱卿,觉得可好?”李隆基之前就知道了,用李林甫的话说,皇甫惟明在边军也屯过田,是知晓农事的,刚回朝廷,不宜操之过急。 用明白的话说就是,其他岗位,皇甫惟明没有经验,别闹出笑话来,农事总归是懂一些的。 皇甫惟明心里不爽,但是嘴上却是山呼万岁,叩谢天恩。 太子李亨坐在一旁,心中愤愤不已,如此安排,也不怕寒了功臣之心。 那左相李适之也是,居然一言不发,简直是个废物。 虽然李亨有意笼络李适之,却不会走得太近,那样会让李隆基不满。 但是今天李适之的做法,让他很失望,这人完全靠不住。 韦坚在一旁,朝着李亨使个眼色,让其稍安勿躁,李林甫这老货,一定是跟皇帝通报过的,此时跳出来,正好被李林甫抓住一通诋毁。 “嗯,爱卿此番固然大胜,却在石堡城下止步,朕深憾之。”李隆基盘算一下,这事有点不吐不快,一个是问计,另外一个也是告诉众人,虽然皇甫惟明的安排不大好,但是考虑到兵败石堡城,朕已经很优待了。 皇甫惟明心中一个咯噔,果然来了,太子的算计不差啊。 “陛下容禀,当初石堡城的建造,选址极佳,三面悬崖峭壁,且一面临水,仅有一面斜坡可以上去。地势狭窄,大军难以用力,对方只需千余人,便可挡上万大军。”皇甫惟明摇头,得把情形说清楚些,不是老子不行,是当初这城修筑得让人绝望。 “沙盘之上,朕也看过了,这些情形都知晓。但同样的,朕相信,这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潼关之险,也不敢说万无一失。”李隆基也是懂军略的,这天下,不是靠险要的关隘或者城池,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的,那样他李唐的江山何来? 若是李琩在此,恐怕得惊掉了下巴,李隆基这是一语成谶,潼关以后还真的就丢了。 “以末将看来,当尽起陇右精锐,以泰山压顶之势攻灭此城!”皇甫惟明知道,李隆基舍不得,所有的陇右精锐压上去,万一出了问题,连长安都要危险了,随时都会面临吐蕃的刀兵。 “区区石堡城,最多容纳两三千人,需要五万大唐精锐?陛下,臣以为,不可!”李林甫有些慌,怎么此时问这个,莫不是还想将皇甫惟明安排出去打石堡城吧?这要是再来一次,打下来可就翻身了。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劳民伤财,长安缺乏屏障等等。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御驾亲征 李隆基觉得,石堡城就是喉咙里的一根刺,不除不快。 可若是除这根刺,有被在心脏上捅一刀的风险,那就得好好斟酌一番了,毕竟那根刺,让他很难受,却不会死。心脏上来一刀,就算没真的刺中,那也要吓个半死。 若是在史书上留下一句,某年某月,吐蕃发兵数万,攻城掠寨,威压长安,这他么就是抽自己脸。 “皇甫爱卿,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尽起陇右精锐,导致后方空虚,不是用兵之道。”李隆基带着几分遗憾问道,这种事情,他也不敢赌啊。 若他是吐蕃赞普,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旦将陇右大军拖在石堡城,定然是要派大军出来烧杀抢掠的。 “攻城战,首重军心,特别是在这样的小城之上,对方占据绝对的地利,我军气势不足。若是能够鼓舞气势,将士皆愿效死命,两三万也足以。”皇甫惟明抬头瞥了一眼李林甫,这位右相,对石堡城也摸透了。 李林甫虽然号称奸相,口蜜腹剑,但真本事还是有的,不然如何能够稳居相位十数载,斗倒那么多人。 “鼓舞气势?攻下石堡城,赏钱百万如何?”李隆基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韦坚闻言,心中一个咯噔,眼下户部还算富裕,但是一下子拿出百万贯来,这也够呛。要知道,这可不含粮草军饷,只是攻下城池的奖励。 “若是放百万贯在营中,将士们自然不畏死!”皇甫惟明觉得,真舍得这般多的钱,你早点说啊,上一次他就直接多带些人手拼命好了,不够的话直接临时招募,有钱好办事。 “陛下,不可!如此有违先例,此例一开,其他将士心中恐怕不服啊!”李适之叹口气,这时候不出来不行啊,他可是兼着兵部尚书的。 “陛下,户部尚有盈余,但是开销也大,若是攻下一座小城都要百万贯,这以后该如何办?”韦坚也硬着头皮站出来,虽然跟皇甫惟明是一个小团队,但是这话他不能不说啊,不然以后这差事还得落在他的头上。 “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李林甫也附和,涉及到边军根基,这事不能办。 边军的强盛,就在于赏罚分明,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般折腾,打下一座小城就是百万贯,这要是大的城池呢?歼灭战呢?灭国呢?西域那边的小国,前前后后的也不知道被攻灭多少了。 “朕不过是问问,这也是一种思路嘛!”李隆基也觉得,自己方才想的有点太简单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只有安禄山眉头紧蹙,他方才还想着,若是石堡城能拿百万贯,他该回辽东去好好经营一番,他不要百万贯,五十万一座城就成。 “皇甫爱卿,你在边军多年,想必还是有其他法子的。”李隆基只能寄希望于皇甫惟明,他之前就派加急去问过王忠嗣的意思,没想到对方直接回绝了,不同意强攻石堡城。 “只剩一条路,但是末将不敢说!”皇甫惟明卖个关子,做戏做全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太子李亨在一旁,心中却是给皇甫惟明竖起一个大拇指,今天的表现,可不像粗鄙的武夫,比不了安禄山,却也不算差得太远。 “嗯?但说无妨!”李隆基精神一震,不管什么办法,那总比没有强。 必须在对吐蕃作战中取得优势,才能保证自己的英明神武。 其实李隆基也是苦逼,开元盛世的情况下,对吐蕃依旧无可奈何,因为吐蕃同样处于盛世。 文成公主和亲,带去了大量的工匠,让吐蕃的生产力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虽然一时之间,两国相处和睦,不起刀兵,却为后世埋下了极大的隐患。 以前大唐的刀甲,面对吐蕃占据一定的优势,如今却基本持平,双方从南诏到吐谷浑再到西域,都处于对峙竞争的状态。 “陛下,若是亲往两军阵前,末将敢言,只要两万精锐,不出十日,便能拿下石堡城。”皇甫惟明直接丢出一枚炸弹,将当场所有人都炸了七晕八素。 太子李亨都被唬住了,这皇甫惟明的胆子够大啊,居然鼓动父皇御驾亲征。 “皇甫将军,你居心不良,居然敢怂恿陛下去石堡城那种险地,简直是混账。我大唐富有四海,忠臣良将无数,能征善战健儿更是数以百万计,岂能让陛下立于危墙之下?”李林甫大怒,御驾亲征这事,怎么可能? 一旦李隆基御驾亲征,这长安城内,必然是太子监国,那还得了? 若是他李林甫留在长安,恐怕等陛下回来,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而他若是随着陛下西去石堡城,要面临吐蕃大军不说,恐怕留在长安的亲信也要被清洗一空。太子李亨趁机培养势力,等他回来,只能做个泥塑木偶了。 若是石堡城战胜了还好,至少皇帝的威望更甚,若是战败的话,能不能回长安都是个问题,太子估计会直接登基。 李林甫心中在嘀咕,这难道是太子的意思?一回来就发起这样的攻势? 李亨心中自然是巴不得皇帝御驾亲征的,咱也过一把大唐当家人的感觉,但是面上却不敢丝毫流露。 “皇甫将军,请慎言,陛下九五之尊,岂能轻离中枢。父皇每日处理的政事,数以百计,一桩桩、一件件,都关系大唐百姓的福祉,岂是区区石堡城可比?”李亨知道,他不能再等了,必须标明态度,不然都要认为是他授意的。 李隆基闻言点点头,这么做,是有点玩大了。 虽然在李隆基的心中,他是渴望出去的,看一看大唐西域的风光,亲自拿下石堡城,更是极致的诱惑,但是背后的风险,他不能忽视。 “末将以为,若是陛下不能亲至,太子也可!”皇甫惟明继续放炮,反正他注定要去司农寺,今天就敞开了说。 李林甫感觉有些难以招架,这皇甫惟明怎么像一个老奸巨猾的谋臣? 陛下固然不能出去,但太子也不行啊,太子一走,自己岂不是没了攻击目标。 若是拿下石堡城,回来有了军功加持的太子,他还能不能扳的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隆基也不敢,若是太子在西北边军之中有了足够的声望,他这个皇帝该如何自处? “父皇,儿臣不通军务,不敢担此重任。但若是父皇需要,儿臣可以前去鼓舞军士!”李亨再次表态,军权不敢沾染,但是去当个吉祥物,慰问一下还是可以的。 “陛下,太子身份尊贵,不可轻易涉险!”李林甫赶忙阻拦,这要是出去了,军中那些将领还敢不将太子当回事?想要攀龙附凤的,比比皆是。 “陛下,太子不宜涉险!”李适之也开口道,在他看来,太子应该也是不想出去的。 李亨在心中翻个白眼,这李适之终究是欠缺了些火候。 “陛下,臣以为,选精兵良将即可!”李林甫被皇甫惟明给搞怕了,干脆给他一锤子,意思就是这次没打下石堡城,是皇甫惟明的责任。 “陛下,末将深以为然,眼下在此,就有合适的人选。安大将军麾下皆是虎狼,百战百胜,相信只要万余精锐,打石堡城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皇甫惟明气得直吹胡须,撕破面皮,那就往死里干。 皇甫惟明原本也没这么强的战斗力,但今天被司农卿的位置给恶心到了,那就战吧,刚才疆场上下来,还没有学会文官韬光养晦的那一套。 李隆基闻言,转头看向安禄山,若是他能够主动挑大梁,也不妨试一试。 虽然安禄山属于河北道,跟陇右道分属两大边军派系,但若是能够借此敲打一下王忠嗣也是极好的。 此番王忠嗣拒绝全力攻打石堡城,已经让李隆基心生不悦,可眼下却没有替代之法,需要他坐镇西北大局。 安禄山心中一个咯噔,恨不得将皇甫惟明的祖先挨个问候一遍,你倒霉拉着我干什么,老子在东北待得好好的,滋润得很,为什么要跋山涉水跑到石堡城去? 如此劳师动众,朝廷能给几个钱?不得把他家底给掏空了? 打赢了必然伤筋动骨,多少还能赚点名声,这要是打输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安禄山不傻,这事不能办。 李林甫却觉得可以,若是安禄山能够将石堡城拿下来,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插手陇右的事务,减少王忠嗣跟皇甫惟明这些太子一系的将领,对陇右的掌控力。 “陛下,末将以为,石堡城虽小,但地处高绝,吐蕃士兵的全力防备之下,没有五万精锐不可轻动。而且西北陇右之地,风土与范阳相差甚远,一旦水土不服,必然拖累战事,这每一天的消耗都是天量。”安禄山虽然觉得,应该用不了五万人,但却只能夸大一些,这样才能摆脱攻打石堡城的战事。 李林甫将眼睛都快眨出眼泪来了,安禄山却只当没看见,真要一下子抽调那么多精锐西去,若是战败的话,他连老巢范阳都要丢掉了。契丹、靺鞨、室韦、奚族这些外族,眼下一个个都还算安分,那是因为他手握重兵,一旦真的衰弱了,那些人的野心必然要滋生出祸端来。 李隆基摇摇头,五万精锐,那等于抽调了范阳跟平卢二镇一半的精锐,当地的防御必然捉襟见肘,不可取!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可当大任 对于安禄山放弃这个机会,李林甫自然心中不爽,但却不会表露出来,平白让对手耻笑,口蜜腹剑之人,岂会这般没有城府? “陛下,臣以为,不妨派一皇子同行,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当可激发士气!”李林甫转而求其次,既然水到渠成,不妨推动一下,算是帮寿王李琩一把。 寿王李琩意图离开长安,李林甫早就知道了,却一直没有动静。他固然想要交好李琩,一是为了还昔日武惠妃的人情,二是因为可以将其当作对抗太子的工具,但是却不会为此大动干戈,只是当作一步闲棋罢了。 太子李亨带着一丝意外的目光看向李林甫,这一番,倒是跟他不谋而合,或许他还要附和表态一下。 “父皇,儿臣以为,右相大人所言不错。都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若是以亲王之尊,尚且可以与他们同甘共苦,想必能够激发他们的报国之心!”李亨固然愿意为了拉拢李琩,将他调离出长安,但却不能轻易让其掌握大的权柄。况且眼下的陇右道诸镇,都在王忠嗣的影响之下,翻不出大浪来。 李林甫闻言一个咯噔,他说的是皇子,这太子直接说亲王,难道对方有什么谋划?在李林甫看来,太子很可能推荐一个在他掌控下的亲王去陇右镀金,回来好给他添砖加瓦。 “皇甫爱卿以为如何?”李隆基心动了,他儿子多,就算死一两个,也没什么打紧的,只要最疼爱的那几个不出事就成。 “陛下,这个效果,恐怕因人而异!”皇甫惟明今天反正豁出去了,绝对不说瞎话,怎么添堵怎么来。 皇甫惟明的意思很明显,你要是派一个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甚至连亲王头衔都没有,临时加个王位去糊弄人,那铁定效果不好。而且去了之后,若是作威作福,不懂得嘘寒问暖,笼络士兵的话,指不定还能起个反效果。 这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应该就是永王李璘,此人在朝野之中皆有人望,仅次于太子李亨。往日素有贤名,想必去了之后,效果应该不错。 “陛下,永王李璘熟读圣贤书,想必能够为陛下分忧!”李适之以为,自己摸到了此事的节奏,当即出言。 原本这事,跟李适之没多大关系,但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存在感,不得不出来说几句。 “不可!陛下,永王自幼长在宫中,由太子亲手抚养,恐怕受不得边军之苦。”李林甫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至于得罪了永王也无所谓,反正对方跟太子穿一条裤子。 在李林甫看来,李适之一定是受到了太子的指使,想要让永王李璘出去混资历,好给他以后保驾护航,这事自然要搅黄了。 在李林甫的计划中,若是扳倒了太子,永王也必然受牵连,最好立一个年幼的皇子,以后便与掌控。他想做的,是汉之霍光,当然,霍光的结局不大好。 太子李亨原本也想出来反对,但是既然李林甫跳出来了,他就沉默了,总是跟李林甫一个腔调,李隆基恐怕要起了别的心思。 “永王何在?”李隆基揉揉脑袋,这事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陛下,在那呢,老奴去叫!”高力士眼尖,看见李璘正在稍远的地方玩竹蜻蜓,飞到城墙之下,给下面的孩子争抢。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璘觉得,今日的事情跟他没多大关系,正玩得兴起,被高力士给叫回来,一头雾水。 李隆基示意高力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李璘听。 李璘听完,心中一阵郁闷,怎么绕到他头上来了?去陇右参军,打石堡城?他才不去,皇甫惟明说得很清楚,那就是个用人命填的地方,整日里瞧着残肢断臂,这辈子都要做噩梦的。 李璘从未想过有什么大的作为,无论是现在的皇帝老爹,还是以后的皇帝哥哥,都对他疼爱有加,这辈子爽就行了。 “璘儿,你觉得如何?”李隆基带着几分试探问道,虽然也不舍得将李璘放出去,但是为了石堡城,若是做好防范,多带护卫,应该性命无忧。 “父皇,儿臣不通军事,又未曾习练拳脚,去了两军阵前,平白给父皇丢脸!”李璘直接推个干干净净,个人性命事小,家国大事为重,这要正耽误了正事,那就麻烦了。 “那璘儿以为,兄弟之中,何人可以当此重任?”李隆基微微点头,这个儿子虽然聪慧,但没有吃过半分苦头,突然去跟军士们同甘共苦,那是不行的。 关键是他疼这个儿子,舍不得他去冒险吃那个苦。 “父皇,儿臣以为,琩弟可担此重任!”李璘也不管,直接推荐李琩,反正先把这事从自己头上摘走。 “哦,说说!”李隆基眉头一皱,怎么这会提起李琩来了? 不过,若是将李琩给扔到边军去也不错,省得在长安,每次看见了,总感觉跟亏欠他似的。 “父皇,琩弟能够为宁王叔结草庐守孝三年,自然是个有定心,能吃苦的。而且琩弟身材高大,力道远胜儿臣,稍加锻炼,不逊于军中勇士”李璘直接就吹开了,反正怎么好怎么来,帮自己弟弟说好话,那就是兄友弟恭啊。 杨玉环寻不到李琩,也就放弃了,听见李璘这般吹捧,她都感觉说的真的是那个人吗? 但是杨玉环不知道的是,李琩现在真正的战力,比起李璘所言,还要强上许多。 李隆基当然知道李璘是瞎掰,身材高大倒是勉强算得上,但是上次看见的时候,还是文文弱弱的性子,不过这能吃苦,倒是应该可以算得上。 “太子以为如何?”李隆基有些拿捏不定,寿王李琩虽然比不上永王李璘,但也是得过宠的,朝野之间,自有其名号。 “儿臣以为,琩弟可以担此重任!”李亨面无表情回道,他不知道李林甫怎么想的,但事情的发展,正朝着他预料的方向推动。 “爱卿以为如何?”李隆基转向李林甫,实在是他有些拿捏不定。 若是就这般将李琩迁出长安,难免为人所诟病,自然要好好问询一番。 “寿王其人,首重孝道,想必愿意为陛下分忧!”李林甫也不知道为何太子同意李琩担当此任,既然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自然没有改口的理由。 李隆基很意外,怎么一个个的都觉得李琩很优秀,足以担当这份大任? 又挨个问了李适之等重臣,一个反对的都没有,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心将此事定下来,毕竟他也觉得将李琩放到陇右不错,离得远些,又在掌控之中,甚好! 可眼下石堡城战事还没影呢,另外还得考虑到杨玉环的意思,决定暂时先搁置,待到日后再作定夺。 “嗯,琩儿还是不错的,兵部那边,再多做些筹划。”李隆基对着李适之说道,哪怕出兵三万,也是大战,涉及到的后勤辎重无数,必须要提前准备。 “臣遵旨!”李适之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揣摩到了节奏,最后还是走错了路,当真是不知所谓。 李琩尚且不知道城头发生的事情,只是远远地看着李隆基带着众人撤了下去,他便也打道回府。 “老高,你说琩儿,当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李隆基回到御书房,他需要好好思量一番,这个事情,怎么感觉有些蹊跷呢。 “这个,陛下,老奴以为,寿王无论身手还是谋略,足以担此重任!”高力士闻言,立刻表态,他也是巴不得李琩早点滚出长安,弄个半月书局,让李白在那坐镇恶心自己。 最好走的时候,将那李太白一道带走,自己心情也能好些。 李隆基郁闷了,什么鬼,一个被他放弃的儿子,怎么一个个都认为他雄才大略? 太子赞成李琩去陇右,他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李琩威胁不到他的位置,但是那些个大臣,还有这个老高,都是什么心思?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事是个苦差事,得罪寿王无所谓。 其实李隆基想简单了,这背后,李琩是做了些小动作的。 “走,今夜去玉环那边用膳!”既然琢磨的差不多了,那就再去试探一下杨玉环的心思,这苦差事,差不多就得落在李琩的头上了。 杨玉环回到后宫,眼睛酸涩的不行,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犹自感觉不太真实,特别是那个大胖子,居然要认自己做干娘,当真是笑死个人。 这后宫里,还是冷清了些,这几日还是得将三个姐姐请来,热闹一番才是。 “娘娘,陛下来了,正在园子里坐着。”琼娘快步走进来禀报,如今她也是水涨船高,在后宫里也是一号人物了。 杨玉环点点头,揉揉眼睛,从软塌上起身,她宫里的这座园子,花了足够多的心思,李隆基每次来,都爱在其中的凉亭里小坐。 “陛下,政事都处理完了?”杨玉环笑颜如花,今天她算是正式在文武重臣前面亮相,以后宫之主的身份。 “政事,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今日朕心情不错,先休息一会。爱妃这园子,当真精巧,朕坐在此中,总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李隆基端起茶盏细细品味,如今的他,已没了早年的勤奋,更多的时候还是想享受一番,人生苦短呐。 “陛下若是喜欢,以后不妨每日里都来坐坐!”杨玉环在一旁依偎着李隆基坐下,她的荣华富贵,都得靠眼前这个男人。 “好,你们都先退下,朕要单独跟贵妃说说话!”李隆基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离开。 高力士愣了一下,居然连他都被赶走,这可当真少见,当即跟在琼娘身后往园子门口走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宅 “爱妃,今日之事,你如何看?”李隆基将杨玉环的双手捏在手心,比起他满是皱纹的双手,杨玉环的手则白嫩许多。 “那安禄山到底是粗人,当真是不通礼节,妾身可生不出他那么大的儿子,传出去贻笑大方!”杨玉环不知道李隆基的意思,反正她不会主动提起李琩,便借着安禄山来说事。 “这件事,爱妃恐怕还真的要斟酌一番,安禄山这人,虽然粗鄙了些,但还是懂得忠君报国的,麾下也多能征善战之辈。爱妃若是认其为义子,可以算是个依靠,也可安对方的心。”说起这事,李隆基觉得倒是个不错的结局。 杨玉环虽然眼下恩宠无加,但是宫外没有任何依靠,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若是杨玉环认了安禄山为义子,彼此就算是一家人,用起来也更放心一些。 “陛下,臣妾有你作为依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眼下,他们想要巴结妾身,也只是为了讨好陛下罢了。”杨玉环无所谓,皇帝的恩宠在,她就过得好,恩宠不在了,其他人也没用。 反正她注定没有子嗣,也不想沾染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趁着年轻,多过些舒坦的日子便是。 “眼下,朕身体尚且健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爱妃自然无虞。但朕会老的,恐怕到了那时,有些事情也做不得主了,若是外面有个帮衬的,也能多一份照应!”李隆基拍拍杨玉环的手,他不想对方落个没下场。 眼下的杨玉环,没有任何的根基,一旦他出了变故,一个细小的浪花,就能将其打灭。都说夫死从子,而杨玉环无子,以后注定只是个浮萍,随波逐流。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 “陛下要放宽心,定然是福寿万载,若真有那一日,臣妾只求一死,随陛下一道去了便是。”杨玉环有些动容,眼前这个男子,能够为她想到这些,也是颇为不容易。都说皇室之中,薄情寡恩,但李隆基待她,倒是有几分真心。 杨玉环当然不想死,但是眼下她必须这么说,讨李隆基的欢心,这样她的恩宠才不会衰退。 李隆基身故之后的情形,太过遥远,眼下及时享乐才是正经,至于以后,便以后再说吧。 “爱妃,休得胡言,这件事,你再细细思量一番。”李隆基有些感动,握紧了杨玉环的双手,若是可以的话,他们死后便葬在一起,但是活人殉葬,绝对不可以。 杨玉环点点头,也不急着回绝了,待明日三个姐姐来了,再好好合计一番便是。 “爱妃,今日的另外一件事,琩儿去边军督战一事如何看?”李隆基问的很直白,若是可以的话,也要早些准备起来。 “陛下,朝堂上的军国大事,妾身身处后宫,不该过问的。”杨玉环心中一揪,让李琩去边军,她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是想起八姐之前的话,他一直想着离开长安,眼下倒是个机会。 “固然是军国大事,但是琩儿毕竟是我的儿子,也算是家事。”李隆基最怕的,就是将李琩派出长安,反而在杨玉环的心中留下心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寿王已经不小了,也该替陛下分忧了,若是能够为朝廷效力,以后也能过得轻快些。”杨玉环之前就想好了说辞,不可太绝情,却也不能有情。 如今的态度,便是俩人天各一方,各自安好便是。 “琩儿,能够吃得了这份苦?”李隆基点点头,对于杨玉环的态度,他很满意,却也怕李琩万一将事情搞砸了,石堡城是他的心头大患。 “寿王平日的生活还算简单,并不奢华,应该是无碍的,不过陛下或许还是该问一下他的意思,总要准备妥当些,不可耽误了陛下的大计。”杨玉环这倒是没有说错,李琩并不太讲究排场,平日里的生活,也是简单舒适便好。 李隆基点点头,这些也是应有之意,但他却下不了决心,亲王督军,这些年并无先例。 就在杨玉华应付李隆基的时候,杨钊再一次来到了三姐妹的门口求见。 上一次送了那么多礼物,杨钊自然受到了三姐妹的热情接待,上一次杨玉皓急着端茶送客,也是想问问两位妹妹的意思,是否可以将杨钊介绍给小妹玉环。 “玉皓妹妹,内院为兄便不进去了,毕竟是女子闺房,不妨将另外两位妹妹请出来。”杨钊站在前院,跟走到面前的杨玉皓说道。 “兄长可是嫌弃妹妹的住处太寒酸了?”杨玉皓感觉有些窘迫,这所谓的前院,连个像样落座的地方都没有。 “怎么会?妹妹想多了,不妨请另外两位妹妹一道出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杨钊带着几分神秘说道,他今日来,自然是为了送礼,但是那份礼太大,搬不到这边来。 “什么地方?”杨玉皓带着几分疑惑,她们闲来无事,这长安城内外,适合女子闲逛的地方都去了一个遍,早已没了初来时的新鲜劲。 而且眼下已是深秋,北风阵阵,她们出门的次数也少了。 “玉皓妹妹,相信我一次,绝对是个好地方,去了之后便知道了。”杨钊要给对方一个惊喜,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远么?”杨玉皓对杨钊很有好感,但警惕性还是有的,虽然是族兄,但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不远,马车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就在长安城中。”杨钊赶紧回道,只要她们去了,便断然不舍得拒绝。 杨玉皓闻言微微点头,让杨钊稍待片刻,她去里面请两位妹妹。 杨玉腕今日本来约了人,有心想要推脱,在她看来,杨钊的发展有限,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但耐不住大姐的面子,只能应了下来。至于杨玉约,这几日深居简出,也被大姐给拉了出来,与杨钊见过之后,三人共乘一车,随着杨钊的马车行去。 “大姐,这长安城中,咱们早就逛遍了。”杨玉腕带着一丝不满,跟着这个族兄,出去有什么好逛的? “你啊,都是同族,这点面子都不给?人家上次还送来那般多的礼物,你也没少收。”杨玉皓白了一眼,居然一点情面都不讲,这还得了? “大姐,那礼物我是收了,但是该做的事情我也做了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杨玉皓才不觉得亏欠,那礼物是为了让他们在李隆基跟前,说说剑南道节度使章仇兼琼的好话,前两日就提过了,下次有机会,再提一提便是。 而且那日也说了,以后有机会,再帮这个族兄谋一个好些的差遣便是,总不能送一次礼,便一直亏欠了不成? “好、好、好!就当给大姐一个面子成不?”杨玉皓想起曾经年少的杨钊与自己,他乡遇故人,怎能一点情分不讲? “三姐,就当咱们姐妹出来透透气,又不损失什么。”杨玉约出言宽慰,她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是李琩,却又不敢去见,只能将自己关在家中,却思念更甚,出去散散心也好,再这般,早晚憋出病来。 “也罢,但是说好了,今天大姐请客,咱们去酒楼吃顿好的。”杨玉腕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姐妹三人最近也没出去游玩过。 “好,都依你!”杨玉皓白了三妹一眼,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性子。 “对了,八妹,最近怎么没见你去寻那位公子?”杨玉腕好似得胜的公鸡,性子也开始活泼了起来。 杨玉约心中苦闷,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三姐莫要打趣!”杨玉约垂首低语。 “怎么了?难道对方有什么问题?”杨玉皓看八妹的神情,明显跟以往提起那公子的态度不同,这里面或许有些什么问题。 “并没有,只是,想浅浅他们了!”杨玉约摇摇头,脑海中浮出孩子的面容,比起其他,这更重要一些。 “不急,过两年,咱们在长安立稳了跟脚,再将他们带过来享福,看看这世间最繁华的所在!”杨玉腕则没有这般的多愁善感,离开蜀地的时候就想好了,一定要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三姐妹正聊得兴起,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杨玉腕掀起帘子开了一眼,果然前面杨钊的马车也停了。 “三位妹妹,地方到了,还请下车!”杨钊下车之后,来到三女的马车旁说道。 杨玉皓看着两位无动于衷的妹妹,只能自己先起身下车。 “这里是?”杨玉皓看着眼前阔气的府邸,心生羡慕。 两尊石狮,带着威严镇守宅邸,鎏金大门敞开,里面有假山、庭院、凉亭,极为宽敞。 “三位妹妹随我进去便是!”杨钊神秘一笑,当即邀请三女入府。 走在长廊之上,杨玉约看着头顶爬满的葡萄藤,若是夏日在此小坐,渴了便摘一串葡萄吃吃,该是多么的惬意。 庭院布置得极为精巧,用料上层,就连凉亭的柱子,都有一人合抱那般粗壮,而且其上雕刻的飞禽走兽,栩栩如生。 这还只是前院,当进入后院的时候,一弯细细的流水,其上有小桥曲折蜿蜒,让三女羡慕得不行。 长安的夏日,比起蜀地要热许多,若是在这流水中辟一块地方,用青石板铺就,夏日便可以在此享受那难得的凉意。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难以推辞 “三位妹妹,这是从府外引的活水,水质清澈,还有鱼虾嬉戏!”杨钊看见三女的神情,就知道她们爱极了这院子,此番,大局已定。 “大姐,看,真的有鱼,个头还不小!”杨玉腕闻言,立刻定睛瞧去,果然有鱼游动,她手指着的一条,足有尺长。 “这鱼倒是新鲜,若是用来熬汤,再好不过。”杨玉约爱喝鱼汤,但是长安城中的鱼,本就从城外运来,再买回家,早就死透了,怎么做也没那股鲜美的感觉。 以前在蜀地,那鱼都是直接去江边买,回家还活蹦乱跳的,杀了就下锅。 “兄长,我这两妹妹都馋了。”杨玉皓笑着点点头,看向杨钊,既然都来了,喝碗鱼汤总不过分吧? 杨钊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渔网是肯定没有的,左弘岂会在家中放这般煞风景的东西?至于垂钓,等挖好蚯蚓再来钓,也不一定能钓得到。 那尺长的鱼,没有丝毫的戒备,只是无忧无虑地游动,还时不时翻个身。 估计以前左府都把这些鱼当作观赏之用,以至于让它们没有丝毫的戒备。 杨钊想起以前屯田时的手段,当即走到院子的角落,寻来一根木棍,足有七八尺的样子。 “三位妹妹,往后站些,瞧好了!”杨钊将袖口撸起,能不能成,就看这一把了,但愿当年的手感还能剩下一些。 “兄长这是何意?叉鱼的话,起码得削尖了才行。”杨玉腕带着几分不解,用一根粗木棍捉鱼,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我这可不是叉鱼,退后些,瞧好了便是!”杨钊示意她们再往后退几步,他要动手了。 杨钊缓缓将木棍举过头顶,动静太大,会惊吓了水中游动的鱼。 一切准备就绪,杨钊并没有贸然下手,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谨慎。 慢慢地,那条大鱼,游到了他最合适的攻击范围,周围还有两条稍小些的,当即舞动木棍,猛地往下砸去。 木棍入水的瞬间,溅起大片的水花,三女哪怕离得够远了,还是被溅到少许,心中暗道,怪不得方才一直让她们后退。 就在她们疑惑,杨钊为何这般做的时候,对方已经跳下河去,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双手各拎着一条鱼上岸来了。 三女目瞪口呆,这好像也太简单了一些。 杨钊感受到手臂传来的刺痛,最近有些疏于锻炼,方才这一下为了确保效果,有些脱力了。 “兄长好手段,玉腕佩服!”杨玉腕看着杨钊一手提着一条鱼,这也太利落了些,看来这位兄长,还算有几分本事。 “区区小手段罢了,我管这叫震鱼”杨钊话尚未说完,缓过神来的两条鱼,不断拍打尾巴,想要重获自由,但是杨钊如何会让它们得逞?一双大手,掐的纹丝不动。 在三女佩服的眼神中,杨钊将鱼交给随从,让他先去厨房炖上,随即将衣服下摆的水拧干一些。 “不曾想,兄长好手段,居然在长安已经置下了这般大的产业。”杨玉皓看见这一幕,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一定是杨钊自己的宅院。 从对方能够邀请她们来做客,又对这个宅子如此熟悉,不可能是外人。 “三位妹妹再看看,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后院,有五个院落,各有特色。”杨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让她们继续逛逛。 后院的五个小院,每一个都有她们现在三姐妹住的院子大,当真是阔气。 杨玉腕觉得,若是能够有一座这般的院子,她们姐妹也算有个体面的场所会客了,以后老家来人,也不愁没地方安置。 “兄长,你这院子价值几何?”杨玉腕心动不已,等以后有钱了,她们也要在长安置一个这般的宅院。 “倒是没有仔细算过,这宅院的价格也没个定数,但是一万两,总是要的。”杨钊觉得,自己的报价那已经很实在了。 李琩以绝对的低价八千两拿到手,他又花了近八百两收拾了一番,这宅院绝对值这个价。 “一万两?”杨玉约倒吸一口凉气,那得是多少钱?换成铜钱的话,不得将房间给堆满? 杨玉皓跟杨玉腕也被镇住了,虽然她们已经知道这宅院价值不菲,但是真正亲耳听到之后,依旧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一万两,以前她们连想都不敢想,就是如今,也只敢想想而已。 “这在长安,也不算什么特别阔气的,那些个王公贵族的宅邸,更加不得了。”杨钊摇摇头,这宅院,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在云端遥不可及,但是在有些人眼中,不过堪堪入门罢了。 杨玉腕心中生出一丝嫉妒,眼下她们三姐妹,那也是皇亲国戚了,为何还要蜗居在那般小的院子里面? 同样的,杨玉皓也觉得,自己姐妹有些太憋屈了,只有杨玉约稍微好些。 “兄长如此年纪,就置下这般大的产业,当真令我等姐妹佩服!”杨玉腕起了别的心思,若是这位当真生财有道的话,虽然品级低了些,也不是不可以。 她们姐妹想要扶持一个外朝的实权官出来,为的也是自己能够过得好些。 “一些际遇罢了,三位妹妹再随我去府门口走一趟!”杨钊摆摆手,满面堆笑,比起今天的际遇,其他都不值一提。 或许这三姐妹自己还不清楚,但是杨钊很明白,一旦自己傍上杨玉环这根大树,会有怎样的飞黄腾达。 三姐妹一路上不断东西张望,这般好的宅院,当真让人羡慕。 “玉皓妹妹,抓紧这根红绸!”杨钊将牌匾上垂落的红绸递到杨玉皓的手中。 杨玉皓的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只要她一拉红绸,这牌匾上的字就会显露出来,但是这种事情,一般由此宅的正主或者其邀请的德高望重之人来做比较好。 “兄长,此事不太合适!”杨玉皓将红绸递过去,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子,终究是不太好。 “我说合适就合适,再合适不过了!”杨钊坚持。 杨玉皓不肯受,将红绸往杨钊的手中递去,杨钊却直接握住杨玉皓的双手,往下猛地一扯。 红绸飘落,露出了金光闪闪的杨府二字,好不气派。 “兄长这宅院当真气派,就连这牌匾,都是鎏金的。”杨玉腕感觉自己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玉腕妹妹,这不是鎏金,是上面贴了一层金箔,特意请的能工巧匠,哪怕经年累月,也不会褪色。”这一块牌匾,杨钊就花了足足八十两,从选材到工匠,那都是最顶级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杨玉腕直咋舌,这位兄长当真好气魄。 “兄长今日乔迁大喜,怎么不好好操办一番?”杨玉约总觉得,这位族兄今日恐怕不仅仅是乔迁这般简单。 “三位妹妹随我来,给你们看一样东西!”杨钊不正面回答,继续卖关子,邀请三女再次入府。 三位姐妹互相瞧瞧,也不知道这杨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跟着再进去。 前院的会客厅中,桌上摆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杨钊将其拿起,递到杨玉皓的手中。 杨玉皓拨弄锁扣,一下子便打开了,随即眼中便闪过一抹失望。 凑着脑袋过来的杨玉腕跟杨玉约也是一般无二,以为是什么稀罕宝贝,却发现是几张纸,看样式,应该是这宅院的地契跟房契。 “兄长这是何意?”杨玉皓有些不开心,这是诚心来炫耀了?咱们姐妹也没怀疑对方借别人的宅子显摆啊。 “打开看看便知!”杨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杨玉皓压抑心头的不爽,放下木盒,从中取出放弃,方一展开,就被上面的内容惊住了。 在房契的最下方,她们三姐妹的名字赫然在列,还盖有长安县衙的大印。 杨玉皓的手在颤抖,随即赶紧从木盒中取出地契,上面的信息也是一般无二,也就是说,这宅院,是她们三姐妹的财产。 “大姐,你怎么了?”杨玉腕看见大姐的表情不对,直接走近问道。 杨玉皓现在处于极度震惊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她需要时间来适应一下。 杨玉腕探过脑袋,只是往地契上瞅了一眼,立刻也陷入跟杨玉皓一般的状况之中。 紧接着,杨玉约也未能幸免,三姐妹被巨大的财富直接砸晕过去了。 这可是价值超过万两白银的宅院,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她们姐妹就是身家万贯的有钱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姐妹逐渐从震惊从缓过来,这么大的手笔,必有所求。 “兄长,这宅院何以落在我们姐妹名下?”杨玉皓总算明白了,今日对方为何一直有些神秘,原来是藏了这么大一个礼物,给自己姐妹惊喜。 杨玉腕跟杨玉约也是一般无二,盯着杨钊。 “这是我做兄长的一点心意,三位妹妹的住处太小了,根本匹配不上你们的身份。这也就是眼下我这个族兄尚未发达,只能买得起这般的,若是以后出息了,便将这两侧的院子都买下来,全部重新规划一番,断不会比王府差了。”杨钊可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在许诺,我虽然眼下地位不足,但是我靠得住啊,一旦发迹了,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三姐妹俱是心中一动,她们有心想要接子女来长安,有了这个宅院就方便许多了。 若是以后子女要成家立业,毕竟是三户人家,在一起也不方便,将两侧的院子买下来,三姐妹也好互相照应些。 “兄长能够买下如此宅院,可莫要谦虚了,只是如此重礼,我姐妹三人,恐怕受之有愧。”杨玉皓自然是极满意的,这样的宅院,才是体面的住处。 至于将这个宅院退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房契地契在手,已经就是她们姐妹的产业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月堂密会 “不瞒三位妹妹,族兄我有志于仕途,但是早年荒唐,一事无成,如今才勉强入了流。若是回到蜀地,这辈子,恐怕也就这般了。如今想要厚颜,请三位妹妹帮衬一番,在长安谋一份好差遣。”杨钊带着几分诚恳,钱已经花了,态度再到位,这事应该不难。 “谋一份差遣容易,但若是有志于仕途,还得看兄长自己的本事。”杨玉皓点点头,果然如此,这位兄长也是心思通透之辈。 谋一份差遣并不难,但是杨玉皓动了全力扶持杨钊的心思,也许慢一些,但胜在懂得自己姐妹的心意,能够主动分忧。 她们固然能够帮忙在陛下跟前吹风,但若是个不顶用的,被人下了套,那一切也白搭。 “妹妹所言不错,但是为兄我有信心。”杨钊知道,事情已经差不多了。 “嗯,兄长去看看鱼汤如何了,我们姐妹可是有些饿了。”杨玉皓点点头,便先将杨钊打发走,她们姐妹还得商议一番。 杨钊心中了然,立刻拱手退下去,往厨房那边走去。 今日本就准备了足够精致的吃食,鱼汤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杨玉皓看着裤腿依旧湿漉漉的杨钊,至少是个有本事,愿意出力的,应该不会太差吧。 “大姐,你看好这位族兄了?”杨玉腕看着杨钊的背影,这位族兄倒真的是大手笔,连她都改变了观感。 “八妹,你怎么看?”杨玉皓没有回答,反而转头问向杨玉约。 三姐妹中,杨玉约平日里话最少,但是头脑却极好,杨玉皓想问问她的意思。 “这位族兄,手段心思都不缺,虽然起点低了些,却能够主动分忧。如今这宅院也有了,咱们的吃穿用度不愁,暂时也没太多的需求。”杨玉约觉得还不错,至少眼下,没有更合适的人。 她本来对物质的需求就相对小一些,眼下的条件,已经超出她的需求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有时间,可以等一等这位族兄,看看他是否有足够的本事。”杨玉皓点头,既然眼下条件改善了,她们对金钱的需求便也没那么迫切了,不妨等一等。 杨玉皓说完,看向杨玉腕,三姐妹总要达成一致,再去玉环面前分说。 杨玉腕点点头,表示赞成,能够拿出这么大手笔来讨她们姐妹欢心的人,若是飞黄腾达了,她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三姐妹达成一致,这晚宴的气氛自然就热闹起来。 原本来做客的三姐妹,反客为主,而杨钊则成了此间的客人。 “大姐,我今夜不想回去了,就住这里了。”杨玉腕打个酒嗝,这么好的宅院,干嘛回去那小院子受憋屈? “三姐,咱们根本就没带过夜的东西。”杨玉约觉得,三姐这般,太过豪放了些。 “要带什么?今夜便随意将就一晚,明日再回去取便是。”杨玉腕是不想动了,原本就喜欢得不行,如今这宅子已经在自己姐妹名下,何必再去那破宅子里面将就? 杨玉腕已经想好了,待到将这宅子布置一下,一定要将那些夫人请过来聚聚。 杨玉约喝着鲜美的鱼汤,也不再拒绝,反正这宅子,她也很中意。 夜色渐渐浓郁,李林甫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月堂中品茶,今夜,他还要见一个人。 小九带着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大胖子,李林甫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就这体型,何须做遮掩? “末将见过相爷!”安禄山躬身行礼,在李林甫跟前,他是真的不敢放肆。 “快坐吧!”李林甫摆摆手,示意对方入座。 安禄山挺着大肚子,在一旁坐下,至于小九,则守在门前。 “这些年,你走得太顺了,是不是已经有些放纵了?”李林甫端起茶盏,示意安禄山也喝茶。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番将,李林甫还是要敲打一番,今天在城头,差点坏了大事。 “相爷说的是,今后末将定当时刻自省!”安禄山根本不辩解,李林甫是什么样的人精,找借口搪塞根本糊弄不过去。 “嗯,说说吧,范阳、平卢二镇,如今怎样了?”李林甫对于这两镇的事情还颇为上心,它们是整个大唐东北的屏障,只有东北稳定,大唐才能在陇右道全力出手。 如今的大唐,虽然是盛世,若是两线作战也够呛,时间一长就要被拖垮。 “一切尚算稳定,那些异族部落,就算偶有反复,末将也能轻易平定。”安禄山斟酌了一番,虽然报给朝廷,大大小小的战事就没断过,但实际上都是糊弄朝廷的,不能用来糊弄李林甫。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陇右走一趟?”李林甫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今天最不爽的,就在这里。 安禄山能够有今天,主要是靠他一力保举,否则就凭他一个异族,如何能够瞒过朝廷的明察暗访? 而他让安禄山坐大,是为自己谋求利益,而今天对方的做法,让他有了疑心。 安禄山当然有私心,河北道才是他的基本盘,怎么可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跑到陇右道去? 在河北道,只要他想,天天都能整出捷报来,可真要去了陇右道,那是真刀真枪去打石堡城,用人命去填,他攒的那些家底容易吗? 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那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相爷,他皇甫惟明在陇右多年,尚且碰了个鼻青脸肿,末将去了能有几分作为?他皇甫惟明需要面对的,只是吐蕃守城的将士以及可能出现的援兵。我去了,除了自己带的人马,其他都是敌人,这仗怎么打?”安禄山两手一摊,整个陇右系的将领,都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想着法子给自己扯后腿,一个不留神,恐怕连自己都要折进去。 “他们有这么大胆子?”李林甫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这些边军将领,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 拿下石堡城,是李隆基的重点关注的大事,这些人,真敢冒大不韪? “相爷,我过去,等于骑在他们头上拉屎,这口气,能忍得下去?石堡城,就算拿不下,陇右不也稳如泰山?乱不了。”安禄山虽然不想去石堡城打仗,但说的这些也是实话。 若是安排一个王忠嗣的心腹去他的地盘统兵作战,他有一百种办法让对方完蛋,甚至都不需要他吩咐,下面便有人主动分忧。 李林甫点点头,确实,这跟朝堂上的派系之争,如出一辙,想到这里,心中也就舒畅了些。 “倒是相爷,为何要赞成那个寿王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石堡城督战?”安禄山对这事很忌讳,他怕开了此例,以后后患无穷。 他在东北经营的跟铁桶一般,朝中再有李林甫照拂,自然顺风顺水,没几个不开眼的敢跟他对着干。 但是亲王就不同了,比如永王李璘,他可没有什么太好的拉拢手段。而且这些亲王出行,护卫都是拉满的,比太监的排场大多了,想要毫无声息的解决,难度太大。 “你到底在怕什么?”李林甫知道安禄山是什么心思,却故意装作不懂。 在他看来,安禄山是有小心思的,但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无论他扶持谁,也不可能真的当个提线木偶,只要有相应制衡的手段,就不怕他翻了天去。 “相爷,我能怕什么,这不是怕那位寿王去了之后闹出笑话来,影响了陛下的大计。这位王爷养尊处优,什么都不懂,战事出了问题,不还得将士们背锅,末将这是替他们感到不值。”安禄山笑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此事,也不过是个特例,不要多想。”以他的了解,李隆基绝对不会给李琩太多的权柄,只是替他在边军之中慰问将士们罢了。当然,若是做的好了,该有的赏赐应该也不会少。 但是,这并不是李林甫想要的,他不知道,为何太子李亨今天同样赞成,但是李林甫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将李琩牢牢钉在陇右,不断扩大其影响力,让李亨如鲠在喉。 “相爷,末将此来,带了些东西,还在老地方,这是凭据!”安禄山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递过去,他难得来一趟,怎么可能空手。 “唔,那个史思明,前脚还跟奚族打得不可开交,背后却让儿子取了奚族连山部首领的女儿,这件事,你可知晓?”李林甫将凭据收入袖中,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有丝毫的造作。 安禄山感觉如坠冰窖,怎么这事都瞒不过对方的耳目? 原本他以为,李林甫安插的耳目,应该都在范阳盯着他。平卢真正当家作主的,是他的好兄弟兵马使史思明。 “相爷,我们那边就是如此,该打仗打仗,该结婚结婚,不冲突的。”安禄山感觉到额头的汗水缓缓滴落,却不敢去擦拭,一时之间,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用胡人的身份来作掩护。 “你们这些人啊,不要总是跟以前一样,现在你们是大唐的将军。看看高仙芝、哥舒翰他们,白天打仗,晚上读书,君前奏对,也能引经据典。”李林甫叹口气,怎么自己用的这些人,跟王忠嗣培养出来的,差距有点大啊。 “末将一看书就头晕!”安禄山知道,自己算是蒙混过去了。 “那就请个教书先生,说给你听,春秋大义总得懂一些吧。”李林甫无语,关二爷夜读春秋,才是武将该有的模样。跟许诸那般,只知道打打杀杀,能有多大的气候? “末将回去就安排!”安禄山面上答应下来,实际心中却颇为不屑,那春秋他早就翻遍了,不过是装给对方看的吧。 安禄山又将范阳跟平卢二镇重要的事情都跟李林甫汇报一番,直到半夜子时,才离开。 出得府门,安禄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比君前奏对压力还要大。这种前程皆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很不好,若是可以,他想将一切握在自己手中。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姐妹私话 武成益一行,明面上的目标,便是去扬州曹家,帮朱建筹解决跟曹家的冲突,事情办完之后,再去宣州走一趟,送凝筱回去。 暗地里,更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将那个所谓的圣教教主给解决了,为如烟跟诗涵回圣教夺权铺路。 圣教的所在地,便是在徐州与亳州之间,距离扬州不算太远,可以顺路为之。 武成益此行的打算,是先乘马车,行至东都洛阳,再由洛阳换船,沿运河南下。 乘船的速度,比起马车来并不快,但是却要舒适许多,是长途旅行的首选。 “嗒、嗒、嗒!”三声轻微的敲打声音,从隔壁传来,武成益当即起身,将长刀摸到手中,这是他跟朱建筹约定的暗号。 武成益刀交左手,蹑手蹑脚,往门口走去,拉开大门,外面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是官道边上的一个小客栈,分前后两排屋子,中间是一个小院,他们一行人,直接将后面的院子给包下来了。 就在这时,隔壁的门也打开了,闪身而出的正是朱建筹跟徐飞白。 原本这个差事,跟徐飞白是没有关系的,对方却主动提出来要帮忙,武成益觉得他是个人才,便跟李琩申请,将其带在身边。 徐飞白在桃园休养的时候,就在暗暗等待机会,他相信,只要跟武成益搞好关系,以后在王府混个差遣,应该不是难事。 在徐飞白看来,一个扬州曹家,固然在地方上显赫,却还不敢跟亲王掰手腕。此行手到擒来,他的任务就是跟着溜达一圈,拍拍武成益这个校尉的马屁。 可惜他失算了,此番曹家,不过是一个由头,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什么情况?”武成益看向朱建筹,大半夜的,扰了他的清梦。 “方才这外面有人,我怕他对咱们不利。”朱建筹左右看看,也不知道那人躲到哪里去了。 朱建筹作为盗门的高人,耳目绝对顶尖,方才那人虽然很小心,但依然被他捕捉到了一丝动静。 “之前在路上,我就总感觉有人盯梢,几次查探都没有什么发现,还以为是自己受伤之后太敏感。”徐飞白摸摸自己贴在脸上的大胡子,从桃园出来之后,他就改了一副装扮,浓密的络腮胡,几乎将面容遮挡了大半,就算是熟悉的人,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 “这种手段,莫不是内卫?”武成益相信二人的判断不会有错,看来自己等人的行踪,已经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武成益他们此行,从路线到目的,都没有保密的意思,早早透露了出去,就是不想被人盯着,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 “眼下内卫之中,没有这样的追踪高手。”徐飞白知道,内卫有这样的高手,但是都分派在边境,盯着那些手握大权的节度使。长安这边的人手,实力都很一般,不然也用不着他来帮着训练。 “那就奇了怪了,到底是何方神圣?”曹家的手不可能这么长,长安之中,除了内卫,其他人没道理盯着自己一行人。 “管他何方神圣,这人若是阴魂不散,就别怪我们下狠手。”朱建筹觉得,此人是敌非友,此行是他的人生大事,谁敢插手就干翻他。 “嗯,都警醒一些,小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为上!”武成益点点头,此行真正的任务,队伍里只有他一人知晓,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就是怕走漏了风声。 若是有这么一个高手盯在后面,武成益还真不敢去办那件大事,必须得想法子,将这个尾巴给砍掉。 武成益又回到房中细细思量,除了内卫,究竟还有谁对他们有这么大兴趣,以至于离开长安还要盯得这般紧。 次日天蒙蒙亮,队伍就出发了,武成益想要将跟踪之人找出来,却没有半点头绪。这世间最繁忙的官道,应该就是从长安到洛阳的这一段,车马行人不断,根本无从分辨。 “老朱,必须将此人给找出来!”侦查追踪这份活,非他所长,只能寄希望于朱建筹跟徐飞白二人了。 “武校尉,昨日那人,只是跟得太紧,才露了行藏。就怕还有其他人在暗中跟着,若是大动干戈的话,必然会吸引更多的注意。”在朱建筹看来,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人跟着自己一行,只是远远地盯梢,他们感觉不到罢了。 徐飞白也在一旁点头,若只是扮作普通行人,没有出格的举动,他们根本无从分辨。 而且在他俩看来,此行没什么好隐藏的,只要自己等人警醒一些,对方根本没奈何。 “不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必须将此人寻出来。”武成益摇摇头,他是有特殊任务在身的,眼下不便明说。 “那就等到洛阳,上了船之后,若是有人盯梢,便一目了然。”徐飞白准确把握到了武成益的需求,当然要满足对方,他此行就是为了显露自己的价值。 “好,此事便拜托了,务必不能让他跟随我们南下!”武成益点点头,跟到洛阳尚且不打紧。 从洛阳到徐州,走运河的话,怎么也有三五日的光景,来得及。 杨氏三姐妹,昨夜在新宅中过夜,因为过于兴奋,睡得晚了些,早上自然也起得迟。 杨钊昨夜住在前院的客房,一大早就去准备了丰盛的早点。 “兄长当真好心思!”杨玉皓看着面前的早餐,不由得夸赞道。 “三位妹妹喜欢便好,为兄不甚荣幸!”杨钊笑着帮她们摆盘,示意她们坐下。 眼下的长安城中,想要巴结三姐妹的比比皆是,只是很难入她们的眼罢了。 “兄长也一起吃啊!”杨玉腕对杨钊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这么大的手笔没白花。 “不了,为兄先去车马行一趟,今天一定要帮三位妹妹将东西都搬过来。”搬家这种活,当然需要男子来办。 三女对视一眼,对杨钊是更加满意了,免去了她们很多的烦恼。 “那就拜托兄长了,我跟两位妹妹,一会我们先回老宅梳洗一番,就要去宫里见见小妹。”杨玉皓点头,既然三姐妹意见一致,就该去宫里跟小妹沟通好。 杨钊大喜,拱拱手就赶紧出去忙活了。 杨玉环原本就打算安排人去请三位姐姐入宫,听到她们已经来了,自然是高兴的,忙安排人去带进来。 “发生了什么喜事?姐姐们一个个都笑得这般灿烂?”杨玉环听见响动,到门口来迎接。 “当然是有喜事,大喜事,要在老家那边,怎么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摆上三天的流水席!”杨玉腕迫不及待显摆开来,这可是豪宅,在蜀地都可以买下数千亩的良田,当然是大喜事。 “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跟洞房花烛肯定没影,那就是他乡遇故知了?”杨玉环闻言心中一动,这还真的有大喜事,她不过随口打趣而已,却歪打正着。 “要我说,咱们杨家,最冰雪聪明的,还是得数小妹。人在深宫静坐,这掐指一算,便知天下事。”杨玉皓上前拉着杨玉环的手,若非杨玉环,她们何以有今日? “大姐,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什么能掐会算的高人。”杨玉环笑道,这些手段,该是那些天师才有的。 “可不是嘛,小妹,你这可是一下就猜个正着,当真厉害!”杨玉腕也跟着拍马屁,今天这事,没有小妹的点头,还真就办不成。 “好了,我们姐妹之间,哪里要弄这些虚的?有什么事,就直接说。琼娘,去拿些茶水点心过来。”杨玉环招呼姐妹们落座,今日风有些大,还是屋里暖和一些。 杨玉皓当即将杨钊的身份来历说了一番,言语之中,自然满是夸赞。 另外两位姐姐,也是在一旁应和,既然收了人家的大礼,这事情总得办好了。 “上次就是他送的东西吧?”杨玉环想起来,上次姐姐们帮着剑南道节度使章仇兼琼说好话的时候,顺便跟他提过这个人。 “对,就是他。”杨玉腕点头,上次可是她在陛下跟前,将那个节度使给吹嘘了几句。 “一个节度推官,是不是太低了些?”杨玉环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的层次不够。当然,身份还是可以的,同族之间,信任度要高得多。眼下这世道,出门打拼,都是同族一道,互相提携。 “小妹,这人可以培养,关键是要跟咱们一条心。你说啊,若是花了大精力培养的,最后出了岔子甚至反咬一口,这不是闹心吗?”杨玉皓解释道。 “理是这么个理,要不再看看,应该有更合适的。”杨玉环点点头,但终究难以下定决心,有些东西,一旦定下了,想再要更改就难了。 “小妹,我们姐妹在长安,这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哪里找到什么合适的人?这位族兄,为人不错,能够被一镇节度看中,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不妨给个机会试试!”杨玉腕搭腔,还不忘了朝着杨玉约使个眼色。 三姐妹之中,跟杨玉环最亲厚的,便是杨玉约,她开口的效果应该最好。 “小妹,两位姐姐所言不错,这个族兄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大家都是同族,初到长安,理应互相帮衬一番。”杨玉约知道躲不过,必须得说这个话,房子可是也有她的一份。 杨玉环带着几分惊奇,这个八姐,通常可是不会开口跟她说这些的。 “看来这位族兄,还真的有几分本事,居然让三位姐姐都交口称赞。”杨玉环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想必这人下了大手笔,让三位姐姐对他很满意。 “小妹啊,你知道的,我们那个宅子不是小了些嘛。这位族兄,买了一个宅子,还算宽敞”杨玉皓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即将杨钊送了他们一座宅院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位族兄好大的手笔,他哪来的这么多银钱?”杨玉环觉得,以杨钊的身份地位,很难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笔钱来才是。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棉叠子 三姐妹面面相觑,这个问题她们还真就答不上来,哪有别人送礼,自己还要寻根究底,查探资金来源的?这银子上面难道还打印章不成? “小妹,这终究是别人的心意。”杨玉腕觉得,小妹太谨慎了些,反正那宅院的房契跟地契都是她们姐妹的名字,估计这会,行李应该都搬进去了吧。 “一会,陛下会来用午膳,先试着帮他谋一份差遣。”杨玉环点点头,这么大手笔,怪不得三位姐姐动心了。 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钱,起码这人魄力跟眼力都是有的,不妨先试试看。 “小妹,寻个什么差遣好呢,正六品如何?”在杨玉腕看来,六品那能叫官吗?穿的还是丑不拉几的绿袍,连个鱼袋都没有,想必是手到擒来。 “三姐,想什么呢?他一个蜀地的从七品,到长安起步正六品,何以服众?哪怕有你我姐妹帮衬着,也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吧。”这从地方官到京官,平级调动就算是升了两级,你这还继续升三级,那不是连升五级? “那怎么办?”杨玉腕哪里懂得这些,七品跟六品,差别也不大嘛,都是穿那个绿袍的。 “一会啊,先跟陛下提提,看能不能寻个差不多的职位给安排了,保住那身绿袍。”杨玉环知道,这种级别的人员调动,都是从吏部走,只要陛下点头,回头跟李林甫那边说一声,也就差不多了。 “小妹,这一点都不能往上动动?”杨玉皓觉得,自己姐妹收了人家那么大的好处,结果就是个平级调动,有些说不过去。 虽然说京官精贵,可也值不了那么多的银钱吧? “吏部自有其章程,五品以下的人员调动,都得从文选司那边走程序,太过惹眼,传出去不好听。”杨玉环还是爱惜自己的名声的,虽然已然很不堪了,但那些都不是她主动招来的。 杨玉皓没辙,只能按下心头的杂念,先把这事办妥了,以后再想办法调动便是。 杨钊若是在此,定然不会纠结,从七品又如何,只要入了贵人的眼,还愁爬不上去? 杨玉环随即安排大姐跟三姐在此布置一番,她带着杨玉约去院子里采几朵花回来,总要让陛下心中满意才好。 此时已入深秋,园子里的植被大多一片枯黄,就连菊花都已经凋谢了,只有在角落里,约莫十几株白色的团状物,煞是惹眼。 “小妹,刚才我就注意到了,这到底是什么花,开在深秋?”杨玉约提着裙摆,微微弯曲双腿,凑上前去,却连一丝香味都没有。 “此物,我在陛下的御书房见过,不同于寻常的花瓣,而是絮状物,叫棉叠子,产自西域。入手极柔和,我很喜欢,陛下就托人又从西域寻来一些种子,细心照料,总算是成活了。”杨玉环伸手摸摸云团一般的花朵,虽然没有香味,但却可以保存很久,采摘下来之后,直接放在房中即可。 杨玉约从宫女手中取过剪刀,剪下一棵放在手心,好似不可亵渎的圣物。 杨玉约希望自己就如这棉叠子一般,没有鲜花的香味来招蜂引蝶,独自开在深秋,雪白傲然。 杨玉环摆摆手,示意宫女离远一些,她有话单独跟杨玉约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八姐,你后来见过那位没有?”杨玉环心中很谨慎,从来不提李琩的名号。 杨玉约摇摇头,她知道杨玉环说的是李琩,这些天,她再没去见过。 “上次在城头,陛下、太子还有各位重臣,都有意让他去陇右,参与攻打石堡城。”杨玉环也剪下一棵放在手中细细查看,雪白软糯又没刺,自然招人稀罕。 “什么?”杨玉约心中一阵触动,她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李琩居然要去石堡城? 石堡城很远,那里是大唐跟吐蕃反复交战的地方,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怎么能去那里? “就是去陇右,参与攻打石堡城,这事,陛下也问过我的意思,我是赞成的。”杨玉环将棉叠子递到杨玉约手中,作势要寻找下一棵合适的。 “小妹,你当真这么狠心?”杨玉约的心在颤动,却又不能流露出来。 “狠么?不是他自己想要离开这里?”杨玉环叹口气,居然连最亲厚的八姐,都这么想自己,外人该如何编排。 那等到李琩真的去了石堡城,也许天下人不知道在背后怎么描述自己。 “他只是想要离开长安,又不是想去送死。”杨玉约呢喃道。 在她看来,李琩是想寻个好山好水的地方,过得轻松惬意一些,与过往的纷纷扰扰做一个切割。而不是眼下这般,细皮嫩肉的跑到西域去吹风沙,一不留神,还要跟吐蕃蛮人互砍。 “八姐,你以为,他真的可以随意离开长安吗?若是真的可以,怎会跑到桃园去躲着守孝?此例一开,其他皇子该如何?不患寡而患不均。想要自由,那就拿命去博,这样才能封住其他人的嘴!”杨玉环带着几分激动,她何尝想李琩去经历风险?但是眼下的机会,已经是很难得了。 就算出现更好的机会,能够轮得到他吗?陛下会同意吗? “可、石堡城,连皇甫大将军那样的,都折戟城下。”杨玉约还是不想放弃,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她也略有耳闻。皇甫惟明的副将褚羽,身经百战,却也身死当场。 在她看来,皇甫惟明,那是大唐首屈一指的名将,能够让他饮恨的地方,绝不是什么好去处。 “你放心,这一次,领军的大将,必将超越皇甫惟明,携带的人马也要多上许多,大体上,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你出去之后,想办法见他一面,将这个事情告诉他。”无论杨玉环嘴上说得如何坚决,可心底,还是担心的,早些知道了,也能做些准备。 石堡城之战,短期内不会打起来,还有时间。 “若是,他不想去呢?”杨玉约捏着手中的棉叠子,也许,不久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能相见。 “跟我说没用,让他自己去跟陛下分说。对了,让他在接到陛下的旨意之前,务必保密。”杨玉环嘱咐道,若是泄了密,反而是祸事。 他一个闲散王爷,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少打听为妙。 “小妹,你还有别的话跟他说吗?”杨玉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她的心中,李琩是那般的温文尔雅,翩翩公子如玉,却要往那西域的战场上厮杀,何其残忍? 哪怕小妹如今贵为贵妃,也是太多的无能为力。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让他保重!”杨玉环说完,一剪刀下去,将棉叠子剪断。 他那个新过门的妻子,都说力能扛鼎,应该能好好帮他练一练逃跑跟挨打的功夫,只要能活下去便好。 “你就不怕,从此便是、天各一方?”杨玉约本来想说的,是天人永隔,却在最后忍住了,也太不吉利了。 “陛下尚未下决断,况且,我跟他缘分已尽。”杨玉环摇摇头,这里面的事情牵扯太大,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杨玉约沉默,她更加做不了什么,真有那一日,她或许只能帮他祈福。 “阿嚏!”李琩打了一个喷嚏,这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如今看着没什么异样,但是李琩自己知道,依旧虚弱,一点点寒气,都能让他哆嗦起来。 韦思柔在后院舞动一杆大枪,不断在木头人身上扎得木屑横飞,还不时挑衅得看一眼李琩。 李琩苦笑,若是身体大好,这种手段对他没什么威胁,但眼下是虎落平阳啊,晚上睡觉都不硬气。 “嘭!”的一声,长枪深深扎入木头人之中,韦思柔拍拍手,最近力道涨了一些。 素月跟沛儿眼下已经适应了这种局面,一人端着水盆,一人拿着干布,将杏儿的活给抢了。 “夫人,您这功夫又精进了许多,赶紧擦洗一下,莫要着了风寒。”素月端着水盆,示意韦思柔擦洗一下汗水。 如今在二女的刻意逢迎之下,后院那是说不出的和谐,除了李琩身体不振之外。 “要我说,你们俩每日也跟着练练,以后也能起防身之用。”韦思柔擦了擦汗渍说道。 在她看来,素月跟沛儿身子骨太柔弱了些,眼下还看不出来,等生孩子的时候,很容易落下病根。 “夫人,我们俩哪能吃得了这般苦?再说了,我们这平日里,最多也就去前院溜达一下,也派不上用场。”二女不是韦思柔,平日的生活范围,基本就在王府后院。 “你们啊,书到用时方恨少,力道也是一般。”韦思柔摇摇头,也不强求,直接在李琩跟前坐下。 李琩披好了大氅,身体恢复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些,估计还要一个月才能大好,也不知道武成益那边如何了。 “王爷,你最近怎么也不出门?”韦思柔想要回娘家转转,陪陪嫂子,但是李琩在家,这般走开也不方便。 “这不是听爱妃的话,在家静养?况且草庐那边风大,还是府里暖和些。”桃园里的桃树叶子应该已经掉得干干净净了,这北风一吹,整个桃园都冷的直哆嗦。 “书局那么大产业呢,也不去盯着点?”韦思柔觉得,李琩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还真不好去草庐里吹风。 “李太白在那料理得挺好,我这总是往那跑,是不是显得太信不过人家了?”李琩摸摸下巴,他觉得今日的韦思柔,说话有些不太正常。 韦思柔又觉得很有道理,作为一个东家,不能太苛待下面的人。 “怎么也不去清风楼听曲了?”韦思柔实在是没辙了,怎么还找不到出去的理由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讨官 “啥?哪有催自家相公去青楼的?”李琩大感疑惑,这他么到底是搞什么鬼,硬要将自己往外撵? “这不是想着,王爷您总待在家里,会闷坏的嘛。”韦思柔觉得,自己方才说的好像是不大对劲。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李琩摇摇头,昨天还说让自己待在家静养,哪都不许去,今天就催自己出去浪,怎么看都不太合理的样子。 “我想回娘家一趟!”韦思柔感觉自己越描越黑,干脆直接说道。 “那你就去呗,要带什么,让魏老准备好。”李琩心中暗舒一口气,还以为自己现在成了摆设,被嫌弃了。 “我不放心!”韦思柔带着审视的眼光,看了一下李琩,又看了一眼素月跟沛儿,这俩小蹄子,很有可能趁着自己不在偷吃。 “你要相信为夫的定力,为了自己的身体跟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好好克制的。”李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他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而且身体也好了许多,却被韦思柔直接给禁欲了。 “我是信不过她们!”在韦思柔看来,她俩一定会趁自己不在不老实,勾引李琩。 “咳,那你说怎么办?”李琩俩手一摊,心中却想到,你赶紧回娘家吧。 “哼,此番回娘家,我只带着杏儿,把曦云留下来伺候王爷!”韦思柔眼珠子一转,留下一个心腹在后院,这素月跟沛儿必然心生忌惮,不敢越界。 “如此甚好!”李琩面色很平静,就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韦思柔起身,跟素月还有沛儿面前告诫了一番,又将曦云叫来,让她好生服侍王爷,不可让人钻了漏洞去。说话的时候,还用眼睛瞟了素月跟沛儿一眼,明显就是让曦云盯好了这俩人。 李琩看着曦云的绝美容颜,暗道自家婆娘真够狠的,这不是让自己火上浇油嘛,到底懂不懂男人啊? 韦思柔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让杏儿随便收拾了一些衣物,就准备出府,临走还跟李琩叮嘱,自己明日下午便回来了。 “爱妃,你这一走,本王还真有些舍不得,心里空落落的。”李琩带着几分不舍,冲着韦思柔摆摆手,心中却暗道,这马上就要自由了。 “要不,我过几日再回?”韦思柔觉得,自家夫君还有伤在身,万一他因为过于思念自己,导致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李琩心里一个咯噔,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这他么演得太过,要坑了自己。 “这怎么行?当初出嫁的时候,你不是跟家里人都说好了?这总是不回去,还要以为是本王禁了你的足,冤不冤啊?”李琩让自己神态看起来轻松一些,演戏不可太过。 “过两日也是无妨的。”韦思柔犹豫了,娘家固然重要,但出嫁从夫,夫君才是第一位的。 “爱妃,早去早回便是,若是明日下午不回的话,我就去寻你!”李琩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让韦思柔高高兴兴回娘家去。 “不用,明日用了午膳便回!”韦思柔斩钉截铁说道。 李琩一路将韦思柔送到大门口,直到韦思柔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中,才转身回返,落在其他人眼中,王爷对夫人,那叫一个用情至深。 韦思柔一走,李琩感觉脚下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 风,走路都潇洒了许多。这些日子,因为要休养,被韦思柔限制的死死的。 倒不是李琩怕了对方,而是人家也是关心自己,不可寒了对方的心。 曦云迈着步子跟在李琩身后,这些日子,她跟着韦思柔,倒是习练了一些拳脚,比起以前少了几分柔弱。 “曦云,这些日子,李大人那边,可还有消息来?”对于这个韦思柔的眼线,李琩觉得还是先支开一下的好,有些事情,她知道了反而为难,说与不说,都得罪人。 “不曾!”曦云回道,她都没出过府,哪来的消息。 “嗯,上次,你受了惊吓,后来本王也再没提过这事。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你跟着王妃也身手大进,还是该出府转转才是。”曦云对李琩最大的意义,便是充作跟李林甫之间的纽带。 “王妃交待婢子,要服侍好王爷!”曦云感觉有些纠结,能够出府去逛逛,那自然是好的,谁愿意整日闷在后院。 但是王妃临走前特意交待过,眼下王妃刚出府,自己就出去了,岂不是有违王妃的意思? “本王在府里,岂会没人照应?去吧,孰轻孰重,你应该懂的。”李琩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严肃。 曦云赶紧点头称是,跟李琩行了一礼,就准备往回走去,这个王府里,终究王爷才是最大的。 李琩看着曦云妙曼的背影,感觉口干舌燥,不行了,再这么下去,自己要憋坏了。 又开口让曦云先去找魏老,领点银钱出去顺带采买些东西,便转身往后院行去。 素月跟沛儿俩人,正在后院的凉亭里张望,韦思柔走了,她们当然按捺不住,总要想法子在王爷跟前邀宠。 “王爷,快过来软塌上躺好,妾身给您揉捏一番,松松筋骨!”看见李琩回来,素月跟沛儿赶紧贴上来,虽然不敢将韦思柔的话当耳旁风,却不妨碍打些擦边球。 “什么软塌?咱们回屋!”李琩一手一个,将两位美人搂入怀中,直往她们住的小院行去。 “王爷,曦云呢?”素月心中一动,忍不住扭头回看,曦云可是王妃留下的眼线。 “出去采买了!”李琩的大手,开始不老实了,上下抚动。 “王爷,王妃临走前,特意交待了!”沛儿一把抓住李琩的大手,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跌倒了,浑身无力。 “交待了什么?”李琩笑着问道。 “王爷体弱,不可劳累!”素月喘着粗气,还能记得韦思柔的话,也着实难为她了。 “本王也这么觉得,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李琩觉得,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要耗体力的。 兴庆宫中,李隆基心情极好,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 杨玉环跟三姐妹一起刻意逢迎,让他极度享受,特别是三姐杨玉腕,暗地里的一些小动作,让李隆基血脉贲张,感觉不用药也能大展雄风。 这一切,杨玉环都看得明明白白,若是连这份眼力都没有,岂能独宠后宫? 虽然心中略感凄苦,却不得不安慰自己,这本就是她邀请姐妹来长安的初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姐,听说,最近咱们杨家又有人来长安了?”杨玉环觉得差不多了,有些正事,也该拿出来聊聊了,她们的付出,是要索取回报的。 “可不是,小妹,咱们这位堂兄,还是个有本事的,是个大官!”杨玉皓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想办法在李隆基跟前为杨钊讨官了。 “大官?多大的官?”杨玉环笑着问道,其实都是在说给李隆基听,想要吊起对方的胃口。 “在剑南道节度使大人身边听用,叫节度推官,具体做什么,我还真不清楚。”杨玉皓说着,朝着杨玉腕使了一个眼色,不要就知道将手往皇帝身上摸,来正事了。 “陛下,这天下的官,还不都是您给封的?倒是说说这节度推官,到底是做什么的?”杨玉腕立刻秒懂,加入话题之中。 “节度推官,从七品,主要帮节度使料理地方的刑狱诉讼,跟县里的县尉算是一样的差遣。”李隆基带着几分意犹未尽,果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在杨玉环的眼皮子底下,跟她姐姐偷情,那叫一个刺激。 “怎么才从七品啊?我还以为,真是什么大官呢!”杨玉环带着几分遗憾,摇摇头道。 “在地方上,从七品也不小了,况且在节度使跟前听用,权柄不小。”李隆基摆摆手,这地方上不比长安,从七品相当于一个下县的正印县令了。而且因为节度推官算是节度使的属官,那些县令看见他,也得礼敬有加,算是地方上不小的人物了。 “还是陛下清楚,我就说呢,当时家里人都说这个堂兄出息了。”杨玉皓眉开眼笑,既然皇帝搭话了,这事也就好办了。 “大姐,堂兄此番来长安,为了何事?”杨玉环点点头,同时眼神朝着杨玉约使个眼色,让她却给李隆基奉茶。 杨玉约没奈何,只能照做。 李隆基对杨玉约同样很有兴趣,只是她一直离得远,趁着奉茶的功夫,好好摸了一下对方的玉手,比起杨玉环来说,各有千秋。 “原本是来办事的,恰好碰见我们姐妹,便暂时在长安停留几日,叙叙旧。见到了长安的繁华,他便想留下来,但是这种事情,我们姐妹也不知道去哪里打听,该去,对了,陛下,该去哪个衙门?”杨玉皓说道一半,直接将话头丢给李隆基。 “大姐,你真笨,这天下的官都是陛下封的,当然得找陛下!”杨玉腕笑着接过话茬,就等着李隆基搭腔。 “此事,该是由吏部来办,酌情考量任用。但是地方官入长安,这个先例很少,通常都是科举选拔的人才,填充各衙门,衙门里表现优异的官员,可以外调积累经验。”一个从七品的节度推官,不用问,肯定没有在长安当过官,但凡从长安外调出去的,那就是五品起步了。 一个没有任何根底的小官,想要到长安来扎根,这难度大到超过科举。 “果然弄清楚这事,还是得请教陛下,明日我们姐妹就去吏部走一趟,看看有什么空缺的差遣。”杨玉皓装作什么也不懂,准备就跟去集市上买菜一般,指不定还能讨价还价呢。 “大姐,休要胡言,这朝堂上的大事,岂能轮得到我们妇道人家置喙?”杨玉环带着一丝怒气低喝道,实际上,都是演给李隆基看的。 这有心求官,却也不能太生硬了,那样就落了下乘,得跟钓鱼一般,让对方主动上钩。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密会 “这、不就是去问问嘛,万一有合适的差遣,指不定就成了呢?”杨玉皓犹自不愿意放弃,满脸都写满了不甘。 “大姐,这满天下,但凡读过书的,有一个算一个,谁还不想当官?这天下的官员,人人都想来长安任职,毕竟这事陛下的皇城所在。那你觉得,还能有什么空缺,等着你去挑选吗?”杨玉环带着愠色,语气之中已然不客气,大有替陛下教训没见过世面的亲戚一般。 “哎,玉环,也不要如此说。既然是亲戚,想留在长安,朕回头跟吏部那边交待一番,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空缺。”李隆基看着手足无措的三姐妹,感觉杨玉环有些小题大作了,不就是老家来了个亲戚,想要谋一个差遣嘛,不是什么大事。 世人皆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个道理。 古往今来,哪一朝,都有着不弱的外戚势力,如今杨玉环为后宫之主,为自家人谋划一些好处,也是应当,只要不太过便可。 “陛下,您也太骄纵她们了,连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有几分本事,万一误了大事该如何?”杨玉环不依,大有一副请皇帝收回成命的架势。 “爱妃,误不了事情的,这家国大事,岂是他一个区区七品官能够决定的?”李隆基心情很舒畅,杨玉环这般的态度,才是后宫之主该有的气派,自己没有宠错人。 “既然陛下开了金口,臣妾也不好阻拦,你们还不代那个堂兄谢恩。换了其他人,就算能来长安,那也是要降级任用的,断不可能继续当七品官的。”杨玉环装作不经意说道,却一下子就将李隆基话里的漏洞给抓住了。 李隆基说的七品官,指的是杨钊现在的官身,而杨玉环的意思,却是李隆基要让杨钊在长安任七品官。 “臣妾谢过陛下!”三姐妹皆是起身行礼。 李隆基作为皇帝,一个区区七品官的任命,当然不会再来回反复,既然是贵妃娘家人,优待一下也是寻常。 此时的李琩,正裹紧了大氅在后院走动,双腿止不住的发抖,方才一个不注意,显然纵欲过度了。 曦云这会恰好拎着竹篮从院门进来,与李琩撞个正着。 “王爷,今天婢子出去,碰到一个人,说是李大人派他过来的。”曦云今日在街面闲逛,还真的就有人来传递消息。 “说了什么?”李琩努力让自己站直一些,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婢子将这个带给王爷。”曦云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李琩。 李琩拿到手中,看了一下封口完好,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李大人还有用香熏的雅好? 曦云俏脸通红,这王爷怎么当面这般,刚从怀中掏出的信封,上面还带着她的体香。 李琩拿起信封,就准备往一旁凉亭中的软塌走去,却腿上一软,差点摔倒。 曦云见状,赶忙过来扶住李琩。 李琩老脸一红,暗道悔不该不听韦思柔的话,落得这般下场。 “吩咐厨房,煲个人参鸡汤,本王需要进补!”李琩觉得,不补一补,明天韦思柔回来指不定会瞧出端倪来。 至于虚不受补,现在应该没那么虚了吧。 曦云闻言,连忙逃也似的出去了,李琩带着一丝疑惑,这小丫头搞什么鬼?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将信件拆开,内外翻了个遍,没有丝毫的身份信息,还真够小心的,若非是曦云带回来的,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信笺上只有寥寥两行字,李琩只一眼就看了个明白,原来陛下真的有意安排人去石堡城,而眼下,他居然成了众望所归。 李琩心中泛起了波澜,眼下只能说有了希望,一日宫中没有旨意来,这事就一日没有定论。 也许,还需要临门一脚,为这事添加一些筹码,具体如何做,还需再等待一番。 在李琩百转纠结的时候,一处不起眼的巷子中,马车缓缓停在了酒肆的门口,一名身披斗篷的男子,在护卫的护持下进入酒肆。 酒肆不大,布置得倒还算精致,眼下只有一人在其中自斟自饮。 “韦大人,下官来迟!”男子褪去斗篷,露出容颜,居然是刚刚回长安的皇甫惟明,曾经的陇右节度使,如今的司农卿。 “无妨,坐吧,你我私下碰面,也不容易。”韦坚指了指对面的凳子,他俩同属太子阵营,却极少见面,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 他们之间,本不该私下见面,有些犯忌讳,但事关重大,不当面谋划,终究是不放心的。 “韦大人为何选在这里?”皇甫惟明扭头四顾,这怎么看也不像韦坚这样大人物该来的地方。 “此地幽静,甚好!我便让人将此处买了下来,闲暇之时,来小酌两杯!”韦坚虽然跟皇甫惟明是一条船上的人,却也没有说实话,实际上,从这个酒肆的后门有一条捷径可以快速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就算发生了意外,他也能快速撤离,独留皇甫惟明在此,便不怕被人拿住把柄。 “韦大人好雅兴,下官不及,先满饮此杯!”皇甫惟明依旧是军中做派,这种文官之间的交流方式,他还不太适应,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皇甫大人,对于眼下的职位,如何看?”韦坚又为其斟满,皇甫惟明连忙谢过。 “李林甫这厮,欺人太甚!”皇甫惟明立刻冒火,衙门里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这口气,本官也咽不下去,那李林甫,处处针对咱们,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中。”韦坚点点头,意料之中,眼下他需要一个冲锋陷阵的人,皇甫惟明正合适。 首先这人身份不能太低,皇甫惟明能够满足,而且此人不能心有顾忌,皇甫惟明刚回朝,没有太多牵扯。 “韦大人,这厮掌权这么多年,就没有什么把柄不成?”皇甫惟明自然也是巴不得将李林甫给掀翻了,只要掀翻李林甫,太子之位便稳如泰山,而他作为太子系的重要人物,以后混个侯爵之位,应该不难吧。 “把柄?当然有,但是那些罪名,都不足以将其扳倒,打蛇不死,反遭其害。”李林甫最大的罪过是什么,贪财弄权,但这些事情皇帝不知道吗?只要不太过分,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李林甫这样的高位,深得陛下信任,才能把持朝政十数载而不倒。 若想扳倒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陛下对其不再信任。 “韦大人,这该如何是好?下官刚回朝,对于其中的事情一窍不通,只能以韦大人马首是瞻!”皇甫惟明茫然,你们在朝堂争斗这么久,连漏洞都找不到? 皇甫惟明心中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阵鄙夷,面上却足够恭敬,若是太子登基,真正发达的,可是眼前的这位,地位比起如今的李林甫,恐怕犹有过之。 “皇甫大人以为,什么样的罪名,能够让陛下对李林甫心生忌惮,从而疏远他?”韦坚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一下扳倒李林甫,那超出了他的能力。 可只要让李林甫失势,有的是人上来扑咬,他只需要坐看便是。 “谋逆!”皇甫惟明深吸一口气,这几乎是所有君王的大忌,甚至不需要有足够的证据,便能让君臣彼此离心。 对于君王来说,你贪财弄权也好,嗜杀好色也罢,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依旧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可一旦有了谋逆之心,就意味着他要被打落凡尘,这种身份的转变,君主是不能接受的。 韦坚点点头,这皇甫惟明还是有几分觉悟的,党争便是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谁!”皇甫惟明突然起身,看向身侧通往后面的小门,目光中带着警惕,手下意识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他与韦坚所谈的事情,是绝对的机密,不可有一丝外泄。 古往今来,因为行事不密,导致功败垂成的比比皆是,他皇甫惟明熟读兵书,可不能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二位大人,是奴家,天气寒,温了两壶酒送来!”门被推开,露出一张俏丽的脸庞,虽然穿着简朴,但曼妙的身姿依稀可见。 皇甫惟明依旧不敢放松,带着一丝询问的意思看向韦坚。 “皇甫大人,这是酒肆的老板娘七娘,七娘,你放下便是,我跟皇甫大人有话要说。”韦坚摆摆手,示意皇甫惟明放松,是自己人。 得到韦坚的确认之后,皇甫惟明才点点头,缓缓落座,韦坚既然直接道明自己的身份,此人必然是可以信任的。 七娘放下酒壶,给两位大人杯中斟满,便快步退了下去。 “韦大人好雅兴!”皇甫惟明举杯,眼中露出大家都懂的眼神。 韦坚笑而不语,外室而已,很正常的。 “韦大人,这到底该从何处下手?”皇甫惟明略过方才的七娘,虽然风韵不错,却不能扰乱他的心智。若是能够扳倒李林甫,凭借这份大功劳,以后在新朝,必然大权在握。 “皇甫大人以为,如何能够让陛下相信,这位右相大人,有能力这么做。”韦坚心如明镜,有没有动机不重要,有没有谋逆的能力才是首位。 只要你有了谋逆的能力,那便是皇帝的心腹大患,哪怕是储君都不行。 “安禄山!”皇甫惟明带着若有所思,想要谋逆,必须要有军权,而军中跟李林甫走得近的,便是河北道的安禄山。 只要让陛下以为,安禄山跟李林甫暗中有所勾结,那么这事就妥了。 “皇甫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这事情,想要让陛下相信,还需要多做一些准备。”韦坚对此很清楚,但是他作为太子派系的中流砥柱,有些事情,不方便亲自动手。 一是因为,他被盯得很紧,无论是内卫抑或是李林甫那边,都有人盯着他。其次便是,一旦他亲自动手,出了问题便会牵扯到太子头上。 太子不倒,哪怕出了事,早晚也能东山再起,可若是太子失去了储君之位,他们这些人就全部完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运河之上 “还请韦大人明言!”皇甫惟明深吸一口气,就博这一把了。 他知道,若想在太子跟前稳如泰山,那就是要出力的,而眼下扳倒李林甫,就是最大的功绩。这份差事,固然有风险,但是跟收益比起来,还是划算的。 他相信,就算最终扳不倒李林甫,凭着他在边军多年的功劳,最多也就是贬官罢了。等到太子登基的那一天,一切都会加倍回来的,这事,横竖都是赚到了,至于太子若是失了大位,做不做,都是要倒霉的。 “皇甫大人,此事只需如此”韦坚压低声音,在皇甫惟明跟前细细说道,这种事情,绝对是拿不到实证的。对方是李林甫跟安禄山,就算陛下让亲卫去查,十有八九都是不了了之。 韦坚要皇甫惟明做的,就是想办法弄出一些口供来,只要做得像模像样就成。最好,再买通李林甫或者安禄山身边的人,无论地位高低,来个人证,这事也就妥了,必然能在李隆基心头扎上钉子。 神都洛阳,自打运河通到此处,便日渐繁华,南方的大批物资可以轻松运抵此处,比陆运无论是成本还是效率都要高上许多。 之前武朝的时候,女帝常来洛阳,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缓解长安物资的紧缺。 武成益带着一干护卫,看着运河两岸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头晕,运河中一眼望不到头的船只,大多停靠在两岸,也有一些在中间穿梭不歇。 “这位爷,你们是要找船还是找货?”一名年轻的男子出现在武成益的面前,双眼中透露出一种市侩,显然是长期在运河两岸谋生的掮客。 “找一艘船,大些的,我们要去扬州!”武成益没有拒绝,他带着这样的阵仗,没有不开眼的敢来惹事,不过是想挣些辛苦钱。 “爷,巧了,那边正好有一艘合适的双层大船,不妨随小的去看看!”掮客对着远处指了一下。 武成益随着他的手看过去,倒确实有几艘小楼船,至于具体是哪艘,真不好分辨。 “那便去看看!”武成益点点头,当即带着队伍随对方往前走。 朱建筹跟徐飞白,不时扭头观望,这一路上,那人再未现过身,但他们相信,那人不会轻易放弃。 掮客为他们找的船,看船身的成色,应该有好些年头了,比起旁边的几艘,都要旧一些。 “山伯,有大单子,快点过来!”掮客对着正坐在河边抽大烟袋的老汉喊道。 原本颇为悠闲的老汉,立刻腾得一下站起来,将烟袋收在背后,小跑着就过来了。 “梁兄弟,这些贵客是要去哪里啊?”山伯双眼眯笑,他们在河边守着,就是为了跑船,有客来,自然是开心的。 “山伯,这位爷跟麾下的弟兄们,要去一趟扬州,路程可不短。您可得给个合适的价钱,这么些人,你正好满船,马上就能出发。”梁姓掮客深谙此道,只有这么说,这些客人才会觉得他有存在的价值。 “好说好说,梁兄弟带来的人,老汉不会乱开价的。”山伯笑着点头,他跟梁姓掮客很熟悉了,都是这么个套路。 “不用玩这些虚的,先说说看,船上你们有几个人。”武成益打断了对方,他还没决定要不要租这艘船,在他看来,比起其他,船上人员的身份可靠度才是第一位。 “客官,连老汉在内,一共四个人,都在那呢!”山伯用手一指,正是在船头围着炉子旁的三人。 武成益看过去,应该是一家三口,一对年轻夫妇,外加一个小女孩。 “老汉跟儿子负责跑船,儿媳妇负责做吃的,至于孙女,那就跟在船上养活。”这跑船也是个体力活,这么大的楼船,若是没有风的话,很难跑的起来。 武成益点点头,随即亲自上船看了一下,二楼有四个房间,一楼有八个房间,倒是勉强够了。 为了确认身份,武成益还从身上摸出点心,跟小女孩聊了几句,身份没有可疑之处。 随即便以十贯钱的价格,租下了这艘船,至于那梁姓掮客能得多少提成,便不关他的事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从今天开始,每日的餐食费用,是两贯钱,你们看着安排。有一条,做好的饭菜,你们先吃,吃了没问题,我们再端走。对了,你们住在哪里?”武成益中途要离开,就必须避过这一家四口的耳目,否则被他们知晓了,难免生出波折来。 “客官,老汉夜里就在这甲板上搭个棚子将就一晚,至于他们,就住这里。”老汉用手指了一下船舱角落的一个小门,里面地方不大,勉强能够容纳仨人睡个觉。 若是以往,这船上大多时候不会满员,儿子一家三口就睡在客房里,他一个人睡这小房间,如今人家给了大价钱,这客房自然就轮不到他们睡了。 “嗯,想必你也能看出来,我们身份不同寻常,平日里,尽量不要进船舱,有事便在外面喊,我们自然会出来。特别是二楼,不可以上去,饭菜自然有我麾下弟兄来取。”出去办事,并不需要带走太多人,他们应该不会看出来。 “客官放心,老汉一定跟他们交待清楚,不可犯了忌讳!”山伯原本就打算做一个睁眼瞎,这帮人个个武器傍身,大摇大摆的样子,绝不是什么善类。 “那就出发吧!”武成益往两侧扫了一眼,不知道尾巴藏在何处,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甩脱对方。 “客官,物资还没有采买,这会出发,晚上可没有像样的吃食。”山伯带着几分犹豫,这些事情不说清楚,后面为难的还是他自己。 “那就去随意买些,两炷香的功夫,就出发!”武成益点点头,他真就忘了这点,通常行船,清早出发,天黑靠岸。此时的铺面,早上基本天亮就开门,下午却是太阳还没落山就收摊了,只能清早采买。 山伯接过武成益递过来的银子,赶紧招呼儿子跟他出去,不可耽误了行程。 武成益将徐飞白跟朱建筹安排在二楼,另外又挑了数名精干的护卫,这是准备中途离开去办大事的人选。至于其他人,则住在一楼,让人难以察觉出异样。 “武校尉,以在下看来,那人一定隐藏在附近的船舱中!”徐飞白的双眼就没停下过,但是这运河之上的船只太多,根本无从筛选。 “一会只要看清楚,附近哪艘船紧跟着咱们出发,就八九不离十。”朱建筹同样在观察,对方人少,应该会租小船,很容易跟上他们。 “如果我来盯梢,一定不会急着跟上来,只要远远地跟着便行。”徐飞白持不同意见,在这方面,他比朱建筹要更加专业。 武成益点点头,他觉得徐飞白的想法更合适一些,若是紧跟自己,很容易暴露。 “从现在开始,所有出发的船只,都记在脑海中,任他再狡猾的狐狸,也要露出马脚。”武成益相信,只要他刻意放慢速度,正常船只,必然会超越他们,留下来的,便是盯梢的船。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山伯带着儿子,一人扛着米袋,一人提着菜跟肉,小跑着往船上来。 常年跑船,山伯跟儿子的力气都很大,将东西往甲板上一放,便往船尾去开船。 很快,楼船就从岸边缓缓离开,往运河中间行去。 武成益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逐渐远去的洛阳城,此番南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寿王府中,李琩今日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却依旧有些腿软,决定走一趟半月书局,否则很容易在韦思柔跟前露了马脚。 临走前,又喝了一碗鸡汤,出去巡视产业,回来累一些,好像也挺正常的。 今日的半月书局,依旧热闹,书局打算新建一个大殿,供仕子交流诗词经义的心得,这个事情已经在读书人的圈子里面传开了。原本这些仕子能去的地方,无非是青楼或者酒楼这些。 青楼倒是个好去处,但开销太大普通仕子消费不起,酒楼的话,场地有些简陋,没那个氛围,至于茶馆,只能是侃大山的地方,格调不够。 原本的半月书局,就是普通仕子喜欢相约闲逛的地方,但毕竟地方太紧凑了,又是以卖东西为主,如今起的这个大殿,却是满足了他们的社交需求。 而且据说,去这个大殿消遣的门槛,就是半月书局的会员,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将闲杂人等给排除在外,聚拢的都是志同道合之辈。 眼下尚且看不出什么,但是这大殿落成,以后早晚会成为仕子心目中的圣地,半月书局也会水涨船高。 李琩刚到半月书局门口,就被一个小孩给拦住了去路,随即小孩指了指斜对面酒楼的二楼。 “这位大人,对面有一个娘子,让我邀请大人过去一叙!”小孩脸上流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 李琩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二楼靠窗,果然有一女子冲自己招手,居然是杨玉约,当即就准备抬脚往酒楼而去。 “大人,那位娘子说了,你会给我赏钱的。”小孩赶紧拦住李琩,哪有白跑路的? 李琩愕然,这杨玉约居然没付钱,赶紧伸手入怀中,却只有银两,转身问护卫要了几个铜钱将小孩给打发了。 话说杨玉约,这两日空了就来此坐着,想要再见李琩一面。 明面上,是遵照小妹的意思,来给李琩透露一些信息,实际上,她也想见一见李琩。 老远的,她就看见了李琩的马车,便在楼下随意叫了一个小孩帮她去请人。 李琩拾级而上,腿肚子还有些没力,但是却犹自想要留几分倔强。 杨玉约看见李琩的样子,心中感叹,这般的人,怎么能去石堡城那样的地方? “玉约,你怎么有空来此?”李琩直接入座,看向对面的杨玉约。 他承认,自己有利用对方的心思,但同样,对杨玉约,他有着不错的观感。 “想要见你一面,不仅要我有空,还得看运气!”杨玉约笑笑,给李琩将面前的酒杯斟满。 “这个,近日身体不大好,在府中休养。”李琩面露愧色,彼此身份太尴尬。 “先吃些菜!”杨玉约忙着给李琩夹菜,多吃些,身体壮实些,应该活下来的机会会大些。 李琩心中有愧,正欲埋头吃菜,却看见杨玉约的身侧,有一朵洁白的团状物,居然跟后世的棉花很像。 “玉约,此物,可否给我看看!”李琩心中有些激动,此物可是有大用的宝贝,一旦大规模种植,以后老百姓过冬,就容易许多了。 “王爷说的是这棉叠子啊?此物稀罕,可是从小妹的园子里弄来的。”杨玉约说到一半,就觉得在对方面前提起杨玉环不妥,却只能硬着头皮说完。 李琩一听此命,就知道错不了,接过棉叠子之后,在手中细细打量。比起后世的棉花,这花朵要小上一些,但丝棉的触感一般无二,用手捏进去,能够感受到里面棉籽的存在。 若是有此物,自己还何必在纸甲上摸索,直接搞棉甲去了。棉甲比起纸甲,更加轻便贴身,而且不用担心被雨水泡烂,与铁环甲糅合打造的复合甲,应该防御力更佳。 杨玉约看见李琩不断用手指揉捏棉叠子,心中颇为开心,对方能跟自己有着相同的喜好,总是值得欣喜的。若是换了别人,这般揉捏她的心爱之物,早就怒发冲冠了。 “玉约,我想要这里面的种子,可以吗?”李琩有自己的庄园,只要拿到种子,就能种下去,待到明年收获之后,得到更多的棉籽,就能大规模种植了。 “为何?”杨玉约带着不解,这么好看的花朵,为什么要破坏了? “就这一朵,也太单调了,就好比在世间游荡的孤魂,最多也就是个凄美。我打算去庄园之中,大规模的种植,彼时一片雪白的场景,当美不胜收。”李琩没奈何,只能继续哄骗对方,总不能直接下手抢吧。 “真的那么美么?”杨玉约在脑海中想了一遍,好像,是挺美的。 “当然,我在城外的桃园,有桃树过千株,桃花盛开的时候,置身其中,仙境也不过如此!”李琩倒是没有说谎,三四月份,桃花盛开的时候,连他都会在其中迷失。 “王爷,你为何要种这么多?”杨玉约心中一跳,忍不住问出口来。 明知道自己与李琩,半分可能也无,她依旧怀揣憧憬,也许,这就是爱情。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诗圣杜甫 “喜欢而已!”李琩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模棱两可回道。 杨玉约心中猛地一跳,这究竟是喜欢棉叠子,还是喜欢自己?可惜,终究是问不出口的。 “待过几日,我再去宫里,想办法多收集一些送与王爷。”杨玉约在憧憬,李琩带着自己,在一望无际的棉叠子中徜徉。 “好!若是我没来,你可以直接叫人送到半月书局的李太白手中便是。”这棉籽,那是多多益善,种子越多,明年的产出才越高,后面的种植规模才能快速提高。 “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亲手交给王爷的好!”杨玉约当然不愿意假手于人,这么好的见面理由,怎么能放弃? 也许,明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要去石堡城了,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 “你们,现在搬到新宅了吗?”李琩点点头。 “王爷连这事都知道?”杨玉约双眼闪过一丝亮光,以为李琩一直在关注着她。 “那宅子,还是我帮杨钊寻的,当然知道。”李琩笑笑,却没有说连钱都是自己垫付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族兄初来乍到,怎么能一下子就找到那么合适的宅子。对了,那个工部侍郎,就是栽在王爷的手上”杨玉约一下就将事情给串起来了,这件事情,李琩一直都有影子在其中。 “哪有,是他自己多行不义,我一个闲散王爷,怎么能够斗得过六部高官?”李琩举起酒杯,示意杨玉约同饮。 “王爷莫要自谦,若非您仗义出手,那个可怜女子,还不知道是何下场。”杨玉约对那个苦命女子,自然是同情的,对于出手相助的李琩,那更加是佩服得不行。 “这天下,不平事太多,能帮便帮一把。”李琩一饮而尽。 杨玉约同饮,酒精的刺激之下,双眼多了几分迷离。 “妾身此番前来,还有一件大事,要说与王爷听!”杨玉约面露苦涩,这种事情,他怕对方一下子接受不了。 “大事?本王能有什么大事?婚丧嫁娶,一个也挨不着,升官发财也不搭边。”李琩两手一摊,闲散王爷一个,有老婆没孩子,哪来的什么大事。 “王爷上次不是说过,想要离开长安吗?”杨玉约忍住笑,这位王爷,过着大多人期盼的生活,却满腹抱怨。 “什么意思?父皇允许我出去了?”李琩露出一丝喜色,好似第一次听闻一般。 “有可能吧,陛下为这事,问过小妹的意思,她是赞成的。”杨玉约目露复杂之色,这个结果,恐怕并不是对方想要的。 “太好了,无论去哪里,总好过留在这里。”李琩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再这么下去,应该可以朝李林甫看齐了。 “陇右、石堡城!朝中的重臣,都是赞成的。”杨玉约也不知道该怎么委婉,事情就摆在那里。 李琩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慢慢软化,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父皇还是放不下石堡城,虽然艰险,但总好过留在长安。”李琩露出一丝苦笑,好似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王爷,您,可以拒绝的。”杨玉约觉得,这事,陛下必然还是要跟李琩通气的,只要拒绝,想必也不会强迫他去的。 而且,若是真的不想去,应该是有办法的吧,比如生病了。 “那是圣旨,不容拒绝的,而且,到底是可以离开长安,去看一看大唐的锦绣河山,这是我多年的夙愿。”李琩露出神往之色,这倒不是作伪,他是真的想要见一见这大好河山。 此时大唐的疆域,往西去,可以一直到中亚,后世那可是要签证的。 “但是,那里很危险,若是大战起,刀兵无眼。”若是没有战事,吹吹风沙倒也不算什么,比起自由,这都是可以忍受的。 “人的一生,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活得痛快。若是能够在边疆,轰轰烈烈死去,也算为大唐尽了一份力,我无怨无悔。”与其被圈养在长安,还不如去西域拼搏,这是李琩早就想好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听闻,那些吐蕃士兵,杀人不眨眼!”杨玉约希望李琩能够打消这个念头。 “那日献俘也看见了,又不是三头六臂,本王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李琩作势隆起手臂,在宽大的袖袍下,半分肌肉也看不见。 杨玉约捂嘴轻笑,被李琩这样的动作给逗乐了。 俩人就这般闲聊着,李琩诉说着对自由的渴望,而杨玉约则一再叮嘱,若是去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偌大的长安城,就没有值得王爷留恋的?”杨玉约醉眼迷离,为何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拨动她的心弦?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寿王李琩,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个时候遇见他? “有很多,但是,这些都是羁绊,也许,只有斩断了这些,我才能自由!”李琩知道,杨玉约想问什么,却不会正面回答。 若是真的跟杨玉约发生了什么,这传出去,对俩人都是致命的。 “那,妾身,祝王爷前程似锦!”杨玉约的眼角,有泪水滑落,此事,再无转圜的机会。 “等我凯旋,定然要大醉一场!”李琩举杯一饮而尽。 实际上,在李琩的心中,他是希望留在西域,而不是凯旋而归。 李琩依旧是先一步离开,杨玉约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阵绞痛,难道她真的不配拥有爱情? 在半月书局门口,李琩转身,与杨玉约四目相对,从怀中掏出棉叠子,摆了摆手。 杨玉约笑了,他终究是在意自己的。 跨进半月书局,李琩深吸一口气,直接往后院行去。 让他意外的是,今日李白没有在三楼,反而在后院的亭子里高谈阔论,陪坐一旁的,除了岑参还有另外一名男子,看模样,年约三旬。 “等这个大殿落成,我要搞一个盛大的集会,让长安城所有的仕子都来观礼,比明月阁的花魁大比还要大的场面。”李白打个酒嗝,今日显然喝了不少,自打来了这半月书局,李白已经很少这般喝酒了。 “先生倒是好大的口气。”李琩从后面踱步而来,比花魁大比还要大的场面,这要办成了,以后这大殿就算是长安一景了。 “王爷来了!来,子美,快见过王爷!”李白扭头一看,居然是李琩,赶紧将身旁的男子拉起来。 至于岑参,起身拱了拱手,就算是见礼了。 我靠,李琩在心头大呼,这居然是诗圣杜甫。不对啊,李白跟杜甫不是差了二十多岁嘛,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怎么瞧着已经跟自己叔叔差不多了? “学生见过王爷!”杜甫虽然有才名,却只是个举人身份,跟岑参这样的进士差得远了。 “好!好!快坐!”李琩很热情,这位可是诗圣,虽然长得老成了一些。 不过也是正常,若非老成之人,怎能写出那般的诗词,又怎么能与李白成为忘年交。 “王爷,我打算请子美在书局帮着审核诗词。”李白最近一直在弄话本,下一次奇闻轶事版的内容,就准备自己上了。但是诗词的审核,工作量极大,牵扯了他的精力,导致目前产出过低。 眼下杜甫来了,以他的才情,足以担此重任。 “可以,先生看着安排便是,子美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李琩点点头,杜甫一看就是老成持重之人,这些案牍上的工作,想必不成问题。 “学生谢过王爷赏识!”杜甫深吸一口气,这么些年,到处游历,家中已然困顿。 虽然出自官宦世家,幼时条件不错,但如今家中丁口日益增多,父亲的那点俸禄,已经很难给到他多少的补贴。 杜甫一直想要谋一个差遣,当官的梦一直在,最好是给大人物当幕僚,但是一直没有人垂青。 前些日子,家中来信,地里歉收,不得已,已经变卖了三亩良田。若是再这般下去,家里那点产业,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在外游历,更多的还是为了谋一份机缘,开销也是不小,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个进项。 这一次,接到李白的信件,去信跟家中说了一下,便收拾行囊西来。 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机缘,却是一个不错的差遣,至少眼下的李白,每月都有不错的进项。 若是他能在书局任职,也能帮家中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王爷,这子美该给多少月俸?”李白大喜,之前就在杜甫面前夸下海口,此事绝对没有问题。 杜甫闻言,也是面露紧张,若是达不到预期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杜甫也打听过一些差遣,他这般的,最好的差事,一般就是去大户人家当西席,月俸大概在三五贯的样子,只是勉强够他的花销。 关键是当西席,就没了自由,他很难再去寻找机缘。 “先比照正七品官员的俸禄来吧,吃住都在书局里,可还行?”对于这位诗圣,李琩截胡了对方的诗词,有心想要多给一些,但是想到一旁的岑参,这就是极限了。 人家堂堂进士一甲第二名,自己才给了比照正六品的月俸,杜甫虽然才华不错,但终究不是进士。 “谢过王爷!”杜甫赶紧弯腰行礼,心中则乐开了花,一个月差不多有二十贯的收入,只要干满一年,家中的困境就缓解了。 而且这书局如今是高雅的所在,等到大殿起来,那更是仕子汇聚的地方,丝毫不妨碍他寻找机缘。 虽然未曾中进士,杜甫依旧不会因为区区二十贯的月俸,放弃自己当官的梦想。 三人之中,只有李白,因为在仕途中诸般不顺,早已断了入仕的念头,一心一意就跟着李琩做事。 “没什么好谢的,拿钱做事而已,我倒是期待,诸位能有大作问世,而不只是当一个编修。”李琩笑着点头,这三位可都是大才子啊,别在自己这养废了。 “要说大作,当然得首推太白先生了,清平调三首,无人能出其右!”杜甫对于李白提携自己,那是一百个感激,当即就拍了一记马屁。 “咳,王爷,属下那边,正在斟酌,希望能够入得二位先生的眼!”岑参赶紧出来救场,同时不忘朝着杜甫眨眼睛。 你真是个人才,上来就揭东家的伤疤。 岑参虽然也没打算在半月书局久待,只是当作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但是对李琩的观感却是极好,这般好的东家,世上少有。 很多时候,岑参都在想,若是李琩为君主的话,他一定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那种。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日夜构思,争取早点出成果!”李白也出来抢话头,这个小兄弟,还是太嫩了些,自己得护着点。 杜甫被岑参的眼神给搞懵了,这会才想起来,那清平调三首,正是用来拍杨玉环马屁的。 “嗯,你们的作品,该分的收益,那是一文也不会少。”李琩点点头,同时叹息一声,怪不得这位诗圣一辈子过得不如意,情商低了些。 李白的情商可不低,只是大多时候,太过孤傲了些,不愿意屈身而已。 就在他们聊天的当口,一辆奢华到极致的马车停靠在半月书局门口,为何说奢华到极致,除了车身的鎏金雕刻,更是镶嵌了大量的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位中年道姑,在侍从的搀扶下,下车便直接往半月书局中行来。 “李太白何在?让他来见我!”道姑面色如常,好似对书局背后的东家,没有半分顾忌。 原本在书局中闲逛的仕子,闻言皆是窃窃私语,他们在猜测眼前道姑的身份。 大唐的道姑,很多都是不简单的人,比如武则天就当过道姑,杨玉环也当过,至于公主或者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少。 为何要当道姑?因为道姑可以斩断尘缘,重获新生,而且能够与任何的男子接触,是非常方便的一种身份,那些不甘于居于后院相夫教子的女子,大多选择这条路。 接待的侍女被对方的气场给镇住了,一句话也不敢问,直接往后面请人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玉真公主 李琩正在跟三位属下推杯换盏,咱现在手下也是有三个名人在干活了,这种成就感,还是让他很受用的。 “李编修,外面来了一个道姑,点名要见你!”侍女小跑着过来,都顾不上跟李琩行礼,直接对李太白说道。 “道姑?”李白闻言一怔,脑海中迅速浮现了一个人影,他寻仙问道,结识的道姑不少,但会在长安寻他的,只有一个。 “太白兄,定然是玉真公主!”杜甫对李白的事情很了解,一下子就猜中了。 要说这玉真公主,身份极度高贵,是当今皇帝李隆基的胞妹。 自打登基之后,李隆基对这位胞妹那是千依百顺,原本是打算为其寻一门好姻缘,奈何对方反对,便放弃了。后来玉真公主直接要出家,李隆基拗不过,也准了。 玉真公主长期居于宫外,在长安城中有玉真观供其修道,在终南山等地,还修有别院数座,不仅身家千万,更有无上圣宠,想要获得她垂青的男子,数不胜数。 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王维跟李白。 王维不仅诗词俱佳,而且精通书画,善音律,很轻松就入了玉真公主的眼,二十出头便顺利成了进士,成为了朝廷官员。 王维当初年轻气盛,胸怀大志,想要在仕途上走到云巅,就必须摆脱面首的身份,因此就想与玉真公主一刀两断。玉珍公主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王维很快就因为一件小错误,被打发到犄角旮旯的地方受罪去了。 而李白则不同,他因为不能参加科举,获得玉真公主垂青之后,直接入了翰林院。但可惜的是,无论是先前倒插门的身份,还是作为玉真公主面首这事,都注定了被人看不起,很难在仕途上有发展。 这个世道,对寒门真的很艰难,大多数仕子想要入仕,就不得不投靠权贵,可那样就必然带了权贵的印记,导致后面发展不畅。 可若是不投靠权贵,连官身都没有,更加没可能出人头地。 就好比在座的岑参,实打实的凭本事考出来的,现在还是个白身。 李白因为仕途不畅,整日醉酒,自然也顾不上玉真公主。同样的,玉真公主也不止他一个男人,每次见面都醉醺醺的,也渐渐没了太多的兴致。 “王爷,要不,您帮忙出去给打发了?”李白眼中流露出一丝尴尬,大老爷们,吃软饭的经历,总是不大好的。 虽然,他觉得自己跟玉真公主是有感情的,但事情就这么摆着,推脱不掉。 “打发了?”李琩嘴角直抽抽,这位可是他嫡亲的姑姑,他出去顶个屁用。 岑参打起了退堂鼓,这破事,他并不想掺和,老老实实等着,他的官身跑不掉。虽然是寒门,以后升迁比较困难,但到底是个正经官,权柄总是有的。若是跟玉真公主扯上关系,就算一时松快些,但以后的路更加难走。 至于杜甫,虽然同样在找门路出仕,却不想攀附玉真公主这般的,名声不大好,他好歹是京兆杜氏的出身,丢不起这个人。杜甫最想走的路,是成为那些封疆大吏的幕僚,然后再成为属官,这条路,跟杨钊走的差不多。 “太白兄,我先去房间里收拾整理一番,王爷,属下告退!”杜甫突然开窍了,拱拱手就撤了。 “哈,王爷,属下那边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岑参一看,也赶紧撤,这趟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水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原本热闹的四人组,突然就剩下李琩跟李太白二人在风中凌乱,这杜甫的情商,好像不太稳定,这会就不低嘛。 “本王去那边”李琩伸手指向正在打地基的大殿,准备借着巡视的借口逃遁。 “站住!”刚抬腿的李琩,被一道声音给喝住了。 转身看去,是一个中年道姑,手上捏着一把拂尘,只是这身道袍,怎么看都有几分不正经的感觉。 “侄儿见过姑姑!”李琩没奈何,就怪自己方才反应慢了一些,不然这会应该溜掉了。 “琩儿居然长这么大了,我这个当姑姑的,差点都没认出来!”玉真公主围着李琩转了个圈,这个侄儿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姑姑说笑了,只是长高了些,模样还是没变的。”李琩赔着笑,这位姑姑,可比大多数的皇子都要得宠,不得不小心应对。 “嗯,不仅是长高了,胆子也大了!”玉真公主缓缓说道,好似话里有话。 李琩闻言,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但是自己很小心,未曾跟谁透露过什么野心。 “草民见过公主!” 就在李琩胡思乱想的时候,玉真公主已经将目光转向李白,李白方才恨不得躲到地里面去,可眼下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怎么着?现在倒是过得更加舒坦了?翰林院都留不住你?”玉真公主看着眼前的李白,依旧醉醺醺的,不过看面色,倒是比以前强一些。 李白若是知道,一定在心里大户冤枉,这难得喝次酒,还就被玉真公主撞见了。 “草民不适合官场,还是在这书局里自在些。”李白嘴角直抽抽,翰林院不是留不住我,是容不下我啊。 玉真公主在长安,他还算有依仗,结果这一次出去大半年,对他不闻不问,那些个人精自然知道他失宠了,纷纷上来抹黑他,难以招架。 “对啊,听说我这个大侄子,还给你寻了个小妾,姿色如何?”玉真公主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明明知道李白是自己的人,哪怕自己现在有些冷落对方,但是敢正大光明给对方纳妾,那就是不给自己面子。 李琩心中暗呼倒霉,他真的不知道这事,韦思柔也不清楚,这些风流韵事,他根本就没关心过。 “王爷是看我房间太乱,没人收拾,给找个人料理一下起居。”李白一阵紧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对新纳的小妾梅儿,那是一百个满意。 他一把年纪了,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妾,怎么能不疼?但是却不敢在玉真公主面前显露出来,若是得罪了对方,要过苦日子了。 “你这一辈子,就打算给我这个大侄子守着书局?”玉真公主不相信,这满天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官迷,区区银钱,如何比得上权势? 李琩摸摸鼻子,咱这个书局,发展势头很好,以后还想着去各地开分号,怎么在对方口中,跟个杂货铺似的。 “公主殿下,草民年事已高,幸得王爷收留,总算有个栖身之所,不至于穷困潦倒。”李白心中在想,若非李琩收留,他这会还不知道在哪漂着呢,当然,以他的才华,总不至于饿了肚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到他这把年纪,虽然自问常年习武,身体还过得去,但是比起小年轻,差得太多,靠面皮或者身体吃饭,那是行不通了。 “你只要开口,我去寻皇兄,定要为你重新讨一个差遣。”玉真公主带着几分不耐烦,在自己面前还装起清高来了,当初为了入自己的眼,可没少在自己身上下功夫。 李琩听得头大,这个姑姑有些彪悍,当着自己的面招揽面首,完全不顾忌自己的感受啊。 “公主殿下,草民真的不是那块料,眼下的生活,已经知足了。”李白是绝对不肯离开李琩身边的,他蹉跎半生,只有李琩真正将他当作一个能办事的人。 其他人,无非是将他当作一个可供观赏的玩物,跟那些戏子有几分区别? 在李琩这,除了待遇好,最重要的是,感受到尊重,也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官身不官身的,有李琩这棵大树靠着,总不至于低三下四。 “琩儿,你给太白灌了什么迷魂汤?”玉真公主一脸错愕,原以为是故作清高,没想到居然是铁了心留在这里,对她抛出的橄榄枝无动于衷。 “姑姑,我有几分本事,能逃过您的法眼?我光着腚的时候,就在您身上撒过尿,屁股上挨揍的印记兴许还在。”李琩没奈何,只能发动亲情攻势,务必将对方给打发了。 “知道就好,你小子,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玉真公主面色缓和下来,以前大哥宁王在的时候,她也常去宁王府,对于养在宁王府的李琩,她自然是抱过的。 自己无儿无女,对于这些子侄自然是要亲近一些,修道,并不是真的孤家寡人。 而且李琩能够为宁王守孝三年,隐居草庐不出,这份心性,她是欣赏的。 “太白先生大才,是厌倦了官场,主动要求离开,我只是捡了个漏而已。”李琩一记马屁,让李白很是受用。 玉真公主也很舒服,毕竟是自己看重的人,能够被李琩欣赏,也说明自己眼光不错。 “摩诘他已经离开长安了!”玉真公主好似犹豫了一下,转身对着李白说道。 摩诘,那不就是王维?这同样是一位诗词惊艳于世的大才,而且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李琩将耳朵竖起老高,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哦,是外放去哪里任职?”对于这位曾经的情敌,李白还是有些兴趣的。 其实李白跟王维二人,也曾互相仰慕对方的才华,他们同样都是孟浩然的好友,却因为玉真公主而彼此看不惯。没办法,资源就那么多,谁吃的多了,另外一个人就得挨饿。 话说王维当初当官,想要跟玉真公主划清界限,最后被外贬,甚至隐居数年,多番寻找门路而不得。 也正是在这个空档,李白脱颖而出,得到了玉真公主的青睐,成了皇帝身边的翰林。 后来李白整日宿醉,冷落了玉真公主,而到处碰壁的王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重新找到玉真公主,想要再续前缘。 王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深知玉真公主的喜好,很快就将玉真公主芳心重新俘获,出任侍御史。 当然,这甜蜜的日子,总是难以长久。王维当官之后,总不能整日厮守在玉真公主身边,那这个官要来何用?很自然的,王维再一次冷落了玉真公主。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断然拒绝 午夜梦回,玉真公主又念起李白的好,特别是随着半月刊的发行,李白再一次名声大噪,让她生出了再次招揽李白的意思。以她的地位,长相俊美,抑或身材高挑这些,早就唾手可得,根本不稀罕。 “去蓝田,说是修一个别院。”玉真公主说得轻松,实际上是俩人又闹掰了,这一次,玉真公主倒是没出手收拾他,而是他自己借故溜出去避风头了。 玉真公主说这些,就是告诉李白,眼下正是空档期,机会来了,可要把握住。 但是李白早就绝了入仕的心,王维能够任侍御史这样的官,那是因为他有进士的身份,以后也还能有所发展。他连半分功名都没有,走的路子也不干净,朝堂上只能做一个供人赏玩的废物,还不如在这踏踏实实做点事。 “等过几年,攒些银钱,王爷这边用不上我了,我也寻个地方建个别院。”李白以前没这个打算,只是兜里有了就潇洒,没了就瞎混,反正他名气大,面子也不小,到哪总不至于挨饿受冻。 但如今脚踏实地做事之后,整个人都开始转变,也会有一些简单的规划。 寻仙问道,那自然还是想去的,但更重要的,还是要置下些产业,为自己留一条体面的退路。 “你只要开口,送你一座又何妨?”玉真公主瞥了一眼李琩,这侄子没什么眼力劲啊,居然这会杵在这不走,自己想要说些情话都开不了口。 “公主说笑了,眼下我在王爷这,吃喝不愁,待遇也好,只要勤奋些,也能攒下一些家底。”李白突然觉得,这男人呐,能挣钱腰杆子就硬。 若是搁在以前,玉真公主说送他一个宅院,那铁定是很难开口拒绝的,但是眼下,就是这般的水到渠成,没有任何的犹豫。 “大侄子,你今儿个,没什么事情可做?”玉真公主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脚下跟钉住了一般? “啊,姑姑,侄儿今日就是来巡视书局,没别的安排,但有吩咐,一定照办!”李琩以为玉真公主是有事交待给他去办,当即回道。 “那就去前面看看,万一有人在书局里闹事。”玉真公主真想一脚踢过去,但是想到李白就在一旁待着,这样会吓坏他的。 “谁敢?”李琩当即眉毛一挑,咱可是亲王,武成益虽然眼下不在,却也留了足够多的护卫在此。 “我敢!”玉真公主怒喝,真不开眼。 “啥?哦、哦,今儿个天气不错,你们聊,我去前面看看!”李琩好似刚反应过来,这是撵自己走,俩人私下有话要说。 李琩转身的时候,给李白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即就大踏步走了。 “这小子,跟我耍滑头!”玉真公主没好气说道,她如何看不出,李琩方才是装聋作哑。 “王爷赤子之心,我能在王爷手下做事,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李白看着李琩远去的背影,带着一丝感慨,人生的际遇当真奇妙,突然之间,就峰回路转了。 “当真铁了心留在这里了?当初,你可对我也这般说过。”李琩走了之后,玉真公主胆子也更大了些。 李白摸摸鼻子,当初刚得到玉真公主青睐的时候,感觉人生跟开了挂一般 (本章未完,请翻页) ,高官厚禄在向他招手,发誓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后来才发现,不过是自己妄想罢了。 “公主,曾经草民痴心妄想,如今总算梦醒了,只想踏踏实实做些事情。”李白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有些路,他这辈子注定是走不通了。 “只要你点头,我立刻进宫找皇兄,请他收回成命。若是不允,我便从此远离尘世,再也不来这长安了。”玉真公主觉得,如今拒绝她的李白,比起当年还要有吸引力的多。 这么些年,围在她身边的男子有许多,但是能够无视她带来的权势跟财富之人,眼下的李白是第一个。 “公主,草民真的无心仕途!”李白再次拒绝。 “那、你不是一心想要寻仙问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启程,去游历名山大川。”玉真公主感觉,也许,她真的要失去眼前之人了。 来来回回这么些年,真的让她心动的男子,不过就王维与李白二人而已。 同样诗词惊艳,王维长于音律书画,李白善于舞剑,各有千秋。 “名山大川,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李白寻仙问道的心一直在,但眼下却没有那般强烈。 以前是因为过得憋屈,寻仙问道是一方面,另外更多的原因,是为了避开世俗。 “你,当真如此绝情?”玉真公主此番来,是带着真情实意,想着跟李白再续前缘,没想到却被断然拒绝。 “公主的恩情,草民今生绝不会忘!”李白想起曾经的穷困潦倒,若非是玉真公主青睐,恐怕早就灰溜溜逃离长安了。 无论如何,彼此也曾厮守,更是为其谋求过官身,在陛下跟前红极一时。 “你等着,我这就去宫里寻皇兄,给你谋一个更好的差遣!”玉真公主不服气,她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对权势无动于衷的。 李白看着逐渐远去的玉真公主,心中怅然若失,也许,从现在起,他才跟以前做了一个切割。 至于玉真公主说的更好的差遣,他根本没放在心上,陛下定然是不允的,或者说,就算允了,他也不感兴趣。 玉真公主负气走到书局中,正好又碰到李琩。 “琩儿,太白只是在你这暂居罢了,我现在就入宫,请陛下收回成命。”玉真公主看着李琩,虽然是自己大侄子,但到底是个成年亲王,还是要说一声的。 “姑姑,先生在我这,待遇也不错,可没有苛待他。”李琩当然不想放李白走,这干得好好的,就等着他把半月书局发扬光大呢。 等到半月书局的名号响彻大唐,到处开满分号,这就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他想做什么,也就有了足够的底气。 不仅仅是钱,而且只要他想,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在里面给自己刷声望。声望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太平盛世也不顶用,可真有一天出了乱子,那玩意比钱好使。 振臂一呼,从者云集,就是靠的声望! “好好的谪仙人,这都成什么了?我巍巍大唐,还能少了他的差遣?”玉真公主觉得,自己只要进宫跟皇兄说一声,这事简单得很。 “咳,姑姑,先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是当过官的,这不是当不好吗?”李琩暗道,我这正发展得顺当呢,这会来挖墙脚,我去哪再找一个这样的人? 方才杜甫他也见过了,虽然人老成,但是毕竟年轻,而且好像情商一般,需要磨练,半月书局这么大的产业,交给他打理还是不放心。 至于岑参,这位随时都可能拍屁股走人,就看吏部的文书什么时候到。 “这里面的事情,你懂个什么,我现在就去宫里寻皇兄。”玉真公主觉得,李白之所以混不下去,那是因为自己冷落了他,有自己照拂,大家都要卖她几分面子。 “那侄儿便在此恭候佳音!”李琩点点头,你想去便去吧。 反正根据后世的记忆,李白这一次是彻底告别官场了,直到安史之乱后期,才又跟官场有了牵扯,差点引发杀身之祸。 玉真公主走得时候还志得意满,可惜,等待她的,依旧是拒绝。 眼下的李隆基,除了处理政事之外,绝大部分的心思,都花在了杨玉环的心上,对于一母同胞的妹妹,感情早已不如当年。 “先生,当真舍得?”李琩到的后院,看见李白独自坐在那喝酒,干脆坐下同饮。 “舍得?有舍才有得,有些东西,把握不住,何必强求?”李白一饮而尽,现在的官场,他根本融不进去,强行挤进去,那也就是个异类。 确实,李琩在心中嘀咕,后世记忆中的李白,就是总放不下对于仕途的执念,最终才差点被流放三千里。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早发白帝城这首旷世之作。 李琩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该回了,慢悠悠晃回去,天也该黑了,韦思柔应该不会起疑心。 运河之上,武成益正跟一帮弟兄们吃着饭,这次倒是运气不错,这船老大的儿媳妇做菜不错,每一餐都吃得饱饱的。 船已经在运河上行了一天多,但到现在,他们依旧没能发现有哪艘船盯着自己一行。 “武校尉,我觉得方才那艘船很可疑!”朱建筹放下饭碗,找出对方的藏身之所,主要靠他跟徐飞白,方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琢磨这事。 武成益转头看向徐飞白,这事他真的不太擅长。 “但是,方才这艘船,在咱们离开洛阳的时候,并未出现过。而且它并没有跟着我们,只是以自己的速度在前进,眼下已经跑到前面去了。”徐飞白蹙眉,方才那艘船,他没有看出任何的可疑之处。 “昨日,咱们离开洛阳的时候,也有一艘小船,遮得严严实实,从咱们船的后方慢慢超过去,天色黑下来,才消失不见。今天这艘船,也同样如此,我觉得,不是巧合。”朱建筹盗门出身,不仅翻墙入院厉害,同样精于勘探。 既然没有发现有人盯着,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没有人盯着,另外一种,就是别人换了一种手段,避过他们的眼睛。 “也就是说,这两艘船,基本全天都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武成益点点头,这确实是一种可疑的行为。 既然对方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那他们同样也躲不过对方的视线,而且因为己方船身高大,很容易辨认。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捉拿 “是的,在下猜测,他们知道我们会仔细查看身边的每一艘船,所以便每日换船。乘小船,速度快,我们出发之后,他们再跟上,只要控制好速度,全天都能监视咱们。”朱建筹便是这个意思,他怀疑对方用了这种手段,来避过他们的眼睛。 “有这种可能!”徐飞白摸摸下巴,这种手段,确实很难被发现。 “老朱你的脑子不错,连这都能看破。”武成益点点头,这朱建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他相信,对方不会轻易放弃盯梢,而眼下并没有船只紧跟他们,那确实最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主要是方才那艘船经过的时候,我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那艘船肯定有问题。”朱建筹笑笑,他是先觉得那艘船有问题,才逆着来推断的。 “眼下,我们该怎么做?”武成益点点头,既然猜测出来对方的行踪,那就得寻找破解之道。 “两条,要么咱们趁夜色换船,躲过对方的视线,要么就明天动手,干掉对方!”徐飞白觉得自己被朱建筹比下去了,急着展现自己的价值。 “为了一个盯梢的臭虫,不值得那么麻烦,明天,干掉对方!”换船太麻烦,而且这么多人,很容易被对方发现。 他们这么多人手,没发现对方只能忍着,既然发现了,那就不客气了。 次日,武成益起来,船头已经炊烟袅袅,船老大山伯一家已经在准备早餐了。 这一次拉的是爽快的大主顾,连带着他们的伙食也好了许多,顿顿干的管饱,中午跟晚上都有荤腥,划船都感觉倍有力气。 “山伯,今天早上吃什么?”武成益伸个懒腰,走到船头问道。 同时转身打量四周,这运河之上,船只晚上靠岸也是有讲究的,大多都是有固定的点。这些地方有简易的码头,方便停船,而且岸上一般都有小商贩,能够补充船上的物资。 这些小船,大多都差不多规制,区别寥寥,他是一点头绪都看不出来。 “客官,还是跟昨天一样,小米粥加白面馒头。”山伯脸上堆满了笑,这上好的白面馒头,他那孙女都能吃两个。 “不行,天天吃这个,哪里吃得消,弄点别的来吃吃。”武成益这番下来,就是挑刺的,他想故意晚走一些,看看是否跟朱建筹预料的一般。 现在朱建筹跟徐飞白,正在二楼将所有的船只特征都记录下来,眼下若是有盯梢他们的人,一定就在这附近,等他们出发之后再跟上来。 那么,他们今天准备乘的船只,一定现在就在附近停靠。 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武成益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大部分赶路的船只先出发,好缩小范围。 “这个,客官,这里不是大的渡口,根本没那些精细的吃食卖啊。”山伯一脸犯难,若是大的渡口,吃的花样多,去买些便是,也好让孙女跟着沾些光,他吃不吃的无所谓。 “那就做,不是有白面嘛,我想吃摊饼,放点咸菜肉沫在里面。”武成益也不想为难对方,只要能拖些时间便好。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就在紧挨着自己的船上,一切都要顺理成章,不可给对方察觉了他们的意图。 “这,客官,要不先随便吃点,回头行船的时候再做?”山伯原本打算吃了早饭就出发的,若是做摊饼的话,那得耽误不少功夫。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不行,行船的时候吃东西,我犯恶心。”武成益直接摆手拒绝,这倒不是他矫情,很多人都如此,原本在船上就晕乎乎的,吃饭容易吐。 “瑶妹她娘,赶紧的,给客官做摊饼。”山伯点点头,这些个豪爽的客户难寻,还是满足一下对方吧,至于耽搁的时间,一会跟儿子多用把子力气,将船摇得快些便是。 武成益面露满意之色,这下子,怎么也得耽误小半个时辰,这附近的船只,大多都该先去赶路了。 果不其然,原本五六十艘船只,等到早餐端进来,已经只剩二十余艘了。 “武校尉,昨日的那艘船,已经走了。”徐飞白抓起摊饼咬了一口,裹着咸菜肉沫,确实比白面馒头更香。 “障眼法罢了,他们应该是换了船,家伙准备好了没有?”武成益点点头,对方既然准备好了手段,自然不会轻易露馅。 这运河之上,他们这楼船速度慢,就算找出对方,想要下手也是不容易,机会只有一次。 “武校尉放心,这可是吃饭的家伙!”朱建筹摸出一对飞爪,这是他飞檐走壁的好帮手,同样的,可以用来抓捕对方的小船。 武成益慢条斯理吃完早餐,出去吩咐开船,还特意嘱咐刚开始慢一些,不然容易呕吐。 山伯暗道这位大人物身娇肉贵,嘴里却一个劲地说好,毕竟孙女吃得满嘴流油,那也是沾了这位的光。 楼船缓缓离开岸边的简易码头,以平稳的速度朝着运河中间驶去。 朱建筹跟徐飞白俩人,通过窗户的缝隙,将后方的景象尽收眼底。 眼下这个时辰,经过的船只并不多,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他们之后,从方才那个码头出发的船只。 果然,在那简易码头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一艘小船开始离开码头,远远地缀着他们。 按照彼此之间的速度差,应该在午时左右,与他们并排前行。 武成益也注意到了,让二楼的人都准备好家伙,待到靠近之后,迅速扑杀过去。 今日运河之上,只有微风徐徐,即将到来的战事,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那艘船里是怎样的对手。 小船越来越近,徐飞白牢牢抓住窗户,只要朱建筹一开口,他就会迅速推开窗户,而朱建筹需要做的,就是用飞爪抓住对方的小船。 飞爪后端的绳子,被系在房间的床腿上,一旦被抓住,无论对方如何用力,也难以摆脱。 武成益带着人站在后面,一会他们要做的,就是拼命拉动绳索,将小船拉过来。 日头渐高,小船跟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一滴汗珠从朱建筹的脑门滑落,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出错。 飞爪在手中开始甩动,他需要适应一下,寻找手感。 “开!”当小船跟己方的楼船平行时,彼此的距离不过两丈,这个距离,若是在平地上,闭着眼睛都能勾中。 紧闭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一支黝黑的飞爪快如闪电,从窗户中飞奔而出,直奔一旁的小船。 飞爪从小船船篷之上飞跃而过,随即朱建筹猛地一拉绳索,飞爪牢牢抓在船篷之上。 武成益带着护卫,立刻拉动绳索,这种飞爪,越是用力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抓得越紧,小船开始往这边靠拢。 朱建筹再一次甩动飞爪,一根飞爪,总是不太保险。 小船上的船夫也发现了这一幕,正在奋力摇动船桨,想要摆脱飞爪的束缚。 当第二根飞爪抓牢之后,小船被拉动的速度更快了,而船夫眼看不妙,直接将船桨往船头一放,双手抱头趴在甲板上,应该不是冲他来的,他没这个价值。 山伯父子也发现了这一幕,对视一眼,什么也不说,继续跟平时一般摇动船桨。 小船越来越近,武成益这边弓箭已经就位,小船上的人已是插翅难飞。 徐飞白纵身一个飞跃,手抓着绳索就往小船上荡去,眼下正是抢功的好时机。 徐飞白抵达小船的时候,长刀已在手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在甲板之上。 无视趴在地上的船夫,一脚踢开船舱大门,长刀前指。 让他意外的是,船舱中居然空无一人。 船舱很小,根本没有藏身之所,徐飞白无奈回转,朝着大船上的武成益摇头。 “在那!”朱建筹用手一指,水面上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应该是在水下憋得久了,上来换气。 武成益顺着朱建筹的手指看去,果然,对方正在迅速游动,再有片刻,便能上岸了。 武成益取过一把弓箭,纵身飞跃,落在小船之上,踢了一脚船夫。 “不想死,就起来划船靠岸,越快越好!”武成益不想放弃,若是不能解决这个尾巴,随时都可能跟上来。 船夫正在祈祷,闻言一个咕噜爬起来,拼命摇动船桨。 武成益张弓搭箭,朝着正在上岸的人就是一箭射去,因为在船上,准头把握不住,差得有些远。 武成益老脸感觉挂不住,主要射箭这一项,他也不算精通,若是在平地上,或许准头还能强上许多。 总算,小船渐渐靠岸了,徐飞白当先一步,飞跃在岸,武成益紧随其后。 “武校尉,跟我来!”徐飞白只是用眼睛扫了一下,就确定了方向,匆忙之间,对方根本顾不得隐藏行迹。 此地既不是渡口,也不是码头,除了运河边小片的树林,后面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武成益已经看见了对方,此人是个高手,速度丝毫不比他慢。 很快,他就见识到了,为何徐飞白被称为千里独行。 武成益跟逃跑之人,速度逐渐降低,最快的速度难以维系多久。但是徐飞白不同,速度保持得很好,时间越久,彼此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徐飞白将长刀背负在背上,双臂不断摆动,这是他展现自己实力的最佳机会。 逃跑之人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身后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从运河边到现在,起码已经有二里地了,这人居然依旧跑得飞快,这种能力,足以媲美战马了。 若是徐飞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告诉对方,这种速度,他连续跑个三十里地,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气喘吁吁的武成益,突然被惊住了,那逃跑之人转身,不知道从身体的什么部位,摸出了一把弩,虽然是那种便携的臂弩,射程不远,但依旧是弩。 大唐不禁刀剑弓,但是长枪、弩、甲,都是违禁品。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影 他们这些有正式编制的王府护卫,通常也只是携带刀剑弓这些,除非需要随王爷征战,其他时候,携带这些重装备也是犯忌讳的。 若是每个亲王,都手握二百重甲士在长安,恐怕皇帝晚上觉都睡不着。 徐飞白也是一愣,弩这种东西,虽然射程不远,但是准头高,杀伤力大,他开始绕到一侧策应,不敢轻易突进。 他不是孤身一人,武成益就在后方,两人合围,对方只有一支弩,显然是不够用的。 逃跑之人显然也知道了徐飞白的意图,却无可奈何,跑也跑不掉,再跑下去,恐怕不用对方动手,他就会累死。 有心想要以弩箭反击,对方却停留在射程之外,让他无从下手。 武成益也放缓了速度,他不知道对方武艺如何,需要回复体力,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 长刀出鞘,挽了个刀花,对方的面容也渐渐清晰,是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长相平平无奇,在人堆中很容易被忽略。 “说吧,为何要跟着我们!”武成益在离对方二十步的地方停下来,这种便携弩,通常射程不超过三十步,二十步的距离上,他就有十足把握躲避过去。 中年男子不为所动,只是紧紧盯着武成益,对方给他的压迫感,比徐飞白要高。 “你只有射一箭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首尾难以兼顾,必败无疑!”武成益在打量,以他跟徐飞白的速度,对方绝对没有上第二箭的机会,除非能够将其中一人一箭封喉,再与另外一人搏斗,但这种机会,根本不存在。 他跟徐飞白都有着足够灵活的身手,避开要害不是难事。 武成益接下来还有大事要做,不想在此冒这个风险,若是能够让其放弃抵抗是最好的。 “在下不过是拿人钱财办事而已,具体的,一无所知!”中年男子眉头微皱,他知道,自己确实在劫难逃,若是可以,谁还不想活命。 “也就是说,你没有任何价值?”武成益眉头紧蹙,为了找出这个尾巴,他费了很多精力,结局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换谁也心中不甘。 “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无所知。”中年男子紧紧端着弩,对方随时都可能暴起。 “你奉谁的命?”武成益深吸一口气,看看能不能探出其他的价值来。 “楼里发布的任务,我觉得有利可图,也能胜任,便接了下来。”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如实道来,免得生出误会来。 “楼里?你是暗影的人?”武成益的神情,一下就凝重了起来。 要说这暗影,在长安城中,那些权贵都是知晓的,但是背后到底是何人,却无从知晓。 这暗影的总部,据说是一栋隐藏在某处的小楼,楼里悬挂着各式各样的任务,暗影的人就选择自己认为可以办成的任务去做,完成之后便能领取相应的奖励。 要说这么一股行走在黑暗中的势力,官府应该大力剿灭才是,实际上却视而不见。 暗影也有个规矩,他们不接刺杀当朝命官的活,也不会接那些犯大人物忌讳的活,这么些年,一直过得好好的。 “正是!”中年男子点点头,这一次原本以为是轻松至极的活,没想到却栽在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里。 武成益感觉有些棘手,一旁的徐飞白也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来头不小。 若是其他敌对势力的人,杀了也就杀了,既然敢跟踪自己,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但是这暗影,就是个拿钱办事的主,估计以为这种盯梢的活,并算不上犯大忌讳。抑或是,在他们的眼中,寿王李琩,还不足以让他们忌讳。 朝堂上的大人物,在撕破脸皮之前,都还会在规则之内斗争,但是这暗影就是个江湖势力,眼下杀了这人,必然会得罪了暗影。 “我有心放你走,但是你怎么保证我不会再被你们暗影的人盯梢?不杀你,是因为没有价值,犯不着拼命,可若是让你们暗影的人以为我好欺负,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武成益掂量了一番,觉得没必要杀人,最好还是和平解决这事。 至于从暗影口中问出究竟是何人委托,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口碑,是暗影生存的第一要素。 “若是你愿意放我走,我会立刻回到楼里,让他们取消这个任务。”中年男子觉得,这任务就是个坑,原以为就是随便盯梢,他还做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里面都是高手。 那一日在客栈,他就差点露了行藏,后面更是一百个小心,还是被人识破了去。 “你有这个本事?”武成益来了兴致,没想到这人在楼里地位还不低。 “根据楼里的规矩,我是银牌护法,每年可以失手三次,也可以发起取消一次任务。”中年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块银色令牌,举起来给武成益看。 暗影之中,等级森严,根据任务的难度跟完成度,每年对所有人进行考核,能者上,弱者下。 初入暗影者,为铜牌弟子,其上则为银牌弟子、金牌弟子。入楼三年以上,表现优异者,可擢升为护法,同样分为金银铜三等。而且护法还有一个特权,为了完成任务需要人手,可以自行在暗影之中发布任务,招募弟子级的人物作为帮手。 护法之上,则为长老,第一个要求,便是入暗影超过十年,完成任务不下百件。一旦成为长老,就会成为暗影中真正的大佬,至于具体的权势,则无从知晓。 “好,我放你走,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武成益点点头,一个暗影的银牌护法,眼下年纪还不算大,先卖个人情罢了,以后指不定用得着。 “大人请放心,我一定办到!”中年男子拱拱手,将弩箭垂向地面,开始撤离。 徐飞白看了一眼武成益,他需要确认,究竟是真的放走,还是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 最终得到放人的眼神,徐飞白松了口气,他不比武成益,有着校尉的头衔,一般人不敢惹他。他眼下还只是一个江湖客,若是杀了暗影的护法,这事传出去指不定要遭殃。 虽然他有着千里独行的本事,也不怕了谁,但提心吊胆过日子总是不好的。一个内卫就够他受的,再来一个暗影,恐怕连上茅厕都得先检查一番。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武成益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毕竟打了一场交道,总该知道名号。 “在下代号血鹰!”中年男子头也不回,说完脚下速度更快了几分,方才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血鹰,以后指不定能够成为暗影的长老,武成益摸摸下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反正被人盯梢的困局破了。 “武校尉,就这么放走了?”徐飞白自然是不想杀暗影的人,但看着到手的功劳,就这般放走,心中还是有些不舍。他这番跟来,是为了立功的。 “杀之无益,暗影的规矩,他什么都不知道。”暗影接任务的人跟完成任务的是两个系统,彼此互不相通。 武成益还刀入鞘,转身朝着运河方向走去,接下来,他就该筹划大事了。 徐飞白点点头,跟上武成益,接下来,总该可以顺顺当当到扬州了,他也可以悠闲一些,看看沿途的风景。 “老徐,你这若是全力,一天能跑多远?”想起方才徐飞白的脚力,武成益叹为观止,怪不得叫千里独行。 “看路,若是官道的话,一天二百多里,应该不成问题。”徐飞白也没仔细测过极限,反正一天二百里也是等闲。 武成益抬头看看天,这他么没道理啊,通常战马一天也就百里地,那些所谓的几百里加急,都是一人双马,就这换马还跑不了多久,就要在驿站换马。 若是有三百虎贲,都跟徐飞白这般,简直就是神迹,可以轻易突破敌人的防线,出现在后方任何防备虚弱的地方,发起致命一击。 无论多么严密的防线,也不可能大军排排站,只要速度够快,轻易便能穿插过去。 “要不,你自己跑着去扬州?”武成益觉得,这么好的天赋,待在船上太浪费了。 “武校尉,那船上不是有足够的位子?”徐飞白翻了个白眼,你船钱跟饭钱都付了,让我一个人跑着去扬州? 他是跑得快不假,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累,坐船多舒服,下雨刮风也不愁,想几点起床都行,还可以泡一壶茶,看看两岸的风景。 比起汗流浃背在官道上狂奔,被人指指点点,简直是天壤之别。 “也是,先回去吧!”武成益点点头,不能真把人家当牲口了,虽然在跑路这种事情上,牲口不一定比得上他。 朱建筹已经带人朝着这边来,虽然对方一个人,武成益跟徐飞白足够了,却也得做做样子,在船上等着像什么回事?至于楼船,已经用绳索绑在岸边的柳树上,山伯正在紧锁眉头,今天预定的路线,怕是走不完了。 “武校尉,人呢?”朱建筹带着一丝疑惑,不应该啊,千里独行的名号,难道是假的? “回船上再说!”武成益摆摆手,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他中途要下船去做其他事,也该跟他们说说了,再有不到两日路程,也就差不多了。 山伯在一旁点头哈腰,发生什么,一概不问,他只管开船以及船上伙食,其他就是聋子跟瞎子。 楼船再一次出发,缓缓离开运河岸边,朝着南方行去。 楼船二层之上,武成益从怀中摸出一张地图,上面有运河沿岸的详细标注,这种东西,属于极度机密,是韦思柔从韦昭训书房中抄录来的,哪怕李琩作为亲王,也难以接触到。 真正的大唐全境详细地图,除了皇帝的御书房有一份,政事堂有一份,另外便是兵部有一份。其他各级官员或者武将,都只能接触到其中一部分。 现在武成益手上这份,便是河东道跟淮南道的地图,有了此物,行程便尽在掌握。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气逼人 朱建筹跟徐飞白,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种地图,一般都是行军打仗才用得着的,武成益突然拿出来给他们看,显然不是用来消遣时间的。 “诸位,此行,王爷还给了一份任务,事关绝密,所以我事先并没有明说。”武成益话说到一般,转头看向徐飞白。 如今这里的人,他的手下自然不用说,王爷的命令,就是必须执行的。而朱建筹如今也归入王爷麾下,领着王爷给的月俸,自然也是要出力的,只有徐飞白例外。 “武校尉但说无妨,在下荣幸之至!”徐飞白面色一紧,心中却是喜出望外,正想着怎么去王爷麾下混个差遣,这就来机会了。 既然是绝密,那这事之后,他自然要去王爷麾下领一份月俸的。 “好,明天晚上,船会在这个附近靠岸,我们需要去一趟这里。”武成益在徐州跟亳州之间用手重重点下去。 徐飞白顺着武成益的手指看过去,居然是砀山县,这里他去过,夹在河东道、山南东道、淮南道交汇之处。 名义上属于宋州,但实际上受亳州跟徐州的影响很大,在这种形势下,地方上自然难以平静。 “去做什么?”朱建筹第一个发问,他原本准备顺顺当当去将倩儿救出来,没想到还来了这么一出。 “杀一个人!”武成益没有隐瞒的意思,总不至于是去喝酒。 “什么人?”朱建筹眉头紧锁,恐怕要杀的人不简单,否则,寿王不会安排这么大的阵仗,还要布下迷阵。 “一个装神弄鬼的邪教人物,当然,他明面上的身份,是宋州折冲府的校尉,麾下掌府兵三百。”武成益带着一丝了然的目光,王爷行事,断然是谋定后动,这个组织的事情,已经被王爷摸透了。 宋州的折冲府属于上等,掌府兵一千二百,由折冲都尉统领。折冲都尉之下,有四名校尉,各领一团满员为三百人,因为砀山县治安混乱,其中一个团便驻守在砀山县的南平乡。 府兵是平时耕种,闲时训练,听从十二卫的号令行事。 这位校尉名叫谭卫强,如今俨然是盘踞在砀山最大的一股势力,将整个南平乡打造成自己的地盘,县衙连手都伸不进去。 只要衙门里想要插手,分分钟就能搞出乱子来,让县衙头痛万分。 如今砀山县衙的官员,对于这位地头蛇,那也是能避则避,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原本区区掌握一个团的府兵校尉,如今实际却掌握了一个乡的地盘,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而且还经常借着剿匪的名义,去其他各乡打秋风,县衙有心阻止,但对方手握折冲府的军令,他们只能去上面扯皮打官司。 这最后就导致,县衙穷的要死,税赋的收缴成了大问题,而南平乡日子还算过得去,这位谭校尉,深知兔子不吃窝边草,压榨的不算狠。 “武校尉,这样的一个地头蛇,想必身边护卫众多,咱们恐怕难以得手。”徐飞白咂舌,这种地方上的实权人物,出行最爱前呼后拥。 他们若是不能迅速解决对方,一旦聚拢了人手,就该他们逃命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此人必死无疑,我们要做的,是如何解决掉所有人,不让消息走漏出去。原本,我也是心中没底,但是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徐你方才可是让我刮目相看,若是有人逃脱,就靠你补刀了。”武成益走到徐飞白跟前,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原本在李琩跟前,强烈要求带着徐飞白,就是冲着对方千里独行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下一定尽全力!”徐飞白不清楚,为何武成益如此有把握,但只是捉拿逃跑的小喽啰,他有足够的自信。 武成益没有透露具体的动手计划,只是吩咐大家养足精神,明天趁着夜色离开楼船。 清风楼中,如烟跟诗涵这几日也颇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即将离开,自然心中满是纠结。 这几日,李琩也没有来过,也不知道,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她们该何时踏上归途。 “你们既然想要跟着咱们到南边去,有些事情就要说清楚,该守的规矩不能少。”凌月摆出一副大姐的架势,正在给李琩送来的护卫训话。 她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李琩千挑万选的,还以为只是代为招募,都是奔着她们给出的银钱来的。 “第一个,路上一切护卫,都由我来安排。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停下,谁站在什么位置,若是有危险,该如何处置,都要听我的”凌月现在感觉很不好,若是不能摆平这些人,她恐怕真的要沦为侍女了。 若是能够在这些人面前树立威望,至少也算是个护卫首领。 “凭什么?”阿大突然抬头,跟凌月对视。 他接到的任务,是听从那位如烟姑娘的指令,这眼前的小丫头片子算个屁。 “什么凭什么?就凭你是我们花钱雇来的。”凌月仿佛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炸毛了。 “花钱的人可不是你,你也出不起那么大的价钱。在我看来,你跟我们一般,都是被人雇佣来的,想要骑在老子头上,做梦!”阿大一发怒,脸上的疤痕纠结在一起,宛若一条蜈蚣,煞是可怖。 凌月被对方的气势所摄,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若真被对方吓住了,以后就再也挽不回了,只能硬着头皮又站稳了。 “你懂个什么,二位姐姐的护卫,一直都是我在料理,你们自然得听从我的安排。”凌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对方,只想借着两位姑娘的名义,将对方压服。 “那就拿出本事来,老子在西域,人血都喝过,不要拿这些有的没的出来糊弄。”阿大拔出腰刀,用舌头在刀刃上舔了一口,这刀是寿王为他们准备的,绝对属于宝刃一级的。 凌月怔住了,这都哪里来的混世魔王,连人血都喝过? 阿大长刀横于身侧,一身杀气汹涌而出,非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人,绝没有这股气势。 虽然,单凭武艺,他比起李琩的三大护卫还有些差距,但若是真的上了战场,彼此生死搏杀,他活下去的概率还要更大一些。 三大护卫虽然武艺高超,但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搏杀。 凌月被对方的气势震慑,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给自己打气,却终究咽在喉咙里,没有发出声来。 如烟在楼上,暗暗点头,王爷寻来的人,确实靠谱。 李琩接下来的两日,都变得老实许多,主要是做贼心虚,怕韦思柔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嫂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等肚子里的孩子落地,大哥估计就要去边军了。”韦思柔用手撑住下巴,若是大哥走了,她得回去的更勤快一些。 “也不知道大舅哥最终会去哪里,指不定我俩还能相互照拂。”李琩笑笑,究竟谁先到边军,还真不好说。 “什么意思?”韦思柔皱眉,什么叫相互照拂? “曦云之前出门,收到一封信,里面说,朝中已经讨论过了,有意让我去参与石堡城之战。”对于韦思柔,李琩没有隐瞒的打算,彼此一体同心,或许才能度过危难。 “怎么可能?让一个亲王去最险要的战场?大唐从未有过如此先例。”韦思柔面露不解,她知道李琩并非弱不禁风,但石堡城是什么地方,她作为将门之女,自然是了解的。 至于先例,大唐立国的时候倒是有过,都是战场搏杀过来的。 前前后后,大唐跟吐蕃,在石堡城附近死伤的人,恐怕不下于十万,最后以大唐在此筑城而宣告绝对优势。 但如今,石堡城易主,吐蕃再一次随时兵临陇右,面对这种战略要地,必然是严防死守。 “先例?你觉得,他会很在意这些吗?”李琩笑笑,李隆基什么人,一手推翻了千古唯一的女帝,那是他的祖母。杀了太平公主,那是他的亲姑姑,就连名动天下的女相上官婉儿,已经没有威胁他的可能,杀起来也没有丝毫的手软。 可以这么说,他爹跟兄长,那是识大体,让皇位顺利到他手上,不然的话,他不介意再来一次玄武门事件,效仿太宗皇帝。 这样的人,岂会将什么先例看得太重,他看重的,或许只有自己的大位。 “何时出发?”韦思柔沉默,眼下的他们,尚属新婚燕尔,却要面临长期的别离。 “不知,眼下,只是有这么个说法,圣旨不下,便是没影的事。”还有一句话,李琩没说,那就是圣旨一下,随时都要动身。 “你是不是早就算到有这么一天?”韦思柔突然觉得,自家夫君深谋远虑,远非普通人可比。 若非是算到如此,为何早早就开始打熬身体? “我可不是为这个准备的,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李琩摇摇头,他是为安史之乱准备的,至于石堡城,原来的历史轨迹,是回到了大唐的手中,但愿他的出现,不会改变这一进程。 “王爷,咱们回屋休息吧。”韦思柔脸颊泛红,低声说道。 “这天还没黑呢。”李琩大感意外,这离平日里睡觉的时间,还差一个时辰呢。 “妾身,想要服侍王爷!”韦思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有些事情,得讲究个水到渠成,眼下来的有些突然。 “啥?你不是说,本王体虚,需要多休息?”李琩老腰一紧,这才刚恢复的差不多,怎么又来了?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以前身体能打虎的时候,一个个也没什么需求。 “王爷,您尽管躺着,妾身来服侍便是。”韦思柔脸色红得更厉害了,平日里可从来说不出这番话来。 若是李琩真的要出征陇西,这王府就没了主心骨,韦思柔希望,自己能够怀上孩子,也能多个盼头。 作为一个妻子,不能为丈夫诞下一儿半女,是失职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都给他 “你、是不是怕我出了意外,王府断了香火?”李琩隐约猜到,韦思柔为何会如此。 “呸呸!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只是有些羡慕嫂子,这王府里,没个孩子,总是少了几分生机。”韦思柔捂住李琩的嘴,这种不吉利的话,是不能说的。 “其实,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孤身一人,也好些。”李琩掰开韦思柔的手,大唐风气开放,再嫁只是寻常,他可不希望对方年纪轻轻就为自己守寡一辈子。 “王爷,妾身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只是害怕孤单,若是有个孩子,男孩的话,我就教他功夫,女孩的话,也教她功夫。”韦思柔原本是不想这么说的,但是自己好像除了功夫,什么都不会。 “好,就先教本王功夫!”李琩牵起韦思柔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教什么功夫?”韦思柔大感疑惑,李琩的功夫比她强多了。 “房中术!”李琩一声坏笑。 兴庆宫之中,今日杨玉约独自前来,如今她们三姐妹都有了皇帝赐予的金牌,进出宫门就便利了许多。 “八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杨玉环邀请杨玉约落座,平日里,都是三姐妹同来。 杨玉约面露难色,看了一眼四周,有些话,不方便被其他人听了去。 杨玉环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都下去。 杨玉约选的这个时间,正好是李隆基开朝会的时候,不会出现在后宫。 “小妹,我去见过他了。”这个他,自然就是李琩。 “他怎么说?”杨玉环点点头,这事是她让杨玉约去说的,心中有准备,就算他怨自己,也没有办法。 “他说,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绚烂,就算战死疆场,他也想去看看大唐的锦绣河山。”杨玉约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脏在搐动,为何,他这般的决绝,没有丝毫的留恋。 “绚烂?”杨玉环愣住了,这话,当真是那个文弱的王爷说出来的吗? 若是你有这份决心,当初为何不留下自己,抗旨又如何?大不了,一起去死好了。 杨玉环觉得,若是当初的李琩,愿意跟她一道,抱着必死的决心抗旨,她应该也是愿意的。 “正是,他愿意去石堡城!”杨玉约点点头,也许,在别人看来的锦衣玉食,他早就受够了吧。 “愿意去便好,这其中的凶险,他应该也知道,早些知晓,也能多做些准备。”杨玉环叹口气,他们之间,是越走越远了,这辈子,也不知道是否还会再见。 “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杨玉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自主带着一丝颤抖。她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样的答案,难道还对彼此之间有期待? 她总是安慰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了感情,只是当作一个曾经的朋友,盼着对方安好。可是她终究没忍住内心的悸动,她还是会怀念曾经的美好,那时的自己,是那般的单纯,而对方,是那般的温润。 “没有,我没敢问。”杨玉约想起当时的场景,自己光顾着想自己的心思了,哪里能顾得上这些。 “也对!”杨玉环带着一丝惆怅,她以为,八姐这都是为自己好,他们之间,确实不该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多的牵扯。 “对了,小妹,你那棉叠子里面的种子,能不能多给我一些。”杨玉约今日入宫,主要是为了棉叠子的种子来的,这是李琩的嘱托。 “你要那个做什么?”杨玉环正在怀念过往的种种,对于这劳什子的棉叠子,根本提不起兴致来。 “他要!”杨玉约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干脆直接说便是。 她如今已经摸透了,杨玉环心中仍旧记挂着李琩,直接用他的名号比乱找借口强。 “他要这棉叠子的种子做什么?”杨玉环大感奇怪,一个大男人,这都快要去边军了,还惦记这花花草草的? “他说想要去田庄种上一些,大概,是为了寄托相思吧。那日,我带着的棉叠子,说是从这园子里摘的,便被他央求了去。”杨玉约知道此物精贵,只能想着去打擦边球了。 杨玉环心中猛地一震,难道,他对自己还是那般放不下?连一株棉叠子,都被他视若珍宝?只是因为出自自己的园子? 李琩是亲王,以前还是最受宠的皇子,什么宝贝没见过?他爱的是棉叠子本身吗?必然是背后的东西。 “我现在就去摘,已经成熟的,你都带出去给他吧。”杨玉环起身,她决定,要将每一株棉叠子都亲手摘下来,让八姐带出去给他。 杨玉约看着突然来了兴致的小妹,心中暗暗愧疚,一切,都是缘分惹起的。 杨玉环拿着剪刀,将她平日里喜爱的棉叠子,每一株都剪下来递给杨玉约,吩咐她务必拿好了。 “对了,昨日陛下的胞妹,玉真公主来宫里了。”杨玉环突然想起来,这事或许也该跟杨玉约说一声,让她将消息带给李琩。 “玉真公主?这有什么的?”杨玉约不懂,她不关心这些事情,连玉真公主是谁都不清楚。 杨玉环当即将玉真公主的情况,捡一些要紧的跟杨玉约说清楚。 “你是说,这位公主进宫,是为了给那位诗仙李太白求官的?”杨玉约听懂了,怪不得要告诉自己,那李太白如今就在李琩麾下做事。 “对的,开口就是六部的郎中,正五品的实权官,陛下不肯,她就恼了,说要去敬亭山出家,从此再不回长安了。”杨玉环叹口气,最无情的便是皇家,李隆基岂是受人逼迫要挟之辈? 她长期在李隆基身边,早就摸清楚了,跟这位陛下,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耍些小性子无所谓。一旦涉及到皇权,那是半分不能乱动的。 那位诗仙李太白,固然有几分才华,但是在陛下心中已经进了黑名单,能够给个无关紧要的闲职养老就不错了。 更何况,这刚刚赐金放还,又重新征辟任用,一言九鼎何在? “那陛下怎么说?”杨玉约问道,这位玉真公主的名声,她也有所耳闻。 “陛下什么都没说。”杨玉环摇摇头,这位公主恐怕以为,只要她破釜沉舟,陛下就一定会退步。 杨玉约沉默,原来身为最受宠爱的公主,想要为他人谋一份差遣也是如此的不容易,怪不得杨玉环想要在外朝培养自己人,方便为家人谋求好处。 “那这位玉真公主,岂不是没了退路?”杨玉约带着几分惋惜,真要去那偏远的敬亭山出家,远离这繁华的长安城,恐怕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很难适应。 “在陛下跟前说话便是如此,若是不能确定陛下的心思,最好不要孤注一掷。”杨玉环仔细清理每一朵棉叠子,努力将每一丝污渍都清理干净,带着洁白无瑕去到他的身边。 杨玉约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接近午时了,李隆基随时都可能下朝回来。 三姐妹同在,她还能浑水摸鱼,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她怕自己招架不住。 “小妹,我这就先出宫去了。”杨玉约看着已经完全整理好的棉叠子,准备尽快出宫。 “怎么了?八姐,都快午时了,一会陪我用膳吧。”杨玉环出言挽留,她一个人吃饭,也挺无聊的。 “此物还是早些送到他手上比较好,若是带回去,我都不知道如何跟二位姐姐分说。”杨玉约之前就想好了借口,这种稀罕物,两位姐姐也是感兴趣的,自己带这么多回去,怎么可能不分润给她们一些。 对于两位姐姐的做派,杨玉环心知肚明,只得点点头,让人送杨玉约出宫去了。 杨玉约捧着一大把棉叠子,出了宫便乘马车直往半月书局的方向而去。 照例提前下车,让车夫寻个地方去休息,过两个时辰再来,为的就是避过两位姐姐的耳目。 来到半月书局门口,杨玉约直接走到门口护卫的跟前,让他拿着一株棉叠子去请寿王李琩,随即便转身往酒楼走去。 寿王府后院,韦思柔将一杆大枪舞得猎猎作响,而李琩正在缓缓走路,努力让自己的双腿颤抖得不那么厉害。 素月跟沛儿见状,当然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一个去泡茶,另外一人扶着李琩坐下,随即为其轻轻揉捏。 如果可以,李琩恨不得将徐飞白再拎回来揍一顿,那次对身体的伤害有些大,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完全恢复。 “王爷,这是书局的护卫送来的,说是有人要见您!”魏永安将棉叠子捏在手心,瞥了一眼韦思柔,希望对方不要注意到,他可是知道,那位约王爷的,是一位美妇人。 “嗯,本王知道了,下去吧!”李琩接过棉叠子,当然知道是杨玉约,看来对方已经从宫里将他需要的棉叠子弄来了。 “呀!”韦思柔一声大喝,将长枪猛地扎进木人之中,这一记的力道,若是扎在人的身上,对穿绝对是没得跑的。 这么大的动静,李琩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却连眉毛肉没挑动,这种时候,越是平静,就越是容易度过。 轻轻捏开棉叠子,将里面的棉絮都抽出来,随即将一颗颗棉籽都抠出来,这每一棵棉籽,就意味着明年多一棵棉花。 “哟,王爷,您好狠的心啊,这么美的花朵,就这般撕碎了?”韦思柔走过来,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问道。 “此物叫棉叠子,我要这里面的种子有大用。”李琩不动声色,示意素月将这些棉籽都收好了,不可弄丢了。 “能有什么大用?”韦思柔不以为然,用来观赏的玩物而已。 “过些日子便知晓了,本王还要出门一趟!”李琩点点头,决定先卖一个关子,棉花,绝对的好东西。 “这么神秘,莫不是去偷吃吧?”韦思柔带着几分狐疑,这种东西,大概率是出自女子之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亲情 “思柔,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偷吃?”李琩起身,双腿忍不住颤抖,恨不得坐轮椅才好,独自走路,已经是最后的倔强。 “去吧,记得早些回来,我让厨房给煲了鸡汤,晚上好好给补补!”韦思柔点点头,这种状态,确实不能偷吃。 李琩闻言一个踉跄,这是准备把自己往死里整了?要不今夜还是去桃园凑合一晚吧,太吓人了。 到了酒楼门前,下车时李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走得稳一些,可恨的是,酒楼依然还要爬楼梯。 李琩爬的很慢,以至于等不及的杨玉约,直接到楼梯口来查看状况。 “王爷,您这是?”杨玉约带着一丝关切问道,上次就有些腿脚不便利,怎么今日还更加严重了? “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原本该是好了。这两日,想着打熬一下身体,结果用力过猛,一下子有些适应不了。”李琩大脑里快速思量,总算找到一个不错的借口。 “妾身来扶王爷上去!”杨玉约闻言,暗自点头,这倒确实如此。若是对方能够坚持下去,以他的体格,应该也能有不错的战力,至少能逃得性命。 感受到身旁的温香软玉,李琩却没有半分胡思乱想,条件实在是不允许。 杨玉约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绸缎,将所有的棉叠子都扎在一起摆放在桌上,好似一大捧花,煞是好看。 “这么多?”李琩也有些被吓到了,这么一大捧,足有近百朵之多。 “既然是王爷要,那自然是全部摘来了。”杨玉约将棉叠子往前一推,从现在开始,这些都是李琩的了。 李琩暗道,幸好自己早有准备,不用平白受如此大礼。 “玉约,我带了一点小礼物,还请收下!”李琩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礼盒,递到杨玉约跟前。 “王爷,这并不是交易。”杨玉约涨红了脸,她帮李琩,是因为喜欢,不是为了好处。 “当然,这只是朋友之间的馈赠,你帮了我的忙,我聊表心意。”李琩坚持,虽然他并没有打算将棉花垄断在手中,实际上也没这个条件,但有了先发优势,他完全可以先捣鼓织布机,形成规模优势。 李琩很清楚,一旦棉花被大规模种植,棉布就会迅速替代麻布,也能在丝绸中抢下一部分份额,成为使用量最大的布匹种类。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大到让人无法想象。 杨玉约缓缓接过,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无论是什么,都会成为她最珍爱的东西。 “打开看看!”李琩示意对方打开盒子。 按照常理,当面打开别人送的礼盒,并不是一件礼貌的行为。 杨玉约轻轻打开木盒,随即就被完全吸引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这样成色的项链。 项链的主体材质是用的黄金,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其上有着蔓延的花纹,极为精致。最吸引她的,还是底下的吊坠,那是一颗翡翠雕琢而成的蝴蝶,栩栩如生。 “这太贵重了!”杨玉约喜欢的不行,虽然她不懂这些,但一看就名贵异常,她也就在小妹玉环那边看见过这么通透的翡翠。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份心意罢了,本身的价值并不重要,如果真的觉得贵重,那就好好珍惜它。”这条项链,是李琩从库房中精心挑选的,他希望杨玉约能够记住自己。 “好,我一定贴身戴好!”杨玉约俏脸飞红,贴身二字几不可闻。 看见杨玉约将项链收下,李琩心中一松,有了这份心意,彼此就多了一分牵连,希望以后在关键的时候,对方能够拉自己一把。 李琩很清楚,今后的杨氏三姐妹还有杨钊,会是如何的风光。 但是他身份特殊,若非杨玉约主动靠过来,她们姐妹应该会非常警惕他才是。 “王爷,您最近都在练什么?”杨玉约夹了一块肉给李琩,打熬身体,自然得多吃肉。 “也就练练力气,听护卫说,要到力气够了,再练刀枪,事半功倍。”李琩想起曾经拼命熬练身体的情形,不由得嘴角上翘。 “也好,力气够了,也能多穿戴铠甲。”杨玉约觉得,李琩去了石堡城,自然是不用亲自杀敌的,他需要的,只是活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准备去寻寻看,有没有什么宝甲,最好是轻便些的,穿上之后,便刀枪不入的那种。”李琩尽可能让自己的智商往下降,这样说出来的话,才能符合自己的身份。 “怎么可能?”杨玉约捂嘴轻笑,这轻便跟防御,那肯定是冲突的,她一个女子都知道。 “不可能?改日我去将作监问问,指不定有什么好宝贝。”李琩好似犹自不愿意放弃。 “也许吧,反正妾身是没听说过,宫里的那些护卫,也都穿的铁甲。”杨玉约觉得,若是真有的话,这种宝甲一定会先出现在宫里护卫的身上,那是陛下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倒是,若是真有,安禄山那厮一定会穿在身上。”李琩好似才想通这事。 “对了,安禄山想要认小妹为干娘,你说这事好笑不?”杨玉约正愁怎么跟李琩多待会呢,对方既然提起安禄山,她自然是要顺着聊下去的。 “安禄山,此人素有野心,不可不防!”李琩摇摇头,该来的事情,一个都少不掉。 “可是,小妹估计要答应下来了,据说是陛下的意思。”杨玉约摇摇头,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居然让小妹认安禄山为干儿子,那么胖那么老的干儿子,想象都觉得滑稽。 李琩沉默,他以前就想不明白,杨玉环为何会认安禄山为干儿子,后面还传出那么些不堪的绯闻,原来居然是李隆基的意思,这就对得上了。 最后的安禄山造反,为了掩盖李隆基自身的错误,将更多的罪责都丢在杨玉环跟杨钊等人身上,这脏水自然少不了。 一些野史之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杨玉环与安禄山有苟且之事,但凡是个带把的,进后宫那都被盯得死死的,他们这些亲王都是如此,更何况安禄山一个番将? “这些事情,非你我可以阻止的,自扫门前雪吧。”李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历史的车轮辘辘前行,在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他不会轻易冒头,那样除了自取其辱,没有任何作用。 “王爷可知道玉真公主?”杨玉约刚想起,这事也跟李琩有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当然,那是我姑姑,前两日刚见过。”李琩点点头,不知道为何杨玉约突然提起这位。 “她是不是跟那位李太白有牵扯?”杨玉约指了指半月书局。 “你也知道?”李琩感觉自己这位姑姑有点彪悍啊,风流韵事传得有点广。 杨玉约点点头,当即将从杨玉环那边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玉真公主即将离开长安,前往敬亭山修道。 李琩再次沉默,他虽然知道玉真公主此番会碰壁,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孤注一掷,拿自己的所有身家当赌注,最终输得一无所有。 “王爷不是应该开心吗?至少那位太白先生,就能留在半月书局做事了。”杨玉约以为,这半月书局诺大的名声,都是靠李太白一手所为,李琩该是离不得对方。 “那是本王的亲姑姑!”李琩露出一丝苦笑,这种时候,他哪里开心的出来。 况且,李白根本就不会走,半月书局能有今天,可不仅仅是李白的功劳。 杨玉约愣住了,皇室家族庞大,李琩估计连自己的兄弟姐妹大多都不太熟悉,一个姑姑而已,能有多少感情? “当初本王在义父府上,只有这位姑姑去的时候,会带一些吃食跟玩具,每次,分给本王的都是最多的。”李琩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自幼寄养在宁王府,虽然条件优渥,但总是缺少了些亲情。 无论玉真公主这般做,是为了什么,但至少,每次玉真公主去宁王府上,都是他最开心的日子,现在想起,心中依旧有暖意流淌。 “那,您该去送一送的。”杨玉约点点头,李琩是个重情之人,只看他对杨玉环的态度便能知晓。 杨玉约觉得自己很矛盾,李琩如此重情,会不会将自己当作小妹的替代?可若是薄情之人,她又如何会看得上? “她什么时候走?”李琩点点头,此一去,这辈子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 “听小妹说,明日一早应该就走了,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杨玉约在想,若是有一日,自己要离开长安,他会不会这般在意? 半个时辰之后,李琩执意让杨玉约先走,坐了这一会,他的腿更加不听使唤了,需要好好活动一下,才能下楼。 杨玉约走到楼梯口,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李琩,只见对方笑着对自己摆摆手,她好想回去继续陪对方坐着,终究心中一阵叹息下楼去了。 摸着怀中的礼盒,杨玉约独自行走在长街上,她不知道,这份感情该如何收场,明明不会有好的结局,为何她还是放不下?这就是飞蛾扑火吧。 一刻钟之后,李琩一手捧着大把的棉叠子,一手扶着栏杆,两条腿颤抖着往楼下走。掌柜的想要来搀扶,却被李琩给喝退了,这该死的楼梯,折腾死老子了。 “去,将先生给请下来!”总算到了书局,李琩在后院的亭子里坐下来,他再也不想爬楼了。 将棉叠子都放下来,开始挨个剥开来,他需要的是里面的棉籽,当然,棉花也有用。 李琩有心想要叫人来帮忙,可一想到此物如此精贵,还是自己来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乌衣巷 “王爷,这天冷了,怎地还坐在这里?不妨随我去楼上坐坐。”李白闻讯下楼来,这凉亭里用的都是石桌石凳,坐在上面感觉屁股受不了。 “上楼就算了,来,先陪本王干活。”李琩摆摆手,冷点就冷点吧,他现在看见楼梯,腿就忍不住发抖。 “王爷你怎么在弄这玩意?”李白抓起一根棉叠子,放在眼前细细查看。 “你认识?”李琩一听对方这语气,就来了兴趣。 “幼时见过,记得那时候,随着父亲从碎叶镇一路东来,路上曾见过。说它是花吧,没有丝毫的香味,也没有花瓣,说它不是花吧,又如此的洁白美丽。”李白回忆起小时候颠沛流离的生活,不由得感慨万千。 “此物,叫棉叠子,不过本王觉得,叫棉花也不错。”李琩拿起一朵棉花,顺利地将其中的棉籽抠出来,随口就将名字给定下来了。 “棉花,不错。”李白在对面坐下,拿起棉花就在里面抠棉籽。 “这个,就是棉花的种子,有了这些,明年就能种上一片土地,收获更多的棉花与种子。”对于李白,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 “此物,究竟有何用?”李白点点头,他不相信李琩是为了观赏,彼此相处久了,他知道李琩是什么人。 “此物柔软,轻便,若是充填在被褥之中,先生以为如何?”李琩将棉花拿在手中,有了这玩意,冬天就没那么难熬了。 现在的冬天,富人用炭,穷人用木头,一旦没了这玩意,冻死人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毕竟盖在身上的被子,里面塞的不是芦花就是破布头这些,很难有多好的保暖性。 当然,李琩他们这些权贵是无所谓,动物皮毛的保暖性还是不错的,之前穿的貂皮大氅,任你大雪封门也只是等闲。 但就以最富裕的长安来说,十个人里面,能盖上用羊皮跟羊毛缝制的被褥,也不超过三人。 “应该,比芦花要好!”李白摸在手里细细感受,此物明显比芦花有更多的纤维,应该可行。 “不仅仅是被褥,还可以用来做袄子,更为重要的,是可以用来织布!”李琩又拿起一朵来,细细摆弄里面的棉籽。 “此物,可以织布?”李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布,是仅次于粮食的硬通货,很多时候可以当钱用的。 就好比给官员发俸禄,银钱不足的时候,用粮食或者布匹,那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比麻布要舒服得多,更加柔软贴合,也有更好的保暖性。”棉布出现之后,麻布基本就可以退出市场了,各方面性能完全秒杀。 也就到了后世,对于保暖没有任何需求的时候,才会想起来麻布这种玩意,打的旗号居然是透气。 现在的大唐,穷人需要透气吗?那还不如少穿点。富人需要吗?他们根本不会看一眼麻布,平白丢了自己的身份。 “王爷,您是如何知道的?”李白缓过神来,若是这事成了,王爷可是要名垂千古的。 而他,作为王爷的首席幕僚,这也是功德无量啊! 李白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哆嗦,诗仙这个名号,只能证明他在诗词上有才华。若是能够跟王爷一起,将这个棉花跟棉布推广出去,这是活人无数,要被树碑立庙的。 “我看见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东西的时候,脑海里就突然出现了,或许,生而知之吧。”李琩随口糊弄,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告诉对方。 “或许,王爷才是真正的谪仙降世,造福万民!”李白无限感慨,比起李琩,自己这谪仙的名号水分太大。 李白最自傲的,便是诗与剑,但这两样,在李琩跟前,根本没有优势。 “拍马屁就算了,这事要想做出来,没个三五年功夫是不成的。”眼下这点棉籽,也就能种个一亩地,第二年收获之后,将棉籽收集之后,能种大概数百亩,第三年才能真正大规模种植。 第二年收获之后,数百亩的棉花,便需要将此物推广开来,让别人看到这里面的好处,才能跟着栽种。 而且棉花对土地的要求没有粮食那么高,长安附近那些产出不高的田地,种上棉花之后应该有更好的收益。 “别说三年,三十年也要去做!”李白觉得,自己看到了光,人生一下子豁然开朗。 之前在半月书局做事,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有价值,没想到还有这种大好事。 “先生知道便是,务必守口如瓶,就这么点种子,若是被人破坏了,不知何年马月才能弄出来了。”李琩点点头,他之前就在想怎么刷声望,有了此物,他便可以迅速洗刷身上的污名。 “王爷放心,属下的嘴,用刀也是撬不开的。”李白用力点头,李琩如此信任于他,自然不可辜负。 “对了,玉真公主明日便要离开长安了,我已经命人去打探消息,看看确定与否。”李琩叫他下来,可不只是为了聊棉花的事情。 “为何?”李白不解,这走便走了,他又没有继续当面首的打算。 “这一次不同,她走了之后,便再也不回长安了。”李琩叹口气,她这个姑姑啊,该说什么好呢,怎么就喜欢养面首,不能好好成个家么? “为何?”李白蹙眉,玉真公主到处都有庄园别院,常年到处跑,没个固定的居所。但是长安这边的玉真观,是陛下特意为她修建的,也是她最大的产业,怎么会不回来? “她跟陛下闹翻了,将所有的产业都交还陛下,准备去敬亭山修道,再也不回来了。”李琩想起这事,就感觉不可思议,就为了赌气,这个姑姑还真打算去敬亭山待一辈子。 当然,以她的身份,去哪都不会委屈了,但比起过往的种种,那肯定是差得远了。 “为了何事?”李白心中一紧,难道跟自己有关?若是如此,当真就罪过大了。 “当然是为了先生的事,那天走的时候,便说要去宫里分说这事。”李琩放下手头的活,不行了,虚得慌。 李白沉默,他没有想到,玉真公主居然会为了他的事情,跟陛下闹到如此地步,这份恩情之重,他难以承受。 “可还有挽回的办法?”这种局面,李白并不想看到。 他不想继续当一个靠裙带关系混迹官场的人,但他对玉真公主依旧是有着感激与情谊,彼此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他希望对方过得好。 “君无戏言,覆水难收!”李琩摇摇头,除非他这个姑姑愿意去宫里请罪,但若真的愿意这么做,又怎么会跟陛下闹翻。 “那、明日属下想要出城去送一送。”李白觉得,自己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一个缩头乌龟,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我也去,对了,今夜咱们就去桃园小住,明日就在官道旁候着便是。”李琩突然想起来,既然虚成这样,就不必会府里受罪了,先去桃园里躲几日清闲。 李白自然点头同意,当即就去楼上收拾一番,也跟侍妾说一声去向,免得她担心。 靠在宽大的马车车厢上,李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能够静养一下了。 “王爷的身子,怎么还不见大好?”李白看见李琩虚弱的神情,面露不解。 李琩到底怎么受的伤,他不清楚,但是从眼下的迹象来看,怎么好像不仅仅是伤。 “还需静养一些时日,总不能伤了根基。”李琩也不知道如何说,总不能说,伤还没好,纵欲过度? 李白回到三楼交待一声,只是过一夜,无需带什么行礼,将自己的随身佩剑带着,快要下楼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又折返回去,取了一些银票塞进怀里。 至于李琩,则安排一名护卫回王府说一声,他今夜有事要去桃园小住,一想到今夜不用回王府,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王爷,我要先出去一趟。”李白朝着李琩拱拱手,相让李琩在这里等自己一会。 “同去吧,本王也想看看,先生准备买些什么东西给姑姑。”李琩一眼就瞧出李白是什么心思,毕竟玉真公主为了他,算是彻底与世隔绝去了。 李白老脸一红,心事被对方一眼看穿,只能点点头,跟着李琩同乘马车而去。 乌衣巷珠宝行,是长安最顶级的珠宝行之一,其中的珍品,工艺足以跟御用品比肩。 李白看着气派的珠宝行,感觉有些被李琩给坑了,这种地方,岂不是要大出血。 李琩轻摇折扇,直接往乌衣巷珠宝行中走去。 仅从这珠宝行的名字,就能对其背后的东家略窥一二,有诗云: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乌衣巷珠宝行背后的东家,正是其中的王家。 这里面的王家,与如今五姓七望中的太原王氏,并不同宗,而是琅琊王氏,属于南朝四大世家王谢袁萧之首。 当时因为躲避战火,中原世家衣冠南渡,琅琊王氏就迁到了江南金陵的乌衣巷。 如今南朝四大世家中,最显赫的便是兰陵萧氏,勉强能够跟五姓七望中最弱的太原王氏并排坐。 至于琅琊王氏,虽算不得落寞,但比起曾经的风光,差得太远。至于谢氏跟袁氏,已经沦落为普通世家大族,跟这些望族已然不能比肩。 李琩忍不住将这首后世流传的名句随口道来,却将一旁的李白给震得七晕八素。 他已经好些时日没写出像样的诗词来了,结果李琩就站在珠宝行门口信手拈来,若真的是在乌衣巷前,李白也觉得还能接受,可这就是个珠宝行而已,区区乌衣巷三字,就能衍生出这么多来? “王爷,真谪仙也!”李白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该怎么拍马屁合适。 “惭愧,惭愧!”李琩暗道一声抱歉,都忘记这诗还没有出现了,自己真不是想抄袭的。 对了,这诗的原主人,该是刘禹锡才是,这会应该还没出生。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破财 入得珠宝行,立刻便有侍女上来迎接,看了一眼李琩的装扮,就直接带着他们往二楼去。 “这位姑娘,为何不带我等在一楼先看看?”李白心中一个咯噔,这下要破财了,按照不成文的规矩,越往上去,那东西必然是越贵的。 “一楼都是普通样式,婢子怕耽误客官的功夫。”侍女抬头看了一眼李白,感觉有点不解,那种普通货色,应该入不了他们的眼才是。 “嗯,不错,直接带我们去最贵的地方!”李琩点点头,玉真公主什么身份,还想随便弄个银首饰糊弄过去? 李白微微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闷着头跟李琩往上走,心中想的是,一会钱不够怎么办? 临出门前,李白可是将自己最近攒的银钱都带着了,合计有一百多两。虽然月俸高,但毕竟干的时间不长,能攒下这么多,还是多亏了花销都算在书局的账上。 这一百多两,原本买个首饰那是绰绰有余,还想着再给侍妾梅儿买上一份,毕竟跟了自己这么久,一直尽心尽力,自己可是什么都没表示过。 上得二楼之后,李白感觉眼睛有些晕,这已经不是金银的价值了,每一个首饰上面,都镶嵌了宝石。 有玉石、玛瑙、珊瑚、翡翠、水晶等等不一而足,这些东西的价值,他心中有数,自己那点积蓄能够就不错了。 “我身边这位先生,要买一件首饰,给昔日的故人送别,你给帮着选一选。这位故人眼光很高,别弄乱七八糟的瞎糊弄,对了,先生,买设么来着?”李琩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一句话就把李白给逼上了绝路。 “发、发簪!”李白舔了舔嘴唇,发簪应该款式都比较简单,用料也不多,而且出家修道,其他首饰好像也不合适戴。 侍女点点头,直接将他们带到发簪摆放的区域,近百支名贵的发簪,让李白一阵眼晕。 “客官,这里面是本店最为名贵的极品!”侍女却直接掠过这些名贵的发簪,走到后面将一个精致的木盒拿过来打开,里面躺着三支发簪。 这三支发簪,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采用相同的工艺,区别只是尾端的宝石不同罢了。 主材用的是黄金,里面或许夹杂了其他的金属,硬度比纯金要高,光泽也更加艳丽一些。末端采用镂空的工艺,在里面镶嵌了九颗细小的水晶,通透度极高,在阳光下应该能够折射出多彩的色泽。 “多、多少钱?”李白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以前的潇洒都不知道哪去了,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那也是曾经的过往。 以前吧,钱来得快,去的也快,也从没想过攒钱这件事。如今,想要攒些家底,这才刚起步,就要全部消散了,这种心痛,让李白感觉无法呼吸。 “客官问的是哪一支?每一支的价钱都不同。”侍女心中暗喜,这么名贵的首饰卖出去之后,她也能有一笔可观的赏钱,这种机会可是不常有。 李白恨不得要飙脏话了,你就不能都说一番,他也好挑一个便宜些的。 “这支不错,暗红色的宝石,倒还算稀罕。”李琩用手一指,选中了最中间的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枚。 从宝石的色泽来看,这是三支当中最值钱的。 “客官好眼力,这支发簪尾部用的是最名贵的红宝石,作价六百六十两。”侍女带着几分期盼,渴望对方来一句装起来带走。 这些发簪最大的价值便是尾端的宝石,前面的黄金加水晶等工艺,撑死了也就不到一百两,都不是宝贝。而这么大颗的红宝石,本就是稀罕物,再打磨成如今的水滴状,装在发簪上,身价自然不菲。 “那个,不妨换一个,没带这么多钱。”李白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这一根发簪,他得干起码两年。当然,若是新写的话本有不错的销量,或许能够快一些。 “客官,若是送给贵人,这支发簪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工艺还是材质,都是顶尖,断不会丢了颜面。”侍女取来灯架,示意李白将发簪靠近些观察。 到底是习武多年,李白的手还是很平稳,发簪上的水晶跟宝石,在灯光下闪耀出摄人心魄的光泽。 李白觉得,这支发簪比佩剑还要重,他有些拿捏不住。 六百多两银子,若是以前的李白,倒并不会放在心上,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算,潇洒惯了。 可如今不一样了,一想到这是自己两年的俸钱,就感觉难以呼吸。 “就这支了,拿去装好!”李琩直接越俎代庖,帮李白下了决定。 李白嘴巴微微蠕动了一下,想要拒绝,可又感觉丢不起这个人,这该死的风度,还是不能全部舍弃。 侍女欢天喜地的将东西收拾好,转身去拿特制的名贵木盒,这种顶级的首饰,当然不会随便拿个盒子糊弄。 “王爷,我没带那么多钱。”李白握紧手上的发簪,东西是好东西,送出去也有面子,但那是天价啊。 “怕什么,本王先给你垫上。”六百多两,确实不便宜,但是对于李琩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我怕还不起。”李白内心在哀嚎,不吃不喝两年,这份礼,是不是太重了? “无妨,从月俸里扣便是。”李琩摆摆手,正好趁着这个,将人给扣住了,省得还有人打李白的主意。 “那属下便先谢过王爷了!”李白无言以对,月俸,那是自己辛辛苦苦工作换来的回报,这得透支掉多少? 木盒用的是最顶尖的黄花梨木,瞧色泽,木料应该有些年头了,巴掌大的盒子,单独拿出去卖,也得十贯钱。里面用作内衬的材质,也是上好的锦缎,刺绣也是一流,细节把握得非常好。 “那个,姑娘,这簪子,价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李白鼓起勇气,他想要争取一下,万一成了,那不得省下不少钱? 侍女一脸愕然,通常一楼的首饰,还存在讨价还价的现象。到了这二楼的客人,还是头一次出现还价的,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李琩一脸尴尬,他也没想到李白会来这一手,至于李白自己,则是尴尬的不行,面上却是神态自若,这种事情,书局里也偶有发生。 “二位客官,我乌衣巷的珠宝首饰,通常都是没有折扣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既然二位喜欢这里的珠宝,小女子倒是今日可以开个特例,可以半价在这二楼再挑一件首饰,当然,极品不在此列,只限外面摆放的这些。”就在尴尬蔓延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李琩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位年轻女子,从发髻跟头饰来看,应该尚未嫁人。可从年岁来看,应该有十八九岁了,这种年纪未成婚的女子可不多了。 女子体态柔弱,身着淡黄色长裙,眼角带着一丝笑意。 李琩暗道好手段,这二楼摆的普通饰品,大多也就是数十两而已,半价的话,也就最多省个三四十两银子。最关键的是,这是额外达成的生意,对珠宝行而已,估计也就比成本略高一线。 但是落在李白的耳朵中,却好似得了莫大的便宜,直接在柜台前细细查看起来。 若是没有对方的这句话,他是不敢在这二楼挑选的,太贵了。但是一想到半价,那岂不是买的越贵,就越是占便宜,这种好事不能错过。 “二位客官,这是我们珠宝行的少东家!”侍女赶紧弯腰朝着李琩跟李白介绍来人的身份。 “少东家?”李琩带着一丝疑惑,怎么居然是个大龄女青年? “家父膝下无子,如今家中产业,由小女子在打理!”女子微微一福。 原来出现在此的女子名叫王朝雨,如今正是琅琊王氏在长安分支的长房长女,这乌衣巷珠宝行,正是她家的产业。原本这王朝雨还有一个弟弟,家业是轮不到他的,结果这弟弟尚未长成便夭折了。 其父王檀遭此打击,身体也大不如前,家中产业慢慢就落到了王朝雨的身上。 按照王檀的意思,既然没有儿子,那便从族中兄弟膝下过继一个过来继承家业,总算保住自己这一脉的香火。 奈何王朝雨却是个有主意的,不愿意将大好的家业拱手让人,非要招赘一个夫婿。 王檀没奈何,只能同意,谁知道这王朝雨左看一个不同意,右看一个百般嫌弃,这婚事就拖了下来。 “倒是在下孟浪了,少东家一人打理诺大的产业,倒是比许多男子还有本事。”李琩随口恭维道,至于这珠宝行究竟如何,他也是不清楚的。 “王爷,您在小女子跟前就没必要隐瞒身份了。”王朝雨提起衣袖,轻笑道。 “少东家认识本王?”李琩有点尴尬,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按理说,这般的女子,特征相当明显,见过之后应该不会忘记才是。 “王爷前阵子大婚,小女子代家父前去赴宴,有幸见过王爷一面!”王朝雨作为如今琅琊王氏在长安的头面人物,去参加这种大型宴会也在情理之中。唐朝风气开放,虽然通常是男子出席,但若是有女子代劳,也并非不可。 “啊,原来是你,幸会幸会!”李琩想了一圈,半点印象都没有,只能随意拱手应付一下,若是直接说的话,难免伤了对方的颜面。 “王爷想起啦?那日小女子可是穿的男装!”王朝雨笑得更厉害了,这位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还不错的。 李琩大感尴尬,自己的随口应付,被对方轻易给拆穿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定期大比 若是换个人,他恐怕会心生不悦,但眼前的女子,笑得是那般的甜美,这事,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就这个,给我装起来!”李白将手上的一对手镯递给侍女,显然已经选中了。 李琩看了一眼,同样是黄金打底的材质,上面镶嵌了小颗的宝石,倒还算合适。那种整块玉石打磨的手镯,只适合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使用,否则干活的时候很容易磕碰,万一碰碎了,估计得心痛半辈子。 李白付钱的时候,心是颤抖的,但手依然稳健。至于缺口的部分,李琩从怀中掏出银票给补上了。 “王爷,您不买点回去送给王妃?”王朝雨看见李白肉痛的神情,就知道这两件首饰都是他买的,李琩这位大财主,居然一文钱都没消费。 “本王府中还是有些珍藏的。”李琩摇摇头,他府中首饰不缺,没必要花这份钱。 “王爷,您这就不懂了,这外面买的,跟家里拿的怎么能一样?东西的价值固然重要,但这背后的心意才更重要。而且啊,这女子的首饰,永远都是不够的,每一个款式都不一样,特别是这些,都是精心打造的新款式”王朝雨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这种不缺钱的大财主进了店,不消费就是绝对的失职。 李琩忍不住点头,确实,自己好像确实没有给过她们惊喜。 一刻钟之后,李白捧着两个盒子,而李琩则端着五个盒子。 至于为何是五个,李琩是算好了,韦思柔一个、素月跟沛儿各一个,剩下的两个,便是如烟跟诗涵的。 原本想着买四份,他可没有许诺诗涵什么,可想到自己数次用口水打湿了对方的衣衫,便当作赔礼了。当然,至于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只有天知道。 “王爷,诗仙大人,有空常来啊!”王朝雨一直送到门外,今天这笔生意可不小,虽然给了些折扣,但利润依然可观。 李琩除了给韦思柔买的头钗比较名贵之外,其他都是二楼的普通款式,倒不是李琩舍不得钱,而是有些东西,必须分出个高低来,不然家里是要出事的。 李白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再来,他这辈子都要卖给李琩了。 至于李琩,则回身朝着王朝雨摆摆手,这位女子,倒是有点意思,跟他在长安见过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怎么说呢,有些后世记忆中职场精英的感觉。 秋风萧瑟,桃园中落叶遍地,对于视线的阻隔大为减少,但是李琩的布局极为巧妙,依旧难以一眼看穿。 林代宽正在操练麾下护卫,这帮小子,每日里除了吃喝,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拼命练,以后有任务,自己也能轻松些。 草庐依旧还是那个草庐,李白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李白。 “老林,今晚多准备些吃食,我与先生要在桃园过夜。”李琩走得很慢,原本就虚弱的双腿,还要避开沿途的障碍,着实为难他了。 “倒是巧了,答应了这帮小子,晚上加餐,吃烤全羊。”平日里王府护卫的伙食就不错,但烤全羊这种东西还是难得一见。 “那就算我跟先生一份,咱们也凑凑热闹!”李琩点点头,不妨跟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至于李白,眼下囊中羞涩,有口吃的就行,至于吃什么,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致。 秋风瑟瑟,李琩在草庐周边转了一圈,就直接躲进房间小憩去了,至于李白,则去了另外一间,打起精神开始琢磨自己的话本。能不能早点还清欠款,再次攒下银钱,就看话本的销售情况了。 在草庐之中,李琩极度放松,听着外面护卫训练的口号声,很快便沉沉睡去,等到醒来的时候,明月已经挂上树梢。 在草庐的周围,架起了两团篝火,每一团篝火上都烤着一只羊,眼下已是滋滋冒油。 李琩作为绝对的主角,刚一出门,就被林代宽给拉到了篝火旁。 “小崽子们,都消停些,这位就是咱们的主公,寿王李琩。咱们端谁家的碗,吃谁家的饭,该为谁效忠,心里都警醒着些。这满天下,给人当护卫的不少,但是,有这份吃食跟月俸的,寥寥无几。眼下,咱们也没什么大事要做,就是多出汗训练,等到需要的时候,能够为王爷分忧,谁掉队,别怪我直接撵他出去自谋生路。”林代宽知道,这种场合,需要一个唱红脸的,他自然责无旁贷。 至于体恤下属,说客套话这种干净活,自然得留给李琩。 “老林是跟着本王的老人了,他的为人,本王是信得过的。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渴望建功立业,又有多少人只想着混一份月俸,能够养家糊口。但是,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没得选,只能做好眼前的事情,至于将来,便将来再说。”李琩有些感慨,他从这些护卫的眼中,看到了一些迷茫,也许,他们并不知道每日的艰苦训练是为了什么。 或许在他们很多人看来,这长安城,有几个不开眼的敢寻王爷的晦气?或者说,有能力寻王爷晦气的,他们能有多大能力去阻止?仅凭身手有几分用? “从下个月开始,每一队每月都要大比,比骑射,步战两项。每队的前三名,本王都有赏,每两月三队还要合并大比,取前五名,重赏!”李琩现在并不能许诺什么,也不能带他们去获取军功,他能够给到的,就是银钱的刺激。 原本寂静的四周,突然开始变得嘈杂起来,以前大家都是按部就班锻炼,完成相应的科目便是。但李琩这一番话,就打破了原有的平静,这种大比,不仅仅是银钱的奖励,还有可能入了贵人的眼。 若是练好了身手,岂不是每月拿的奖励比月俸还要多?王爷拿出来的赏钱,不可能比月俸还低的。 “王爷,卑职能参加么?”林代宽觉得,大家都是来挣钱的,这份钱,不挣白不挣啊。 而且他有信心,手握乌金锏,就连裴无机跟武成益也得让他三分。 周围的护卫傻眼了,若是林代宽也能加入,这明摆着就要先吃掉一份。 “有点出息行不行?三队大比的时候,胜出的那一队,本王也有赏。但是说好了,必须松紧有度,不可出了岔子。”李琩带着告诫的意味,若是真的往死里练,或许能练出几个高手来,但其他人很容易受伤练废了,得不偿失。 “王爷,这骑射,马不够啊!”林代宽颇感遗憾,却也下定了决心,要争上一争。 “本王自有安排,每一队,都会分到一些马屁,不多,但是训练的话也够了。”李琩倒不是买不起马,而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若是动静太大,传出去就不好了。 有心之人只要一听,就知道他已经知晓了那日关于石堡城的议事,不符合自己闲王的身份。 接下来,便是篝火晚宴了,林代宽先割下一块分给李琩跟李白,便招呼大家开始分食羊肉。 这些个护卫,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吃得满嘴流油,压根就不懂什么叫吃撑了,消化不动。 按照后世来的记忆,安史之乱还有差不多十年时间,那个时候,这帮护卫,正处于壮年,可堪一用。 李琩没有喝酒,李白也没有喝,林代宽以及麾下护卫,除非是休息日,其他时候滴酒不沾,只喝茶水。 “王爷,这话本该怎么起名?”李白虽然满腹才华,但是在搞噱头,抓住读者痛点这事上,还是差了些。 在这个问题上,他觉得李琩就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比诗词还要强上三分。 “你怎么想的?”李琩撕下一块头,在口中慢慢咀嚼,眼下的他,吃太快了不容易消化。 “始皇求长生、徐福渡东海,如何?”李白觉得,这名还不错,至少简明略要,点出了话本的主题。 “太繁复了,而且缺乏想象的空间,就叫长生记好了。”李琩摇摇头,这话本的名字不能太长。后世的四大名著,最长的也就四个字,哪有你这么整个对联来的。 其实这倒不能怪李白,而是此时的话本,大多比较简略,标题都类似于章节提纲,都是这般的。 “王爷大才!”李白眼前一亮,这长生记好啊。长生二字,便有足够的噱头,名字简短,却有足够的吸引力。 “大才不大才就算了,大卖的话,记得请我喝酒!”李琩喝了一碗茶水,还是喝酒来得有劲,但是眼下身体条件不允许。 “王爷放心,属下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李白轻捋胡须,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首刊发行了。 “咳,先生,那得记得叫我一声,咱们也算连襟。”林代宽探过脑袋来插了一嘴。 他们的枕边人,都是李琩救出来的,也算是共患难的姐妹,这么说倒也没错。 “应该的,都有份!”李白当然不介意,大家都在王爷麾下混口饭吃,彼此当然该亲近一些。 就在李琩等人大快朵颐的时候,运河之上,武成益带人趁着夜色,从楼船上迅速离开。 至于船老大山伯一家,都被武成益想办法给支开了。 “武校尉,这大晚上的,咱们去哪里?”朱建筹前后看看,借着月色勉强能看得清路而已。 “只管跟着便是,一切都早有安排!”武成益有成竹在胸,之前就安排了一个人过来打前站。 大规模的人员调动,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安排一个人先过来探路,起不了丝毫的波澜。 徐飞白看着眼前众人,除了他跟朱建筹,每人都背着一个木盒,也许里面的东西,就是武成益的底气所在,他虽然好奇,却不会主动打听。 连夜赶路,也不知道具体走了多远,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武成益才在一道岔路口停了下来。 现在的他们,已经远离官道,出现在偏僻的山道上。 武成益拿起地图仔细比对,然后确定了方向,继续大踏步走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下药 最终在一个山岗处,武成益直接绕道至山岗的背面。 “大家都先坐下休息!”武成益说完,也不废话,直接盘膝而坐,从背囊中取出馒头啃起来。 朱建筹跟徐飞白对看一眼,都学着武成益的样子坐下来吃馒头。 干硬的馒头就着清水,自然比不了船上的生活,但大家都是吃过苦的人,只是慢慢咀嚼,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早餐尚未吃完,他们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名男子,正在从远处快速接近。 朱建筹跟徐飞白早就发现了此人,但是看了一眼淡定的武成益,就知道来人应该是事先在此埋下的暗线。 “卑职杨胜,见过武校尉!”来人脚下丝毫不停留,直接走到武成益跟前行礼,其他的护卫明显也认得此人,都没有阻拦的意思。 “杨胜,王爷交待的任务,你做得如何了?”武成益起身点点头,这个杨胜算是护卫中最机灵的,被选出来担此重任。此行能不能迅速完成任务,主要就是看他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点。 “卑职不敢懈怠,那谭姓贼人,每过三日,必然要去县城喝花酒。此去往东五里地,有一处小道,是必经之处,适合伏击!”杨胜胸有成竹,他的任务,就是摸清这位谭校尉的行踪,为伏击寻找合适的地点。 “三日喝一次花酒?这厮倒是勤快,就是没用在正途上。下一次去县城,在何时?”武成益点点头,这喝花酒的频率,比王爷还要高,果然是土皇帝。 若是李琩知道武成益这般在心中调侃他,估计要寻他好好锻炼一下拳脚。 “就在今日,通常下午未时经过那处小道,回返的时间大概在戌时。”杨胜将这些情况摸得通透,就连县城里的青楼,他也去踩过点。 倒是巧了,原本武成益还在想,若是拖得久了,延误了上船还有些麻烦,没想到今日便是动手之机。 “武校尉,咱们是去的时候动手,还是回的时候动手?”徐飞白在琢磨,这各有各的好,白天动手,对方很难逃脱,若是晚上的话,容易有漏网之鱼。 “当然是回的时候动手,去的时候,精气神正旺,回来都成软脚虾了。对了,通常带多少护卫,还有他那个儿子呢?”武成益此行,除了要解决掉这个谭卫强,还得将他的儿子给废了。 “通常带十二名护卫,领头之人,正是他的儿子谭战。”杨胜点头说道,他也觉得回头的时候动手把握大些。 “这倒是方便了!”武成益点点头,原本还想着,先解决了老子,再去寻儿子,如今直接一锅端了。 武成益摸摸下巴,现在时间紧,必须尽快开始布置。 “老朱,你跟杨胜走一趟,看看寻个机会下药。”武成益可不只是准备了一套方案,如果能够悄无声息毒死对方,那是再好不过。 “武校尉,恐怕不行,那贼子防备心极重,吃的东西都安排人守着的。而且,据说他的饭菜,也都是让那些青楼女子先尝,若是打草惊蛇的话,就不好了。”杨胜赶忙分辩,他也想过这个办法,但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根本行不通。 “剧毒之物,总是有着一些难以掩盖的气味,只要对方仔细些,很难成功。”朱建筹也同样不赞成,若是下毒真这般简单,他们盗门的人,早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这年头的剧毒药物,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剂量不够毒不死人,剂量到位了,味道就很难掩盖住。 那日随着李琩去城外下毒,本就是想搏一搏,趁着对方在喝酒,麻痹大意得了手。 “也不一定要下毒药,给他们弄点助兴的玩意也行。”武成益觉得,只要能够削弱对方的战力便可以,至于方法,那就不限了,反正他的结局已经注定。 朱建筹摸摸下巴,这倒是可行,他手上还就有这种东西,掺在饭菜之中,很难察觉。 而且就算对方感觉出有些不对,却绝对验不出毒性来,不至于惊扰了对方。 武成益当机立断,让杨胜带着朱建筹立刻上路,去了城里随机应变,一切以不暴露自己为前提。 谭卫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走在前面开路的,正是他的儿子谭战。 谭卫强是有野心的,不甘于只做一个府兵校尉。说起这个地方上的折冲府,基本是世袭的制度,也就是说,他死了之后,这校尉的职位,基本上就是他儿子来坐。当然了,若是没有儿子,或者不曾在军营磨炼过,难以服众也是不行的。 谭卫强虽然好色,但是也奇了怪了,后院女人不少,愣是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之后再无所出。 原本他是不甘心的,努力耕耘,想要做大事,一个儿子怎么行?也不知道是压力太大,还是年纪大了,那方面衰退的厉害。 后来他便想通了,一个儿子便一个儿子吧,只要培养好了,多生几个孙子也行。 谭卫强怀疑,自己早早身体不行了,可能跟太早沉迷女色有关系,在这方面,对儿子就管得严了些。 “爹,如烟她们什么时候回来?”谭战心中,对他爹那是一百个不满意,明明自己那方面不行了,还要去青楼里浪费钱。而自己身体强壮得很,却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长夜漫漫,很是难熬。 不过好在如烟就快要回来了,那是他爹给他安排的女人,十里八乡就没有那么俊俏的,想到这里,谭战就感觉心情激荡。 “应该快了吧,上次去信,让他们务必在腊月之前回到这里,眼下也就还一个月光景了。”谭卫强看看天色,气温是越来越低了,再有几天就要入冬了。 至于谭战为什么要往青楼跑,那是因为在家中,他完全没有感觉,只有青楼中的那些女子,才能挑逗出他的兴致来。 “爹,为什么每次我都只能在外面待着?”谭战凑近了些,在他爹跟前说道。 其实谭战也不是没钱,但是被他爹派人盯得死死的,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这些个护卫,都是他爹的心腹,只听他一人的命令。 “我儿还小,当以打熬身体为上,身体好了,以后自然有的是好日子,不能因为一时的贪恋,毁了今后的本钱。”谭卫强叹口气,曾几何时,咱也意气风发,一夜多少次来着,都忘记了。 “爹,儿子也不小了,都十八了,这年纪好些人都当爹了。”谭战带着一丝抱怨,十五六岁成婚的男子比比皆是,他这十八了还是个雏呢。 “也罢,今日就放纵你一天,记住,就一天。以后啊,好好过日子,多生几个孙子,别把种子都扔在野地里。”谭卫强就怕儿子学他,专门在青楼里厮混,家里生不出孙子来,那自己这家业还有几个意思? “那成,爹,您放心,儿子一定听话!”谭战激动得两腿直抖,他对这一天,期盼了两年了。 如烟自然是他的心头好,但远在天边啊,自己总不至于为她守身如玉吧? 那些个青楼里的女子,虽然姿色差了些,但是懂得勾引人,谭战早就馋的不行了。 砀山县的城门,对于谭卫强一行,形同虚设,城门的守卫早早将门口清理出一条道来,让他们尽快入城。 刚入青楼,谭卫强便被老鸨引进去,今日他打算跟蓝叶姑娘好好比划比划。 至于谭战,他早就有相中的姑娘,直接跟他爹分开行事。 角落里,杨胜跟朱建筹正在喝酒,各自腿上还坐着一个女子,好不舒坦。 他们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等着机会,反正付了钱,只要不耽误正事便行。 “陪老子去放个水!”朱建筹看见后厨开始往谭卫强去的屋里上菜,就知道机会来了。 依偎在怀里的美人立刻起身,搀扶着朱建筹就往后面走去。 “同去!”朱建筹一个眼神,杨胜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也起身跟上。 朱建筹掌握好速度,就在快要跟端菜的侍女擦肩而过的时候,脚下轻轻一撇,将身边的女子给绊了一跤。 女子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抓朱建筹,却被对方先屈指弹在经脉上,整个手臂都不听使唤,直接就往前倒去。 “菱花姐姐,你怎么了?”侍女赶紧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弯腰去扶倒地的女子。 “嗝!”朱建筹打了个酒嗝,好似喝多了一般,脚下虚浮,伸手扶在桌子上,才能勉强站稳。 在杨胜一旁伺候着的女子也赶紧去搀扶,至于杨胜本人,则走到朱建筹跟前,帮他挡住周围的视线。 朱建筹手中突然多了一个瓷瓶,瓶塞已经打开,直接将其中的药水倒入菜盘之中,一切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嗝,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子喝多了,指望你搀着去放水,自己倒是先摔了跤。”朱建筹开口喝骂道。 药水是放进去了,但是他不敢翻弄,得再拖延一下,免得被看出破绽来。 “郎君,是奴家不好,奴家知错!”倒地的菱花方才懵了,完全弄不懂状况,还以为是自己大意了呢。 “那你说怎么办?吓得老子尿都没有了。”朱建筹完全就是装作醉汉,开始胡搅蛮缠。 “哎呦,郎君,这再多喝几杯,还怕出不来么?瞧郎君也是个做大事的,这点小惊吓,一会让菱花妹妹多陪您喝几杯呗!”杨胜身旁的女子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在楼里混饭吃,该彼此照应。 “当真晦气,好好的来潇洒,却受了这种惊吓,要是老子下面出了状况,定要你好看!”朱建筹不依不饶,好似真的出了什么状况。 周围的嫖客偶读开始来了兴趣,若是真的被吓出个不举来,这楼里就要麻烦了。 “郎君一看就是威风八面的人物,菱花妹妹待会回了房,定然会好好补偿的。”那女子继续好言安抚。 至于菱花,则忙不迭道歉,表示一定要将朱建筹给服侍好了才行。 “大哥,差不多得了!”杨胜出来打圆场,既然事情已经办成,见好就收。 “看在我兄弟的面上,算了,回去接着喝!”朱建筹一摆手,晃着脚步又折返。 围观的人这才相信,这人居然真的被吓得没了尿,而不是借故胡扯。 原本不知所措的侍女,这才脱得身,端着托盘就往楼上行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野战弩一号 二楼角落的房间里,门口站着四名壮汉,没有他们的同意,苍蝇都飞不进去。至于其他护卫,则在一楼坐着,警惕可能出现的变故。 侍女进了门,先将托盘放在饭桌上,垂首而立,她懂得谭卫强的规矩。 一名护卫拿着银针,插入饭菜中,随即取出放在谭卫强的面前,没有丝毫异样。 随即用一旁的木勺,舀了两勺在一个小碗里,递到侍女跟前,示意她吃下去。 侍女道了声谢,直接吃了个干净,给这位老爷端菜都是这般,倒是可以先尝个新鲜。 “将军,怎么还信不过咱们啊?”一名妖媚的女子从他身后缠绕而上,紧贴在其后背,正是楼里的当红姑娘蓝叶。 谭卫强大为受用,还是这些女子的手段好使。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砀山县,想本官去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区区一个校尉,别人恭维一声将军,他还没有自称将军的本钱。 “将军说笑了,就咱们砀山县,哪个不开眼的敢跟将军过不去?恐怕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着。”蓝叶双手不断游动,她知道这个男子需要的是什么。 “哈哈,就你会说话,明面上在,自然是没有的,暗地里,绝对少不了。”谭卫强很清楚,那些衙门里的老爷,一个个都恨死他了,只是眼下奈何不得他而已,若是有机会,应该不介意下死手。 “将军,您倒是吃啊!”女子催促道,天气冷,这菜很快就会凉掉的。 “不急,本官习惯了先喝酒!”谭卫强笑着说道,其实他依旧不放心,习惯性等一等,真有问题,一定是那位侍女先发作。 一直到护卫朝他点点头,谭卫强才开始用餐,彼此之间自然少不了卿卿我我。 日头缓缓西垂,武成益带人在山岗上守着,至于放哨的徐飞白,在大概五里外的另外一个山头,一旦杨胜跟朱建筹出现,他会第一时间将消息带回来,给他们足够的准备时间。 武成益看看天色,按照之前杨胜的消息,这会应该回返了才是,如今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难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先将家伙装好,架起来!”武成益深吸一口气,这会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山间小路,根本没什么人经过,只要不太张扬,应该不会被人瞧见了。 一众护卫立刻将身边的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各种零件,纷纷取出开始组装。 大概一刻钟的功夫,一架大型的强弩出现在众人眼前,臂展足足八尺,比起攻城用的那种,也差得不多了。 武成益摸着眼前的宝贝,以前这种大杀器,很难携带。王爷是个天才,居然能够将其分割成细小的零部件,重新组装之后,威力丝毫不弱。 所有的零部件中,最长的也不过四尺,比起长刀还要短不少,而且在部件的连接处,均是用钢铁锻造的部件,大大提升其稳定性。 这种弩,为了达到最完美的效果,他们在桃园里摸索了足足一年多,最终才定型,王爷将其称为野战弩一号。 至于野战这个名字,略有歧义,但是无伤大雅,用王爷的话说,便于携带的,才能用于野战,那种傻大粗的玩意,带着纯粹是吓唬人,劳民伤财。 对于这个观点,武成益是一百个赞成,很多器械,完全就是吓唬老百姓,真正的精锐,完全可以无视。 就好比那种大型的床弩,得两匹马拉着,还得准备一个车夫,一个随行看顾的民夫,花这么大力气,战场上还随时可能停摆。若是将这个运力节省下来,换成这个野战弩一号,起码可以携带四架,能够造成的伤害要大得多。 就算在一些战马难以通行的道路,只要两名健壮的士兵,便能将此弩背着走。 这野战弩一号,有效射程二百步,至于最大射程,那玩意没意思,纯粹图一乐。 武成益打算下手的地点,在五十步左右,这个距离,在光线幽暗的时候,不会被对方发现,也能保持足够的准头。而且,就算对方侥幸躲过了,还有时间补救。 武成益在道路旁已经准备了石块,只要接到消息,便会将石头推过去,造成一种山石滑落的假象,让对方减速。 随着太阳一点点降低高度,武成益的心也越发揪起来,握住刀柄的右手不断摩挲,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总算,在武成益耐心快要消磨完毕的时候,一道人影在快速接近,应该是徐飞白无疑。 “武校尉,老朱那边消息来了,咱们准备动手。”徐飞白是一马当先,至于杨胜跟朱建筹,从传递消息之后,便要想办法缀在对方的后面,一旦这边动手,他们就要在后面封路,不可走了漏网之鱼。 杨胜选的这个地方,两侧皆是峭壁,虽然不算高,却难以攀爬,只要前后一拦,就是瓮中捉鳖。 这么好的地方,武成益觉得,若是让对方逃了去,他都没脸回长安见李琩。 “落石!”武成益点点头,话音刚落,护卫推动两块大石往下滚落,原本便紧凑的山路,被落石所阻,马车顿时难以通行。 “校尉大人,何不多备石块,砸得对方七晕八素?”徐飞白觉得,就他们这点人,硬拼的话不占优势。 “硬拼?你随我来看看!”武成益摇摇头,就这几个人,能推几块石头?而且这种高度跟倾斜度,对方轻易便能躲开了去。 徐飞白看着眼前的野战弩一号,整个人都是郁闷的,合着他之前都是白担心了。 杨胜当时可是说了,这谭卫强的马车都是特别加固过的,而且出门在外,甲胄不离身,他还真怕搞不定。 至于护卫,不过是轻便的皮甲,面前一块护心镜的那种,倒不是太难对付。 武成益指挥护卫上弦,随即将有一寸粗细的弩箭塞进箭槽中,这玩意看着就不是人力可以挡住的。 “一会,你们就藏在那边,以箭为号,除了他那个儿子,其他人杀无赦!”武成益端起弩身,作了一下瞄准的姿势,手感还不错,这应该是野战弩一号的初次实战。 此弩身上带有瞄准机构,同样出自李琩之手,只需三点一线瞄准,射击时保持足够的稳定性,准头极佳。 谭战在回程的路上,感觉自己双腿发飘,活了十几年,今日才知道其中滋味,当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武器早就交给护卫拿着,他骑在马上摇头晃脑,在回味之前的感觉。 至于他爹谭卫强,如今正靠在马车上的软塌上,今日的他,同样乐不思蜀,还是青楼女子花样多,若非是怕掏空身体,他还要来得再频繁些。 野心什么的,固然重要,但是享受也不能耽搁。 一切,都与往日没什么分别,只是回的略晚了一些,但这也没什么打紧的,他们人多势众,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就好了。 而且南平乡这块,早就被他们梳理过很多遍,匪人或许有,但超过三人的团伙,绝对是没有的,谭卫强就不允许自己的地盘有这种牛掰的人物存在。 “爹,前面有两块落石,得清理一下!”谭战早就看见了,却快到跟前了才开口提醒,落石而已,又不是没见过。 “速速清理,也好早些回去歇着!”谭卫强感觉有些犯困,今日有些用力过度,但男儿本就该有此雄风。 “还不快去,没听见我爹都发话了?”谭战带着一丝不满,若非这帮人只听他爹一人的,他何至于要憋到今天才得偿所愿? 话说谭卫强这人,虽然只是一个校尉,却深谙权谋之道,在南平这屁大个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就连唯一的亲儿子都不绝对信任,教中更是将权柄死死捏在手中,其他人只有办事的份。 护卫赶紧小跑着去搬石头,若非谭卫强发话,他们才不管这小子说什么。 在他们不注意的角落,武成益缓缓转动弩身,瞄准了马车。 轻轻扣下扳机,“嘣!”的一声震动传来,武成益双臂青筋暴起,将弩身牢牢控制住。 粗壮的弩箭,带着剧烈的破空之声,直奔马车而去。 在昏暗的光线下,护卫们随着声音看去,只见一道黑影瞬间飞过,他们都未曾看清究竟是何物。 “不好!”谭战听见破空之声,便一声大喝,用力猛地一抖缰绳,想要胯下战马奔跑起来躲避。 战马猛地一个飞跃,谭战本该踩住马镫的双脚,却因为虚弱而踏空,整个人被甩飞了出去。 马车之中,原本昏昏欲睡的谭卫强,听到儿子的大喝才反应过来。但一切都晚了,他尚未起身,弩箭便穿过车身,刺入了他的身体。 “床弩?”谭卫强看着轻易撕破自己开价的弩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怎么会有这玩意出现在南平乡?为何他都不知道? 这种大杀器,他手中都没有,只有折冲都尉那边有几架老破旧货,用来守城的。 宋州地处腹地,他们折冲府属于三线军队,真的需要征召作战,才会发给真正精良的装备。 谭卫强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想要他的性命,居然能够弄来这种东西,可惜,他不会知道了。 生命在流逝,他努力想要呼吸,但窒息感越来越强,好似被人牢牢掐住了脖子。 “出身未捷身先死!”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而马车之外,双方正在激战,武成益这边人少,一时竟然处于下风,幸好徐飞白还算是个高手,勉强能够撑住。 武成益本想冲杀下去的,却突然转了念头,双脚猛地蹬地,用出吃奶的力气,双手拉动弓弦,他要独自上弦。 原本野战弩一号设计的标准,是由两名力士合力上弦,但他看李琩独自干过,武成益自问也力气极大,自己应该也可以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可愿同往 “我靠!”武成益咬紧牙关,差点手指被勒断,总算将弦给上好了。 弯腰大口喘息,暗道回去还得好好打熬力气,比起王爷差得有点多。 忍着手臂上的酸痛,武成益再次取出一支弩箭放入箭槽,抬起弩身寻找目标。 对方的护卫在结阵作战,彼此紧挨着,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菜。 轻易瞄准,选择好目标,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巨大的力道,弩箭直接穿过对方一名骁勇的护卫,将其钉在地上。 弩箭带来的不仅仅是杀伤,还将对方的士气全部击溃,阵型乱作一团,这种人力不可匹敌的威势,让他们绝望。 武成益抽出长刀,直接往山坡下冲去,他再也不想独自给弩上弦了。 朱建筹跟杨胜也在后面冲了上来,到了收割的时候。 两炷香的功夫之后,便轻易带走了对方所有人,只留下一地的尸首。 武成益看着眼前陷入昏迷的谭战,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当真是天助我也。 当即用脚往其胯下猛地踢去,得废了对方,此行才算完美。 原本昏迷的谭战,被剧痛刺激,刚一声惨叫,还没醒来,便再次昏迷了过去。 “去将那战马牵来!”武成益摸摸下巴,这小子既然没看见自己下的手,那不妨找个替罪羊,为意外做点安排。 武成益将战马的马蹄,在对方的裤裆上血肉模糊的部位碰了一下,算是留个印记,至于谭战醒来,会不会将战马杀了泄愤,他就管不着了。 “都愣着干什么?有什么值钱的,都摸走!”武成益转头看了一圈,居然都围着自己身边看热闹,都他么不用做事的么? “武校尉,咱们还要摸尸体?”朱建筹咧咧嘴,盗门出身的他,不太看得起这种行为,太过低端,没有技术含量。 “那你准备留给谁?要不,回头咱们吃肉你喝汤。”武成益没好气说道,这都是顺手的外快,拿到就是赚到,也好补贴一下经费,难得下一次江南,总要长长见识的。 “老徐,你说”朱建筹还想硬气一下,拉着徐飞白一起抗议,咱也是有名号的人物,得自重身份。 这转头的时候,才看见徐飞白正在往马车里钻,显然马车里的才是大头。 “咳,居然吃独食,也不叫我!”朱建筹冲着武成益拱拱手,一溜烟朝着马车跑去,准备给徐飞白搭把手,以后吃肉的时候也能硬气一点。 当朱建筹爬进马车的时候,就看见徐飞白正用手在尸体的怀中摸索,随即掏出一个钱袋,分量不轻。 “老朱,你来晚了!”徐飞白掂了一下钱袋,显然对收获很满意。 看着从旁边退出去的徐飞白,朱建筹有些感慨,如今在王爷麾下做事,就该将昔日江湖上的规矩抛在一边才是。 同样想退出去的朱建筹眼睛突然一亮,只见尸体的后面露出一截刀柄,显然是对方的随身佩刀,伸手取出之后,刀刃出鞘,显然是难得的宝刃。 其实这马车里,最值钱的应该是谭卫强身上的甲胄,但如今已是破损,而且分量很重,不易携带。 武成益看着聚拢在面前的银钱,大概有五十两左右,够大家好好潇洒一番,至于那柄宝刀,武成益细细查看了一下,确实还算值钱,但却让朱建筹又放回去。 这种东西不同于银钱,花出去之后无迹可寻,一旦落入有心人眼中,很可能琢磨出这事的痕迹来。 朱建筹原本以为自己发现了宝贝,却只能又放回去,比起大事,这点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一行人简单收拾了现场的痕迹,很快就趁着夜色赶路。 这一夜,李琩睡得很安稳,当他从草庐中出来的时候,林代宽正带着麾下集训,这种日子,他曾经过了很久,一切都是那么得舒适。 经过一夜的修整,李琩的脚下稳了许多,走起路来,已经看不出异样。 “王爷,快来吃早餐!”李白正在高处的凉亭里喝粥。 “先生也不怕着凉了?”李琩裹了裹衣服,这凉亭上,比起草庐中可要冷上许多。 “王爷,正是秋高气爽,登高凭栏,无限惆怅!”李白喝了一口粥,冷是冷了点,但这种开阔的环境,让他心情舒畅了许多。 昨日因为大出血而带来的郁闷,也消散了许多。 起身打开一旁的陶罐,上面是馒头,下面是粥,眼下还算热乎。 李琩吃了一口,感觉差点意思,对着下面喊一声,让林代宽去弄几个鸡蛋煮一煮,他需要补充蛋白质。 很快,六个鸡蛋就摆到了李琩的跟前,这是他以前打熬身体时的标配。 “先生来一个?”李琩抓起一个鸡蛋丢过去,一个人吃独食,挺不好意思的。 “不了,早上,我习惯了吃清淡些。”李白直接拒绝了,他有自己的养生之道。 李琩想要跟对方解释一下营养成分的问题,可想到对方年纪大了,清淡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李白错愕的目光中,李琩将所有的鸡蛋挨个拨开放入口中,一口一个,秋风扫落叶一般解决了。 “先生,若是我去陇右,可愿意同去?”李琩在斟酌,若是他真的去陇右参加石堡城之战,肯定要带个幕僚帮着处理些事务。眼下他身边能信得过的,也就是李白了。 若是李白不愿意去,坐镇长安也好,他就准备再去物色一个人选。 若是李白愿意去的话,便要在书局那边培养一下杜甫。 “陇右?王爷去做什么?”李白带着几分疑惑,他并非贪恋长安的繁华,只是眼下书局蒸蒸日上,他的创作大计才刚刚起步。 “皇甫惟明在石堡城下吃了败仗,宫里那位终究是不甘心的,据说来年便有动静。”李琩叹口气,多好的机会啊,可惜他却不能表现得太兴奋,哪怕在李白的面前。 “王爷要去监军?”李白挠挠头,统兵是不可能的,那些边军可不是好糊弄的,随便来一个没有资历的外行作主将,岂不是拿他们的生命当儿戏?阳奉阴违那是必然的,搞不好炸营也会有。 只有这监军,向来是宫里派人过去,太监或者王爷,区别好像不大,反正是充当陛下的耳目。 “恐怕,不单单是监军,陛下想要为将士们作个表率,本王若是一直躲在中军大帐,也不是个事。”李琩早就想到了,亲临两军阵前,是跑不掉的。 而且,李琩也不甘心只当一个监军,他需要军功,让自己能够在边军立足,而不是大战之后继续回到长安当一个闲散王爷。 只要这一次表现得亮眼,加上朝中运作一番,指不定可以留在陇右道。一旦再有大战起,他便会再一次被委以重任,随大军出击。 他相信,朝中无论是皇帝还是李林甫,都想要打破王忠嗣在陇右道的绝对权威,但是眼下陇右道的大将,都出自王忠嗣麾下,是其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很难有所作为。 只要李琩表现得亮眼,那便会吸引足够多的目光,染指军权并非不可能。 李琩要做的,是在夹缝中求生,陇右道固然是听命于陛下的,但是除了李隆基之外,他们心向太子李亨,对此,无论是李隆基还是李林甫,都心知肚明。 而他,只要让李亨相信,自己不会对他构成丝毫威胁,那么就不会面临对方的雷霆一击。 而落在李隆基跟李林甫的眼中,必然认为这是给陇右道插一根钉子的好机会,自己落户陇右,谋求军权也就有了可能。 “既如此,属下想要随行!”李白眉头一展,原来是去打仗啊,自己作为李琩麾下头号谋臣,当然要去帮李琩挣几分门面回来。 在李白看来,自己允文允武,正是最好的随军谋士,比起诸葛武侯,谋略或许差了少许,但是这战力要强得多了,一柄长剑,那也没少染贼人的血。 “先生不怕?”李琩笑了,这位先生比他想象的,对军旅要感兴趣一些。 “怕个球,要是怕的话,怎能写出侠客行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些吐蕃的白眼狼,早就该收拾一番了。”李白提起自己的佩剑,他对吐蕃士兵那是恨之入骨。 从碎叶镇一路东来,他见过太多的流离失所,大多都是吐蕃造成的。 大唐在西域,其实诉求不多,大多时候都能跟大部分部落和睦相处。大唐要的是稳定的贸易路线,而部落则是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供他们栖息,彼此冲突不大。 当然,财帛动人心,饱读诗书之辈尚且如此,那些个没文化的部落,更加难以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经常在突厥或者回纥的怂恿下,对商队下手,这便是西域一直大大小小战役不断的根源。 这条商路,每年的贸易量很大,能够带来巨量的财富,这些部落守着黄金商道,却只能流口水,心中有点野心的,自然按捺不住欲望。 眼下在西域,除了大唐跟大大小小的部落之外,最大的势力便是吐蕃。 吐蕃跟大唐的诉求不同,大唐是通过贸易来获取财富,而吐蕃就简单粗暴多了,抢劫,是他们最好的手段。 对这些部落来说,唐军出现,只要愿意伏低做小,舍弃一些财物,总是能够活下去的。大唐需要稳定的西域,这些部落,往往也是士兵的来源之一,不愿多造杀戮。 吐蕃则不一样,过境之处,从人口到牲畜,全部带走,但有反抗,直接杀掉。牲畜自不用说,人口直接成为奴隶,带回吐蕃卖给那些贵族。 “好,若是有机会,咱们就去那边看看,吐蕃士兵到底是有多大能耐,能够成为咱们大唐的心头之患。”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送别 李琩并不认为,吐蕃有多强的实力,真正阻拦大唐精锐脚步的无非两条,一个是地势,一个是高原反应。 地势这一块,只要后勤跟得上,问题不大,无非就是多耗时间罢了。 高原反应这东西,只要稳扎稳打,让士兵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就能够缓解。 但是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无人能懂,加上吐蕃刻意宣传,他们是佛祖在世间的供奉者,受佛祖庇佑,任何试图玷污佛祖的人,都会被遭受天谴。 唐军一旦攻入高原地区,就会伴随着头晕恶心,呼吸困难,这种事情便越来越玄乎,以至于渐渐形成一个规矩,那就是穷寇莫追。 唐太宗李世民,一世英名,为何要跟吐蕃联姻,不惜送去大笔的嫁妆,为何?他同样相信这种玄乎的东西。 对突厥,他是无往而不利,但是吐蕃却寸土不可得,始终处于守势,这种憋屈,岂是天可汗该有的气派,只能捏着鼻子安抚对方。 到了高宗皇帝,拼了命揍高句丽,赌上国运都在所不惜,但是吐蕃依旧不敢轻易去招惹。 为何玄奘受命西去,寻求大乘佛法,这里面有没有想要借西天佛祖之势,克制对方的想法?李琩不清楚。 但是从玄奘的踪迹来看,特意绕开了吐蕃的势力范围,想必是有深意的。 “吐蕃士兵,装备不如大唐边军,体力也差些。但打起仗来,确实有几分狠劲,立功之后,他们就能成为人上人,获取更多的土地跟奴隶。”李白点点头,他亲眼看见当初他爹手刃了几名吐蕃士兵,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至于佛祖庇佑,李白是不信的,咱信的是道教,讲究个寻仙问道。 “吐蕃还是奴隶社会,只要有足够的战利品供他们攫取,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兵员加入。但是,只要打断他的这个进程,让他们入不敷出,内部便会出矛盾。”这是所有的野蛮军事集团的优势跟弊端,只要能够抢到足够的资源,就能够迅速坐大,可一旦受阻,很快就分崩离析,聚集在一起,纯粹是为了抢劫更多的好处。 现在还没那么明显,后世的蒙古帝国便是如此,羽翼初成之后,纵横天下,没有一合之敌。可一旦将所有繁华的地方抢了个遍,自己很快就内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何其之难!在西域,就算唐军,每一次击退对方,都需要耗费极大的资源。”吐蕃居高临下,往往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 通常唐军到的时候,对方已经抢了不少,往往见势不妙就逃。 “此事,以后再说,先生看,无机来了!”李琩摆摆手,指了指桃园外面,一匹快马正飞奔而来,其上的骑士,正是三大护卫之一的裴无机。 李琩此番出城,特意将裴无机留在城内,让他一早就在玉真观外盯着了,一旦看见玉真公主出发,立刻飞马来报。 李白顺着望去,只见飞奔而来的裴无机,在桃园外面翻身下马,将缰绳一丢,便往草庐方向行来。 至于战马,自然有桃园中的护卫前去料理。 李白忍不住站起身,或许,该去官道边候着了。 “不急,先生稍坐,无机来得快,玉真公主那边,应该还要许久的。”李琩摆摆手,吃的有点多,再歇一会。 “王爷好定力!”李白觉得,自己越来越佩服李琩了,这份定力,很有点儒将的感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裴无机一溜烟跑到草庐跟前,瞧见李琩在凉亭之上,立刻转身往上行来。 “王爷,玉真公主的车队动了!”裴无机看了桌子上满是蛋壳,心中一阵郁闷,他明显来晚一步,早来还能混点吃的。 “走吧,咱们先去路边候着!”对于长辈,李琩摆不了王爷的谱,还是恭敬一些的好。 李白自是忙不迭点头,虽然今天他才是送行的主角,但是心底总有些发虚,有李琩打头阵也是极好的。 至于心底为何发虚?人家风光半生的公主,为了自己准备青灯古卷过下半辈子,这情分欠的大了,虽然他并不希望对方去跟皇帝讨官。 在离桃园不算远的官道旁边,一处小山坡上,有一座简易的凉亭,茅草顶在秋风的萧瑟下,更添几分落寞。 裴无机带着数名护卫,扛着桌凳,在凉亭中简易布置了一下,随即就在一旁隔些距离起了火堆,烧水温酒。 李白站在凉亭下,举目远眺,一架马车从远处缓缓而来。 往日里奢华至极的马车,如今已然大变模样,多了几分古朴的味道。马车前后,各有护卫两人,比起往日的前呼后拥,不可同日而语,以至于李白都以为并非是玉真公主的马车。 原本玉真公主只是负气出走,以为李隆基必然会舍不得,出言挽留。可直到出了城门,依旧半分消息也没有,她才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跟往日作一个道别了。 可她心底却是莫名的轻松,人这一世,她过得够潇洒了,去过些清净的日子,未尝不好。 掀开窗帘,看着清冷的官道,即将入冬,这道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 往日里,她有着庞大的车队,更是有意图攀附的人前来迎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清净,当然,这其中难免有一丝落寞。 “公主,前面有人拦路!”车夫远远就看见道路上站着的李琩跟李白二人,转身朝着车内说道。 “什么人?”玉真公主有些意外,她已经要远离权力的中心,这些年也不久居长安,到底是何人有这份心? “其中一个,是诗仙李翰林!”车夫的眼力极好,对于曾经公主跟前的红人,自然是认识的。 玉真公主沉默,她已经想好,从此避开红尘,清修度过余生,可听到李白的名字,心中依旧泛起涟漪。 李白握紧手中的木盒,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玉真公主掀开窗帘,让她意外的是,居然大侄子李琩也在场。 “听闻姑姑即将离开长安去寻仙问道,小侄特意来此恭贺!”李琩看见玉真公主探出窗外的俏脸,明显憔悴了不少。 “琩儿倒是有心了,若是姑姑寻得仙道,定不会忘了你!”玉真公主笑了,这小子会说话,好似自己为了寻仙问道,而特意斩断了俗世尘缘一般。 “姑姑,侄儿我就是个俗人,对于仙道并不向往,红尘中磨炼,也别有一番滋味。”李琩摆摆手,什么仙道,虚无缥缈得很,过得舒坦一些才是真实。虽然因为灵魂穿越融合这事,让他的无神论信念有些崩塌,但是却对成仙成佛这种事情,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草民也祝公主此去,一帆风顺,早得仙丹!”李白往前一步,有些事情,必须面对。 “我早就想去敬亭山了,之前是一直放不下,这一次,倒是彻底洒脱了。”玉真公主笑笑,她从李白的神情,便知晓对方已然知道了自己为何离开长安,这般说,也是为了减少对方的愧疚。 “姑姑,那边的凉亭,侄儿略备薄酒,不妨移步!”李琩指了一下凉亭,他有意为俩人创造一个独居的空间,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好吧,不能枉费了你的孝心!”玉真公主点点头,但凡送别,总是要有酒的。 秋风瑟瑟,更添几分萧索,玉真公主看着简易布置过的凉亭,比她想象的,还是要精致了几分。 略略冒着热气的酒,入喉口感上佳,驱散身上的寒意。 裴无机在火堆上放了一个铁架,十数根肉串在他手中不断翻滚,一滴滴香浓的油脂滑落,木材烧得更旺盛了。 肉香味浓郁的时候,裴无机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其中的粉末撒在肉串上,随即放在盘中,端到了桌上。 “姑姑,尝一尝!”李琩拿起肉串递过去。 “修道之人,当以清淡为上!”玉真公主闻着肉香,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调料,很不错的样子。 “何为道?”李琩抓起肉串,吃得满嘴流油,不吃肉,哪来的力气。 至于李白也是一般,早餐清淡些,眼下已经快午时了,正是吃肉的时候。 裴无机也是一样,方才留下两串,眼下左手继续烤着,右手则开吃了,这种事情,李琩向来是不管的。 “道,便是天地间运行的所有规则!”玉真公主咬了一口肉串,确实不错,不过吃个肉串,怎么还跟道联系上了。 “姑姑所言,是天地间的大道,而侄儿的道便是,依据本心去做,只要不妨碍别人便是。就好比这肉,不偷不抢,我又喜欢吃,那便吃好了。”李琩继续大快朵颐,随即端起酒杯,示意同饮。 道家,有辟谷之说,总是认为只有减少体内的杂质,才能更接近大道。 但是李琩以为,那是低血糖饿晕了,产生的幻觉而已。 “此乃人道而已,姑姑想求的,是仙道。”玉真公主笑了,道若真的这般简单,还用求吗?古往今来,那么多惊才绝艳之辈,孜孜以求,自然不是凡品。 “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侄儿去那边吃,你们聊!”李琩拍拍手,走到裴无机跟前,抓起一把肉串,自己烤起来,顺便给他俩留些独处的空间。 玉真公主一下就看出了李琩的意图,这个大侄子,还真就是个滑头。 李白舔舔嘴唇,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埋着头吃肉。 第一百四十六章 独处 “太白,你我喝一个!”玉真公主举杯,眼下的太白,变化真的好大。曾经的他,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如今却是这般局促,世道无常! 当时的李白,是初出茅庐,不知道天高地厚,在屡次撞壁之后,才幡然醒悟。 “公主之情,太白今生无以为报!”李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角已然有泪花闪现。 曾经,他们也是红颜知己,彼此对坐高歌。那时,他们还都年轻,眼下却是人到中年,两鬓斑白。 “若是可以,我想你随我去敬亭山修道!你不是最爱寻仙问道吗?我收藏了很多的道家典籍,你我共同参详,岂不是快活?名山大川,你想去,我也可以陪你去,哪怕丢了那些产业,我依旧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玉真公主明知道不可能,却依旧想要尝试一番。 “草民愧对公主垂青!但是,草民年少轻狂,总想着走捷径,最终却是一事无成,只剩几分薄名。如今王爷这边正是用人之际,草民自问,还有些用处,也想做出一些功绩来,才不枉此生。”李白自然是拒绝的,他这辈子,心心念念就是做出些功绩来。 从尚未弱冠到如今两鬓斑白,才刚刚看见一丝曙光,现在放弃,他会遗憾终身。 玉真公主抓住李白的手,一个全力追寻自己前程的男子,总是带着让人倾慕的光芒,哪怕他所谓的成就,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太白,我此番去了,恐怕就不会出山了!”玉真公主在尘世蹉跎多年,终将回到孤寂。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去看你!”李白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人到中年,故人越来越少,不知相见何期。 “俗务缠身,恐怕你也轻易不得闲,若是,经过宣州的话,不妨来看一看我,叙叙旧!”玉真公主松手,给彼此斟满酒,再见这种事情,总要是看缘分的。 “一定!”李白重重点头,只是宣州那地方,他也不知道会不会经过。 “对了,我挑了一柄发簪,希望公主能喜欢!”李白突然想起怀中的木盒,赶紧伸手进去掏出来,不管多少钱,既然买了,就得送出去。 玉真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这位向来洒脱的男子,居然也会有这份心。 打开木盒之后,玉真公主眼前一亮,无论是材质还是款式,都很合她的心意。 “太白,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喜欢归喜欢,但是此物对于普通人而言,绝对是天价。 “那个,在王爷麾下,待遇尚可!”李白不好意思说自己又欠了一屁股的债,虽然欠债对他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么多钱?不可能,你这才干了三个月。”玉真公主看看李白,又转头看看李琩,自己那个大侄子,也不像个傻子啊。 若是照着这个推算,一年的俸禄,比三品大员都要高,当然,官员额外的收入不能算。 “有一些缺口,王爷先垫上了,回头月俸里面扣!”李白带着几分尴尬,想要糊弄过去,却被直接揭开了。 “多少?这钱我来出!但是往后啊,你这寅吃卯粮的性子,得改一改。”玉真公主白了李白一眼,还是那般不会过日子,哪怕她从小锦衣玉食,也知道量入为出的道理。 这般打肿脸充胖子,岂不是一辈子欠债的料? 李白心中无限委屈,我真的改了,只想好好攒些钱过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步步掉坑里了。 “不可,玉真、公主,这是我的心意,哪有要你出钱的道理?”李白断然拒绝,情急之下,当初俩人私下的称呼都喊出来了。 “跟我就不要谦让了,这些钱,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大数。但是就你那点月俸,得多久才能扣完?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你那新纳的小妾,回头不得跟你闹?”玉真公主心中一喜,他心中终究是惦记着自己的。 “公主放心,这些钱,用不了太久的。我写了一个话本,应该会有不错的销量,很快就能有额外的进项了。”李白坚持,对方因为他才落入这般境地,怎么可能再收对方的钱。 “什么话本,能挣这么多钱?”玉真公主不信,以为李白随口胡诌来诓自己的。 “长生记!”李白脱口而出。 “长生记,倒是不错,里面可是讲的寻仙问道的事情?”玉真公主一听这名字,就来了兴致。 她本就对寻仙问道有极大的兴趣,这长生记明显就是讲的这些。 “讲的是秦始皇求长生,派徐福去海外仙山求药的故事。”李白一看玉真公主的架势,就知道对方来了兴趣,对话本的成功更加多了几分信心。 “太白你不仅诗词出众,居然还这么有奇思妙想?”玉真公主觉得,自己或许该重新再认识一下对方。 “这个,是王爷起的头,我就负责构思跟创作!”李白颇感不好意思,若非李琩点拨,他如何能有这种想法。 “就他?也对哈,也写过江南双娇的诗词。”玉真公主点点头,自己这个大侄子,也不是小屁孩了。 李白一脸尴尬,王爷的才华,世人只能看见区区一角石料,殊不知后面有万丈高山。 李琩正好烤好了肉串,恰好看见俩人朝自己望来,抓着肉串就走过来。 “尝尝,本王的手艺!”李琩给他们二人一人递了几根。 “一个王爷,摆弄这个,当真是有辱家门!”玉真公主笑着打趣,随即接过,放入口中,别说,比起方才的,确实味道更佳。 “王爷这手艺,没得说,若是开个铺面,应该座无虚席!”李白很自然地就一记马屁拍过去,这是分内之事。 “本王这都是被身份所累,导致长安少了一个大厨,遗憾啊!”李琩大言不惭,举着肉串又回去了。 玉真公主看着眼前融洽的气氛,觉得李白留在李琩身边,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若是,你当初有这种觉悟,也不至于,哎!”玉真公主摇摇头,当初好好拍皇帝的马匹,他不香么? “有些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不能刻意为之。”李白从来不觉得,自己拍李琩的马屁有什么不妥,他享受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彼此之间的逗乐。 关键是,他曾经也尽量去拍皇帝的马屁,但是除了恶心到自己,一无所获。 若非为了拍皇帝马屁,他怎么可能写出清平调三首?那三首诗,可是他耗尽心力才写出来的,之后很难再写出美人诗了。 “这个大侄子,也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跟着他,倒不会短了吃穿,却也不要有太大的抱负。”玉真公主将手中的肉串分了一半给李白,虽然好吃,但是有些油腻。 在玉真公主看来,李琩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折腾点银钱无所谓,其他的想也不要想。 “公主所言甚是,但毕竟是亲王,该有的身份地位还是在,也不至于平白受了委屈。”李白点点头,他也没想过跟着李琩造反,毕竟在他看来,李琩也没有这个本钱,不过外放地方当个土皇帝,还是可以想想的。 就算这样也不成,多置办些产业,将棉花的大好事业推广出去,名利双收也成。 “你这般想,我也就放心了,再说说那长生记吧,那始皇帝,毕竟终究未能长生,这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玉真公主放下心来,她还真怕这俩人哪天脑袋一热,干出掉脑袋的事情来,毕竟东宫那位羽翼已成。 作为李隆基的亲妹妹,她知道李隆基是有意传位给李亨的,如今的百般提防,也只是想要在生前牢牢抓住权柄,等到咽气之后才移交权力。 皇帝当久了,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若是活着就没了权势,那该是何等的凄凉? “注定?公主此言差矣,也许,始皇帝依旧活着,或者说,在将来的某一天活过来。”李白笑了,这写话本,可不就得脑洞大开么。 “依旧活着?”玉真公主面带迷茫,若是始皇帝活着,项羽跟刘邦只能在墙角窝着,放屁都不敢用力,生怕动静大了被拎出来杀鸡儆猴。 “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假死的形态,魂魄不散,肉身不腐。”李白早就摸清了其中的关键,这种形态本就并非不可思议。 在有些人的猜测中,魂飞魄散,便是因为容纳魂魄的肉体发生了腐坏,只要解决了肉身腐坏的问题,便能灵魂不灭。 无论是道家还是佛家,甚至那些邪门歪道,都曾经研究过如何保持肉身不腐,但是耗费巨资无果之后,大多放弃了,佛家转而追求舍利,道家追求内丹。 “你的意思是,始皇帝布下庞大的陵墓,就是为了在地下重生?”玉真公主突然觉得有些意思,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至少,有这种可能,有没有想过,始皇帝服下了长生不老药,陷入假死状态,在地下陵墓中布下大阵,积蓄日月精华,静候重生。曾经不可一世,横扫六合的秦军,为何突然战力大减,会不会是始皇帝将其中的精锐带走了?”李白像一个孩子,炫耀着自己最新的玩具,只为得到对方的褒奖。 “怎么可能,秦军战力大减,那是因为精锐去了边境,抵挡异族入侵。”玉真公主是有足够见识的,这些事情,她在宫中藏书中看过。 “这不重要,公主,你不能以自己的眼界见识来看待,这话本,主要是给普通大众看的,图的就是个乐趣。”李白笑了,这种事情不重要,本就是虚构的,又不是写史记。 李白志得意满的模样,落在玉真公主眼中,不由得心中感慨,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最适合他的。 “太白,帮我盘下头发!”玉真公主将发簪递给李白,这份大礼,她决定收下了,以后也算是一种寄托。 李白接过发簪,走到玉真公主身后,将原先的头发散落,手止不住有些颤抖,他并不擅长这个,自己的头发以前都是披散着就完事,如今都是侍妾梅儿在打理。 李白弄得很慢,玉真公主也不催促,她享受这个过程。 直到额头见汗,才总算将头发盘得勉强过得去,手法虽然拙劣,但是配上闪耀的发簪,倒有几分不羁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宫中来人 “这么些年,手法也没个长进。”玉真公主摇摇头,笑着打趣,记得刚刚好上的时候,就让李白为其梳头,结果愣是弄不好,最后还是侍女来帮着料理的。 “草民手拙,自己的头发都拾掇不好。”李白尴尬笑笑,没人帮忙打理的时候,他都是随意往后面披散开来,发簪都省了。 “这份大礼我收了,既然你不要钱,那我就帮你把这个话本好好打磨一下,算是回礼。”玉真公主将鬓角的乱发拢上去,既然出钱不要,那就出点力气。 “公主也懂写话本?”李白带着一丝诧异,他以前可没听说过。 “话本自然是不会写的,但却随车带了不少道家典籍,想必对你有所帮助。而且,以前闲来无事,也翻了不少野史,总可供你参考一番。”玉真公主出身高贵,各式藏书对她来说触手可及,论及读书涉猎之广,恐怕不下于饱读之辈。 “这,怎么好意思,公主不是要去敬亭山修道?”李白自然求之不得,这长生记是他的第一次尝试,就指着一炮而红,若是有足够的资料来供他参考,写出来的东西自然更加受欢迎。 “修道又不急在这一两天,更多的是看机缘,沿途歇息也是寻常。”玉真公主摇摇头,她自己要去敬亭山修道,又不是发配边疆,还有时限。哪怕她现在反悔不走了又如何?皇帝还真的会逼着她走不成?只是她心中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李白觉得这好像有些不妥,转头看向李琩,这位王爷只顾着自己吃肉,丝毫不过来解围。 “琩儿,过来一下!”玉真公主随着李白的眼神看过去,还以为对方怕李琩不允,毕竟如今他是李琩的下属。 “姑姑叫我何事?”李琩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腻,好久没吃得这般痛快了。 “我与太白,要寻个地方,好好构思一下话本的事情,你觉得如何?”玉真公主看向李琩,意思很明显,给不给自己这个当姑姑的面子,给个话。 “好啊,就去小侄的桃园如何?草庐之中虽然简陋,却也别有一番趣味,正适合坐而论道。”李琩直接无视了李白的眼色,他根本没法开口拒绝。 “好,就依琩儿!”玉真公主笑了,这般挺好。 随即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往着桃园而去。 皇宫之中,李隆基方下朝,就准备摆驾贵妃处,这都快成了定例了。 “老高,玉真出城去了?”李隆基虽然对这个妹妹颇有微词,情分也不如以往,可终究是一母同胞,自幼一起长大,不可能毫不过问。 “回陛下,一早就出城去了。”高力士之前被敲打了几次,如今也老实了许多,李隆基问什么便答什么,不敢夹带私货了。 毕竟是身边的老人,用习惯了,李隆基也只是敲打敲打,并没有准备换人。 “如今,应该已经走远了吧,朕的这个妹妹,从小娇生惯养,非要给她吃些苦头不可。等吃够了苦头,朕再下旨让她回来,那个玉真观,得安排人照应好了,里面的一应陈设,不可妄动。”李隆基何尝不知道对方在赌气,但自己是君主,岂会轻易被其拿捏? 这天下,任何人,自己给的,才能拿,不给的,不能强行要,这是李隆基的规矩。 “倒是还没走远。”高力士摇摇头,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言多必失啊。 “什么意思?后悔了?还是想着朕会派人去追?小孩子过家家吗?”李隆基笑了,当时闹得那么厉害,连茶盏都摔了,现在居然都不进宫里道歉,还想着等自己派人去挽留他? “倒不是,手下探子传来的消息,说是寿王爷带着李翰林在城外为玉真公主送行,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反正最后玉真公主随着寿王爷去桃园了。”高力士听得出,陛下怨念颇深,登基这么些年,敢在他面前摔茶盏的,玉真公主是独一份。 “怎么又跟这小子牵扯上了?”李隆基揉揉脑袋,这个不被自己待见的儿子,怎么总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也许,确实该打发的远一些。 只要想到这个儿子,就不自主会想起自己干的不地道,以后去了底下,会不会被老祖宗抽耳刮子,不过有高宗皇帝顶着,应该还好吧。 原本李唐皇室就一直被诟病有胡人血统,高宗李治是立了自己老爹的女人为皇后,最后干脆连江山都改了姓。至于李隆基,则是抢了自己儿子的女人立为贵妃,看起来好像比高宗皇帝那个靠谱些,但实际上影响更坏。 高宗李治毕竟是等他爹登天之后,又装模作样等了两年才正式厮混在一起的,他这简直就是亲自给儿子戴了一顶铁打的绿帽子。这两位皇帝的做派,基本也就坐实了李唐皇室胡人血统这事,反正就是不尊礼教的蛮夷之辈。 “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应该是跟着李翰林一起的吧。”高力士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很明显嘛,玉真公主就是为了李太白跟您闹翻的,他知道了必然心中有愧,要去送行的。 李琩作为晚辈,知道了这事,一道过去意思意思,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所有事情都要用利益得失来考量的。 “在朝中的时候,不好好做事,如今还想着走捷径,哼!”虽然欣赏李白的才华,但是他对李白并不满意。 在他看来,李白这种人,若非他格外开恩,一辈子都不知道官为何物。既然给了官身,无论级别高低,权柄大小,都该感恩涕零,好好写些诗词,为自己歌功颂德。什么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简直不知所谓。 你就算是个仙,那也是个谪仙,自己可是天子。 高力士想要说点什么,毕竟抹黑李太白,是他最爱干的事情。可转念一想,还是打住了,反正那位已经被踩入泥坑了,自己再去踩一脚,难免赃了靴子。 “老高,你说,老十八整日在琢磨些什么?”李隆基对于李白,只是随意鄙夷一下,不值得放在心上,若非这次玉真公主跟他大闹一场,他都快忘记这么个人了。 翰林院中人才济济,诗词才华或许略有不如,但是胜在人多,听话,他不缺人使唤。 但是自己这个儿子,还是得好好想想怎么安置,毕竟是亲生的。 “老奴不知啊,探子传来的消息,寿王爷常去的地方,就是清风楼,书局还有桃园,其他地方基本不涉及。”高力士摇摇头,这位寿王爷,也是有手段的,以前就那么点护卫,依旧将桃园守了个滴水不漏,让内卫折了好些人手在里面。 如今护卫满编,还都是年轻好手,内卫的探子基本都绕着桃园走。 有心想要往王府里安插眼线,却寻不到突破口,这事只能慢慢来。 “过得这么简单?”李隆基摸摸胡须,上次说要调李琩去陇右,虽然所有人都赞成,但他依旧不放心。 他很清楚,亲王外放之后,很容易掌握地方上的权柄,当一个土皇帝。 倒不是怕对方造反,他有绝对的把握,但凡对方有一丝异样,就能泰山压顶灭杀。 而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儿子这么多,都要外放的话,大唐不是被都被霍霍了? “确实!”高力士点点头。虽然探子来报,李琩见过贵妃娘娘的八姐,但是高力士并不打算多嘴,这种事情,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平白得罪了贵妃娘娘。 “他那个书局,如何?”李隆基点点头,既然是个懂得本分的,他就放心许多。 “陛下,这半月书局,如今倒是个好产业,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对这个,高力士那是门清,书局每日里,进出那般多的仕子,都是去消费的。 “日进斗金?倒是好手段。”李隆基点点头,或许,他该为亲王出长安设定一个门槛,这样,既能将李琩派出去参与石堡城之战,也能让其他亲王绝了这份心。 李隆基不是没想过,一旦等到石堡城之战结束,就将李琩继续调回长安。可那么一来,这个头顶绿帽的儿子,整日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而且凭借战功,会更加频繁出现在众人口中,他将不胜其烦。 每一次别人当他的面提起李琩,他就感觉好像被人提醒自己的龌龊,那种感觉极度不爽,有些事情,他做得,别人说不得。 李隆基已经想好了,一旦李琩在石堡城之战有所作为,便直接让其留在西域,也算是自己留在西域的一枚钉子,省得有些人总以为,西域边军是他的囊中之物。 至于这有些人,是太子李亨,还是王忠嗣,便不得而知。 “明日,将老十八招来宫中,朕要见见他。”李隆基想通了,既然众人都属意李琩,那自己就给他一个机会。当然,只是机会,能不能拿到,还是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老奴这就派人去通知!”高力士转身走远一些,跟小太监交待一声,让他安排人去传旨。 李隆基继续摆驾往杨玉环处走去,这事就这般定下来了,等来年开了春,便要开始准备起来。 李琩对此丝毫不知,蹲在草庐跟前犯困。 至于李白跟玉真公主,则在草庐之中聊得火热,大抵是内丹、外丹这些道家话术,他是完全不感兴趣。 “王爷,宫里来人了!”裴无机从桃园里钻出来,看着慵懒的李琩一阵无语,以前这位可是极度自律的,现在怎么跟个懒猫似的。 他当然知道李琩受了内伤,可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想着该大好了才是。 “宫里?应该是找那位的,我进去看看。”李琩觉得,皇帝主动找自己的概率太低,除非是所有皇子都参与的重大节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召见 李琩起身拍拍屁股,就往草庐里面走,刚进草庐,就看见俩人正凑在一起,应该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也太暧昧了。 “咳!咳!”李琩重重的咳嗽一声,在自己的屋里,这么明目张胆,真的好么? 李白好似受了惊吓一般,瞬间缩了回去,至于玉真公主,则是一脸不满地看向李琩,大有给老娘一个说法,不然跟你没完的架势。 “宫里来人了,可能是找姑姑您的,咱们得出去一趟。”李琩俩手一摊,我也不想进来好不好,圣旨到了,总不能太过怠慢。 “来就来了,有什么打紧的。”玉真公主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是无所谓的神情。 至于李白,则在心中祈祷,若是陛下能够收回成命,也是不错的。 今日来的小太监,瞧着面生,以前熟悉的孙公公,此番倒是没有来。 “小的费玮,见过寿王爷,见过玉真公主,见过李翰林!”这小太监上来就自报家门,他还是头一次出宫办差,都说是肥差,也不知道到底肥在哪里。三人之中,虽然玉真公主是长辈,但是论地位,还是李琩这个亲王为最。 “费公公此来,所为何事?”李琩点点头,这小太监倒是将姿态放得低,看着也是个机灵的。 “回王爷的话,小的来传陛下口谕!”费玮赶忙拱手回道。 “儿臣接旨!” 李琩刚想跪下去,却被费玮一把接住,口谕而已,能免则免。 至于玉真公主跟李白,一看这架势,也都弯腰作聆听状,谁也不喜欢跪在地上。 “陛下口谕,着寿王爷明日入宫觐见!”费玮也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句话就完事。 “啥?”李琩愣住了,这不是应该来挽留玉真公主的嘛? 至于玉真公主也愣住了,合着跟自己没关系,还白高兴一场,这个兄长,当真好狠的心。 “王爷,陛下让您明日进宫一趟,应该是有事交待!”费玮以为自己口齿不够清晰,特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地说过去。 “就完了?没别的事?”李琩摸摸下巴,这有点出乎意料啊,皇帝老子找他做什么?难道是要去陇右的事?李琩突然开始期待起来了。 “没了,就这么多,王爷,陛下的口谕,小的是一个字都不敢瞎编啊。”费玮笑笑,这要是敢乱传旨意,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啊!也是,公公贵人事忙,本王就不多留了,无机,送公公出去!”李琩说着,给裴无机使一个眼色,宫里这些人,难得出来一趟,一点茶水费总要给的。 裴无机秒懂,当即将费玮往桃园外引去。 一路上,费玮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差事办得不对,传说中的肥差,肥在哪里了? 直到裴无机将一块银锭塞到他手里,费玮才反应过来,手有些颤抖,却依旧往衣袖中塞去,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太白,咱们回去继续聊修道的事情。”玉真公主心中一声长叹,这敬亭山,自己是非去不可了。 李琩看着对方的身影,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或许,自己能做的就是将房间腾出来,随便他们折腾去好了。 “姑姑,小侄还要回府中准备一番,就先走一步。先生,代本王招待好,万不可怠慢了!”李琩干脆将这事当成任务交给李白,也好免去一些尴尬。 “琩儿既然有事,自去便是,明日一早,我也该继续上路了。”玉真公主也不打算多留,既然带不走李白,那就独自上路。而且她现在很确定,李白只有李琩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她,最好的归宿,应该就在敬亭山了,彼此之间,做不了同路人。这一辈子,玉真公主潇洒惯了,断然做不了出嫁从夫的贤良女子。 “那,祝姑姑一路顺风,以后但有吩咐,遣人来通知一声便是。”李琩拱拱手,随即朝着李白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晋国公府中,李林甫刚下值,面色不大好看,府中所有人都陪着小心。 这些日子,李林甫大多时候都是如此,除了三子李屿,其他人都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责罚。 “爹,今日又怎么了?”李屿端着茶盘过来,有些事情,他爹也只会跟他一人说说。 “还不是被那帮人给闹腾的,处处给为父添堵。”现在李林甫能够感觉到,太子一系的人,还有左相李适之一系的人,已经开始正大光明跟他打擂台了。他虽然每日里,依旧是笑眯眯的,但是内心却是焦躁的。 他们这是在挑衅自己的权威,李林甫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这样凶险的场面了。 这一次,在安排杨钊任职的事情上,他有意想要给往上动一动,弄个正六品,算是巴结一下贵妃娘娘。但是却直接被人给弹劾了,说他任人唯亲,卖官鬻爵。 简直就是放屁,他连杨钊一文钱都没收,但是他能怎么说?说是陛下的意思?那岂不是抽陛下的脸,只能捏着鼻子背了这口黑锅。 最后折腾了半天,给了一个金吾卫兵曹参军的官职,职位不高,正七品,但还算有些权柄。 金吾卫是负责长安警戒的,这个系统向来升迁比较快,但是李林甫知道,后宫的那位贵妃娘娘,应该是不满意的,只能以后再寻机补救了。 “爹,我总感觉有些不对,那位皇甫大将军,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李屿点点头,这些事情,他也都知道一些,在朝堂之上,哪怕权柄再大,却依旧要遵循一些规则。 这也是为何陛下自己都不愿意沾手,让李林甫去做的原因,他也怕群臣上折,将他给怼一通,有碍圣明。 在李屿看来,皇甫惟明该是李亨手下头号冲锋陷阵的大将,但是最近却低调的很,这不符合常理。 “他?忙着批复兴修水利的事情吧。”李林甫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关注这个曾经的大将军了,毕竟一个管种地的,应该恶心不到他才是。 “我特意托人打听了,皇甫大将军,在司农寺清闲得很,每日就早上去点个卯,然后就出去查看农事了。”李屿也不是愣头青,顶着他爹这么棵大树,自然也有人巴结,人脉关系还是不错的。 “查看农事?找借口都这么不走心?”李林甫感觉牙疼,这他么快下雪了,你查看哪门子的农事?况且这长安城这么大,还每日都出城不是? “可不是,反正整日不见踪迹,事情都交给少卿来办,简直就是个甩手掌柜,也不怕出了问题。”李屿点点头,这种官当得倒真是清闲,俸禄也不低。 “他就是看出了,绝对不会出问题,才这么放心的。”李林甫摇摇头,当初自己把他放在司农寺,想的就是怎么折腾也出不了大事。这下倒好,人家直接躲清闲,倒确实是个好地方。 “爹,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皇甫惟明那样的人,能够就忍下这口气?”李屿总感觉,这皇甫惟明是个暴脾气,应该整日给他爹添堵才是。 但是这人眼下安静地不太正常,连个屁都没有,这不合常理。 “确实,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要好好查一下,这老小子究竟在干什么。你去跟小九说一声,将他手下那几个盯梢的高手派过去,小心一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李林甫点点头,确实要关注一下此人,免得阴沟里翻船。 皇甫惟明出身行伍,警觉性极好,哪怕是盯梢高手,李林甫依旧不放心,特意嘱咐道。 李屿点点头,立刻出去寻小九去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儿子,李林甫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总算能够查漏补缺,自己也能缓口气了。 “王爷,您可总算回来了,怎么又去桃园小住了?这天气可是越来越冷了。”韦思柔拉着李琩的手,她哪里知道李琩是为了躲她,特意跑去桃园的。 “哎,这其中的事情,还得缓缓道来”李琩当即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顺便渲染了一下李白跟玉真公主之间的过往,以及玉真公主即将远去敬亭山,终身不回长安。 “为什么会如此?”韦思柔一声长叹,彼此之间,既然有感情,就应该在一起才是,怎么还要落得天各一方? “人生之中,不如意之事常八九,哪有什么万事如意。”李琩摇摇头,抬头看向空中明月,哪怕是上古神话中的后羿与嫦娥,有着常人无可匹敌的能力,不也是从此永隔,再也无法相见。 “王爷在想什么?”韦思柔感受到李琩的情绪波动,下意识拉紧对方的衣袖。 自打知道李琩有可能去陇右,韦思柔总是有些患得患失,生怕自己一松手,彼此就再难相见。 可这是李琩的心愿,他有心要摆脱这牢笼一般的长安城,自己身为妻子,自然应该支持。 “明日,父皇让我进宫。”李琩抓紧韦思柔的手,夫妻本一体,可有些事情,只能独自面对。 “这么早?”韦思柔的心中一紧,难道,彼此已经厮守不了太久 “寒冬将至,总要等待来年开春的。”李琩拍拍韦思柔的手,以现在的物资供应能力,天寒地冻开战,基本就是送死,还是窝在家里烤火来得实在。 “王爷,要不今夜再努力一下!”韦思柔带着几分期许,自己这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怀上。 “咳,思柔,本王还要好好准备一下,明日入宫奏对不能出了岔子。”李琩双腿一阵发抖,还有完没完了,这么下去,来年开春身体也恢复不了。 “那明晚呢?”韦思柔一阵失落。 “等本王回来再说!”李琩直接推脱,打定了主意,明日出宫之后就去桃园,再多休息两天。 韦思柔带着几分期许,让杏儿去将煲了半天的汤端来,这身体若不进补,早晚也是要被掏空的。 李琩喝了汤,便推脱要休息,明日早些去宫门外候着召见,早早入睡了。 韦思柔坐在一旁,细细给李琩揉捏,这次回去,还特意请教了兄长,手法略有长进。 李琩觉得很舒服,翻过身去,很快便沉沉入睡。 第一百四十九章 推辞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李琩就乘车离开王府,韦思柔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叹息一声,便转身回去了。 李琩到了宫门,很快就被领到一处幽静的住所,里面茶水点心都不缺,这是被召见的三品以上大员才有的待遇,至于级别不够的,只能在宫门外候着。 按照宫里的规矩,李琩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上报,至于什么时候见他,就得看皇帝的意思。 李琩闲来无事,便对着茶水跟点心下手,连带着茅厕都跑了两趟,门外的小太监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估计认为他肾虚。 “去给本王再端些这个过来!”李琩举着一块点心,这个味道不错,其他的就不太对胃口。 小太监闻言,立刻一溜烟跑去寻了,对他来说,亲王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王爷好胃口啊!”就在李琩百无聊赖,已经吃得太撑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孙公公,好久不见,看这神态,便知道如今更胜从前。”李琩抬头一看,居然是孙六,当即开口打趣道。 “哪门子更胜从前啊,勉强度日罢了,比不得王爷的舒坦日子。”孙六乐呵呵笑道,随即摆摆手,示意门口的小太监退下去。 如今呐,高力士又新认了两个干儿子,他的感到了莫大的危机,随时都可能被取而代之,其中一个便是昨天去桃园的费玮。 “孙公公莫要自谦,往后呐,总是越过越好的。”李琩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孙六,算是借花献佛。 孙六也不客套,干脆接过点心在一旁坐下了,难得忙里偷闲,便想跟李琩闲聊几句。平日在宫里,说话得留一万个心,稍有不慎,便是祸从口出。 “哎,咱家如今在义父跟前,也不如从前了,以后恐怕难有大的起色。”孙六喝了口茶,最近一直心忧此事,办差都感觉不得劲。对他们这些太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有靠山,一旦没了靠山,谁都能踩几脚,日子就没法过了。 “孙公公此言何解?难道是犯错了?”李琩对宫中的事情,没什么渠道,但还是想要帮帮孙六,毕竟孙六过得好,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倒也没犯什么大错,但是义父又收了两个干儿子,都是年少机灵的。”孙六平日也没个诉说的人,李琩一问,便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那岂不是孙公公又多了两个帮手?以后这宫里,谁还敢不给你们兄弟面子?”李琩笑了,原来是这事,倒也容易。 “哎呦,王爷,这哪里是是什么帮手,这是来抢班夺权的还差不多。”孙六就急眼了,原本高力士就他一个干儿子,那才是威风八面,除了袁思艺,其他人都得让他几分。 “什么抢班夺权?大家都是一个碗里刨食,倒是孙公公想得差了。有些事情,他的发生,你无法阻止。但若是换一个角度来想,恐怕便是另外一个光景,若是公公以真心待那两位,未必不能收其为臂膀。眼下的他们,羽翼未成,正是拉拢人心的好时机。”有些事情,还得换一个角度去看,并不一定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孙六眼中闪过一道光,这他么有道理啊,为什么一定是来抢班夺权的?也可以是当作义父给他找了两个帮手,就看他有没有收拢人心的本事了。 “王爷,大才啊!”孙六是服气了,以前就觉得李琩不同寻常,如今更是一席话,胜过他思量月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这世间的事情,总要通过不同的角度去观察,才能多一些发现。而且,公公如此,落在那位高公公的眼里,想必更加器重公公。”李琩笑笑,其实孙六这点事情不算什么,从太子对永王李璘的手法就能看出来。 原本该是对太子最具有威胁的永王,眼下却是太子最大的臂助,有句话说得好啊,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击那一小撮顽固份子,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我昨日听说王爷要来宫里,今早特意推了所有的差事,想来王爷跟前取经”话说这孙六也是个人精,自己感觉困境难解,便想到借李琩的大脑一用,这还真就有了破局的思路。 一想到今后身后跟着两个小弟,还都是高力士的干儿子,自己这个长子的威风定然更胜从前。 “小的邓阿,见过王爷!见过孙公公!” 来人倒是巧了,正是高力士收的另外一个干儿子邓阿,奉命来请李琩去面圣。 “王爷,这位便是高公公刚刚认的干儿子,也是我孙六的兄弟。”孙六拍拍邓阿的肩膀,向李琩介绍道。既然下定决心收编这俩人,那就宜早不宜迟。 邓阿心中一惊,平日里,这位孙公公对他可没有多少好脸色,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初次见面,本王没什么趁手的,一点薄礼,算是请两位公公喝茶!”李琩双手各自捏起一枚金叶子,直接递到俩人面前,这个面子,必须帮孙六给撑住。 “王爷豪爽,我孙六便厚颜收下了。”孙六顺势拿起金叶子就塞入衣袖中,心中对李琩一百个感激,以后若是有机会,这份人情必须要还上才是。 至于邓阿,看着眼前的金叶子愣住了,他这才刚起步,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手笔。 “邓阿,赶紧收下,王爷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孙六抓起邓阿的手往前一递,示意他拿回去。 邓阿犹豫了一下,便半推半就接受了。 “小的,谢过王爷赏!”邓阿将金叶子放好,这薄薄的一片,便能抵得上一大锭银子。 “无妨,前面带路吧!”李琩摆摆手,这些都算是随手结的善缘,能不能开花结果,谁也不知道。 “我也跟着一起,义父那边指不定还有吩咐!”孙六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跟着二人一道往御书房方向行去。 “邓兄弟,你方才来的时候,陛下心情怎样?”孙六漫不经心问道,算是提前帮李琩打探一下消息。 “回孙大哥,尚可,今日早膳吃了不少。”对于孙六的热情,邓阿自然是欢喜的,这位可是在高公公面前多年,有他照拂,自己日子更加有盼头了。 高力士虽然认了他做干儿子,但毕竟要常在陛下跟前伺候,很难面面俱到。 “今夜下值,我做东,请邓兄弟还有费兄弟一起喝两杯,我那里还有上次王爷赏的好酒,你我兄弟一道尝尝。”孙六知道,这宫里面,想要拉拢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起喝酒,喝多了就爱吹牛,吹着吹着,这关系也就到位了。 “那先谢过孙大哥,我一下值便去。”邓阿喉结耸动一下,好酒,他自然是想喝的。 同样的,他对孙六很佩服,不愧是宫里的大人物,连亲王珍藏的好酒都能搞到手。 李琩在一盘暗暗点头,这孙六果然是个通透的人,值得结交。 御书房中,高力士在翻阅奏折,将里面的废话都给剔除了,简要精炼地叙述一番,供李隆基参详。这些奏折,基本都在政事堂过了一遍,上面也有那些宰相的批注,只等李隆基的最终决断。 这份差事的权柄极大,在提炼的时候,完全可以通过一些修饰手段,来左右陛下的判断。 当初的武则天,就是靠着这份差遣,窃取了大唐的最高权柄。 “陛下,寿王爷到了!”高力士看见门口的邓阿,就知道李琩到了,朝着李隆基请示。 “琩儿到了?快请进来吧!”李隆基坐直了身体,每日里都有一大堆奏章要批阅,当真是烦躁。 曾经的李隆基,年富力强,批阅奏章很积极,从来不会拖到第二日。如今年纪大了,开始贪图享受,批阅的速度也就越来越慢,现在还是一份份奏章仔细听过去,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儿臣见过父皇,祝父皇万寿无疆!”李琩老老实实行了一个跪礼,跪自己的爹,也不算丢人。 “起来吧,赐座!”李隆基点点头,示意高力士搬一个凳子给李琩。 李琩跟高力士道了声谢,随即在凳子上坐好,等这李隆基发话。 看着这个曾经备受宠爱,如今又不受待见的儿子,李隆基感慨万千,又想起曾经武惠妃的好来。 “琩儿,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李隆基觉得,就这般将儿子送到边军去,有些不太好,万一出了问题,怎么跟武惠妃交待? “托父皇的福,一切都好!”李琩拱拱手,自己的所作所为,大部分都在内卫的眼中,都是些客套话罢了。 “今日唤你过来,是有一事,朕拿不定主意。”李隆基决定还是说出来,至于结果,还得看对方的本事。 “儿臣惶恐,才疏学浅,恐怕难以为父皇分忧!”李琩将姿态放得很低,自己何德何能,能够超过千古一帝的李隆基,至少现在朝野上下都是这么个风气。 “是这样的,皇甫大将军回朝任职,给朕提了一个建议,若是有皇子亲临石堡城参战,能够极大的鼓舞士气。琩儿,你知道的,石堡城乃是要地,眼下却在吐蕃手中,朕寝食难安。”李隆基缓缓说道,这份差遣,不好做。 他知道,若是去一个混日子的,还不如不去,去了就得融入其中,做好吃苦受累,甚至其他风险的准备。 “十六哥允文允武,当是不二之选!”李琩直接推个干净,这种事情,上赶着是不行的,那样李隆基指不定就感觉自己另有图谋。 “你十六哥,还有其他差遣,不能离开。”李隆基觉得有些尴尬,只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第一百五十章 揍得好 “儿臣虽然略有力气,也愿意为父皇分忧,但是从未出过长安”李琩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装傻,李隆基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他要表明自己的优势与立场,体格在众皇子之中,确实算是不错的。但是从未出过长安,意思就是想去外面看看,别打完就把自己召回来了。 “琩儿有此心便好,朕也觉得,在众皇子之中,你最适合去边军闯荡。此番,若是能够拿下石堡城,朕便给你在陇右道的边军寻一份差遣,以后为我大唐驻守边疆,征讨不臣!”李隆基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李琩的意思,反正他抛出的奖励便是这个。 “父皇,儿臣惶恐,怕误了军国大事!”李琩心中大喜,这种好事,他自然一百个乐意,军权,他做梦都想要。 “朕知道,你们兄弟之中,想要离开长安的不在少数,这个差遣,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明年开春之后,朕要亲自考核骑射与步战,必须足以胜任校尉一职才可,而且,一旦外放,护卫自己养!”李隆基想到的红线就是这个,这两条算是为李琩量身打造,也顺便绝了其他亲王的心思。 原本王府的护卫队,在编的都是朝廷供养,二百人的卫队,一年的开销不是小数字,但是手握大批产业的李琩不是问题,其他皇子能够养起的寥寥无几。 至于考核骑射与步战,达到校尉的标准,眼下是一个都没有。还有小半年的光景,在李隆基看来,以李琩的体格,稍微放些水,勉强也能过的。 “父皇,儿臣去陇右,是为大唐分忧,这护卫为何还断了给养?”李琩肉痛,那是一年大几千贯的财富。 “去了陇右,扎下根来,便要自己寻财路。连区区二百人都养不起,留在那里喝西北风吗?”李隆基笑了,这个儿子的眼界还是不够,一个陇右道的实权将领,心思活泛一些,怎会缺了养护卫的钱? 陇右道不仅战事多,可以捞取军功跟战利品,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也得按照规矩给供奉,除了上缴一小部分,大多都是被截留下来养军队了。 而且陇右道掌握着丝绸之路,脑子活的也能想办法掺一脚生意,总之有来钱的路子便是。 “父皇,若是去了陇右,参与石堡城之战,可是为监军?”李琩暗道,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也不嫌钱多啊。 “有监军之权,朕却不会给监军之名,你是去陇右参军,主动要求参与石堡城之战,为我李唐皇室打一个威风出来。至于起步,朕会先给安排到陇右任一个校尉。”李隆基摆摆手,当监军,很难跟士兵融为一体。 校尉,通常掌兵一到两千,是大唐最基本的作战单位,这个起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很高,韦思书在府兵混这么久,也就是个校尉。 但李琩不一样,他是正一品的亲王,校尉才正六品,这差距着实有些大。 “父皇,校尉是不是太低了些?”李琩对于这个起步,感觉有些太低,怎么也得给个将军名号,杂号的也行啊。 自己麾下三大护卫,个个都是校尉头衔,自己岂不是与他们一般了? “琩儿你有所不知,若想真正的融入边军之中,就必须经历血与火的考验,获得士卒的认可。而校尉便是最好的选择,再高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你就是个含着金钥匙去抢功劳的,永远都是个过客。”李隆基早就料到李琩会是这个反应,但是却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希望李琩能够融入西北边军,充当自己的眼睛,盯住边军中的动静,而不是当一个被架空的提线木偶。 校尉,是亲临战场搏杀的存在,只要李琩能够熬过去,所有人都会对他刮目相看,他的身份便不会再是阻碍,而是助力。 “父皇的意思,儿臣需要提刀在两军阵前搏杀?”李隆基的安排,出乎李琩的意料,却正中下怀,他的所有反应,都是出于身份考虑的伪装罢了。 “不然,你真的以为,只要带着些酒肉去犒赏一番,就能跟那些边军称兄道弟?在边军之中,首重军功,看重的便是个人勇力。”李隆基带着一丝审视的眼光,意思很明显,这就是朕的意思。 “可是,儿臣府中,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更别提铠甲了。”李琩两手一摊,作小儿状,摆明了跟老爹要好处。 李隆基笑了,笑得很开心,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这般大了,还会撒娇。一个亲王,想要什么样的兵器没有,但自己是当爹的,儿子要上战场,总要给点装备。 “老高,拟个口谕,让将作监配合一下,琩儿回头去他们的库藏里面挑上两件装备。琩儿,去了之后,看中什么直接拿走,但那些都是宝贝,不要贪心。”李隆基也不小气,自己亲儿子,也该给他武装一番,才能更好地活下来。 “儿臣谢过父皇恩典!”李琩在府中,倒是有一柄趁手的大黄,去拿把长兵刃,再弄一套铠甲也就够了。 “该给的,父皇会给你,但是你自己要争气。过完年开了春,朕要带着满朝文武亲自考校你一番,可不要丢了颜面。”李隆基对于今日的奏对,大体上是满意的。 他需要的,就是有忠心,但是没有野心的,至于能力,可以慢慢培养。 “父皇放心,儿臣回去之后,定会勤加练习,不敢懈怠!”李琩胸有成竹,再有些时日,身体就该恢复了,咱也是力能扛鼎的人物。 “嗯,对了,你准备向何人学武?要不朕给你选一个?”李隆基点点头,有这份心便好,只要磨磨光亮了便行。 “谢过父皇,倒是不用了,儿臣后院那位爱妻,一杆长枪,有万夫不当之勇!”李琩拱拱手,真要是李隆基派人去教,一定会看出破绽来的。 “毕竟是女儿身,有些招式,恐怕不适合男子。”李隆基憋住笑,当初这个婚事,他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父皇,思柔的武艺,学自兄长,一招一式,尽显男儿霸道,何来半分不合适?成亲这才月余,儿臣的抗揍能力已然进步神速。”李琩作仰天长叹状,既然你想看这些,那我这个当儿子的,就配合好便是。 “噗呲!咳,琩儿,这个后宅之中,当以和睦为上!”李隆基实在是憋不住了,合着自己挑的这个儿媳妇,已经在帮忙训练了。 高力士在一旁,也是努力克制自己,暗道活该,叫你收留李太白,揍死活该。 “父皇放心,极为和睦。”李琩的表情很明显,他就是个挨揍的,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能不和睦吗? “对了,老高,去内府挑几件像样的首饰送过去。琩儿啊,你们已经成家,就该好好过日子,朕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李隆基摆出慈父的态度,意思是你媳妇见了这些首饰,应该脾气能够好一些。 “谢过父皇恩典!”李琩心中暗骂,他娘的,简直就是把我往死里坑,这不是摆明告诉对方,揍得好,有赏! 还好他早有准备,府中夫纲不坠,不对,最近腰杆不够直,还需将养些时日。 又闲聊了几句,李隆基觉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将李琩打发走,他还要继续批阅奏章。 “父皇,儿臣想要将母亲的牌位请回去供奉!”李琩原本想要直接走,可突然心血来潮,停下了脚步。 武惠妃虽然生前得宠,死后也被追赠皇后之位,藏于昭陵。但是李琩知道,武惠妃谋害先太子跟皇子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牌位留在宫里,也难有什么好下场。 别人或许可以说她蛇蝎心肠,但是李琩不能,武惠妃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你孝心可嘉,朕允了,老高,让人带琩儿走一趟。”李隆基点点头,自己这个儿子,倒还算孝顺,无论是对兄长宁王还是生母武惠妃,甚至是妹妹玉真公主,都是无可挑剔。 看着李琩离去的背影,李隆基点点头,这个儿子,倒还算争气。 高力士将一切看在眼中,已经琢磨出这位是什么心思,既然这位寿王爷无缘大位,自己以后也该帮着说些好话,想必皇帝也爱听。 前面带路的,依旧是邓阿,腰弯得更低了一些。以前的传闻,都是这位寿王如何的不堪,今日看来,并非如此。 这兴庆宫是后起的,自然不会供奉武惠妃的牌位,他们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到太极宫中。 经过上次的小楼,这一次,李琩没有丝毫停留,如今的他,灵魂已经趋于圆满,不会再轻易受其牵绊。 如今的兴庆宫,只有李隆基跟杨玉环住在此处,其他反而妃嫔及未成年的子女,都依旧住在太极宫。 甘露门下,李琩感慨万千,曾经的他,一次次从此经过。 因为前面两个兄长夭折,他自幼寄养在宁王府,每月才回皇宫一趟。每一次,武惠妃都会准备好吃的,在甘露门下等他,他曾经不止一次问过,为何不能将自己留在身边? 武惠妃都说,是为了他好,只盼望他快快长大。 可是,后来长大了,他依旧不被武惠妃接到身边,而弟弟盛王李琦则可以常伴左右,心中不免有些抱怨。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武惠妃这般做,是为了保护他,因为夺嫡的风险太高了。 他如今能够安然无恙,丝毫不被夺嫡的事情影响,甚至太子都对他抛出橄榄枝,就是因为他与这些事情,并无半分牵扯,而这一切,都是武惠妃早就想好的。 他这个娘,或许在很多人眼中都是毒妇,但是对他,只有无尽的母爱。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故人 李琩突然停了下来,直接坐在甘露门下的台阶上,他想好好回忆一下过去,一旦去了陇右,不知何年再回长安,更别论这宫里了。 “邓公公,寻些糕点过来可好?”李琩想起当初,自己就是这般,每次见到母亲,便拿了糕点坐在地上吃。武惠妃也不训斥他,只是嘱咐他吃慢些,莫要噎着了。 邓阿以为李琩是饿了,赶紧应了一声,这种小事自然不难,只是要耽误些功夫罢了。 李琩就这般坐着,思绪飞出去很远,曾经的种种过往,好似过眼云烟,在眼前闪现。 “王爷今日怎地会来此处?”就在李琩思绪乱飞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晴儿,居然是你。”李琩转眼一看,闪过一丝欣喜,居然是曾经在王府训练下人的女官吴晴儿。 “我从那边经过,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王爷。”虽然彼此相处不久,吴晴儿却对李琩有着极大的好感,只是困于深宫,无法抽身相见。 “我过来,是为了将母亲的牌位请回去供奉。”李琩拍拍身边的台阶,示意吴晴儿坐下来。 吴晴儿俏脸微红,她在宫中可是教礼仪规矩的,这随便往台阶上一坐,绝对是不符合礼仪要求的。 可是让他这般做的,是李琩,她怎么能够拒绝,也许,他们这辈子,都见不了几次。 甘露门是太极宫主干道上的大门,来来往往的宫中下人不少,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往日里最是讲究规矩的女官吴晴儿,居然拎起裙摆,直接坐在了甘露殿门前的台阶上。 当然,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后宫能够教训她的人也不多,更何况,李琩的亲王打扮,自然没有不开眼的上来多嘴。 “就在后面的相思殿中,下官可以带王爷前去。”吴晴儿自然是想要跟李琩多相处一会,哪怕遭些闲言碎语也顾不上了,反正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别人捏造什么不堪的话来。 “陛下命邓阿邓公公带我去办。” 李琩笑笑,这邓阿是高力士的干儿子,而吴晴儿是袁思艺的人,肯定不对付。 “王爷现在过得可还好?”吴晴儿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许,他们之间的缘分,只有这稍纵即逝的片刻。 “好,只是,长安,或许我留不了太久了。”李琩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意,可惜却给不了任何的反馈,也许,她忘了自己,还能过得轻快些。 “为何?”吴晴儿心中一揪,若是在长安,或许她还能偶尔有见上一面的机会,一旦不在长安,则半分机会也没有。 “可能,要去西域,今日陛下召我入宫,便是为了此事。”李琩点点头,这件事,到得现在,也无需太过保密了,皇帝开了口,基本就是无从更改。 至于考核那些条件,无非是堵住其他人的口罢了。 “西域?好想去看一看,那广阔的天地。”对于整日困于深宫的人而言,那广阔的天地,有着无比的吸引力,哪怕风沙遍地。 “本王去了,是要搏命的,赢了,便可以自由,输了,也能自由!”李琩笑笑,哪怕是他早有准备,却也不敢说一定能够活下来,战场之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下官祝王爷旗开得胜!”吴晴儿不懂得这些军国大事,她也不想过问,只要对方过得好便是。 “你在这宫里,平日里喜欢都做些什么?”李琩笑笑,既然对方愿意陪在自己身边,那就不妨多聊几句。 初开始,还曾想过利用对方,后来慢慢也息了这个心思,毕竟女官极少有出宫的机会。 “我,也就是四处巡视一番,闲下来就照看一下花草,或是做些女红。”吴晴儿摆弄手指,平日里的她,大多都是带着威严,但凡有不守规矩的,都得挨她的训斥。 但是在李琩跟前,她不想这么说,还是努力想让自己的形象温柔一些。 “晴儿,你是打算一直留在宫里,还是以后出宫去?”宫女比起太监,对年龄的要求要严格得多,通常过了十八岁,就开始每年清理,否则现在这宫里,都是一帮上了年纪的妇人,皇帝岂能看得舒心? 以吴晴儿的地位,暂时倒没有被逐出去的可能,但是对宫中女子而言,若是不能得到陛下的垂青,早些出宫寻个人家嫁了,过点贤妻良母的日子也不错。 “下官倒是想出去,但是这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机会。”吴晴儿双手托着下巴,她已经攒了足够的养老钱,哪怕不嫁人,也能够体面地过完下半生。 “袁公公那边,你何不去疏通一下?”李琩摇摇头,这世上的机会,大多都是自己寻来的。 “但是,袁公公说过,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不愿意放我出宫。”吴晴儿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她已经过了婚嫁最好的年纪,再过几年出宫,估计也就能嫁给年纪大的当续弦。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偌大的宫里,从来就不缺人。”在李琩看来,这都是推脱之词,他袁思艺还愁没人手可用?有的是人上赶着巴结。 不愿意放吴晴儿走,最大的可能便是觉得麻烦,不愿意操这个心。但是只要有足够的好处,这些都不是问题。 “可是,我就攒了那么点养老钱,袁公公那样的人物,岂是轻易打动的。”吴晴儿何尝不知道这些,但若是袁思艺本没有这个心思,完全用钱去堆,她也舍不得。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出!”李琩知道,自己这般说不妥,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牵扯。 “不用了,这个人情太大了,况且,我自己也攒了些钱,只是这么一来,就怕出宫之后没个落脚的地方。王爷,咱们这些人,早就跟宫外脱了节,出去之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吴晴儿被李琩说得有些心动,也许,用那些银钱,换一个自由身,也挺好的。 “怎么会吃不上饭?不如跟我干,咱们合伙,开一个女子学院,专门教授宫廷礼节如何?”李琩觉得,这怎么能吃不上饭呢,这玩意不是应该有硬性需求的嘛。 那些个大户人家,完全可以将侍女送来培训一下,那些老爷们也可以享受一下宫廷式的服务。 “这个能行?”吴晴儿带着一丝疑惑,这些东西,都是宫里才能用得着。入了宫的人,自然有人来教,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我也不是很确定,应该可以吧,至少,通过这些礼仪,能够抬高身价。为何同样是青楼女子,教坊司出身的便更受欢迎,应该是一个道理。”李琩觉得,只要能够通过这个培训,提高那些女子的仪容仪态,就不愁没有生意。 上下数千年,爱美的女子数不胜数,爱美女的男子那更是遍地都是。 吴晴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若是,她能够在宫外有着这样一份差事养活自己,她恨不得飞出去才好。宫里虽然吃穿优渥,可终究没有自由。 “那、我若是出了宫,便去寻王爷你,可不能相欺。”吴晴儿暗暗下定了决心,既然有了后路,那便无所顾忌。 “晴儿你放心,此事必成,本王还等着你一起挣钱呢。至于地方,就在本王的书局后面,回去我就先将地方盘下来。”李琩觉得这个生意能不能成,那就得看宣传。 他掌握着如今长安最厉害的宣传机器,加上吴晴儿女官的身份,必然有慕名而来者。 放在书局附近,也是为了吸引一下那些仕子,以后大殿落成,来来往往的仕子,与仪态窈窕的仕女交相呼应,指不定就成了长安的恋爱圣地,想想都让人激动。 以后大殿里面,指不定还能搞个那种相亲节目,绝对够劲爆。 李琩的思绪乱飞,嘴角挂着笑,好似吃了蜜糖一般。 “王爷,你就不怕做不成?”吴晴儿有些胆怯,在长安城中,想要盘下一块地方来,开销绝对不小。 “做不成?那就改建成酒楼,以晴儿的姿容,当垆卖酒,想必应者云集!”李琩这一个眨眼的功夫,都想到相亲节目上去了,忍不住出言打趣。 “那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吴晴儿垂下头,她恪守规矩惯了,当垆卖酒,岂是良家女子该做的事情。 “开玩笑,若是不成的话,就留在书局里,帮着管教一下那些侍女,提升一下咱们书局的形象。”李琩摆摆手,总有用得着的地方,算是给对方一个承诺。 吴晴儿窃喜,能够留在李琩身边做事,那是再好不过。可一想到李琩可能要去陇右,她觉得自己该尽快跟袁思艺那边沟通这事,不然以后就难有机会了。 “王爷,让您久等了!吴姐姐也认得王爷?”邓阿端着点心跟茶水,走得不急不缓,双手稳住托盘,可不能冲撞了贵人。 至于吴晴儿,虽然是袁思艺的人,邓阿也赔着笑,他一个刚入大佬眼中的小太监,谁也得罪不起。 “我与吴典宾乃是旧识,恰好碰到了,便邀她来闲话家常。”李琩笑笑,他知道吴晴儿很难开这个口。 “怪不得,王爷您快尝尝,这糕点的味道如何?”邓阿本也就是随口一问,这种事情,他一个小太监少打听。 “唔,味道还不错,就是比起儿时,总好像差了点东西。”李琩细细品味,说不上哪里不对,可就是感觉不一样。 “跟儿时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吴晴儿开口说道,曾经的她,也是那么的爱街头巷尾的小吃。这些吃食宫里也有,无论是用料还是手艺,都要高出许多,可终究没有那种感觉。 “也是,那个时候,吃什么都是开心的。吴典宾,邓公公,你们也尝尝!”李琩示意二人一起吃一点,邓阿拿来整整一盘,他是肯定吃不完的。 吴晴儿也不多客套,直接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至于邓阿,自然想要推辞,李琩直接抓起递过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太华公主 “王爷,下官还有事,先告辞!”吴晴儿吃完糕点,起身微微福了一礼,便准备离开。 她自然是不想走的,但是邓阿来了,她就算强自留在这里,也没什么话好说,况且李琩还有事情要办。 “吴典宾自去便是,本王还有事,也该走了。”李琩起身拍拍屁股,早些拿了灵牌,也该回桃园去了,不知道玉真公主跟李白二人如何了。 邓阿赶紧将手中的糕点都塞入口中,拍拍双手,就走在前面领路,至于托盘等物,自有负责清扫的小太监来收拾。 相思殿,在太极宫北边最深处的角落里,留在这里的宫女跟太监,基本都是最不受待见的那种,整日在此与去世之人的牌位相伴,永无出头之日。 刚入相思殿的大门,李琩就感觉莫名的一冷,这地方的阴气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些。 原本始终面带微笑的邓阿,这会也面色肃然,不知道是因为此间环境,还是本能的反应。 “王爷,贞顺皇后的牌位便在一楼,至于二楼,则是各位先帝嫔妃的牌位。”邓阿对这里还算了解,当即为李琩解释道。 李琩突然觉得,自己枉为人子,居然第一次来这里祭拜。 武惠妃丧礼结束没多久,李亨就登上了储君之位,让他惶恐不安。紧接下来,发生了更加不堪的事情,李隆基将杨玉环从他身边夺走,导致他一病不起,最后才有了如今这个融合之后的灵魂。 再之后,为宁王守孝三年,足不出桃园,直到今日,才抵达此处。 武惠妃的牌位,在最高处一排的角落里,显得是那般孤单,而放在正中间的,正是李隆基的原配糟糠之妻,曾经相濡以沐,最后被他贬为庶人,在凄凉中死去的王皇后,好在,死后还能在此享受香火。 王皇后作为曾经的后宫之主,待人和善,风评极佳,落入这般下场,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无后。 她与李隆基相识于微末,那时的李隆基,正是在女帝的威严下,惶恐不安的年纪,她也跟着颠沛流离。王皇后始终在李隆基身旁支持他,或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入如此下场。 当然,王皇后落入这般下场,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武惠妃受宠,想要夺其后位。 “这是谁干的?”李琩指着武惠妃的牌位问道,这明摆着欺负人,虽然宫里宫外,他娘的评价并不好,但作为儿子,他得到的只有无私的母爱。 “小的不知!”邓阿一脸郁闷,他一年来不了两回。 李琩想要发火,最终还是一声叹息,算了,反正今日来此,便是打算请回去供奉的。至于王皇后,也是个苦命人,或许,还有人惦记着他的好吧。 “是我干的!”就在李琩猪呢比去取牌位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李琩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看其模样,居然有几分母亲武惠妃年轻时的轮廓。 “太华?”李琩带着一丝诧异,对于这个妹妹,他印象很少。 他大多时候都是居于宫外,太华年幼的时候,入宫还能瞧见,后来基本也就是盛大典礼的时候才能碰到。 对于太华的事情,李琩知道一些,这位自幼便与母亲武惠妃不和,但却很得李隆基的宠爱。武惠妃去世之后,依旧宠爱不衰,倒也算是少见。 “兄长还能记得我?”太华面色依旧,丝毫没有看见亲人的喜悦。 “倒不是记得,而是你的容貌,酷似母亲。”李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和一些,太华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他作为长兄,理该多让着些对方。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太华面色突然冷了下来,好似非常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生母。 “太华,兄长不知道,你究竟为何怨恨母亲,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母亲,何来你我?外人口中,她纵有千般不是,却对你我有养育大恩。”李琩神色也冷了下来,他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对母亲不敬。 “兄长可知,我前生为何人?”太华摆摆手,示意下人们走远一些。 “前生?虚无缥缈之言,子不语怪力乱神,难道小妹已经入了佛家?”李琩相信,自己既然有灵魂穿越融合的情形,不代表这世上其他人就没有。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不愿意沉迷于前世往生的因果,人就该活在当下。 “并非虚无缥缈,我能够感受到前生,我恨,恨所有武家的人!”太华双手抱头,她也不想,可是那些片段,经常在午夜出现在脑海中,一次次将她惊醒。 “你真的觉得自己是王皇后转世?”李琩眉头微蹙,看来太华的情形,很可能与自己相似。 “我本来就是!”太华知道,当初她娘就以为,是有人在她耳边灌输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身边的人前前后后换了好几茬,但是这些做法,只能让自己更恨她。 “是又如何?你准备如何?”李琩带着一丝肃然。 “我恨!”太华公主也不知道该如何,很多时候,她都是在彷徨的。 “恨谁?恨生你养你的娘?就因为她也姓武?你可别忘记了,咱们的父皇,可是那位的亲孙子。而你,是她的重孙女,如果真的要恨,你最好先想想,究竟该恨谁?”李琩很无语,大家跟那位女帝,都有着血缘关系,重孙女应该比侄孙女关系要近。 “但是,我只要一看见她,就会想起曾经的过往,我忍不住。”太华很痛苦,她陷入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 “你已经看不见她了,我不知道究竟是多大的恨,连自己生母死后的牌位都不放过,但是今日我来,就是将牌位请回去的。以后,你大抵也是见不到它了。”李琩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她,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生下我?”太华很痛苦,理智告诉她,不该痛恨自己的生母,可她却又无法克制自己的心理。 李琩转身,走到牌位跟前,将牌位取下,用衣袖细细擦拭,随即脱下外袍,将牌位裹起来抱在胸前。 “无论你怎么恨她,但是我想,母亲是不会怨你的。往后,心思放开一些,过往的都随风去吧,过好当下。”李琩走到太华跟前,终究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他能够看得出来,太华已经有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当然,这是后世才有的说法,现在的说法,应该叫魔怔。 “兄长,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太华眼角有泪光闪烁,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不孝?也谈不上,母亲尚未到你我需要尽孝的时候便离世了。”李琩摇摇头,母亲去世的时候,太华不过十一二岁,放在后世,还是小学生,懂得个什么。 “但是,我很好奇,既然你憎恨母亲,那不来便是了,何必要去移动牌位?”李琩也不知道,自己离宫之后,与这位亲妹妹何日才会再相见。 “我,有时候还是会怀念母亲,可一看见牌位,便会忍不住想起那些画面,我控制不住自己。”太华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一部分属于曾经的王皇后,另一部分属于现在的太华,对于武惠妃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那你有没有上去看看那位的牌位?”李琩叹口气,自己比起对方,好像要幸运许多,也不知道如烟的琴声是否有效。 但是李琩不敢尝试,他怕暴露自己灵魂有异样的问题,况且如烟最近就要上路,而太华困于深宫,已经没有时间了。 “没有!”太华摇摇头。 “那上去看看吧,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李琩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是没有牌位!”太华带着一丝落寞,那位王皇后,被废了,最后更是尸骨不全,女帝岂会为她立牌位? “既如此,不妨自己立一个吧,也算是一种寄托。”李琩摇摇头,都是苦命人,但是这皇宫之中,苦命人太多。 太华带着一丝茫然,自己为自己的前世立一个牌位? “为兄先出宫去了!”李琩看了一下天色,自己也该走了。 “我,明年就要出嫁了!”李琩大婚,太华都没有去,因为未成年的公主,都只能居住在皇宫之中。可是自己出嫁,她还是希望兄长能来送自己一程。 “若是,我在长安,一定到场!”李琩站定,伸手拍拍太华的脑袋,终究还是自家人。 太华笑了,自己终究还是有亲人的,出了宫,也不怕被人欺负。 出了宫门,李琩直接上马车,招呼裴无机直接先去桃园。 裴无机想要问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直接驾车出城去了。 “王爷,您这抱着的是什么啊?交给属下来便是。”裴无机终究还是没忍住,在李琩下车的时候问道。 “母亲的牌位,不便代劳!”李琩摆摆手,原本该直接请回王府去的,但是自己这腰膝酸软的症状刚好,还是再休息两日。 他娘若是有在天之灵,应该也不会见怪的,毕竟儿子身体要紧。 刚从桃园里钻出来,就看见李白正抱着酒坛,瘫倒在地上,显然又喝多了。 “老林,你这几个意思?”李琩指着李白问道,起码得给搭个毯子吧,这天寒地冻的,真要是生病了,也是个麻烦事。 “王爷,您自己去了便知道了!”林代宽抬头看天,不是愿意如此,而是没辙啊。 李琩带着一脸疑惑,走到李白跟前,要睡进屋睡去。 “先生,外面凉!”李琩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对方的脚踝。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吃豆子 “嗝!凉?老夫身体火热,正是饮酒的好日子,王爷不妨同饮!”原本有些迷糊的李白,瞬间从地上坐起来,万幸,居然还能认得自己的东家。 “身体火热?”李琩看看对方,酒喝多了,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凉风一吹,更加容易着凉。 “王爷,属下跟您说啊,这酒是个好东西。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来来来!今日需痛饮,不醉不归!”李白拉着李琩的手,就让对方坐下一起喝,好似恢复了之前的酒鬼模样。 李琩有些搞不清状况,就先坐下了,结果李白直接端着酒坛痛喝一阵,大呼痛快。 “王爷,喝!”李白喝完之后,直接将酒坛子怼到李琩面前,示意他也喝。 看着里面还有小半坛,他大概明白林代宽的意思了,李白这是还没喝到位,逮着人就灌酒。 “这般喝酒,太过无趣,你我不妨行个酒令!”李白一阵头痛,他身体未愈,不能过度饮酒。 而且,他觉得自己就算身体大好,也不见得能喝过李白。这位除了诗与剑,喝酒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一般人都能够轻易放倒。 “酒令?嗝!什么酒令?不是我吹,酒令我就没输过。”李白笑了,这个可是他最擅长的。 “吃豆子,只能用竹筷,谁掉了,谁就喝!”李琩也笑了,这时候的酒令,他可玩不过李白。 “这是哪门子的酒令,根本就不会掉!”李白觉得,这干脆就叫比赛吃豆子得了。 “若是先生连吃十枚不掉,那就我喝酒,我连吃十枚不掉,那就先生喝酒,如何?”李琩就不信了,这喝酒吃豆子,考验得是手眼口的协调,一旦有了醉意,很容易失误,而眼下的李白,已经不止是微醺了。 林代宽一个招呼,很快就有人端来了豆子,还顺带送来两个大海碗。 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李白夹起一个豆子,掉在桌上,一声叹息,随即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如此往复。至于李琩,则去将牌位放好上香去了,滴酒未沾。 等完全喝晕过去的李白被扔在床上,李琩转身上了高处的凉亭,至于林代宽跟裴无机,也随行左右。 明年若是去陇右,这三大护卫一个不少,全部带在身边。 初上战场的他,也并没有什么底气,多带信得过的人手,是他最好的选择。 “下面的东西,差不多就清理掉,不要留下什么痕迹,明年,咱们可能就要离开了。”李琩坐在凉亭中,看着下面的大片桃园,明年正是产量爆发的一年,可惜自己估计是吃不到了。 “王爷,是去哪里?”裴无机早就想出去了,窝在这地方,过着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太过无趣。 “陇右,石堡城!”李琩点点头,如今这事,其实就算定下来了,所谓的考核,对他而言,需要的只是隐藏实力。 若是真的拿着大黄去一通射,考核通过不成问题,但是想必皇帝跟太子都会被吓着的,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王爷,去多久?”林代宽的眼中闪过一丝亢奋,自幼习武,为的便是马上博取功名。 他们留在李琩身边,一是为了报知遇之恩,二是因为李琩确实待他们极好,对于功名的渴望,自然被压在心底。 虽然,大抵上,他们是去走个过场,但毕竟也是沙场征战,而不是一辈子只当个护卫首领,连长安都难得出去一趟。 “如果,战事顺利的话,父皇便让我们留在边军之中。”李琩刻意压制话语中的情绪,让一切都看起来云淡风气,自己可是王爷,该有气度不能丢。 “王爷所言当真?”裴无机狂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可以取得真正的兵权。 不止一次,午夜梦回,他想着自己成为一个将军,带领着大军在边疆纵横,于千军万马之中搏杀,夺取敌将首级,纵使马革裹尸,也绝不后悔。 “一切,都还只是镜花水月,做好自己,静待良机。”李琩所谓的良机,可不仅仅是边军搏杀的意思,他有着更大的野心。 同样,他麾下之人,眼下受限于局势,看不了太远,但是以后,必然也会跟随他的脚步,迈向更高的目标。 “王爷,卑职先去训练那帮小崽子!”林代宽觉得,他能做的,就是把手下的小子训练到位,免得到时候丢人。 至于裴无机,他麾下的护卫大多都在王府前院,只能回去再好好操练了。 “王爷,怎么突然有这种机会?”裴无机看着林代宽离去的背影感觉一阵牙疼,这人整日就窝在桃园操练麾下,这大比的时候恐怕要遭。 “石堡城是陛下的心病,为了这个,其他都可以适当妥协。”李琩轻轻敲击桌面,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石堡城,卑职也有所了解,得用人命去填。”裴无机摸着下巴,军功固然是渴望的,但是麾下那帮小子,也有感情了,真带着他们去送死,也心有不忍。 “走一步,看一步,届时,本王麾下,可不仅仅只有你们这二百人。”李琩摆摆手,损伤肯定会有,但他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亲兵护卫全部折进去,这是他掌控军权的绝对班底。 “王爷,在下族中,还有两个不错的兄弟,武艺尚可”裴无机面露难色,如今他河东裴家,已经不如当年。特别是他们这一支,也就勉强度日,如今既然有出头的机会,自然想要帮衬一番。 李琩当然知道,能够让裴无机开口跟自己说情,绝不会是无用之人,那样对大家都不好。 就在李琩想要开口的时候,就看见林代宽突然又跑了回来,脚下生风。 “王爷,咱们出去打仗,还缺人不?”林代宽在这方面反应要慢一些,却也终究赶上了。此时的宗族观念极强,一人发达了,总要想着提携族中子弟,为的便是家族长盛不衰。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若是族中就他一人在李琩麾下,万一战死沙场,除了那一笔抚恤银之外,再无其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的情谊也会烟消云散。 可若是有族中兄弟在,那他们这一族在李琩麾下的影响力依旧,甚至可以直接顶替他的职位,继续效命。若是有子嗣,待到成年,想要来李琩麾下任职,不过是等闲。 “人,定然是缺的,但是本王的要求是,第一个,人品不能有问题,第二个,身手必须好,第三个,必须本王到任之后,他们自行前去,在长安,本王是一个人都不会征召,第四个,从斥候做起。只要能满足这四点,多多益善!”李琩早就知道,这种情况无法避免,堵不如疏。 只要有能力,想要凭自己的本事去闯出一番业绩来的,他绝不拒绝。 裴无机跟林代宽俱是点头,就应该如此,没有半分功劳,想要一来来就得高位享成果,对别人也太过不公平。 他们的这种心态,一是因为年轻气盛,心中尚有正义,第二也是因为,他们作为最早跟随李琩的人,也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防止有人凭着裙带关系骑在他们头上。 入夜之后,林代宽并没有休息,反而让护卫轮流进入地下学习锻造工艺,这些设施已经保存不了太久,让它们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 期间李白醒来过,虽然依旧有些头痛,大脑却清醒了许多,跟李琩告罪一声,就回书局去了。至于他跟玉真公主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李琩也不想问,他尊重别人的隐私,只要对自己无害便可。 李琩决定在桃园多待几日,将身体将养好再回去,派人回府里说了一声,就直接在桃园住下了。 过得两日,半月刊再一次发售,李琩凭着一首乌衣巷,傲居榜首。 寿王李琩的名字,再一次在仕子中频频提起,没想到这位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的亲王,居然有如此才华。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乌衣巷珠宝行中,王朝雨被这两句给镇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寿王爷,居然有如此才情。 作为这诗里的王家大小姐,王朝雨对此深有体会,不过区区百余年,就从王与马共天下的琅琊王氏,到了如今田地。至于谢氏,如今已是杳不可闻。 大家族便是如此,曾经远逊他们琅琊王氏的太原王氏,如今反而在五姓七望中添陪末座。 王朝雨突然犹豫了,也许,让父亲过继一个儿子,自己去与豪门联姻才是对家族最好的选择。 “不可!”王朝雨随即甩甩头,王氏一定要在她的手中兴旺,她不愿意成为牺牲品。 世家大族的发展,往往就是眼界的较量,每一次世间大乱,能不能早早投资到合适的人选,才是家族能否延续兴旺的关键。 而现在的大唐,依旧繁华,她该投资何处? 琅琊王氏兴盛多年,钱财自然是藏了不少,但世家的兴盛与否,可不只是钱财的多寡,更在于权势。 投资太子,根本没有门路,况且她的家族,已经扛不住李林甫的怒火。 王朝雨有着足够的商业手腕,但是这世间的生意,往往并不在乎手腕,而在乎背后的较量。 “不如与这位寿王爷联络一番。”王朝雨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开始疑惑,毕竟这位寿王爷,大抵只能是闲散王爷的命,跟着他,也谈不上有什么出路。 在百般纠结中,王朝雨不得不放弃,只能耐住性子,再看看。 后宫之中,杨玉环看着手中的半月刊,不由得痴了。或许,只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生,才能写出这般伤感的话来。 她好想出宫一趟,与李琩好好见一面,聊一聊分别以后的情况,回忆一下曾经的过往。 可是这一切注定只能是奢望,她只能从诗词中窥得他的一丝半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将作监 “爱妃,这宫里越来越冷了。”李隆基大踏步走了过来,至于门外的侍女,都被他用眼神喝止了。 杨玉环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想要将半月刊给藏起来,却突然又反应过来,将整个人的精神都放松下来。 如往常一般,缓缓起身,转过身来福了一礼。 “陛下今日来得倒是挺早,奏章都批阅完了?”杨玉环过来扶着李隆基坐下,至于半月刊,就在桌上放着,一丝遮掩都没有。 “捡着紧要的批阅了一番,剩下的让老高再查漏补缺一下,晚上再说。”李隆基摆摆手,这天一冷,干什么都觉得没劲,就想偷个懒。 这还就真给他想到办法了,以后政事堂上来的奏章,必须标明紧要等级,他只管紧要的那一半,剩下不太紧要的,就让高力士去核对一番,只有觉得政事堂批阅有问题的时候再复核。 这个事情其实也是没法子的办法,皇帝这个差遣,就没有愿意至仕的,年纪大了,权力必须要移交出去一部分,不然精力跟不上。 “陛下中午想吃些什么?妾身让人去准备。”杨玉环走到李隆基身后,将其脑袋靠在怀里,细细揉捏。 “吃清淡些便可,方才爱妃在看何物?”李隆基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没有老眼昏花,早就看见了那是半月刊。 同样的,半月刊也早早到了他的案头,当然知道上面的诗词出自何人之手。 “半月刊,一早高公公命人送来的,妾身方才得了闲,就拿出来看看。陛下,您猜,这一期半月刊,最好的诗词出自何人之手?”杨玉环故作轻松问道,语气中没有半分的波动。 “不用猜了,朕都看过了,老十八写的乌衣巷。年纪轻轻的,怎么这般多的暮气。”李隆基其实羡慕得不行,这个儿子在诗词上的才华,算是李唐皇室第一人。 但是在自己亲手夺来的美人跟前,他怎么会承认这一点,总要给抹黑一下的。 “有暮气也正常,想必是在长安待久了,那李太白年轻时游历天下,才能写出那般洒脱的诗词来。对了,陛下上次不是说让他去陇右吗?”杨玉环依旧如常,好似闲聊一般,李琩在她的口中,不过是陛下诸皇子其中之一,与其他皇子并无二致。 “唔,前几日,刚将他叫进宫里来聊过这事。想要去边军,总要拿出几分本事来的,仅凭这个可不够,刀剑无眼啊。”李隆基长吁一口气,杨玉环的表现简直就是满分。 他方才也在想,若是杨玉环真的流露出不对劲来,他该如何?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 “总要准备妥当些,不可误了陛下的大事。”杨玉环依旧小心应对。 “朕不指望他在边军大杀四方,立下什么不世之功,只要能够与士兵们同甘共苦,让他们感受到朕对此事的重视便可以了。”李隆基摇摇脖子,边军那些将士,一个个骄纵惯了,没有几分本事,是决计聊不到一起去的。 他希望能够将李琩丢远一些,同时往陇右道擦一根钉子,让王忠嗣一系的人看牢了他,也让他盯着王忠嗣一行人,这就是平衡之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王忠嗣固然在陇右道有着绝对的权威,但是李琩亲王的身份,他不得不忌惮。 “这些事情,臣妾是不懂的,但是天越来越冷了,姐姐们上次便问,何时可以去华清宫泡温泉。”杨玉环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便准备将话题引开。 “工匠那边正在赶工,年前估计难以完工。”李隆基摇摇头,华清宫这一次扩建加大修,是一个大工程,急不得。 说着说着,李隆基就心里痒得难受,若是跟三姐妹一起泡温泉,那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李琩对这些一无所知,每日恢复了规律的作息,开始慢慢打熬身体,加快恢复,直到杨胜抵达桃园才打断这一切。 杨胜带来了武成益大功告成的消息,他得走一趟清风楼,跟如烟她们说清楚,该南下了。 在去清风楼之前,李琩决定先走一趟将作监,皇帝说了他可以去挑两件装备,自然不能忘了。 将作监离皇宫不远,李琩以前便来过,以亲王之尊,自然是将作大监亲自接待。 将作大监叫墨修,据传是墨家传人,李琩也无意深究,墨家早已式微多年。 话说墨家也是悲剧,他们掌握着世间最顶尖的武器打造方法,在乱世之中备受重用,一旦天下太平,却又备受打压与提防。 “王爷,随下官来!”墨修也不清楚,为何这个废弃的皇子,怎么又突然得了垂青,但这些事情,不该他操心。 虽然他是将作大监,但是在朝堂上依旧不够看,只能算是一个边角料,名义上是正五品,却连位列朝堂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年,将作监有没有折腾出什么宝贝来?”李琩点点头,跟在后面。 其实,在心底,李琩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期待,武器的发展早就走到了尽头,无非是威力再大一些,射程再远一些。冷兵器的威力,取决于材料,而这天地间原有的材料,已经都被尝试个遍。 “王爷说笑了,下官何德何能,不过是拾先人牙秽,做些修修补补的活罢了。”墨修摇摇头,哪有什么宝贝,无非就是军中那些兵器。大多时候,他们将作监需要做的,就是如何用更低的成本,打造出可堪一用的装备。 在春秋时期,墨家鼎盛之时,他们的主要追求,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打造威力强大的兵刃,才有了大家耳熟能详的传世神兵,如太阿、藏锋、干山等等。 随着后来冶炼钢铁的水平不断提升,铸造兵器的理念也就发生了改变,兵器由耐用品往消耗品的方向发展。 一场大战下来,消耗的兵器都上万计,直接回炉重铸,比修理还好省时省力。价格高昂的神兵利器,往往是高级将领才有的配备,而普通士兵都使用的制式兵刃。 “大监谦虚了,这天下论及铸造技艺,何人能够超过将作监的各位大师傅。”李琩一记马屁拍过去,这些人,掌握着兵器铸造的最高技术,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全部挖走才好。 “王爷谬赞了,天下可不止是大唐,往西去,翻过葱岭,有一国名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食。其将士之中,有人使用一种极其锋利的弯刀,削铁如泥,边军曾经上供过几柄,下官惭愧,至今难以窥其究竟。”墨修摇摇头,他一辈子都在跟刀剑打交道,自问也曾铸造出不少的上品,却始终不满意。 因为他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高效低廉的改善士兵的武器,那种用时间跟金钱堆出来的宝刃,并无太大意义。 “大食的圆月弯刀?”李琩眉头微皱,所谓大食,应该就是阿拉伯帝国的阿巴斯王朝。 此时的大食,正处于帝国的巅峰,四处扩张,与大唐控制的疆域已经相差不远了。 圆月弯刀名声极响,出自大马士革,哪怕到后世,依旧是冷兵器的翘楚。 “王爷对此也有涉猎?”墨修突然来了兴致,他不知道这刀究竟叫什么,但是从李琩口中说出来的这个名字,至少听着不像是临时瞎编的。 “谈不上,只是略有耳闻,但是依本王所知,此刀产量并不高,且造价高昂。”圆月弯刀,绝非普通百姓能够拥有的,若是那样的话,冷兵器时代,必然难逢敌手。 墨修点点头,如此还好,毕竟以将作监的技术,同样能够锻造出那般锋利的刀剑,只是耗时耗力又耗材料。 “王爷可知,若想锻造出优良的兵器,最重要的是什么?”墨修难得想要与人多闲聊几句。 “当然是铁料。”铁料的质量,是成品的关键。这个年月,对于铁料中杂质的清理还不够,至于加入其它材料来改变性质更加是没影的事情,那铁料本身的成分便尤为重要。 大唐不缺铁料,但基本都是普通品质,可以用,想要锻造成神兵,就差得远了。最有名的,当属西域的镔铁,高级的镔铁,价值与等重的白银相仿。 大唐控制西域之后,大量的镔铁被运送至长安,经过能工巧匠之手,锻造成陌刀,成为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利器。 “可惜,如今镔铁的产量越来越低了。”墨修带着几分失落,作为一个工匠,看着顶级的铁料逐渐减少,那种无可奈何是必然的。 自打镔铁供应不足之后,陌刀的锻造也就越来越少,军中每一把都打好了编号,登记在册,严格管理。 李琩点点头,哪怕到了后世,高品质的铁矿,依旧依赖进口。 穿过幽暗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大铁门,铁门上有一个孔洞,应该是用来插钥匙的,李琩感觉有些意外,居然这么早,就出现了门锁一体的设计。 墨修将钥匙塞入孔洞,一阵旋转之后,门上传来机械振动的声音,随即轻轻一推,大门便缓缓打开。 李琩很意外,居然是自动的,这是什么设计? “大监,动力何来?”李琩有些摸不着头脑,在没有蒸汽机,也没有电动机的时代,这玩意怎么就能自动开关了? “不可说!”墨修摇摇头,这玩意牵扯到墨家的秘技,不可轻传。 李琩点点头,虽然心中万般好奇,却依旧能够忍住,最多也就是些机关秘术罢了,咱也是学过物理化学的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民生为重 密室的地上,铺满厚厚的石灰粉,用来保持室内的干燥。四周的兵器架上,摆满了十八般兵器,李琩用眼睛一扫,大概有近百件之多,从兵器上的光泽来看,应该经常有人用油脂擦拭。 “大监,宫里来人如何说的?”李琩看着眼前的宝贝,只拿两件太过可惜了。 “说是陛下要赏赐给王爷两件武器装备,回头王爷自己来挑选,咱们做好登记便可。”墨修记得很清楚,这是陛下口谕,他不敢遗漏分毫。 “有些事情,不知道大监是否听说了,本王不方便多讲。父皇让我来的意思,是挑一身装备,关键时候保命的,这两件也就是一个约数,并不是贰的意思。”这就是语言的艺术,李琩那个琢磨着,多拿一件也是好的,这里面的东西,代表大唐兵器锻造的最顶尖水平,自己出去就算花大价钱,也不一定能弄到。 至于威力,仅从大黄的强悍,就能够略窥一二。 “当然,王爷只管挑,下官心中有数。”墨修思量了一下,问题不大,你一个人能用几件装备?想必报上去也没什么大碍,毕竟是皇帝亲儿子。 李琩点点头,径直往长兵器的架子走去,他是要走骑兵路线的,必须有一柄合适的长兵器。 李琩第一眼就被一柄乌黑的大棒贵吸引了,这种东西在战马的速度加持下,威力极大,通常一棒下去,直接震碎对方的五脏六腑,不过这种尺寸,估计大舅哥也舞不动啊。 将大棒拿到手中掂量了一下,主体是一种乌黑的木料,也不知道是哪种材质,入手没有想象的那般沉重,倒是正好合适他的臂力。大棒前端包着一层金属,色泽暗沉,入手微凉。 “大监,这种东西,也值得当个宝贝?”李琩虽然觉得这东西挺实用的,但是跟宝贝显然不沾边,也不符合他这个王爷的身份。 “王爷有所不知,这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用材非比寻常。这主体的木料,来自极北酷寒之地的千年老树,取其根部,耗时三年炮制成型,再在秘制桐油之中浸泡两年才有如此手感。不仅入手光滑细腻,出汗却不滑溜,兼且坚固异常,刀剑难伤。”墨修觉得,这所有的兵器,都得有合适的主人,这柄大棒,威力绝对是没问题的。 李琩拿在手中比划了一下,倒是没有夸张,握着还挺舒服。 “王爷,您看,就连这金属也是有讲究的,下官到将作监的时候,它就是一个金属块,无论怎么烧也不融化。下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用其锻造刀剑,只能用来包裹在大棒的头部。这金属质地比精铁要轻一些,但是硬度却要强上许多。”墨修开始极力推销此物,这玩意跟那柄大黄一样,做出来之后一直就没人要,虽然稀罕,但是实用性不佳。 李琩点点头,怪不得比自己估量的要轻,原来是这金属的密度较低。 李琩原本给自己的定位,应该是类似于赵云那般的,提着一杆亮银枪,杀他个七进七出,威风又帅气。 但是这大棒,怎么看着那么搞笑,可麻烦的是,却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吸引力,好似就该选它一般。 在墨修遗憾的目光中,李琩又将大棒放了回去,转身去看其他兵器。 曾经长兵刃有很多种,经过战场之上的大浪淘沙,适合骑兵用的,也就是马槊、骑兵枪,其他诸如偃月刀、长戟、战锤这些,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成了罕见的兵刃。 马槊跟骑兵枪,对于个人武艺的要求相对低一些,只要能够端平前刺,配合上战马的奔跑,就能发挥其杀伤力。而且这两种兵器的长度远超其他,一寸长一寸强,而且重量又容易控制,适合持久战。 李琩这几年,也没少练习枪法,可却始终提不起兴致来,难道是因为第一眼看中了大棒? 将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思绪抹去,李琩决定先去挑短兵刃。越过乱七八糟的东西,直接走到一排长刀面前,挑选了一把刀身相对窄许多的唐刀,有点东洋刀的模样。 东洋刀本就脱胎于唐刀,李琩是知道的,至于为何唐刀在中国慢慢退出舞台,他没有深究过。 “王爷好眼力,此刀虽然轻薄,但杀伤力极强。”墨修暗道李琩眼光老辣,这把刀的用料,在这整个屋子里,都是最顶级的那一类。 “既如此,为何不大规模列装?”李琩用手指缓缓拂过刀锋,确实不是凡品。 “王爷说笑了,此物中间的刃口,是用天外陨铁打制,外面两侧刀身用的是百炼精铁,这种材质,恐怕将天下翻个底掉,也凑不出多少。”墨修摇摇头,这东西,确实是个宝贝啊。 百炼镔铁,居然只是辅材,李琩觉得,自己是拿到宝贝了。 “此物轻便,材料次一些,不行么?”李琩屈指在刀身上一弹,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煞是好听。 “最次也得用百炼镔铁,不然因为刀身过窄,很容易折断。”镔铁有限,都拿去锻造陌刀了,那玩意威力极大,这种刀,也就适合不着甲的单位步战,打造几柄给权贵充门面可以,大规模列装简直就是糟蹋。 当然,李琩手上这柄不一样,哪怕是身着铁甲,也很难挡住其锋利的刀刃。 李琩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直接将长刀在腰间悬好,算是宣示自己的主权。 李琩一个转身,走到了铠甲那一片,要想活得长久,一套防护力足够的铠甲是必须品。 现在大唐最顶级的铠甲,便是明光铠,而此间陈列的铠甲,除了两件轻便的锁子甲,便都是明光铠。 明光铠的名字,来源于胸口两块铮亮的大甲片,不仅拥有极佳的防护力,而且在阳光下闪耀出夺目的光彩。 但是最吸引李琩目光的,却是一套晦暗的铠甲,这幅铠甲不同于其他两块大甲片,反而是胸前整块一体成型的钢铁,有点类似于中世纪欧洲的板甲,不过此时的欧洲应该还没有这么先进的铸造技术。 至于其他部位,都是用的细小的甲片串成,拥有不错的灵活度。 李琩拿起在自己胸口比划一下,大小倒是正好合适。 “王爷不如换一件,此物不太好看。”此物正是出自墨修之手,他试图想要大规模量产这种甲片,来改善现有铠甲的防护力。 在墨修的计划中,用几块合身的大甲片包裹全身,不仅可以可以提供无死角的防护,而且铠甲有着一段的压缩空间,为将士的生存提供更好的条件。 可惜的是,他尝试了很久,李琩手中拿着的那套铠甲面前的大甲片,是唯一成功的一块。 墨修本想将其丢弃,却又舍不得,便用明光铠的手法将周边给 (本章未完,请翻页) 配上了,虽然不好看,但是防护力应该比普通明光铠略胜一筹。 “本王觉得不错!”李琩跟明光铠对比了一下,这一套明显强一些,胸前要害在大铁甲的全面防护下,可以无视寻常弓箭。 墨修想要将铠甲留下,因为这算是他的一个念想,可转念还是放弃了,它既然成为了铠甲,便应该去疆场上绽放。 李琩拿过一个布袋,直接将铠甲打包背在身上,完全没有亲王的仪态。 再一次走到长兵刃的架子前,李琩深吸一口气,直接抓起大棒,把铠甲套上去,扛在肩头。 “王爷,咱们该走了。”墨修生怕李琩拿太多,他不好交差。 “嗯,走吧!”李琩摇摇头,一把兵刃而已,若是大棒不合手,以后再换呗。 李琩方迈开步子,突然又停下了,身形往旁边一闪,手上多了一把短刀,长约一尺二寸,也不抽开看看,直接塞进靴子里面。 “大监,这把短刀,我拿着割肉吃!”李琩露出一丝微笑,这算是添头。 墨修无语,他就不信,对方一个亲王,府里没点宝贝,至于连一把短刀都要顺走? “王爷,不妨先走一步,去外面等我。”墨修站在门口,示意李琩先走。 “不急,本王好奇,你这门怎么关上。”李琩扛着大棒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自问眼界见识碾压这个时代,却被这道门给难住了。 “王爷,您身份尊贵,什么精巧的东西没见过,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若是换了别人,墨修早就撵人了,但是对于李琩,他觉得自己还是和气些好。 那大棒加上铠甲,怎么也得七八十斤,扛着连呼吸节奏都没变过。 “就看看,快关上啊,不然丢了东西可就不好了。”李琩摆明了你不关门,我就不走了。 墨修没辙,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登记造册的,他还真不敢任他开着。 在李琩错愕的目光下,墨修屁股撅起老高,双手用力拉动大门,直到额头见汗才关上。 “合着,就是这么个玩意。”李琩大感无语,还以为是有什么动力系统,原来就是个类似于弹簧的储能装置。开的时候,弹簧伸展,看着是自动开启,但是关的时候,就需要克服弹簧的张力,费力无比。 “王爷也懂这个?”墨修嘴角抽抽,虽然关门的时候不雅,却也不是什么大路货吧。 “略懂!略懂!”李琩心中暗道,你这在暗处用滑轮挂个沙袋,也能有这种效果。 “王爷,这可是我墨家的不传之秘!”墨修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他在想,是不是有人将墨家的机密给外泄了。 “再不传之秘,那也是人脑子想出来的,为何先人可以,本王不可以?大监若是一辈子拘泥于先辈的技艺,恐怕难有作为。还有所谓的不传之秘,也许就是墨家式微的缘由,你看看儒家,恨不得所有人都来学他们的东西。这天下学的人多了,学术才能发展,抱残守缺,只能一代不如一代。”李琩觉得,有些东西,你不改变的话,注定是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墨修如坠冰窖,以前他们总是觉得,墨家的式微是上位者的打压,可李琩的一番话,犹如一记暴雷炸入脑海。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横生变故 “王爷以为,应该将所有的技艺都公开?这都是先辈的心血。况且,有些技艺,涉及到杀人利器,恐怕会引起祸事。”墨修当初学习这些的时候,便立下誓言,除非正式收入门下的弟子,否则绝不会传授技艺。 “杀戮,终究在于人心,而不在于兵刃。况且,本王以为,墨家该以改善民生为上,而非沉迷于杀戮之物。”李琩觉得,农耕文明时代,生产力受到极大的限制。 一旦踏入工业生产时代,生产力就能大步发展,工业时代的基本特征,就是用大型的器械来提高效率。墨家掌握着最高的器械制造技术,但他们一直致力于武器的研究,其实是走上了歪路,若是将精力用在改善农具或者其他生产器械上,恐怕早就成为各个王朝的座上宾。 况且,威力大的杀器会带来祸事,那也不一定,后世能够保持基本和平,威力绝伦的大杀器功不可没,动手之前,大家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住后果。 “改善民生?”墨修有些迷茫,他一辈子沉迷于武器锻造,一直想着能够有朝一日研发出足够锋利的兵刃,助力大唐征伐四方。改善民生,那是地方父母官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大监以为,如何判断一个国家强盛与否。”李琩觉得,自己有必要帮这个将作大监改变一下思路,若是真的有所改变,指不定以后老百姓能过得轻松些。 “四方安定,海晏河清,百姓丰衣足食,蛮夷四方来朝。”这是墨修能够想到的盛世气象,太宗皇帝在的时候,已经接近这样的世道了。 “本王看来,最重要的,便是百姓丰衣足食。只有百姓富裕了,国家才能有钱粮养活精锐甲士,来镇守四方,也能大规模发动民夫清理河道,改善水利。”这些要素之间,算是彼此牵扯,互相影响。至于蛮夷四方来朝,这道理跟富在深山有远亲是一个道理,没有利,朝个毛线。 “如何改善?”墨修觉得李琩所言有理,若是能够改善民生,墨家的地位将大幅提高,这与他的追求殊途同归。 “从翻地、播种,到除草、灌溉,抑或是收获、储藏,这些粮食生产的全过程中,需要用到大量的工具。大监需要深入其中,了解这些工具的一切,然后进行改善,无论是能够省时还是省力,都算是功德无量。”工具是用来提高生产效率的,工具改良,意味着单人能够耕种更多的土地,获取更多的产出,这样就能节省出劳力,来进入其他生活用品的制造。 虽然墨家已经没落了,在儒家的眼中,也就是个高级工匠,或许有一些野心。但是墨家子弟的眼中,自己依旧属于士大夫阶层,是不屑于跟农民掺和在一起的。 在诸子百家的年代,墨家从未想过涉足农事,那时有专门的农学门派,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爷觉得下官能行?”墨修有些疑惑,术业有专攻,农事上,他完全就是个门外汉。 “其实,这种地的农具,跟杀人的兵器,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是用着顺手,方便发力,还不容易出故障。就好比锄头,它需要的是如何轻易地插入泥土之中,兵器是为了更轻易地插入铠甲之中,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李琩循循善诱,他觉得墨家这帮人,若是能够做出一些动静来,也是好事。 如今的大唐,儒家虽然鼎盛,却还没到后来那般疯狂,整日埋头典籍之中,琢磨所谓的微言大义,给世间的一切都套上枷锁。 在李琩看来,儒家的学说本没有错,但它所倡导的东西,在建立规则的同时,也铸造了牢笼,约束了人性,从而限制了社会的发展。 而墨家,是所有学派之中,离科学最近的,科学,是打破成规的最好办法。 墨修觉得,李琩说得很有道理,他这样一辈子,将武器研究了个遍,却依旧难以有什么大的进展,还不如换一条路来走。兵器这条路难走,是因为历朝历代,有太多的人投入其中,各种奇思妙想都试验了个遍。 而农具则不一样,还依旧是那些样式,好用与否,完全看铁匠的锻造水平。 “王爷大才,他日若下官有成,全拜王爷所赐!”墨修是真的心动了,他觉得此道可行。 “不仅仅是农具,还有织布机也该好好研究改良一下,丰衣足食,总要双管齐下的好。”李琩此言,是有私心的,他准备大面积推广棉花种植,若是有先进的织布机为助力,必将一飞冲天。 眼下的织布机,都是用来织麻布的,想必换成棉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王爷所言甚是!”墨修点头应是,墨家虽然式微,他这一系也有数十人,完全可以同时研究起来。 “大监,你知道工具发展到极限,是什么样子吗?”李琩决定画一个大饼,让他们好朝着目标努力迈进。 墨修摇摇头,他能想到的,无非就是更加锋利的锄头,翻地快一些而已。 “一座马车大小的车子,下面装上滚刀,高速旋转的滚刀,将车子经过的地方全部翻一遍,一亩地,也不过一刻钟罢了。”李琩说的,就是后世经常可以看见的翻地拖拉机,应该是最简单的一种机械,对于加工精度的要求并不高。 “动力何来?”墨修一脸不可置信,这不是扯淡呢,牛翻一亩地,需要两个时辰,你这相当于八头牛的动力了。 “蒸汽机!”李琩反正是在画饼,那不妨画得真实一些,其实翻地用的应该是内燃机了,但是内燃机有些麻烦,需要提炼石油,还是烧煤的蒸汽机来得简单些。 “蒸汽机?”墨修觉得,这个名词有些难以理解。 “大监可见过烧水的炉子,水烧开的时候,蒸汽不断将盖子顶起?若是用一个大型的炉子,不断以火加热其中的水,大量的蒸汽喷涌而出,将这种动力传导出来,就能形成远超牛马的动力。”其实蒸汽机并不难,若是有墨修这样的大佬来主持,李琩有把握直接搞出来。 但是单一个蒸汽机没有意义,只有将蒸汽机真正的应用起来,产生真实的效益才行。 “那种细小的力道,能够有那么大的威力?”墨修虽然佩服李琩,却依旧带着一丝怀疑,毕竟水壶盖子是很轻的东西。 “大监不妨在盖子周边做好密封,然后用力压住,看看能不能压得住。”李琩笑笑,这种无聊的事情,后世记忆中就做过,越往后面,压力越大,根本按不住。 “王爷,下官先走一步!”墨修有些迫不及待,他需要亲手去验证。 李琩看着跑起来的墨修,一阵无语,对自己这个指路人,怎么也该多一些敬意才是,随即摇摇头,扛着大棒往外走去。 裴无机倚靠在将作监门口的马车上,看见李琩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王爷,您这是被坑了?”裴无机一阵无语,这怎么拿了个大棒,还不如自己打个狼牙棒,至少带刺啊。 “坑?本王喜欢,你有意见?”李琩一阵牙疼,果然这大棒跟自己身份不搭,忍住想要回去找墨修换一件的冲动,直接钻进马车去了。 裴无机摇摇头,翻身上马,直接吩咐赶车往清风楼去。虽然裴无机觉得,这大棒不适合战场,因为不能久战,但是同样的,这大棒的瞬间爆发力惊人,他只有闪躲的份。 清风楼后院的小楼中,如烟跟诗涵正在二楼临窗而立,一脸紧张。 而一楼,阿大正带人将正门牢牢护住,他的对面,是一位锦衣男子。若是李琩在此,一眼便能瞧出,正是宗正卿、岐王李珍。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岐王李珍带着几分恼怒,原本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却连门都进不去。 至于清风楼的老鸨柳问情,这会正在后面焦急张望,有心想要派人去通知李琩,可又怕万一被李珍发现,她难有好下场。 “王爷,在下粗鄙,却也知道,人无信不立。我们兄弟拿了对方的钱财,便要保她们平安,这条路,让不得!”阿大摇摇头,他是真的不能让。 也不都是为了信义,若是让开了这条路,那位寿王绝对会收拾了他们。 “钱财?她们给了多少,我出三倍!”李珍恨得牙痒,他带来十数名护卫,加上清风楼的护院,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但是这帮子人,身上都有一股杀气,显然不好惹。 若是李珍真心死磕,多调些护卫来,这些人自然不足为患,但是那么一来,动静太大,就掩盖不住了。 “抱歉,恕难从命!”阿大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绝,只要护住这两位,他们去了南边,便再无担忧,至于家人,早已在李琩的庇护之下。 “给我封起来,本王就不信了。”李珍恨不得将这帮人全部杀了泄愤,可终究没有这个胆子,事情真的闹大了,官府必然介入,得不偿失。 清风楼的护院很快就搬来一堆桌椅,将小楼前后门都给围起来,不让他们有出逃的机会。 “你们二位,好好想想,本王有的是时间,看你们能扛住几天。”李珍撂下狠话,让手下人在这里守着,至于他,先去前面潇洒一番。 在李珍看来,就算是铁打的汉子,那也经不住饿上三天。 经过柳妈妈身边的时候,特意叮嘱她不要带客人来这边,防止走漏消息。 第一百五十七章 揍死他们 如烟看着楼下的一幕,心中暗自着急,眼下的她们,连出去报信都做不到,只能固守此处。 今日一早,这位岐王就来到小楼,说是要收两位姑娘为偏房,她们早有安排,已经跟清风楼两清,只是在此暂留几日,等待李琩那边的消息,自然是毫不犹豫拒绝。 话说这位岐王李珍,打的是先收入后院,等玩腻了,再卖回到清风楼接客,玩的空手套白狼,一鱼两吃。这种事情,他李珍也不是头一回了,完全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以前也是无往而不利。 今日突然吃了瘪,面色自然不好看,甩了几句狠话,谁料如烟直接喊阿大上来赶人了。 李珍何时这般丢过面子,直接带人将小楼围了,非要将两人留下不可。 话说这岐王李珍,向来是不缺女人的,但是这种具有反抗精神的,让他起了更大的兴致,更何况,以后还能继续在清风楼当摇钱树。 “姐姐,咱们该怎么办?”诗涵也急得不行,早知道便不住在这里,早早去客栈落脚好了。 “等,王爷一定会知道的。”无论如何保密,这么大的动静,除非清风楼关门歇业,不然总会被人瞧去了。若是清风楼关门歇业,那必然传播得更快,李琩一定会来打探消息。 如烟很淡定,无论内心多慌张,也不能表现出分毫,作为小楼里的话事人,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所有人的心弦。 “如烟姐姐,咱们不如直接杀出去!”凌月握紧了手上的长剑,大有冲出去拼命的架势。 至于凌月手上的长剑,还是如烟支了银钱给她买的,原本一根筋的她,突然好像也有些开窍了,整日守在如烟的身旁,作一个忠心护主的侍女本分,绝口不提少教主的事。 对于凌月的改变,如烟自然是喜闻乐见,不过到底是有心投效自己,还只是因为形势不利,打算卧薪尝胆,得好好观察一阵子再作安排。 “阿大,将门封住了!”如烟对于李珍抛出的橄榄枝嗤之以鼻,当一个王府后院没名没分的女人,她连半分兴趣都没有,在李琩那边,可是侧妃,天壤之别。 而且李琩对她的安排,显然所图非小,如烟是聪明人,看得远,想得也多,既然机会来了,何不搏一把。 “小的遵命,兄弟们,封门,一个老鼠都不许放进来!”阿大一声大喝,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都不怕,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怕个球。 在李珍护卫愕然的目光中,小楼的前后门都被桌子凳子这些东西给堵住了,想要冲杀进去,得填进去更多人命。 “冲出去?若只是阿大他们,想必问题不大,我跟诗涵这两个累赘在,白白出去送死。且等着吧,王爷这两日必然会来的,楼里不是还有些糕点蜜饯,都端下去给阿大他们分了。”如烟打的就是死守的主意,自己姐妹跟清风楼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并没有卖身契,岐王李珍强留自己姐妹,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在岐王李珍的算盘中,只要将自己姐妹囫囵吞下,就算有人起了疑心,却拿不到实据,自然犯不着得罪他这样的大人物。 “如烟姐姐,那你跟诗涵姐姐怎么办?”凌月眉头皱起,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她从小流浪的时候就饿怕了。 “他们为了我们姐妹卖命,自然要保存体力,至于我跟诗涵,本就派不上用场,就当是节食减肥了。”如烟拉起诗涵的手,为了她们有更好的将来,这点痛苦不算什么。 “姐姐说的不错,我们姐妹不打紧的,凌月你端下去吧。”有些事情,凌月不清楚,但是诗涵知道,这背后涉及到李琩的布局,她们必须挺过去,不然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凌月有些不敢相信,往日里,这俩姐妹对圣教可没这么忠心过,如今大有为圣教饿死的节奏。 至于李琩会不会来,凌月不知道如烟跟李琩之间的秘密,以为只是一个恩客而已,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指不定就被忽悠回去了。 在满腹疑惑中,凌月将所有能吃的都端了下去,阿大领了情,将东西都分了,同时吩咐下去节约点吃,务必要多撑一段时间。 李琩不知道这些,上次在乌衣巷珠宝行,给如烟跟诗涵都买了一对玉镯,质地跟做工都还不错,算不得什么珍品,却也是上品了。 如烟的一对镯子,质地雪白通透,而给诗涵准备的,则颜色偏青绿一些,与二人的气质比较搭。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李琩将首饰盒放入怀中,提着大棒就下了马车。 “王爷,您这是来青楼,不是战场。”裴无机翻身下马,至于嘛,一根大棒,连去见相好的都要带着。 “也是,你来给本王扛着!”李琩看看自己的装扮,确实不适合扛着大棒,就让裴无机当扛棒童子。 裴无机闻言,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好好的,嘴欠个什么,他喜欢扛就扛着呗。 有心想要让麾下来替自己,可当着李琩的面这般做不太好,裴无机只能忍住郁闷,将大棒扛在肩头。 “王爷,这么重,合适吗?”裴无机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一杆长枪不过二三十斤,这大棒怎么也得六十多斤,舞起来是威风,但能舞多久?半柱香还是一炷香? “重吗?无机啊,没事多锻炼,不要因为有了女人,就太过放纵自己,身体才是最好的本钱。”李琩拍拍裴无机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年纪轻轻,这么点重量就受不了,以后怎么承担更重的? 裴无机直翻白眼,老子哪里放纵自己了,就一个侍妾而已,他还经常在王府或者桃园过夜,三五日才能回去一趟。而李琩身边的女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谁放纵那是一目了然。 李琩不理裴无机的碎碎念,大摇大摆往主楼里走去,这会已经过了饭点,但是李琩还没吃饭,打算先吃个饱再说。 这会的清风楼,还没到人气旺的时候,主楼之中只有十来个男子,刚刚收拾打扮好的姑娘,陆陆续续下楼来开始准备寻觅合适的对象。 柳妈妈还是跟往日一般,在楼里迎来送往,每个熟客她都了然于心,总要上去聊上几句,算是联络感情。 突然进来一群人,柳妈妈自然将目光转了过去,一看是李琩一行,先是一喜,随即隐去,带上一抹愁色。 “哟!王爷,您可好些日子没来了!”柳妈妈最终还是跟往日一般,带着满面春风往李琩走去。 如今李琩六识敏锐,早就捕捉到了方才柳妈妈的异样,只是不知道为何,难道是伟哥出了问题? 除了这个,李琩想不出来还能是别的什么事情。 “最近有些忙,倒是没顾得上,这不,刚闲下来,就过来了。”李琩笑笑,熟练得搂在柳妈妈的腰上,手感依然不错。 “王爷,您这般的贵人,还有什么忙的?不过言语一声,下面自然有人分忧。”柳妈妈神情开始有些不太自然,她知道李琩来这里,一定要找如烟跟诗涵两位姑娘的。 而李珍一定安排了人盯着她,若是她将李琩带到了小楼那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可若是找个借口将李琩打发走,她又于心不忍,那两个姑娘不应该被推下火坑,这么些年,李珍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这个说来话长了,有些还是机密,倒是不好多言,那丹药最近如何?”李琩一句带过,他今日来,主要是想要跟如烟她们说上一声,万事俱备,该启程了。 “还不错,库存已经不多了,王爷还得早作准备才是。王爷今日过来,想要寻那哪位姑娘?”柳妈妈也没有多打探的心思,现在只想着怎么将自己摘出来,又能让李琩跑到后面小楼那边去。 李琩有些意外,竟然不是丹药的事情,那会是什么事情?难道是如烟跟诗涵那边出了状况? 那是李琩准备下的一步暗棋,留待将来大用的。 而且这柳妈妈问的很奇怪,因为李琩每次来,都是寻如烟跟诗涵两位姑娘,往日可都是直接问是不是去二位姑娘那里。 “本王来此,自然是要见如烟跟诗涵两位姑娘,柳妈妈前面带路吧!”李琩直接开门见山,现在一切都安排妥当,如烟她们绝对不能出了意外,否则自己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可能泄露了自己的野心。 “王爷啊,两位姑娘正在会客,今日没空!”柳妈妈直接扯开了嗓门,这两句话,楼里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柳妈妈也不想这般,但是必须将自己摘出去啊,不然回头必然要被李珍折磨的。 李琩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柳问情搞得什么鬼,这么大嗓门,反正绝对有问题就是了。 直接伸手一推,将柳妈妈推了出去,便准备大踏步往后面走去,管他什么问题,自己去看看再说。 “王爷!不行啊,不能搅扰了贵客啊!”柳妈妈直接跪倒在地,一把抱住李琩的大腿。 李琩无语,看着死死抱住自己的腿,实际上根本没多少力道,显然是做戏给别人看。既然想要表演,那自己只能配合了。 李琩抬腿,猛地一甩,直接将柳妈妈踹倒了出去,继续往后走去。 “什么狗屁贵客,敢挡本王的路?”李琩气势十足,咱是亲王,更尊贵的都在宫里待着呢。 柳妈妈本就是借势往后倒去,暗道这下总可以了吧。 “来人止步!”两名持刀护卫伸手挡住李琩,他们接到的命令,想要去后面的小楼,必须由柳妈妈亲自带路,其余人等不可放行。 “他娘的,无机,给老子揍死他们!”李琩好似二世祖一般,被惹怒到极致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针锋相对 裴无机无语,怎么有种关门放狗咬人的感觉。 也不抽刀,直接将扛在肩膀上的大棒舞动起来,往对面砸去。 两名护卫吓了一跳,赶紧举刀格挡,他也没想到对面来人这般无所顾忌,说上就上。 跟在裴无机身后的护卫也是长刀出鞘,随时准备扑上去。 裴无机这一棒,使出了全力,巨大的力道,长刀根本不能抵挡,两名护卫也是好手,当即借势往后退去。 “围起来!”裴无机大喝,脚下一个飞跃,再一次舞动大棒将两名护卫给拦住。 两名护卫也是个人精,跑是跑不掉了,打又打不过,也不敢下死手,直接将刀往地上一丢,双手抱头,挨顿揍好像是最好的结局。 裴无机大感无趣,连伸脚过去的兴致都没有,摆摆手让麾下弟兄停止殴打。 两名倒在地上的护卫心中一松,自己赌对了,身上除了看起来邋遢了些,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李琩将刚得到的宝刀问道抱在胸前,问道,是李琩刚刚给取的名字,问鼎大道的意思,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寻仙问道的问道。 小楼前的一幕,让李琩大感诧异,居然有了几分两军对垒的感觉。 “去,上去通知一下,王爷来了!”阿大提着刀站在二楼,楼里能往下砸的东西都堆在这边了,一旦对方发起攻击,就直接砸过去,也能稍作抵挡。 至于如烟跟诗涵已经转去三楼了,若是门口抵挡不住,他们便退守二楼,总能够多抵挡一下。 看见李琩过来,阿大自然是想打招呼的,但是想起当初李琩的话,他们与寿王府,明面上不能有一丝牵扯,只能命人去通知两位姑娘。 随即阿大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糕点,方才还舍不得吃,现在倒是没顾忌了,王爷来了,这事就不会继续拖下去。 “王爷!您可总算来了,可要为奴家做主啊!”如烟听闻李琩来了,急忙从三楼窗户中探出脑袋来,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任她装得如何淡定,可毕竟是没遇到过大事的小姑娘罢了,依然想要有个依靠,否则为何铁了心想要成为李琩的女人。 “如烟姑娘,这是为何?”李琩眉头微皱,看这些人的装扮,大多也就是这清风楼的护院,难道她们跟清风楼起了冲突? “王爷,我们姐妹想要南归,本来跟楼里已经两清,但是那东家却要强纳我们姐妹做小,我们姐妹不依,他就这般”如烟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东家?嗣岐王李珍?”李琩摸摸下巴,这王八蛋准备截胡,自己要不要忍下这口气?若是忍了,岂不是就真的成了乌龟了? 原本岐王的爵位,也是跟他们一般,都是最低级的亲王,但是岐王无后,这李珍过继去继承香火,爵位就降了半级。 “正是!王爷,您可要帮帮我们,偌大的长安城,我们姐妹举目无亲。”诗涵也探出脑袋来,在楼里待久楼里,李珍是个什么样的品行,她也有所耳闻,比起李琩可差得太多了。 “本王在,断然不会任由他人欺负你们姐妹!”李琩点点头,懂了,这事完全就是李珍那王八蛋起了黑心,既然想动自己的利益,那就得看看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你们这,谁做主?”李琩将问道抓在手中,一步步往前走去,面带煞气。 “小的连招,见过寿王爷,已经着人去请咱们王爷了,应该一会就到!”李珍麾下的护卫首领赔着笑,方才李琩一出现,他就知道这人自己挡不住,非得自家主子出面了。 “李珍在清风楼?”李琩带着一丝意外,方才闹那么大动静,居然没见到人,还以为这厮不在这里呢。 “自然!”连招赶忙点头,不然他怎么会带人堵在这里。 “先让开吧!”李琩摆摆手,既然李珍就在此处,那就等他来了再分说。 “王爷,莫要为难小的!”连招不敢让啊,他吃的是李珍的饭,没有李珍的命令,除非是皇帝或者太子来了,让开了就得倒霉。 李琩左手一抬,直接用刀鞘砸了过去,别说一个护卫首领,就是李珍,他也敢砸。宗正卿,吓唬旁支的皇室子弟可以,自己可是皇帝亲儿子,轮不到他来管。 连招也是高手,正赔着小心,没想到对方突然暴起,立刻就准备挥手格挡。手方抬起,连招突然反应过来,手略微慢了一丝,居然没挡住,任由李琩一刀鞘砸在脑门上。 连招借势往后跌去,手捂在脑门上,鲜血顺着手就流了下来。 若是普通人,自然要大呼小叫,见血了,但是连招也是常年习武,打人或者被打都稀松平常。这也就是个皮外伤,看着吓人,正好趁势躺在地上,躲过这种为难的局面。 李琩左手握住刀柄前指,依旧不曾出鞘,直接往前走,谁敢挡,他就继续砸。 一众护院不由得往两边退去,殴打亲王,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啊。至于回头怎么跟岐王交待,那不是法不责众嘛,连招才是这里的头。 裴无机带人护在李琩左右,生怕有不开眼的愣头青。 “给本王搬开!”穿过人群,李琩看着眼前堆得一人高的桌椅,颇有几分巷战的感觉。 裴无机立刻领命,一挥手,就带着麾下的弟兄准备搬开。 “慢着!本王的地盘,还轮不到外人来撒野!”李珍带着几分怒气,方才他正在兴头上,却直接被打断了,这口气,非要发出来不可。 裴无机停下脚步,看向李琩,这个岐王也不是个好惹的。 “我当是谁呢,好大的口气,继续搬!”李琩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岐王李珍,却没有给对方面子的打算,这件事要解决,就不能给对方面子。 今天这事,他必须处理得干脆利落,才能让如烟对自己死心塌地,没有人想要依靠一个窝囊废。 “李琩,你别太过分了!”李珍深吸一口气,这清风楼可是自己的产业。 “过分?彼此彼此!”李琩连头都懒得回了。 楼上的如烟跟诗涵,看见这番情景,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这位寿王爷,终究是个有担待的。 当初选定李琩的时候,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的,如今看来,自己的眼光还是准的。 李珍心中一个咯噔,这位寿王,近几年他没有打过交道,传言之中,此人不是应该窝囊得很嘛。 李珍决定将怒气收敛一下,这位能够招揽李白,将半月刊做起来,应该不是传言之中那般不堪,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李琩,今日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本王绝不善罢甘休!”李珍这火气好不容易按下去,却看见自己的护卫首领正躺在地上,捂住脑袋的双手,满是鲜血,这是抽自己的脸啊。 “不善罢甘休?你当本王是吓大的?”李琩依旧不回头,他就不信了,这种事情,他李珍敢捅出去。 “来人,将他们给本王拦住,这清风楼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本王的产业,岂能任由他们放肆!”李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被这般削面子。 “无机,将大棒给我!”李琩觉得,自己也该露一手,吓唬一下对方。反正自己已经被选定去陇右,明面上的理由,必然是武力冠绝诸皇子。 裴无机闻言,赶紧将大棒交到李琩手中,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还是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自家主公是个什么性子,平日里的风流倜傥,那都是装模作样。 “本王倒要看看,谁敢拦我!”李琩倒提大棒,走到堆成高墙的桌椅跟前站定。 深吸一口气,李琩一个跃起,双手高举大棒,奋起千钧力,往身前猛地砸去。 只一棒,就将面前的桌椅全部砸塌,硬生生砸出一条通道来。 裴无机心中一阵羡慕,这真是天赋异禀啊,这一棒,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这个效果。 李珍跟麾下的护卫,都被李琩这一棒给镇住了,虽然李琩的块头不小,却也没想到有这般大的力气。 李琩方才这一棒,除了力道,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但是一力降十会,这种力道配上重兵器,什么技巧都得绕着走。 “只知道为难护卫,丢尽了皇室的脸,有本事的话,不妨你我单挑!”李琩扛着大棒,回身走到李珍跟前,单手举着大棒前指,大有你动手啊,只要敢动手,老子就敲死你。 “你!肆意打砸本王的产业,我要去京兆府告你!”单挑?李珍表示不可以,自己一棒也接不住,还是小命要紧。 李琩笑了,这种人便是如此,当觉得权势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律法道理为何物,当觉得权势不足以撑腰的时候,又要开始讲道理了。 “去吧,京兆法曹吉温,最为公正,不妨请他来断一断。”最近没跟吉温碰过面,不过应该会给自己几分面子,况且这些桌椅,能值几个钱? 若非为了给如烟她们留几分颜面,这事定要捅出去,让李珍斯文扫地。 “你!”李珍语塞,他知道吉温就是搭了李琩的顺风,才能够得了京兆府法曹的职位,这明摆着斗不过。 “刑部也好,大理寺也罢,就算是宗正寺,只要你想,本王都陪你走一遭。但是,李珍,你给本王记住了,敢再乱伸手,就做好人尽皆知的准备!”李琩撂下狠话,他手握半月书局,真要是闹大了,大不了直接毁了对方的名声。至于他自己,本就没什么名声可言,又准备去陇右征战了,无所顾忌。 李珍还真就怕了,他想起那个工部侍郎的下场,正是李琩的手笔。 第一百五十九章 脱身 “为了区区两个风尘女子,你竟然如此?”李珍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没必要在此跟对方死磕。 “风尘不风尘的又如何?人家又没有跟你们签卖身契,那便是自由身。本王要带她们走,谁敢拦着,就要面对本王的怒火。”李琩才不管那么多,人只要带走便是,至于他为什么要出手,那自然是不能说的。 李珍语塞,这是他最大的痛脚,被李琩给拿捏住了,无论是上告到哪里,他都不占理。 李珍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打又打不过,至于麾下那帮护卫,如何敢对李琩动手? 就这般拎着大棒,从一地的碎木头上踩过去,那份从容,比起面带不甘的李珍,云泥之别。 阿大已经带着人将小楼门口给清理出来,当李琩走到门口的时候,如烟已经在一楼等候了。 “王爷,您可总算来了!”如烟笑了,眼角还有泪痕未干。 “东西都收拾一下,本王送你们出城!”李琩点点头,还好自己来得及时。 如烟点点头,诗涵正带着凌月她们在收拾,本就收拾的差不多了,不过是些随身物品,很快就能好了。 两炷香的功夫,李琩就从小楼中出来了,跟在后面的便是如烟跟诗涵。再后面阿大带着一众护卫,扛着五个箱子,里面便是两位姑娘的行礼。 李珍依旧没有离去,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收尾,之前就知道李琩与这两位关系不错,却也没想到如此不管不顾为其出头。 “麻烦让一下,对了,不要派人跟着,否则,本王会下死手!”李琩停下脚步,跟李珍四目相对,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李琩,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李珍自然是不服气的,原本想着李琩不可能一直跟着,等他离开了自己再下手,没想到却直接被当面拆穿了。 “自以为是?那又如何?不要以为有个宗正卿的差遣,就能在本王跟前耀武扬威。”李琩步步紧逼,既然对方愿意当垫脚石,那就好好踩一踩。 “哈,好大的威风,李琩你倒是能屈能伸,让本王刮目相看!”李珍有心想要拿对方戴绿帽这事来讥讽,可终究是忍住了,此事相关的另外两位,他惹不起。 “怂样,有种大声说出来听听,本王是如何的能屈能伸?”李琩拿着大棒,直接抵到李珍的面前,只要对方敢将事情牵扯到李隆基或者杨玉环的身上,他便能直接动手将其暴揍一顿,而且对方还没地说理去。 连招捂着脑袋起身,挡在李珍的跟前,手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这正是表忠心的好时候。 “走!”李琩等了半天,李珍连屁都没敢放一个,瞎耽误功夫,当即带着人直接往外走去。 “这算是赔偿桌椅了,不够的话,让人去我府上取!”走到一半,李琩又转身摸出一锭银子,直接朝着李珍砸过去。 连招吓了一跳,赶紧将银锭接住,这玩意要是砸在脑袋上,绝对是要出血的。 “奇耻大辱,本王居然被这个窝囊废给挤兑了。”李珍恨不得将李琩扒皮抽筋,却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只要皇帝依旧是李隆基,他就动不了李琩。 想要让父子反目,只有栽赃李琩谋反,但是李琩显然不具备造反的条件。 “王爷,这可不是窝囊废,是陛下的亲儿子。”连招提醒道,李琩若是窝囊废,那你是个什么? “哼,若非如此,本王定然要让他好看!”李珍点点头,心里这道气也顺了许多,没办法,人家会投胎啊。 连招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你俩若都是庶民,方才李琩就将你给收拾了,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 李琩方才的那一棒,力道极大,普通人绝不是他对手。当然,连招自问武艺超群,若是他出手,定然能够轻易击退李琩。若他知道李琩的真实身手,一定会给自己两个耳光。 柳妈妈借着受伤的借口,躺在角落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显然这位寿王爷够彪悍,也讲情义,若是她想逃出苦海,还真就得抱这根大腿。 可惜,柳妈妈摸摸自己的脸颊,实在是没什么本钱,遇到李琩的年纪太晚了,不过,总是要试一试的。 李琩坐在宽大的马车中,如烟直接依偎在其怀中,在她的心中,自己已经是李琩的人了。至于诗涵,则拘谨了一些,挨着李琩坐着,却不好意思跟如烟那般,毕竟她没有被许诺什么。 “王爷,这是什么啊,怪硌人的。”如烟的双手也不老实,顺着李琩的脖子往下摸,却被坚硬的东西挡住了去路。 “瞧我这记性,前几日,去珠宝行,给你们带了个礼物,看看喜不喜欢?”李琩从怀里摸出两个盒子,一个递给如烟,一个递给诗涵。 对于有自己的份,诗涵是很开心的,说明她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赶紧又往李琩身上靠了靠。 诗涵的小动作,如烟自然看在眼里,李琩的身份,身边女子不会少了,有个姐妹跟自己一条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烟很喜欢这对镯子,直接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平日里,如烟一般是不戴镯子的,不方便抚琴,但是李琩送的,就另做他论。 诗涵也是一般,她们的首饰不少,名贵的也有,但是李琩送的,总是不一样的。 突然一阵咕噜声传来,李琩带着一丝诧异看向诗涵,难道是闹肚子了? “王爷,我饿了!”诗涵面带一丝尴尬,她们平日里就起得晚,为了保持身材,晚上吃的也少,今天到现在,还什么都没下肚呢。 “你不说,本王倒也忘记了,我这也没吃午饭呢。”李琩方才光顾着耍帅了,这会又是温柔乡里徜徉,居然连腹中的饥饿都忘记了。 “无机,寻个酒楼停下来,咱们吃饱了再走!”李琩掀开车帘,对着外面吩咐道。 裴无机大喜,他这也饿得不行,但是李琩不发话,他也没办法说啊,毕竟李琩这么尊贵的身份,也跟他们一样饿着呢。 跟在后面的阿大一群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能吃饱便好,饿着肚子赶路实在吃不消。 在众人的期待中,总算等到热乎的饭菜端上来,立刻开始大快朵颐。 “王爷,咱们一会去哪啊?”如烟也很饿,但是依旧得保持仪态,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城外桃园,本王在那边人手充足,可以帮忙清理一下,看看有没有尾巴。明日再安排一队护卫,直接将你们送到东都洛阳,然后你们便顺水路南下。”李琩不放心,就怕那李珍狗急跳墙,坏了自己的好事。 “既如此,奴家先谢过王爷!”诗涵带着一丝娇俏,总算不用担惊受怕了。 “以后有什么事情,写在信里交给阿大便是,他会想办法送到我的手上。回去之后,你们动作要快,明年开了春,本王就可能要去陇右,这一来一去的时间,就更长了。”李琩希望她们回去之后,能够尽快掌权,有什么需要,他在长安也能快速反应。 “陇右?”如烟微皱眉头,那可是边疆,她不明白李琩为何去那里。 “此间事,去了桃园再慢慢说!”李琩摆摆手,这些东西,三言两语说不清。 一个时辰之后,林代宽倚在桃树上,看着李琩带着两位姑娘进了草庐,心中一声叹息,这又多了两位主母。 “老林,王爷说了,咱们身体要紧,要多锻炼身体,房事要节制。”裴无机将手搭在林代宽的肩上,他需要找一个人来倾述自己内心的委屈。 “王爷言之有理!”林代宽点点头,好似深以为然。 “老林,你搞哪样?”裴无机一脸鄙视,王爷又不在,就咱们兄弟俩人,说出来恶心谁呢? “锻炼身体不对吗?明年要去陇右了!”林代宽一脸不解,这他么没毛病啊,现在他天天玩命打熬身体。 “我”裴无机想骂人,老子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房事要节制,这也没毛病啊。”满长安的人都知道,房事过度会掏空身体。 “那,王爷他自己呢?”裴无机一头黑线,这话单独听是没毛病,关键那位自己一点都不节制啊。 “无机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人家那是王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咱们比不了。况且,王爷天赋异禀,你我皆是凡俗之辈。”林代宽摇摇头,人家本钱雄厚,折腾一番无伤大雅,他们可是看着李琩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从一个普通人,最后吊打他们。 裴无机仰天长叹,这他么不公平啊,人生何其艰难。 李琩不知道这些,他将自己为何要去陇右这件事,跟俩女大概叙述了一番,总之,就是去博一个前程。 “王爷,您都去陇右了,我们姐妹何必再回江淮之地?”如烟也不知道李琩的具体谋划,若是李琩去陇右打造根基,她自然也想去那边。 “本王自然有用意,陇右,只是暂时的栖身之所,待不久的。”李琩看得很明白,陇右的边军,是大唐最强的存在。 在他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在陇右待着问题不大,一旦他开始壮大,所有人都会开始不安。 李隆基固然防着太子李亨,但同样会防着李琩,而且这皇位终究是要传给太子的,一旦李琩掌握了足够的兵权,这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江淮乃财赋重地,本王需要有一支势力埋在那里,你们务必先将这件事情做好。只要你们掌控了大局,也不必时时刻刻待在那边。”李琩知道如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计划不容更改,江淮太过重要。 “明日便要走了,妾身为王爷再抚上一曲。”如烟起身,将琴取了过来,每次李琩去寻她,总要听上一曲,下一次,不知道是何时了。 “好!”李琩点点头,如今的他,灵魂已经趋于圆满,既然佳人有意,不妨再放松一下。 让李琩意外的是,诗涵红着脸,走到床头坐下,摆明了让他枕在大腿上。 这种好事,李琩很难拒绝,缓缓躺下。 第一百六十章 扬州城 当再一次醒转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诗涵原本靠在床头小憩,感受到李琩的动静立刻扶他起身。 草庐外面,长枪舞动带起阵阵风声,李琩感觉这节奏有点耳熟。 走出门一看,果然,韦思柔正将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至于如烟,则在一旁作羡慕状。诗涵吓了一跳,她一直在里面陪着李琩休息,也不知道外面竟然是如此景象。 “喝!”韦思柔一声低喝,手中长枪插入木桩之中,随即拍拍双手,枪尾犹自颤动。 “怪不得王爷一直躲在桃园,原来是有佳人相伴左右!”韦思柔接过曦云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几日,李琩一直没回王府,韦思柔直接带人杀到桃园,刚进草庐,就看见如烟坐在门口看夕阳。而她的夫君,寿王李琩,正躺在美人大腿上流口水。 韦思柔觉得,自己又不是什么善妒的,曦云的样貌跟身段,也不比这女子差了,回府里不好么? “思柔,本王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如烟姑娘,这位是诗涵姑娘。之前发生了一些事,刚从清风楼里出来,明日便要去东都洛阳南下江淮。”李琩心中大呼冤枉,自己这几日都是一个人睡的,为的就是休养身体,根本没有犯错的动机跟能力。 韦思柔早就猜到了,一下出现两位绝色女子,特别是如烟,那身段跟气质,素月跟沛儿绑在一起也比不过。 “如烟见过王妃!” “诗涵见过王妃!” 韦思柔进来之前,林代宽就进来跟她说了,如烟觉得,没什么好躲避的,总是要见的,毕竟对方是王府的当家大妇,没有她的点头,王府的门槛不好进。 如烟一口一个姐姐,让韦思柔有心发火却发不出,只能舞起大枪来。 如烟的事情,李琩本就跟韦思柔说过,她固然是同意了,但却还是有一种危机感。 她能够感觉到,这如烟不同于素月跟沛儿那般的女子,只想着在后院安分过日子,性子瞧着柔柔弱弱,却是个有主见的。 “嗯,以后去了江淮之地,当好好过日子才是!”有些东西,都在暗处,不好放在明面上讲,韦思柔只是微微点头。 如烟跟诗涵赶忙点头称是,她们尚且连门都没进,如何敢得罪韦思柔?就算入了门,她们这般的出身,也不敢跟将门出身的韦思柔争什么。 “无机,准备晚饭,本王饿了!”李琩感觉有一种尴尬的东西在蔓延,得赶紧找点理由将其扑灭。 扬州城,运河码头,人头攒动,比起东都洛阳,也不过伯仲之间。 武成益一行,正式踏足扬州,此来便是为了解决曹家跟朱建筹之间的矛盾。 “老朱,带路!”武成益伸了一个懒腰,坐船久了,还是脚踏实地来得舒坦。 “武校尉,随我来!”朱建筹对这熟悉得很,当即在前头开路。 谁知道才走了不过数十步,朱建筹就被拦住了去路,而拦路之人,居然是十几个壮汉,看打扮,应该就是在运河上讨生活的力夫。 “朱建筹、哈哈,你还敢出现?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弟们,合该咱们发财!”为首的壮汉哈哈大笑,整个扬州城,但凡有几分本事的,都惦记着曹家的赏钱。 五千两,这笔钱,他们靠在码头上干活,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 “天哥,这小子滑溜。”旁边的小弟紧盯着朱建筹,之前整个扬州城黑白两道都在寻他,却被其轻易躲了过去,自然有几分手段。 被叫作天哥的摆摆手,在这码头上,被他们兄弟围住了,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武成益拍拍身前的汉子,示意他让开一些,这架势搞得好像朱建筹就独自一人似的。 “我红会办事,还请闪避!”天哥往前一步,跟武成益四目相对,他倒是没想到这些人是朱建筹一伙的,而是怕有人想要分一杯羹。 “红会?你们会首还是江一南?”武成益倒是听过这个红会的名头,是运河之上最大的一股势力,在沿途各大州府都有分舵。 会首江一南,年少时便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头,后来加入红会。那时的红会,分舵各自为政,一盘散沙,江一南担任会首之后,凭借着武力跟手腕,恢复了总舵对分舵的绝对领导,声势日大。 “当然,江会首他老人家,福寿延绵,这位兄弟贵姓?认识咱们江会首?”天哥眉毛一挑,这可是到手的好处,但若是对方真的跟江会首有交情,说不得,他也只能分润一些好处给对方,就算见者有份了。 “倒是不认识,只是听闻过名号而已。”武成益笑笑,名声固然大,但是却依旧不够看,草莽而已,乱世或许还能投靠一方势力,有一番作为。 天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能够感觉到武成益不是普通人,却没有什么好忌惮的。这扬州城内,他需要忌惮的人不多,都牢牢记在脑海中了。 “既如此,我红会办事,还请退后!”天哥觉得,自己已经很讲礼节了,给足对方面子。 “朱兄弟,走吧,随我们走一趟曹家,只要你配合,我们绝不为难你。”天哥要的是钱,他跟朱建筹没有任何的过节,只要钱到手,其他都跟他没关系。 “抱歉!”朱建筹摇摇头,他敢大模大样走在这里,岂能没有底气? “给脸不要?”天哥脸色阴沉了下来,大家和和气气将钱拿到手最好,曹家放出来的话,可是不论死活。 “这个脸,你给不了!”武成益将面前的汉子推开,麾下兄弟一涌而上。 到嘴的鸭子,居然还想飞,天哥的心情自然是不爽的。他方才倒是没注意,武成益的后面还有这么多人,而且一个个还提着家伙,但是在扬州城,想跟他比人多,还是差了些。 天哥将手指放入口中,随即吹响,这是他们红会骨干集合的口令。 平日里,红会一般很少这么嚣张,毕竟是不入流的帮会,太过惹眼,容易被官府警告。但是,五千两,这不是一个小数字。 原本正在码头附近忙活的红会帮众,都放下手头的事情往这边聚拢过来,红会帮规第一条,就是必须团结,这是帮会生存的第一要务。 武成益将刀抱在怀中,他不着急,这扬州城内外,想要拿朱建筹去换钱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没兴趣一个个去解释,也不想整日防贼, (本章未完,请翻页) 干脆动静大一些。 足有一百多精壮的汉子围过来,天哥的眼神很满意,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朱兄弟,不过是往曹家走一趟,就没必要牵连其他人了吧。”天哥此人,能够成为扬州分舵的舵主,不仅身手好,脑袋也活,他要的是钱,没必要跟武成益他们起冲突,叫人过来,也是不想朱建筹跑了。 “我说了,这个面子你给不了,他如今是我们寿王府的人,想动他,你凭什么?就算是江一南在这里,也不敢动他!”武成益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寿王府三个大字。 天哥闻言,犹如被捏住了脖子,寿王府的人,也就是说,这朱建筹如今居然有了官方身份,不再跟他们一般,是在江湖上讨生活的了。 “有何为证?”天哥从牙缝里说出这几个字,五千两啊,就这般打了水漂,任谁也痛到无法呼吸。 “此物便是凭证,不信你可以试试看,况且,你真的以为,这点人手就能困住我们?”武成益言罢,直接长刀出鞘,同样的,身后的护卫也是一般无二。 一柄柄明晃晃的长刀,反射出耀眼的阳光,让人心中一寒。 他们这些混帮会的,一般都是拿木棍,或者藏些短匕首,对方清一色的制式长刀,明显是有背景的,才如此肆无忌惮。 而且他们的站姿,大多彼此呼应,虽然只有三十人,却让天哥生出一种无力感,好似根本不能与之为敌。 武成益他们平日里训练,除了个人勇武之外,战阵的配合也是必不可少,只要训练的足够多,遇上情况,站位便自然而然契合阵型。 “让弟兄们撤了!”天哥摆摆手,硬茬子,不能鲁莽行事。 原本聚起来的汉子,很快便消散在人群中,好似没出现过一般,而天哥依旧带着几个兄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位大人,小的俞天,见识浅薄,方才得罪了。若是大人有空,小的愿意做东,请诸位喝杯水酒赔罪!”俞天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既然打不过,好处到不了手,那不妨结交一番。 现在的人,对于官方身份的渴望,比起后世的编制那是丝毫不差。俞天觉得,既然朱建筹可以,自己为什么不能试试?起码自己不比朱建筹差了什么,除非是偷盗。 “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武成益眉头一挑,这人倒是识趣,不妨结交一番,并无大碍。 俞天大喜,当即前头领路,五千两没了,认识一个王府的武将也算是有些收获,至少可以扯出来吓唬人。 桂飘香酒楼,是扬州城内久负盛名的酒楼,只从外面的装修就能看出来有好些年头了。不同于其他酒楼,一旦做出名声了,便想方设法往高端走去,这桂飘香却只是做着普通人的生意,连包厢都没有。 “大人,闻见了没?这就是他家的名菜,桂香扣肉的的味道。”俞天轻轻一嗅,他最爱这个味,每月总要来光顾几次。 “确实不错!”武成益点点头,他在长安,连个名号都排不上,自然没有什么架子,这般的酒楼倒是挺合适。 眼下正是饭点,酒楼中的桌子基本都有人了,俞天作为地头蛇,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他。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曹家庄 “老刘,忙着呐?”在武成益的眼中,俞天不够看,但是市井之中,他就是塔尖的存在,一个口哨能够纠集百余壮汉,比起衙门里的捕头还要威风。 “哎呦,小老儿怠慢了,竟然没注意到俞爷来了,您今儿个想吃点什么?”东家老刘正忙着写菜单算账,听见俞天的声音,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他们做这种营生的,最怕有人闹事。 老刘也是个聪明人,对俞天那是客气的不得了,生怕得罪了对方。 “今日,我要请长安来的贵客,尝一尝咱们扬州地道的美食,拿手的一会都端上来。”俞天指了指身后的一群人,嗓门很大,显然打算用来自抬身价。 武成益一行人,一个个长刀在手,又是从长安来的,显然颇有来头。 “这个,俞爷,您稍待,小的这就去二楼,跟客人们商量一下。”老刘自然是很为难,这么多人,起码得五桌,二楼总共才十张桌子。但是没办法,俞天他得罪不起,只能上去给客人赔罪,大不了给他们免单。 “无妨,老刘你快去后厨准备,贵客们可不能久等,至于座位,我自己上去寻便好。”俞天有心在武成益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价值,想要入贵人眼,没点用处肯定是不行的。 “俞爷,这来者是客。”老刘一脸愁容,就怕俞天上去一顿撵人,坏了酒楼的声誉。 “我俞天,向来以理服人,老刘你担心个什么?速速去后厨准备,出菜慢了,要你好看!”俞天懒得跟他聒噪,丢下话音,直接往二楼去了。 二楼也是同样热闹,唯一的一张空桌,还是紧挨着楼梯口的。 “诸位!诸位!我是红会的俞天,打扰了。”俞天先大声打招呼,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这里。 俞天在扬州城里,基本是家喻户晓的角色,所有人都放下筷子,带着几分好奇看过来。 “今日,我俞天要给长安来的贵客接风,但是来得晚了,想请诸位给挤一挤,空几张桌子出来。当然,愿意给我俞天面子的,我铭记在心,不敢相忘。若是不愿意将就的,现在离开,账直接记在我俞某的名下。”俞天一番话,滴水不漏,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当然,他也只给了两条路走,若是都不走,显然就是不给他面子。 “俞爷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都是应该的,我雷老三便起个头,跟其他人凑一桌,热闹热闹,还能多喝两杯。”一名光头大汉直接起身,跟同伴端着盘子就坐到旁边一桌去了。 “好,雷老三,这份人情,我俞天记下了,一会咱们喝一杯!”俞天笑了,这种事情,一旦有人带了头,就容易多了。 果然,临窗的五张桌子,片刻功夫就全部空了出来,闻声而来的小二麻溜得开始收拾起来。 “俞兄弟,有面子,有手段,果然是一方人物。”武成益颇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跟俞天比起来,那种单纯的以势压人,就落了下乘。 “什么人物,大人拿小的寻开心了,就是码头上混口饭吃,得兄弟们抬举,总舵主赏识,勉强还算说得上几句话。”俞天很谦虚,你们才是大人物啊,背靠亲王府,谁敢轻易得罪? “ (本章未完,请翻页) 曹家的悬赏,还没有撤销?”武成益点点头,既会做人做事,又不妄自尊大,早晚都会有出息的。 “当然没有,否则小的也不至于跟大人们闹了误会,五千两,那悬赏的公告还在城外贴着呢。”俞天搓搓手,五千两啊,也就朱建筹这小子找到靠山了,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老朱,五千两,咱们取了,花一半,剩一半回去请功,怎么样?”武成益起了搞钱的心思,这曹家不是有钱嘛,那自己就不客气了。 “武校尉,小倩还在等着我呢。”朱建筹眉头紧皱,他不想横生枝节。 “老朱啊,长安居,大不易。买宅子就算了,起码也得租个体面些的,这开销可不小。王爷那边,该有的月俸自然不会少,起码的生活没问题,但是想要过得优渥些,有些难度啊。”武成益拍拍朱建筹的肩膀,这事若想成,就得他配合。 “武校尉不妨明说,我相信老朱会权衡的。”徐飞白舔着脸凑上来,若是弄上一笔钱,他也能跟着沾些好处。 “先吃饭,边吃边聊!”武成益觉得,这事,应该没什么难度。 曹家是扬州大户,在城内自然有不少的产业,但是曹家真正的主心骨,却都住在城外的曹家庄。 曹家庄占地三百亩,依水而建,当初建的时候没有请风水师,反而请了精通筑城的高手,沿着河水打下地基,城墙高达一丈,四周还建有瞭望塔。 当初筑城完工之日,曹家昔日家主曾言,只需有二百人驻守,便可挡过千的山匪。 扬州这般的繁华所在,山匪什么的自然是没有,怕的便是灾荒之年的乱民。至于为何不住在城内,曹家是怕财帛动人心,一旦起了乱子,城里也会有人起了异心。 如今的曹家家主曹得义,没什么太大野心,或者说,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有了野心,就离出事不远了。 曹得义只想当一个安稳皇商,背靠皇室,该挣钱挣钱,该孝敬孝敬,过些舒坦的日子。 “大哥!大哥!”曹得斐拖着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走到曹德义跟前。 “我说三弟,你这也注意些,整日就知道吃,走路都喘气。”虽然是亲弟弟,但是曹德义看见对方的样子就感觉有些嫌弃,大白天往椅子上一坐,不消片刻就能打起鼾来,那动静叫一个地动山摇。 “哥,我就好那一口,若是连吃都不能吃了,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去死好了。”曹得斐头直摇,在他看来,民以食为天,必须得吃得好才行。 “你倒是直接去死啊!”曹德义在心中骂道,再这么吃下去,跟喂猪有什么区别。 “你这会来,是为了什么?”曹德义揉揉脑袋,将这个弟弟赶紧打发走,看着糟心。 “大哥,我差点忘了,那个朱建筹,就是那个奸夫,被人捉住了,正在送来的路上。”曹得斐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 “拿住了?死的活的?”曹德义坐直了身体,那朱建筹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真的拿到了丹药秘方。 这个秘方,不仅是曹得斐想要,曹德义也同样垂涎不已,他有钱有女人,但是身体跟不上。而且,这秘方他可以制成丹 (本章未完,请翻页) 药,去讨好上面那些大人物,曹家的地位必然更上一层楼。 至于秘方的正是功效,曹德义深信不疑,那可是出自葛洪之手。 “活的,正在送往我曹家的路上。”曹得斐对朱建筹恨得牙痒,恨不得生啖其肉,活的才好。 “不是我说你,老三,上次若不是你横生枝节,直接用那个侍妾换了丹方便是。”曹德义对此颇有微词,上次若不是曹得斐准备下黑手,丹方指不定早就到手了。 “大哥,我哪知道那小子还留了一手?再说了,小倩那是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自己还没尝到滋味,却被那小子拔了头筹,这口气我咽不下。”说起这事,曹得斐就委屈。 这小倩是他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清倌人,原本是为了遮掩自己不能人道这事,谁知道这小蹄子这般忍不住,直接给自己戴了个绿帽子,成了天大的笑话。 曹得斐惦记那丹方,一旦到手炼成丹,他还要好好折磨那小蹄子,那身段,那模样,都是他喜爱的,不然怎会舍得花大价钱买回来供着。 “谁拿住的?”曹德义点点头,确实,无论他多看不起这个老三,但是那朱建筹等于给曹家狠狠一个耳光,当初下黑手,也是经过他首肯的。 “红会的俞天!”曹得斐带着一丝得色,自己这消息,比大哥要早了不少。 “竟然是他!”曹德义知道,这五千两是少不了的。 红会这种混江湖的,他们通常不愿意招惹太深,盐商毕竟也是有官方背景的,他们手上也养了不少的看家护院的好手。在曹德义看来,这红会都是在运河上讨生活的苦哈哈,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是他们,真要是惹急了,指不定就因小失大。 “大哥,五千两是不是太多了,不如跟他打个商量”曹得斐感觉有些肉痛,当初出悬赏的时候,只顾着出胸中这口气,现在觉得有些太多了。 “商量个屁,两千五百两拿出来,立刻、马上!”曹德义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曹家的名声,就这么不值钱吗? 悬赏告示贴满了扬州城内外,眼下人家带着人,大摇大摆来领钱了,你想要讨价还价?曹家丢不起这个人。 “大哥,我那小家小业的,比不得你们”曹得斐吞吞吐吐,当初约定好的,这笔赏钱,他曹得斐出一半,另外一半族里出,毕竟这也是为曹家挽回颜面,不是他曹得斐一个人的事情。 “老三,你还要脸不?当着族里那么多人说出的话,现在想要出尔反尔?”曹德义忍住胸中的怒火,这个时候不能失态,必须先将到眼前的事情处理好。 “大哥,脸自然是要的,但是,这不是想省着些吗?”曹得斐心想,这面子哪有银子实惠? “老三,我现在跟你再说一遍,两千五百两,必须一文不少拿出来。但是,当大哥的照顾你,以后若是那丹方有了收益,你可以拿四成!”曹德义心中吁一口气,这个老三,连个儿子都没有,这么抠门也不知道是图个什么,早晚都要归了别人。 “如此,也好,我听大哥的,这就回去取银票。”曹得斐站起身,摇晃着回去了。 曹德义以手扶额,他么这会知道听大哥的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拿钱来 曹家庄外的大道上,朱建筹双手被反绑,好似失去了自由,实际上这种级别的绳结,他完全可以无视。 “老朱,坚持一下!”徐飞白将水囊递过去,示意他喝一口。 “少来,不喝,上茅厕不方便。”朱建筹摆过头去,都是些没良心的,罪自己一个人受,回头好处大家一起分享,想想就闹心,这么久没见了,让自己这般模样来接小倩。 武成益手中捏着悬赏通告,看着眼前的曹家庄,若是没有官方的身份,他们这点人手,恐怕连庄子都进不去。 “大人在此稍待,我去交涉一番。”俞天示意武成益留步,独自过桥跟那边的守卫分说。 等了大概有两炷香的功夫,俞天才开始回返,身旁跟着一人,应该是曹家庄中有身份的,显然已经沟通好了。 “陆先生,这位就是武兄弟,此人便是被他们拿住的。武兄弟,这位便是曹家家主的幕僚陆先生,陆先生深得曹大人的信赖,一会他会帮你引见曹大人!”俞天拱拱手,将俩人作一个引见,就准备撤了。 这是他之前跟武成益约定好的,武成益要坑曹家,他不适合插手其中,能够将其带来就已经冒了风险了。红会声势虽大,但是在扬州地面上,敢跟曹家扳手腕的不多,这其中肯定没有他俞天。 “俞舵主,不进去喝杯茶水再走?”陆先生客气一番,算是给对方一个面子,市井之中算个人物,在曹家面前不够看。 “就不了,我跟武兄弟也是萍水相逢,不过带个路罢了,具体的,你们聊!”俞天直接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只要不被曹家拿住把柄,他也不怕什么。 “劳烦俞兄弟带路,小小心意,请弟兄们喝杯茶!”武成益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子,约莫五两的样子,算是辛苦钱。 俞天也不客套,直接接过,随即就招呼下面人撤。 “武兄弟,请吧!”陆先生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原本还以为是红会俞舵主拿住了朱建筹,没想到居然是个面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武成益点头,过桥的时候使了个眼色,留下两个护卫留下守在桥头,算是给自己看好退路。 “陆先生,这里已经算是曹家庄内了,咱们只负责将人送到庄内换钱,就不往里面走了。”武成益停下脚步,这曹家庄不是普通庄子,他今日做的事情不地道,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恐怕落不得好。 “武兄弟是怕什么?我们曹家可是皇商,最重信誉,区区五千两,还怕反水不成?”陆先生笑了,这人还真够小心的,大有一言不合拔腿就跑的架势。 “呸!你们曹家若是真讲究信誉,当初怎会食言而肥?”朱建筹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那天,他差点就丢了性命。 “跟你一个鸡鸣狗盗的玩意,讲什么信誉?”陆先生带着一丝鄙视,信誉,你也配? “自己屁股不干净,穿什么裤子都是臭的,何必遮掩?”朱建筹嗤之以鼻。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陆先生,武某只能在此停步了,根据你们的悬赏告示,人我已经送到了,现在就等银钱了,对了,我只要四海钱庄的银票。”武成益是打定了主意,一步也不往里面走,这个距离,只要他想,三五个呼吸就能全部撤到桥对面。 “这么大的事情,老爷自然是要亲自出面的,既然不愿意进去,那就先在此等着吧!”陆先生一摆衣袖,觉得这帮人当真不识抬举,曹家这般高的门第,有机会进去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武成益面带微笑,丝毫不为所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虽然自己现在的作为,跟君子没什么关系。 曹家庄后院正厅,曹得义接过三弟曹得斐递过来的银票,拿在手中一点,两千五百两,一点不少,随即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另外一半,合在一起。 曹得斐嘴角蠕动了一下,这么多钱就这般递出去了,也没个凭证什么的,自己以后的权益有没有保障? 可是看看大哥的脸色,曹得斐觉得还是先忍住,等将那朱建筹拿住了再说。 曹得斐想好了,要先将那朱建筹废了,吊在院子里折磨。等丹药好了,要在他面前折磨那贱人,才能泄了自己的心头之火。 “老爷,人已经到了庄门口,却不愿继续进来了,说告示上说了,只要送到咱们庄子里,就能换钱。”陆先生在庄中地位极高,除非是女眷居住的后宅,其他地方都畅通无阻。 “什么意思?这是信不过咱们曹家?”曹得义揉揉脸颊,曹家的名声已经这般不堪了么?连红会都信不过他们? 现在的大家族,都非常注重在地方上的名声,曹家也是这般。虽然现在天下承平,但谁知道哪天就闹了饥荒,为富不仁的通常要被拿来祭天。 “估计,是听了那盗贼的瞎话。”陆先生只能这般说,曹家算不上为富不仁,却也不是什么积善人家。 况且那次对朱建筹的手段,确实不怎么好,人家有所提防也是应该的。 曹得义狠狠剜了三弟一眼,意思是看你做的好事,将家族的名声都败坏了。 曹得斐一脸委屈,自己在家族中什么地位,心里没点数么,有什么事情是他能独自做主的。 “算了,老三,咱们走一趟吧。对了,他们红会来了多少人?”曹得义起身,今天总归要将这事给解决了。 “红会?老爷,那红会的俞舵主,就是个带路的,方才已经跟对方结清走了。对方有三十人左右,应该是江湖上帮派。”陆先生才想起这茬,赶紧禀报道,至于身份,那就是瞎猜的,不然怎么会找上红会带路? “帮派,让雷炎带一队人,咱们去会一会!”曹得义点点头,江湖上的帮派小心些也是正常,毕竟自己是官。 雷炎,是曹家的头号打手,名义上是曹家的护卫头目。 曹家为了保证自己的食盐销售,必须打击各地的私盐贩子,小打小闹,贩个百十斤 (本章未完,请翻页) 食盐的,他们根本看不上,重点打击的就是那些盘踞地方的大户。这些大的私盐贩子,挣了钱之后,不仅勾结地方官府,还豢养大批打手,是他们这些盐商的眼中钉。 曹家每一年,都要上缴大批的利润给朝廷,大头入户部的账,小头入内府库的账,两头他都得罪不起,若是任由这些私盐贩子坐大,他曹家得亏死。 曹家跟私盐贩子之间,那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双方注定不死不休,谁吃得多了,另外一方就得饿死。 原本地方官府,应该是协同他们这些盐商打击私盐贩子,但是在银钱的利诱下,地方官府往往故意放水,曹家就不得不用自己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雷炎就是在一次次打击私盐贩子的行动中脱颖而出,得到曹德义的欣赏,成为如今曹家最精锐的护卫队首领。 雷炎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身着皮甲,手中一杆狼牙棒,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随行护卫也皆是刀剑在身,曹得义有着检校云麾将军的身份,身边有些亲兵护卫,也是应有之意。 “我去,武校尉,是雷炎,不能把我交给他啊!”朱建筹对于曹家,那是了解得透彻,这个雷炎不好惹。 那一次,他在曹家手上能够逃脱,幸亏雷炎不在,据说是带队出去剿灭盐枭了。 雷炎此人,手段极为酷烈,杀人不眨眼的角色,朱建筹怕自己到得此人手上,不易脱身。 “放心,他们不敢怎么样的!”武成益拍拍朱建筹的肩膀,曹家并不是亡命之徒,是身家丰厚的大豪,狗急跳墙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选项。 雷炎大摇大摆走到武成益跟前一丈处站定,带着几分好奇上下打量,对方居然云淡风气,颇有几分胆气。这个距离,他一个箭步,狼牙棒就能攻击到对方,而对方连站着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左手依旧轻抚刀柄,没有任何出鞘的意思。 “本官忝为曹家族长,劳各位将此贼人送来,不甚感激,不知道壮士如何称呼?”曹得义越过雷炎半个身位,随意拱了下手,以他正三品的身份,这已经是了不得了。 虽然只是个闲散职位,却依旧是名正言顺的朝廷命官。 “在下姓武,不知道这份悬赏,可还作数?”武成益掏出悬赏公告,若非是为了五千两,他才不愿这般麻烦。 “当然,我曹家,向来是言出必践!”曹得义大义凛然,家族的名声不能坏在他的手上。 “呸!嘴上说得好听,肚子里都是坏水!”朱建筹丝毫不给面子,直接掀老底。 其实朱建筹也不想得罪的太狠了,但是他必须这么做,才能让武成益有借口直接在这里拿到银票。 “朱兄弟,你先坏了我曹家的名声,用点手段,也是情理之中。”曹得义面带微笑,丝毫没有被朱建筹激怒,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既如此,曹老爷,人送到了,钱呢?”武成益摆摆手,意思这是你们的事情,他只要钱。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试探 “雷炎,将这个拿给武壮士!”曹得义心中有些不爽,这个姓武的,居然丝毫不给面子,什么东西?一个混江湖帮派的,拽的跟个大爷似的,简直不可理喻。 雷炎接过银票,看了一眼曹得义的眼神,心中便有数了。 大踏步走到武成益跟前,将银票捏在手心,作出将银票递过去的动作。 武成益抬手去接,心中却提高了警惕,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得意忘形。 果然,在武成益手抬到一半的时候,雷炎突然一把握着银票,变掌为拳,快速往前突进,方才曹得义的眼神,便是让他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武成益动如脱兔,左脚迅速后撤,直接抬起右肘撞了过去,后发而先至。 “嘭!”的一声闷响,双方硬碰硬,皆是纹丝不动。 随即雷炎张开手,武成益直接将银票取下,屈指一弹,果然是正宗的四海钱庄银票。 雷炎感受这指关节传来的阵阵疼痛,心中却是一阵郁闷,方才这一次试探,他吃了亏。 武成益只看对方体型,就知道力量有余,敏捷不足,通过调整姿势将自身的力道发挥到极致,又是用肘抵挡,而雷炎不过用出七分力。 “希望有机会,跟你好好打一场!”雷炎难得碰到一个合格的对手,那种比斗的激情被激发了出来。 “单对单比斗,你不是我的对手!”武成益摇摇头,倒不是他自大,雷炎这般的人,跟战车一般,满身披挂铁甲冲锋才是正途,他也只能避让。但是面对面比斗,凭借更快的速度,完全可以通过闪避来耗死对方。 虽然雷炎的力气比他强上两三分,但是武成益自幼习武,单纯的力气大,对他已经没有绝对的优势了。能够在力道跟速度上都稳稳压制他的,目前只有李琩跟韦无敌,应该还有其他人,比如那个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但是那个层次的人,他已经接触不到了。 “什么?”雷炎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觉得自己起码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对方如此轻视自己。 “你从习武之初,便走错了路,太过重视上肢的力道,而忽视了速度的锻炼,导致你力量有余而灵活不足,且下盘虚浮。平日里,你舞动一杆狼牙棒,凭借力道的优势,旁人难以近身,这个缺点便不明显。可是你想过没有,只要对方能够挡住或者避开狼牙棒,你该怎么办?或者最简单的,我跑路,你追得上吗?”武成益笑了,这雷炎应该也是天赋异禀的那一类,纯粹靠着自己瞎摸索走到了今天,若是有名师指导,恐怕成就不低于李琩。 “你”雷炎语塞,方才他就发现了,武成益的速度比他快,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迅速转换腿部姿势,将全身的力道发挥出来,而他做不到。 “不可能,以我的力道,何人能够欺到近前?”雷炎犹自不愿认输,他认为,只要自己的攻击力够强,就能够将所有的威胁抵御在外面。 “虽然我力道不如你,但是你可以试试看,只要耗你一炷香,便能轻易近身。”武成益好似名师,看见了走上岔路的天才,忍不住开口点醒对方。 “想必,你的功夫已经臻至化境。”雷炎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立于世间武道的顶端,大多时候,那些盐枭豢养的打手,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化劲?你想什么呢?老子天下第一,你天下第二?雷炎是吧?这个天下很大,而扬州,太小了。”武成益笑了,他也希望自己是天下第一,可惜,那两位变态能够吊打他啊。而且他相信,边军之中,有很多高手,或许武艺略微逊色,但更懂得搏杀之道,化繁就简,往往一击必杀。 “咳!雷炎,不可无理!”曹得义赶紧出声,再这么下去,要将自己的头号打手给挖走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见过真正的高手?有多高?”雷炎顾不上曹得义的话,他觉得,或许,自己看见了另外一个世界。 “多高?两个我这么高,差不多。”武成益想了一下,自己跟裴无机加起来,应该能跟李琩或者韦无敌打个平手。他们正是壮年,应该是武道的巅峰了,缺的只是战场的磨炼。 雷炎咽了一下口水,他从没有想过,这世间竟然有这般的高手,能够正面抵挡他跟武成益的联手。 “他们在哪?”雷炎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世界这么大,他该去看看。 “眼下还在长安,以后不好说!”武成益心中一喜,若是能够将这人给诓骗到王爷麾下,呸!应该叫引荐到王爷麾下,绝对的大功一件,这要是将下盘锻炼好了,战场上绝对是横冲直撞的角色。 王爷加上大舅哥韦无敌跟加强版的雷炎,同时冲锋陷阵的话,那声势该是如何的浩大?而他跟林代宽还有裴无机,便在一旁捡漏,不对,应该叫策应左右,完美啊! “好了,这位壮士,钱,我曹家已经付清了,这位,我们就留下了。”曹得义对于武成益,那是一百个不爽,当着自己的面挖自己的头号大将,忒不地道。 雷炎这人,不仅能打,而且心思单纯,自己能够收服他,也是个意外,若是被武成益给骗走了,自己从哪找这么好的打手去? 现在曹得义就一个心思,赶紧将武成益给撵走,好好收拾朱建筹,把丹方给搞出来。 “曹大人,正式介绍一下,下官来自寿王府,忝为校尉一职,此番南下,便是奉了王爷的命令!”武成益朝着北边拱拱手,钱已经到手,身份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什么意思?你们是寿王府的护卫?”曹得义一脸讶色,这位寿王爷,他是知道的,虽然如今位置有些尴尬,但也不是他曹家能够惹得起的。 曹家平日里接触的,大多都是宫里的宦官,或者是户部的郎中这个级别,离亲王差得有点远啊。 “正是,准确的说,这位也是!”武成益指了指朱建筹。 “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曹得义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想要骂人,这他么来给自己下套?简直是无耻之尤。 “下官依着公告来领钱,有什么问题吗?人送到了,钱您也给了,两清啊!”武成益指了指手上的告示,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错误。 “你!”曹得义差点吐血,悬赏通告上写的当然是将人送到曹家就行,但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地界有人敢这般戏弄他们。更何况,如今这个盗贼,居然成了寿王府的人,他该如何下手? “曹大人,这是王爷的亲笔信!”武成益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走到曹得义面前递过去。 曹得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怪不得这帮人不敢进去,是怕自己怒火冲天,作出不理智的行为来。 打开信件,不过寥寥数十字,下面盖上了寿王琩的大印。 曹得义深吸一口气,这份委屈,他必须得受,连上告的地方都没有。别看那些个所谓的大佬,一个个收好处时牛皮吹到天上,真让他们找李琩讨说法,估计连个屁都不敢放。 任你再牛逼的宦官,那也是奴才,人家是皇帝亲儿子。高力士够牛了吧,人家就是不给面子,将李白收留在半月书局,过得滋润得很。 “老三,将那个女人带出来,交给他们!” 心中纵有一万个委屈,却只能忍住,将信件小心翼翼收好,贴身收藏。等回去了,还得请个工匠裱起来,用上等的木盒装好,咱也是跟亲王有过来往的。 “啥?大哥,你疯了吧?”曹得斐火了,王爷又怎么样,你他么得讲理啊,平白坑了曹家五千两,还要将自己重金买的小妾给带走? 关键那五千两,里面有一半是他出的啊,就这么没了,跟割他的肉有什么区别? “啪!”曹得义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他忍了很久了。 “我这个大哥,说的话在你那不好使了是吗?若是如此的话,这个族长的位置你来坐如何?”曹得义的声音都在颤抖,自己已经够窝囊的了,你还来给自己添堵。 这火不能冲寿王的人发,只能朝这个让自己嫌弃的弟弟来了。 曹得斐懵了,自打成年之后,大哥就没打过他。当初爹离世的时候,曹得斐还小,将他托付给大哥曹得义。这么些年,曹得斐没什么出息,曹得义就将其一直留在身边,就这么养着了,虽然看着闹心,但终究还是顾及手足之情的。 “大哥,我错了!”曹得斐捂着通红的脸颊,钱固然重要,可真要将大哥给得罪了,日子就没法过了。 “那还不快去!”曹得义深吸一口气,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 五千两,固然不是小数字,但是他曹家损失得起。 一个家族,想要延绵不息,就不能任着性子来,必须通盘考量,对方是亲王,他们惹不起,那就只能退一步。 “武校尉,此种江湖败类,恐怕以后会败坏王府名声。”曹得义心中自然是不甘的,却又不敢真的得罪了寿王府,只能给他们上眼药,恶心一下。 “王爷用人,向来是唯才是举,至于品行,以前如何不管,但是入了王府,就得守王府的规矩。不守规矩的,不用王爷发话,在下就能让他后悔来到世上。”武成益没有被恶心到,反而是深以为然。 高门大族,通常不愿意跟江湖上的人有明面上的牵扯,就是怕坏了名声,武成益正好趁着机会,告诫一下朱建筹跟徐飞白二人。 江湖上的人,大多自由散漫惯了,而在王府做事,守规矩才是第一要务。 “武校尉所言极是,不守规矩的,绝对不能放纵!”徐飞白当即附和。 朱建筹眼珠子一翻,合着就说我一个人?他娘的,老子出身盗门不假,但是为人做事还算讲底线的。 “有武校尉盯着,本官就放心了。你这贼子,此番给王爷面子,便不为难与你,以后当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曹得义背负双手呵斥道,里子丢了,面子还是要绷住。 “你”朱建筹大怒,这是用刀割自己面皮啊,什么洗心革面。 徐飞白从后面一把捂着朱建筹的嘴,说就说几句吧,又不掉肉,毕竟坑了人家五千两。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合作 “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你以后若在再作出这般事情来,可没人能够护着你了,”曹得义直接继续泼脏水,反正这事本就是他做下的。 “曹大人多虑了,府里正好缺公公,敢有别的心思,那就请魏老帮其净身。”武成益也借着话头敲打朱建筹,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与别人后宅的女子有染,以后若是再犯,恐怕就没这么容易过去了。 朱建筹闻言夹紧了双腿,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断不能再犯。 曹得斐纵有千般不愿,却也只能将侍妾给带了出来,久别重逢的狗男女紧紧拥抱在一起,让他心头满不是滋味。 “曹大人,这是王爷根据秘方配置出来的药丸,旬月服用一颗,对身体并不会有影响。”武成益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这是临走前李琩让他带着的。 一是为了抚慰一下对方,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做事留一线,当然,他可不知道武成益会坑了人家五千两。第二个,也是想看看是否能够借着曹家的手,为此物在南方打开销路。 曹得义带着几分疑惑,打开瓶塞轻轻一嗅,浓郁的药香扑鼻,应该是好东西。 曹得斐凑到大哥跟前,可怜巴巴的看着,意思很明显,我花了两千五百两,还搭进去一个小妾,怎么着也该给自己才是。 曹得义使了个眼色,有些话,他这个当大哥的,不方便开口。 但是曹得斐的目光,就盯在瓷瓶上没挪开过,自然不能为大哥分忧。 “这位大人,不知道此物,在哪能买到?在下有个朋友,也需此物调养。”陆先生很上道,正是为老爷分忧的时候,至于这个朋友,那便是三老爷曹得斐了。 “此物所用的药材极为珍贵,产量有限,而且售价高昂。”武成益暗道,果然有懂事的,那不妨先接洽一下。 “在下的那位朋友,家中略有薄产,可惜无后,贵一些,也是无妨的。”陆先生赔着笑脸,再贵也有个价,曹家想必还是消费得起的。 “眼下,只有王府有货,王爷有意在南方找个合作之人售卖此物,倒是一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武成益流露出几分遗憾的神色,爱莫能助啊。 “武校尉,本官于货物买卖一途,倒算是有几分心得。兼且家中有药铺,若是承蒙王爷不弃,倒是愿意分忧。”曹得义一听就知道有戏,赶紧表露心迹。 虽然被坑了五千两,但曹得义是做大事的,并不会因此耿耿于怀,若是能够拿下这个药丸的经营权,也是个不错的营生。 曹得义并不指望通过这个挣多少钱,但是此物是个门面,能够为曹家的招牌添几分颜色。 “此话当真?此事在府中,并不是由我负责。曹大人若是有意,不妨派人去长安,寻、半月书局的编修李先生。”原本武成益是想说寻王爷的,却又感觉不妥,自家王爷,不能亲自做这种营生。 “这位李先生可是诗仙李翰林?”陆先生来了兴致,他算是李白的粉丝,知道对方在半月书局。 “正是!诸位也可以先体验一下药效,具体的事情,去了长安之后再详谈!”武成益拱拱手,打算先撤了,此番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好,先生,替我送一送武校尉。”曹得义点点头,花五千两,换这么个机缘,好像也没亏太多,细水长流的买卖,总是多多益善。 陆先生自然应下,他现在想的是,一定要将去长安的这份差遣给揽下来,一是去见见长安的繁华,二也可以跟自己的偶像李太白把酒言欢。 武成益朝着众人拱拱手,转身便撤,此行功德圆满,先去扬州城中潇洒一番,再转道去一趟宣州,便可回长安去了。 “大哥,这份营生,得算我一半的收益!”武成益前脚刚走,曹得斐就开始争产业了,一下子蒙受这么大损失,必须得找补回来。 “一半?要不都给你得了。”曹得义深吸一口气,若是你拿走一半,族中其他人分去三成,那自己合着就得两成? “那我就先谢过大哥了。”曹得斐好似没有听出大哥话语中的不满,只顾着点头应下来,心里盘算着,一年该有多少收益,多少年能回本。 可惜,现在信息太少了,也不知道究竟卖几何,多少的利润,一年能卖多少,哎,愁死个人。 曹得义看看这个活宝弟弟,心里被气得堵得慌。 陆先生送别武成益,正在思量着怎么将这个差事揽在手里,却看见三老爷曹得斐正掰着手指算账,再看看大老爷的神情,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老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陆先生有些摸不清自家老爷的意思,毕竟往日里,曹家可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敢明目张胆从曹家手上抢走五千两的人,还没有出现过,对,在陆先生看来,他们的手段就是明抢。 虽然对方人手也不少,但是只要曹家愿意,便有足够的能力伏击他们。 “不然呢?”曹得义摆摆手,那位领头的武校尉,身手高绝,跟随其后的也都不是好惹的。况且,他们来曹家庄,是红会的人带来的,无论做得多么干净,都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大哥,你说,这一次得先拿多少货?”曹得斐突然反应过来,这做生意,那得出资金啊。他手头现银本就不多,还一下子搭进去两千五百两,也不知道剩下的够不够用。 “老三,你自己的生意,便自己盘算。对了,方才那人说什么地方来着,你也自己去,如今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出去闯闯了。”曹得义带着一丝揶揄,想吃独食,那你去吃好了,没有家族的帮衬,就你那点分量,恐怕连正主都见不着。 “啥?大哥,我连扬州地界都没出过。”曹得斐苦着一张脸,这不是要老命了嘛。 长安,那得多远啊,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去了,还能回得来吗? 倒不是曹得斐多想,这个时代,身体不好的人,出一趟远门,能不能回来都是看运气。长途舟车的劳顿,加上水土不服,生病那都是必然。 “老三啊,这做生意嘛,刚开始都要亲力亲为的。况且,这是你自己的生意,与家族无关,扯在一起的话,好说不好听啊。”曹得义摇摇头,让家族帮你料理生意,一个人独吞收益,哪来的这种好事。 “这事还八字没一撇呢,方方面面,都要跟王府沟通。而且此物贵重,涉及的金额不小,必须得信得过之人前去,还得准备得细致周全些,不可出了意外。”陆先生在一旁搭腔,这个三老爷,还真的是心黑,居然准备吃独食。 曹得斐傻眼了,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自己从来没料理过生意,万一事情搞砸了,岂不是一分好处都没有? “大哥,不如咱们合伙,我六你四如何?”曹得斐好似被割肉一般,但是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办不成这件事。 “老三啊,我身为族长,必须处事公正,单独与你做生意,撂下族中其他人,这不合规矩。你想啊,若是往日里,我也是这般,你恐怕连日常用度都成问题。”曹得义是一个族长,曹家真正的大生意是盐路,其他都是旁枝末节。 盐路的生意,整个家族的中坚力量都扎根其中,他为了维持稳定,就必须做事公允。 曹得义这一番话,也是在提醒他,以前都是族里照顾他,眼下却起了吃独食的念头,简直猪狗不如。 曹得斐傻眼了,这合着弄了半天,还是兜回来了。 “依大哥看来,该如何做?”曹得斐揉揉脑袋,他倒是想挣这份钱,但是好像力有不逮,与其鸡飞蛋打,还不如跟着族里混点收益来得保险。 “还是跟之前约定的那般,你占四成,剩下的,都是族里的。”曹得义点点头,总算还没有混账透顶。 “大哥,我连侍妾都搭进去了。”曹得斐觉得,自己有点亏,之前倒是说过丹方的收益自己占四成,但那时自己的成本是两千五百两。现在除了银钱之外,他还将小倩送出去了,明显增加了成本,收益却没有丝毫变动。 “此事,就这么定了,无从更改!”曹得义懒得废话,都跟他这般,自己这个家主还有屁个威信。 “四成便四成,但是,大哥,你得派信得过的能人去才行。”曹得斐没辙,四成便四成,关键这生意得做下来,自己也好挽回些损失。 “老爷,属下请命,往长安走这一趟!”陆先生主动请缨,这大唐的都城,他还没去过呢。 “先不急,此物究竟药效几何,还需观察一阵子。若是药效强劲,再谈此事不迟。”曹得义点点头,陆先生,他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是这里面的药丸,究竟药效几何,还需亲身体验一下。 “大哥,别的不说,这药丸你得都给我。”曹得斐猛地反应过来,比起那生意,眼前的药丸才是正事,关系到他的幸福生活。 在曹得斐看来,偌大的曹家,有资格享用此物,又身体亏空的,就他一个,当然得都给他来用。 曹得义微微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得想个合适的理由啊。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年轻时不节制,又没有好好打熬身体,哪可能不亏空,只是没有曹得斐那般严重罢了,偶尔还是可以勉强一战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前程 “老三啊,是这般的,要想知道此物究竟药效如何,便需要多找些人来体验,毕竟你一个人的反馈,做不得数的。”曹得义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至于找谁,那肯定是他说了算。 “大哥,这么精贵的东西,平白送人?”曹得斐眼睛瞪得老大,损失这么多,就换回屁大个瓷瓶,还要多找些人来体验? “三老爷,老爷这话说得没错,既然想做这门生意,那就必须通盘考虑。若是咱们大价钱去进了一批货回来,结果没有药效,不仅咱们曹家的名声受损,这钱财也打了水漂啊。”陆先生在一旁帮腔,要想打动这位三老爷,那还得从银钱下手。 果然,原本不舍的曹得斐,顿时想通了,以后若是生意做好了,他还怕缺货? “大哥,我拿一半,剩下的你拿去安排。”曹得斐心一狠,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曹得义点点头,打开瓶塞,数了数,一共十二粒,倒了六颗给曹得斐,毕竟老三亏空的厉害,得了药丸的曹得斐,立刻小跑着往院里跑去。 “老三,旬月只能吃一颗!”曹得义怕老三一口全吞了,回头别人得说自己故意害了老三。 “大哥,我是怕药效流失,回去找瓷瓶装起来。”曹得斐头也不回喊道,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就不知道了。 曹得义又细细闻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就准备塞好瓶口,等老三那边服药之后再说,总得有个试药的。 “老爷,我有个朋友,咳,那方面有些亏损,不知是否可以给他一粒,具体的效果,属下一定让他仔细体验。”眼看曹得义准备将瓷瓶塞入怀里,陆先生忍不住开口说道。 曹得义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直接往陆先生手中倒了一粒,又不是什么绝品,有用的话,再去买便是了。 雷炎看着快速离去的曹得义跟陆先生,心中一阵茫然,他对这药丸不感兴趣。 当即吩咐麾下做好警戒,他准备回家一趟。 雷炎固然受曹家器重,却也没有在曹家庄安家的资格,他在扬州城中,买了一个小宅院。 扬州城的房价不低,当时别人都劝他在曹家庄周边的村子里买块地,起一座房子,花销少,地方还大,住得舒坦些。但是雷炎直接拒绝了,他知道自己这么些年,在外面也有仇家,城里人多,进出城都要盘查,比起城外要安全许多。 “雷大哥,你回来了?”雷炎刚进院子,就看见一个身穿碎花布裙的女子正在清扫。 “刘家娘子,又麻烦你来帮忙,真是不好意思。”雷炎露出几分羞赧,对于眼前的女子,他倒是熟悉的。 女子本姓邵,单名一个音字,原本嫁作一户刘姓人家为媳妇,却过门没多久,丈夫就意外去世了。也不知道从哪来了个游方道士,愣是说她是个扫把星,克死了丈夫,本就没有生下孩子,公婆自然容不下,将其撵了出来。 这邵音无处可去,自然回娘家,初开始,一切倒是还好,但是因为有克夫的名头,这一直也就没能再嫁,时间久了,兄嫂自然看其不顺眼。 那日夜间,兄嫂又借故对其喝骂,想要将其撵出去,因为吵着老母亲休息了,雷炎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 邵音永远都记得,犹如战神降临的雷炎,只是用冷厉的眼神一扫,他那个平日里窝囊的兄长立刻跳起来教训妻子,邻里之间,要以和睦为贵云云。 而那位刻薄的嫂嫂,也是一反常态,点头应是。 从那之后,邵音就经常抽空来雷炎家中帮忙做些家务,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个足以依靠的男人。 “雷大哥,我上次就说过了,你唤我音儿便是。”邵音脸色泛红,对于刘家娘子这个称谓,她是有些抗拒的。 “音儿,我娘呢?”雷炎挠挠头,对于这个总是来串门的小娘子,他自然也动过心,但是却又始终抹不开面皮。 “在屋里呢,方才在外面待了会,说风大,有些凉。”邵音指了指屋里,人年纪大了,最是怕冷。 雷炎点点头,先进屋去,有些事情,他想跟他娘先沟通一下。 老妇人原本在床上躺着,听见脚步声的动静,便撑着坐了起来。 “可是吾儿回来了?”老妇人听着脚步的动静,应该是自家儿子。 “娘,是我!”雷炎看着眼前的老母亲,突然觉得,或许留在扬州城是个更好的选择。 雷炎的母亲患有眼疾,当初遍寻名医却不得治,那日恰好碰到曹得义,曹得义见雷炎长得魁梧,有心将其收入麾下,便遍寻名医为其医治。 曹家的人脉跟财力,自然比起雷炎没头苍蝇乱碰运气强,最后眼睛总算保住了,只是视力大不如前,光线好的时候,勉强能够看清路,基本不能出院子。 “炎儿,可是有心事?怎么回来这般早?”老妇人眼睛不大好,心中却是明了,往日里,儿子就算回来,那也得天色擦黑的时分。 “没、没什么,就是回来看看!”雷炎不善言辞,只想着瞒过去便是。 “炎儿,你自幼便不会撒谎,有什么事情,都跟为娘的说说。虽然为娘老了,帮不了什么忙,却终究能够帮你一起琢磨琢磨。”老妇人叹口气,他丈夫走的早,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这个儿子倒也争气,平日里种地,闲下来就往山里去捉野味,家中基本就没断过肉食。 原本这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谁知道眼睛突然坏了,雷炎是个孝顺的,将家中的田产跟房屋都变卖了,带着他娘到处求医问药。 “娘,我今天遇见一个高手。”雷炎挠挠头,挨着床边坐下了,既然他娘都看出来了,还不如干脆说出来,免得瞎想。 “我儿可是跟他起了争斗?有没有受伤?”老妇人心中大惊,赶紧起身,伸手往儿子身上摸去。 “娘,没有,就试探了一招,没打。”雷炎赶紧扶他娘坐下。 “那我儿是什么意思?”老妇人有些疑惑,这遇见一个高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听语气之中,有些不太对劲呢。 “我、他说,还有比他厉害多的人,扬州太小了,想要出去见识一番。”雷炎心中百般纠结,他想要去见识一下真正的高手,况且,若是可以,他也想弥补自身的不足,于武道一途,再上一个台阶。 “我儿这是想要离开曹家了?”老妇人叹口气,这曹家,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儿子整日里为曹家奔走,干的都是危险的事情,也许离开也是不错的选择。 “曹家对我有恩,但是,儿子觉得,该出去看看。”雷炎很纠结,他是一个单纯的人,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 但是,他同样渴望在武道上更进一步,而且,武成益等人的威风,让他心动。 他希望,自己也能博出一个出身来,而不只是一个打手。 曹家虽然是皇商,但也只有家主曹得义有一个闲散的官职,雷炎这般的,任你再厉害,也只是曹家的护卫。 “都是为娘拖累了你!”老妇人叹口气,若非是自己,儿子想必说走就走,不会有丝毫拖泥带水。 “娘,没有你,何来儿子。”雷炎赶忙回道,若是必须在母亲跟前程中作出选择,他选择为母亲尽孝。 他至今依然记得,母亲一人拉扯他长大,是何其艰辛。 “曹家的恩情,咱们不能忘,却也不必一辈子为其卖命,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况且我儿这些年,也为曹家做了不少事。那个高手何在?他是什么来路?”老妇人知道,能够让儿子动心,绝非凡俗之辈。 “他们是长安来的贵人,出自王府,这会应该还在城中。”雷炎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想必还没北上。 “长安,是都城,去了之后,恐怕连落脚都是问题,我儿不妨先去寻他们接触一番,看看是否愿意接纳我等。”老妇人觉得,这些事情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要谋定后动。 雷炎点点头,确实,如果对方不同意为自己引路,去了长安两眼一抹黑,必然是要遭罪的。 “至于曹家,若是我儿决定要走,那边去跟曹老爷好好说说,我相信,曹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前提是那些王府的人,愿意接纳我儿。”老妇人看得通透,王府,是比曹家更高的门第,只要王府愿意打开大门,曹家必然不敢阻拦。 雷炎想通了,自己眼下,或许该先去寻那些王府的人,当即起身就想离开。 “炎儿,这位刘家娘子,该如何是好?”老妇人朝着外面指了指,初开始,她是不太待见对方的。 在老妇人看来,自己儿子如今也是个体面人物,若非自己这个娘太拖后腿,上门说媒的应该不少吧。一个克夫的寡居妇人,对于她的遭遇是同情的,可真要给自己做儿媳妇,总感觉不是个滋味。 后来这邵音日日过来帮忙照顾,任你铁石心肠,也得化作绕指柔,老妇人慢慢也觉得,这般好像也不错,娶妻娶贤嘛,其他都是次要的。 “娘,这与她有什么关系?”雷炎红着脸说道。 之前一直忙着求医问药,后来去了曹府,经常在外奔波,一直也没有考虑过这事。到了他这般年纪,固然是想成家的,可眼下又想出去闯荡,牵挂越少越好。 “你也老大不小了,当初你爹走的时候,你才这般高。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你成家生子,临走前,一直叮嘱我,莫要让雷家断了香火。”老妇人想起当初的场景,好似才过去不久,也不知道孩子他爹,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还好? “娘,儿子这不是准备出去见见世面,很难照顾到别人周全。”若是继续留在扬州城,成家立业也该是顺理成章,可自己这要出去颠沛流离,岂不是让别人跟着自己受苦。 “她也是个苦命人,想必,是不怕吃苦的。再说了,有些苦,在你觉得是苦,别人或许觉得是甜呢?炎儿,有些人和事,错过了,就没有了。”老妇人拍拍儿子的手,你这真要离开扬州,那刘家娘子,必然在这个家待不久的,早晚必然要打发出去,随意寻个人家嫁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抉择 正在门外打扫的邵音,在窗外听得真真切切,她的人生,走到了十字路口。 她不想继续任由别人来决断,有些事情,就该自己拿出主意来,她双亲已不在,难道还指望别人来为她料理这些。 将扫把往墙上一靠,双手在围裙上擦擦干净,掀开门帘就走了进去。 原本正在谈话的母子俩人,听见动静自然转身看去,只见邵音走到老妇人跟前,噗通一声直接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老妇人眼睛是不大好,但这么大个人在自己面前磕头,还是能看清的。 “我本已经无路可走,幸赖雷大哥帮衬,总算还能维持。从今往后,想留在老夫人跟前,端茶倒水,绝不敢偷奸耍滑。”邵音脸皮还是不够厚,终究说不出想嫁给雷炎的话来,只要能够留在他们身边,也是一样的。 邵音不是什么年少无知的少女,她早已看出来,雷炎是个孝顺的,只要讨得其母亲的喜欢,一切都水到渠成。 “你都听见了?我儿想要出去闯荡,以后这扬州城,恐怕短时间是回不来了。”老妇人点点头,她已经习惯了邵音经常在身边。 “我在此,也没什么牵挂的,只要能跟着老夫人跟雷大哥,去哪都是一样的。”邵音知道,这或许是自己一辈子最好的机缘,她现在的名声,良缘难遇。 “好,炎儿,你以为如何?”老妇人看向儿子,虽然心中已经认可了这事,却依旧要问一声,毕竟儿子长大了。 “但凭母亲做主!”雷炎本就对邵音有些好感,只是一直不曾捅破而已,如今正好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好,既如此,炎儿,你先去见见那人,看是否能够接纳我等。”老妇人点点头,这事,终究还没有定下来,也不知道那人对自己儿子究竟是什么个态度。 在老妇人看来,若是王府那边愿意接纳儿子,他们去了长安也有份依靠,可若是一无所有,去长安碰运气,还不如留在这里过些平淡日子。 雷炎赶忙拱手应是,就准备出去,转身的时候,看了一眼邵音,只见对方眼神中似有烟波流转,心里猛地一颤,脸上红得更厉害了。 “快起来吧,你也是个苦命人。”老妇人起身,将邵音拉起来,相处这么久,也知道对方是个心善的。 “老夫人,若是,不走了”邵音在纠结这事,无论那事成与不成,自己迈出这一步,就很难回头了。 “无论走与不走,过几日,我便让炎儿准备一番,去跟你兄长提亲。若是不走的话,自然会好好操办一下,但若是要走,恐怕只能简单些。”老妇人已经接纳了邵音,将其认作自己的儿媳妇。 穷家富路,家中积蓄不多,若是要去长安,便能省则省。 “老夫人,我、我自己跟你们走便是。”邵音眼角带泪,有对方这句话,自己总算有了着落。在他看来,如今家中做主的,乃是那刻薄的嫂嫂,送再多的聘礼,也不会有什么样的陪嫁,平白便宜了对方。 “傻孩子,说得什么话,我儿娶亲,这是大事,哪有不下聘的道理?以后过了门,你就是当家大妇了,怎么能留下这种闲言碎语给别人说?”老妇人看得通透,有些事情,一旦落下话柄,以后就无法弥补。 况且自己儿子娶亲,怎么能偷偷摸摸,总要光明正大才好。 “谢过老夫人!”邵音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下,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她早就受够了。哪怕漂泊在外,只要跟在雷炎身边,就算有一份依靠。 “早些改口的好!”老妇人作出佯怒的样子,一家人,总要和和睦睦才好。 “娘!”邵音立刻反应了过来。 雷炎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身走在扬州城的街道上,四处打听长安来的贵客在哪里,却一无所得,最后没办法,直接往红会去了。 红会的人,大多在码头上,雷炎到了码头上一打听,还真就有了消息,他们的舵主应长安贵客的邀请,一道去七香阁喝花酒了。 七香阁,是扬州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楼里每年都会评出七位最招人喜爱的姑娘,以香为名。 雷炎当即转道往七香阁走去,怪不得他打听不到消息,青楼是他从未涉足的地方。 “哎呦,这位爷,您这是头一次来吧?”七香阁的老鸨尤妈妈,看见铁塔一般粗壮的雷炎,当即笑着走了过来,这种身形,若是来过阁里,她一定不会忘记。 虽然雷炎这个身形,姑娘们有些害怕,但来者是客,总是有姑娘愿意接的,只要给钱就行。 “我来找人!”雷炎涨红了脸,对于尤妈妈的热情,他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而且一阵阵香气往鼻子里钻,刺激着他年轻躁动的身体。 “找人?来咱们这里的,都是找人的,说说,想找哪位姑娘,老婆子去帮你安排。”尤妈妈当然知道雷炎话里的意思,却依旧插科打诨,管你来做什么,总要留下些什么才好,这就叫职业精神。 “没、没有,我不找姑娘!”雷炎感觉,这比自己第一次拿着狼牙棒砸人还要紧张,手心有种冒汗的感觉。 而且楼里来来往往的女子,大多衣衫不整,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不断用放肆的眼神打量他。 “不找姑娘?喜欢兔儿爷?咱们阁里倒是没这个业务。”尤妈妈看出来了,这大个子居然是个雏,不妨逗逗他。 “尤妈妈,你对面站着的,叫雷炎!”俞天搂着一个姑娘,正喝着酒,听说来了个猛男,忍不住出来看看,恰好看见这一幕。 俞天本就以猛男自居,一身精壮的肌肉,常年在码头上干活,力气惊人。楼里的姑娘说有猛男进来,自然是不服气的,一看是雷炎,所有的不服气都成了屁,随风消散。 俞天自负能打,那也得看跟谁比,雷炎这种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存在,他一个帮派斗狠的角色,根本不能比。 原本正打算继续调戏对方的尤妈妈,吓得花容失色,原本倚靠在屏风上的身体立刻站直了,撩动发梢的手指也放回了腰间,好似面对官府检查一般。 雷炎,号称手下人命过百,扬州城中,凶名最盛的人物,那些刽子手跟他比起来,都差得多了。 刽子手,只有秋后问斩的时候沾些鲜血罢了,而这位,传闻中,杀人如麻,酷爱喝人血,能止小儿夜啼。 人的名,树的影,原本肆无忌惮打量雷炎的人,眼神都开始闪躲起来,生怕被对方给惦记上。 其实雷炎确实能打,手上也杀了不少人,但什么喝人血这些都是谣言,曹家故意放出来的,毕竟养着这么一尊杀神,对于曹家只有好处。 “雷、雷爷,您找谁?”尤妈妈快要哭了,她瞎了眼,怎么调戏这种杀神。 “我找长安来的贵人!”雷炎长吁一口气,早知道自己名号这么好使,进来就先自报家门了。 “雷兄弟,上来吧,他们都在这呢!”俞天一听,居然是来找武成益的,不过对方就一人,应该不是来打架的。 雷炎抬头一看,居然是红会的俞天,便直接抬脚往楼梯而去。 尤妈妈吁了口气,赶紧跟上,可不要在这里打起来。 雷炎上了二楼一看,那帮长安来的,一个个都搂着姑娘喝花酒,更有甚者,上下其手,完全没有高手该有的风度。 “雷兄弟,你怎么来了?”武成益将手从美人怀中抽出来,走到雷炎跟前问道。 这一次,从曹家头上收刮了不少,自然要带着弟兄们潇洒一番。 不得不说,这扬州是个好地方,姑娘们个顶个的漂亮水灵,而且价位比起长安要实在多了,武成益大手一挥,一人一个姑娘,自己挑。 “来找武校尉聊几句。”雷炎看着武成益脸上的口红印子,这真的是高手吗?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糊弄住了,这般的高手,怎么会沉迷青楼美色? “那就一起喝酒,自己先去挑个姑娘。”武成益心中有数,这雷炎十有八九,是起了别的心思。 “姑娘就不挑了,我就想私下跟武校尉说几句话。”雷炎真的不太适应这里,还是早些脱身的好。 “既如此,那雷兄弟随我来。”武成益点点头,回头让弟兄们先尽兴,他先带雷炎出去说会话。 下了楼,直接带着雷炎到了七香阁的后院,里面有一座池塘,池塘边有石桌椅,周边没什么遮挡,不怕隔墙有耳。 雷炎不善于绕弯,直接将来意给说了,想要去长安见识一下更广阔的天地。 武成益心中暗喜,他心中很清楚,雷炎这样的人,去了战场之后该是如何威猛,一名猛将,对于麾下士气的提振是无可估量的。 “雷兄弟,你若是愿意去长安,武某是一百个欢迎,只是这具体的待遇,恐怕还需要王爷来定夺。”武成益很清楚,雷炎这样的人,王爷自然是愿意收留的,比起朱建筹跟徐飞白,要重要得多。 但是麾下人员的待遇问题,就不是他能插手的,必须由李琩来办。 “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一家三口能够吃饱就行。”雷炎对于物质的需求,并没有那么强烈,而且看武成益他们这帮人,待遇应该还是不错的。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问题。以你的条件,王爷定然是很重视的。”武成益给对方吃一颗定心丸,就算是最近刚入护卫队的普通护卫,收入也足以养活一家五六口的。 “那就成,武校尉,你们什么时候走?”雷炎想着,跟他们一道北上,就省去了许多繁琐。 第一百六十七章 聘礼 “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转道去宣州,随即直接北上。”武成益并不会在此多逗留,他出来是办差的,差事办完了,就得回返。 雷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跟不上的,他必须先将一切都料理完毕,起码先跟曹家说明原委,还需要将城中的宅子处理了,换成银钱,这都需要时间。 武成益一眼就看出对方的为难,恐怕没法这么快上路,但是他带着大队人手,不可能继续在扬州逗留。 “不如这样,回头你自行北上,我这先预付给你五十两安家费。”武成益直接从怀里摸出五十两银票递过去,这些东西本就来自曹家的意外之财,花起来不心疼。 至于雷炎会不会拿了这笔钱跑了,武成益并不担心,若他是这样的人,花五十两看清了,总比以后进入王府带来的危害要小。 “不用,我自己有路费。”雷炎连忙推辞,他将房子变卖了,再加上原有的积蓄,怎么也有个二百两,足够好一阵子花销的。 “拿着吧,王府的规矩,到了长安,直接去半月书局,我多半也在那,若是不在,直接寻李先生,报我的名号便是。”武成益直接将银票塞过去,这么好的猛将坯子,难得一见,肯定要先下了定钱,这样就算别人想要截胡,那也得掂量一下。 “那个,武校尉,我这下半身的缺陷,还有得救不?”雷炎捏着银票,既然是王府的规矩,那就拿着,不能坏了规矩。 雷炎除了想去见世面,更想弥补自身的缺陷,成为真正的高手。 “可以改善,但是,想要大成,过了年纪了。”武成益微微点头,按部就班,针对下肢进行训练,可以增强下肢的爆发力。 但是肌肉好练,筋骨已经定型了,比起幼时便开始系统性锻炼的人,肯定要差了些。 雷炎有些失望,他一直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无师自通,能够攀登武道的最高峰,没想到居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 “雷兄弟,街头争强好胜,你这身手已经足够了。若是征战沙场,主要还是得看马上功夫,不要过分在意这些。”武成益生怕对方失去信心,赶紧开导。 任你再勇猛,两条腿的力道也比不过战马。 “我不懂骑兵功夫。”雷炎有些茫然,他入王府,一是见见世面,增强自己的武力,二是为了去王府得个正式的差遣,比一辈子当个打手强。 “不懂可以学啊,下肢力道技巧不够,但是骑在马上,比的是战马的优劣,到时候寻一匹良驹,你好好调教一番便是。”武成益循循善诱,实际心中想的是,你这个体格跟力道,铠甲上身,狼牙棒乱舞,那就是战神降世,需要个屁的骑兵功夫,只要将骑马练熟了便是。 雷炎眼中突然闪过一抹亮光,确实是啊,为什么不扬长避短? 武成益又勤加勉励一番,想着等雷炎到了长安,王爷该给自己什么样的奖励才好。 雷炎将银票揣好,再三感谢之后离开了七香阁,至于武成益,继续回去潇洒,钱都花了,该有的享受不能少。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雷炎迷茫中带着一丝激动,他的人生,或许即将走上另外一条路。 再一次回到家门口,尚未进小院,就闻到了饭香。 “雷大哥,你回来啦,饭马上就好了!”邵音眼角带笑,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说道。 “哎,辛苦你了!”雷炎感觉有些局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咱娘在里屋等着呢,雷大哥,你先进去吧!”邵音说完这句,直接低下头跑进厨房去了。 “咱娘?”雷炎一脸懵逼,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还没拜堂呢。 至于邵音,也不知道雷炎是个什么反应,只顾低着头躲在灶膛后面烧火,火光映照在脸上,一片通红。 雷炎双手使劲揉了揉脑袋,终究是鼓起勇气往里屋去了。 老妇人见儿子进来,也不废话,直接将这婚姻大事给定下来了,让他尽快去下聘礼,早点将婚期定下来。 “娘,这个是不是太快了?连媒人都没有?”雷炎舔了舔嘴唇,自己上门去提亲,这事怎么感觉有点草率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况且,你请个媒人去,就她那个兄嫂,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呢。我儿去了,想必他们不敢相欺。对了,你去寻那贵人,如何了?”老妇人摆摆手,媒人就算了,再巧的嘴,在那对兄嫂跟前,也不如拳头好使,小门小户的,哪有那么多规矩。 “他们明日就要离开,是等不及咱们了,让我们自行北上。”雷炎点点头,他们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尽快,今日下聘,稍作布置一番,三天内拜堂。娘这边,银钱一直给你攒着呢,有二十多两,不够的话,先去告借一些,等变卖了宅院再还上,一定要快,这天就快要下雪了。”此时已是初冬,气温越来越低,随时都可能下雪,一旦大雪封路,想走就走不掉了。 至于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后,事情会不会起了变故,谁也不知道。 “倒是不用,他给了儿子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算作安家费。”雷炎从怀中将银票磨出来,递给老妇人。 这还是老妇人第一次看见四海钱庄的银票,拿在眼前细细打量,这么薄薄一张纸,就能兑出一大锭银子来。 “果然是贵人!”老妇人感慨道,人还没去,就出手这般阔绰,绝对是个好去处,自己儿子要发达了。 雷炎挠挠头,想说这是他们从曹府坑出来的,可又憋了回去,免得他娘瞎想。 “音儿,音儿!”老妇人突然走到门口喊道。 邵音听见声音,赶忙起身小跑过来,将双手不断往围裙上擦去。 老妇人看见邵音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床头坐下,将银票递到其手中。 邵音也是认得字的,银票虽然没用过,却也是见过的,五十两的银票,绝对不是小钱。一亩地,一年的产出也不过一两银子左右,这相当于五十亩地一年的产出。 “娘,这、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五十两不是小数字,但是邵音还是要哭出来了,生怕对方准备用钱打发自己。 她对钱,并没有那么渴望,她需要的是依靠,只要跟在雷炎身边,在哪都一样。 “炎儿急着要走,一切就要从简,就拿这个当作聘礼,你以为如何?”老妇人虽然眼睛不好,却早已洞悉人心,知道邵音想岔了,赶紧安慰道。 “聘,聘礼?这也太多了。”邵音的一颗心,从谷底到了山巅。 她初次嫁人的时候,对方给的聘礼林林总总,具体价值也不知几何,但总是没有五十两这么多。如今的她是寡居妇人,又有着克夫的名头,如何能值这么多聘礼? 况且,这么些银钱,都拿去给那刻薄的兄嫂,想想心里就觉得冤枉。 “多?我还觉得少了,可惜眼下只有这般的条件,倒是委屈你了。”在老妇人看来,若是给得少了,岂不是意味着自家儿子没能力,只能娶个寡居妇人? 她要用这五十两银子,去告诉所有人,这是一段美满的婚姻。 “娘!”邵音再一次跪下了,抱着老妇人的双腿,心中暗暗发誓,一定将老妇人当作自己的亲娘侍奉,绝不敢懈怠分毫。 自打背上了克夫的名声,她内心是极度自卑的,总感觉别人看她眼神中带着讥讽,背后也总被人指指点点。 聘礼,往往意味着女人的身价,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五十两的聘礼,普通小门小户的人家,绝对是拿不出来的。 只要这件事传出去,街坊邻居都得高看她一眼。 “一会吃过饭,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就让炎儿过去下聘。嗯,下聘之后,你们就先去采买,总要有几分喜庆才是。至于席面,就简单些,咱们就快要走了,不适合收别人的礼金,以后还不上,这心里还要惦记。不如多买些糖果糕点,给街坊邻居们发发,一起热闹一下就成。”老妇人最怕欠人情,此番离开,这辈子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 “都依娘!”邵音现在被巨大的幸福包裹,现在去死,她觉得都值了,什么席面不席面的,只要能跟雷大哥拜堂成亲,其他都不重要。 雷炎站在一旁,屁都没放一个,根本轮不到他说话。 “炎儿,你觉得如何?”老妇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想起来,儿子大了,还是要问上一句的。 “都好,就是我还得去一趟曹家庄,跟老爷说一下,总不能不辞而别。”雷炎有个屁的意见,反正就要有婆娘了,以后晚上不用抱着被褥睡觉了。 “当然,却不急,明日先采买回来,后日我跟音儿在家中布置,你去曹家庄便是,大后日就拜堂。对了,明日去采买的时候,顺便去一趟牙行,赶紧将这屋子给出手了。”老妇人雷厉风行,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求一个快字。 “急切之间,恐怕卖不上价钱。”原本,雷炎是想着过完冬天再北上,没想到他娘如此急切。 “大事当前,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价钱低也就低些。”老妇人虽然眼睛不好,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比起北上长安,一点银钱的损失根本无足轻重。 一切商议妥当,邵音就去厨房端菜,一家三人,倒也其乐融融,言语之间,对今后的生活多了几分向往。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姑嫂开怼 邵音的兄长邵峰,正在自家院子里被婆娘蒲氏数落,大体上就是没出息,窝囊废,白养一个寡妇在家里云云。 邵峰只是赔着笑,这个婆娘,他也不敢得罪狠了,其兄长在衙门里壮班任职,在雷炎这种人面前肯定是不够看的,但是收拾他还是十拿九稳的。 蒲氏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面饼,家中的生活倒也还不错,可一想到要养个吃白食的,就心里堵得慌。 往日里,邵音都早早就回来了,虽然不爽,却也不敢饿着她了。今天过了饭点,依旧还没有回来,蒲氏直接开吃了,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若是直接不回来,倒也挺好的,省得给自己添堵,蒲氏暗自想到。 “都这个点了,想必是吃过了?”正这般想着,院门响动,蒲氏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邵音。 至于说吃过了,纯粹是想恶心一下对方,本就是个吃白食的,还敢误了饭点。 “禀嫂嫂,确实吃过了。”邵音一想到再过几天,自己就要永远离开这里,往日的那种压抑,也都烟消云散,连带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神采。 蒲氏一脸意外,打眼仔细瞅了一眼邵音,嘴角含笑,眉目含春,更让他郁闷的是,嘴唇上居然有油脂光泽,这显然是吃了肉。 这小寡妇居然比她吃的好多了,原本还算可口的稀饭加面饼,瞬间就不香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用的东西,再这般下去,我也要找个能够带我吃肉的野男人去了。”蒲氏把碗往桌子上一顿,含沙射影起来。 “哪门子的野男人,瞎说什么呢。”邵峰知道自家婆娘什么意思,只能开口抚慰,两头都不敢得罪狠了,过些安稳日子就行。 “野不野男人的,我倒是不懂,就是啊,这棵枇杷再不结果,早晚都要刨掉,重新栽一棵!”邵音忍气吞声很久了,今天她决定不再忍耐。 “你、你个扫把星,敢这么说我?”蒲氏气得脸都绿了,这是在说她到现在都还没怀上孩子,早晚都得被扫地出门。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真的不能怀上孩子,邵峰确实可以一纸休书就将其撵走,任谁来了都没用。 “有什么不敢的,邵家就我哥这一个独苗,平日里对你再三迁就忍让,就是想着能够早点给家里添上香火。好吃好喝的都先依着你,重活脏活从来不用你沾手,你倒好,蛋都没下一个,还想着野男人?”邵音也直接摆起了架势,真当这个家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你、你,吃这个家里的,喝这个家里的,还敢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将晦气带回来的,不然我肯定早就生下大胖小子了。”蒲氏还真就被唬住了,要是若是真的因为无后而被扫地出门,她回去过的日子,或许还不如邵音,她去哪找一个雷炎那样的来撑腰? 邵峰在一旁咧咧嘴,其实他觉得妹妹所言,极为在理,一直没孩子,现在他在街坊面前也觉得没面子。 “记住了,过几天,我就搬出去,你若是还生不出来孩子来,看看怎么交代。”邵音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这话同样是说给兄长听的。 “搬出去?你要搬到哪里去?”邵峰眉头一挑,他也在物色合适的人选,自家妹妹身量样貌都是上佳,只是年纪大了,又背了个克夫的名头。 虽然整日被妻子埋怨,邵峰却也不愿随意寻个破落户将妹妹给嫁出去,那样的话,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爹娘?总得要是个过得去的人家,嫁过去,能够过些安分日子。 “明日一早,雷大哥要来提亲,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邵音现在想的,是赶紧回去试一试自己的嫁衣。 这嫁衣,还是压箱底的东西,现在拿出来改一改,应该还能用。 邵峰跟蒲氏一脸愕然,这个消息不下于一记惊雷。 雷炎眼下算不上富贵,那是因为进曹家做事的时间还不长,但是可以预见,以后雷炎必然成为曹家举足轻重的人物。 曹家是扬州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跺跺脚,半个扬州城都要震上一震。 邵峰以前一直以为,自家妹妹是跟雷炎有些关系,却绝对提不上台面,如今却要来下聘了。 诚然,雷炎的名声不大好,杀人如麻,正经的大户人家,并不想将女儿嫁给他。但是那些小门小户,必然趋之若鹜,傍上这个大靠山,也算有了依靠。 邵峰有意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哼,哪有这般作践自己的,连个媒婆都没请,八字也没合,就直接来下聘,让你我这做兄嫂的,面皮往哪搁?”蒲氏愤愤不已,寡妇居然还有这运道,嫁给雷炎,从此吃穿不愁了。 心中暗道,这雷炎也不怕被克死,瞎了狗眼。 “这个,也没有太多讲究,一切从简也挺好。”邵峰现在是更加不敢得罪妹妹那边了,以后雷炎就是妹夫了,自己或许得改变一下策略。 雷炎这样的人,显然比他大舅哥一个衙役有前程的多,自己或许该巴结一番。 蒲氏眼珠子直转,她感觉到自家夫君起了心思,暗自着急,若是巴结到了雷炎,或许还真会将自己扫地出门。 “从简?那不行,婚姻大事,总要热热闹闹的才好。”蒲氏心中有了定计,必然不能让他们如意。 “家中也没人操持,喜庆一些就好。”邵峰有些意外,自家婆娘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怎么叫没人操持?我这个当嫂嫂的,合该料理此事。”蒲氏白了丈夫一眼,自己可不是这个家中的女主人。 邵峰一脸诧异,却依旧很开心,既然妻子愿意料理,想要热闹一些,那是再好不过。 他以为,蒲氏是因为总算将邵音送走,心中开心而已。 这一夜,邵音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切都跟梦中一般,生怕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后来干脆点上油灯,将嫁衣上的刺绣仔细拆开一些,再绣上一些其他的样式,就看不出是旧衣了。 直到夜半三更,才又起了困意,随即放下东西便沉沉睡去。 天刚亮不久,邵家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邵音被吵醒之后,便起身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让她意外的是,蒲氏正带着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妇人在收拾院子,还时不时朝着邵音住的房间指指点点。 邵音不用靠近也知道,没什么好话,应该是人又懒,嘴又馋,她这个当嫂子的,是如何的不容易。 “音儿啊,早饭都在灶台上热着呢,你洗漱完,拿出来吃啊。”蒲氏一脸笑意,暗道平日里都起得早的邵音,今日居然极度配合,睡到这么晚。 邵音一脸漠然,点点头,就先去洗漱了。 灶台上还冒着热气,拎开一看,居然是包子,还有鸡蛋,这也太奢侈了。 左右看了看,再无其他,想起蒲氏方才的话,难道是为了在街坊跟前要个脸面?掰开一看,居然是肉馅的,邵音决定给她这个面子,看在肉的份上。 “音儿啊,这包子可还合胃口?”蒲氏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好吃!”邵音咬了一口,汁水四溢,反正雷炎给那么多聘礼,自己不吃白不吃。 “昨天鸡舍里,一共就四个蛋,你兄长吃了俩,还有俩都留给你了,一会也都吃了,可不能饿着了。”蒲氏摆明了要立一个贤惠的人设。 邵音咧咧嘴,信你个鬼,平日里的鸡蛋,一大半都进了对方的口中,看在肉包子的份上,就算了,反正自己也待不了几天。 周围的妇人听见了,都低声私语,这邵家的媳妇,果然是像她以前说的那般贤惠。 邵音吃完,伸个懒腰,就回屋绣花去了,这个事情不做完,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都瞧见了吧,这不就又回去了。”蒲氏觉得,邵音今日,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对自己那是配合的天衣无缝,任她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邵家娘子,这么个小姑子,你能忍得住?”一名膀大腰圆的妇人恨恨道,若是她有这般的小姑子,一定要往死里揍,吃白食还不干活,想什么呢? “哎,他那兄长护得很,我这个肚皮也不争气,在家里哪里有什么做得了主的?”蒲氏心中暗笑,嘴上却一副委屈的样子。 蒲氏正添油加醋数落着,看见门前出现的两名公差,立刻朝着前方迎去。 来的正是蒲氏的兄长蒲越以及同样在装扮当差的搭档,他是接到妹妹的传信,过来撑门面的。 邵峰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在集市上买了一条鱼,二斤肉,还有一坛酒,准备跟雷炎好好喝一盅。这男人之间嘛,只要酒喝好了,那关系也就近了。 谁知道刚回家,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镇住了,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夫君,你可回来了,这些都交给我料理吧,兄长来了,中午你们好好喝一杯!”蒲氏赶紧小跑着过去,将邵峰手上的酒菜给接过去,好似生怕邵峰给累着了。 “兄长来了?”邵峰眉头一皱,他准备跟雷炎单独喝酒拉近关系,这人多了,不方便说话啊。 “来了,还带了一位好友,应该够吃的。”蒲氏丢下话音,直接就往厨房去了。 妇人们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暗道这邵家娘子,当真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邵峰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却也没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先回屋里去,跟大舅哥先聊聊。 蒲越对于这个妹婿,总体上还是满意的,但是今日过来,是要为妹妹撑腰,自然面色不是太好。 邵峰陪着小心打个招呼,在没有搭上雷炎之前,他绝对不敢得罪这个大舅哥。 蒲越点头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动静,朝着外面一看,果然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出现在院门口。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分别 “果然是他!”蒲越看向雷炎的目光有些凝重,作为公差的他,对于雷炎的了解比普通人多些,固然没有传言中那么夸张,但也不是普通的打手能比的。 邵峰告罪一声,立刻往院子里迎去,不能失了礼数。 雷炎往日里,都是冰冷着一张脸,干的也是打打杀杀的活,倒也无所谓。但是上门提亲,这是喜事,努力在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柔和些。 “哟,雷兄弟,我家那小姑子说,你是来提亲的?”蒲氏扭着腰肢,看着两手空空的雷炎,果然跟自己想的一般,一点礼数都没有。 提亲下聘,这按照规矩,都得先奉上礼单,女方同意之后,再将礼物搬进府中。这倒好,独自一人前来也就算了,还空着一双手。 蒲氏找来这些街坊邻居,就是想要让她们瞧瞧,这雷炎是如何的仗势欺人。 自己夫妻养了这么久的小姑子,就这般白白送出去? “唐突之处,还请海涵!”雷炎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愉快,却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那天自己可是直接踹门进来的,人家心中有点疙瘩也是正常。 “雷兄弟,快往里面请!”邵峰也很奇怪,雷炎为何空着手,但却没有直接发问,准备先请到里屋详聊。 “请什么请?当家的,你怎地这般窝囊,任由别人骑在我们脖子上?”蒲氏直接炸毛,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她要让雷炎下不来台。 在她的算计中,雷炎一定不会准备多少聘礼,那个小姑子岂会让他们占这个便宜? 雷炎固然厉害,但是也怕众口铄金,这就是为何她一早就将街坊邻居请来。 “你这婆娘说的什么话?”邵峰感觉面上无光,这是当众抽他的脸,他还准备傍上雷炎这个大树呢。 “什么话?自打她回了娘家,我那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一住就是一年多。这会要嫁人了,连个像样的聘礼都没有,合着都白养了。街坊们方才可也看见了,一天天养尊处优,好吃的都给你们兄妹留着,我一天天的伺候你们。这倒好,半分面子都不给,我是前世欠你们邵家的?”蒲氏爆发了,原本还只是想着做戏,结果入戏太深,越发觉得自己命苦,眼泪不要钱一般流了下来。 身边的街坊邻居开始相劝,大抵是些总会好起来的,往后看之类的,反正那个扫把星就要出门了。 雷炎一脸茫然,这是个什么路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正在刺绣的邵音听见这般大的动静,再也坐不住,放下绣花针就走了出来,正好看见蒲氏声泪俱下的控诉。 话语之中,什么每日都是给他们兄妹吃好的,自己吃糠咽菜云云,怪不得今天的早餐这般丰盛,原来是在这里算计着呢。 正茫然不知所措的雷炎,突然看见邵音走了出来,立刻投去求救的眼神,早知道扛着狼牙棒来提亲了,起码不是两手空空。 邵音给了安心的眼神,嫂嫂好不容易戏精上身,先让她好好演上一场。 蒲越带着同伴也出来了,今日来,本就是为妹妹撑腰的,任你雷炎再厉害,也不敢随意朝公差动手。 “你们说说,有这个道理吗?自古以来,哪有空着手下聘的?今天我把话撂在这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蒲氏看见兄长过来,声音立刻高了八度,拿出了长嫂如母的气势来。 “雷兄弟,如此这般,恐怕不太合礼数。”蒲越拱拱手,他跟雷炎有过数面之缘。 对于这些衙门里的公差,以前的雷炎是懒得搭理,不过如今自己就要走了,这些以后也都算是故人,多留几分情面,以后见面也好说话。 至于邵峰,完全被拿捏住了,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蒲兄弟,自打进了这个院门,令妹便如此这般,完全不给雷某开口说话的机会。就算雷某去了衙门,想必萧大人也不会如此,总要给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雷炎这会已经渐渐缓过来了,这蒲氏完全就是个泼妇,自己没必要跟她废话,直接找上其兄长蒲越。 雷炎怕的就是胡搅蛮缠,又是一帮妇人,七嘴八舌的,对上蒲越,那就简单多了。 “闭嘴!让雷兄弟说说清楚。”蒲越黑着脸喝道,萧大人,正是扬州刺史。雷炎虽然只是曹家的护卫,但是因为曹家的器重,萧大人也不敢随意将其定罪。 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蒲氏,被兄长这一声呵斥给吓着了,赶紧收敛了许多。 “今日雷某此来,是为了跟邵兄弟提亲,我与令妹,情投、意合。雷某不日便要启程北上,时间紧急,没有时间准备聘礼,就简单了些。”雷炎伸手入怀,取出一张薄薄的信封递了过去。 邵峰接过,带着几分疑惑,直接给拆开了。 取出一看,居然是一张四海钱庄的银票,五十两的面额让他大感意外。 “雷兄弟,这也太多了。”邵峰看着银票,这玩意比一堆乱七八糟的强多了。 蒲越感觉脸上没光,自己这个妹妹,什么也不知道,直接给人家下马威,这下好了,自己该如何下台。 街坊邻居都开始窃窃私语,看向蒲氏的眼神也开始变了,这哪是不通礼数,这礼数也太到位了。 其实世人往往就是如此,什么虚礼,哪有银钱来的实在,钱到位了,那就是礼数到位。 一个寡居的小姑子,给五十两的聘礼,哪里寻这般的好事去? “不多,我娘说了,眼下手头只有这么多,委屈音儿了。至于金银首饰,等去了长安再置办。”雷炎这番话,也是依着他娘的意思说的,以他娘看来,雷炎已经是王府的人了,只是手续未曾办完。 对于普通人来说,曹家就是不得了的大家族,云端的存在,王府?那是想都不敢想,能够出入王府,那该是何等的风光? “长安?雷兄弟,你们要去长安?”邵峰显然被金钱给迷住眼睛了,蒲越往前一步,准备跟雷炎攀谈几句。 在蒲越看来,今日之事,完全就是自己妹妹无理取闹,连带着自己都脸上无光。 “正是,昨日雷某跟寿王府的人接触过了,以后,便准备去长安给王府当差了。”雷炎拱拱手,等这边事办完,就该走一趟曹家,总要将事情给分说清楚。 “王府?”蒲越心中一惊,这雷炎是要发达了。 “还是做看家护院的老本行,只是换个地方罢了。”雷炎微笑着说道,好似微不足道一般。 “雷兄弟说笑了,这怎么可能一样,在下先恭喜雷兄弟了。还不快过来,跟雷兄弟道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蒲越对着妹妹喝道,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这雷炎就要发达了,那小姑子嫁给雷炎,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哎,雷兄弟,方才是妾身的不是,还请不要往心里去。”看见那张银票的时候,蒲氏就后悔了。 虽然小姑子有这般好的归宿,让她心中充满嫉妒,可那是银票,谁还能跟银钱过不去? “雷兄弟,快,里面请!兄长,你们也快进去,咱们先喝茶。”邵峰也回过味来了,赶紧让蒲氏去厨房忙活,虽然雷炎要离开,暂时借不上力,但是以后指不定就成了大人物。 邵音看见一切都摆平了,心中暗喜,看你们以后再如何碎嘴。 蒲氏这般的做派,倒是帮着将此事给宣扬了出去,不出半个时辰,邵家的那个寡妇,居然值五十两的聘礼这个消息,传遍附近的大街小巷。 “雷兄弟,在曹家做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北上长安?”蒲越心里羡慕的要死,虽然自己没这个本事,却还是想了解一番,雷炎究竟为何有此机缘。 “此事,说来话长”雷炎将此事略微提了一下。 蒲越听得那是神往不已,居然能够轻易挡住雷炎,更是有能够吊打雷炎的存在,世界果然很大。 李琩对此一无所知,今日的他,就要送别如烟跟诗涵两人,此一别,何时再见,谁也不知道。 至于韦思柔,已经回王府去了,作为当家大妇,她必须有这个气度。 “王爷,我们会想你的。”如烟紧紧依偎在李琩的怀中,若是可以,她想留在长安,与李琩在后宅厮守。 “我也会想你们的,去了之后,一切小心行事,切忌操之过急。” “一定要先准备好退路,若是,事不可为,及时抽身。我跟阿大他们交待过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暴露身份,向官府寻求帮助。”初开始,李琩也想将其当作一份交易,可终究是凡俗之人,佳人在怀,怎能心如铁石? “王爷放心,我们姐妹一定会成功的!”如烟一把搂住李琩的脖子,眼泪忍不住滑落,他心中终究是有自己的。 如烟知道,一旦她们暴露了跟李琩的关系,会给他带来何等的麻烦。即便如此,李琩依旧愿意,这份情义,让她怎能无动于衷。 至于诗涵,则是将头埋在李琩腰间,享受着最后的温存。 “凌月此人”李琩掀开帘子,看了一下左右,凌月在另外一辆马车上,若是俩女开口,他准备直接下手除去。 “王爷,放心吧,妾身会处理好的。”如烟用手指盖住李琩的嘴,大好的时光,何必说这些事情。 如烟相信,凌月一定会看清形势的,有了阿大等人的加入,她手中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力量。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此处距离桃园,已经有十数里之遥,终究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如烟端坐身体,收拾了一下衣裙,诗涵也是一般,她们该去自己的马车了。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李琩扶刀而立,站在官道中央,看着辘辘远去的马车,伤感在心头缠绕。 第一百七十章 外宅 “姐姐,我想再看一眼王爷!”诗涵用手抓住窗帘,现在探出身体去,应该还能看得见。 “坐回去,相信我,再见不会太久!”如烟收拾情绪,从现在开始,她们就不再是依附于别人的小女子。她们需要学会坚强,独自面对一切,所有的软弱,都应该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诗涵紧紧攥紧窗帘,最终又放下。 “王爷,该回了!”裴无机揉揉脸颊,这冷风吹得实在不好受。 “走吧,先去一趟书局。”李琩点点头,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能够用来儿女情长的时间,实在不多。 天气越来越冷,半月书局门前却依旧热闹无比,李琩走到跟前一看,才知道今日是奇闻轶事版发售的日子,显然长生记的反响不错。 李琩抬脚就准备进去,李白这会应该乐得不行了吧。 “王爷请留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李琩停下了脚步。 转身一看,一名俏丽的女子正站在身后,居然是女官吴晴儿。往日里穿着宫廷服饰的她,总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今日倒是多了几分少女的俏丽。云鬓上插着的一支步摇,在阳光下缓缓闪动,煞是好看。 “晴儿,你怎么来了?”李琩看着面若桃花的吴晴儿,忽然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不可控制。其实,初开始,他只是想要利用一下吴晴儿,可如今显然已经不是了,这位显然对他动心了,而他自己,好像也对吴晴儿有着不错的观感。 李琩感觉,自己有些渣,这才刚送别了如烟跟诗涵。 “昨日就从宫里出来了,得袁公公帮忙,我已经是自由身了。可惜身无长物,我在那客栈里住,正好有一扇窗户对着这边,方才恰好看见王府的马车,就知道您一定是过来了。”吴晴儿眼角带笑,实际上她大多时候都在窗口趴着,生怕错过了。 为了得自由,她将自己的积蓄基本都给了袁思艺,以后能不能有个稳定的生活,就指着李琩呢。 “那你这过来,是想好了,准备跟我一起挣钱?”李琩笑了,他也没想到,吴晴儿这般决绝,真的立马舍弃了宫里的一切出来了。 “当然!”吴晴儿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能够跟李琩合伙挣钱就不错了,至于以后,便以后再说吧。 “先随我进来吧!”李琩左右看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当即邀吴晴儿往书局后院行去。 书局后院,正是热闹非凡,李白一手提着酒壶,一手舞剑,显然已经飘然欲飞。 至于岑参则在一旁拍桌子,这种时候,气氛很重要,他们这些仕子,对于这种活动,那是手到擒来。 杜甫则要拘谨一些,自斟自饮,心里实际上羡慕得不行,李白这一遭,要发达了。 按照今日的售卖进度,一个月下来的润笔,起码有二十贯,这是一大笔钱。而且按照李白说的,这书怎么也得发售个大半年,也就是说,这份收入足以维系很久。 “这是已经开上庆功宴了?”李琩看着舞剑的李白笑着问道,短短的时间,已经跟换了个人似的,精气神完全不同了。 “王爷,来得正好,喝酒!”李白一看是李琩,停下舞剑,若非是李琩,他如何有今日? “要不,边吃豆子边喝?”李琩带着几分揶揄,这才过去没几天呐。 “不吃,属下喝酒,绝不吃豆子。”李白想起那日的场景,知道被李琩给坑了,同一个坑,绝对不能掉下去两次。 “喝酒晚点再说,既然都在,本王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吴晴儿,以前在宫里当女官,专门负责宫廷礼仪。本王有个打算,在这边再收拾一番,弄出一个女子学院来,负责教授礼仪,诸位以为如何?”李琩指了指身旁的吴晴儿,以后他们就算是一起共事了。 李白打个酒嗝,转头看向杜甫跟岑参,搞不明白李琩这是什么意思。 唐朝虽然风气开放,但是女子学习,也大多是家中聘请西席,这女子学院是个什么鬼,更何况是教授礼仪?大户人家,都有严格的家风传承,礼仪不成问题,小门小户的,要礼仪有什么用,还不如力气大些,多干些农活。 “王爷,这女子学院,倒是新鲜,只是,准备收何人为学子?”岑参第一个开口,反正不是教授四书五经,倒也无大碍的。 “本王思量,应该先从大户人家的侍女入手,口号就叫,宫廷级标准,皇室般服务,怎么样?”帝王二字肯定不能提,但是皇室嘛,人多得很,擦个边问题不大,反正自己本来就是皇室的一员。 “这也行?”杜甫一脸懵逼,这口号,好像很会蛊惑人心,至少他心动了,只是没钱。 “王爷,可以参股不?”李白觉得,这个噱头很好,偌大的长安,绝对不缺有钱人,花些钱,提高一下格调,这个买卖绝对可以做。 “你欠本王的钱还没还清,拿什么入股?”李琩毫不犹豫拒绝,这个女子学院,他不打算让除了吴晴儿之外的人插手,只有这般,才能让那些大户人家放心。 你打着旗号是女子学院,背后实际上是一帮男子,人家将如花似玉的侍女送来,放心么? “那个,长生记卖得还不错,应该,快了吧。”李白心里发虚,也不知道长生记全部写完,自己能不能将债偿还完。 “女子学院这块,男子不得插手,后院这块,先给晴儿挑两间屋子暂居,回头将那两座院子买下来。”李琩拿手一指,就算是划定了地方。 在李琩看来,只要钱到位,这些宅院没有不卖的道理。 现在的人,大多都有乡土情结,长安的宅院,永远都只是个暂居之所,终究是要回到家乡去的。不能卖的,是家乡的祖宅,哪怕没人住,也要委托他人照看,发了财一定要回去修葺翻新,因为那是他的根。 长安的宅院,不过是暂时的居所,只要价钱合适,换一个住的地方便是。 “这么一来,今年书局就没什么盈余了。”李白摸摸下巴,今年书局生意火热,年关将至,总是要会账的。 “无妨,这也是为了投资,大殿那边如何了?”李琩看着不远处的大殿,进度倒是不错,已经开始封顶了。 “风雪将至,恐怕要来年四五月份才能完工。”眼下的不过是主体,离完工还早呢,这个大殿,李白花费了很大的心血,准备打造成长安标志性建筑。 李白示意岑参跟杜甫先喝,他带着李琩跟吴晴儿先去安顿下来,这位跟王爷的关系显然不一般,不可怠慢了。 “吴姑娘,这三间屋子是通着的,里面布置的还不错,尚没有人入住。”李白指着眼前的屋子说道,书局后院,是清一色的青砖墙,搭配暗红色的琉璃瓦,这三间是其中较宽敞的。 吴晴儿道了声谢,这般的住所,比起宫里还要宽敞许多。所谓女官,也不过是下人中比较高级点的而已,有一间单独的居所就已经是顶天了。 屋里因为没有人入住,一切都很简单,正堂有一张桌子,配四张木凳,两侧的卧房各有一张木板床,连被褥都没有。唯一算得上家具的,便是窗台边的书桌,上面还摆有文房四宝。 “吴姑娘,因为没有准备,一切用度,立刻就会去采买,天黑之前全部到位。”李白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睛瞥了一眼李琩,这话主要是说给李琩听的。 “嗯,不要怕花钱,务必不能让晴儿受了委屈。”李琩微微颔首,表示很满意,太白深知我心。 李白懂了,王爷这是准备养外宅,这胆子也忒大了,直接养在自家产业里,也不怕王妃舞者大枪来闹。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吩咐,断不会误了事。”李白言罢,转身就溜,显然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货色。 吴晴儿走到书桌前坐下,用的是上好的木料,入手厚实细腻,以后,她便在这里准备女子书院的课程。 吴晴儿觉得,这要做就做出个名堂来,绝不能随意将就,准备将所有的东西都编写成册,再按照教材来授课。 “晴儿,从现在开始,你便安心住在此处,客栈那边,不妨先去退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李琩感觉有一种暧昧的气氛在包围着自己,难道是身体大好了?之前没这般容易冲动的。 “我”吴晴儿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晴儿你放心,你绝对是自由的,这里只是落脚之处,而不是牢笼。”李琩以为,吴晴儿怕被自己禁锢在此,赶紧开口分辩道。 “不是,我,没钱!”吴晴儿噗呲一声笑了,她根本就不怕李琩禁锢她,最好直接禁锢到王府后院去。 “没钱?客栈老板就让你住了?”李琩愕然,这年头已经有先入住后结账的便利了? “我虽然没钱,但是随身的衣物,都是宫里的东西,多少还是值些钱的,就跟掌柜的商量一番,用它们作抵押。”吴晴儿微微低头,她从宫里出来,除了自己的衣物,只带了一点散碎的银钱。 她也不知道何时能见到李琩,那些散碎的银钱要用来吃饭,只能行此下策了。 “算了,我让无机走一趟,帮你将东西取来!”李琩点点头,些许小事,没必要再让她走一趟。 “这些银票,你先拿着,没有这东西傍身,去哪都不便利。”从怀中摸出两张银票,塞到吴晴儿手中。 “王爷,我用不了这么多的。”吴晴儿低头一看,都是五十两面值的银票,这足够她生活很久的了。 “不多,这算是提前预支给你的月俸,放心拿着吧。”李琩拍拍她的肩膀,一个人在长安,没点钱傍身,恐怕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吴晴儿捏着银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虽然她一直面带微笑,但内心的彷徨只有她自己清楚。 第一百七十一章 墨家巨子 放下一切,从皇宫中离开的时候,这就是一场豪赌,她赌上了自己的所有,若是输了,她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哪怕见到李琩的时候,她依旧心中没底,她爱慕李琩,可她不是豆蔻少女,在宫里见惯了人性薄凉,不会因为爱慕就将对方想象成完美的样子。 眼前的住所,还有这银票,至少她已经安顿下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再也忍不住,扑进李琩怀中,牢牢环住李琩的腰,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眼前的男子值得她去付出。 李琩缓缓抬手,将吴晴儿搂住,最难消受美人恩,现在的他,还想不到怀中的女子,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帮助。 后院之中,李白凭借过人的酒量,放倒了岑参跟杜甫二人,让侍女将他们二人扶回住所,又看了一眼吴晴儿的住所,忍不住摇摇头,眼不见为净,省得王妃怪罪自己。 只是那房中连个被褥都没有,他们不嫌硌得慌么? 李琩离开书局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原本以为会尴尬的不行,没想到李白他们都不在,赶紧快步离开。 至于吴晴儿,门前早已堆满了大批生活用品,这些都需要她亲自整理出来。 李琩到门口,让裴无机安排人去客栈取行李,自己便乘车回王府去了,方才小试牛刀,果然身体大好了,腰杆子立刻硬气起来了。 心里正想着家中娇妻美妾,却在王府门口看见一帮大老爷们,基本都是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那种,领头的居然是将作监的大监墨修。 李琩带着一丝疑惑,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总不至于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吧,不过是多拿了两件兵刃,值不了多少钱的。 “下官拜见王爷!”墨修看见是李琩,直接拱手行礼,身后一帮胡子拉碴的人,也俱是拱手行礼。 “大监,此来为何?这般大的阵仗。”李琩摸摸鼻子,也不知道他带的这帮人都是做什么的。 “下官此来,自然是有事。”墨修看了一下,暗道你总不会打算连门都不让进吧?自己怎么说也还是个朝廷命官,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李琩带着一丝意外,便让他们先随自己入府,倒是想看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会客厅中,李琩在上首入座,示意墨修他们也落座。 墨修走到会客厅的门前,直接想将门给关上,但是裴无机的刀表示不同意,牢牢抵住门板,他只听李琩的命令。 李琩摆摆手,将长刀问道放在桌面上,他来了兴趣,这个墨修到底准备做什么。 裴无机接到李琩的指令,缓缓退出,却依旧守在门外不肯离开。 墨修将门关好,随即一挥手,带着一帮胡子拉碴的人,往李琩跟前走去。 李琩不断摩挲刀柄,心跳加快,他需要维持自己的气度,却又不得不提防,避免阴沟里翻船。 “参见巨子!”墨修突然单膝跪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墨修身后,众人也是一般,俱是单膝跪地,低声参见巨子。 墨家巨子,是墨家的最高领袖,其他墨家子弟,必须无条件服从。但可惜的是,墨家并非每一代都有巨子,巨子必须有足够的威望,得到所有分支的认可。 “什么意思?”李琩眼睛瞪得老大,他当然知道巨子意味着什么,若是他坐实这个名头,这些人都要完全听命与他。 “先贤曾有遗书,言道我墨家将有大贤转世,另辟蹊径,带领墨家重铸往日荣光。一旦大贤降世,所有人必须遵其为巨子,无条件服从其命令,否则,逐出墨家。”墨修抬头,看向李琩,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我并非墨家之人。”李琩心动了,墨家这帮人,若是收入麾下,会极大增强他的实力。 现在是盛世,墨家地位不显,但是李琩很清楚,只要他们走对路,将来能够带来极大的战力加持。 “大贤转世,不带前世记忆也是寻常,下官细细品味先贤遗书,也与我墨家诸位长老共同参详,确定王爷便是其中的大贤,否则,岂会如此精通机关一道?”墨修带着几分激动,他亲自试验了那个蒸汽实验,确实如李琩所说一般无二。 他将墨家各分支的长老都叫过来,详细讲述了李琩对于墨家发展的规划,同时也展示了蒸汽实验,所有人一致认定李琩就是大贤转世,要认其为墨家巨子。 这帮墨家长老,整日琢磨器械,都是一根筋的人,一旦认定,便不会更改。 李琩心中猛地一颤,该不会自己的灵魂穿越融合,真的被那些高人给算到了吧?不应该啊,若是真的这么厉害,墨家岂会落魄至此? 虽然贵为亲王,但是墨家巨子这个头衔,显然是有着莫大的诱惑,但是李琩却不得不考量,若是传扬出去,会不会引起他人的忌惮。 墨家掌握着最为高超的机关之术,虽然平时不太引人注意,但并不代表没人惦记。 “本王身份特殊,恐怕不适合成为巨子。”李琩觉得,还是先试探一下,这些人有多少诚意,是否值得自己冒这个险。 “王爷,这都是先贤指路,我等必然以巨子之礼相待。还望王爷引领我等,将墨家发扬光大。”墨修之前就想过,这位会不会对巨子的位置不敢兴趣,毕竟人家本就是亲王,这世间最顶尖的存在。 其余众人也点头称是,墨家已经没落多年,突然出现了光大的曙光,他们当然不愿意放弃。 虽然一个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但并不傻,李琩不仅符合先贤指引,而且本就地位尊崇,年少多金,这样的人才适合当巨子,起码不会惦记自己的那三瓜俩枣。 “本王有个疑问,原本你们之中,谁是巨子?”李琩以为,这墨家每一代都应该有领头人,在他们找上自己之前,也该有巨子才是。 “王爷说笑了,我墨家并非每一代都有巨子,只有对墨家的发展作出大贡献,得到所有分支认可的人,才能成为巨子。在没有巨子的时候,我墨家遇到事情,都是各分支坐下来商量,少数服从多数。”墨修详细解释道。 墨修曾经年少,也是墨家这一辈最杰出的人,他百般折腾,也是想成就巨子之位。但是那一日,李琩几句话便让他茅塞顿开,他方才醒悟,对方才是巨子该有的气度。 李琩感慨万千,这墨家还真够前卫的,居然搞起了议会制度,这墨修很有可能是议长的角色。 而墨家的先贤设计这套制度的时候,可能就想到这种制度的缺陷,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陷入无休止的扯皮,导致真正惊才绝艳之辈负气出走,便留下了巨子这个位置供其发挥才华。 “本王的身份,绝对是不适合担任巨子一职的,”李琩思虑再三,觉得巨子这个名头,太过招人耳目,不符合自己低调发展的规划。 眼下的他,尚未起步,还弱小的很,一旦被人惦记或者忌惮,一切都可能化为泡影。 “王爷,您若是不答应成为巨子,我等就长跪不起!”墨修急眼了,他为了这事,多番奔走,就差最后这一点了。他相信,只要李琩点个头,墨家起飞就是板上钉钉。 “我等长跪不起!”一帮胡子拉碴的糙汉子也是一般无二,再来之前,就商量好了。 “巨子之位,很可能给本王招来祸端,其中牵扯到的东西,并不是你们能够干预的。本王有个打算,不妨咱们合伙,成立一个工坊如何?”李琩有了另外一个规划,这所谓的巨子,谁爱干谁干,自己不要这个虚头巴脑的名头,要的是实惠。 只要没有这个巨子的名头,自己就跟野心不沾边。至于挣钱,自己一个王爷,沉迷于挣钱享乐,他们应该喜闻乐见吧。 “什么工坊?”墨修转身,对着后面的人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些。 墨修作为将作大监,比身后那些纯粹的工匠还是要懂些朝堂之事的,他知道李琩的担忧不无道理,只要能够将李琩绑在墨家的战车上,换个名头也无妨。 所谓工坊,就是李琩准备用来研制各式工具的地方,初期的场地跟研制,需要投入大量的银钱,而一旦研发成功,大批量投产之后,便能给工坊带来收益,这就成了一桩买卖。 按照李琩的规划,这个工坊的一切项目,都关注于民生,不沾染半分杀人利器。但是科学是相通的,你能打造出轻易收割麦子的镰刀,还能弄不出割断铠甲的利刃来? 墨修眼前一亮,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墨家的名头反而招人忌惮,何不换个招牌?大家不仅能够沉浸在器械的研制中,还能够挣钱,这才墨家发扬壮大的不二法则。 儒家为何能够发扬光大,因为入了儒家的门,就有了社会地位,还可能更进一步,得了官身,步入士大夫阶层。 墨家给不了这些,但若是能够挣钱,想必也能吸引不少人加入。 “如何合伙?”墨修觉得,这个方式可行。 “这个工坊,先期投入银钱一万贯,由本王出资。诸位算作技术入伙,折合五千贯,具体各分支,按照人手多寡,能力强弱来分配,诸位以为如何?”李琩准备按照合资公司的方式来组建团队,以他的财大气粗,自然在这个工坊里掌握绝对的话语权,比起所谓的巨子身份应该还要靠谱些。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东家 李琩简单的一句话,直接让众人傻了眼,他们一伙人,本来是准备效忠的,结果人家不需要效忠,反而直接发钱。 在他们眼中,李琩的行为跟发钱没什么区别,以前他们都是自筹资金搞研究,现在直接对方出资,开口就是一万贯,以后岂不是使劲折腾就行? 墨修好一些,他毕竟是将作大监,在将作监里有足够的物料给他支配,但是其他人就没这么好命了。 墨修估量了一下,连他在内,一共有七个分支,这事必须得分个清楚明白。 墨修转身商量了一下,大家虽然对李琩出资这事感觉很棒,却没有忘了自己今日来的使命,比起墨家的发展,这点钱不算什么。 “王爷,这个工坊的成立,大家都是喜闻乐见,只是这巨子的身份,您看?”墨修起身,往前凑了凑,墨家虽然没落了,但是这巨子的身份也不至于弃若敝履。 至于所谓的隐患,大不了明面上不要这么称呼。 “诸位,这墨家巨子,本王绝不会担任。但是呢,这个工坊,本王作为最大的出资方,必须掌握绝对的话语权,你们可以称我为大东家。”李琩觉得,大家完全可以换个称呼,至于该有的尊敬,放在心里就行。 “见过大东家!”墨修瞬间转过弯来,换个称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过大东家!”其他人原本还没反应过来,墨修转身,一阵挤眉弄眼,总算是将这帮大老粗给摆平了。 李琩很开心,这批人来投,算是意外之喜,眼下还看不出什么,等到将这些人的潜力挖掘出来,绝对可抵数千精锐。 “好!好!眼下当务之急,是要选一个合适的地方作为工坊的所在地,此地务必靠近运河,且易守难攻。”李琩觉得,要么不干,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以后这个工坊,必然需要大量的原材料,打造成功的产品也需要运往各地,便捷的水路就是不二之选。 墨家这帮人,都精通建筑学,在修建工坊的时候,必然要考虑到防御属性,一旦天下大乱,也能保护自身。 “大东家,属下是这般想的,这器具的研制,只需在城外置办个大些的院子就行,没必要大动干戈。至于器具的大规模生产,该往南迁,以靠近江淮一地为好。一则靠近水流,物资运输便利,沿长江西进,可抵襄阳、巴蜀,沿运河北上,可抵洛阳、长安,其二,江淮之地,人口众多,方便招募工匠,其三,江淮之地少权贵,又无节度使镇守,行事便利。”墨修觉得研发跟制造直接分开来,若是按照李琩原本的设想,这些糙汉子全部要背井离乡,而他更是连官身都得放弃,这才刚开始,就作出这般大的舍弃。 实际上现在朝廷锻造兵器也是如此,将作监将武器定型,给到参数跟各式图纸,再由兵部调集物料跟人员,就近打造。 李琩摸摸下巴,他原本倒是没想这么多,如此一来,倒是给江淮埋下第二颗钉子。 若是如烟他们掌控了圣教,获取了足够的青壮力,再由工坊提供兵器装备,在很短的时间就能武装出一支精锐的军队,在守备稀松的江淮之地,简直就是无人可挡。 “本王以为不错,你们回去好好商议一下,钱我来出,事情你们去办。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墨家传承久远,想必一个工坊的驻地,是难不倒你们的。”李琩点点头,都是送上门的来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大东家放心,我们一定选好地方,打造的固若金汤,只是这银钱?”墨修点点头,这个事情,他有把握,但是其中的花费恐怕不小。 “先去勘察地方,需要多少钱,就报上来!”李琩摆摆手,一万贯,只是之前的预算。现在他改变好主意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工坊,而是准备打造成墨家的基地,多花些钱也无妨。 墨修走出王府的时候,双手背负身后,斜眼看天,咱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他看中李琩,可不仅仅是因为其精通机关之术,这身份所能带来的便利也不可少,没想到还出手如此大方,墨家当兴,他也功不可没。 李琩也是一般,心情激荡,平白收到这么一股势力,任谁也得激动半天。 若是工坊做大了,怎么也得有个千余号精壮的汉子,加上圣教那边的人手,全部武装起来,在江淮之地,占个州城什么的不成问题。 李琩已经在盘算,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迅速南下江淮,抢占了这块税赋重地,是不是有实力去博一下? 只是自古以来,都是从北往南打,唯一从南打到北的,还得千年之后才出来。 算了,先不想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哟,王爷您还舍得回来?”李琩刚回府,韦思柔就接到消息了,直接带着人在后院门口候着,生怕被其他人给拦住了。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时辰,心中自然是有些郁闷的。 “诸事繁忙,外面风大,爱妃怎地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李琩佯怒,知道韦思柔最近醋坛子有些重,赶忙出言安抚。 “妾身自幼习武,比不得娇滴滴的似水柔情。”韦思柔学了一下如烟的体态,却终究没有那份味道。 “爱妃,春兰秋菊,各有擅场,何必妄自菲薄?”李琩挺直了腰杆,现在咱身体恢复了,有的是本钱,怕个什么? “王爷,妾身熬了人参鸡汤,还在火上炖着呢。曦云,快去盛一碗来,让王爷趁热喝,对了,多舀几块鸡肉来。”韦思柔也就是使个小性子,见好就收,挽着李琩的胳膊就往里走。 素月跟沛儿在远处看见这一幕,暗道王妃当真过分,直接来堵门了,她们姐妹以后该如何是好?汤都没得喝。 进了屋里,韦思柔让李琩先坐下,她接过曦云送来的鸡汤,在唇边轻轻尝了一口,有些烫,当即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下,再往李琩口中送去。 “爱妃,本王有手有脚。”李琩觉得有些尴尬,往日里的韦思柔,可没这般的温柔性子。 “王爷这是嫌弃妾身笨手笨脚?”韦思柔又将手往前递了递,都能枕在别人的大腿上流口水,自己这喂个汤怎么了? 李琩一听,这有福谁还不会享受?直接往软塌上一靠,就等着韦思柔来喂。 “王爷觉得,妾身服侍的如何?”韦思柔用嘴轻轻撕咬下一块肉,再递到李琩唇边。 李琩轻轻咀嚼,喉结涌动,这种架势,他哪里顶得住? 次日一早,李琩从疲惫中醒来,颇有几分口干舌燥的感觉,看来这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在门外守着的曦云,听见动静立刻进来服侍李琩更衣。 “怎么这么冷?”李琩感觉到冷风袭来,忍不住打个摆子。 “王爷,外面下雪了!”曦云弯着腰,红着脸说道,昨夜她可是听了半宿的墙角。 “下雪了?确实,也该下雪了!”李琩感觉有些意外,昨日天气还不错的,不过已经入冬,终究是要下雪的。 “对了,王妃去哪了?”李琩有些意外,往日里,韦思柔不是在身边,也就在门外候着,自己醒来一定是会进来的。 “王妃在外面赏雪!”曦云点点头,用力搓手,想要暖和一些。 曦云如今是王妃的贴身丫头,自然不缺衣服,可她却不愿意穿得太臃肿,女孩子都是爱美的。 “府里还有些皮子,回头去找魏老领一些,自己做一身袄子穿,莫要着凉了。”李琩点点头,将大氅披好就出门去了。 曦云在后面开心的跟个孩子似的,王府里的皮子,自然不会差了,她想自己该做个什么款式的? 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李琩踩着积雪往前走,韦思柔正在亭中坐着,身旁的杏儿正用炉子烧茶。 “思柔,这大冷的天,怎么在外面受冻?”李琩入了亭子,抖掉身上的落雪,接过杏儿递过来的茶,里面应该是加了姜片,有驱寒的效果。 “妾身喜欢下雪,些许寒冷,算不得什么。杏儿,赶紧将王爷的早餐端来。”韦思柔起身,扶着李琩坐下。 她最爱这白茫茫的一片,是天地间最美的景色,哪怕坐在这看上一天,也不会觉得疲倦。 李琩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坐着,待到早餐过来便开始细细咀嚼。 才刚吃到一半,就看见魏永安过来,想必是有事情来报。 “王爷,有人来拜访,这是他的名帖。”魏永安从怀中取出名帖递过去。 李琩打开名帖一看,居然是杨钊,当即放下未吃完的早餐,跟韦思柔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韦思柔很奇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何必如此热心。 杨钊如今在金吾卫任兵曹参军,地位不显,哪怕有贵人相助,依旧要等到合适的机会才能往上爬。 如今总算在金吾卫里面混了个脸熟,想起欠了李琩好大的人情,今日有风雪,没什么要紧事,衙门里点个卯就溜出来了。 “杨大人,快随本王进去。”李琩方出门,赶忙拱手说道,这位以后贵不可言,不可怠慢。 “下官叨扰了,王爷对下官多有提携,今日来此,是想请王爷吃酒。”杨钊很诧异,没想到李琩出来的如此快,心中感激之情更甚。 “吃酒?哈哈,杨大人好兴致,不妨就在本王府中吃便是,好酒好菜,一应俱全。”李琩笑了,这杨钊果然是个知恩义的,大雪天的跑来请自己吃酒。 “王爷,该下官做东才是,就在前面的酒楼,方才下官看过了,环境尚可,食材也算新鲜。”杨钊已经欠了莫大的人情,如何好意思再在王府你吃酒? “既如此,便走吧!”李琩笑着点头,当即示意杨钊在前方带路。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朝堂局势 风雪稍歇,只有零星的雪花飘落,落在李琩的貂皮大氅上,也不融化,反而似本就有的点缀一般。 杨钊左右看了一下,李琩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有心想要等一下,可这般说出来,又怕丢了对方的面子,好似没有护卫便哪里都不能去一般。 大棒不适合随身携带,长刀问道便一直在手边,在这城里,倒是不惧风险。 况且李琩相信,裴无机很快就会带人赶出来。 果然,他们刚走出不过百步,裴无机就带着四名护卫窜了出来,快速朝着李琩的方向奔来。 积雪虽然不厚,却依旧将大多数人挡在了家中,而且此时尚未到饭点,掌柜的正趴在柜台上小憩,今日多半是没什么生意了。 “几位客官,楼上有包间,请随小的来!”小二闲来无聊,正在擦拭桌面,看见有客来,自然赶忙迎了上来。 他们这些酒楼的小二,平日里工钱有限,就指望那些个豪爽的客官给点赏钱,而来的这波人,显然就是这样的豪爽之人。 掌柜的也打起精神来,走到柜台外点头示意,有什么需求但请吩咐。 杨钊跟小二吩咐,拿手的菜来两桌,一桌给裴无机他们在外面吃,一桌是送入包厢,他单独跟李琩享用。 裴无机道了声谢,带着麾下大马金刀坐下,酒是不能喝的,这下雪的天,喝点热茶,来点肉食,也是不错的。 “杨兄弟,金吾卫那边,如何?”李琩方坐下,便开口问道。 其实这金吾卫兵曹参军,也是有几分权柄的,掌握着金吾卫中低级武官的升迁考核,装备领用以及重要的信息传递。 论品级,比张旭那个金吾长史差的有点远,但却有几分实权,只要有正当理由,也可以调动少量的金吾卫士兵。 李林甫当初给的这个安排,就是考虑到这一点,金吾卫负责京兆府的防备,只要心思灵巧一些,总能找到冒头的机会。 “不瞒王爷,下官才堪堪混个脸熟,但是上峰好像不太待见。”杨钊摸摸下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的上峰是左金吾卫右郎将军马璘。 马璘出自将门世家,但父亲早晚,自幼孤苦无依,硬是靠自己拼搏出一条路来,对于杨钊这样走裙带关系的,那自然是不大瞧得上的。 “这些个将军,都是马上征战之辈,你何苦要巴结他们?指望他们带你去搏杀疆场?”李琩笑笑,大唐的将军,高傲的比比皆是,马璘只是其中很不显眼的一个。 “下官倒是没有这个野望,还是留在长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杨钊赶忙回道,他绞尽脑汁,就是为了留在长安往上爬,对于沙场征战,那是半分兴趣都没有。 自己有捷径可走,何必提着脑袋去沙场混军功,一个不留神,命都没了。就算拼死拼活十余年,又能有多大出息,看看皇甫惟明就知道了,他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不就得了,既然无心军务,那就从这里面跳出来,做一些对自己真正有用的事情。”话说到一半,裴无机端着酒菜进来了,李琩跟杨钊显然有事情要聊,自然不会让小二进来打扰。 “真正有用的事情?”杨钊双眼带着一丝迷茫,他虽然为人还算聪明,但眼界见识不够,如果没人为其拨开迷障,他还需要好好摔打一番才能醒悟。 “杨兄弟,你若是想要往上爬,就得弄出动静来,这样才会有人为你说好话。兵权这种东西,太过敏感,碰不得,人家也不让你碰。”李琩对于杨钊的发迹史,大体上是知道的,基本就没有离开过长安。 对于现在的杨钊来说,必须有一个契机,让他尽快位列五品,能够参与朝会,这样才能获得皇帝的青睐。一个兵曹参军,连见皇帝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做到简在帝心?光靠枕边风也不行。 “王爷所言甚是,但是下官能接触到的,除了兵权,就剩一帮巡街的巡街史,上不得台面。”金吾卫除了京兆府的守备,还有一支特别的队伍,类似于后世的城管加巡警,但凡闹事的,都能直接拿到金吾卫看押。 但是金吾卫没有审讯权,必须视情节严重与否,转移至县衙或者刑部,抑或大理寺去审理。 而且长安城中,大小官员无数,御史风闻奏事,这些巡街史也比较苦逼,通常吃力不讨好。派去做巡街使的,基本都是金吾卫中混得不好的,平时也摊不上功劳,出了问题肯定要拿出去顶缸。 “杨兄弟,搁别人那里,自然是上不得台面,但若是为你所用,自然大不一样。”李琩摇摇头,虽然看起来不咋地,但终究是可用之人。 “王爷的意思是?”杨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好像有些懂了。 “这城里啊,多的是不法事,或大或小,他们都能插上一手。以前不愿意去插手,那是因为背后无人撑腰,若是杨兄弟愿意一力承担,自然就大不一样。”李琩也一饮而尽,只要背后有人,一个城门官,也能抖出大将军的威风来。 在李琩看来,这些巡街使,都是些边缘人物,其他人或许看不上杨钊的出身,但他们绝不会这般。 裙带关系怎么了,只要能够爬上去,管得了那么多? “一力承担?下官恐怕力有不逮。”杨钊咽了咽口水,这么干,有风险啊。 “杨兄弟你当然撑不住,或者说,你能撑住的事情,也到不了上面,做了也是白做。这件事,要么不动手,要动,就来个大的,上达天听,还怕没人撑腰?”李琩意有所指。 杨钊瞬间明了,只要事情够大,他身处漩涡之中,杨氏姐妹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只要得到陛下的支持,他还怕个什么? “杨兄弟,你眼下虽然看似得了门路,但是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若是一直没有起色,早晚也就是个弃子。”李琩继续鼓动,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的帮忙,杨钊依旧能够风生水起,但是这般说,就是为了凸显自己的价值。 “王爷所言不错!”杨钊深以为然,没人愿意投资平庸之人,他不过是得了机缘,能不能成事,还得看他的道行。 “至于这具体的大事,就得看杨兄弟自己权衡了,当务之急,是先得跟这帮巡街使打好交道,从他们口中获取信息,关键时候能够为你所用。”杨钊的官职是兵曹参军,本身并没有执法权,但是他却掌握着这些巡街使的考评,自然可以伸手拉拢一番。 “王爷放心,此事下官心中有数了。”杨钊赶紧拎起酒壶给李琩满上,对面这位简直就是他的指路明灯。 有些时候,杨钊甚至在想,李琩有如此谋略,为何还会败于太子之手?若是李琩为太子,那该多好? “听闻眼下朝中,太子跟左相的人与右相斗得厉害,王爷如何看?”杨钊最近也在努力想要看清形势,既然要做大事,难免就会得罪人,他希望自己能够站在得势的一方。 “你为何关心这个?”李琩一饮而尽,心中却对杨钊竖起大拇指,想要有所作为,早些看清形势有莫大的好处。 “闲来无事,瞎琢磨的。如今都在传,陛下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有意让太子提前学习处理政事。”杨钊其实还有个心思,那就是除了杨氏姐妹,最好再找个大腿抱抱,这样保险一些。 “自古以来,为了皇权,多少波折,都是些谣传罢了。”李琩不愿意说的太明显,毕竟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兄长,哪怕确认隔墙无耳,他也不愿意说的太明显。 杨钊懂了,他相信李琩的判断,太子绝无可能提前掌权。 可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太子加左相,究竟能不能斗得过右相李林甫。 “王爷,请恕下官愚昧,太子等人,为何不能与右相大人一笑泯恩仇?”在杨钊看来,太子李亨是储君,以后的大唐皇帝,而李林甫身居宰相,根本不可能再进一步,彼此并没有冲突。 李林甫这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完全没有必要啊,一旦李亨登基,他恐怕尸骨无存。 “一笑泯恩仇?这个事情,说来就话长了”李琩笑了笑,有些事情,不是你怎么想就能怎么做的,往往是身不由己。 其实,当初李林甫站队武惠妃,李亨固然不满,但若是李林甫诚心投靠,他倒是也可以放下成见。 但是如此一来,李隆基必然如芒在背,随时都可能被架空,大权旁落。 帝王之术,首在平衡,李林甫能够稳坐权相之位,就是因为够听话,一直跟储君不对付,先太子在位时,也是这般。 朝堂的局势,基本就是固定的,只要无人能够接替李林甫,与太子斗得水深火热,那么李林甫就稳如泰山。 至于太子,只要不是真的谋反,就不会被斗倒,储君的位置同样稳当。朝堂的局势就这般平衡着往前走,直到打破平衡的那一天到来。 打破平衡的那一天,李琩知道,但是杨钊不知道。 李琩一席话,让杨钊对于朝堂上的形势,获取了上帝视角,拨开重重迷障,直抵核心。 所谓朝堂局势,都是李隆基一手摆弄,只要他还有这足够的权威,就能够保持这种稳定,而他杨钊想要往上爬,就必须顺应形势。 太子之位再稳固,那也只是太子,对于朝堂上并无太多话语权,如何能够比得上李林甫?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弹棉花 至于李适之,李琩的评价就更低了,根本与李林甫不在一个档次上面,他能坐稳左相的位置,就是李林甫不想对他下手。因为李林甫很清楚,再换一个来,大概率比李适之更加难对付,比如王忠嗣。 “王爷大才,下官望尘莫及!”杨钊颇为感慨,李琩一番讲解,朝堂上的大人物都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以王爷的意思,下官还是多走走右相大人的门路?”杨钊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却依旧想要从李琩这里获得首肯。 “当然,你本就是右相大人提携,才有了如今的差遣,在朝堂之上,你身上已经带有了印记。况且,右相大人兼着吏部尚书,有他的支持,平步青云只是等闲。”李琩不介意说得再透一些,提前帮杨钊规划好路线,将恩情做大,自己离开长安之后,便不怕他忘却这份恩情。 “王爷所言甚是,只是,如此一来,必然要为太子所忌惮。”杨钊想要抱李林甫的大腿,却又怕被太子李亨记恨上,毕竟这是大唐的储君。 皇帝年事已高,眼下看着身体还硬朗,但是谁知道哪天就不中用了,一旦太子登基,这些人都是要被清算的。 “杨兄弟可知,吐蕃之地有一物,名为冬虫夏草。虫子秋天将草籽吃入腹中,冬日入眠之后,草籽汲取虫体养分,待到春暖花开,便破体而出,茁壮成长,彼时,虫体早已化作枯壳。”李琩准备借此来点醒杨钊。 杨钊感觉自己又悟了,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李琩的意思,是让他先融入李林甫的队伍中,汲取养分,壮大己身。然后乘对方不备,直接取而代之,改头换面。 与太子有仇的是李林甫,而自己取而代之,等于是帮太子除了心头大患。 以后只要保持默契,跟太子之间斗而不破,形成一种新的平衡,几朝元老不敢想,混个善终还是可以的。 这一顿酒,吃的有点久,杨钊出酒楼的时候,脚底下有些飘。今日高兴,方才可没少给小二打赏。 “王爷,就此别过!”杨钊抱拳道别,他准备独自走回衙门,正好醒酒。 “天气寒冷,莫要惹了风寒。”李琩摆摆手,随即转身,将大氅披紧了些。 杨钊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方能够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难道就没有谋划?甘愿做一个闲散王爷? 杨钊随即摇摇头,这些东西不是该他思考的,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跟右相那边搭上线,然后再弄出些动静来,才好往上爬。 原本按照杨钊自己的想法,那是要直接准备些黄白之物往右相大人府上走一遭,但是李琩却说不如去寻右相的儿子李屿。 以杨钊如今的身份地位,虽然挂了个贵妃娘家人的头衔,但是在右相府跟前还不够看,曲线一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琩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又转身往半月书局方向行去。 上次除去棉籽的棉花,都放在书局里让李白收好了,如今天气寒冷,正好拿出来派上用场。 半月书局的三楼,炭火烧得正旺,李白奋笔疾书,长生记的热销让他跟打了鸡血一般,精力充沛,好似一下年轻了不少。 侍妾梅儿在一旁收拾屋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每一天,都有大量废弃的底稿扔在地上,若是不收拾的话,这屋里已经不能进人了。 “夫君,王爷来了!”梅儿将窗户撑开一道缝隙,想着将屋里的味道散一散,恰好看到李琩带着裴无机等人漫步而来,当即转身跟李白说道。 “为夫先下去看看!”李白揉揉脸颊,正好放松一下心态,现在思绪有些凌乱。 风雪初歇,书局自然是没什么人的,后面大殿也停工了,侍女都围在炭火旁取暖。 “见过王爷!”李琩迈步进来,侍女都赶忙起身行礼。 半月书局的待遇,比起外面高出一半,她们都心怀忐忑,生怕丢了这份体面的工作。 “无妨,接着烤火便是!”李琩摆摆手,他又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大冷天的,这些侍女本就身材单薄,又不似他有貂皮大氅围着。 “王爷,大雪天的,怎么还过来?”李白带着笑意问道,以为李琩是来寻刚刚入住后院的吴晴儿。 “上次,本王将棉花放在这里了,赶紧取出来。”李琩过来,是有正事,他要将棉花给利用起来,做几件体面的东西送回去,也算先还上一部分棉花的恩情。 “梅儿,快点,都给王爷拿过来!”李白一听,立刻反应过来,那日都是让梅儿好好收起来的,王爷的东西,谁也不能乱动。 一小包雪白的棉花包裹得严严实实,李琩用手捏了捏,晒得非常松软,应该可以处理了。这急切之间,寻不到趁手的工具,直接在护卫那边取了一把长弓过来。 不理会李白错愕的眼光,示意他留步,直接往吴晴儿的房间走去。 吴晴儿这两日很忙,这会正在书桌旁沉思,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握着毛笔,不断在砚台上捻动,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书桌本就在窗台边,这会光线正好,突然一道阴影挡了过来,吴晴儿抬眼瞧去,待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面上的愁容如冰雪融化一般,消散不见。 “王爷,你怎地来了?”吴晴儿将毛笔一丢,拎起裙摆就往门外跑去。 “有些东西落在这边了,过来收拾收拾,做点别致的东西。对了,晴儿,你的针线活如何?”李琩举了举手上的这一包棉花,总得有个好手艺,才能做出像样的东西来。 “跟尚功局的姐姐们比起来,稍逊一筹!”吴晴儿虽然嘴上说着稍逊一筹,但是胸脯却往前挺了挺,显然对自己的巧手,有着足够的自信。 “那一会还要晴儿帮个忙,对了,你这有上好的锦缎么?”李琩露出赞许的眼神,吴晴儿这般说,那手艺断然是不会差的。 “上次李先生吩咐采买的时候,里面有三匹上好的蜀锦,我带的衣服暂时够穿的,还没用。”别的东西带不出来,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眼下千头万绪,还没有空料理这些。 “那正好,一会用得上,对了,你方才在忙什么?”李琩直接走到空着的房间,里面的床铺板倒是完好的,将方才寻来的凉席在上面铺好。 “写教材!”吴晴儿流露出一丝娇羞,他怕李琩嘲笑自己,可又不想撒谎。 “教材?这个不应该你以身示范吗?”李琩感觉有些出乎意料,他原本是想着,用吴晴儿女官的名头作吆喝,来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之后,便由她拿着鞭子,按照宫里的礼仪来便是。 “既然是书院,怎么可能只教这么些,诗书、品德、礼仪、舞乐、女红这些都要涉猎的。”吴晴儿鼓起嘴,作佯怒状。之前自己年纪轻轻,就在宫里得了典宾的位子,难道就只是因为会些礼仪吗? “还有诗书?”李琩觉得,吴晴儿这课程,有些野心啊。若是按照这般培养,出来的就不是普通侍女了,作个侍妾总是没问题的。 “不求能写出正儿八经的诗词来,比如江南双娇那种,但却也要能够品味的出来其中妙处。”吴晴儿眼中闪过一丝捉弄的得色,李琩的诗词,她也是品读过的。 “咳咳,很好,本王支持你!”李琩觉得,若是吴晴儿真的这般做下去,以后指不定能够弄出名堂来。 “怎么支持?”吴晴儿轻咬嘴唇,初尝禁果的她,颇有几分食髓知味的感觉。 “先把正事做了。”李琩也有些心动,却终究有几分耐力。 吴晴儿懂了,面色微红,只是站在一旁,看李琩要弄什么。 只见李琩将口袋中的棉花,在凉席上铺成一团,白花花的一片,跟雪球似的。 左手拿弓,将弓弦朝下,压入棉花之中,再次抬起时,弓弦上已经裹了一层棉絮,右手抬起问道的刀鞘,就往弓弦上撞去,一阵嗡嗡声传来,弓弦不断颤动,将棉絮弹开,落在凉席上。 如此往复,一次接一次,可怜顶级的宝刀问道,被当作木棍使用。 李琩觉得问道很不顺手,又将起挂回腰间,从靴子中取出短刃,长短比较合适。 原本只是在一旁等着的吴晴儿,渐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她眼前的一团团棉花,开始变得更加蓬松,甚至在空中飘荡,需要很久才能落下来。 在宫里,她也曾见过棉叠子,只是当作观赏之物,从未想过如此来摆弄。 足有小半个时辰,这一团棉花已经不再似之前,成为了一团异常蓬松的棉絮。 “晴儿,你知道吗?此物可以改变普通人的生活。”李琩捏起一小团,带着满意的神色,这种蓬松度,足够了。 “王爷,此物又不能吃。”吴晴儿带着几分疑惑,民以食为天,她可看不出棉花有这般的功效。 李琩也不多说什么,走到吴晴儿身后,双臂环绕过那堪堪一握的细腰,握住她的双手埋入棉絮中。 吴晴儿不明就里,以为李琩来了兴致,整个人微微后仰,就想要配合。 等了一会,没有丝毫动静,吴晴儿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流露出疑惑。 “晴儿,你感觉到什么不同了吗?”李琩小声问道,这可是大秘密。 “没啊!”吴晴儿将身躯往后靠了靠,什么也没有啊。 “晴儿,本王说的是双手!”李琩感受到对方娇躯在自己身上蹭,当即反应过来,这么正经的时候,居然思想开小差,干脆在其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嗯~”吴晴儿受到刺激,有些忍不住,却还是强迫自己去感受双手有什么不同。 这一感受,让原本心思激荡的吴晴儿冷静了下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食堂 “王爷,这!这,怎么可能?”此时天气寒冷,吴晴儿的手很冷,但是现在,她的手居然暖和了。 “此物,保暖功效,比起你身上的皮袄子,差的也不多。”李琩嘴角流露出得意的笑,此物成了,他的名望何人可挡?比起上古的燧人氏,有巢氏,差得也不是太远。 吴晴儿身上的皮裘,是她最值钱的东西,用的是狐狸的毛,颜色虽然杂乱了些,却也得值个数十贯,普通人家根本指望不上。 “王爷,此物,价值几何?”吴晴儿将双手埋在里面,感受着其中的温暖。 “眼下的这一团,价值千金,但是等过上几年,大规模种植之后,这么些,百十个大钱吧。”李琩看看面前,也就一斤多棉花的样子,勉强做个背心,能值几个钱? “那、王爷准备将此物送与何人?”吴晴儿明白了,怪不得李琩说改变百姓的生活,若是真的能做到这个价钱,那这天下,起码一大半的人,在冬天不必窝在家里挨冻。 这么贵重的东西,吴晴儿想起方才李琩问针线活的意思,想必是要做成御寒之物送人的。 “一分为四,做成四个这般的套筒,正好可以在面前将双手塞进去取暖。”李琩打了个比方,将自己的意思告诉吴晴儿。 吴晴儿立刻就懂了,这个哪里需要什么好的针线活,只要针脚细密些便是,随即便去取工具跟材料了。 “王爷,不如在外侧覆以皮毛,可以御寒风,且看起来更加珍贵些。”吴晴儿手脚很麻利,在手上比划一下,就开始裁剪布料,这些必然是送给那些贵人的,总要做到极致才好。 “晴儿所言甚是,你且在此,我去去就来。”李琩觉得吴晴儿所言很有道理,当即就转身往前走去,他准备让裴无机回府一趟,拿些高级的皮料过来才是。 吴晴儿点点头,现在的她,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心无旁骛。 李琩很快便回来了,只见吴晴儿柔嫩的手指上下翻飞,宛若蝴蝶一般,灵巧中带着几分曼妙,当真是一双巧手。 “王爷,您看如何?”总算第一只好了,吴晴儿献宝似的递到李琩面前。 李琩将双手塞进去,里面极为柔软,正好可以到手腕的后面,女子用的话正好合适。 “晴儿之手巧,本王叹为观止!”李琩捏起吴晴儿的巧手细细打量,手指细长,皮肤嫩滑,只是用来做针线也太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值得王爷用这般的心思,还有三个要做呢,哼!”吴晴儿一扭腰肢,便回到座位准备继续。 这种东西,一看就是为女子准备的,虽然她没有争宠的出身,如今却也算是枕边人了,吃个醋也无伤大雅。 “其中两个,我有大用,一个留给本王的王妃,剩下的一个,便留给你,抵作工钱。”李琩拍拍吴晴儿的脑袋,他心中早有计较,素月跟沛儿,便留待明年吧。 “妾身怎配用这般稀罕的东西?”吴晴儿嘴角忍不住上翘,没想到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份。 “若是你不喜欢,便让李先生帮你售卖出去,换些银钱也好。”李琩笑着打趣。 “才不要,妾身要那么多银钱做什么?”吴晴儿才不傻,东西的价值是次要,重要的是这背后的心意。 李琩笑笑,也不再多言,继续看着吴晴儿做针线。 在快要完工的时候,裴无机来了,手上提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是刚从王府库藏里拿出来的皮子。 李琩将皮子拿出来,一共有四块,其中最珍贵的,当属其中两块火红色的狐狸皮,剩下的两块,是貂皮,与李琩身上的大氅差不多,黑得发亮。 “此物只有两块?”李琩将火红色的狐狸皮抓在手中,确实是好东西,手感比貂皮还要略胜一筹。 “魏老说了,只有两块,娘娘生前,千方百计才弄来一些,做了一件袄子,这两块是剩下的,就赐给了王爷。”裴无机赶忙解释道,他就是个跑腿的,至于府里有什么,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两块皮子做成三件也是够的,裁剪的时候小心一些,然后拼接一下。”吴晴儿将皮子拿在手上比划了一下,至于她自己,能够用上这么好的貂皮就已经是了不得了。 “不了,便做两件狐皮,两件貂皮吧。”李琩摆摆手,若是用一样的皮子,难免被人瞧了去,还不如区分开来。 既然李琩有了决断,吴晴儿自然应了下来,便开始继续摆弄。 太阳渐渐升高,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温度一点点回升,针线上下翻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李琩打了个哈欠,转身就去了另外一间卧房,将靴子一脱,就钻进被窝睡觉去了。被褥上有淡淡的香味,跟吴晴儿身上的味道一样,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香薰,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半月书局里,有足够的护卫,裴无机躺在小亭子里休息,只要无人过去打扰便是。 “裴校尉,一起吃饭啊!”李白伸了个懒腰,刚在书局一楼转悠了一下,总算来了几分人气。 书局中午是供饭的,做饭的便是梅儿,李白也同样按照行情给了一份月俸。 原本李白是不愿意让梅儿做的,但是梅儿坚持,说自己在这闲着闷得慌,多少也能补贴几分家用,毕竟现在他们还是负债状态。 书局中,午餐不分三六九等,大家伙都是去食堂里吃,无论是李白还是护卫抑或是侍女都是如此,若是想吃些好的,那可以自己掏钱出去买。 “那个,王爷还没吃呢。”裴无机确实饿了,但是往吴晴儿的房间那边看了一眼,没什么动静,他又不敢随意去打扰。万一冲撞了好事,自己绝对没好处,作为护卫,这点眼力必须有。 “吃个饭,有什么打紧的,一会都冷了。至于王爷,回头单独再做一份便是。”杜甫探过脑袋来说道,他已经适应了这书局的生活,总体上来说,算得上世外桃源。 杜甫知道,将一个长安闹市中的书局比作世外桃源是不合适的,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在书局里,大家都各自谨守本分,做着自己的事情。不分高低贵贱,彼此之间都以礼相待,若世间处处如此,应该就是天下大同了吧。 “那便去吧。”裴无机点点头,这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结束。 书局里的食堂,是新起的,里面的格局,同样出自李琩之手。宽敞的大厅中摆放了十条长桌,用餐之人面对面而坐,一桌可以容纳八人,也就是说,这一个食堂目前可以同时容纳八十人用餐。 在食堂的尽头,有三个窗洞一般的洞口,裴无机是第一次来,感觉处处透着新鲜。 这里面的布局,就是后世食堂最普通的样式,但是在大唐,绝对的新鲜事物。 裴无机跟在李白身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餐盘跟在后面,到得窗洞边一看,里面的女子居然是李白的侍妾梅儿。 李白熟练地将餐盘递过去,梅儿用一杆长柄铁勺舀起一勺豆腐炖羊肉放在餐盘上,随即又换了一个勺,舀了一勺青菜,两勺菜,将餐盘就铺满了大半。 “一会忙活完了,便回去休息会。”李白对着梅儿说道,随即便去一旁的饭桶前盛饭。 “嫂子,累坏了吧?”裴无机脸皮厚,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不累,多吃点啊,你们练武的,都饭量大。”梅儿听见裴无机这般叫她,自然是开心的,舀菜时就多用了几分力道。 裴无机看着餐盘里比李白还多的菜,就知道自己这句嫂子没白叫。 杜甫跟在后面,两眼发傻,这情况不对啊,往日里都是李白的菜最多。有心想要学裴无机,但话到喉咙,愣是没有说出来,结果,餐盘里的饭菜比起往日也是基本一样的,倒也够吃。 米饭装在大铁桶中,铁桶的下面,是铁皮盆,盆中有热水,盆的下面是炭火,保证铁桶中的米饭处于热乎的状态。 “来,裴校尉,我帮你盛!”李白用力舀起一大勺,递到裴无机跟前,上面还冒着热气。 “这应该就是饭桶吧?”裴无机抽抽鼻子,将饭碗递过去,感觉自己看见了饭桶本桶。 “米饭随便吃,吃饱为止,但是不许浪费。”李白又起了一勺,将裴无机的大碗堆起老高。 这个规矩,也是李琩立的,想要吃好有点难度,但是吃饱是必须要保证的。 紧跟其后的杜甫也是一般,饭碗中堆起老高,裴无机带着一丝诧异,没想到杜甫有这么大的饭量。 “先生,这食堂也太奢侈了,空了这么多地方。”裴无机环视了一眼,这食堂是五间屋子连起来的,眼下这十张桌子,不过才占据了其中两间不到的地方。 “这算是未雨绸缪,等大殿好了,来往的仕子肯定要多上许多,他们都是要吃饭的。酒楼这些的,偶尔聚会还行,大多数普通仕子,还是没那般富裕的。”李白夹起一块羊肉,肉质细腻,入口即化,梅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在李白的规划中,这大殿以后会成为普通仕子谈古论今、吟诗作赋的圣地,那些家中离这里远的,大中午还要赶回去吃饭,有些浪费时间,在食堂里吃一口,也就顺理成章的事。 “先生的意思是,这食堂以后还要对外开放?”裴无机觉得味道不错,若是价钱合适,应该有生意。 “主要是为大家提供些便利,当然,钱还是要挣的。”李白微微点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王爷的产业,他作为下属,当然要为王爷挣钱。 “太白兄,我一直觉得,就不该挣钱,大家都不容易。”杜甫对此一直颇有微词,在这里吃饭的仕子,大多家境普通。 第一百七十六章 姐妹同游 “杜先生此言差矣,不挣钱的买卖岂能长久?子贡赎奴对比子路救人,孰高孰低,孔圣人早有计较。”裴无机觉得,这杜甫年纪轻轻,怎么有股子酸腐气。 这天下,不容易的人太多了,都这般做的话,王府再大的家业,能够撑得住多久?大家在王爷手下做事,最重要的便是为王爷效忠。 “这、我也就是想着,若是太贵的话,怕他们消费不起。”杜甫感觉有些难堪,裴无机这句话,可是没给他留什么颜面。 杜甫也没想到,他眼里的武夫,居然也懂得圣人的道理。 其实裴无机、林代宽还有武成益三人,本就出自大族,有家学渊源。跟李琩在草庐这三年,除了带着麾下练武,也没少读书。 “不仅要挣钱,价位还不能太低,太低的话,外面的贩夫走卒都要进来吃,怎么办?倒不是说咱们不待见他们,而是他们都进来了,仕子们去哪吃,这便有违了咱们的初衷。”岑参同样端着饭菜,紧挨着杜甫坐下来。 虽然他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但是结果是一样的。 “贩夫走卒,书局也是接待的。”杜甫是理想主义者,他并不希望排斥底层的人,大家就跟在书局里面一样,平等相待不好么? “但是书局里售卖的东西,大多是跟他们无关的,就算来排队买半月刊,也是为了些蝇头小利,在门外排队买了便走。子美兄弟,你想一想,若是有数十个衣衫凌乱的人挤在书局中,那些仕子还会来么?”岑参明白杜甫的心思,但这世道便是如此。 你可以自己不去排斥任何人,但却不能要求别人如此。 “子美老弟,书局是王爷的产业,它所面对的人群,就是读书人,咱们要做的,就是给这个群体最佳的体验来获取收益,其他都是不务正业。”李白伸手拍拍杜甫的肩膀,对方能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很好。一个出身大族的读书人,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本就是他们成为忘年交的基础。 杜甫点点头,随即埋头吃饭,他希望能够为普通百姓做些什么。只是眼下,他能做的实在太少,也许,为官一任,才是展示抱负的最好途径。 心中默默种下了这个念头,杜甫决心重新备考,参加下一次的科举。 之前杜甫自认才华万丈,没想到一朝名落孙山,便游历天下,大有洒脱的意思,实际上也是心态崩了,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李琩对此一无所知,正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突然感觉背后有人,下意识就绷紧的神经,手往枕头下摸去,短刃就藏在下面。 转身眯开眼睛一看,这才想起身在何处,原来是吴晴儿,对方正在宽衣解带。 吴晴儿感觉到李琩的动静,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很快就只剩下贴身的亵衣,掀开被褥的一角就钻了进去。 白嫩的双手在被窝里开始乱窜,李琩依旧紧闭双眼,杂乱的呼吸却明白无误地告诉吴晴儿,他根本就是醒着的。 李琩一早就吃了酒,方才又睡了一觉,自然体力充沛得很,一番云雨自然是免不了的。 杨玉约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原本嫩白的双手,已然有一些红肿,原本在蜀地的时候,情况还要好上一些,来了长安之后便更严重了。 “八妹,今日气温不错,咱们出去转悠一番,年关将近,也该采买一些东西。”杨玉腕带着几分慵懒,这宅子是不错,但是天天闷在家里,也该出去透透气。 “也好,大姐呢?”杨玉约点点头,越往后面越冷,若是大雪封路,就不便出门了。 “大姐身子不爽利,让我们俩去。”杨玉腕摇摇头,身为女子,每个月,总有几天不方便出门的。 “那我准备一下。”杨玉约点点头,这大冷的天出门,总要准备齐全一些。 披上皮裘,与李琩的大氅通体黝黑不同,这件主体是白色,其中夹杂着一些杂色,算不上纯白。美观上略差一些,但是保暖性极佳,出门御寒极好。 手上捧着一个绣花布袋,里面装的是铜炉,铜炉里装着烧着的木炭,能够给双手带来温暖,只是持续的时间太短了些。 杨玉腕带着几分羡慕,杨玉约的皮裘,是小妹玉环赏赐的,成色比起她身上的这件要强得多。 所谓采买,自然不是什么米面油之类的生活用品,这些自然有下人去操心,她们需要买的,是自己要用的胭脂水粉,或者香料首饰这些。 “八妹,你最近怎么总是有几分心不在焉。”马车上杨玉腕带着几分探询的意味问道。 姐妹这么多年,彼此的性情都了解得很,杨玉腕最近总是喜欢一个人发呆,跟以往不太一样。 “过年越来越近了,也不知道,家中如何了。”杨玉约心中一惊,生怕被三姐看出来异样,故作镇定回道。 “你瞎担心个什么,不是刚来过信件,都好得很。如今小妹已是贵妃之身,你我人前显贵,也只是时间问题,蜀地还有不开眼的,敢惹咱们不成?”杨玉腕抓着八妹的手抚慰道,年关将至,思乡心切,也是人之常情。 剑南节度副使章仇兼琼跟兵马使鲜于仲通,都特意派杨钊来交好他们姐妹,蜀中之地,杨家已是一等一的豪门。 “总是有些担心的,上次托人送回去的新衣,也不知道到了没有,若是年前到不了,恐怕要怨我这个当娘的。”杨玉约亲手做了几身衣服,托人带回家中,对于夫君,她感情不深,但孩子总是她的心头肉。 “有什么好怨的,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总会有新衣穿的。”杨玉腕故作轻松道,实则心中也是一样,自己生的孩子,总是心头宝。 随着街面上热闹的气息传来,姐妹二人的情绪也渐渐高了起来,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场景。 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手上都提着采买的物资,脸上挂满了喜色,对于即将到来的过年充满期待。 其实真正热闹的,当属东西两市,但是杨氏姐妹自持身份,去的都是高档的店铺,哪怕初入长安时,手头不宽裕,也只是去东西两市看过一眼罢了。 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正是乌衣巷珠宝行,这是长安很多贵妇人都喜欢来的地方。 乌衣巷珠宝行,本就是长安最顶级的珠宝行之一,李琩的一首诗词,更是将其往上推了一步,大有傲视群雄的意思。 虽然依旧是那些珠宝,出自同样的工匠之手,但是李琩将乌衣巷珠宝行赋予了更多的历史沉淀。这年头,老字号就是品质的保证,而这首诗明确告诉了大家乌衣巷的来历。 少东家王朝雨,最近春风得意,在精致妆容的点缀下,明艳照人。 “二位夫人,数日未见,风采更胜往昔,快里面请!”王朝雨看见杨氏姐妹,自然忙不迭迎上来,这两位可是贵妃娘娘的家人,算是皇亲国戚。 “少东家的这张嘴,还是那么的讨喜,我们姐妹闲来无事,便过来逛逛。”杨玉腕笑着说道,也不知道这王家有几分能耐,能请动那寿王李琩为其写诗。 虽然对于李琩,杨玉腕没有接触的打算,但却总是会留意的,自然知道如今半月书局的形势。 “二位夫人当真叫人羡慕,我这就是个命苦的,根本当不得闲。”王朝雨继续拍马屁,管你闲逛还是什么,总要买些东西回去才好。 “少东家可莫要诓骗我等,这珠宝行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杨玉腕心中其实充满了羡慕,不用看别人脸色,坐拥这么大一笔产业,这才叫自由。 哪像她们,千里迢迢来此,还不是为了巴结那位,换取一些权势跟富贵? “不瞒二位夫人,挣钱是挣了一些,但是在长安开这般大的铺面,可不是简单事。这么大的家族,方方面面的开支都大,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多少。”王朝雨笑着解释道,这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告诉人家,我赚的太多了。 “挣得不多?那如何能够打动寿王?”杨玉腕才不信,这珠宝行里,随便一件首饰,都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价钱。 “这倒真没有,寿王来那日,小女子根本未曾听其吟诗,事后曾去过半月书局,倒是见到了同来的李翰林,说是寿王下车之时,随口而成。”王朝雨觉得,像李琩这样的恩客多来几个就好了,不仅自己大手笔消费,还能帮着招揽更多的顾客。 “那你倒是好运道。”杨玉约开口说道,她本就觉得,李琩不是会被一家珠宝行打动的人。 “可不是,最近总是不得闲,我还准备了两件精巧的首饰,准备当作谢礼送过去,却一直没来得及送去。”受了这么大的恩惠,自然不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这个恩情自然是要还的,虽然好像两件首饰有点廉价了些。 这种事情,不好假手于人,王朝雨准备亲自走一趟,也算跟李琩拉近些关系。 “那位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杨玉腕带着几分好奇,没想到,这位前妹夫,居然才华万丈,以前跟玉环在一起的时候,倒是不显山露水。 “身姿挺拔,玉树临风,而且潇洒多金”王朝雨觉得,李琩基本集众多优点于一身,缺点就是以前名声不大好,据说身体有隐疾。 杨玉腕笑着摆摆手,根本不信,世间哪有这般完美的人。 而杨玉约则暗自点头,她心中的李琩,便是这般的人。 杨玉约感觉,虽然自己人在这里,一颗心却早已飘荡,她想去半月书局那边看看,李琩是否在那里。可三姐就在身边,她又不太好离开,只能将这些心思压在心底。 她之前也曾去过半月书局两次,但是李琩不在,只能孤身回返。 努力摇摇头,杨玉约将心思转到首饰上,既然来了,不妨挑一件自己喜欢的,下次去见他的时候,也正好用得上。虽然知道彼此有缘无分,可她依旧在心中留有期待。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送礼 “八妹,你看我这个发钗可好看?”杨玉腕转过头,想听听杨玉约的评价。 “还不错,比起往日里用的,多了几分精致。”杨玉约看了一眼,随口回道,这里的首饰,工艺都不错,纯粹看个人喜好罢了。 “夫人,这边有铜镜,您可以自个瞧瞧!”王朝雨指着柜台角落的铜镜说道。 这一面铜镜,是珠宝行最大的金属物件,直径超过两尺,表面磨得铮亮,连发丝都清晰可见。 杨玉腕闻言,摇曳着身姿走了过去,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有足够自信的,发钗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杨玉约百无聊赖,走到手镯那边逛逛,拿起手镯在手腕上试了一下,大了两分,便准备放回去。 “夫人,可否给我试一下!”身旁的女子突然开口问道。 杨玉约有些愕然,随即将手镯递过去,这一楼都是些普通首饰,可以随意拿取试戴,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要从自己手上接过去。 “王爷在外面等你。”女子试戴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什么?”杨玉约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王爷二字,定然是他,与其他的王爷,并无接触。 那女子摘下手镯,一个字也没多说,直接转身离去。 杨玉约压下叫住对方的冲动,那样太过引人注目,应该不会错的,她或许该出去一趟。 李琩能安排此人在此接触自己,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想必是派人在宅院外守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 杨玉约脑中飞速旋转,她看了一下三姐,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离开。 “三姐,上次进宫,玉环给了我一个方子,说是可以改善睡眠,我想去药铺抓上几副来。”杨玉约想了一圈,实在是没什么好借口,只能先试一试了。 “睡眠不好?你那是思乡心切,吃药有什么用?”杨玉腕最烦去药房了,那股子药味,隔着老远她就犯恶心。 “玉环说,是宫里御医的秘方,试一试无妨的,不如你陪我去一趟。”杨玉约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只能搏一把了。 “我这才刚开始逛呢,你也一起看看好了,抓药急个什么?晚点再去。”杨玉腕没好气说道。 “二位夫人,不如将方子写下来,我可以安排人去代劳。”王朝雨赶忙开口劝阻,这一件都还没买呢,抓哪门子药?总不至于让一个药铺抢了自己生意吧,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死。 “少东家,宫廷秘方,不能外泄,只在我的脑中。就算是抓药,我也得分开抓,回去再配在一起。”杨玉约早就想好了托词。 “药铺远不远?”带着几分埋怨,杨玉腕取下头上的步摇,她是真的不想去药铺。 “倒是不远,也就不到百步的距离。”王朝雨是个人精,已经看出些东西来了,当即开口说道。 这两位,消费欲望强的是杨玉腕,只要将这位给留下,问题不大。 “那我自去便是,三姐你在此好好逛逛。”杨玉约很懂事的开口说道。 “那便这般吧,我就在此等你。”杨玉腕点点头,反正自己还要逛好久,抓个药而已,用不了多久的。 杨玉约心中暗喜,总算能够脱身了,当即就转身出去了。 王朝雨充满了好奇,有心想要派人跟过去盯梢,却终究是压住了这个念头,她只是开门做生意,莫要多管闲事。 杨玉约脚下生风,出门的时候,跟守在外面的车夫吩咐一声,让他们照看好马车,便快速往街对面而去。 寿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对面,杨玉约感觉面皮有些发烫,酒楼里一道用餐还好些,大唐风气开放,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是这男女同乘一车,通常都是极为亲密的关系才行。 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杨玉约的内心在挣扎,若是被人瞧见了该怎么办?反正她肯定是要上去的。 最终心一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准备直接上马车去。 突然,马车前面的帘子闪动,李琩腰悬长刀,手捧木盒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俩人四目相对,就这么静静看着,在这一刻,杨玉约感觉天地间,好似多了几分色彩。 “王爷,好久不见!”杨玉约主动开口,所有的矜持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都烟消云散。 “一起喝杯茶吧!”李琩指了指街边的茶肆,条件简陋了些,却也能坐着说几句话,而且人来人往,也不怕有什么闲话。 杨玉约自无不可,便跟在李琩身后往茶肆走去,至于药铺,一会再去便是,或者干脆找个借口。 茶肆的小二也是个有眼力的,李琩跟杨玉约身上穿的都是一等一的皮裘,赶忙换上一条干净的擦布,在桌凳上用力擦拭。 “来壶茶,随意来点点心便好,剩下的赏你了!”李琩摸出一角碎银子递过去,小二欢天喜地接了过去,他们这种街头小摊,难得遇到豪爽的客人。 “王爷,也如此不讲究?”杨玉约看了一眼四周,这种地方,她们姐妹是从来不会光顾的。 “讲究?这茶肆,可是长安的老字号了,虽然便宜,但他家的茶可是讲究得很。”李琩笑了,他对衣食住行,其实没那么讲究,这种街头的气息,很对他的胃口。 此时的茶,都是熬煮的茶汤,高档一些的场所,里面会加上各种香料,类似于生姜、桂皮此类,有些人家还会加上蜂蜜或者麦芽糖来增加甜味。 李琩受不了那种混合味道,反而这种街头的茶肆,一般都是用泉水煮茶,香料太贵,根本舍不得用。 “这位客官说得好,咱家这茶肆,从太宗皇帝那会就开在此处了。”东家亲自端着点心过来,听见李琩的话,感觉很是受用。 这熬煮茶汤的水,用的城外十八里处的泉水,每日夜间派人出城,天不亮就打好水在城门处等候,赶着第一批入城。 点心就是普通的桂花糕,每一颗桂花,都是细心炮制,带来的好处就是桂花糕中浓郁的香气。 东家放下点心的时候,不忘着重强调了一下自家产品的卖点,正是因为过硬的品质,才能在长安立足多年。 李琩笑着捏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哪有他说的那么玄乎,吃惯了好东西的他,味道也只是尚可,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应是个不错的点心。 杨玉约学着李琩,捏起一块放入口中,没有平日里的糕点那般精细,味道倒是还行。茶水入口苦涩,但是喝完却有一种回甘在口中,倒也有点意思。 “吃得惯么?”李琩笑笑,拎起茶壶给杨玉约满上。 “还可以,以前,这种就算是顶好的点心了,当真是由奢入俭难。”杨玉约带着几分自嘲摇摇头,人啊,过惯了好日子,就很难再吃苦了,除非,是跟喜爱的人一起,那就不觉得苦了。 “上次棉叠子的事情,多亏了你帮忙,如今我用它们做成此物,聊表心意!”李琩将放在桌面上的木盒递过去。 “何必如此见外,我是自己乐意的。”杨玉约并不想李琩还她人情,那并不是一场交易。 “哪有什么见外,顺手为之,看看喜欢不?”李琩示意对方打开。 杨玉约带着几分好奇,缓缓打开木盒上的铜扣,入眼居然一团火红色的狐狸皮毛。 “这是?”火红色狐狸皮毛的珍贵,杨玉约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这大小,看着也不像可以穿在身上的。 “我将其取名为暖手宝,你将双手揣进去试试。”李琩暗道,真正的暖手宝,那得用电,这个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为何如此柔软?”杨玉约将双手放进去,空间正好,既不拥挤,也不漏风,柔软的棉花贴合感极好。 “里面用的正是棉叠子的花朵,那些白色的丝絮,不仅柔软舒适,还有不错的保暖功效。”李琩决定不再隐瞒,棉花的功效,终究是要大白于天下的,早些说出来,也免得对方以后多想。 “你需要棉叠子,是想要大规模种植来制造此物?”杨玉约抬眼看向李琩,她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之前他以为李琩为了睹物思人,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银钱。 “何止这些?可以用来填充被褥御寒,也可以用来填充袄子,甚至用来织布。一旦此物大规模种植,我大唐百姓,再也不惧严寒。”李琩带着正色说道,无论他自己以后能否成就大业,但棉花这事,他做定了。 原本心有不忿的杨玉约,整个人不由得痴了,原来,他惦记的居然是为万民谋福祉。 “王爷,你志存高远,妾身方才误会了!”杨玉约缓过神来,赶忙道歉。 “本王身在皇室,受万民供奉,虽然不能牧守一方,却也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李琩努力让自己的形象高大一些,钱是要赚的,名声也要刷。 大半个时辰之后,杨玉约捧着木盒,手上提着一串药包,再一次出现在乌衣巷珠宝行。 “八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挑好东西了。”杨玉腕抱怨道,她想等杨玉约帮着参考一下,谁知道久久等不来人,在王朝雨的诱惑下,直接买了一大堆。 “嗯,药铺里缺了一味药,他们去其他地方取,耽搁了一会。”杨玉约撒谎不眨眼,随意捏造了一个借口。 王朝雨自然是不信的,却也没打算戳穿,反正跟她没多大关系,钱挣到了,还跟杨玉腕拉近了关系。 “八妹,你再看看吧!”杨玉腕建议道,实际上她已经想走了,这里逛遍了,该去看看胭脂水粉了。 “不了,我那还够用的,下次再买吧。”杨玉约对这些首饰,现在完全提不起兴趣,跟李琩送给她的暖手宝根本不好比。 “那行吧,少东家,我们就先走了!”杨玉腕摆摆手,急着往胭脂水粉的铺子走去。 “二位夫人放心,东西一会就安排送到府上!”王朝雨跟在后面相送,这样的大主顾,务必伺候好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愿为王爷效死 马车之上,气氛有些压抑,杨玉腕几次想要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方才在珠宝行中,杨玉约手中多了一个木盒,就被她瞧见了,木盒的材质,绝非普通,里面东西的珍贵可想而知。 她们虽然是亲姐妹,但彼此有些小秘密也是正常,可眼下杨玉约的心思,明显都在那木盒上,无视了她这个姐姐的存在。 “三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杨玉约感受到那种压抑的气氛,抬头看向杨玉腕。 “八妹,非是当姐姐的要多嘴,此物究竟为何?如何得来的?”杨玉腕深吸一口气,既然对方开口了,那就直接问吧。 “我方才去抓药,有人托我将此物带给小妹。”杨玉约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将杨玉环给抬出来顶着,反正这里面的东西,本就有小妹一份。 “你糊涂啊,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怎么好随意带到宫里去?”杨玉腕当即训斥道,小妹专宠于圣前,什么宝贝没有,巴结她们姐妹三人就好了。 “只是御寒之物罢了,确实有些独到之处,长安比起蜀地,终究是要冷些的,小妹应该会喜欢。”杨玉约耐着性子说道,此物出自李琩之手,小妹想必不舍得拒绝。 杨玉腕有心想要打开一观,可想到是送给小妹的,终究是放弃了。 长安城外,大青山下,有一处不起眼的农庄,司农卿皇甫惟明正在进行日常巡视。 话说这皇甫惟明,自打出任司农卿,就没在衙门好好办过差,大多时候都是早上点个卯,其他时间都在城外转悠。最近更加过分,连衙门都不去了,只有朝会的时候上朝当个哑巴,下朝就往城外跑。 虽然司农卿应该多多关注农事,但是这大冬天的,农民都窝在家里,出门白白受冻,他们可没有皮袄穿。 “老爷,咱们该往哪去?”护卫左右瞅了一眼,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自家老爷也真够小心的。最近皇甫惟明的踪迹飘忽不定,就连他这个贴身护卫都搞不清。 “再兜两里地!”皇甫惟明从水沟里站起来,拍拍双手,好似方才在视察水利一般。 护卫没奈何,只能牵着马,继续跟在皇甫惟明后面瞎逛,注意力放在身后,提防可能出现的盯梢。 又走了两里地,皇甫惟明确定没有盯梢之人,立刻翻身上马,一记马鞭,战马立刻电射而出。 护卫赶紧夹紧马腹,不断驱赶,努力跟上皇甫惟明的速度。 在遥远的树丛中,一座不起眼的草垛突然站了起来,原来是一名男子,以枯草编成衣服,将整个人伪装成草垛。男子将所有的伪装卸去,随即快速回返。 皇甫惟明对此一无所知,他骑快马一路疾驰,这是最后一道保密措施,骑马快速突进,无人能够隐秘追踪。 过了一处山岗,皇甫惟明直接下马,将缰绳往树上一绕,随即便往荆棘丛中走去,若是心思细腻之人,可以通过荆棘的倒伏窥得一丝玄机。 皇甫惟明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荆棘丛中,而护卫赶到之后,便将战马牵走去喝水,等着皇甫惟明来寻他。 七拐八弯的道路,好似刻在皇甫惟明的脑海深处,当一座布满藤蔓的山洞出现在眼前,皇甫惟明缓缓吁出一口气,总算到地方了。 靠近山洞之后,传来一阵阵隐约的敲打之声,皇甫惟明当即一提衣摆,就往山洞里行去。 “卑职见过大将军!”皇甫惟明刚进山洞,因为光线的变化,目不能视,但是熟悉的声音依旧让他放下心来。 从陇右离开的时候,皇甫惟明带走的人不多,米氏兄弟就是其中之二。米氏兄弟中,兄长叫米魁,弟弟叫米梧,虽然名为魁梧,那也只是父母的期盼,长大之后,只是中等个子。 米氏兄弟的战力,在皇甫惟明麾下也只是中上,但是这兄弟二人对他足够忠诚,很多时候,忠诚比能力要重要得多。 “辛苦你们了!里面如何了?”皇甫惟明总算适应了山洞中幽暗的光线,当即迈腿往里面走去。 “一切如常,再有半月,应该便能完工了。”对于山洞中的情况,米魁了然于心。 这山洞的位置,本就人迹罕至,如今天寒地冻,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完全可以放开手来干。 越是往里走,温度便越高,叮叮当当的敲打之声也越来越急促,皇甫惟明将身上的披风给脱下来,米魁赶忙接过。 山洞里的光线越来越亮,在最深处,居然有数名铁匠在锻打器械,热气跟声音都是由此而来。 在里面守着的,便是弟弟米梧,看见皇甫惟明过来,便走过来行礼。 “大将军,这是第一批的成品!”米梧指着木架上的铠甲说道。 皇甫惟明伸手摸去,确实是极好的铠甲,可惜,却不是用来对阵杀敌,但是它们能够发挥出比战场之上更大的威力。 铠甲通常在护膝跟护肩处,印有出处,而这具铠甲的几处印记,被人为抹去,留下的痕迹很明显,皇甫惟明要的就是这个功效,欲盖弥彰,让人无限遐想。 为了将一切都做到极致,就连铁料,都是从范阳运来,务必不可有半分差池。 “诸位,再接再厉,大功告成之后,荣华富贵必不可少。”皇甫惟明对于进度很满意,这些铁匠也都是秘密搜罗过来的,锻造铠甲是杀头的买卖,不用点好处来激励是不行的。 “谢过大将军!”众人齐声回应,随即便继续干活。 皇甫惟明在想,该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运到城中去,难度有些大。在之前的计划中,这些铠甲直接运到李林甫在城外的田庄中,可皇甫惟明觉得,差点意思,最好能够直接藏到晋国公府,才能让其无法开脱。 就在皇甫惟明百般算计的时候,李林甫第三子李屿,得到了皇甫惟明行进的路线图跟消失的地点。 从一开始,李屿就知道,皇甫惟明这样的老狐狸不好对付,他固然派出了善于追踪之人,却也再三强调,人跟丢了无所谓,千万不能暴露自己,只要将其路线记下来便是。 李屿在一张地图上,将皇甫惟明的路线描绘上去,在最终翻身上马的地方,标注了一个三角形。 这是第五个三角形,前四个还看不出来什么规律,但是这一个补上去,就能够看出一丝痕迹,他们呈现出一道弧线。而之前杂乱的路线,大多都是围绕着这根弧线左右摆动。 李屿取来一把直尺,在弧线上不断摆弄,最后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根据他的分析,皇甫惟明要去的地方,大概率就在圆圈之中。 画圈的区域,大概有方圆五公里的样子,李屿又详细看了一下地图之上的标注,居然全是山岭之地,人烟稀少。 “带着人手,将这一片,仔仔细细翻找一遍,切忌打草惊蛇,但有消息,立刻来报!”李屿更加确信,一个朝廷三品大员,往山里跑,绝对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李琩最近是彻底闲了下来,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打熬身体。 上次负伤之后,一直在静养,身体的力量衰退的厉害,再不打熬,以前吃的那些苦都白受了。 如今有了李隆基的口谕,李琩开始光明正大的打熬身体,自己这身武艺,终究是要暴露的,这就算是提前剧透了。 双手提起一把石锁,上下翻飞,额头已然微微见汗。至于韦思柔,今日改舞剑了,用的正是上次太子妃韦蓉赐的长剑。素月跟沛儿俩人,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纱布,一旦他们停歇下来,就上去帮忙擦汗。 至于杏儿跟曦云,正守着炉子煮茶,倒是一派和谐的景象。 “王爷,哎哎,这可使不得。”魏永安刚到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那么大的石锁,怎么就往脑袋上抛,这要是一个闪失,可不得脑袋开花?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打熬身体罢了!”李琩接住石锁放在地上,呼出一口白气,好久没这般锻炼了,身体还有些不太适应。 “武校尉回来了,在前院候着呢。”魏永安看见石锁落地,才嘘了一口气,他还不知道李琩要去边军的事情,在他看来,权贵人家,何必要吃那个苦。养宜气,居宜体才是正道,实在不行,府库里天材地宝也有不少,补就是了。 李琩接过素月递来的纱布,将汗渍随意擦了两下,又喝了一口曦云递过来的茶水,整个人都感觉清爽许多,待会回来再泡个热水澡,明天就可以加大强度了。 当李琩出现在前院的时候,武成益正在吐沫横飞,向裴无机炫耀着什么,而裴无机一脸神往,对于不能同行江南感到极大的遗憾。 近了些,李琩大概听到了什么姑娘、雪白之类的话,但是人多,声音嘈杂,倒是不太真切。 “卑职见过王爷!”武成益看见李琩,立刻快步走来行礼。 跟在武成益身后的,朱建筹、徐飞白也都在,朱建筹的身旁还有一女子,瞧着倒是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模样。 “卑职跟贱内,谢过王爷搭救之恩!”朱建筹带着倩儿直接跪下了,没有李琩伸手,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无妨,以后好好过日子,莫要再起波折。”李琩点点头,事情至此,已经告一个段落,区区曹家,算不上什么大事。 “卑职以后鞍前马后,愿为王爷效死!”朱建筹趁机表忠心,此行的种种,他敏锐地感觉到,李琩有所图谋。 而他,一个盗门出身的人,能够遇见这种机缘,怎么能够擦肩而过,必须要赌一把。 “愿为王爷效死!”徐飞白暗骂朱建筹不要脸,你都混进去了,效死本就是应该的,这话应该他来说才是,结果被抢了先。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为斥候 对于徐飞白,李琩同样有心收入麾下,否则也不会让他参与南下之事。 不同于这个世道的门户之见,在李琩看来,只要有一技之长,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人,便可以收入麾下发挥其价值。 “好,你们三个随本王来一趟!”李琩点点头,有些事情,该彼此交个底了。 也许他们已经听到了些风声,或者猜到了什么,但终究是要从他口中说出才作数。 “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马步扎稳了,谁再偷懒,所有人的衣服都包给他来洗。”裴无机带着几分不甘,麻蛋,那么好的地方,居然自己没去成,下次再有机会,怎么也得争上一争。 等过了冬,必然要开始大比的,裴无机决定好好操练,起码不能输给武成益,毕竟多练了半个多月。 “先说说吧,此行怎么样?”李琩进了会客厅,示意他们坐下,虽然从武成益的脸色就知道,此行功德圆满,但具体的细节,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武成益早有准备,将沿途发生的事情,捡紧要处说了一遍。 说到敲诈曹家这事,李琩微微皱眉,虽然曹家他不怕,但是这种做法有待商榷。 李琩并不仇富,他本就是权贵阶层,只要合法得来的财富,都应该被保护。 这世间有一帮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富裕,总是想着群起而攻之,然后分而食之,这是不对的,大家全部摆烂躺平,并不利于社会的发展。 一个文明的社会,不应该限制获取财富,而应该限制的获取财富的手段。 “王爷,这是剩下的四千两银票。”武成益看出李琩面色不好,当即掏出银票递过去。 “这个曹家,虽然是盐商,但是在地方上风评如何,具体的行事做派如何,皆是一无所知。你这般做,并不合适,虽然五千两,对曹家而言,或许算不上什么大钱。”李琩看着眼前的银票,尽量以平缓的语气说道。 他知道武成益的心思,无非就是为弟兄们捞点好处,还能给王府带来一笔收益。 “王爷,曹家为富不仁”朱建筹不干了,曹家富得流油,自己等人不过顺手敲打一番。 “何为为富不仁?强抢民女可有?欺行霸市可有?无故伤人性命?逼良为娼?”李琩两手一摊,曹家他也略有耳闻,虽然是扬州大户,但是在地方上并非作恶多端,至于豢养护卫,稽查私盐,那是他们的份内之事。 至于百姓口中的为富不仁,并不一定能作数,哪怕你修桥铺路,也不一定有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财产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了。 朱建筹张张嘴,具体为何为富不仁,他还真的不知道。 “这一次,没闹出大乱子来,也就算了,下不为例。记住了,若是真的十恶不赦之人,为民除害也就罢了,不可仅仅因为道听途说,便随意下狠手。”李琩的思虑很远,要想成大事,就得获取更多人的拥戴。 那些反面人物,当然可以用来充当垫脚石,但是曹家这般的,完全可以收为己用。 “王爷教训的是,卑职谨记在心,那曹家对药丸很感兴趣,后面准备派人来接洽,我让他们来了长安,直接去半月书局。”武成益赶忙应下,这件事,他做的确实鲁莽了些。 “这件事,让他们跟先生聊吧,条件可以放宽一些,毕竟人家先吃了个大亏。这一千两,你们拿去分了,剩下的,我就留下了。”批评归批评,但总算掌握了火候。 “卑职谢过王爷!”武成益大喜,赶忙上前接过,之前可是夸下海口,自己这面子总算保住了。 朱建筹一脸愕然,感觉这武成益的面皮比自己想象的厚,一点推辞的话都没有。 朱建筹不了解的是,他们之间虽然名为主上与护卫,实际上情同兄弟,这点事情,有什么好推辞的。 武成益可是出自武家,武惠妃亲自从娘家那头挑出来的,他与李琩本就有亲缘关系,算是表兄弟。 就这么当着李琩的面,武成益挑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徐飞白跟朱建筹,这是他俩该得的一份。 “拿着吧,王爷赏的!”武成益直接抓起两人的手,将银票塞过去,说归说,训归训,发钱了就收好,以后好好办差就是,又不是什么掉脑袋的大错。 朱建筹心里热烘烘的,他能够感受到,武成益没将他当外人。 徐飞白舔舔嘴唇,这算是他在王府的第一笔收入,话说到现在,他的待遇问题还没谈过呢。 “好了,都收收好,接下来说个要紧事。”对于武成益说是他赏的银票,李琩非常满意,施恩,必须出自上位者之手。 “之前陛下曾召我入宫,言道石堡城之战,需要一位亲王参战。来年,会召集文武重臣考核,若是本王通过了,便可以去陇右之地”李琩大致将情况叙述了一番。 “卑职愿随王爷征战!”徐飞白直接单膝跪地,李琩这身手,还用考核?当初那一箭,恐怕李广再世也不敢说一定能胜过他。 “卑职愿随王爷征战!”朱建筹一个愣神的功夫,让徐飞白抢了先机,这下闹心了。 武成益左右看看,这倒是真的够积极的,将他的戏份全部抢完了,现在再表态,好像当了跟屁虫。 “这都还是没定论的事情,倒也不急,只是本王去了军中,也得从校尉干起。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都要想好了才是。”对于二人的积极表态,李琩是满意的,却还想再观察一下。 “王爷,卑职这辈子,就想博一份功名,以前是没有门路,此番无论如何也要去,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个疤。”大唐尚武,朱建筹也不例外,他渴望去博一份军功。 徐飞白也是一般无二,若真的就图过得潇洒,何必入王府受这份规矩? “既如此,本王就直说了,你二人之所长,适合任斥候队长。大军行进,负责打探消息,扫荡地方暗哨,甚至刺探敌情等等。”这二位,一个跑得快,一个神出鬼没,正是干此道的好手。 队长这级别,是低了些,但大小也是个官,况且李琩以亲王之尊,还得从校尉起步。 徐飞白敢跟朱建筹赶忙谢恩,李琩让他们去护卫中挑几个机灵的,先培养起来,早作准备才好。 “王爷,如此重任,就交给他们了?”武成益看着徐飞白跟朱建筹的背影问道。 斥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出了岔子,很可能葬送整支队伍。 “要对自己的人有信心!”李琩起身,拍拍武成益的肩膀。 武成益点点头,也不知道李琩说的是要对这二位有信心,还是要对他们挑的人有信心,亦或者兼而有之。 “对了,王爷,还有一事,此番在扬州,卑职结识了曹家的一位高手。身高八尺,腰围五尺有余,力大无穷,只是速度稍慢了些,下盘不够扎实。”武成益想起雷炎这事,先跟李琩交待一番。 “什么意思?你吃亏了?”李琩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以他的了解,武成益碰到这种对手,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速度立于不败之地。 “正面使了些手段,打了个平手。卑职觉得,这般的人,若是披挂在身,特别适合战场冲阵,而对方也有意来王府效力,卑职擅自做主,答应了下来。” “好,这个好,来了之后,本王亲自指导他一番。”李琩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可惜他不能大规模招纳良才,那样的话难免为人所诟病。 李琩相信,此人若是根据他的指导,加强下盘练习,同时上半身减去一部分肥肉,敏捷度会大为提高,以后撵着武成益打不成问题。 武成益仨人,本就已经是世间一流高手,白得一个将来的超一流高手,李琩开始充满了期待。 雷炎不知道李琩的期待,他刚刚变卖了房产,牙行那边已经办好了手续,他签字画押就成。 “雷兄弟,咱们走吧!”陆先生今日精神很好,他受曹家所托,往长安走一遭,跟王府洽谈药丸之事。 临走时,三老爷还特意找到他,塞了一锭银子给他,告诉他务必要办妥此事。 三老爷曹得斐,那是出了门的抠,为了这份买卖,这就算下了血本了。 雷炎那日去曹家请辞,曹得义自然是不舍得的,再三挽留,但是雷炎吃了秤砣铁了心,是非走不可。 曹得义眼看无法挽留,对方又是去了高门大户,还不如痛快些,也算留个善缘,日后指不定还能有用得着的时候。 最后便决定,让他跟随陆先生一道北上,算是为曹家尽最后一份力,当然,沿途的开支都是曹家来出。 “娘,音儿,咱们走吧!”雷炎提起狼牙棒,这扬州城,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若是再来,又是怎样的光景。 邵音一直想要离开这里,可真要走了,心里也满是不舍。 这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此一别,再见就难了。故土难离,这短短四字,背后的牵扯难以名状。 “妹妹,这几年,苦了你了,这是一点干粮,你路上带着。”邵峰感觉鼻子有些酸,以前也没觉得,可邵音真的要走,还真有几分舍不得。 “哥,你保重!”邵音再也忍不住,眼泪缓缓滑落。 “我待在家里,有什么的,你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若是事有不顺,尽管回来,总不至于饿着你。”邵峰拍拍妹妹的肩膀,往日种种浮上心头,自己这个当兄长的,确实没多少担当。 “嗯!”邵音点点头,但是她相信,雷炎会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诸位乡亲,我雷炎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再见!”雷炎拱拱手,将行囊背好,大踏步往前走去。 第一百八十章 东宫密议 邵音朝着哥哥行了一礼,随即扶着婆婆跟上。 陆先生一摆手,此行还有四人护卫左右,既然是去谈生意的,自然不会空手往返。 虽然已经入冬,但扬州还未曾落雪,码头上依旧热闹非凡,都想再挣些银钱,也好过个宽裕的春节。以陆先生在曹家的地位,船只自然已经安排好了。 同样是一艘二层小船,比之前武成益等人乘坐的那艘稍小一些,却也有六间客房,容纳他们绰绰有余。 “雷兄弟,这是真的要走了?”俞天正在码头上卸货,看见雷炎一行,让弟兄们继续,他径直走到雷炎跟前问道。 那日雷炎寻来,他就有所猜测,后来又听到一些传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俞兄弟,雷某此番离开,短时间不会回来了,咱们有缘再见。”雷炎点点头,他跟俞天,并没有太多交情,勉强算是个熟人。 “是去寿王府效力吗?”俞天带着几分唏嘘。 记得那天,在七香阁,他也动了这个心思,但终究没开口。不知道是放不下红会舵主的身份,还是怕对方拒绝而丢了面子,在这里,至少大小算个人物,不用被呼来喝去。 “正是,趁着还年轻,去博一把。”雷炎点点头,他不甘于做一个打手护院,他希望能够有一份体面。 “那祝你们一路顺风!”俞天点点头,他做不到雷炎这般,只能继续在码头上讨生活。 雷炎点点头,随即转身便往船上走去,陆先生他们已经在船上等候了。 目送楼船离去,俞天捏紧了拳头,终究是一声叹息。 长安的第一场雪过去还不久,这几日刚刚暖和了些,没想到一夜之间,又是寒风呼啸,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就在地上积起老高。 “王爷,急着起床做什么?”一双玉臂搂在李琩的脖子上,将刚准备起身的李琩又带了回去。 “本王饿了!”李琩昨夜是宿在素月跟沛儿这边的,韦思柔这几日身子不便,这么好的时机,当然不能轻易放过,愣是折腾到半夜。 “沛儿去取了,王爷您就好好躺着,妾身一会喂你吃。”素月跟八爪鱼一般缠在李琩身上,她们当侍妾的,别的本事没有,反正就是要将老爷给服侍好了。 李琩突然感慨,当初也就是在桃园守孝,不然这身子如何打熬得出来?不亏空就算好的。 “嘭!”的一声,门开了,沛儿顶着李琩的大氅,怀里端着托盘,俏脸冻得微微发红。 沛儿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陶罐里是粥,蒸屉里是包子跟鸡蛋,还有一大块牛肉。 最近李琩在打熬身体,营养必须跟上,一日三餐,都必须有肉。 素月用被褥铺好,让李琩靠在床上,抓起一个包子,撕开一块递到李琩嘴边。 至于沛儿,已经用碗装好了米粥,在嘴边轻轻吹着,生怕烫着李琩。 “温柔乡,英雄冢,故人诚不欺我也!”李琩一边吃,一边在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这种日子,谁他么想要起来折腾,去他娘的打熬身体,且舒坦着呢。 “王爷,您再休息会!”沛儿将李琩的嘴角给擦拭干净,接下来该她们姐妹吃了。 “不了,本王要起来!”李琩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不想做咸鱼等死,那就得爬起来。 “王爷,可是我们姐妹服侍得不好?”素月不依,搂着李琩的脖子撒娇,反正李琩在她们屋里逗留得越久,才说明她们得宠。 “不是,本王年后可能要出征,必须要打熬身体。”李琩拍拍素月的手,若是可以,他真的想躺回去。 “那妾身服侍王爷更衣!”沛儿朝着素月使了个眼色,既然王爷拿定了主意,她们便该服从。 “你们吃早餐吧,我自己来便是!”李琩摆摆手,再这么下去,真成了废材了。 奈何素月跟沛儿俩人不依,愣是没用他动手,衣服就穿好了。 韦思柔坐在屋内,看着院子里舞动石锁的李琩,眼神中流露出赞赏,如此毅力之下,武道有成便是必然。 户部尚书韦坚,今日没有去衙门当值,这会正在东宫之中,与太子妃韦蓉叙旧。他来此的由头,便是天气寒冷,作为太子妃的娘家人,准备了一些御寒的物资。 虽然贵为太子妃,是不缺这些东西的,但这代表了兄妹之间的亲情,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实际上,这些都是借口罢了,韦坚需要跟太子李亨私下见面,有些话,必须当面说。 太子李亨这些日子,大体上还是舒坦的,如今他的人跟李适之一系,互为犄角,与李林甫之间形成一种平衡。 但是这些还不够,李亨是有野心的,最好将李林甫击溃,那样他就稳如泰山。若是再得王忠嗣相助,让皇帝早点成为太上皇,也是有可能的。 作为太子,李亨同样深谋远虑,朝堂的平衡正是李隆基希望见到的,但并不代表这种平衡不会被打破。 “皇甫大人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韦坚喝了一口茶,看向太子。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一次豪赌,若是赢了,韦家以后不可限量。 他没有武家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出个女帝,只要能弄个王爷的头衔,与国同休便行。 “韦大人以为,该如何抉择?”李亨也在犹豫,这些铠甲,到底安置在哪里才好。 放在李林甫城外的庄园之中,难度较低,但是容易被对方脱身,一旦打蛇不死,那就麻烦了。放入晋国公府,便是铁证,只是如此一来,难度就大了,城门那一关,就不好过。 “臣以为,要做便做到底!”韦坚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既然做了,那就做一把大的,有心算无心,机会很大。 “可是城门这里?”李亨看了一眼坐在门外刺绣的韦蓉,东宫之中,定然有皇帝的耳目,只有这般他才能放心。 “每年的元宵节,陛下都要与民同乐,自然少不了布置。届时会有大批的物料进出城门,我安排心腹之人,将其藏在其中,应该不会被发现。”韦坚已经想过了,那是最好的机会。 元宵节当天,需要布置高过两丈的舞台,皇帝携皇亲国戚还有朝中大臣在城头观看,普通百姓在城下观看,算是与民同乐的盛事。搭建如此庞大的舞台,需要的木料跟石料是庞大的数字,区区十几副铠甲,藏于其中根本难以发现。 至于为何是十余副,那是因为唐律规定,私藏铠甲超过三副,杀无赦,超过十副,满门抄斩。 皇甫惟明这一次,为李林甫准备了足足十五副铠甲,只要放入李林甫府中,再派人去内卫告发,市井之中传些流言蜚语,御史那边自然也有安排,定然让其在劫难逃。 “就算入了城,晋国公府,也不好进啊。”李亨在犹豫,现在李泌走了,这些事情他都得自己琢磨。 “他晋国公府的防御再严密,也比不过城门。况且,臣若是派人将其旁边的院子给买下来,赶在内卫搜查之前,趁着夜色翻墙送过去便成。”韦坚已有成竹在胸,他只要派人盯好了晋国公府巡夜的规律,找到其中的漏洞便成。 李亨双手不断捏紧又放下,他的内心是紧张的,这几年,他一直被李林甫打压,内心固然有愤怒,可同样,也存在着惧怕。李林甫是真正的老狐狸,他基本都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韦坚也不催促,只是双眼带着坚定看向太子李亨,有些事情,必须他亲自作出决断,任何人都不能越殂代疱。 原本李泌给到的建议,就是让李亨收敛锋芒,始终处于弱势防守的地位,没事多去陛下跟前卖卖惨,或者表表孝心,以亲情来维系自己的地位。 在李泌看来,皇帝再留恋权势,那也是要考虑身后事的,只要太子不犯大错,稳稳当当接过朝政,比什么都强。 但是李泌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李亨也三十多岁了,在这个普遍寿命只有四五十岁的年代,他还能活多久真的不好说。 而已经年近六十的李隆基,精神依旧矍铄,李亨有时忍不住在想,自己这个太子,能不能活过他爹都是个未知数。或者说,若是李隆基再活个二十年,等到那天,他都五十多了,这皇帝当得还有多少意思? 巨大的权势就在眼前,有多少人能够保持本心? “好,务必小心谨慎,将其送入晋国公府。”李亨下定了决心,只要扳倒李林甫,他在朝堂之上就能获得巨大的成功。 一旦事成,他在朝堂上能获得巨大的威望,那些观望的官员,大多都会聚拢在他麾下。 只要操作得当,将心腹之人安插在关键岗位,以后他在朝政上就能获得极大的话语权。 若是将王忠嗣调回朝堂,架空皇帝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提前传位,李亨从未想过,他需要的是施展抱负,而不是一直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扮可怜。 “殿下放心,臣回去之后,必将多番考量,务必做到万无一失。”韦坚深吸一口气,他同样等这一天太久了,只要事成,他今后在朝堂之中的地位,比起李林甫丝毫不差。 而且,他可不仅仅是朝堂重臣,以后他会是国舅爷,太子妃韦蓉可是为李亨诞下嫡子的,韦家将在他的手上,如日中天。 “韦大人,千万小心行事,此事若成,孤绝不相负。”现在的李亨,能给韦坚的,就是一个承诺,人家提着脑袋去办事,他必须承这份情。 “殿下放心,只需稳坐宫中,静候佳音。”韦坚信心十足,此事,他做了足够的布置,定能一举扳倒李林甫。 “这便好,蓉儿,吩咐上菜,我要跟韦大人喝上几杯!”李亨看见韦坚如此笃定,心中大定。 韦蓉知道他们在商量大事,具体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想过问。 一个是自己的夫君,一个是自己的兄长,他们能够相处融洽,就是莫大的福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要争气 “殿下,皇甫大人此番,亲力亲为,劳苦功高”韦坚胸有大志,想要拉拢皇甫惟明,这便是提前为其请功了。 在韦坚看来,一旦李亨登基为帝,为了平衡朝堂势力,一定会调王忠嗣回朝。 他想要大权独揽,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王忠嗣此人威望太重,而皇甫惟明显然跟其不是一条心,不妨收入自己阵营,也好冲锋陷阵。 从最近皇甫惟明的表现来看,也不是一个莽夫,称得上有勇有谋,足以为自己左膀右臂。 “让皇甫大人放心,一旦事成,孤不吝封赏,六部之中,除吏部外,任其挑选。”李亨大手一挥,就将一个封赏给抛了出去。 “臣代皇甫大人,谢过殿下!”韦坚大喜,至于不愿意给的吏部尚书,必然是留给他的。 吏部尚书,号称天官,李林甫若仅仅为右相,不将吏部掌控在手中,在朝堂之上根本没这么大的威势。 五品以下的官员考核任免,都掌握在吏部手中,就算那些三四品的高官,也对吏部礼敬有加。他们自己固然是不怕吏部的考核,但是谁还没个亲朋故旧的,真被吏部给盯上了,绝对没好日子过。 离东宫不远的兴庆宫中,杨玉环将双手拢在暖手宝中,独自站在三楼的窗前眺望,入眼处尽是一片雪白。 “贵妃娘娘,这里风大,还是关上窗吧!”琼娘在一旁劝道,这风大雪大的,若是着凉了可有的受了。 从幼时有记忆开始,杨玉环就害怕寒冬,冬日冷冽的寒风,让她瑟瑟发抖。原本白嫩的双手,被冻得红肿,可还是得忍着疼痛做家务。 直到嫁入王府之后,冬日有用不完的炭,身上穿的,床上铺盖的,都是一等一的皮毛。 饮食起居,都由下人料理,冬日再冷,双手也不会红肿了。 在宫里这几年,条件更加优渥了,地上都铺着厚厚的毛毯,赤着双脚也不会觉得冷。 “先不要关,我想清醒一会。”对于八姐送来的暖手宝,杨玉环是爱不释手,屋里太暖和了,不太用得上,这开着窗用暖手宝恰到好处。 一想到今后李琩可能凭借棉花青史留名,杨玉环就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以后史书上该如何记录他们的关系。 风雪之中,数名宦官扛着沉重的步辇,正在奋力朝着杨玉环这边走来。 上面坐着的,正是大唐帝国的皇帝李隆基。 原本杨玉环以为,李隆基是不会过来了,这么大的风雪,应该直接歇在御书房那边便是。 可李隆基今日总感觉精力不济,这种大雪天,总是想窝在被褥里才舒坦。当然,若是美人在怀,那就更舒坦了。当即便让高力士帮着批阅,重要的文件回头再呈给他御览。 李隆基老远就看见杨玉环楼上的窗户开着,还以为对方是在期待自己的到来,不断催促小宦官们走快一些。 杨玉环轻轻一声叹息,她对李隆基的感情极为复杂。 原本,她已经接受了这一切,甘愿做一个后宫的妃子,以自己的美色换取陛下的垂青。 可在内心深处,她始终忘不了李琩,那是她第一次爱上一个男子,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寒风阵阵,杨玉环就这般凭窗而立,思绪飞出这座宫城,回到往日的种种。 “关上窗户吧!”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杨玉环终究是一声长叹,所有的多愁善感,都必须为现实让路,这就是她在后宫生存的不二法则。 琼娘不知道贵妃娘娘为何叹息,这般大雪的天气,皇帝能来,换作其他妃子,恐怕早就喜出望外了。 “爱妃,你怎么出来了,可莫要着凉了。”李隆基展开自己的大氅,将杨玉环拢在怀中。 “陛下这么远都过来了,这区区几步路,臣妾有什么不能走的?”杨玉环依偎在李隆基怀中,她知道对方喜欢这样。 这位大唐的皇帝,是真的老了,身体跟精力都开始大不如前。 但是他依然希望被心爱的女子所依靠,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心理上的那种满足。 “朕不一样,年轻时身体能打虎,现在也差不了太多。”李隆基顿时吹嘘开了,实际上现在的他,估计老虎只会嫌弃肉太老,塞牙。 “臣妾虽然是个弱女子,跟在陛下身边多年,总是沾了不少阳气的。”一个必须嗑药的男人,还有多少的威风可言,若非是掌握了最高的权势,与路边老叟何异? “好,今日朕来,便为爱妃补补阳气!”李隆基俯身在杨玉环耳边说道,来之前,他就服了药的,这会已然有反应了。 长安的这一场雪,接连下了四五日,整个城市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厚达两尺的积雪,足以让所有人望而却步。 寿王府后院,除了人行的道路被清扫出来,其他地方都是厚厚的积雪。 李琩依旧在舞动石锁,在身体恢复到巅峰之前,他不打算碰武器。 韦思柔摸摸肚子,若是有了孩子,这后院是否就多了几分热闹?最近她总感觉有些冷清。 “你们俩,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怎么也没个争气的?”韦思柔招招手,将素月跟沛儿叫到身边说道。 若是有小孩,哪怕不是她生的,那也是喜欢的,毕竟是王爷的孩子。 “争气?”素月一脸茫然,她们要争哪门子气?或者说,她们一个宫女,当初被贵妃娘娘许给王爷,已经足够争气了好不好,宫里其他的人,都羡慕得不行。 “肚子!”韦思柔没好气地指了指她俩的肚子。 “回王妃,我们姐妹慵懒惯了,最近是胖了些!”沛儿吸了一口气,把肚子收进去,大冬天的,人怕动,现在每日伙食太好,一不注意,肚子上长肉了。 素月在心中碎碎念,暗道王妃的眼睛也太毒了,冬日里本就穿得多,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是说肚子里面不争气,跟了王爷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韦思柔以手扶额,她还没闲到去管二人的身材如何。 “王妃教训的是!”素月反应过来,赶忙作鸵鸟状,当家大妇训话,还是涉及到王府香火的大事,她们这些做小的,必须态度恭敬些。 “沛儿知错了!”沛儿也赶忙应道,心里却是在想,你这还没动静呢,咱们先怀上,合适吗? 平日里伺候李琩,素月跟沛儿都是尽可能避免怀孕,若是真的诞下一个男孩,那就是王府的长子,以后必然为嫡子所忌惮。 她们没有任何靠山,根本也不想去争个什么,以后若是真的有儿子,将王爷跟王妃哄好了,给个一份产业,过点舒坦的日子,那就是再好不过。 韦思柔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丝毫不受力,她可没有摆当家大妇威风的意思。 “偌大的王府,连个孩子都没有,人丁太单薄了。你们也都打起精神来,现在啊,王爷天天在长安,府里人也少,以后,可就难说了。”韦思柔敲打道。 素月跟沛儿心中一惊,她们当然听出来韦思柔的意思,等到以后,王府的后院,必然不止她们几个,现在不努力,以后想努力也不一定有机会了。 “王妃教训的是,只是”素月欲言又止,若是真的能够怀上个孩子,以后也能热闹些,可是又怕招来各种祸事。 以前在宫里,这些事情,她们听得多了。 “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大体是知晓的,本本分分过日子,该有的,都不会少了你们的。”韦思柔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当即摆摆手说道。 素月跟沛儿闻言暗喜,有了这句话,她们就放心多了。 “这两日,王爷还是睡在你们那边,谁怀上了王爷的孩子,本王妃不吝重赏。”韦思柔怕俩女不够积极,又下了一剂猛药。 韦思柔上次回娘家,嫂嫂就跟她再三叮嘱了,王府无后,她这个当家大妇早晚必为人所诟病。 哪怕自己暂时怀不上,那也必须得想办法给王府添丁进口。 韦思柔也是这般想的,李琩明年可能就要去陇右了,自己带着几个女人守在后院,早晚得闷出毛病来。最好是自己能先怀上,可这如期而来的月事,明显这次又落空了,只能指望这俩位了。 若是这俩位再不争气,或许得安排杏儿跟曦云去陪侍了,只要能怀上孩子,给个名分也是应当的。 曦云看见王妃的目光扫过来,努力将身体挺直了些。 李琩努力将石锁往上一抛,随即稳稳接住放在地上,今日的锻炼到此结束。 “王爷,先喝些茶!”韦思柔起身,示意曦云将茶水端过来。 李琩点点头,每一次锻炼结束,都必须要补充足够的水分。 曦云面色发烫,不太敢看李琩。 李琩特意交待过,用大海碗装了足足两碗,一口气喝个精光,整个人都感觉说不出的舒坦。 “王爷,臣妾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屋休息了,有事就让她们服侍吧。”韦思柔起身,就准备回屋去,自己在这,她们估计放不开。 韦思柔一走,素月跟沛儿就心中有数了,拉着李琩就往屋里走。 “王爷,妾身都备好热水了,您赶紧去泡一泡!”沛儿吊在李琩胳膊上,只要脱了衣服,她自然有的是办法。 “可不是,王爷,您可得注意些,万不可着凉了。”素月在一旁帮腔,这种时候,必须姐妹同心。 曦云看着眼前的一幕,哪有她的机会,只能叹息一声。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客远来 入冬之后,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半月书局比起以往,也要冷清了一些。 今日书局的门前,倒是排起了长龙,李白轻捻胡须,看着眼前的队伍,暗道离还清债务的日子不远了。 今天是第三期长生记发行的日子,前两期的传播速度极快,培养了大批读者,很多人都对后面的情节翘首以盼。 长生记刊登在奇闻轶事版,走的是大众路线,跟限量供应的半月刊不同,那是敞开了供应,但是今天热销的场面,还是超出了李白的预估,很可能到中午就要卖完了。 当即准备转身回院子,得再排一套出来,加快印刷速度。现在字模不缺,比起半月刊用的张旭的字,这奇闻轶事版就要普通了许多,字迹出自岑参之手。 岑参能够名列科举一甲第二名,在字迹上也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虽然比不得张旭,却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肩的,至少李白觉得自己差得有点远。 “请问这位先生,武校尉可在此处?”李白刚转身,就被人给叫住了。 李白转身一看,好家伙,这体型,让他都产生了极大的压迫感,就算长剑在手也得避退三舍。 “你是来自扬州的雷炎?”李白突然反应过来,武成益跟他提过这样一个人,但是听的时候还不觉得,这当面遇上,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半头。 “正是雷某!”雷炎松了一口气,对方能够认出自己,显然武成益交待过这事。 “武校尉回家去了,下午应该会过来,你们先随我进来吧!”李白点点头,暗道武成益倒是给王爷寻了个好帮手,那柄狼牙棒,显然不是摆设。 “敢问可是诗仙李翰林当面?”雷炎身旁一人,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问道。 方才李白的注意力都在雷炎身上,倒是忽视了此人。 “正是!”李白点点头,虽然已经不在翰林院当值,但对方这么叫,显然是一种尊敬的称呼。 “在下陆乔,扬州人士,久仰先生大名,此番来长安,一是为了曹家与王府之间的生意往来,二是仰慕先生才华,得见先生真容,此生无憾矣。” 陆先生赶紧自报家门,他对李白的仰慕,那是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惭愧,一些虚名罢了。至于生意,王爷那边有过交待,在下可以全权处理。”李白很淡定,粉丝见多了,早就没了那种激动的感觉了。 以前他出入朝堂,普通人见他还有点难,现在每日待在书局,那些仰慕的粉丝自然会来此一睹真容。 陆乔激动地直搓手,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什么虚名,而是货真价实的谪仙人,他一介凡胎,能与之谋面,何期何其之幸。 李白领着他们到了书局后院,旁边的院落已经拿下来了,院墙刚拆了一小半,颇有些凌乱。 “雷兄弟,你们就先安顿在此,后面寻到了合适的住所,再搬出去。”李白指着一座三间的青砖瓦房说道,书局后院的房子,眼下大多都空着,都算是提前备着的。 没什么小桥流水,更加没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雕龙画凤的长廊,有的只是一间间整齐落座的房屋。 邵音看了看房屋的地面,居然是用石板铺就,这也太奢侈了。 “若是,寻不到合适的住所,这里能住多久?”雷炎看着眼前崭新的房屋,除了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装扮,比起曹家也差不多。 “这个,好像没有先例啊!”李白还真就被问住了。 住在书局的人不多,但都是为李琩做事的,雷炎就算入了王府任职,这也不兴将家属带进来的。 等到大殿落成,这来来往往的仕子,都是高谈阔论的,拖家带口算个什么事? 当然,家属也是有的,李白的侍妾梅儿便是,可梅儿一是王爷送来服侍他起居的,第二,如今也在食堂做工,勉强也算是书局的员工。 “我这也就是一问,等安顿好了,便出去寻宅院。”雷炎也不傻,李白的神情,他立刻就懂了。 “倒是不急,在这大殿落成之前,都是无碍的。”李白点点头,以后大家都是给李琩效力,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能做得太生硬了。 “谢过李先生!”雷炎瞧了一眼,大殿落成,怎么也得等到开春之后的事情,还早着呢。 主要是雷炎对长安的物价没个底,也不知道自己带的那点盘缠,能够支撑多久的。 这房屋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想必邵音跟他娘,住在此处也难安心。 “炎儿,咱们能有这么好的地方暂时落脚,就非常好了,谢过李先生,等安顿好了,你便赶紧出去寻地方。”这房屋虽然好,但老妇人却并不想久居,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暂时买不起,租一个也好,总比在这里受规矩强。 “老夫人,你们就先安心在此住着便是,都是王爷的产业。雷兄弟天赋异禀,必得王爷重用,乔迁新居不远了。”李白笑了笑,其实这种地方安家并不合适,还是那种单独的小院住得舒坦。 “借先生吉言,能给王爷办事,这是他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老妇人心里透亮,知道李白说得是场面话,给自己儿子面子。 “李翰林,那我们?”陆乔指了指自己,身后还有四名护卫,显然不可能跟雷炎挤在一起的。 若是可以,他也想住在半月书局里面,如今的半月书局,那可是名动天下,以后回了扬州,也好多几番吹嘘的本钱。 “陆先生,你们可以先去斜对面的客栈安顿,我派人领你们去。安顿好了之后,先在长安城里逛逛,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今天晚上,就在对面的酒楼,我做东,给你们接风洗尘,当然,雷兄弟也一起来。”王爷固然说了要安顿好曹家来的人,但李白显然没有将他们安排在书局后院的意思,咱们是书局,没打算插手做客栈的买卖。 “嗬,太白兄,这几位是?”杜甫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好大的阵仗。 “扬州来的,今晚为他们接风洗尘,子美兄弟不妨同去!”李白为其介绍,以后他要随王爷去陇右,半月书局这摊子事,多半是要交给杜甫接手,现在便有意识开始 (本章未完,请翻页) 锻炼对方。 其实只要李琩愿意,找个掌柜的来接替李白,让杜甫继续做原先的事情也是可以的。但是李琩想起之前那位掌柜的做派,总感觉不太靠谱,虽然眼下杜甫的待人接物还差了些,总是可以锻炼出来的。 像他们这般的人,内心是孤傲的,至少不会干出反水这种事情来。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杜甫拱拱手,就笑着应了下来,有酒席吃,总是比食堂要舒坦些的。 “这位先生,莫不是京兆杜氏的杜子美?”陆乔带着试探的口气问道,只是这杜子美本该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这位瞧着,有些不大像啊。 “正是在下!”杜甫心中一喜,他虽然也有些才名,但是却不能跟李白相提并论。 他在诗词上的大成,要等到受尽千般毒打之后,才逐渐成型,这会离诗圣的名头还差得远呢。 “在下陆乔,来自扬州,见过杜先生!”陆乔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喜出望外,长安就是不一样,这么个不起眼的人,还真的是名满天下的才俊。 “无需多礼,陆先生远道而来,必然甚是辛苦,不妨先去歇息一番,晚上不醉不归!”杜甫摸摸稀疏的胡须,咱现在也要注意一下腔调。 陆乔赶忙点头称是,确实该好好养养精神,若是轻易被灌醉了,那且不是错失了跟偶像相聚的时光? 雷炎进了屋内,将背囊放在中间正厅的桌上,屋内有简单的家具陈设,此外是一无所有。 他们的背囊里,只有随身的衣物跟水囊,以往吃住都是在船上或者客栈,这真要在此落脚,必须得采买些东西回来。 “书局里人手不多,这里灰尘重了些,缺的东西,一会就有人送来,你们自己清扫一下。吃饭就在那边的食堂,碗筷都有,直接去吃就行。”李白让杜甫去送一送陆乔,他现在也是书局的话事人,这么大产业的管理者,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李先生,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自己去买便是。”雷炎搓搓手,他正没头绪呢,连路都不认得,可嘴上还得客套一番。 “天寒地冻的,急切之间,哪里能办得齐全?书局里这些都是现成的,拿着用便是,炭也都是可以领的,莫要舍不得,老夫人年纪大了,生病是个麻烦事。”武成益跟他特意交待过,此人王爷有大用,待遇自然不能低了。 “这不行,该给的钱不能少,哪能这般占便宜?”雷炎连忙拒绝,他这刚到,一天活没干,怎么好白拿这么多东西?况且他已经收过安家银子了。 “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这便是该有的待遇,安心拿着,以后好好做事便是。”李白摆摆手,这些东西,书局里采购了不少,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只是他这边因为带着家眷,需要多领用一份罢了。 “那,在下谢过李先生!”雷炎也不再推辞,既然一切都有安排,那他便先安顿下来。 李白又交待几句,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来三楼寻他,便施施然出去了,将屋子留给他们,长生记正写到紧要处,还需好好构思一番。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拆墙 “吾儿这是要发达了!”老妇人在邵音的搀扶下坐下来,方才的一切她都听在心里,这么好的东家,可不容易寻。 “是啊,娘,这么好的屋子,我还是头一次见。”邵音进了这屋,就感觉暖和许多。青砖砌成的墙壁,将寒风都挡在了屋外,温暖的阳光,从门窗照进来,说不出的舒适。 “娘,哪有这么夸张,这才刚到,还没见到王爷呢。”雷炎心里也是乐得不行,反正就冲这待遇,自己没有白来一趟。 “王爷那是大人物,日理万机,你且等着吧!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事,这般好的机缘,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上。”老妇人教训道,生怕儿子不懂规矩,回头得罪了人。 在老妇人看来,王爷那是云端上的人物,有数不清的大事要料理。若是李琩知晓的话,恐怕得两行泪哗哗直下,晚餐怎么也得喝上一杯。 “娘你放心,我这来了,自然是要好好干的。”雷炎点点头,实际上,他却还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去见一见武成益口中的高手。 刚到半月书局,处处透着新鲜,屋里自然有邵音料理,雷炎先在书局里面溜达了一圈,算是先熟悉一下。 中午在食堂里,雷炎吃了整整六碗米饭,李白特意照顾他,让梅儿给他多打了一份菜。 邵音跟老妇人吃得不多,也都分了一些菜给雷炎,这份饭量,足以惊艳书局众人。 “先生,我这一时也没什么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嘛?”雷炎主动请缨,这食堂里大家都盯着他看,他不想成为光吃不干的饭桶。 李白原本是不好意思的,但是转念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不了晚上给他再加点菜。 “那边的院墙跟旧屋子都要拆,雷兄弟若是闲得慌,不妨去搭把手。”李白指了一下刚盘下的两个小院子,原先的建筑肯定是不合用的,得全部拆掉重新起。 起房子是个专业的活,墨家那边已经出了图纸,现场的一切都由他们来规划。眼下处于拆除的阶段,之前因为积雪太厚,暂停了一些时日,今日倒是可以继续了。 雷炎这般的体格,去帮忙自然不成问题,当即应了下来,先将邵音跟老妇人送回去。 负责现场施工的,是墨家其中一支的首领叫慎阙,这种小工程,原本根本用不着他出面,但这是巨子、不对,大东家的产业,责无旁贷啊。 慎阙对于施工的进度不满意,天气寒冷,大家都有些缩手缩脚,这简直就在薅大东家的羊毛。 雷炎的到来,让慎阙感到一阵压迫,简直就跟个铁柱子一般。 “这位大哥,李先生让我来帮忙!”雷炎没带狼牙棒,那玩意不适合干活。 “那,要不你拿着这个,帮忙将院墙拆了?”慎阙看了一眼,对方这体型,只能脚踏实地,屋顶就算了,上去一准倒塌。 虽然不知道对方来路,但既然是李白安排来的,那就用呗。 “太轻,有没有大一号的?”雷炎将地上的铁锤拿起,掂量了一下,差点意思。 拆墙这种活,铁锤越重,效率越高,雷炎决定表现一番,也好让被人知道,自己不仅仅是能吃。雷炎的想法很简单,无论去到哪里,只要表现出足够的价值,那就不愁没有出路。 “有,随我来!”慎阙点点头,作为墨家之人,工具必须齐全。 有一种打地基用的大锤,仅锤头就重达四十多斤,一般人用不了几次就要脱力。 到了雷炎的手中,尺寸倒是刚刚好,舞动了一下,相当趁手,跟狼牙棒比起来也就差不多。 雷炎提着铁锤,走到院墙跟前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这第一记,怎么也不能出丑了。 腰部转动,双臂挥舞,铁锤速度飞快。 “嘭!”的一声,巨大的响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偶滴个乖乖,这还是人吗?”正处于摸鱼状态的工匠,被这一记的响动给吓了一跳。 雷炎这一记,直接锤倒了长约半丈多的院墙,只剩了下半截,不到四尺高。 让他们惊讶的是,雷炎若无其事,直接拎起大锤来,对着院墙底部又是一锤。 没有任何意外,下半截院墙也被砸倒了,这种效率,一个顶七八个。 雷炎心中没有半分波澜,用狼牙棒砸人都习惯了,这砸墙跟种地有什么区别? “都腿脚麻利些,回头一帮人还干不过一个人,也好意思收工钱!”慎阙暗道好家伙,干脆用雷炎来刺激这帮摸鱼的工匠。 工匠心中将雷炎祖上都问候一遍,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分毫,那般大的锤子,若是敲在人的身上,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直到太阳偏西,武成益才哼着小曲出现在书局之中,这个午休的时间也够长的。 说是午休,实际上就是回去跟小妾温存一番,这也是李琩交待过的,出去之前,最好能留点香火下来。 刚到书局门口,护卫就跟他禀报过了,扬州来的人到了,武成益便径直往后院走去。此人算是他帮王爷招揽的,以后若是办事得力,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后院之中,叮叮当当的敲打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阵阵烟尘腾起,武成益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这大冬天的,怎么比之前还要有干劲? 原本只拆除了小半的院墙,这会已经就剩最后一截了,雷炎上身仅剩单衣,高举大锤,颇有几分雷神降世的感觉。只是汗水之中混合了大量的灰尘,蓬头垢面,与当日相去甚远。 “雷兄弟,武某来迟,恕罪!恕罪!”武成益暗道,自己好不容易挖来的猛将,怎么被当作牲口使了? “武校尉客套了,雷某谢过武校尉提携之恩!”雷炎放下大锤,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水,这种强度的连续工作,哪怕是他也有些疲惫,正好趁机歇息一会。 “慎管事,这是几个意思?我大老远从扬州给王爷招揽的人才,就在这给你干这个?”武成益有些搞不清状况,但是雷炎现在干的活,完全当不起提携二字,人家大老远来长安,可不是为了拆墙的。 慎阙虽然同样在李琩手下听用,但是身份地位跟武成益是不好比的,被武成益问得有点不知所措,暗道这李先生给自己挖坑呢?关键李白他也得罪不起啊。 新的工坊还没落成,但是大体上架构出来了,除了大东家李琩之外,墨家各派系的首领,除了分到一部分股份之外,还得了一个管事的头衔。 在李琩的规划中,这些管事,以后都是可以独立负责项目的,再下面还有执事,负责生产的某一道工序,再下面便是普通的工匠。 “武校尉,我是吃饱了没事可做,自己要来的,就当打熬身体了。”雷炎赶紧接过话茬,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反正不能得罪人。 “武校尉,是我的不是,这位兄弟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这也是进度太慢,怕王爷那边怪罪!”慎阙赶紧接过话头,将这事糊弄过去就算。 “当真?”武成益倒不是真的相信,却也无心细究,反正也是为王爷卖力。 “武校尉,方才一番下来,我倒是感觉对锻炼下盘有帮助。”雷炎颇有几分歪打正着的感觉。 大锤每一次全力出击,雷炎都必须扎紧马步,将双腿牢牢钉在地上。跟以前锤人不同,一锤过去就完事,这锤墙,那反震的力道极大,下盘必须稳如泰山。 “嗯,不过不急,等王爷过来了,让他给你指导一下,这方面,王爷是这个!”武成益竖起大拇指,也不知道王爷从哪来的那么多理论,从饮食到训练,好似有一套完整的东西。 “武校尉,这几日若是有空,能不能带我去见识一下那些绝顶高手?”雷炎虽然说是说自己主动要干活的,却也没打算一直在这干。自己来长安,除了到王府混一个体面的差遣,还想长长见识,看看跟那些绝顶高手差距在哪。 武成益觉得,带去找李琩,好像不合适,毕竟人家是王爷,不可随意暴露了真正的实力。 看着雷炎那一脸向往的样子,武成益决定带他去韦无敌那边见识一下盘龙棍,这人啊,不经过毒打,总归是难以成才。 武成益想着,有一个雷炎这帮抗揍的人过去,韦无敌一定会喜出望外,而他,也很久没见过韦无敌全力出手的状态了。 雷炎不知道武成益内心的想法,对于武成益答应明天就带自己出门去见识绝世高手,那是一百个感激,硬要请武成益喝酒。 武成益当然是拒绝的,今晚就在食堂吃,他出去买点肉食回来,跟麾下兄弟一道热闹热闹,就算是欢迎雷炎了。 “武校尉,今夜我要宴请扬州来的贵客,不妨同去?”夕阳西下,李白揉着脑袋从三楼下来,这些日子,为了构思长生记,他简直耗干了心血,今夜正好放松一下。 “我便不去了,跟麾下弟兄们还有雷兄弟一道乐呵乐呵。”武成益摆摆手,他们文人那些喝酒的套路,不对他的胃口。 “怎地?雷兄弟也不去?”李白原本的打算,接风洗尘可不仅仅是为了陆乔,也想着跟雷炎熟悉一番。 “明日还有要事,不便饮酒。”雷炎挠挠头,憨憨一笑,喝酒哪有跟高手切磋来得实在。 说是去见见高手,那肯定是要动手的,不然怎么知道真假?到底有多高? “那便改日吧!”李白也没多想,以为明日是要去王府见李琩,初来乍到,去见王爷肯定要准备一番,也是情理之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绝世高手 酒楼之中,陆乔来得略早一些,他可是早就迫不及待了,下午只是小憩一会,便一直等着日落。 雷炎没来,出乎他的意料,听说是要准备见王爷,陆乔在心底着实有些羡慕。 让他喜出望外的是,与李白杜甫同来的一人,居然还是新科榜眼岑参,等回了扬州城,今晚这顿饭可以吹上一辈子了。 而半月书局后院的食堂之中,武成益买了大量的肉食,酒是没得喝的,只能以茶水代替。 “弟兄们,这位兄弟叫雷炎,你们有的认识,也有的不认识,反正从现在开始,就是咱们的兄弟。”武成益拍拍雷炎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跟大家伙打个招呼,以后都是在王爷底下混口饭吃,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各位弟兄,雷某初来乍到,以后少不了要麻烦各位!”雷炎起身,连忙拱手。 别看这些人在此普普通通,若是出了长安,就凭着王府的名头,谁还不得给几分面子? “来,干了这碗!”武成益将茶水端起来,颇有几分喝酒的感觉。 雷炎端起碗,一饮而尽,众人皆是一般,接下来就是敞开吃喝,气氛好不热闹。 邵音带着老妇人,在角落里,早早吃过了便回屋去,看着雷炎快速融入进去,她心里极为欢喜。 “音儿,嗝!”不知道过了多久,雷炎才回到家门前,一张嘴就打嗝。 “雷大哥,你这喝水怎么喝成这样?”邵音赶忙出来扶雷炎进去。 “哎,这气氛到了,水跟酒没什么区别,一下子喝多了,胀得慌。”雷炎揉揉肚子,除了脑袋不晕,其他很酒喝多了没什么区别。 酒喝多了,还好准备些茶水解酒,这水喝多了,谁也没辙,只能等着上茅房了。 雷炎肚子太胀,根本没有睡意,只能等着缓一缓。 一想到明日要去见识真正的高手,内心就万分激动。 “音儿,你说,那种真正的绝世高手,该是什么样的派头?”雷炎摸摸下巴,他脑海中在猜想,那般高手该是何等的风采。 “应该仙风道骨,一柄长剑婉若游龙,五尺之内有我无敌!或者,嘴里能喷火,撒豆成兵。”邵音也流露出一丝向往。 大唐很流行寻仙问道跟侠客,这种形象便是话本之中的方外高人风范。 李白若是听见了,定然是要拍手叫好,他的长生记中,徐福便是这么个形象。现实当中,李白也跟这个形象比较接近,一壶酒,一柄剑,游走在名山大川之中。 “哪有那般的,都是些江湖骗子,在我手上栽倒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雷炎直摆手,那些人,街头卖个把式差不多,真的拼命搏杀,连他一棒都挡不住。 “骗子?但是那个火,明明就是真的啊?”邵音带着疑惑,那次她挤在最前面,火焰的高温是骗不了人的。 “火当然是真的,但是他吐出来的是类似火油的东西,只要稍微闪避一下,一棒放倒。”这种装神弄鬼的,也就吓唬一下老弱,真碰到他这样的,都是脚底抹油。 “那,雷大哥你说,绝世高手该是什么样的?”邵音对于雷炎,那是盲目的信任,既然雷大哥这般说,那就是这样。 既然她认为的绝世高手都是江湖骗子,那么她也实在想不出,究竟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身高九尺,腰围六尺,脚长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半,眼若铜铃,声如洪钟。拳头,得有钵盂这般大,一拳下去,猛虎也得筋骨尽断!”雷炎的心中,那是一力降十会,至于力道,必然以身体为支撑,身大力不亏啊。 “噗呲!”邵音笑出了声。 “音儿,你笑什么?”雷炎挠挠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雷大哥,这不就是加大版的你吗?”邵音觉得,只要把雷炎再加大一号,就跟他口中的绝世高手差不多。 “那,可不是”雷炎讲到一半,突然觉得,是有些问题。 既然武成益能跟他不相上下,那是不是加大版的武成益,就有可能轻易击败他,而不用是加大版的自己? 雷炎就在这般的憧憬中,陆陆续续跑了三趟茅厕,期间总是能够碰到同样来如厕的护卫,大家都笑着打招呼。 在半月书局之中,严禁随地大小便,一旦发现,直接扣光当月的月俸。 总算肚子里好受了一些,困意渐渐袭来,雷炎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雷炎的梦中,他化身身高九尺的存在,舞动一柄更加夸张的狼牙棒,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这一夜,雷炎睡得很香,最后是被憋醒的,还得继续跑茅厕。 在奔跑的过程中,他发现武成益已经带着护卫开始扎马步,显然是要开始练武了。 上完厕所的雷炎,回到屋里跟邵音说了一声,就开始往练武场那边走去。 “换!”武成益在队伍最前方的高台上,面对麾下所有的护卫。 话一出口,武成益当即站起,整个人的身体笔直地往前倒去。 练武场上的所有人也都是一般,笔直往前倒,雷炎吓了一跳,这是练铁脸功吗? 身体跌落到一半的时候,所有人双臂前伸,双手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开始弯曲缓冲,最后以手肘跟脚尖着地,整个身体悬空,宛若一道门板。 雷炎以为会有什么秘技,谁知道居然是这么稀松平常的招式,就转身想走,可来都来了,算了,雷炎决定也加入。 这般往地上倒去,雷炎感觉不太靠谱,万一将门牙给摔断了,以后说话漏风。 雷炎庞大的身躯倒伏在地上,用力绷紧腹部,倒也做得似模似样,就是这肚子有些碍事,都快贴到地上了。 雷炎的不屑,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而武成益等人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汗珠渐渐凝聚,顺着雷炎的脸颊滑落,脸色涨得通红,他不想认输,可有些东西,并不是意志所能左右的。 雷炎擦擦汗水,在地上坐下来,动作虽然简单,但是想要坚持住,却需要极大的力道。 这些护卫,一个个看着不显山露水,居然都是此中好手,每一个人都好似气定神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总算也陆续开始有坚持不住的,当有超过一半的人放弃的时候,武成益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负重深蹲,一百下!”武成益没有理会在一旁的雷炎,此时的他,是这支队伍的教官,训练来不得一丝马虎。 所有的护卫都去一旁的墙角拿起木棍,看木棍的样式,大概在二三十斤的样子,武成益拿的那根大概要重上一些。 雷炎觉得,这个自己应该有优势,这木棍比狼牙棒轻多了,当即也去拿了一根,在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旁学着蹲了起来。 比起之前的姿势,此番雷炎更加不堪,第一次蹲下去起身,他就觉得好似有万钧压力。 原本雷炎就是上身太过庞大,下盘不稳,负重深蹲考验的就是下盘。 区区十来下,双腿就抖得厉害,雷炎只能放弃。 而反观武成益等人,依旧气定神闲,直到八十下之后,才有人开始有些不支,却依旧坚持完成一百下。 “换!”武成益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走到木头长廊处,一个轻跃,抓住长廊上的横木,做起了引体向上。 如此壮观的场面,让雷炎叹为观止,怪不得武成益瘦弱的身躯能够挡住他,如此高强度的锻炼之下,依旧气定神闲。 而且雷炎看出了一些门道,这些姿势的背后,是对身体不同位置的锻炼,最终能够起到一个整体加强的效果,而他吃亏就亏在身体协调性不够,有些地方没有锻炼到。 雷炎调整了一下心态,也跟在后面锻炼,为了保持体力,适可而止,不强迫自己。 就这般的动作,循环往复,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武成益才宣布结束。 所有的护卫都往食堂涌去,那里有足够的吃食跟凉茶,大汗淋漓的他们,急需补充养分。 而且他们的一日三餐中,最喜爱的便是早餐,肉包子不限量提供,至于稀饭也是不限量,但那玩意基本就当漱口了。 “雷兄弟,感觉如何?”武成益擦了一下汗水,他早就看见了雷炎,这会才过来打招呼。 “简单的动作中,蕴含着力道武道的精髓,佩服!”雷炎感觉,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得到了锻炼,而肌肉正是力道的来源。 那些玄之又玄的气,他是不懂的,他向来信服的便是一力降十会,力道就是他的本钱。 雷炎有一种感觉,他若是就这般练下去,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些啊,都是王爷教的,以后慢慢体会。”武成益点点头,这雷炎果然是个聪明人,刚来就得了好处。 “王爷也练这些?”雷炎有些不敢相信,一个王爷,练这个做什么,一声令下,有的是人卖命,就好比他跟武成益。 “当然,对身体有好处!对了,早餐随便吃,不浪费就行。”武成益点点头,至于王爷具体的实力,还是先不要说的好。 拍拍身前的小子,让他让开些,武成益抓了两个包子,递了一个给雷炎。 雷炎一口咬下半个包子,里面居然都是肉,双眼瞪得老大,这王府也太奢侈了,一顿得吃掉多少? 再一口,剩下的半个也放入口中,随即往前挤了挤,抓起一个塞在嘴里,另外两手一手抓住三个。 武成益去盛了一碗粥,刚回头就看见雷炎这般的做派,忍不住想笑。 记得刚去桃园的时候,肉食敞开供应,他跟林代宽、裴无机也是一般无二。 后来吃着吃着,也就没有了那股子狠劲,天天吃撑了,也不好受啊。 “来碗粥!”武成益坐下之后,对着对面的雷炎示意一下,虽然,他知道对方大概率是拒绝的。 “唔,唔”雷炎直摆手,顾不上说话,不要钱的肉包子,吃到就是赚到。 武成益轻咬一口包子,随即喝一口粥,颇有几分优雅的感觉,当然,在雷炎的眼中,就是傻缺。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力量交锋 雷炎消灭包子的速度很快,武成益的一个包子刚下肚,粥才吃了一半,雷炎就准备起身去拿第二波。 “帮我带一个!”武成益都懒得起来了,当初记得第一次吃,他应该是吃了七个,林代宽吃了六个,裴无机最狠,足足八个。 但是雷炎,这会已经八个包子下肚了,论吃,他已经是王爷手下第一号了。 雷炎也不说话,最后半个包子还在嘴里,只是点点头就去了。 这一次,依旧是一手三个,嘴上叼一个,递了一个给武成益,自己还留了六个。 “雷兄弟,往日在曹家,待遇不好?”武成益咬了一口,其实谈不上有多美味,但肉是货真价实。 在武成益看来,雷炎这般的身手,应该不至于缺钱。 “刚开始,待遇一般,后来加了些。主要、是、买房子的时候,在钱庄借了一些,要还。”雷炎的那点积蓄,给他娘治病早就花得精光,还欠了曹家一些。 在曹家当值挣得钱,都交给他娘打理,他吃喝基本都在曹家或是家里,如何能够有王府这般爽气? “没必要吃这么多了,回头,还要跟高手过招的。”武成益看雷炎这架势,估计吃完还要再来一轮,真怕他撑坏了。 果然,雷炎听见这么说,逐渐减慢了速度,从两口一个包子,变成三口一个,跟高手过招,比吃包子重要。 “我再吃两个,不能吃撑了。”十四个包子下肚,雷炎站起身,表示不能吃太多。 武成益一脸懵,昨晚没注意,这饭量一个顶他四五个了。 交待麾下弟兄要勤加练习刀枪,武成益就带着雷炎出门了,刀枪的招式就那么些,一个个都练熟了,不需要他再盯着了,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来,就看临场的反应。 雷炎扛着狼牙棒,威势无双,街上的人看见他,基本都选择绕路。 在前面的武成益倒是体会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感觉。 韦思书这些日子,一改往日勤加操练的习惯,反而不常在营地露面,更多只是跟自己的亲兵待在一起。 韦思书的级别太低,一共就培养了八个亲兵,再多的话,一个是财力有限,难以为继,二是因为容易为人所诟病,大家都需要在规则内办事。 韦思书想要去西域,能带走的只有这八个亲兵,其他训练出来的好苗子都送给李琩了。 现在对他来说,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时间太短,操练那些府兵什么也没太大意义,这样大家都能舒坦一些。 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培养亲兵,去了西域之后,还得指望他们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武力值肯定没问题,但是光能打也是不行的,得懂得战场上的手段。 排兵布阵这些不急,但是通过行军的规模或者营地的规模来判断人数,如何清理岗哨此类,都必须掌握。 “韦校尉,营地外有人来找,说是寿王府的人。”守卫将武成益跟雷炎拦住,虽然府兵松散,却也不会随便让人闯进去。 “寿王府的人?我去看看!”韦思书放下兵书,起身往外面走去,他就韦思柔一个妹妹,自然不会怠慢了。 还没到军营门口,韦思书就瞧见了雷炎,这种块头,很难让人忽视了他。 “武校尉,你怎么来了?”虽然是在跟武成益说话,韦思书却在打量着雷炎,这种大块头,是个好苗子,但是眼下这个体型,弊端太大。 别说拿着武器对砍,就算是贴身肉搏,或者草原上的摔跤,韦思书都有把握放倒对方。在真正的高手眼中,雷炎的缺陷很明显,头重脚轻。 “韦校尉,这是我帮王爷从扬州寻来的护卫,您先给把把关。”武成益笑了笑,颇有等着看好戏的意思。 “雷炎见过韦校尉!”雷炎眼中闪过激烈的战意,果然是加大版的武成益。 韦思书有着比武成益更高的个头,更加精壮的身躯,虽然比起自己略矮两寸,但是臂展居然丝毫不差。 “这是来打架的?算了,要不你俩一起上!”韦思书已经好久没有真正动手了,今日天气不错,正好帮妹夫操练一下护卫。 在韦思书看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下雨天打孩子没什么区别。 雷炎跟武成益都不是好惹的,但是在他这种没有任何缺陷的顶级高手眼中,两人合力依旧不足以绞杀他。 雷炎眼中的战意更加昂扬,有如此自信的人,应该不是找揍的傻缺,那就必然是真正的高手。 他今日来就是见识高手的,不怕输,反而怕对方是个草包。 “韦校尉,我就是带路的。”武成益直摆手,虽然他很有冲动,想要看看到底差多少,但是想到韦思书的战斗方式,还是觉得少招惹为妙。 “那就去观战一番,万一我们收不住力道,也好搭把手。”韦思书点点头,邀请武成益同往。 就算韦思书不邀请,武成益那也是要去的,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凑热闹? 军营之中,自然有操练的地方,韦思书大步往高台走去,麾下亲兵已经取来了盘龙棍,韦思书随手接过,盘龙棍在手,整个人的气势继续拔高。 武成益忍不住咧嘴,原本以为自己进步巨大,应该拉近了些距离,没想到韦思书也进步明显,不愧韦无敌的称号。 韦思书就往那演武台中间一站,盘龙棍斜在身侧,高手的气场砰然而出。 雷炎握紧了狼牙棒,这一次,对方同样手握重兵器,而且比狼牙棒还要长上两尺。 韦思书招招手,示意雷炎进攻。 武成益抱着刀,站在擂台的边缘,左右看了看,自己忘记带点瓜子了,不然端个小凳来当观众,显然是不错的。 雷炎深吸一口气,单手倒拖狼牙棒,朝着韦思书跑动,巨大的动静让人头皮发麻。 距离越来越近,雷炎手中的狼牙棒动了,划过一个弧线,到了半空,随即开始往前砸落。 武成益嘴角直抽抽,这种威势,他绝对是闪避,但若是他处在韦思书的位置,不一定能够躲得掉。因为雷炎的速度已经到了极致,而韦思书依旧纹丝不动,加速也是要时间的。 韦思书总算动了,往前一步,同时盘龙棍划过一道弧线往上击去。 雷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暗道对方太过托大,他凭借着自身的速度,加上狼牙棒前端更加重一些,此番他定要占据上风。 雷炎的这一丝喜色,还未来得及展现,就变成了愕然。 他突然发现,若是不改变路线,在他的狼牙棒砸到对方盘龙棍之前,对方的盘龙棍就能攻击到他的手腕,而且看上去就像他自己将手腕撞到盘龙棍上一般。 雷炎双臂青筋暴起,愣是将狼牙棒转换了方向,斜着往身前砸去,力求与对方硬碰硬。 韦思书知道雷炎的弱点,雷炎自己同样清楚,在敏捷上,难以跟对方比拼,那就逼着对方跟自己比力道。 盘龙棍比起狼牙棒,更加灵活,在韦思书的摆弄下,同样转换方向。 “嘭!”两支兵器的第一次相撞,没有任何的花俏,巨大的力道,武成益听得心里直颤。 韦思书跟雷炎各自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次碰撞,看似势均力敌,但是雷炎知道自己处于下风。因为方才的碰撞,韦思书的盘龙棍避过了狼牙棒上的倒刺,不仅保护了盘龙棍,而且打乱了他的发力节奏,在他速度占优的情况下,依旧是势均力敌。 韦思书的双手略微发麻,他的战意在燃烧,雷炎的正面实战能力,比他预想的要强。 原本以为只是块头大而已,没想到在肥肉的覆盖之下,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力气。 方才的那一次,算是试探而已,韦思书动了,他要抢攻。 盘龙棍迅速抬起,伴随着呼啸的风声,雷炎看见了残影。 暗道一声不妙,雷炎知道,对方的攻击速度比他快,但并非没有办法抵挡,当即狼牙棒出击,如此大的攻击范围,对方不可能全部避过。 “嘭!”的又是一声撞击,这一次,韦思书没有退,只是借着反弹的力道,让盘龙棍往上弹去。 雷炎没有这般的控制力,又是被动的一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站稳,尚来不及提气,韦思书已经再次控制了盘龙棍,又是一棍袭来,看那气势,比起方才还要强上两分。 武成益知道,雷炎完了,再无还手之力。韦无敌果然不凡,两招之中,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场面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果然,韦思书的招式很简单,每一次都是用尽全力下劈,让雷炎疲于应对,脚下的步伐越来越虚浮。 估计再有个三五招,雷炎就要露出破绽,被对方一棍放倒。 正在想着雷炎何时露出破绽的武成益,突然心头一惊,韦思书的这一棍,明显速度慢了半拍,必然是留有余力,他想要做什么? 雷炎的狼牙棒,防御范围很广,一旦减慢了半拍速度,对方就有更多的喘息之机,更难突破对方的防御圈。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要变招,但是两人正面相对,同样是攻击范围广的长兵刃,变往何处? 武成益虽然武力值比不上韦思书,但是战斗经验并不差,这几年,他在桃园之中,或是单对单对战,或是混战,甚至被李琩殴打,早就养成了足够的警惕,手下意识往腰间摸去。 就在武成益手摸到刀柄的瞬间,盘龙棍突然转向,带着无匹的威势杀来。 长刀出鞘,武成益脚下动了,一个侧身避开盘龙棍的攻击线路,长刀便往前砍去。 盘龙棍这种重兵器,他的长刀不可硬拼,只能借力打力,让其失去攻击的节奏。 韦思书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眼色,武成益的反应速度一流。 雷炎愣神了,原本以为马上就要败了,没想到对方丢下自己去打武成益了,搞得他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以一揍二 “雷炎,上啊!”武成益上蹿下跳,不敢与韦思书硬拼,只要挨了一记实在的,他就会落入下风,很容易被对方借着长兵刃限制移动。 他有一种直觉,若是自己真的落入下风,韦无敌很可能下死手将他暴揍一顿,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方才韦无敌让他掠阵,显然就做了将他拉下水的准备,绝对没安好心。 雷炎犹豫了,这他么不讲武德啊,又不是生死搏杀,这是比武切磋,怎么能以多打少呢。 “傻啊,快上!”武成益催促,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韦思书的盘龙棍速度太快了,他只能在外围不断避让。 他跟林代宽还有裴无机,联手跟李琩打斗的次数多了,什么人多人少的,单对单,那不叫比斗,叫殴打。 “来吧,让我好好舒展一下!”韦思书气定神闲,以后都是要在李琩跟前听用的,先给他们立个威。 “呸!”雷炎吐了口吐沫,在手上搓了一下,握紧狼牙棒就冲了上去,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他就再参与一下,指不定能将绝世高手给殴打一顿,想想就觉得刺激。 但是,雷炎绝望了,韦思书的盘龙棍除了大开大合之外,还多了几分灵动,在他手上跟游龙一般,忽长忽短,指东打西,依旧牢牢占据上风。 “我认输!”两炷香之后,武成益将刀往地上一丢,双手抱头,很没有节操。 盘龙棍停在他背部上方一寸处,带起的劲风吹得武成益心里慌得很,但是实在打不过啊。已经全身都是伤,关键对方力道掌握得极好,都是疼的要命,又不伤筋动骨的那种。 盘龙棍再次发动,直接反向飞了出去,砸在雷炎的肚皮上,狼牙棒已经扔在地上的雷炎,很光棍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哪怕有足够厚的肥膘,依旧痛入心扉。 “好了,都起来吧,今日到此结束。”韦思书抖了抖衣服,有两处破损,都是武成益借着雷炎的攻势,迅速突进留下的,若非对方留手,他今日也是要见红的。 武成益的半边脸肿起老高,那是被韦思书用脚踹的,至于雷炎,也好不到哪去,脸上挨了一拳,嘴角还有血迹。 就这,他俩没有丝毫不满,韦思书起码收了一半的力道,否则牙肯定是保不住的。 武成益闻言,知道今日这事就算过去了,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疼痛还刀入鞘,还不忘揉揉脸颊。 “以后,少带王爷去那种地方。”韦思书拍拍武成益的肩膀,他听说了一些事情,李琩总往青楼跑,这岂不是冷落了自己妹妹? 韦思书这个当大舅哥的,原本就想去王府替妹妹出头,但是想到对方是亲王,终究不太合适,今日就借着将武成益揍一顿这事,警告一下李琩。 虽然李琩也是高手,但是韦思书自衬,还是能够斗得过对方的。 “啊?我,我天天在书局,前段时间又去了南边,这才刚回来没多久。”武成益觉得自己冤啊,他一听就知道那种地方是什么意思,但是王爷去的都是高档场所,跟他没关系啊,他在扬州潇洒了一番,韦思书管不着。 “咳,你作为贴身之人,当起到规劝的作用,怎么能置之不理呢?”韦思书觉得,好像是下手有点过了,但是却不愿意认错,那样未免堕了威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对了,一般,都是谁跟着?”为了平衡一下武成益的心理感受,韦思书觉得,应该将主要责任人挖出来,揍得更狠一点,这不就公平了嘛。 “裴无机,他去的多,老林应该也陪着去过,我可是一次都没有,尽在书局守着李先生了。”虽然脸上痛得不行,但是武成益依旧忍不住想笑,想到那俩人下次比自己还惨,心里急痛快多了。 “嗯,注意保密,下次我找他们切磋一下。”韦思书心中了然,当即保证道。 雷炎插不上话,反正他今天算是见识到真正的高手了,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他与武成益联手,就算生死搏杀,他们两条命,也就换对方最多一个重伤。 “武校尉,方才那人到底是谁?”回城的路上,雷炎实在忍不住问道。 大家都是校尉,凭什么将武成益揍成这样,他还屁不敢放一个,直接跪地求饶? 这是长安,讲究的是个身份地位,又不是但凭谁能打就是老大,那宫里那位不早就被揍趴了? “他叫韦思书,外号韦无敌,长安年轻一代第一人,罕有敌手,老一辈,应该也没人能胜过他。”武成益揉揉脸颊,今天得想法子避一避,最好等消肿了再公开露面。 “为何,他不给王爷面子?”雷炎继续问道,他好奇的可不仅仅是对方的名头,敢管李琩的闲事,显然不单单是能打。 “给王爷面子?其实已经挺给面子的了。咱们王妃,就是那位的亲妹妹,他就是王爷的大舅哥,作为娘家人,想要给王妃出头,咱俩这纯粹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武成益摇摇头,这顿打,挨得着实冤。 本来嘛,若是普通人家,应该是直接上门去冲着正主来的,这完全就是打狗给主人看,呸!应该说打心腹给主公看。 “怪不得!”雷炎暗自嘀咕,所有的郁闷都烟消云散,原来有这层关系,怪不得武成益没有丝毫不满。 入了城之后,跟雷炎再三交代,不可泄露了他受伤的消息,他先回家,暂时不去半月书局,等到消肿了再说。 雷炎看着独自离去的武成益,摇摇头,扛着狼牙棒继续往书局走去,他可没什么思想包袱,以前给曹家办事,受伤也是常有的事。 日复一日,过得很快,李琩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到巅峰,而且他有一种直觉,此番很可能再进一步,倒也算因祸得福了。 从将作监得来的大棒,已经被他舞得如鱼得水,具体的战斗力,还得检验一下。 城里不方便,他真实的战斗力,还不能表露出来,那样大家一时难以接受,会认为他早有预谋,是胸有城府之辈。 前几日,武成益传来过消息,说是扬州的人到了,他也该去见一见。 “王爷,早去早回,妾身在家中熬了鸡汤等你回来喝。”韦思柔一边为其整理衣服,一边说道。 这几日她身体不方便,让素月跟沛儿捡了便宜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怀上,今天总算好了,没想到李琩又要出门。 李琩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喝鸡汤已经成了潜规则了。 今日的李琩,不再乘坐马车,反而骑上骏马雷电,大氅的里面,是一身精干的武士服。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提着大棒,颇有几分勇力。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琩需要通过这些手段,让世人渐渐知晓,他寿王琩,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大棒奇异的光泽极为吸引人,加上高大的骏马跟价值千金的貂皮大氅,路人纷纷侧目,暗地里开始打听此人的身份。 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李隆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寿王一反常态,开始公开露面,还骑着骏马招摇过市。 “陛下,据内卫传来的消息,寿王爷很可能有着不俗的战力。”高力士小心说道,他在这个问题上,颇有几分摸不清轻重。 他到现在都搞不清,陛下对李琩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原本该是嫌弃加提防,现在却又好像要重用一般。而且后宫那位贵妃娘娘是个什么态度,他更加搞不清了,对李琩的事情,他现在基本都很谨慎。 “不俗的战力?内卫出手试过了?”李隆基眉毛一挑,以前的消息,可没显示过这一点。 不过作为自己的儿子,有些勇力也是正常,毕竟年轻时的李隆基,也算是一个高手。 “那帮小子,没陛下的意思,哪敢呐,寿王爷那是什么身份,岂是我们当奴才的敢随意试探的。”高力士立刻反应过来,这话里有坑,连忙避过。 没有任何的旨意,敢出手试探亲王,这是犯大忌讳的。 “既如此,为何说琩儿有不俗的战力?”李隆基的内心很矛盾,他希望李琩有足够的实力,这样才能更好的激发将士的勇力,以更小的代价拿下石堡城,为他的雄图霸业添砖加瓦。 可若是李琩真的战力极强,那很可能暗藏了别的心思,否则如何能够在他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做到这点? “陛下,那日寿王爷,从将作监拿走了一柄大棒,用的是天外陨铁,重达六十斤。今日就这般单手提着,大摇大摆往城外而去,非臂力过人,做不到这点啊。”李琩从将作监拿走了什么,高力士一清二楚,大棒的重量都铭记于心。 “有几分蛮力罢了,想必也是下了几分苦功夫的。对了,寿王府中,就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李隆基点点头,六十斤的大棒,单手提着,确实非常人可以做到。 但是李琩本就身材高大,若是最近勤加练习,有此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说是寿王爷每日在后院打熬身体,从不停歇。”高力士如实回道。 其实在寿王府中,后院的人来历都很明白,水都泼不进去,就这点消息,还是李琩特意传到前院去的。 前院有不少清扫的下人,身份来历难以一一筛查,就算来历清楚,被内卫收作线人也是难以提防。 “朕就说嘛,他那个体格,还是有基础的。”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儿子知道上进,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是欢喜的。 至于所谓的提防,一个没什么跟脚的亲王,就算他不阻拦,也不知道哪年才能独当一面。况且到了西北边军,太子那边,应该比他盯得紧。 “老高,回头府库里,挑些补品送过去,打熬身体,很容易亏空了。”李隆基觉得,他这个当爹的,还是应该拉拢一下这个儿子,也方便以后充当眼线。 高力士当即点头照办,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寿王爷,怎么好像又有得宠的趋势? 不过快了,最好将李白也带到边军去,自己眼不见为净。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初体验 半月书局的后院,李琩看着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的雷炎,感觉颇有几分不可思议。 李琩的身高差不多一米八多,韦思书应该超过一米九,而雷炎接近两米。所谓身高九尺,并不是用的唐代的尺寸,唐代一尺换成后世,约三十公分出头,根本没有那么高的。身高用的都是汉尺,一尺约二十三公分,七尺男儿,也就是一米六几的意思,是这个时代男子的普遍身高。 李琩本就是鹤立鸡群,身姿挺拔的存在,但在雷炎面前依旧不够看。 雷炎看着眼前的李琩,手里的那柄大棒,跟他的狼牙棒差不多尺寸,不过身娇肉贵的亲王,想必拿着的是个样子货。 这几日,他在书局之中跟着武成益等人打熬身体,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度,必须日复一日的坚持,才能有收获。 “王爷,我带雷兄弟去过韦无敌那边,见识了一下。”武成益在一旁,看着李琩的大棒暗道威武,跟在这样的猛人身后输出伤害,才是他最擅长的。 武成益等人,虽然平日用的兵刃为长刀,但同样善于骑战的他们,自然对于骑兵枪也是得心应手。 “怎么样?被揍了吧?”大舅哥韦无敌的实力,李琩是一清二楚。 此番若是能够再进一步,他感觉在明面上的实力彼此应该差不多,但是实战的话,他还是欠缺了些。 毕竟身份地位在这,武成益他们不敢下重手。 “韦校尉武力无双,小的差得有点远。”雷炎挠挠头,若是一对一对战,最多三十招,他就会败北。 反而武成益这般的,凭借着敏捷来闪躲,还能多坚持一会。 “你这个缺陷太明显了,不过还有得救。”李琩转了一圈,这雷炎的体重,应该在二百七八十斤,若是能够瘦个五十斤,敏捷就会大有改善。 若是双腿也能够好好锻炼一下,追上自己或者大舅哥是没指望了,但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了。 “还请王爷不吝赐教,小的没齿难忘!”雷炎赶紧拱手回道,他来这里,既是为了进王府谋个好差遣,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 “减重!先减个三十斤下来!”饭要一口一口吃,先将体重控制到二百五以内,身体的状况会有大幅改善。 “王爷,我也试过,但是饿得受不了,而且时间久了,走路都发虚。”雷炎如何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肥肉严重影响了实力,数次想要改善,都无疾而终。 他在曹家,是当打手的,每日脚步虚浮,还能顶个什么用。 李琩笑了,这个时代的人,减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不吃别的东西,只喝稀粥。 那些娇滴滴的闺中女子能够受得了,雷炎这样的人根本扛不住,严重缺少蛋白质的摄入,肌肉会大幅度减少,这体重就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从现在开始,你一日三餐,米面这些主食只吃以前的三分之一,瘦肉增加三份,回头跟食堂说一声,单独给他准备一下。”一个猛将型的人才,花这点心思还是值得的,绝对的一本万利。 “王爷,哪有吃肉减肥的?”雷炎嘟囔道,这不是完全背道而驰吗?他觉得自己这身肉,就是以前打猎吃多了肉长出来的。 “你懂个屁,王爷说什么,照做就是!”武成益直接瞪了一眼,在这方面,王爷就是顶尖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虽然有家传武学,却也大多都是招式而已,现在基础的锻炼,都已经按照李琩的手段来了。 “一会,我再教你一些动作,除了上午跟着成益他们练,下午你再自己加一套。”李琩决定再教他一些腰腹训练的动作,手脚的动作太多,容易伤了筋骨。 “小的谢过王爷!”雷炎被武成益训了一句,再也不敢质疑,只是点头应下,对于真实的效果,依旧留有疑虑。 李琩也不管他如何想,直接将两人叫上,一道往城外桃园而去。 到了桃园之后,让林代宽将所有人都派出去,牢牢守住桃园外围,不让任何人接近,他需要检验一下大棒的威力。 “你们谁先来!”李琩掂量了一下大棒,指向三大护卫以及并排而立的雷炎。 倒不是李琩信任雷炎,而是对方来历清白,跟长安并无牵扯,以后准备收为心腹,自然不会避开。 三大护卫极有默契,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独留雷炎留在最前面。 雷炎左右环顾了一下,不知道这三位搞什么鬼,不就是当陪练吗?好差事啊。 “王爷若是不嫌弃,卑职愿意先来!”雷炎已经改了称呼,方才李琩已经正式接纳他了,待遇先比照朱建筹跟徐飞白二人。 除非立下大功,否则在李琩的麾下,三大护卫就是最顶端的存在,这就是一种秩序。 武成益等人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逃过一劫。 “好!”李琩点点头,开始给双手缠绕布条,这般可以有效减少老茧的产生,柔嫩的双手,任谁也看不出练武的痕迹来。 雷炎心中无限鄙夷,这完全就是个样子货,哪有练武还想着保护好双手的,比娘们还要娇气。同时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一会要好好表现,不能真的伤了王爷的面子。 此时的雷炎,大概明白了三大护卫为何不愿与李琩过招,明显就是怕伤了对方的颜面,反正自己皮糙肉厚的,大不了吃点亏,王爷高兴就行。 李琩缠得很仔细,将双手完全覆盖之后,在手腕处打个结,关键还是蝴蝶型的,让雷炎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这位王爷怕不是好男风吧? 努力夹紧了后面,不过自己这般的块头,对方应该看不上。 李琩不知道雷炎的心思,不然估计能够气得背过气去。 所谓棒,便是一头大,一头小,小的一端握在手中,大的一端用来攻击,提高威力。而棍,则是两头一般粗细,为了便于持握,通常不会太粗,韦思书盘龙棍那样的,就已经是极致了,再粗便不利于战斗。 通常来说,棒的单次攻击力更大,因为粗壮的棒头,能够携带更多的力道,特别是大棒或者狼牙棒这样的,大的那端还包裹着金属。而棍的攻击更加灵活,两头皆可用,变数更多。 雷炎将狼牙棒端在胸前,连高举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他准备专职防御,这样就不怕伤了对方面子。 作为一个新人,雷炎还是颇有觉悟的,要抱住主公的大腿,获取主公的欢心。 “成益,你小子是不是没告诉他王爷的实力?”裴无机揉揉下巴,感觉雷炎实在是太托大了,完全没有挨揍的觉悟。 “王爷的实力,是最高级别的秘密,这能随便说吗?”武成益摇摇头,有些事情,只能王爷自己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有好戏看了。”林代宽来了精神,他最感兴趣的,是一会雷炎的表情。 “老林,你咋这么恶趣味?就想看着新人出丑?”裴无机瞄了一眼,这林代宽整日窝在桃园练兵,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进度了。 等到春暖花开,大比肯定是要进行的,他觉得林代宽是最大的威胁。 “我倒是想看你出丑,你也不给机会啊!”林代宽撇撇嘴,他更想看李琩暴揍裴无机,可惜了。 裴无机被噎住了,这事,还是算了,谁爱上谁上。 李琩单手提着大棒,这个份量,普通人举着都费劲,而他需要长时间挥舞战斗。 臂力问题不大,但是李琩怕的是会对筋骨造成损伤,此番一是熟悉大棒的战斗方式,二是试一下能够维持多久的战斗。 “准备好了?”看着对方依旧平端着狼牙棒的雷炎,李琩感觉自己不被人尊重,好些年没有这样了。 “王爷放心,卑职定然竭尽全力!”雷炎知道,这些个权贵老爷都喜欢这个调调,你竭尽全力,最后依然被打败,这才能体现他的厉害。 李琩想要提醒一下,想想算了,空口说话,没什么威慑力,还是用大棒来说话。 李琩往前一个箭步,大棒从身前划过一道弧线,迅速拔高。 用棒来战斗,最具有威力的招式,永远都是从上往下砸,利用棒头本身的重量,在速度的加持下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样子货而已!”雷炎心中笑了,这么大的棒子,居然如此轻便,简直就是儿戏。 雷炎不相信李琩有多大的力气,那大棒居然被舞动的如此快,必然是木头制成,指不定还是个空心的,外面包着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唬人的玩意。 雷炎不敢用太大力气,万一将对方的武器砸了回去,伤到对方怎么办? 双臂用力,将狼牙棒往上举去,只求将对方这一招架住,然后再装模作样往后退个一步,就算是完美。 “我去,成益,这大块头有点心思啊,可惜用错地方了。”围观的三人都是高手加人精,雷炎明显重心往右脚移去,为左脚的后撤作准备,林代宽一言就道破了。 “咳,正常嘛,咱们也这么过来的。”武成益摸摸鼻子,当初刚开始对练的时候,他们也是这般,一次次的毒打之后,再也不敢耍滑头了,主要是真的打不过。 看着对方迅速砸过来的大棒,雷炎依旧气定神闲,他这可是狼牙棒,重达五十多斤,用来防御简直就是无懈可击。当然,这也就是在以前,前几天刚被韦思书揍得满地滚。 “嘣!”金属的撞击声让人心颤,李琩这一棒,正好敲击在狼牙棒的棒头之上。 巨大的棒头,在速度的加持下,威力绝伦,直接将狼牙棒上的铁刺给砸弯了。 力道传过来的瞬间,雷炎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迅速调整姿态,想要发力挽回,可终究是来不及了。 “铛!”的一声,双手握持不住,狼牙棒掉落在地上。 雷炎的大脑一片空白,上次被韦思书暴揍,也没有丢掉过狼牙棒,这算是人生初体验。 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是对方太强,还是自己太弱,他虽然放水,可并非不堪一击,为何连武器都丢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能久战 “傻大个,估计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了!”裴无机摇摇头,转向一旁的武成益说道。 转过头的裴无机,突然发现武成益已经到了他身后,赶紧转向另外一侧,林代宽也是如此。三人的位置,呈一个三角形,而他就是外凸的那个角,正对着李琩。 “无机,你先过来!”李琩招招手,让雷炎自己缓一缓,估计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当然,也可能在思考,我是谁?从哪来?往哪去这些高深的哲学问题。 裴无机哭丧着脸,这俩货不声不响的,居然暗算了自己,只能去一旁拿起一杆长枪。 裴无机用的长枪,比起普通的货色要重许多,枪头用精钢打制,长过一尺。不仅枪尖锋利,用于破甲,而且两侧开刃,对于无甲的敌人,直接可以当刀用来横扫。 为了配重,在枪尾的一段,也用了精铁包裹,必要之时也可以将枪尾当棍来使。 裴无机不是雷炎,提了长枪之后就是立刻往前冲去,手中长枪急速前刺,想要将长枪的速度发挥到极致。 李琩手中的大棒虽然沉重,但在他的巨力加持之下,速度并不慢。处于防守的李琩,后发先至,用大棒封死了长枪的进攻线路。 裴无机收枪再刺,不与大棒作正面对抗。 雷炎也渐渐缓过神来,仔细看向眼前的战斗。 裴无机的动作很快,甚至加上很多变招,却始终不能突破李琩的防御,每一次,李琩都能够料敌于先,将其进攻的路线封死。 “王爷要动手了!”林代宽看出一丝玄机,李琩不可能一直处于守势。 武成益点点头,哪怕李琩力道大,但是比长枪重一倍的大棒,是不利久战的,这般耗下去,肯定耗不过裴无机。 大棒猛地甩动,逼得裴无机收枪闪避,李琩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直接将大棒当作长枪往前刺去。 裴无机后撤半步,长枪再刺,打算利用长枪的长度来扳回局面。 李琩双臂用力,将大棒改变方向,直接往长枪上撞去,既然是高手,就必须将武器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铛!”的一声脆响,大棒的棒头撞到了长枪的枪尖,二十余招下来,这还是第一次碰撞。 没有任何意外,无论裴无机如何用力,也阻拦不了枪尖被磕飞,这是长枪的属性决定的。 而大棒却丝毫不受影响,粗壮的棒身在李琩的控制下,继续往裴无机胸前砸去。 没奈何,裴无机只能收枪后撤,而李琩欺身而上,继续攻击。 攻守之势瞬间转换,变成李琩进攻,而裴无机守,但是大棒的力道让其不敢正面相撞,缩手缩脚之下,破绽已现。 “再来一个!”李琩觉得不过瘾,他今日还需要测一下自己舞动大棒的持久力,眼下离极限还差不少。 武成益刚想退,却发现被抵住了,掉头一看,林代宽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将其牢牢顶在前面。 “雷兄弟,王爷叫你呢!”武成益不想上,在旁边看裴无机挨揍多舒坦,干脆冲着雷炎喊道。 雷炎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啊,那天在韦思书面前也是这样。 稍一犹豫,就捡起狼牙棒冲了上去,既然确定李琩是高手,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就放开手脚干。 原本左支右绌的裴无机,在得到雷炎的支援之后,立刻又扳回了局面。雷炎负责跟李琩硬抗,而他则负责打乱李琩的节奏,寻找进攻的机会。 “老林,早知道方才我自己上了!”武成益觉得后悔了,李琩拿着这个大棒,群战的能力明显比不上长枪。 大棒的攻击威力是大,但是面对同样是高手的人,攻击速度明显要比长枪慢上一拍,这就给对方留下了足以闪避的时间。 “你现在也可以上的!”林代宽努努嘴,只要武成益一上去,李琩立刻就要败北。 武成益摇摇头,他又不傻,这种时候冲上去,回头李琩一定会寻他单练。 “铛!”的又是一声巨响,李琩的大棒与雷炎的狼牙棒再次相撞,随即各自反弹出去。 李琩猛地一用力,将大棒立在地上,挡住裴无机袭来的长枪,随即双腿用力,直接腾空而起,朝着雷炎的胸口踹去。 雷炎立刻松开左手,在胸前格挡,仅剩右手控制狼牙棒。这种高难度的姿势,雷炎羡慕得不行,他是绝对玩不出来的。 李琩一个连蹬,巨大的力道将雷炎踹得连连后退,落地之后大棒一个挥舞,将裴无机逼退,直接纵身而上,往雷炎扑去。 雷炎正面对战的实力不弱,但是闪避的能力不足,李琩决定先放倒一人。 裴无机知晓李琩的意图,提着长枪就追,却还是晚了一步,李琩举着大棒全力一击,脚下虚浮的雷炎,哪怕举起了狼牙棒也没能挡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李琩放下雷炎,直接转身面对裴无机,攻守之势再变。 等到放翻裴无机之后,李琩感觉自己的力道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以他如今的身体,用大棒冲杀,还是勉强了一些。毕竟力道比他强上一线的韦思书,所用的盘龙棍也不过五十斤。 方才的战斗,不过一刻钟而已,真正的战场搏杀,起码要坚持半个时辰以上。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得此神兵,以后定然大杀四方!”武成益脚底抹油,立刻溜了过来拍马屁。 “用着是不错,就是太过费力,不能久战!”李琩点点头,虽然在比试的时候,大棒好像还有些劣势,但若是上了战场,凭借着雷电的速度,挥舞之下,可以无视一切的防御,杀伤力绝不是长枪可以比拟的。 雷炎看看自己的狼牙棒,一半的倒刺都被砸弯了,已经没了之前的威风。 武成益建议他去打制一柄跟李琩这个类似的,倒刺不倒刺的无所谓,冲刺起来之后,力道就能伤人,倒刺反而容易勾住东西,影响连续作战。 李琩又教了雷炎一套锻炼腰腹的动作,就带着众人回返,独留林代宽继续守在桃园。 “王爷,您可总算回来了,宫里送来不少好东西。”韦思柔听见动静,放下长枪到后院门口来迎接。 就在下午,宫里突然送来一批药材,都是名贵的大补之物,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 “宫里?都有些什么?”李琩有数了,定然是自己抛头露面的消息传到了宫里,这算是奖励吧。 “这么大的长白山人参,还有灵芝,茯苓等等,有些,妾身都不大认得。”韦思柔觉得,是该给李琩好好补补,宫里这些东西,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正是时候。 “先收好了便是,晚点入宫的时候再谢恩!”李琩点点头,果然是让他用来打基础的补药。 李琩在锻炼身体的时候,更加注重饮食的改善,但却并不排斥这些大补的中药材。 这些补药,能够在数千年的中医文化中脱颖而出,说没功效,那就是对古人智慧的蔑视。 “曦云,快去将鸡汤端过来。”韦思柔命人看好了火,鸡汤一直用小火给温着,李琩一回来就可以进补。 冬日总是过得很快,李琩接下来的日子,基本就埋头在府里打熬身体,顺便造人,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些消息传到李隆基的耳中,对李琩更加满意了。 在一场漫天大雪中,大唐迎来了除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寿王府也不例外。 原本热闹的朱雀大街,只有几个稀少的人影行色匆匆。 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人们通常早早就备了年货歇在家中,一家人过个团圆年。 半月书局今日关门歇业,所有的侍女小厮,昨天就领了工钱跟赏钱回家过年去了,如今也就只剩李白杜甫这些个无处可去,将书局当家的人了,当然,还有曾经的女官,如今的王爷外室吴晴儿。 吴晴儿今日颇有几分落寞,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她只能独自一人待在书局后院。 女子学院的课本已经编排的差不多了,书局里面有很多现成的可以借鉴,她需要做的就是删繁就简,留下合用的便成。 “晴儿姑娘,今天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你一会就过来啊!”做饭这件事,依旧落在梅儿的身上,今日不比平时,得准备的丰盛一些,大家在一起聚一聚。 雷炎的妻子邵音帮忙打下手,吴晴儿身份特殊,自然要格外关照一下。 “好,谢谢梅娘子。”吴晴儿笑着点点头。 梅儿的身份是妾室,不适合以夫人称呼,平日里在后院,大家都以梅娘子相称。 食堂之中,邵音正在摘菜,离她不远处,雷炎正在做深蹲,用来加强双腿的力道。 他跟着武成益等人练了一阵子,感觉很有效,现在整天跟打了鸡血一般。 以他自己的感受,上身的赘肉在松弛,而下肢的力道在增加,整个人的稳定性大幅提升。 雷炎相信,只要这般坚持下去,三五个月之后,便会有质的改变。 比不上书局后院的热闹,王府的后院就要冷清许多,韦思柔正在擦拭宝剑,而李琩依旧在举石锁。 “王爷,宫里来人了,邀您晚上入宫赴宴!”魏永安进了后院,走到李琩跟前说道。 按照惯例,每年的除夕夜,他们这些在长安的亲王,都要携带家属入宫赴宴,算是皇室的团圆饭。 “不去,就说本王偶感风寒,不便入宫。”李琩没有停下的意思,这种宴会,有什么好去的,瞎耽误时间。 而且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杨玉环照面,那样只会让他难堪,那些个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相看他出丑的不在少数。 魏永安当即点头出去了,这种事情,宫里照例都是要请的,不去也没什么打紧的,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冰雪之中的机缘 “王爷您还是放不下?”韦思柔起身,打量了一下宝剑,李琩为何不肯入宫赴宴,她心知肚明。 其实她倒是想去,见一见那位贵妃娘娘,究竟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以前为韦思柔,从来不问这些,现在在一起时间长了些,也知道李琩的性情,问一下也是无妨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完全放下?”夺妻之恨,跟杀父之仇差不多,刻骨铭心都不足以形容。 “但,那是陛下。”韦思柔吁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放不下也得放下。 “我又没说要做什么,放不下,才是正常的。”李琩知道,李隆基也不会相信他完全放下的,何必自己要假惺惺,反而落了下乘,做一个胸无城府之人,才能不被人忌惮。 后世有一个词,叫猥琐发育,非常适合他现在的状态。 “过了年,兄长可能要走,你也要走。”韦思柔颇有几分落寞,在这个长安,以前她最亲近的人,就是兄长韦思书,现在最亲近的人,自然是李琩。 想到他们都要离开,韦思柔整个人心中都堵得慌,若她能够同行,该多好。 “府里这么大的产业,也不能没个人照应,本王跟大舅哥,都还年轻,该出去闯一闯。”李琩放下石锁,走到韦思柔跟前,将其搂入怀中。先不说女子能不能随军的事情,自古去边关的将军,总是要将妻子留在家中,否则上位者如何安心? 古人非常重视别离,因为一别之后,多久能再见,或者说能不能再见,谁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兄长会不会跟你在一起,那样彼此也能有个照应。”虽然两人都是高手,韦思柔依旧担心,终究是血肉之躯,一个闪失也会受伤。 “应该不会吧。”李琩本就身份特殊,而他跟韦思书的关系又在明面上,兵部那边定然会将他们给分开。 况且,他是要去参与石堡城之战,韦思书去了那边,反而要面临很大的风险。 石堡城的地形,李琩也仔细琢磨过,个人的勇武并没有太多的施展之地,皇甫惟明的那个副将,才因此丢了性命。 其实,李琩对韦思书抱有很大的期待,他肯定会被盯得死死的,想要完全掌控一支数量可观的边军,概率小到忽略不计,而韦思书便要容易得多。 只要他获取足够的战功,就能稳扎稳打往上爬,对于麾下有足够的掌控力。 而他,若是有足够的战功,大概率是被调来调去,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久待,级别是步步高升,但是没有根基。 李琩俯身,在韦思柔耳边轻语几句,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一抹娇羞浮上脸颊,落寞便烟消云散。 大青山之中,两个身着羊皮袄的男子,在积雪中艰难前进。 “老费,再找不到,咱们就撤吧!”开口说话的男子叫杨拓,旁边男子叫费前,他们是奉了右相李林甫的三公子李屿的命令,在地图标注的范围内寻找可疑目标。 之前风雪将至,他们时间有限,粗略的找了一遍,竟然一无所得。 这二人是晋国公府养在暗处的力量,都是由小九在管理,此番李屿从小九手下借调了一批人,专门负责此事。 宰相公子亲自交待下来的事情,他们不敢懈怠,风雪一停,就继续在山中巡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视。 “撤什么撤,杨拓,这是天大的机缘,要撤你撤,只要不死,我就一直找下去。”费前知道,只要他们找到了,便是大功一件,入了三公子的眼,想不发达都难。 人这一辈子,大多数都是碌碌一生,想要超越自己的阶层往上走,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除此之外,还需要天份与机缘。 最好的办法,便是走科举这条路,但是费前跟杨拓显然不是这块料。 他们的父辈,都是衙门的小吏,好在自己学了几分本事,入了九爷的眼,谋了这份差遣。 若是没有意外,一辈子明面上都没个正经差事,当一个暗地里的探子,收入倒是勉强过得去。 可若是入了三公子的眼,很可能调到跟前听用,那就是相府的人,一步登天。 “既如此,那便走吧!”杨拓摇摇头,只能咬着牙继续,费前留在这,他一个人回去,怎么跟九爷交代? 俩人出行,带了一匹骡马,物资基本都驮在马背上,当即牵好骡马,在积雪中前进。饿了就吃点干粮,累了就架起篝火取暖,顺便烧点热水喝。 “杨拓,我总感觉这里有人走过。”费前指着山路旁的灌木丛说道。 上次从这经过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劲,这次依然如此。 “老费,这怎么可能,还能踏雪无痕?咱们要找的可不是鸟。”杨拓看了一眼,这积雪上半分痕迹都没有,别说人了,连个兔子都没从这跑过。 “不是说最近,而是下雪之前,你看这灌木的枝条,若是无人经过,该是跟那边一般,杂乱无章,彼此交错。但是这个地方,大多的枝条都是往两侧倒伏。”费前指着不远处的灌木丛说道。 单看这一处,还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异样,可跟其他处一对比,就明显有些区别。 “也许,是有采药人经过吧。”杨拓看了一眼,这大青山就在长安左近,并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先把马拴好,咱们进去探一探!”费前一咬牙,从怀中掏出水囊喝了一口,又从背囊中取出一块面饼撕咬。 在雪地中赶路,还要从灌木丛中穿越,需要耗费极大的体力。他一个人也不敢轻易涉足,这种陌生的环境,很容易出现危险。 杨拓的内心是抗拒的,但是没奈何,只能依样画葫芦,毕竟顺着山路已经走过一遍了,一无所获。只能将骡马拴好,取一些干粮跟水囊放入行囊中。 费前用哨棒探路,小心翼翼往前走,这种地方,很容易遇见猎人下的陷阱。 “老费,估计没什么异常的,要不回去吧。”杨拓感觉双脚都快要冻伤了,连个休息的地方都寻不到,双脚一直淹没在积雪中。 “也罢,再去其他地方寻寻看。”走了得有两里地,依旧没有任何异样,费前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白遭这趟罪。 杨拓松了一口气,再继续走下去,指不定就要在雪地里过夜,他们的帐篷跟物资都在马背上,冻死也是有可能的。 费前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内心是极度郁闷的,这该死的机缘,到底在哪? 那日盯梢皇甫惟明的便是他,具体是什么机缘,他不知道,但是能够让一个三品大员如此小心翼翼,绝对不是小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杨拓,你听到声音了没有?”费前突然皱起眉头,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 “好像,是有一点,但是,不太真切。”杨拓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他对于能够寻到机缘这件事,一直持怀疑态度,可突然机缘降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炸开了。 “那咱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的声音,只是一小阵,这会又听不见了。 既然发现了异样,当然不能放弃,哪怕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一闯。 杨拓也跟打了鸡血一般,抢着在前方开道,若非费前的坚持,他就要跟机缘插肩而过了。 冰天雪地里,大山之中,人迹罕至的地方传来金铁之声,这种极度的不寻常,必然就是他们寻找的机缘。 随着他们不断地靠近,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们看见了声音的来源,一处隐蔽的山洞。 “停下!”费前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是打铁的声音。 在这种地方,绝对不可能是打造农具或者寻常刀剑,那样犯不着偷偷摸摸,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违禁的铠甲或者大型的器械。 皇甫惟明的身份,打造这些违禁之物,必然就会牵扯到谋逆之事,这份功劳,大到天上去了。 至于皇甫惟明为何要这么做,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想不明白,只要将消息传回给九爷,他们就是大功一件。 “不能再走了,先撤回去!”费前知道,这种地方,不可能没有任何防备,他们必须足够小心,不能打草惊蛇。 “好!”杨拓点点头,他也不是莽撞之辈,这种阵仗,他俩一旦被发现,对方一定会杀人灭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俩人在雪地中艰难行走,值得庆幸的是,当他们借着月光回到山路,骡马还在,一切完好。 俩人牵好骡马,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架起帐篷,杨拓负责生火,费前负责喂马。 待水烧开之后,直接将干粮扔进去,煮成糊糊,一人一半。这种鬼天气,在野外能有口热乎的吃,已经是很好了。 “明天一早,你带着骡马回城,我继续去守着。”费前让杨拓把篝火挪个位子,这块热乎的地方,铺上一些干草打底,今夜能睡得舒坦些。 杨拓忙活完,钻进帐篷就躺下了,无论多亢奋,身体也是有极限的。 “老费,一起回吧,你一个人留在这,也没个照应的。”杨拓不放心,这大雪天,外面连个鬼影都没有,出了事情可就麻烦了。 “不行,我明天还要进去盯着,万一他们转移了,去哪再找?”费前摇摇头,好不容易找到了,绝对不能弄丢,他一定要亲自盯着。 “老费,你不要命了,那里面绝对有高手。”杨拓低吼道,人家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有高手在里面照应? 他们盯梢什么的还行,论身手,根本不够看的。 “我只是盯梢而已,离得远些就行,什么高手不高手的,大将军也盯过好几回了。”费前很坚定,之前的一切顺利,让他已经听不进杨拓的意见了。 “既然如此,你一定要小心,我快去快回。”杨拓只能作罢,希望一切顺利。 “好!”费前点点头,荣华富贵,在此一搏。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李屿的决断 次日一早,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杨拓就上路了,他准备赶在第一批入城。 杨拓到城门口的时候,除了他之外,只有寥寥几人。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他与费前在野地里过了一个除夕,好在一切都会有丰厚的回报。 城门如期打开,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随意搜了搜就让他进去了,大过年的,都想过点舒坦日子。 杨拓入了城,街面上倒是已经有了几分热闹,成群结队的孩童穿着新衣在玩耍,这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们平日里聚集的地方,就在小九执掌的赌坊后院,那是相府的产业之一。 今日大年初一,赌坊也暂停歇业,得到了初四再迎客,这是规矩。 “九爷,请留步!”杨拓到的时候,小九刚准备出门,他得去晋国公府拜年。 每年的大年初一,在晋国公府门口等着进去拜年的人,都要排起长队,小九也准备早些过去候着。 平日里,他出入王府都还算便利,但是今日不同,无论身份高低,但凡有资格入府的,都要排队候着,这是李林甫的规矩。 “杨拓,你小子一大早来给我拜年?”小九有些诧异,没想到杨拓居然还有这份心。 “九爷,小的先祝您万事如意,但拜年只是次要,是有了不得的大事啊。”杨拓左右看了一下,此事务必不能传扬出去,若是走漏了风声,就白忙活一场。 “大事?你先去将马车赶出来!”小九有数了,一摆手,让身旁之人先去赶车。 “九爷,我跟老费,寻到了异样之处,就在三公子圈的地图里面。”杨拓压低了声音,凑到小九的耳旁说道。 “此言当真?你们就一直在城外查探?”小九心中一惊,那件事情,绝非等闲,他也没想到,这二人有如此毅力,还以为他们已经回家过年去了。 “九爷,三公子吩咐下来的事情,我们怎么敢怠慢。风雪只要停了,我们就一直在打探,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们给找着了。”杨拓知道,光会做事还不行,还得会说话,表忠心。 小九点点头,当即让杨拓将事情细细说来。 听到在大山深处的山洞里,传来打铁的声音,而且如此动静,绝非一两人,小九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事情太大,牵扯到皇甫惟明这样的高官,而且皇甫惟明,是太子一系的大将,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你随我一道去相爷府上,面见三公子!”杨拓掂量了一下,这事还是将杨拓带过去的好,三公子若是细问,也好有个应对。 眼下只是发现了异样,里面究竟是什么规模,做的什么事情,还一无所知,这个决断,不该由他来做。小九知道,自己没这个权限,也承担不了这些责任。 相府门口的车队排得很长,小九刚到巷口,就带着杨拓下车,吩咐护卫将马车寻个位置停好,他们步行进去。 小巷的宽度,仅仅能够供两辆马车交错通行,以现在小巷里的拥挤,还是两条腿来得快些。 小九依旧披着斗篷,他的真面目极少示人,来给相爷拜年的,自然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虽然不忿他径直跑到前面去,却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李林甫这会正在月堂会客,照例,每人一盏茶的功夫,除非你送的礼够重,才会额外多聊几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小九带着杨拓到了偏厅,相爷正在会客,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打断,只能在偏厅等候三公子李屿。 李屿原本正在后院与母亲闲话家常,他自打入仕之后,便很少有整段的时间陪着母亲了,如今趁着休沐,也好尽一份孝心。 当侍女进来禀报,说是小九在偏厅要见他,李屿敏锐地感觉到,或许与皇甫惟明的行踪有关。 今天这种日子,来府上的人,基本都是为了给他爹拜年,小九也是每年必来。今年破天荒的直接来寻自己,那就绝对事出有因。 李屿与母亲告罪一声,便起身往偏厅走去,比起权势之争,亲情的温存,只能往后靠了。 偏厅之中,杨拓双手不断搅动,再拖下去,今天就不一定能够赶得上出城了,哪怕是李林甫,城门关闭之后,也不可以随意进出。 “小的见过三公子!祝三公子前程似锦,步步高升!”小九看见李屿走来,立刻起身行礼,杨拓赶紧跟在一旁躬身行礼。 李屿点点头,瞧了一眼小九身旁的杨拓,倒是个面生的,先吩咐侍女看茶,大过年的,总是要喝杯茶水的。 “小九,你寻我过来,所为何事?”李屿开门见山问道。 “便是为了那件事,已经有了些眉目,便急着来禀报给公子”小九当即将杨拓之前讲的事情复述一番,当然,也为二人润色了一下,冰天雪地,确实不容易。 李屿听得不住点头,这么些天,一直没有消息,还以为自己判断错了,没想到居然藏得这般深,等闲还真就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规模多大?”李屿在思量,皇甫惟明不是好相与的,这种沙场征战的人,一定留了后手,不会轻易被他得手。 若是去的人少了,不一定能拿下对方,说不定还被反杀。 可若是动静太大,一旦不能建功,就难免落人口舌,为人所耻笑。 “禀公子,冰天雪地,根本没有个藏身的地方,我们怕惊动对方,只在远处打探了一下,就离开了。具体的规模不知道,但是叮叮当当的声音,或高或低,连续不断。”杨拓赶紧回道,若是得到这位的青睐,就要发达了。 “好,你们做得不错,有心了。此事结束,本官定然要重赏的。”李屿点点头,他们做得没有错,必须以不惊动对方为前提。 “小的谢过公子!”杨拓心中一喜,重赏,到底是什么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普通。 “小九,你那边现在可以召集多少人?”李屿看向小九,他需要召集人手来处理此事,务必要抓住一批活口。 李屿必须将这件事办得漂亮,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才能让那些心思不定的人,继续跟随在相府的大船上。 若是李屿能够接替李林甫,继续掌控外朝的权柄,那样晋国公府这艘大船就牢靠了许多,愿意同舟共济的人也自然多,翻船的风险也就能降到最低。 “公子,有些麻烦,好些都住在城外偏远之地,急切之间,也就能召集五六个人。”小九面露难色,他事先也没想到这茬,都将弟兄们放回去过年去了。 “太少了些!”李屿摇摇头,这点人手,大概率是要被反杀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近日经常往他跟前凑的杨钊,但是其能够动用的,都是金吾卫的人,动静有些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若是有个闪失,对他名声跟仕途极为不利。 李屿让他们稍坐,此事,还得与父亲商议一番。 李屿行事谨慎,绝不会为了好大喜功,而无视其父李林甫能够带来的便利。 如今李林甫在接待的,是吏部的下属,李屿倒也熟悉,当即在门上轻扣两声。 “相爷,下官便先走一步!”此人也是个识趣的,看见李屿的神情,就知道对方有事。 临出门前,还跟李屿道了声好,这可是相爷最器重的儿子,必须给面子。 “屿儿,为父这里正忙,你有何要事?”李林甫端起茶盏,又放下了,这一上午,尽喝茶了。 放下茶盏之后,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一肚子水,难受得紧。 李屿当即将自己面临的问题道来,若是平日里,将相府的护卫,还有小九的人手都带着,应该也是够用了。实在不行,相府在城外的田庄里,还可以召集一些青壮。 可今天是大年初一,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足够的人手。 “军中的人,一个都不许调用,这样,你去寻一下京兆府的法曹吉温,让他召集人手,随你走一遭。”李林甫在军中素无威望,他根本信不过金吾卫的人,谁知道跟皇甫惟明或者李适之等人有没有关联? 朝堂之中,李适之才是兵部尚书,跟他一直不对付。 “好,我这就过去!”李屿赶忙点点头,确实,吉温出面是个不错的选择。 吉温作为京兆府法曹,可以调动京兆府的捕快,虽然是休沐日,但是一旦有案情,捕快是必须听候调遣的。 李林甫看着李屿的背影,面露得色,这个儿子,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大过年的,吉温家中也是颇为热闹,衙门里的三位捕头,一大早就来拜年了。 吉温虽然眼下地位不显,但听说有右相李林甫作靠山,以后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做属下的,自然要早早拍好马屁,以后也好借点力,往上走一走。 吉温家中清贫,他是有大志向的,自然不会随意留下贪墨的恶名。 好在捕头们来的时候,都带来些咸肉腊肠之类的,何氏正在厨房里忙活。 “三位,我这个酒,可不一般。”吉温拎着一坛酒,放在桌子上,大过年的,总得拿出个体面的东西来招待这些个下属。 平日在衙门里,他也得笼络人心,不然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事就没法做。 “大人,这里面还有什么名堂不成?”开口之人,名叫段浩,是三名捕头之中最为年长之人。 另外俩人也是一脸期待,这酒有来历好啊,出去才能吹啊。 “这酒,出自寿王府的珍藏,寿王爷,亲自送给我的。”吉温此言,也是故意为之,要想让这些人死心塌地跟自己一条心,那就得展现出自己足够雄厚的后台。 李林甫那边,他自然是有意投靠,对方也接纳了他,但是投靠李林甫的人太多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暂时都不具备脱颖而出的资历。 但是寿王李琩不同,虽然实权跟李林甫不好比,但毕竟是亲王,顶级权贵。而且他与李琩的牵扯,大家多少都听说了一些,用他来给自己撑场面,靠谱!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后宅娱乐 “这一定得尝尝,指不定,是宫里的贡酒!”段浩舔舔舌头,他们什么身份,贡酒的酒坛都没见过。 三人看着眼前的酒坛,皆是眼冒精光,贡酒,喝上一口,那怎么也得吹上一年吧,这可是皇帝喝的高级货。 “不是指不定,就一定是!而且啊,在地窖藏的年数不会少。咱们这位王爷,在桃园守孝三年,那是滴酒不沾,王府都没回,如何会在外面买酒,这酒必然是之前就珍藏的。”吉温还一句话没说,再往前去,以寿王得宠的程度,还需要他自己买酒吗? 吉温很满意这个效果,这坛酒,确实是李琩送的,但并不是全部。 李琩一共送给他两坛酒,他又去买了两坛好酒,将其中一坛兑成三坛,用来拉拢人心。 剩下那坛原封的酒,被他藏得好好的,以后指不定有大用,这些捕头可看不出里面的门道来。 “爹,门外有人找!”儿子吉祥在院子里玩耍,突然跑到门前吼了一嗓子。 “你们稍坐,本官去看看!”吉温示意三位捕头先喝些茶水。 刚到院子里,隔着篱笆墙,就看见是个身披貂皮大氅的,比他身上的羊皮袄子强太多了,绝对的富贵人家。 “啊,李大人,下官这厢有礼了!”吉温一开门,看见居然是李林甫的三公子李屿,一时间想不明白,这样的大人物,为何会来他这里。 “吉大人,本官不请自来,倒是打扰了!”李屿笑语晏晏,大过年的,天大的事,也都得先图个吉利。 他与吉温,其实并不相熟,一个是京兆府的地方官员,而他属于六部的京官,彼此不是一个系统。 吉温之前去李林甫府上,也没跟李屿打过交道,只是曾经远远见过一面,相爷的三公子,自然是一眼就记住了。 “李大人能来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吉温赶紧邀请李屿入内。 进了小院,李屿左右打量了一下,果然是寒舍,比起寻常小吏的家中,也好不了太多。 吉温倒是没有丝毫局促,这种住所,正是他清正廉明的体现。 “诸位兄弟,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礼部员外郎李大人。李大人,这三位是吉某在衙门里的同僚,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准备小酌一杯。”吉温是个人精,李屿这般的人,最不喜欢别人开口闭口相爷公子。 果然,李屿面上更加柔和了几分,颇有几分朝廷大员下来视察的样子,只是年岁还差了些。 “见过李大人!”三人心中一惊,礼部员外郎,那不就是权相李林甫家的公子?原来对吉温跟相府有关系,还只是云里雾里的,这下便坐实了。 三人都是京兆府衙门的老人,这点简单的人际关系,还是了然于心的。 “本官不请自来,搅扰了!”李屿拱拱手,在屋里扫了一眼,这吉温还真是家徒四壁。 虽然李屿自幼锦衣玉食,却依旧对这些甘于清贫的官员充满钦佩。 京兆府的法曹,不是什么大官,但是手上权柄不小,只要想捞钱,有的是路子。 “李大人能来,我们是求之不得,今日有酒有肉,不妨留下来共饮一杯。”吉温拍了拍酒坛,心里有些发虚,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酒入了李屿的口,很有可能品出其中的差别来。 “今日来,是有些急事。”李屿面露难色,这大年初一,人家这明显准备喝个痛快,自己倒是成了恶客。 当然,李屿这般做,也是为了给对方面子,实际上,对方不可能拒绝自己的。 “急事?李大人有事尽管说,但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绝无二话。”吉温本就感觉李屿上门,绝对是有事,只是对方不开口,他也不好乱打听。 如今既然对方开了口,那就必须要表忠心,想要为李林甫效力的人多了去了,能够找到自己,那是给自己机会。 三名捕头也是不住点头,对他们而言,李屿就已经是云端的大人物了,更何况其背后的李林甫。 “是这样的,家中下人来报,在城外大青山深处,有人欲行不法事”李屿在斟酌用词,这里面牵扯颇大,有些东西,不能说得太明白,可若是云山雾罩的,又怕吉温会错了意。 对于李屿的说法,吉温嗤之以鼻,这天寒地冻的,谁行不法事,也不会惹到权相李林甫家里。 “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大人请放心,下官这就亲自带三位捕头出城查探,缉拿贼人。”虽然李屿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吉温知道,这事小不了。 因为小事情,李屿不可能大年初一跑到他门上来,虽然不知道里面的底细,吉温也不打算多问,直接亮明态度。 “吉大人一心为公,本官极为赞赏,只是,人手是不是单薄了些?”李屿对于吉温的态度极为满意,但是他的本意,可不只是这点人手。 “李大人,下官身边的这三位捕头,身手极佳,而且下官自身,也算粗通拳脚。”吉温说得很客气,意思就是四个人差不多了。 三位捕头听了,心里热烘烘的,实际上吉温的身手,比他们还要略高一线。 “倒不是信不过几位的身手,而是对方人多,本官觉得,除恶务尽,不可有漏网之鱼。”李屿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几分本事,但是人多力量大,谁知道皇甫惟明在那山洞里安排了多少好手。 以皇甫惟明在边军的权柄,皇城献俘之后,临时安排十来个好手藏起来,任谁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三位兄弟,你们立刻出发,一个时辰之内,所有人来此处集合,咱们吃了饭就立刻出发,如何?”吉温懂了,必然是李屿有了明确的情报,当机立断道。 “大人放心,我们兄弟这就去办!”段浩一拍胸脯,一个时辰,足够了。 另外两人同样点头承诺,随即就跟李屿道别,直接往外走去。 这种时候,他们必须为吉温撑住场面,吉温步步高升,他们才有机会发达。 “未时一刻,本官亲自带人在城门处等候。”李屿点点头,吉温此人,不仅能够体察上意,而且有办事的能力,值得重用。 “还请大人放心,下官绝不会迟到!”吉温保证道,虽然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事,但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吉温能够感觉到,对方来头不小,不然李屿不会投鼠忌器,来找自己出面。但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不是皇帝,都挡不住他吉温往上爬的决心。 一直将李屿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送到院门外,目送对方乘车离去,吉温直接小跑着进了厨房。 让何氏赶紧重新淘米入锅,这点饭,一会够谁吃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捕快就开始陆续抵达,一个个手持铁尺,腰悬长刀,显然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 “厨房里有热乎的饭菜,先吃饱了,才好有力气办差。”何氏在门前招呼着,急赶慢赶,总算将饭菜做好了。 捕快们道声谢,就直接钻进厨房里盛饭去了,皇帝不差饿兵,吃饱了再说。 大年初一,被捕头从家里叫出来办差,心里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可没捕头那样的见识。或者说,就算是吉温飞黄腾达了,他们这些普通捕快,也很难得到其照拂。 上面通知办差,他们不敢不来,怕以后被穿小鞋,至于来了之后,出不出力,那就不好说了。 王府后院,李琩还是如往常一般,举着石锁上下翻飞,这几日力道确实更进一步,也不知道与韦思书比起来,孰高孰低。 “王爷,你快来看看,哪有这么玩的?”韦思柔的声调很高,显然有怒火在燃烧。 “娘娘,我这二筒是不小心打错了,可没有串通的意思。”素月小声分辩道。 李琩放下石锁,再一次去充当裁判的角色。 他怕走了之后,这后院给闷坏了,就让石哑巴做了一副麻将。 初开始,韦思柔是抵触的,后来发现,好像有点意思,颇有一种重建秩序的痛快。 原本是李琩跟韦思柔还有素月沛儿一道玩,李琩没空的时候,就让曦云顶上,她比杏儿有悟性一些。 但是素月跟沛儿长期生活在一起,彼此心有灵犀,往往能够配合,导致韦思柔输多赢少。 韦思柔天生是不服输的性子,结果越陷越深,每次都需要李琩来救场。 作为技艺的传授者,李琩的评判自然是有没有作弊的标准。 曦云看着赤裸着上身的李琩,俏脸绯红,她夜里都在王妃的门外守着,总想着有机会被叫进去,可惜一直没有发生。 “素月打错了,罚十个大钱。”李琩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自己用得着的二筒,居然打出去了,摆明了成全对面的沛儿。 “王爷,她们总这样欺负人。”韦思柔不依了,她也开始学着撒娇,这玩意,对付李琩,比刀剑强。 李琩也觉得,这规矩得改改,不然以后这后宅没个消停,干脆效仿一下后世的血战到底。 “王爷,魏老来了!”就在李琩讲解规则的时候,杏儿进来禀报道。 “你们先试着玩玩,我出去一下!”李琩点点头,接过杏儿递来的大氅披好,就转身出去了。 麻将之声再起,王府后院,比起之前总算热闹了些。 “王爷,小心着凉啊!”魏永安看见李琩大氅里面,居然是赤膊,赶紧劝道。 “我这正锻炼身体呢,有事吗?”李琩点点头,将大氅裹紧了些。 “京兆府的法曹吉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想要见王爷一面。”魏永安赶紧回道,这个吉温,可是跟自家王爷有交情的。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借钱 王府里,一大早也就盛王带着儿女来拜过年,李琩对这个亲弟弟,那是绝不吝啬,直接每个孩子一张百两的银票当作压岁钱。领到钱的李琦,乐呵呵就跑了,还有下一家呢,根本没空留在这吃饭。 “吉温?我先穿件衣服再去。”李琩点点头,他很看中吉温,自然不会怠慢。 吉温在王府前院,正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吩咐妻子何氏多备些饭菜,他就一路小跑着来王府求见李琩。 此事是莫大的机缘,他必须要抓住,给李屿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他知道,此行的种种,一定会传到李林甫耳中,这关系到他今后在右相心中的地位。 他这个级别,简在帝心是别想了,能够被李林甫记住,就烧高香了。 吉温相信,三大捕头是会出力的,毕竟平日里他为了笼络人心,也没少花心思。 但是他们麾下的捕快,吉温并无把握,若是在李屿跟前掉链子,影响了他的前程就麻烦了。 要想让那些捕快做到令行禁止,拿出最佳的状态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钱,一个个都是人精,画饼是行不通的。 但是吉温没钱,大年初一,钱庄没开门,借钱都找不到门路,他认识的人里面,最有钱的就是李琩,所以他来了。 “吉大人,这瞧着,不像是拜年啊!”李琩刚看见吉温,就忍不住出言打趣。 吉温两手空空,连咸肉都没带一条。 “王爷,请恕下官无礼,这是没办法了,只好到王爷跟前来求助。”吉温大囧,钱到用时方恨少。 但是如今的他,实在不愿意为了一点点银钱,坏了自己的名声跟前程。 “大年初一,不是休沐日吗?有什么为难的?”李琩笑着摆摆手,示意吉温随他进去。 “王爷,下官就不进去了,能不能借点钱。”吉温两手搓了搓,借钱这事,还真就是难以开口。 “借钱?多少?”这大年初一上门借钱,一般人家估计不会给好脸色。 李琩知道,吉温不是个没规矩的人,能够让他顶着压力来找自己,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三百两!”吉温竖起三根手指,应该是足够用了。 “三百两?就值当你大年初一跑到我府上来?”李琩有些感慨,这吉温还真就够清廉的。 “王爷,您出身富贵,但是三百两,下官真就拿不出来。”吉温颇有几分尴尬,今日若是钱庄开门,他定然不会来打扰李琩。 他一年的俸禄,全部折成银两,还不到三百两。 平日里各种交际应酬,家中的开销已经控制得很低了,一年到头,却也攒不下几个钱。 “这是五百两,拿去吧!”李琩从怀中摸出银票,点了一下,递了过去。 “王爷,这!”吉温欲言又止。 “多留一点备用,万一不够,还得再来,本王可不想大年初一总是来借钱的。”李琩以为吉温嫌多,当即说道。 “不是,王爷,能不能给现银,我立个借据。”吉温带着几分尴尬,主要是大年初一,那钱庄不开,他拿着银票没处换去。 “魏老,安排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取五百现银出来!”李琩将银票收入怀中,帮人帮到底。 待魏永安转身离去,李琩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吉温,这事着实有几分诡异,虽然自己没开口问,但内心依旧是好奇的。 “王爷,右相的三公子,方才去了下官家中,让速速点起麾下兄弟,说是要出城查办不法事。这可是大年初一,城外还是白茫茫一片,就怕下面兄弟们闹情绪,折了面子。”吉温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竹筒倒豆子,真正核心的内容,他都不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 “右相的三公子,礼部的那个吧?大年初一,城外的不法事,跟他有个屁的关系。”李琩摸摸下巴,这事有点蹊跷。 以李琩看来,李屿搞这么大阵仗,事情小不了,但是他一个礼部的员外郎,显然是不搭界的。这种事,要么是京兆府,要么是刑部或者大理寺出面。 “下官也不清楚,只想着照办,也好在相爷面前露个脸。毕竟,以下官的身份跟地位,这种机会不常有。”吉温笑笑,在李琩跟前,他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一个读书人,要想实现自己的抱负,首先就得入仕。 吉温入仕之后发现,要想做点事,就必须得有权,想要有权,就必须站队抱大腿。 其实对于李林甫,吉温并不怎么喜欢,一味地巴结皇帝,打击异己,简直就是幸臣的做派。李林甫在朝争之上,是一把好手,但是说到施政,也就那么回事,若非是天宝初年打下极为厚实的底子,大唐岂能有今天的风光? “机会是个好机会,但是其中必然也有风险,小人物,需要右相的三公子亲自下场吗?”李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事必然有凶险。 李琩隐隐感觉到,这事或许跟李林甫与太子之间的争斗有关系,他却不想插手。 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要搅和到其中,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他只想做一个墙头草,两头借力,也好在平静中将根扎得深一些。 “王爷,我等小人物,想要做大事,岂能惜身?”吉温笑笑,他看得很透。现在的他,就需要冲锋陷阵,一切顺利,就能往上爬,事有不顺,大概率也就是调到偏远之地混吃等死,当然要搏一把。 “既然你想好了,本王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后有什么麻烦,本王能帮上忙的,尽管过来好了。”李琩点点头,没有这种觉悟的人,确实很难爬上去。 “二位兄弟,这吉大人怎地还未回来?”段浩蹲在地上,手上端着个空碗,没办法,人太多,院子里都蹲满了,哪有那么多凳子。 “段大哥,你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清楚了。麾下弟兄们,都有些情绪,这大过年的,哎!”捕头黄深摇摇头,大家本就心有不满,吉温又一直不出现,这种情绪就开始慢慢酝酿。至于他自己,主要是惦记那坛酒,其他还好。 “吉大人待我等不错,都好好安抚一下,待事情结束,吉大人不会亏待我等的。”段浩也没辙,这种事情,他一个捕头也摆不平。 这些捕快当中,有些本就世代在衙门里当差吃粮,彼此之间同气连枝。 黄深看着吉大人这家中的陈设,这话说出去,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啊,根本就没有像样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家底。 “吉大人回来了!”派往巷子门口守着的捕快,小跑着进了院子说道。 “你俩在此守着,让弟兄们打起精神来,我先去跟吉大人通个气。”段浩跟黄深还有另外一个捕头说一声,就直接往外面跑去,这里面的情况,他得先跟吉温通个气。 吉温肩上扛着一个木箱,整个人都说不出的轻快,好似那木箱没什么分量一般。 “吉大人,您总算回来了,弟兄们已经到齐了,来,箱子给我拿着!”段浩刚到面前,就赶紧说道,顺势将手伸过去,想要将木箱子给接过来。 吉温也不客套,直接跟段浩并肩靠在一起,然后将木箱翻过去。 “大人,这么沉?”段浩看吉温的轻松模样,一个小木箱,还以为没多少重量,没想到重的很,差点没稳住。 “嗯,弟兄们情绪如何?”吉温点点头,五百两银子,能不沉嘛?若是换成铜钱,那就是五百贯,得用马车去拉。 “情绪不太高,但是卑职相信,大局当前,他们也会克制的。大人一会不妨说些场面话,毕竟大过年的。”段浩说得很小心,他怕吉温不开心,但事实就是这样。 吉温的法曹官职,固然可以压人,但是衙门中的捕快也都是人精,他们只会在暗处给下绊子,就算在明面上让你不痛快,却又拿不住确凿的证据。 “场面话,不需要的!”吉温有成竹在胸,口惠而实不至,这不是他的作风。 “大人”段浩没想到吉温拒绝的如此干脆,便想再劝一劝。 吉温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劝。 当吉温到家门口的时候,在两位捕头的催促下,倒也勉强站出了个队形,只是精气神明显差了许多。 京兆府的捕快,门槛很高,毕竟是稳定的吃皇粮的差遣,也算有那么一点权限,至少在平头百姓跟前,还是有几分威风的。 这些捕快本就身强体壮,有武艺在身,而且衙门里的操练频率,比府兵还要高,单打独斗的本领丝毫不差。 吉温毕竟是官,虽然官袍不在身,依旧有几分官威,嘈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大家伙都不容易,一年到头,难得可以清闲几天。本官也无意将你们从热乎的屋里拉出来,但是接到举报,有人行不法事,你我吃皇粮,就得保一方平安,责无旁贷。来寻本官的人,是右相大人的三公子,这里面的牵扯,你们好好想想,谁给本官使绊子,本官绝对有办法将其撵出京兆府。”吉温对于人性,有足够的了解,上来先来个威吓,将李林甫的大旗扯好。 这一番话,所有的捕快都消停了许多,事关重大,就算不出力,也绝对不能被抓住痛脚。 “本官非是那种不体谅麾下的人,承蒙大家伙给面子,大年初一都来了,倒也备了一点红包,算是图个吉利。老段,打开箱子!”威立好了,就该施恩,恩威并济,就不信还有人炸刺。 段浩有些疑惑,这点大的箱子,里面也不像是铜钱,难道? 打开箱子,段浩眼睛都快瞪直了,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可真的出现在眼前,依旧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一锭锭码放整齐的银两,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变故横生 “这一锭,是二十两,每十人领一锭,后面你们自己分,开始吧!” 二两银子,相当于一个普通捕快半月的收入,算不上多,也不少,虽然不知道要出去多久,但从携带的装备来看,显然不会在城外待多久,这一趟显然是有的赚。 这里有五百两,吉温却不会都给出去,那不成了傻子?李琩多给一些,也是备着作为不时之需。 六十名捕快,一共分去一百二十两,三个捕头分二十两,一下就分出去一百四十两。 “这些银两,是本官借来的,既然分出去,你等就安心落袋。此番出城,是要办大事,办得好了,本官有赏,谁不给面子,本官也会记在心里。”吉温用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最怕的就是大家伙抱团给他难堪,法不责众,别说他,府尹大人来了也白搭。 如今银钱花出去,大部分人都心甘情愿随他出城,剩下的极少数,只要敢冒头,他不介意将其寻机赶走,借势肃清一下队伍。 城门口,小九带着杨拓,不断张望,日头一点点偏西,时间已经不多了。 至于李屿,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武士服,与普通护卫看起来别无二致,可以有效地保护自己。 城门口停了三架马车,均配有双马,上面装满了必须的物资,若非车马行歇业,定然要多雇一些,也好早点抵达。 “公子,来了!”小九伸出手指,在马车车窗处轻扣两声。 李屿掀开帘子,果然,捕快分列两队,迈着整齐的步子,正小跑而来。 “小九,你怎么看?”李屿觉得,这些捕快比他想象的还要精锐一些,跑动起来,颇有几分架势。 “这位吉大人,身手极好!”小九的目光根本没在普通捕快身上,他反而盯着一旁的吉温。 吉温平日里,都是作文官打扮,不显山露水,今日却换了一身武士服,短刃别在腰上,手中提着长刀。 “当真?”李屿有些诧异,他对吉温一直就没关注过,在想要巴结他父亲权势人之中,吉温属于最不起眼的那种。 “之前就有些耳闻,今日看其跑动的姿势,应该是长期习武之人。”小九作为李林甫在暗处的代理人,消息自然灵通。 “那这些捕快,如何看?”李屿点点头,这吉温,倒是真的会给人惊喜。 “身强力壮,且勤于操练,有不错的武力,与我麾下之人,应该在伯仲之间。”小九细看了一下,至少没什么老弱,而且精气神还不错。 “那便好!”李屿点点头,只要是合用之人便行。 到了城门处,吉温一挥手,队伍就停在原地,他独自上前与李屿交谈。 “下官来迟,让李大人久侯了!”吉温觉得方才的气势,应该可以打个甲上。 “不迟,时间还没到,本官已经准备好了物资,先来一步罢了。倒是吉大人,当真让本官刮目相看,麾下俱是虎豹猛士。”以吉温目前的表现,完全可以表扬一番。 “吉某为官一方,自然要护佑麾下百姓,非如此,不足以震慑宵小。”吉温心中暗喜,这个评语好啊。 “若地方官员都如吉大人一般,这天下,便要太平许多,此番回去,一定要在父亲跟前,好好说道说道。”李屿很满意,这样的人,就应该拉进自家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阵营之中好好培养。 “下官先在此谢过,事情紧急,不如尽快上路?”吉温心里乐开了花,李屿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去李林甫跟前保举自己。 以李屿的身份地位,在李林甫跟前保举自己,那简直就是十拿九稳啊。 他的考评,都捏在吏部手上,只要李林甫点个头,那妥妥的升迁在即。 “嗯,必要的物资,都在马车上装好了,吉大人不妨与本官同乘。”三辆马车,李屿乘坐一辆,另外两辆都是装的物资。 “下官许久不曾跑动,正感觉身子骨有些不得劲,还是跟他们一起吧。”吉温拒绝了,他摸不清李屿的意思,究竟是客套一下,还是真的有意邀他同乘。 眼下他的表现已经堪称完美,适可而止,若是李屿只是客套一下,自己挤进去反而讨人嫌。 相反,他在外面跟捕快们一起,反而可以体现他与麾下同甘共苦的一面,怎么算都不亏。 “既如此,吉大人就辛苦了,小九,前面开道!”李屿想起在书本上看见的,将士与士卒同甘共苦,才能更好的统帅一支军队,就决定不再勉强。 小九闻言,当即带着杨拓在前面开路,三辆马车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吉温更一众捕快,三位捕头在最后面断后。 京兆府的捕快集体出动,这般大的阵仗,若是在平时一定会引来大批人围观,今天特殊,半个人影也没有,队伍行进的速度极快。 李屿有时会掀开帘子看看,发现吉温果然不同寻常,走了这般远,呼吸依旧平稳,而那些捕快,有些已经乱了节奏,从他们呼出的雾气就能看出来。 北风呼啸,温度一点点降低,风也越来越大,哪怕在车厢里,李屿也裹紧了大氅才能暖和些。 当太阳仅剩一丝余晖在地平线的时候,整个队伍才停了下来。 “大人,山洞就在这个里面,没有路,必须从灌木丛穿过去。”小九早就跟杨拓问清了,指着跟前的灌木丛说道。 从上面积雪的痕迹,能够看到明显的几道脚印,正是之前费前跟杨拓进出留下的。 杨拓看了一下他们之前留在这里的骡马,栓马的树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费前很可能清早过去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吉大人,你怎么看?”李屿转头看向吉温,在他的心里,吉温算是有足够的能力,应该听听对方的意见。 “直接过去,先围住山洞再说。”吉温毫不犹豫说道,他费了这么多波折,将所有人拉到这了,别说灌木丛,就是悬崖也得爬。 “公子,你不妨留在此处。”小九低声说道,他怕李屿进去了,万一有个闪失,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李屿犹豫了,他想进去,若是留在此处,何不干脆留在府中,出城就为了挨冻? “李大人,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留在此处,不见得就安全。不如跟我们一起,有下官跟弟兄们在,不会有问题的。”吉温直接反对,谁知道那贼人究竟在不在山洞,再说了,就算在山洞,也不敢保证没有任何的漏网之鱼。 跟着他们,人够多,才是最安全的。 小九感觉有些没面子,不过吉温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嗯,小九,留下两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兄弟在此照看,其他人,都过去。”李屿下定了决心,确实在人群中更安全,这里毕竟是长安附近,又不会出现大量的悍匪,一支接近七十人的队伍,其中不乏好手,完全不存在覆灭的可能。 杨拓在最前方开路,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三名捕头,倒不是吉温的安排,而是他们自告奋勇。 三个人分了二十两,总得办得体面些,而且还能在相爷公子的面前表现一下。 吉温在队伍的中间,一旦有状况,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而小九带着护卫,将李屿围住,在队伍的最后方。 越往前走,杨拓的心就越往下沉,因为他依旧没有发现费前的身影。 按照常理,日落之前,费前就需要撤离,冰天雪地之中,没有过夜的物资很容易被冻死。而且大雪封山,对方也不可能在没有异状的情况下,在夜间撤离,费前一直没出现,很可能是出了状况。 “停!”杨拓一摆手,他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痕迹。 段浩往前一看,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之前走的路,只有两三道脚印,为了减少留下的痕迹,之前杨拓跟费前回来的时候,基本都是压着之前的脚印。 而在他们的前方,脚印明显便多了,也更加杂乱,后面更是朝着另外一侧偏过去。 “我们过去看看!”杨拓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番话,他几乎可以肯定,费前暴露了。 段浩示意另外俩人留下,他随着杨拓往另外一侧的脚印走过去。 脚印不长,大概只有三四十步,脚印的尽头,明显有人掩盖的痕迹,段浩用铁尺轻轻拨弄,就露出了下面的血迹。 “此地,有人遇害了,从痕迹来看,遇害的只有一人,下手的,也只有一人。”段浩作为捕头,有足够的经验,脚印虽然凌乱,依旧可以判断出只有两人经过。 而积雪下面的血迹,明显是大量出血,没人可以出这么多血还能活下去。 杨拓沉默了,遇害的,一定就是费前。 当杨拓跟段浩回到队伍,吉温跟李屿已经到了最前方。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继续前进!”李屿面色不大好看,对方既然发现了,大概率是撤离了,他很可能功亏一篑。 吉温还不太搞得清状况,这地方还没到,就已经出了人命,这显然不是个好差事,让弟兄们都警醒些。 山洞门口,一条更加杂乱的痕迹,通往另一个方向,显然对方已经转移了。 “点上火把,先随本官进去探探!”吉温长刀出鞘,虽然痕迹如此,但不代表山洞中就没有线索。 三个捕头,各自让麾下兄弟点上火把,就往山洞里走。 李屿在山洞门口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异样,就让小九随他进去,他倒是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阵仗。 入了山洞,不过刚走了十来步,李屿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越往里面走,这味道就越大,只能以衣袖捂住口鼻,才好受一些。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李屿觉得快要受不了,越来越浓的味道,让他难以呼吸。 “毁尸灭迹的味道!”山洞里的声音可以传出去很远,吉温在前面听见了,当即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