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道天心诀》 第一章 你会丢下我么? 玄冥星,中洲大陆,大隋帝国,楚州,镇海府,镇海县。 玄冥星是玄武星域非常普通的一颗星球,大隋帝国就坐落在玄冥星中洲大陆东边,往东,是一望无际的东海,往南,亦是一望无际的南海。 由东海上岸西行,越过七百里越州之境,就能看到雄踞东南的南岳楚山,楚山脚下就是楚州镇海府镇海县。 镇海城内靠近北城门有一茶楼名为仙茗居,其坐西朝东,共有四层,一楼西边设有一尺高五六尺见宽的台阶,两侧乃是楼梯,高台之下散落着十几张八仙桌。 四海货栈的大伙计林子宁就坐在挨着门口的一张桌子边,听着那说书先生讲道: “那丞相比干出了皇城,就想起此前吕公望对他说的,出门要是遇到一个卖空心菜的老妇人便问一句‘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若那妇人说‘可活’则劫难已过,否则万事皆休。 各位看官,比干乃是难得的贤相,却被纣王与那妖妃合谋挖了七窍玲珑之心。且不说他能不能活,他眼下却只是凭着一股劲,一个念头吊着性命罢了。 没走多远,就听到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在吆喝,却正是卖那空心菜也。比干心想,吕公望没有欺我,待我上前一问,就知道我的命数如何了。 于是,比干走到那老妇人跟前,问道‘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 那妇人一听,当时就是一脸诧异,盯了比干一眼,没好气道‘菜无心可活,人无心怎能活呀?’话刚落地,比干就是天晕地旋,‘啊’地一声就倒地不起了。 各位看官,你道那比干是死是活?无心可不可活啊?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把故事讲道精彩处,留下扣子,吸引听书的人明日再来,本是说书时惯用的套路,不待底下人的反应,那说书先生椅子往后一推,一起身一溜烟似的就往后门跑了。 想来这招数用惯了,招人记恨,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就赶紧先溜了。 林子宁倒是不气不恼,因为这《天地兴亡封神大传》他本就已看完,只不过这说书先生讲的确实有味道,虽是看过,听起来却仍是津津有味。 起身正要离开,就看到门口蹲着一个头发散乱,身着百衲衣的中年乞丐。 这乞丐衣衫虽然不整,眼神却不浑浊,看着身材修长、体型清瘦的林子宁,就问道:“公子看着颇有姿态,应该是哪家贵少爷吧。小老儿丐十三,乞讨为生,听这故事颇有些意思。劳烦问公子,不知道公子觉得这比干是死是活啊?” 今日本是上巳节,货栈放假,别人都出城踏青去了,林子宁却在这里听了半下午的《天地兴亡封神大传》,听丐十三这一问,觉得稀奇。 这乞丐倒是有趣,你一个有今日没明日的乞丐,想这干啥?难道你的心也是七窍玲珑心,也有那妖魔要吃你的心吗? 林子宁神色淡淡,没有回答丐十三的问题,反是说:“老丈问得好,不过哪里有贵公子穿我这样的衣服的?我只是一个伙计而已,闲来无事,坐这里听书。” 丐十三道:“那却是我眼拙,不过小郎君虽然穿着普通,神色却非凡。即便不是贵公子,他日也能青鹏展翅,一飞冲天的。就是不知小郎君觉得这比干是死是活啊?” 林子宁有些不耐,你这老乞丐怎么如此烦人,便道:“比干自是死了。” 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十三道:“那小郎君觉得人无心可活否?” 听的这一问,林子宁猛地一愣,身子顿时僵住,盯着丐十三狠狠看了许久,见他一脸期待,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镇定心神后,林子宁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老丈故事听得入迷,怕是晚饭没有找落,我这里有几文钱,你拿了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六枚铜板递过去。 丐十三坦然接过,没有推辞,然后伸手往自己衣服里掏了一会,像是在拿什么东西。 林子宁正要走,就听那乞丐急忙拦住:“小郎君且慢,老乞丐我也有东西给你。嗯,找到了。小郎君与我有缘,这个珠子就给你吧,算是你画六文钱买了我这珠子,你可不吃亏的。” 林子宁有些嫌那珠子脏,但又怕自己不接,这乞丐又要拿来什么奇怪东西,只得伸手接过。待珠子放到手心,就感觉这珠子暖洋洋的,心道这丐十三捂了好久,珠子都是温热的。 又想凡是东西必有来历,握住珠子就问道:“不知道这珠子可有什么说法?” 丐十三道:“能有什么说法,就是一颗寻常的珠子,定不让你买了去吃亏就是了。小郎君,我们就此别过了,有缘自会相遇。” 说完转过身,以极不协调的步态一步一步就走了。 林子宁还要叫住丐十三再问几句,却不想等他反应过来,不过一走神的功夫,这乞丐竟然走出去二三十丈远。 真是个怪人。 手里不住地把玩那晶莹剔透的珠子,倒是忘了问他这珠子叫什么名字。看看这珠子,心道,就叫你水晶珠吧。 天色不早,林子宁也懒得回家做饭,就在一乐居吃点东西。 回到家,趁着落日余晖,他又拿出一本名为《古今阵法辑录》的书在院子里看。这书一看就知道是经常翻看,翻开书签,内容写的是关于人体阵法的。 只见书中写到“阵依法而存,法借阵而显威。然世俗之人常昧于物,即所谓‘阵倚物而存,物有天地山川、草木云雨等’,实则物乃外显之形,法为内存之法。故而,无物有法亦可设阵,法存天地,阵无禁处。” 这段话大概就是说一般人认为阵法必须有依附的东西才能设立,但实际上,“法”才是阵法能够设立并发挥作用的根基核心,阵法的价值就是彰显(放大)“法”的威力。 “阵依法而存,法借阵而显威”说的不就是阵法的核心是“法”吗,只要“法”是正确的,那么“阵”就可以存在了。 所以真正善于设置阵法的人,在物上可以设置阵法,在人身上也是可以设置阵法的。 细想比干之问,“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其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为何这般说,常人以为人无心就必死无疑,实则活着并不是靠“心”,而是靠“心之法”,也就是靠心运转发挥作用的“法”。 如此说来,假若一人被挖走了心,只要在生机断绝之前,设一个足以运行“心法”、代替心脏的阵法,那此人并不会死。 《天地兴亡封神大传》中,吕公望就是给比干设了一个阵法,不过这个阵法启动的机关却是那个买菜老妇人“人无心可活”的那句话。可惜,比干并未听到那句话,阵法没有启动,最终命丧黄泉。 林子宁又想到,或许换一个人,换一个法力更为高深的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比如吕公望的大师兄或师傅,他们设一个更好的阵法,启动时可能不需要多问那么一句话。 想到这,林子宁觉得,差不多找到了解决自身问题的缘由,最起码思路应是对的。 夜幕已降,林子宁不再深思,将书放在床边高几之上,脱了衣服就钻进被窝里睡觉。 睡梦之中,似醒非醒似梦非梦间,就听到一个女子的生硬在喊自己的乳名。 “阿宁,阿宁,你记得我吗?我是你娘亲啊,你还好吗?” “娘亲?” “是啊,我是你娘亲。你还好吗?你快过来,到娘亲怀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顺着声音走过去,目之所及黑雾弥漫,林子宁怎么也找不到娘亲,只得哭着跑来跑去,大喊娘亲。 可这时却没有声音回应他,等他哭哑了,跑得没力气了,瘫坐在落叶之上,又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问他。 “小孩,你在这干什么?你再往前面走可就回不去了。” “我找我娘亲,她在叫我。”林子宁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想要伸手指个方向告诉这男子母亲在哪里叫他,却不知道该指向何方,眼泪冒出来就止不住了。 那男子身穿白色长衫,手里拄着一根黄灿灿的竹杖,林子宁抬起头想看看他长什么模样,看到的却是斗笠之下一团缭绕飞旋的青黑烟雾。心里一惊,就听声音从那烟雾中传来。 “你是看不见我的,等你看见我了,我就快死了。”那人不管林子宁有没有听懂,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听我娘亲说,我叫阿宁。” “阿宁?这是乳名啊。那你姓什么?” “我姓”林子宁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或者说他娘亲并没说他姓什么。林子宁想得急了,脑袋有些发疼,眼泪都忘了流,只在那里用双手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也不知那男子心中是何想法,只见他伸过右手,放在林子宁的额头上,林子宁就觉得一股清凉从额头上散开去,慢慢地脑袋就不疼了。 那男子又问道:“你多大了啊?” 林子宁摇摇头,说道:“娘亲没有跟我说。” 那男子右手顺势滑到林子宁的左肩上,蹲下身来,看着身上染着血迹的衣服,声音更轻柔了:“那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 “不知道。” “记得哪个人吗?” “不记得。” “有可去的地方吗?” “没有。” “哎那你跟我走,好么。” 林子宁没有回话,右手推开那男子的收,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想再找找娘亲,但除了黑雾什么也看不到,喊了几声娘亲,却没有回应。 心想,定是我不乖,惹娘亲生气了,她不要我了吧。 想要祈求娘亲原谅,刚要张开嘴,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再喊了声娘亲。 稚嫩纯真的声音在黑雾中弥散开去,久久没有回声。 林子宁换个方向,又喊了几声,声音夹着哀求,但依旧稚嫩纯真。只不过在这无边黑雾中,回应他的依旧是冷漠。 娘亲不要我了,我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林子宁往那男子走了两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问道:“你会丢下我么?” (本章完) 第二章 妙计脱身,城中寻药 明月高悬,重山密林间偶有几声鸟鸣兽呼。 突然间有一中气十足、质如金戈男子之声在喊叫:“高庆,你这魔头,还不束手就擒,若再顽固不化,定教你挫骨扬灰。” 又听前面飞奔的高庆哈哈一笑,用尖细的声音回道:“费伯铭,你老子倒是生了个好儿子,你一个小小的宝箴院佥事,替你老子追了我们上万里,也对得起他了。便是你再追,又能如何,你这百步追踪,哪里比得上我魅影无形。” 高庆身边还有一名男子,也附和道:“就是,便是让他追上十天十夜,也不过是小孩淘气,我们都他们玩。” 那男子说完,便和高庆一齐哈哈大笑。 二人久经阵战,被正道修士、官府法师日日追杀,两月以来,别的不说,逃命的功夫第实打实的练出来了。 看着前面两人一会御空飞行一会遁入山林,渐渐拉开了距离,抬眼一看,前方乃是一座城池,若是让二人逃了进去,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端,费伯铭不由得万分焦急。 没有办法,费伯铭让时伯川四人在丛林上的低空继续追着,自己则和法明和尚腾空而起拐向前方哪座城池,想要在前面堵住高庆二人。 高庆分神一看,便知道费伯铭的打算,暗道,我与李奇只忌惮你和法明和尚,那四个货色也能拦住我们么?当下叫住李奇,二人收了功法躲在一块巨石之下。 “费伯铭和法明和尚定是在那座城池前守着我们,如今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高庆说道。 李奇抬眼看看渐渐飞近的私人,急道:“管它两条三条,你选哪条,我们就走哪条罢了,何必耽搁时间说这些。” 见李奇如此爽快,高庆也不含糊,便道:“那我们杀他个回马枪,也让这四个怂货见见血。” “早就该这样,走!” 二人不等时伯川四人飞过来,转身在密林之间潜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时伯川四人下方。不过二人都没有出手,他们需等费伯铭和法明和尚再离得远些。 黄恕性格粗爽,见追了许久高庆李奇的人影也没了,便大喊道:“孙子,你们要逃到何时,还不现身,与你黄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黄恕的声音又粗又响,好似巨杵击鼓一般,就连远在七八十里外的费伯铭和法明和尚也听得分明,可是就不见高庆和李奇有什么动静。 四人在后面追丢了两个魔修?费伯铭与法明和尚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读懂心思。 不好!两人赶忙飞回去。 就这这时,高庆和李奇突然从下面的巨木下窜出来,高庆对着黄恕,李奇对着时仲原,二人俱是施展噬血宗用于斗法绝学——天魔毁身。 时伯川修为本就高于其余三人,又是稳重谨慎的性子,早就心生警戒,高庆和李奇露的身影刚露出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刚开口大喊小心,就看到这二人分别向黄恕和时仲原后背拍掌。 说时迟那时快,时伯川双手施法,欲将黄恕和时仲原二人凌空摄来,却不想高庆与李奇修为高深,竟借着时伯川的那股吸劲,使劲催动功法,贴上身来,各自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掌拍在黄恕和时伯川后背之上。 好在时伯川帮黄恕和时仲原泄了几分威力,二人虽是口喷鲜血昏了过去,到底是性命无虞。而时伯川算是间接接了高庆与李奇二人一掌余威,闷哼一声,忍住将要突出的献血,忙拖着昏死过去的二人,坠下云间,落在一处山岭之上。 高庆和李奇本欲赶尽杀绝追过去,没料到徐巨虽然身材矮小,却善于腾挪干扰,将他们二人拖住。二人心一狠,就像合力杀了徐巨,却不想费伯铭和法明和尚这时已经也返身飞来,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时机已逝,还是走为上计。 看到高庆李奇二人飞走,徐巨连忙飞到时伯川三人落脚的山岭上,之间黄恕和时仲原已经唇目发青,嘴角残留的血迹已然显现变黑。而时伯川脸上发红,正盘腿打坐,应是在炼化刚才高庆李奇的掌劲余威,就在这时,时伯川头顶冒出白烟,嘴里猛地突出黑血。 就在这时,费伯铭和法明和尚也赶到了,看着眼前三人的模样,暗道侥幸。法明和尚与徐巨分别背着黄恕与时伯川,费伯铭打前阵,时伯川跟在后面,六人就这样往那城池飞去。 站立在林中巨树的枝丫上,李奇看着渐渐远去的六人,对站在左侧的高庆说道:“老高,他们都走了,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跟上去,我们也到城里快活去。”说这话时,高庆咧着嘴,牙齿却上下挨着,这声音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尖尖细细的。 李奇看着高庆,只见一道疤痕从他眉心上方延伸到右耳根下一寸,若是闭上眼,上下眼睑都能看到疤痕,旁人乍见,定是好奇他会为会有这道伤痕,又为何重伤之下眼睛却没有瞎。幽暗的月光照在高庆的脸上,拿到疤痕似乎活了过来,好像一条银色长蛆,在他脸上蠕动。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我们躲到哪个庄子里更安全些吧。”李奇有些担忧。 “你不知道灯下黑么?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敢堂而皇之地进城。”高庆忽然咬着牙齿“嘶”了一声,“再说了,我这伤还得在城里买些药才能治好。” 高庆如此一说,李奇便不再犹豫,问道:“我们何时进城?” “明天先到那弄出动静,等明日傍晚再进城。”高庆指着与那城池相反方同,离他们此处曰二三十里的一处庄子道,“走,我们得好好开开荤。” 次日一早,林子宁听得鸡鸣醒来,却无往日的头昏目涨之感,心中甚是惊喜。 坐起身来,往左边一看,水晶珠陷在枕边被褥中,正一闪一闪地发光,伸手拿起珠子握在手中,温热之感早已消失,却有丝丝凉意渗入手心,从商阳穴而上,竟顺着经脉穿过合谷、偏历、曲池等穴。 林子宁只觉得左手好似被冰住了一般,吓得他把水晶珠扔了出去,“啪嗒”一声就掉在地上。林子宁顾不得穿鞋,跳下床就要去捡,却不防这珠子“咻”地一下飞了起了来,竟在屋子里左冲右撞。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许是这珠子发泄了自己的情绪,才飘到林子宁面前,不再冲撞,林子宁既惊且喜,猛地握住水晶珠。那珠子则在他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心里不停震动,待林子宁慢慢松手,将紧握变为虚握,那珠子才不再震动。 林子宁又将双手相连,作出合掌掬水的样子,想看看水晶珠的反应。存身之地变的宽敞不少,水晶珠就在手掌中左右滑动,看着林子宁也觉得好不快活。 耽搁了不少时间,林子宁不敢再磨蹭,赶紧穿好衣服,将水晶珠贴身放着,洗漱过后便赶去商号。 刚进四海货栈,陈二龙就对林子宁说道:“子宁,今日怎么晚了许久,若是再晚来,怕是二掌柜又要说你了。”不等林子宁说话,又说道:“你吃过早饭没?若没有,我去帮你买几个包子馒头。” 林子宁道:“你帮我带两个馒头吧。”说罢,递给他两文钱。 陈二龙接过两文钱,开着玩笑道:“你一个大伙计,每个月的银钱也不少,怎么早上就吃两个馒头,还不如我这个二等伙计呢?” 林子宁懒得和他计较,推着他出去:“你还是快些去买吧,莫要耽搁太久,等客人来了就没法子吃了。” 听了这话,陈二龙不再说话,赶紧去买了。 亏得林子宁催得紧,他和陈二龙刚吃完早餐,东家刘振平就领着少东家刘君宝就来了。刘君宝虽是家财万贯的大少爷,却无那种富家公子常有的骄奢之气,穿的也是棉布衣服。 不知怎的,刘君宝自从见了林子宁就觉得这伙计看着舒服,谈吐举止也不同一般伙计那样粗鄙无趣。故而,二人虽然身份有别,刘君宝倒是极其喜欢和林子宁亲近,也逼得林子宁与他以名想称,不要叫他少爷少东家什么的。 看到林子宁,刘君宝笑眯眯地说:“子宁,难得今天学堂放假,等会你带我去看看仓库里新进的那几株紫燕草,我还没见过有五片叶子的紫燕草呢。” 刘振平虽是商人,四海货栈在镇海府乃至楚州,都是排的上号的大商号,纵横商海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但对三年前孤身一人流落此地的林子宁,心里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这可不是爱屋及乌,而是林子宁平时不争不抢,办事却妥帖利落,总能把交给他的事情办好。和商号货栈里的掌柜伙计都相处融洽,没有几个人不夸他的。 听刘君宝这样说,刘振平骂道:“要看紫燕草,你自己想去就去,干嘛拉着子宁,你这不是耽搁他做事吗?” 刘君宝撇撇嘴,说道:“自是因为他懂得多嘛,若是见了其他的花草货物的,我也好问问他。我自己去不是只能看这花是什么颜色,这草有几片叶子,哪里能知道它们的功用。” 刘振平一听,儿子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让他早点认识货栈里的东西也有不少好处,便说道:“那你先去后院玩,等过了午后,我让子宁陪你去仓库里看看。到时候可问仔细了,不要总是丢三落四。” 又对林子宁说:“子宁,你辛苦一下,到时候给他做老师。” 林子宁忙道:“不敢不敢,让君宝问我就是了。”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林子宁正要去后院领刘君宝去仓库,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伙计,你们这里有没有火云草?” (本章完) 第三章 人都死了 “有的。”林子宁问道,“你要多少?” 仍是刚才问话的男子在说:“成色怎么样?” 这男子带着斗笠面罩,高高的个子与尖细的声音并不相称,旁边的矮个男子却不言语,只看着他和林子宁一问一答。 林子宁掀起盖板,从柜台里走出来,安排陈大龙招呼客人:“二龙,我去后院拿货,你好好招待二位贵客。” 等林子宁去而复返时,一高一矮两位男子正在大厅的桌子边喝茶,只见那矮个男子环视屋内布局,满是审视的神色。 林子宁拿来两株火云草,都是一尺来高,上下通红,三根茎干各长三片叶子,乃和三九重阳之意。因为照着黑色面纱,林子宁不知道那高个男子是否满意,但是那矮个男子眼里却有些动容。 “怎么卖?”高个男子仍是惜字如金。 “三十两一株。”林子宁回道。 火云草乃是征南都护府境内特有一种草药,想要在别处寻找,那就得再往南出了帝国边疆,到更南更热的金武国去了。这种草虽不稀有,但是对治疗寒冰阴冷之伤有奇效,从征南都护府到镇海县需经过洪州或宁州,路途遥远,因而并不便宜。 不过这两人像是识货之人,又或者急于购买,并没有还价,直接要了五株。高个男子抱着火云草,矮个男子付了钱,正要走,他又突然问了句:“你们这有没有” 还没等林子宁听清他说什么,那高个男子咳了一声,矮个男子就不说话了。 忙了大半天,想不到到了这会儿做了一桩不错的生意,陈大龙冷不丁倚过身来:“子宁,这两人看着好奇怪啊?该不会是匪徒受了伤来这买药吧?” 林子宁转过头,也不说话,就看着陈大龙,约么半盏茶的时间,陈大龙就被林子宁看得躲躲闪闪,末了挠挠太阳穴,低声道:“我错了成不成?不问就是了。” 见他明白过来,林子宁又嘱咐道:“我们只是买东西卖东西的,别的什么的既不知道也不应该想知道。你若是想做个包打听,就去衙门里补个捕快,要不然,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了祸事了。” 林子宁刚说完,就听到刘君宝在后面问:“什么祸事?又遇见哪个倒霉鬼么?” 呵呵,这还有个包打听的呢。 林子宁不接这话,说起了带他去看紫燕草的事情,刘君宝本就是顺口一问,见林子宁不说也就罢了。 和二掌柜周贵说了带刘君宝去库房的事,又和接替他的伙计交代了几句,林子宁就带着刘君宝到了库房,向他一一介绍各种货物。 等看到了几株火云草,刘君宝很是兴奋,从产地到特性、从品相到效用、从单用到配药,刘君宝虽然东问西问没有章法,却把这些都问全了。不得不说就在货栈,刘君宝也受了不少熏陶。 不过,刘君宝的提问也勾起了林子宁的思绪,那矮个男子想问的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那高个男子要出声阻止? (本章未完,请翻页) 虽然林子宁没有陈大龙细说,但是在心里也认可他的想法。 他们肯定是要买好几样东西,只是为了隐藏什么才在店里只买了一种草药,要隐藏什么呢? 隐藏身份?肯定有。为什么要隐藏身份?身份高贵?身份特殊?躲避仇家? 应该是躲避仇家,所以为了不让仇家发现,才没有在一家货栈药铺里把东西买齐。 想得有些入迷,林子宁倒忘了刘君宝还在问他东西呢。 回过神来,接着与刘君宝说话,正说到紫玉时,大掌柜公孙成在院子里喊东家,听声音,还挺急的。林子宁和刘君宝立即出了库房,回到后院。 只见公孙成跑得满头大汗,一脸的神色慌张,也顾不得仪态,弓着腰喘着气就说:“东家,我们从宁州运货来的人在黄龙镇被杀了。” 公孙成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一个主事两个伙计,六个家丁和十七个镖局的法士,总共二十六个人,怎么能都被杀了呢? 此时正是未时末,日虽西斜,仍是热意铺面。但站在太阳底下的刘振平就好像跌入冰窟一般,半晌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公孙成道:“东家,我今日不是送货回来吗,路上遇见了前来报案的都长黄龙镇,他说,今日一早,两名邪修冲入黄龙镇,在于主事他们住的驿站大开杀戒,从驿丞到住客,一个活口都没有。那真是惨不忍睹啊,到处流着血,脑袋都被人割走了,惨啊,太惨了。” 消息来源被确认了,不仅是刘振平,在场所有人都是呆若木鸡。亏得刘振平是个老江湖,回过神来,先是掏出棉巾擦了擦脸上的、脖子上的汗,接着环视一圈,在心里默默筹划。 见刘振平不说话,其他人或是面面相觑,或是低头数石子,或是缩着头躲在别人后面,倒是陈大龙看了一眼林子宁,像是意有所指。 而刘君宝这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心里回想于主事和几个伙计家丁,又是痛心不忍,又是怒火中烧。想着杀人偿命、报仇雪恨,就要挺身而出,却不防林子宁拉住了他。 刘君宝双眼通红,憋气使劲,却丝毫不能挣脱林子宁的扣住他胳膊的双手,心里一惊就泄了气,抬头看着林子宁瘦削的脸,感受他双手之劲,心道,看不出来,子宁瘦瘦高高的,手劲却这么大。 这么会功夫,刘振平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清了清嗓子,就做了安排。 他和二掌柜周贵带着七个伙计,再从家里调来十个家丁赶往县衙,汇合县衙的捕快法士再去黄龙镇。公孙成和刘君宝守在货站,于主事死了,即刻升了林子宁为主事,协助公孙成和林子宁管理货站的事情。 接着刘振平又让刘君宝的护卫刘福回家调集家丁,让周贵赶赴县衙等候消息,自己则和公孙成商议伙计家丁的抚恤之事。好在本次货物没有毁坏遗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大龙被安排在货栈里留守,虽说他与林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宁关系不错,但眼下这情景倒不好恭喜林子宁升职。他走到林子宁身边,欲言又止,踌躇良久才下了决心,将林子宁拉到僻静的地方。 “子宁,晌午的那两个人真的很可疑,我猜这是八成就是他们俩干的。”陈大龙低声道。 “就算是他们俩做的,你又想怎样?” “呃”陈大龙倒没想说要怎样,只不过想向林子宁证明自己之前的怀疑很有道理罢了,被林子宁这么一问,他反倒有些后怕。 看到陈大龙神色有了变化,林子宁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 晌午那两个人真要是在黄龙镇血洗驿站的邪修,必然是法力高深杀人如麻,若是他们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身份,一时恼羞成怒,发起狠来,来个杀他个干干净净可就呜呼哀哉了。 稳住陈大龙,林子宁才去见刘振平。刘振平正和公孙成商议抚恤的事情,见林子宁进来找他,就问有什么事情。 林子宁看了看刘振平,又看看公孙成,一时有点犹豫。公孙成还以为林子宁要避开自,正要起身出去,就听林子宁说道:“大掌柜不用如此。我只是不确定我说的事情是不是跟于主事被害有关。” 听了这话,刘振平先让林子宁坐下,然后让他赶紧将事情原委说清。林子宁就把晌午那两个男子购买火云草的事情说了,还说了陈大龙的事。 想不到连陈大龙这个脑子慢半拍的人也怀疑这两人的身份,刘振平和公孙成四目相对,都觉得有些头疼。 为何这样说?若是林子宁和陈大龙的猜测是对的,那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不是去黄龙镇,危险就在身边,黄龙镇驿站肯定已经被巡检包围了,货物总不至于丢了。就是去收尸,也不急于一时,况且,县衙肯定先要将尸体运走验尸。 若是现在去报官,官府抓了两个贼人还好,不然自己不是可能从误伤,变成被贼人报复吗?大门紧闭,三人坐在屋内竟是觉得有点闷热,可是谁都没有心思去开门。 不知过了多久,刘振平似乎打定了主意,便对林子宁道:“好了,子宁,这件事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再和别人说,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处理,你去忙吧。” 林子宁刚出门,就看到二掌柜周贵带着捕快赵四六来了,林子宁和他点点头,算是问候过了。接着,刘福带了十个家丁进了院子,来了这么多人,货栈的气氛稍有改观,好像人一多,大家就能抵御魔头了。 接着,刘振平又把大家叫在院子里,说了些稳定人心的话,又给去黄龙镇的和今天留在货栈守夜的人发了赏银,然后就与周贵领着十七人跟着赵四六去了县衙。 这会功夫,原本压抑的气氛,竟有些热闹起来,好像留在货栈的人在看去县衙那些人的热闹,而闹哄哄赶着去县衙的人则是去看衙门里的热闹,进而要跑到三十里外的黄龙镇去看热闹。 也是,两个魔修把驿站里的人都杀死了,那场面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 (本章完) 第四章 当被抛弃成为习惯 从前天晚上开始,镇海知府王珉的眼皮子就跳个不停,不知是福是祸。 到了昨天夜里,终于有了答案——是祸不是福。 在荆蜀羌巴秦与西都兴元府五州一都兴风作浪、杀人越货的噬血宗魔头,竟然跑到了镇海府境内! 更可怕的是,这两个魔修还打伤了三名追击的修士,其中两位至今昏迷不醒! 最最可怕的是,就在刚刚,镇海知县周子昆差人来报,两个魔修在黄龙镇血洗驿站,站内之人无一生还! 不要说在镇海府,就是在楚州,这也是百年未见的大案。王珉觉得,自己头顶的官帽有被狂风吹去的苗头。 听了镇海县县尉林桂德的汇报,王珉没有耽搁,先是让镇海府城隍庙奉祀官周海鸣率领法士捕快各二十名随镇海知县周子昆前往黄龙镇调查案情。 接着立刻铺开纸张,写好文书,传令驿卒六百里加急,连夜送往楚州刺史府。最后,又到府衙偏院再次会见蜀州宝箴院巡院使费正德之子费伯铭。 听得王珉说的消息,费伯铭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一口咬定高庆与李奇这两个魔修一定不在黄龙镇,反而最有可能到了镇海城内。 费伯铭如此肯定,倒让王珉有些吃惊,询问原因,费伯铭则说了高庆为救李奇,挨了他一剑。剑内藏有白龙雪山的煞气,不借助阳火之物,根本不能治愈,所以高庆一定会到城邑之中采购药物。 说着,费伯铭拿来纸笔,写下高庆可能采购的药物名称,让他去调查。 费正德是从四品上的上州巡院使,费伯铭也是从六品上的宝箴院佥事,费家又是西南望族,而且费伯铭又追了魔修长达两月,王珉自然相信他的判断。 接过信纸,王珉立刻唤来同知柳晟元,告诉他二人的样貌特征,让他带着信纸,赶紧带队去货栈药铺排查。柳晟元刚要走,王珉又把他叫住,吩咐他去请府学祭酒姚盛协助,有金丹期修士陪同,才能有备无患。 一时间镇海城鸡飞狗跳,但差了半天,直到夜幕降临,柳晟元和姚盛也没有逮住两人,今日两人在城内的足迹很乱,除开在四海货栈是二人同时出现,其他地方都只有一人出现。 而那边,周子昆已经率人赶往黄龙镇。 说起来法明和尚是金丹期修士,费伯铭和时伯川是罡气期修士,时仲原、徐巨和黄恕三人是凝煞期修士,时伯川四人还能组成四象大阵,威力非同一般。 六个人追捕两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本没有什么难的,可是这两个魔修功法邪恶,极善隐藏,从不与你死斗,他们虽打不赢,但是逃跑还是有余力的。若不是费正德在二人身上种下蛊虫,可能早就让二人逃跑了。 当然自己父亲在高庆和李奇身上种下蛊虫这个绝密的消息,费伯铭自然不会轻易告诉王珉。 等柳晟元和姚盛回来,镇海府主副两位官员和费伯铭、法明和尚、姚盛三位便在府衙后堂商议制敌之策。 柳晟元提议明日封城,而后挨家挨户搜索,但王珉说现在他们还只是躲在城内,若是如此反是逼他们狗急跳墙,但是暗中排查可以做。 姚盛说可以由费伯铭画出两人画像,明日全城张贴,而后重兵守住城门,王珉又说如此和全城戒严并无不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费伯铭见此,明白了王珉什么意思,他这是只要高庆和李奇不再作案,哪怕二人在镇海府不走了也不管。 想明白此节,费伯铭顿时怒火中烧,想要出言刺他一句,左脚却被法明和尚踩了一下。看着法明和尚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费伯铭即刻冷静下来。 柳晟元好姚盛的提议都被拒绝,王珉又看向法明和费伯铭,法明虽是正五品上的西都兴元府奉国寺寺监,与王珉品级相同,但是他不争不抢,就是和费伯铭追剿高李二人都不多言一句,更何况是现在。 此一来四人都不言语,只是看向王珉,要他自己拿个主意。 府衙后堂虽不如大堂宽敞,空间却也不小,油灯被设有禁制阵法的灯笼罩着,散发着明亮而不耀眼的清光,厅堂之上却是一片寂静。 犹豫良久,王珉最终还是做了决断,将柳姚二人的方法折中,即城门四开,捕快逐坊张贴画像,由法明和尚、姚盛、费伯铭和柳晟元各领一部人马镇守四座城门,王珉亲率驻军从四海货栈所处的城东开始逐坊搜人。 既然商定此事,众人便各自散去。 其实费伯铭和法明和尚并不赞同王珉的安排,如此安排,力量分散,岂不是让高李二人从容逃跑?只可恨种在二人身上的蛊虫在二十里之内便无法催动。 回到法明和尚住处,费伯铭忍不住问法明:“大师,你说高李二人今夜会藏在何处?” 法明转了一会念珠,说道:“费佥事,依老衲看,这二人若是购齐了东西,可能今夜就逃了出去。” 费伯铭点点头,喟然而叹:“我亦是如此想,如是我料想不错,王府君也想到了。” 法明唱了佛号,说道:“众生皆道清修苦,佛说众生不知苦。王府君也是有他的苦处吧。” 费伯铭一时间感慨良多:“哎,想起我离开蜀州时,家父对我说,费家世受皇恩,我等所领俸禄,皆是百姓衣食所省,此去追捕魔修,务必除恶务尽,上报国恩,下报黎民。父亲说,有大师您在,他不担心我安危,就怕遇到做官无敌,做事无能之人时,我受不了冲动行事。” 法明道:“我与费院使相知相交,乃是多年好友,自然明白他对佥事你期望颇高。不过,费佥事也不必自抑,我想王府君定是已经将此处情况上报州中,楚州刺史孙叔大人不会袖手旁观的。” 费伯铭道:“但愿如此。”过了一会,又问道:“大师,你说我去请王珉开启护城大阵怎么样?” 法明站起身来,透过窗棂看着窗外的月亮,说道:“费佥事,你看明月高悬,便是偶有乌云遮月,可月亮就是月亮。本性已明了,佥事又何须强求呢?” 是啊,王珉会想不到该开启护城大阵吗?除了种蛊一事,自己可是将其他的都告诉他了,他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既然刚才不提,自己现在跑过去说,他可能已经准备了好几套说辞拒绝自己了。 此时已经是亥时中(晚上十点),万籁俱寂,费伯铭正要向法明和尚告别,就听到门外有人惊呼。二人没有迟疑,推开房门立刻升腾而起,往那声音传来之处飞去。 飞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看到底下有座院子燃起灯火,院子里的人在底下左奔右跑,吵吵嚷嚷。等二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降下身来,听得仔细,才发现底下的人在喊什么。 费伯铭拉住一个提着灯笼就要往外跑伙计,问道:“你们喊的林主事是谁?他怎么了?” 那伙计就是陈大龙,见到二人从天而降,知道是道行高深的修士,若是他们愿意出手,指不定还能将林子宁救回来呢。连忙说道:“刚才两个黑衣修士,一人提着大包,一人将我们主事林子宁抓走了。” 听了这话,费伯铭和法明和尚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想到这是高庆和李奇购齐了药物连夜逃出城去了,但为何节外生枝抓一个货栈主事? 费伯铭再一问,陈大龙就说了:“这二人今日晌午来买了火云草,刚刚又来要我们给他紫燕草,等子宁去给他拿来时,那高个的直接就抓着子宁飞了。” 费伯铭看到院子中央有一个六尺身材的小胖子在那里呼天抢地,便觉得好奇,指着那个胖子就问道:“他是谁?怎么喊的这么凶?” 陈大龙看也不看,就回道:“这是我们少东家,他和林主事关系最好。” 费伯铭和法明又问了一些细节,待了解清楚事情全貌就不再管陈大龙,立即腾空而起,陈大龙还以为这二人是去救林子宁,却不想他们并不是去追高李二人,毕竟费伯铭只有罡气的修为,就是追上去,也留不下他们。 李奇背着一大包药物虽然不吃力,但是看着高庆提着一个昏过去的小子很是纳闷,问道:“老高,你抓这个小子做什么?要他做伺候你的仆役吗?” “老李,你刚刚没有听见吗?这群人里,这个小子最懂药性药理。我们买了那么多东西回去,不找个懂行的人配药熬制行吗?”高庆怕林子宁的衣服不结实,转而抓起他往肩上扛。 接着又说道:“趁他们还没有启动护城大阵,我们加快速度,赶紧飞出城去。” 听到城内突然响起了很大动静,负责管理护城大阵的周海鸣,立刻跑到府衙想向王珉请示启动护城大阵。但是等他到了府衙时,门子却说王府君已经睡了,有事明日来报。 五人刚刚还在商议抓捕高李二人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了?就算是睡了,也该被吵醒了。 周海鸣知道自己若是现在回去了,明日再来说这事,肯定要将责任扣在自己身上,因此一再坚持要今日见到府君大人。 那门子推脱了好一会,才关门回去请示,等了将近一刻钟才回来开门。等大门一开,门子请他到后堂去时,再是不谙世事,周海鸣也知道王珉是什么意思了。 心中有些鄙视王珉,但脸上仍是一脸敬意,说了来意,王珉自然是满口答应,还夸他尽职尽责。但是此时二人都明白,这护城大阵开与不开都没什么意义了,开了反而浪费钱粮,但二人都不能直接说。 就在这时,费伯铭和法明也来了,二人向王珉行过礼便说了从陈大龙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末了便说高庆和李奇已经飞出城去,不用开启护城大阵了。 听到这消息,王珉心中暗喜,脸上却是露出惋惜的神情。而周海鸣心中已然瞧不起王珉,但是脸上却不得不配合着露出惋惜的神情。 都没有人去管,高庆好掳了一个人出城呢。 也许被被抛弃过一次后,冥冥中被抛弃也就成了习惯了。 (本章完) 第五章 真气入体 林子宁醒来时,天已大亮,入眼的是高耸的茅草屋顶,身体下面都是木板,他不敢动弹, 左右环顾之后,发现自己是在一座高脚屋内。 屏气凝神之后,发现自己衣服里仍有一个圆圆的的东西,忍住兴奋,林子宁伸手将它掏出来,等那珠子一入手,林子宁就知道这是那颗水晶珠。 就在这时,传来那高个男子尖细的声音:“不就是一个珠子么?用得着那么激动。快起来,睡得够死。” 林子宁脸上讪讪,不敢看他,倒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丢脸面的事情,起身将水晶珠放好,又觉得自己本就没有什么过错,怎么还要遭他说教一顿?心中有些气氛,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起身穿过房门就进了大厅,空间倒是比林子宁睡的要大上不少。林子宁抬眼一看,对面还有一扇门,应是另外的房间。拐出大门一条回廊向两侧延伸,脚下是五尺来高的楼梯,楼梯左前方有一间茅草亭子,亭子里放着一口大缸,后面是一间茅草屋。 左右看了看,虽不见那两名男子,但林子宁并不敢逃跑。 自从跟着白一先生,自己身体好歹支撑住了,这些年吃了不少丹药,泡了不少药澡,但身体的缺陷让自己只是将炼体境界练到圆满,能不能延年益寿不清楚,力敌千斤倒是能做到。 但若要他跟这两个御空而行、杀人如麻的邪魔较量一下,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就在这时,那个矮个男子从右侧回廊拐过来,看到林子宁,便说道:“你这小子倒是挺乖觉,老实就好,若是有什么小心思,可别让李爷我知道,不然,你看看那边。” 说着话,李奇就往前面一指,林子宁顺着他的手势往前看,再往前看,就看到离这里大约两里地的灌木丛里有一团灰布,定睛细瞧之后,林子宁猛地一惊,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那东西竟是几个人,不,现在应该说是几具尸体。 李奇很满意林子宁的表现,转过身,右手拍了拍林子宁的肩膀,直拍得林子宁半个身体都虚软了,才说道:“记住,老实听话,没事不要出声。” 说是说李奇是个矮个男子,那是相对高庆来说,他显得有些矮胖,实则李奇也有七尺(一米七五左右)来高,只比林子宁矮上两三寸。不过李奇这气势,怕是不下于两三丈高。 林子宁僵住身子,硬是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知,知道了。” 就在这时,高庆又在屋里说话了,尖尖细细的声音,在这四面环山的山坳里,显得尤为刺耳:“你进来。” 话仍是不多,指称也不明了,但是林子宁很清楚,他这是在叫自己。 等林子宁走到屋内,高庆指着矮桌上一碗清水道:“把它喝了。” 低头看着缺了几个口子的陶碗装着的清水,林子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但在林子宁眼里如同晴天霹雳,他再次僵住身子,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僵直地抬起头看着比他还高两三寸的高庆,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身子端起陶碗。 高庆看着林子宁,不带任何神色,李奇看着林子宁,眼里有些玩味。 山里本就凉爽,又是早晨,但是林子宁额头上却冒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细密的汗粒。任是他想要拖延又能怎样?就这么点距离,就这么点重量,便是林子宁觉得这陶碗重如千钧,也端到了嘴边。 “都喝掉。”高庆又说了三个字。 李奇看着林子宁的眼神变得犀利了,也许若是林子宁不肯喝,他就要伊章劈死林子宁了。 咕咚咕咚,林子宁一狠心,直接将陶碗里的清水一饮而尽,虽然清水很清,也没有异味,但是林子宁却好像喝了烂泥臭水一般,直接跑到门外蹲下身子呕吐,直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才算罢休。 高李二人没有阻止林子宁呕吐,他们两个就在屋子里看着瘫软在木板上的林子宁。末了,李奇说了一句,你就是把胆吐出来也没用。 这水里有蛊,林子宁确信不疑。 过了好一会,林子宁才恢复气力,从栏杆边挪到墙角。高庆并不知道林子宁知道那么多,又解释道:“这水里有钻心蛊的蛊虫,身如毫末,喝进了嘴就吐不出来了。” 一听是什么钻心蛊,林子宁心里一愣,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惊喜的神色,好在他背对着两人,也不怕高李二人看到,不过也不敢确保这蛊虫就对自己没有效果。 许是林子宁被种了蛊虫,高庆觉得是自己人了,话却多了起来。 “若是蛊虫离了蛊母五十里便会自动发作,这蛊虫发作时,全身瘙痒,且有钻心之痛。若是你不听话,我这里催法也能让你体内的蛊虫发作。” 说完这句,高庆那里就没了声息,可是林子宁却感觉后背瘙痒,接着手臂和前身瘙痒不止,不过钻心之痛却没有。 林子宁顷刻之间就想得明明白白,立刻在木板上打滚呻吟,嘴里念叨:“好了好了,痒死我了,哎呦,痛死我了,求求你,饶了我吧,哎呀,痛死我了”也不管栏杆边还有他吐出的涎水都沾到他身上,只在那里拼命打滚。 林子宁的表演颇为真诚,毕竟身体确实瘙痒难耐。 见林子宁见识了蛊虫的厉害,高庆不再催动蛊虫,开始说教起来。 “所谓不教而诛谓之乱。先让你见识了我的厉害,才能叫你记住我的恩德。你是个聪明机灵的,我抓你来,就是让你给我配药炼丹的,只要你老实听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林子宁听了这话,连忙站起身来,跑到高庆身边,说道:“我一定听话,一定老实。” 见拿捏住了林子宁,高庆很是满意,又瞧见他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些腥味,很是碍眼。就对他说道:“你去右边屋子里挑件衣服换上。” 林子宁进了右边那房间,格局和他睡得那间一样,都很空旷,进门右手边,就在他身旁,堆着不少青色灰色的葛布衣服,应是这屋子原本主人的衣服。 林子宁翻了翻,最后挑了一件青色上衣、一条灰色长裤。 等林子宁出来,高庆又说道:“你且去河边洗洗,再捉几条鱼回来,前面茅屋里有鱼叉和鱼篓。我们二人吃的不多,你得自己弄些吃食。” 这时李奇又说道:“你若是想开开荤,我也能带你去见见世面。” 李奇这话说得阴森森的,林子宁不敢接话,侧身低头连忙跑了出去。 这山谷的地势挺不错,听着水声走了两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刻钟就到河边,若是熟悉了,从这里跑回去用不到一刻钟。 林子宁一手握叉一手提篓来到河边,将篓子里的衣服取出铺开在河边的矮树上,也不知道这衣服多久没有穿,之前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时间不能浆洗,晒晒还是要的。 林子宁心中默念:“莫怪莫怪,你我都是苦命人,你先去了倒清爽,我还不知会怎样,穿你衣服莫要怪,他日有缘自报恩。” 将衣服铺好,林子宁又念了两遍才停了。 环顾四周,也看不到人烟,林子宁索性脱了个精光,好一个长条条白花花的小伙子。 他将中衣中裤留在岸上,将外衣长裤拿到河里揉搓了几下,就塞进鱼篓,又往里面里放了几块石头,不担心被水冲走才将鱼篓泡在河里。 转身将放在地上水晶珠拿起来,却感觉这水晶微微发烫。心里好奇,来了兴趣,双手并拢握住珠子,又从上方慢慢张开,双数就成掬水状,看着水晶珠静静地躺在手里,林子宁走下河滩,慢慢走到河中,等河水漫过腰身,就将双手没入水中。 一没入水中,以那珠子为核心,就在周遭形成了旋涡,旋涡旋转越来越快,旋涡也越来越大。林子宁想再握住这珠子,但旋转的水流直接冲开了他的双手。 随即这珠子就绕着林子宁旋转,一圈又一圈,林子宁有心想抓住这珠子,但是水深过腰,林子宁双腿根本不能灵活转动。转了几圈就跌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等他重新站立起来,水晶珠却没有游走,只在他身边慢悠悠地飘着。 林子宁明白,若是这珠子想要跑,自己肯定是拦不住。便不再管它,任它在水里游荡。 回到岸上拿了鱼叉,林子宁走到河里,刚到水深过膝处就看到有一条七八寸长的大鱼悬浮在水中,看着一动不动。林子宁屏气凝神,慢慢举起鱼叉“歘”地一声,鱼叉刺入水中,提起鱼叉,却见上面空空如也。 如此这般,林子宁慢慢摸到用鱼叉刺鱼的诀窍,前后刺中了两条六七寸的草鱼和五六条手掌大小的鲤鱼,算的是收获颇丰了。 又刺中了一条六寸多的鲢鱼,林子宁觉得可以收工了,便要去看河中取回水晶珠。等他到了和中间一看,水晶珠正悬浮水中,而以它为核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一尺的银色大球。 林子宁走上前去,慢慢将手伸到水中,待双手碰到那银色圆球时,就有一股温热暖流沁入指尖。这股热流已进入肌肤之内就从商阳穴而上,竟顺着经脉穿过合谷、偏历、曲池等穴。 这次却不同上次那样只到曲池穴就停住了,而是一鼓作气,穿过肘髎、手五里、臂臑、肩髃、巨骨、天鼎等穴,紧接着一击连穿扶突、口禾髎两穴,最后冲破迎香穴乃止。 久病成良医,林子宁知道水晶珠导引给他的热流两次之下竟是直接冲破了商阳、二间、三间、合谷、阳溪、偏历、温溜、下廉、上廉、手三里、曲池、肘髎、手五里、臂臑、肩髃、巨骨、天鼎、扶突、口禾髎、迎香二十个穴位,打通了他的手阳明大肠经。 他久久困扰的问题竟在今日解决了! 哦,不!其实在昨日清晨便已解决,昨日的那股热流就是真气,只不过他没有往这里想。 (本章完) 第六章 就听有人在说书 不等林子宁高兴,他就感到身上已经瘙痒难耐,这是李奇在催他回去了。 给别人种蛊倒是挺有意思,还能隔空传递消息,哎,被别人种蛊也是挺有意思的,就是痒得很。 林子宁收了水晶珠,取了竹篓,拿出衣服拧干后回去,这会功夫身上的水珠也差不多吹干了。穿好中衣中裤,套上外套,林子宁又折了几片大叶子放到竹篓里,垫成碗状,再将那十来条鱼放进去,这就齐活了。 林子宁将竹篓背在身上,握住鱼叉,健步如飞,不到一刻钟就回到高脚楼。 远远地,林子宁就喊回来了。但是等到了高脚楼跟前也没看到有人在门外等他,也是,在别人眼里蚂蚁一样的角色,人家怎么会候着自己,怕是一个不高兴,就要取了自己项上人头。 林子宁独自一人在镇海城待了三年,早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没人搭理自己也不错,取鱼晒衣、淘米烧火、杀鱼做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在充作厨房和杂物间的茅屋里东西一应俱全,不过看着装米的箱子与茅屋并不相称,林子宁猜想应是那两人从哪里或抢或买,拿到这里的,依着那两人的性子,偷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做的。 真相如何,林子宁也不去求证,当然更不敢去求证,反正他就这么想了,也这么信了。 一时间,林子宁竟然过上了山野渔村的隐居生活,也是有意思。 这厢林子宁认命一般做了缩头乌龟,那厢刘君宝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昨天夜里本见了两名修士从天而降,问了陈二龙许多事情,以为这两人要去追劫了林子宁的两个邪修。心中还念着林子宁可能是小有波折,很快就会回来。 却不想等他从县衙报案出来,走了一两里路,竟看到这两人从府衙偏门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汉子。刘君宝拦住二人要问个究竟,却不想原本走在后面的四个汉子立马拦住自己。 刘君宝就这么隔着两三丈喊道:“我是四海货栈的少东家,我叫刘君宝,昨天晚上二位大师见过的。” 刘君宝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费伯铭和法明和尚,但是既然有一个光头和尚在,称他们大师总没有错吧,毕竟,“大师”可是大大的尊称。 费伯铭和法明走过来,时伯川四人自动就让开道路,二人看了刘君宝一眼,稍稍回想,就想起这是昨天夜里,四海货栈呼天抢地喊得最凶的那个少年。 费伯铭在刘君宝身边一边来回转着,一边打量他:“你叫刘君宝?” “是,我是刘君宝。” “与林子宁是何关系?” “他是我们店里的主事,嗯,昨天刚升的。”刘君宝有这句话时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倒是个人才,你为何叫住我们?” “有个问题想问二位大师。” “什么问题?” “昨夜大师可是去追那两个邪修了?不知可有林子宁的消息?” 费伯铭和法明对视一眼,心道,这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刘君宝确实和那个林子宁关系最亲密。可是费伯铭不知该如何回答刘君宝,抬眼看着不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沉默不言。 法明知道费伯铭心中还是有些愧疚,便走上前来,双手合掌与胸前,唱了佛号,说道:“刘檀越,老衲法号法明,乃是兴元府的僧人。” 兴元府?刘君宝心说,你一个西都兴元府的和尚,没事跑到我们楚州来做什么? 只见法明右手指向费伯铭,接着说道:“这位是蜀州宝箴院的佥事,费伯铭费大人。我们二人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不敢冒然行事。若是刘檀越急于找到贵店主事,可前往官府报官,我想官府自会捉拿匪徒,拯救贵店主事的。” 刘君宝明白了,感情你们两个昨天就是来看热闹的,昨天问东问西问了一大通话,倒让人白高兴一场。想到这,刘君宝不由得心里一沉,也不知道林子宁会如何,有心要相信林子宁吉人自有天相,但一想到昨天公孙成说的,心里就急得不行。 知道再问费伯铭和法明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刘君宝便向二人道了谢便告辞离去。 看着刘君宝脖颈处已经将棉衣浸湿,费伯铭才对法明说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大师,古人从不欺我啊。” “屠狗辈”是杀狗宰猪的下等人,刘君宝自然不是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相对于费伯铭这样的东南望族子弟来说,用“屠狗辈”来借指刘君宝虽然身份低微但心怀侠义并不过分。而费伯铭自然是读书人,但这里“负心”的“读书人”不用说就是王珉了。 法明也看者行色匆匆的刘君宝,说道:“心中有一点善念,就是夜里明灯照路;脚下行诸般善事,自会恩德庇佑他人。阿弥陀佛,刘檀越是个有福之人,我想他心心念念的林子宁必也会逢凶化吉,不知刘檀越是否和我佛有缘?” 见法明如此高看刘君宝,费伯铭也有些吃惊,问道:“大师是觉得刘君宝的资质根骨不错?” 法明道:“有善念,行善事,自会耳目聪明,所谓资质根骨,那是你们修道之人才讲的,佛门弟子眼中众生平等,只看众生是否有善根有善缘。好了,费佥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到了住处还得收拾一番。” 你道这六人是去干嘛?却是今日早上黄恕和时仲原已然醒转过来,费伯铭瞧不起王珉,自然不愿意再在府衙逗留,乃是让徐巨找牙人租了一个院子,这会儿正搬家呢。好在六人没有什东西,身上带着银票银两,缺什么就买什么罢了。 不过巧的是,六人租住的院子就在林子宁的大元坊之内,和林子宁家只隔了四五座的院子。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相见的缘分,见了有没有相识的缘分了。 等刘君宝回到四海货栈,刘振平和周贵也回来了,还没有见到二人,刘君宝就听到跟去的伙计在绘声绘色地讲他们的见闻。 刘君宝一听,也是心里一惊,黄龙镇驿站有正经的名字,就是把黄龙镇的“镇”去掉就是了。昨天听报案的都长说,黄龙驿站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很多人,地上都是血迹,那么等他们赶过去,地上是不是应该有血迹尸骨是不是应该都还在? 从楚州去往宁州的驿道从黄龙镇边上经过,黄龙驿站就在驿道边上,离黄龙镇大约三里路。等他们一到黄龙镇,就感觉黄龙镇的人都是惊恐万分,已经有不少人卷起铺盖就要投奔亲戚去了。 原本巡检所的人应该在现场封锁,可他们到了驿站一看,一个人也没有,进了大门,里面安安静静的,地上墙上也干干净净的,哪里还有什么血迹?唯有七八个无头的尸体倒在院子里。 这倒不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大家做进去翻动尸体时,看到的竟然是骸骨。没有“尸”、也没有“体”这哪里是尸体,全都是惨白惨白的骸骨! 刘君宝听到这里,就见那个原本就生性跳脱的伙计兴奋异常,左脚踩长凳上,右手伸过头顶,大声说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们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 他这一问,围着他的人都很配合,脸上或是惊奇、或是痴迷,纷纷摇头,盯着他不眨眼。 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那伙计弯着腰弓着背,紧紧盯着他面前的一个人,紧着嗓子压着声音道:“没有鬼魂!” 什么?大家听得入迷,要是现在有一根针掉在地上,刘君宝也觉得自己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没有鬼魂”是什么意思,自己听错啦? 那伙计绝对有说书的天赋,见刚才的阵势让大家呆住了,猛地大喝一声:“那些被杀的人都魂飞魄散啦——” 吼~ 这时说的人精神抖擞,好似饮了玉液琼浆,听得人如痴如醉,竟似吸了迷魂之烟。 就听那伙计细细终于讲原委道来: “尸体化作骸骨,自然是惊了县令周大人,吓了我们一干随行人。只听周县令当中一站。”说到这,这伙计将左腿从凳子上放下来,双腿并立,左手下压,右手前伸,头微扬眉紧锁,双眼直视前方,大喊道:“嘚!法士何在?且与我立幡招魂。” “好!”听到这,众人又是鼓掌又是喝彩,那性子急的更是催促道,“后面如何了,你快些讲。” 哎,刘君宝突然想到,这要是在茶楼,许是已经有人扔钱打赏了。 那伙计见自己让众人鼓掌喝彩,心里也十分得意,他本就喜欢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听得多了,这就学上了。 他将脸回正将手收回,站在众人之中,转着圈子讲道:“那城隍庙的法士一听县令招呼,立刻准备起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摆好了香案,立起了黄幡,城隍庙的郭奉官立于香案之前,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捏符,嘴中念念有词,脚下左冲右旋,没一会儿狂风便起黑烟遮目。众人是翘首以盼,都想见见鬼魂长得什么样子。却不想——” “什么?”听众很是配合。 “却不想,招一人不来,再招一人也是不来,直招了几八个人的魂魄都不来。没奈何,郭奉官只得拱手禀报周县令,这些人的魂魄都灰飞烟灭了。” (本章完) 第七章 到死也要硬一回 爱看热闹、爱凑热闹,爱受人关注,这是人之常情。 但原本恐怖而悲伤的事情,竟变作一场闹剧,刘君宝觉得按道理不应该如此啊。 那伙计说道郭奉官招魂不至便算结束了高/潮,后面大家如何反应、如何行动都无关紧要了。但是这伙计却了不起,经他的嘴一讲,花儿都开了。 等那伙计讲完,看到少东家刘君宝也在听着,心里有些小得意,见刘君宝招手示意自己过去,更是有些喜不自禁。却不想,走到刘君宝跟前听到一句:“比起做伙计,你更适合去说书。” 看着少东家刘君宝穿过门厅完后走去,这伙计不禁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更适合去说书? 至于这伙计是否真的去做了说书先生,此后又有怎样一番际遇,且不在此处说。单说刘君宝进了后院,来到后厅,就看到父亲刘振平、大掌柜公孙成和二掌柜周贵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刘君宝问候了三人,刚要坐下就听到前面在说昨天夜里林子宁的事情。刘君宝哪里能容别人编排林子宁,起身正要去说他们,就被刘振平叫住。 是啊,自己现在能听到他们说林子宁,父亲他们岂不是刚刚也听到了黄龙驿站的事?为什么之前不阻止呢?刘君宝看向刘振平,希望父亲能给自己解释一下。 刘振平没有说话,倒是周贵解释道:“不让说,估计他们会被吓坏的。” 哦,原来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说啊、吵啊、闹呀的,反而能让他们忘掉紧要的事情。 这时,刘振平问刘君宝道:“你去县衙报案,衙门里可有什么说法?” 刘君宝道:“他们说知道了,等县令回来一定会如实上报,然后就叫我回来等消息。” 刘振平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刘君宝道:“父亲,那子宁怎么办?” 刘振平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虽然平时有些顽皮,但本性善良,就是爱玩,与林子宁又十分投契,眼下林子宁出了事,他自然是关心则乱。但是人力有时尽,只得安慰道:“子宁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太担心,若是放心不下,就多替子宁祈祷上苍吧。” 自己是不是吉人自有天相,林子宁并不知道,只知道高庆和李奇看着高深莫测,实则也是和自己抢食的,亏得自己早做打算,多做了饭食。 吃抹干净,李奇放下筷子,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手艺倒不错,你这一手红烧鲤鱼、清蒸鲢鱼很不错,草鱼做的也好吃。活了几百年,老李我也吃不过不少好吃的,你小子倒是能和大酒楼的大厨相比了。老高,你说是不是?” 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的手艺如何林子宁非常清楚,只不过普通的家常饭,唯手熟尔,怎么敢和大厨相比?怕是你们犯了事东躲西/藏没正经吃过几顿饭就是了。 倒是高庆还有些养气功夫,淡淡回了句:“还不错,能下饭。”过了一会儿,又添了句:“往后我们两每日吃你一顿饭,若是米不够,你就跟老李说。” 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宁又能如何,唯命是从罢了。 吃过饭,林子宁将碗筷锅盆都收拾了,就站到高庆跟前听他安排。 高庆问道:“你懂药理?” 林子宁道:“略懂一二。” “跟谁学的,学了多久?” “自己看书学的,遇到不懂的就问别人,学了有四五年了。”林子宁确实是自学成才,在兴元府时,白一先生为他把脉施药,见他有兴趣,也教了他几句药理,后来就是林子宁自己看书自学了,还不仅仅是学药理,连望闻问切就诊开方的医理也学了。 白一先生藏书颇丰,所学也驳杂,却没有正经教过林子宁药理医理,只不过林子宁遇到不懂的就去问他,每当林子宁有问题问他时,总能问有所得就是了,勉强能说林子宁自学成才。 听到林子宁这样回答,高庆止住声,抬眼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想自己能不能相信林子宁。又是李奇说话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做菜自学成才也就罢了,若是我不信,便是吃你几口饭菜,也不至于毒死。就连药理也能自学成才吗?” 接着李奇又对高庆道:“老高,你想叉了,这小子就是一个西贝货。指不定平日里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店里的伙计,他们昨天才把他推出来。既打发了我们,又除了一个祸害,一举两得。” 林子宁有心辩驳几句,你们才是祸害,你们俩八辈祖宗都是祸害,但怕话一说出来,他们俩直接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往生极乐世界去,那就真是阿弥陀佛了。 见林子宁沉默无言,不做辩解,高庆只在那里坐着,现在干脆连眼睛也闭了,李奇有些急,指着林子宁说道:“你小子说话,若不能让我们信了你懂药理,我现在就就让你好受。” 林子宁知道,别看这个老李咋咋呼呼,嗓门挺大,但是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坐着不言语的老高。听了李奇的话,他们有马上说话,而是看了高庆一眼。 见高庆不说话,算是默认了李奇的话,林子宁就知道自己不能在藏拙了。 他本想自己老老实实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比幢了机关的木头人多张嘴,也不要显摆什么,就怕自己一时没注意,让二人觉得看上自己,可现在却不得不显露真功夫了。 林子宁道:“我为人自是谦逊,平日里从不与人争吵,我若是不懂装懂,瞎编一个出身不就好了?你还能去查实吗?” 林子宁本以为这话说出来,高庆会有所反应,却不想他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而李奇却是哈哈一笑道:“你怎知我不能查实?我且告诉你,我们噬血宗有一门独门秘笈,名叫摄魂搜神术。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一查你的魂魄就知道了。” 李奇这话吧林子宁吓了一大跳,想不到还有这等邪门的功夫,顿时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便是他来搜自己的魂魄又能怎样?我又没说假话,若是搜出来我的秘密,我倒还要谢谢他呢。 想到这里,林子宁豁出去了,胸一挺,双眼盯着李奇,掷地有声道:“那你就来搜我的魂魄好了,我自没有撒谎,还怕你不成。” 想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到这小子还有这等气概,不仅是李奇觉得惊讶,就连高庆也睁开眼睛看着林子宁。 林子宁这话激起了李奇的狠劲,他大声一嘿,说道:“你道李爷爷不敢搜你的魂魄吗?你敢这样说,乃是因为你不知道这摄魂搜神术的厉害,我一搜你的魂魄,你的魂魄就要受损,我若是看你不痛快,给你搜上几次,保管你变成一个傻子。” 原来这邪术还有这样的威力,怪不得你们俩是邪修。 等李奇说完,高庆终于接过话,说道:“倒不是不信你,就不你自己觉得自己学得精深实际却是个银样镴枪头,若是这样搜了魂魄又能怎样?” 听了这话,林子宁暗暗心惊,怪不得你半天不说话,原来你是在想这些,我虽没有爷爷奶奶告诉我,但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越是叫的厉害的狗越不伤人,你这不声不响的老狗指不定一张嘴就封喉了。 林子宁知道,高庆这么说,就是要他自己想个办法证明自己懂药理。 林子宁看看高庆,又看看李奇,见二人不再言语,都是盯着自己看,便说道:“自古药理医理不分家,我不仅懂药理,还懂医理。我会四诊之法,我给谁制药,就给谁诊病,我能说出脉象,便能证明我懂药理医理吧?” 李奇被林子宁这口气吓了一跳,大声喝问道:“你多大年纪,怎敢如此狂傲?” 也是,看着年纪不大,又是自学药理,又是自学医理,可不是狂傲么? 林子宁道:“有理不在声高,有志不在年糕。你管我多大年纪,我便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你要怎样?诊脉之后我自将脉象告诉你们,你们只需验证一番,不是就知道了?我年纪是大是小,你们昨天又不是没看见我?怎要如此多话?” 泥人也有三分性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样说是撒谎骗人,那样说是狂傲不逊,林子宁全然忘了自己身价姓名还捏在别人手心里,蹭的一下火气就上了。 话一说完,火气就是一泄,火气一泄,胆气跟着就泄了。这胆气一泄,林子宁腿就在发抖,但他知道若是这两个魔头要杀自己,便是跪地求饶也用了,这样反倒是死得体面一些。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向阎王判官申诉自己如何英勇、如何不屈。 到死也要硬一回! 哎,也是怪他年纪小、运到也不好,不知道噬血宗除了摄魂搜神这等邪术,更有让人魂飞魄散的邪术。 不然,就要念一句“魂飞魄散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了。 不过,看到林子宁突然如此强项,高庆和李奇倒真的信了他七八分。 被他这么一抢白,李奇也不气恼,说话的声音也低了几分,夸赞道:“你这小子倒也有几分胆色,若是运道好,我倒想收个像你这样的徒弟。” 被李奇这么一夸,林子宁又是胆战心惊,还是不要运道好吧,我们以后做两个相忘于江湖,至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就挺好的。 林子宁又看看高庆,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阴损的主意。却听他开口说道:“那你便看看我的脉象。” (本章完) 第八章 做个大夫需配药 梳洗罢,林子宁坐在方桌左手凳子上,闭着眼睛,调整呼吸,心里默念静心诀。 那厢高庆则坐在方桌上首,正对大门,将手放在方桌之上的枕头上。而李奇则坐在方桌右手凳子上,双手抱于胸前,一脸审视地看着林子宁。 若要治病,则需先判断病症,诊明病因。诊断病症的方法有四种,即望、闻、问、切,此即林子宁所言四诊之法。 望诊即观面色、肌肤、指甲和舌象。闻诊乃听声嗅气。问诊则是大夫询问病人或家属,了解病症,询问发病过程。切诊乃是以指压脉,根据经脉运转不同,诊明病情。诸位看官若想悉知,则可自行百度去也,小可不再此处赘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子宁睁开双眼,说道:“高先生,我要诊断了。” 既然给自己诊病,便是医者,理应尊敬。高庆微微点头、平伸右手,说道:“请。” 林子宁首用望诊,先是看了高庆露出的手腕,继而看他的脸,脸色发白,目光有晦暗之状。接着叫高庆张开嘴巴,舌质纹理细腻、红绛而瘦,舌苔白滑/湿润。 望诊之后就是闻诊,林子宁请高庆说了一句话,语音声高有力,前轻后重,又叫高庆长呃一声,呃声低而长,且微弱无力。又嗅其味,腥味较重,这却不能算数了,多是死者血腥熏染所致。 其三是问诊,但是林子宁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欲将问诊放于最后,好让高庆和李奇验证便跳过了。乃是先切脉诊病,发现高庆的脉象沉迟而虚涩。 望闻切三诊之后,林子宁将右手收回,说道:“我已知晓高先生的病情,现用问诊之法验证,不知高先生意下如何?” “好”高庆仍是寡言少语,也左手收回,微微点头。 断定生死的考验就要来了,林子宁坐得笔直,轻咳一声,问道:“是否口淡不渴而喜喝热饮?” 高庆答道:“是。” 李奇本要看林子宁的笑话,却不想他竟说中了高庆的症状,不过,若是自己仔细观察也能看得出来。仍是双手抱于胸前,一脸审视,并不出声。 林子宁又问道:“是否小便清长大便便溏?” 高庆又答道:“是” 又说中了!李奇双眼瞪得又大又圆。心道,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莫不是瞎猜的吧? 林子宁问道:“是否夜里时有周身发冷,心胸闷痛,遇冷痛增,得温痛减的症状?” 高庆答道:“是。” 事不过三,林子宁竟能说中高庆的三处症状,李奇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双手放下,眼里也少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就在这,林子宁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双眼紧盯高庆,朗声道:“先生二三月之内,曾被利刃刺于左腹,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被林子宁猛的一问,高庆眼神一凛,亦是紧盯着林子宁。 而李奇竟是身子不稳,“啊”地一声,连着凳子一并往后面倒去。 在李奇倒下的瞬间,高庆也站起来,却是转身背对林子宁。 林子宁紧盯高庆,站立无言,李奇起身之后,也不说话,而高庆则是面壁沉思,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约么半柱香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后,高庆缓缓说道:“四十余日前,我被人用剑刺入左腹。” 这时,李奇才出声道:“神了!” 听得高庆和李奇的话,林子宁心里也有些许的骄傲,暗道,李老匹夫,你林小爷可有狂傲的资格? 本是将林子宁这个毛头孩子当作备手掳来,却不想是捡了个宝贝,这小子心思倒是重的很,若不是这番逼迫,他怕是根本不愿意出力。指不定自己配错了药,他也将错就错,看着我自是恶果。 不同于李奇的惊奇、林子宁的傲娇,高庆却是又喜又惊,转过身来,看着林子宁,一时间有些踌躇。 林子宁本想着高庆会问自己将他的病症定为什么,却不想高庆是这样一副神色,念头一转,便明白了,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卖弄过头了! 不过他到底是机敏异于常人,知道不能过于冷静,立刻在脸上浮现疑惑的神情,接着问道:“高先生,可还需要我说一说诊断的结果。” 见林子宁这样问,高庆脸上已是一脸和蔼,浑不见之前的踌躇,接着他往凳子上一坐,一边挥手示意一边说:“坐,坐。小郎君才貌双全,真是难得啊。我的病症我自知晓,小郎君医术高明我亦信了,自是不需多费口舌。小郎君自去配药即可,无需说与我听。” 千年王八万年龟,百年兔子不得追。 听得高庆这样说,林子宁一口老血又咽了下去。本想故意说错几个症状脉象,配错几位药,一来显拙二来推责。谁曾想,高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想好了对策,直接把自己挂在半空,底下还竖着一根削得又尖又细的竹竿,嗯,更有可能是精钢炼制的长枪! 若是没有跳起来居高临下这一问,或许林子宁还可以装疯卖傻,硬是将高清的病情和治疗方法说出来。 但是,有其势,必有其志;有其志,必有其谋。依谋养志,倚志成势。 我知道我的医术不如你,我也知道你已经诊断出我的病情,我还知道你知道我医术不如你,我更知道你可能会故意给我配错药,我更更知道你可能想试探我医术哪里不如你。 但是,但是我就不让你说出来!你且打落牙往肚里吞,欲喷血往肚中咽! 你自放心给我配错药吧,只要不被我发现,你自可以逍遥快活,否则,定教你魂飞魄散。 在今日刚刚醒来时,林子宁于高庆而言可有可无,便如蝼蚁一般,捏死了不费劲,扫开了不碍事。但此时,林子宁于高庆而言则是寒冬炭火、炎夏寒冰,虽然不可或缺,但亦有反噬之虞。 一言以蔽之,林子宁有本钱了,有了反制高庆的手段了,让高庆投鼠忌器了。但本钱少得可怜,反制效果甚微,一狠心,把老鼠杀了,也不碍大事,毕竟本身就是把他当作备手,如今之意,乃是精益求精,密益加密罢了。 林子宁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乖乖坐下,谦虚道:“我的医术有限,今次是我第一次诊断。” 林子宁说的是实话,但是李奇和高庆如何信他? 只听李奇说道:“便是你第一次诊断,也比那等寻常的庸医好上许多。” 高庆接话道:“小郎君年少有才,怎能和那等庸医相比。” 李奇告罪道:“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言不慎,前言不慎。不过,太谦虚也不是什么好事。” 高庆道:“过谦者怀诈,过默者藏奸。太谦虚自然不好。” 到底是老江湖,二人你来我往,话里话外是绵里藏针,倒让林子宁见识了什么叫是赞是骂,汝自品味。只得接话道:“我自幼诚实,从不骗人。学医也只是在纸上谈兵法,未曾下场打过仗,二位便是看我年纪,也该知道的。” 林子宁这话的意思是,我先把话放于此处,若是医治得当,我也不敢居功,若是手法失措,你们也莫要怪我。 有点功成不在我,事败莫怨人的意思。 二人见林子宁这样说了,也不多说。高庆道:“小郎君放手去做就是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来。唯有一个要求——越快越好,不可耽搁太久。” 说完,高庆顿了顿,复又说道:“若是我得小郎君施以援手,能以痊愈,高某必将重谢。” 为什么不能耽搁太久,一是怕林子宁携医自傲,故意拖延,二是怕官府追剿,不能在此地多留。 痊愈之后,重谢什么?放你自由罢了。 若不能痊愈呢? 都是明白人,何须问这么多? 既然高庆如此说了,林子宁便道:“那我立刻配药。” 林子宁这么上道,高庆很是高兴:“好,小郎君真是个实在人。药物都在右手的房间,你刚刚应该看到了,就拜托小郎君了。” 闻言,林子宁立刻起身就去配药。 等林子宁进到右边屋子,高庆又对李奇道:“老李,你且去找套被褥和几套换洗衣服来,再弄些酒肉山珍回来吧,可不要让小郎君分心。” 李奇听了这话,咧嘴哈哈一笑,拍了拍大腿,喊道:“省的省的,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好。”说完话就站起身来走到右侧房门,对着正在铺开药物的林子宁道:“小郎君,你可有什么要求,或是还需要什么东西?” 林子宁正在仍埋头翻检药物,听得此言头也不抬就回道:“只要是新的,寻常的衣服被褥就可以,若是方便,给我带几本医药丹符的书籍和笔墨纸砚。” “小郎君,还会炼丹画符吗?” “不会。” “那你为何要这些书?” “药物配置好之后,还需炼化成丹药。我虽然不会炼丹,却也得看看炼丹画符的原理,这样才好配置药物。” 听得林子宁这样说,李奇忙道:“小郎君想得周到,我必尽力找寻。” 在外面的高庆听得此言,也觉得不管林子宁有什么心思,最起码办事确实是认真,继而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刚拜入师门时,也是如此兢兢业业,才得了师父的认可,被明确指为衣钵传人。 见林子宁如此负责,李奇又问了他是否还需别的东西,还说,若是需要,一两个人也是可以带的,男女都行。 林子宁忙说不用不用。自己这情况,何必再去糟践别人呢?这老李好不正经。 调戏了一番林子宁,李奇倒是心情不错,出了大门便腾空而起飞走了。 没一会儿,高庆就听见林子宁在里面一边翻动东西,一边背诵药理,他嘴角一笑,看着门外的天地草木,并无言语。 (本章完) 第九章 仔细备药有玄机 高庆的病情并不简单,费伯铭的一剑将寒气侵入他体内时,若是他短时间内能够运功逼出,用心调养一番,只需一月便能痊愈。 但是费伯铭和法明一路追,高庆和李奇一路逃,直到前日晚上,二人寻得一个破绽,才击伤时伯川三人,给自己挤出了治病的时间。若非那六人紧追,自己何至于有性命之虞?若非需要治病,何需在此耽搁? 等沉下心来,林子宁觉得高庆不让自己说出病情,也是怕李奇知道了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生起鱼死网破的念头。 五脏六腑之中,心、肝、脾、肺、肾皆实心之的脏器,故名五脏,小肠、胆、胃、大肠、膀胱等为空心之容器,并与心、肝、脾、肺、肾一一对应,,乃为五腑又将人体的胸腔和腹腔分为上焦、中焦、下焦,统称为三焦,是为第六腑。 高庆的病症先乃是寒邪内侵脏腑,则损伤阳气,阳气虚衰,则不能温煦形体,故形寒肢冷,面色晄白。阴寒内盛,则津/液不伤,故口淡不渴喜热饮。寒属阴主静,故静而少言。尿清便溏,舌淡苔白润,脉沉迟涩实,为里寒之征。 什么意思?就是寒气入侵肌肤,加上身体疲惫、长途奔波,已由表征之伤,转为内里之疾,有外寒转为里寒,而且是寒到心里,已然伤了心脉。 心与小肠相络属,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开窍于舌。 华者,荣华外露之意,其华在面乃是指,面部肌肤赖气血以养,气血充盛、和调,则面部红润光泽。充者,充盈之意也,其充在血脉是指,心脏所生之血行于脉。窍者,内外交通之孔也,开窍于舌是指,心脏通过舌头与外界相通。 心气不足,心血亏少,则脉细弱、节律不整,即为沉脉之象。心血瘀阻则脉涩不畅。一息脉跳不足四次,则为迟脉之象,病属“寒”性无疑。心已伤则小肠不健,故而舌淡苔白润、尿清便溏。 心又与脾肾相连,脾胃互为表里,肾与膀胱互为表里,心已伤而久不愈,则脾、胃、肾、膀胱等亦随之受损,继而五脏六腑运行不调,内里腐化,危在旦夕。 心在五行之中属火,心已伤则火气不盛,火气不盛则形寒肢冷。 寒到里头生虚火,若虚火一生则体内寒热相杂、阴阳不协、真气紊乱。若不控制病势,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了。 林子宁将药物一一摆开,心中默默思考如何搭配药物,又该如何熬制丹药。 丹药之术讲究君臣主辅,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是刚入门的药铺伙计干的事,但是世间诸多庸医也只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况且修道之人的病灶,岂是凡人可以同日而语的。光是焚烧炉鼎之火,还分三昧真火、南明离火、太阳真火、太阴真火等等,更有非人间可有的幽冥之火、九天玄火和紫薇天火和佛家所讲的红莲业火。 药物特性不同,炼制所用的火性不相同,虽则隔了一层炉鼎,不怕火性不对烧坏了药物,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行的,况且,一般人根本施展不出三昧真火、南明离火 (本章未完,请翻页) 等火种,炼丹药能用的就是柴火。故而才有了辅以符篆,变通火性之举。 李奇一去就是两个时辰,去时两手空空,回来时也是两手空空。林子宁一看还以为他此去一无所获呢,却不想他掏出一个布袋,林子宁想这是将东西放在布袋里了。 可昨天自己昏过去之前,明明看到他背着那大大的包裹啊,为何不放在布袋里呢?真是奇怪! 李奇看到林子宁一脸讶异之色,问道:“怎么?没见过储物袋?若是你想要,等哪天赶上了,抢一个给你就是了。” 林子宁不欲与他们有过多牵扯,抢一个储物袋给自己?那不是告诉别人,邪修二人组多了一个跟班伙计吗?本还想说出疑惑,被他这么一说,却是闭口不言,不再看他。 李奇见林子宁不仅不说话,更是将头转过去,便骂道:“你这小子发什么神经!” 林子宁还是不理会他,自顾自地从地上的一堆包裹中挑出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往砚台中到了一杯清水,持墨研磨。看着在砚台的清水中慢慢弥散的黑色墨汁,林子宁忽然忆起彼时在兴元府替白一先生研墨的情形,一别三年,也不知道先生如今是何情状。 铺开纸张,用镇纸压住,林子宁就提笔蘸墨,犹豫良久,还是在纸上写下药方。从右往左,一列一药,上写药名,下列剂量。前七味药都是一挥而就,到了第八味药时,林子宁笔势一滞,但复又行笔顺畅起来。 看着林子宁写好的药方,高庆闭目沉思,良久之后睁开双眼,指着纸上一行字问道:“为什么要加这一味药?而且要这么多量?” 林子宁看向高庆所指的是第八列,写的是“寒星子一斤”。心里一惊,脸上则神色不显。 寒星子朝阴避阳,是生长于山北水南形如繁星的淡紫色小花,为日常所见的草药,并不稀奇。而一斤乃是十六份的用量,即一两一份(旧制一斤十六两),阴寒之物放在治疗里寒之症的药里,用量不算少了。 寻常大夫看病时,是按照一份药量开方,然后写明抓几副药,药柜上的伙计照方抓药,是一张纸包一副药。病人回家熬药也是一副药一熬,且是一副药熬两到三次,遇到家里穷的,更是将药水熬淡、药渣熬酥了。 但是用丹炉炼制丹药,却不能这样,往往是几份十几份的药量,放在一起炼制。为了使每颗丹药的药性相同、药效一致,必须要用真火熬制、真气牵引,出丹之时更是要释放真气包裹丹药,不使其药性外泄。 故而林子宁写的是“寒星子一斤”,故而林子宁说自己不会炼丹。 高庆这么一问,林子宁不知道他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按住心中不安,耐心解释道:“高先生乃是寒气入里之症,我虽不知这寒气源于哪里,但是寒性极深,已伤脏腑。故而先需温补固体,继而猛火去寒,但阳火之药一多,又会助长心火虚烧,则又需阴寒之药以作牵制,既不使丹药火性过猛,又可先行抑制心生虚火。” 高庆倒还真不知道其中道理,听了林子宁的解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释,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又觉得心中不安。 用?还是不用呢? 高庆脸色木然,目视门外天地,右手手腕压在药方上,食中二指慢慢敲着,一下,又一下 一时间,李奇不知二人所言何物,不知该说什么,林子宁双腿已然发颤,额头两边冒出细汗,但仍是像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等到气氛压抑到极致之时,高庆突然问道:“这药用什么做引?” 来了。 “火云草之根须做引。” “有何说法?” “南方湿瘴弥漫,乃是干湿阴阳不分之地,火云草生长此地却根须硬实,乃是因为其根须不惧干湿、阴阳皆纳。用它做药引,既能助火云草这味主药统制诸药,又可以作为温养寒星子的后手。” 听了此言,就是李奇也觉得有些道理,不过他不善此道,并不出声。而高庆似乎也少了几分戒备,说道:“很好,你照着房子备药吧。” “那寒星子?” “我让老李去买来。你多久可以备好药?” “半个时辰即可。” “那我在一个时辰后开始炼丹。你有什么建议?” “我这方子是按十份丹药开的,需得成丹六颗以上,用于内服,才能治病,不知先生可有把握?” “十份药,炼成六份,嗯~,问题不大,还有什么建议吗? “我只粗读了几本画符炼丹的书,并不善此道,若是容我在边上看着先生开炉炼丹,再让我温习几本丹书,或许下次先生再问时,可以说上几句。” “那你备好药之后,吃点东西稍作休息,等我开炉时,你帮我烧火扇风。” 林子宁倒也见过白一先生炼丹,但那时他身体弱小,气力不足,白一先生从未让他干烧火扇风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情,只是让他在边上看着。 林子宁虽然看得津津有味,觉得白一先生仙风道骨,尤其是丹炉盖子一掀,白一先生双手释放真气裹住将要成型的丹药时,那气势、那神采,让林子宁满眼放光,满心崇敬。 别以为修道之人开炉炼丹是寻常之事,不说别的,就是见识了林子宁和高庆一番言语,便应知道,不同药理根本练不出可用的丹药,你要是胡乱往丹炉里一扔,便是练出来丹药,可能也是毒丹。 更遑论需要用真气牵引温养丹药,若是真气不足或是真气驳杂,你练出的丹药又是什么样子?弄不好,丹炉一开,里面飞出的是一滩乌黑腥臭的浓汁。 于是乎,三人各有分工,李奇复做了搬运工,飞出去采买寒星草,林子宁回到右边房间配药去了,而高庆则闭目养神,调整真气,为开炉炼丹做准备。 李奇此去买药甚是简单,两刻钟不到就回来了。见他回来,高庆又让他去后面山上挖一个炼丹用的石洞,高脚楼里是没法练丹的。 等挖好洞穴,李奇带着林子宁、高庆带着草药就飞了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就要开炉炼丹。 (本章完) 第十章 体内竟然扇出一股暖流来 镇海城,府衙。 王珉在接到楚州刺史孙叔昌传来的文书时,很是激动。 旁人自以为他尸位素餐,并不作为,可是谁知道自己的难处,就拿昨夜之事来说,及早开启护城大阵,固然可以将两个邪修堵在城内,但若如此,一旦打斗起来,城内的百姓岂不是死伤惨重? 将高李二人放出城去,固然有纵虎归山的可能,但高庆不是伤得很重吗,缓急之间,他们两人又能逃多远?再说了,遇到难事不能惊慌武断,将事情上报并请求指示和支援才是正道。 这不,刺史行文来了。 王珉忍住激动,翻开折子,孙叔刺史指令很是明确:不可轻举妄动,待宝箴院巡院使杨任回到楚阳城,他即刻会请杨任率领法士前往镇海城,主持剿灭邪修一事。 看到如此令人满意的折子,王珉当即就想浮一大白。不管是费伯铭,还是周海鸣,没有做过地方主官,就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牧民一方首在安靖,需要顾全大局,不可草率行事。 不过,既然两个邪修已逃出城去,宝箴院巡院使更是不日就要赶到镇海主持大局,眼下却是可以严守城门,搜查城内不法之徒。 一来有备无患,二来也好迎接杨任。 打定主意,王珉立刻召集镇海府同知、推官、经历、城隍奉祀官和镇海县县令、县丞、县尉、典史等,商议全城搜索一事。众人戌时初到齐,都认为既然发生昨日之事,全城搜捕潜藏贼人或来历不明的人,必然是一件好事,而且办起来并不难。 周子昆甚至说,若是时机成熟,搜索完城内之后,亦可将法士兵卒派出城,奔赴四厢搜索,连乡野村庄也不要放过,正好可以借此事肃靖地方。 听周子昆提了这么一个建议,王珉也是眼前一亮,镇海府本来风平浪静的,若不是费伯铭一路从蜀州追着那两个邪修赶到这里,怎么会出昨天那两件事情? 若是安安稳稳将此事对付过去,自然也行,但是脸上仍是无光,若是趁机搜索地方,缉拿歹人,岂不是说明我等实乃有为、有担当之人吗? 二人一拍即合,先于明日在城内搜索,等杨任一到,即刻在全县搜索,而王珉更想到了第三步,等两个邪修被抓捕归案,即刻在镇海府内全境搜索,务必要化危为机! 王珉又安排了明日搜城的具体任务,乃是由同知柳晟元负责,县令周子昆协助,由府衙捕快镇守四门,由县衙捕快挨坊搜索。 不得不说,这王珉十分精于为官之道,经周子昆稍一提醒,一件祸事就变成他的政绩,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不过他这一番安排,倒也让众人心里安定了不少。 与此同时,高庆、李奇和林子宁已经来到一座无名石山前。 这座无名石山居于群山之中,四周都是高山密林,是山前无路山后无沟。三人落在石洞之前,只见草木森森,遮门避户。 进得石洞,中间是一个直径四丈有余的大圆厅,拱形圆顶离地六丈有余,洞顶周围乃是一圈分布均匀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孔洞,这些孔洞或大或小,既可引来阳亮光,又可排出烟雾。大洞四周开有四个宽五尺有余,高约一丈的拱形门洞。 石洞中央是一个直径两丈、深约三尺的圆坑,想来是用于放置丹炉。圆坑左侧挨着洞壁有一个长约一丈、宽高各五尺有余的石台,应是用来放置药物的。 洞室之内亮堂堂凉飕飕,采光自然通风顺畅,丝毫没有湿热,端的是修道炼丹的好处所。 看到高庆一脸满意、林子宁满是惊奇,李奇也不禁有些自得。 高庆也不二话,立刻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直径一丈五尺、高约三丈的三足铜鼎,置于圆坑之内。又将药物放在石台之上,又从储物袋内掏出几根焦黑的木炭扔到丹炉之下,那几根木炭很是有趣,一扔到圆坑之内便自己个儿烧了起来,也不知这是什么宝贝。他又拿出几枚符篆,摄空贴在丹炉之上。 若是眼前站的是白一先生,林子宁自然呀好哈请教一番,但是眼前是高庆这个魔头,林子宁自不敢多说什么,还怕自己一着不慎惹恼了他呢,便是引起他猜忌也是不好。 林子宁不敢问高庆,高庆却敢问林子宁:“你可曾修炼什么功法?” 林子宁知道他为何问自己,便回道:“我从小身体便有缺陷,经脉不通,体内无法产生真气。虽然一心向道,但是只练到炼体境界,不过扇风的力气还是有的。” 听得林子宁说自己经脉不通,高庆和李奇都是一脸诧异,继而又露出让林子宁看不明白的神色。只见高庆右手抓过林子宁的左手,左手则向林子宁左手注入真气,就感觉真气随进随散,好似泥牛入海一般。 体内竟然不能储存真气,高庆甚是惊奇,接着高庆换了左手拖着林子宁的左手,而用右手切脉。脉息平缓中实、均匀规律,并无重病之兆,怎么可能会经脉不通呢? 如此聪慧健硕的小郎君,竟只能做个凡夫俗子吗?又想到,若是他真的帮自己治好了重伤,倒不是不能给他机缘。 放下林子宁的左手,高庆又拿出一把芭蕉扇递给他,并嘱咐道:“你先不重不轻不急不缓地扇上一刻钟,等丹炉烧的发烫了,就可以停下来,之后你听我的吩咐就是了。” 林子宁依言,便不重不轻不急不缓地开始扇起来(别问他怎么做到的,我也不知道),如此扇了一刻钟,丹炉上已经泛起红光,高庆那边也准备了。 哐啷啷,丹炉的盖子缓缓掀开,一道猛烈的白烟直接冲出来,直奔洞顶,顺着孔洞散了出去。高庆则飞到半空,开始向丹炉内投放药物,待投了六七味药物后,又将炉盖阖上,对林子宁喊道:“用力猛扇,速度要快!” 好在林子宁体力强健,憋着气用力猛扇了七七四十九下,直把这火扇得绕着丹炉炉身极速旋转不停。看得李奇惊呼:“扇得好火!” 林子宁听了李奇的话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便是想出来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已经累到虚脱,汗水已经将衣服打湿了,好在高庆叫了声停,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然林子宁可能直接累死。 想不到烧火这事也不容易,哎,这世道,除了吃饭看着容易些,那有什么容易的事啊。哎,没本事,饭也吃不容易! 可别小瞧烧火扇风这事,刚开始这几下轻轻松松。 扇到十来下,感觉手上悬着十来斤的秤砣,有些费劲。 扇到二十来下,就好像手上捆着两只百来斤的小牛,吃力得不行。 再扇到三十来下,小牛换作了熊瞎子,必需使出吃奶的劲了。 到了最后这几下,手上好似压着两座小山,便是咬牙切齿也扇不动了,那是凭着一股意念,憋着一股狠劲,才一下一下地扇出去! 若是意念不精纯,没有这股子韧劲狠劲,林子宁很有可能就力竭而死了。 林子宁瘫坐在地上,但处于关元、气海,神阙、命门四穴汇合处的下丹田竟然生出一股暖流! 林子宁在心中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中狂笑,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李奇看着林子宁有些奇怪,这小子疯了吗?哦,应该是让他停下来,高兴坏了。 没听见高庆招呼自己,林子宁索性盘起腿在地上调整气息,他倒不敢在两人面前引导真气。休息了两刻钟,林子宁恢复了体力,竟感觉力气比之前还要大了不少。 就在这时,高庆又说道:“慢慢轻扇八十一下。” 闻言,林子宁乖乖站起来,对着圆坑慢慢扇风。 一下。 两下。 三下。 三十下。 三十一下。 三十二下。 五十六下。 五十七下。 五十八下。 七十九下。 八十下。 八十一下。 好了,终于扇完了。 李奇又说道:“扇得好!” (你们前面试了吗?笑声大不大?有没有人骂你是疯子?) 待林子宁扇完九九八十一下后,高庆释放真气推开炉盖,又往里扔了七八味药材。 又过了半个时辰,高庆忽然道:“猛扇三十六下。” 林子宁依言,猛扇了三十六下,却不觉得有多累。 李奇又道:“扇得好!” 林子宁忽觉得李奇这是在讽刺自己,怎么每次都来这么一句扇得好? 这时,高庆走林子宁身边,对他说道:“今日不用再扇了。” 又对李奇说:“老李,你带小郎君回去换身衣服,让他吃点东西,再带他回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待着。” 听得高庆这样说,林子宁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嗯~怎么如此腥臭难闻? 李奇应了一声就转过身往洞外走,林子宁则先是向高庆鞠了一躬,才跟上李奇的步子。 (本章完) 第十一章心里好畅快 在洞内炉火烧的很旺,还没有发觉,一出石门,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天边已经稀稀疏疏挂了几颗星星。 李奇抓着林子宁便腾空而起,不到一刻钟,二人就回到那座高脚楼。李奇倒是想的周全,还给林子宁带了几双鞋子回来,拿了换洗的衣服和鞋子,林子宁对李奇道:“李先生,我需先去河边洗个澡,得劳你等我一段时间。” 李奇道:“不急,你自去,我在这里等着。” 林子宁谢过李奇,便急急地往河边走,身后又传来李奇的声音:“你洗过澡就把身上穿的衣服扔了吧。” 林子宁高声回道:“知道了,出了好多汗,我可能会洗得久些,李先生且耐心些等我。” 李奇又是道:“我不急,只要你不跑就好,我的耐性还是不错的。” 待走到早上看到的尸体处,就看到尸身已经被野兽撕开,已经看不出人形了,残留的血液引来了不少苍蝇蚊虫,嗡嗡作响。林子宁便停下来,双手合掌,又在心中祈祷,希望死者早日超脱。 祈祷完,林子宁往回看了眼高脚楼,见李奇也在那里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紧。忙收回视线,匆匆行路,等走到拐角处,林子宁又往高脚楼的方向看,确定看不到了就撒开腿一路狂奔。 跑到了河边时,暮色已降,群星簇拥的弯月静静地悬在天上,月光照在清冽的河面上映出偏偏银光。 林子宁将手里的衣服放在河边的石块上,脱掉鞋子,从身上掏出水晶珠,握在手里,先是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块迈入河中,接着大步在水里跨着,全然不顾河水的阻力。 等水深过膝,林子宁就开始脱掉衣服,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衬得他像一块美玉,但林子宁却毫不顾及形象,先是大叫一声,继而哈哈狂笑。 等笑到喘不上气时,林子宁闭眼屏气顺势倒在河里,河水漫过他瘦削的脸庞,他如美玉一样的肌肤便全部浸在水中。感受着清凉的河水润过他的脸颊,竟是那样舒服,他松开手任由水晶珠在水里游荡,自己也顺着水流飘着。 他忽然想起那个经常做的梦,梦里娘亲既然有温柔的声音,那么她的双手也应该像这河水一样温润吧,或许比这河水还要像玉石一样清凉柔嫩。就这样想着,眼里流出的泪水与这河水融为一体,不再分离。 忍住泪水,林子宁将思绪拉回,立起身,双手不停挼搓着身上的老泥,又在水里有了一会,算是洗完澡了。 站起身,找了一会,看见不远处的水里冒出一圈银光,便知是水晶珠在那儿,一个鱼儿打挺,扑腾几声,林子宁就游到水晶珠旁,此时水晶珠周遭聚集元气而成的圆球竟比早上的还要大些,不知道是不是收了自己心情的影响。 握住水晶珠,走到浅水处,林子宁盘腿坐于水中,河水立刻没过他的脖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将水晶珠悬在下丹田附近,林子宁默念太乙先天功的心法,照着第二境界冲穴的口诀运转真气。 修道之途,元神之前共有三阶九期,第一阶乃是炼精化气,铸造修道的基础阶段,由后天身体之精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化为体内真气。此一阶段又可分为炼体、冲穴和筑基三期,故又有将炼精化气阶段称为筑基。 炼体是打熬筋骨,炼通全身三百六十骨节,将肉体凡胎练成可以承受修道之苦的体魄,炼体成,则修行始。 冲穴是引导丹田所生之真气,冲开穴窍,贯通十二经脉,炼通三百六十五穴,打通大周天,以周身之穴应周天之星,冲穴成,则天人相合始。 筑基则是打通任督二脉祛除体内毒素,排出骨殖内的胎毒,会体内呼吸,运行内景小周天,筑基成,则修道始。 须臾之间,丹田之内就生出一股暖流,紧接着这股暖流迅速变凉,林子宁觉察到,这是水晶珠聚集而来的元气被吸入丹田。 依太乙先天功心法,气行经络从内藏丹田开始,先练肺经,之后依次修炼大肠经、胃经、脾经、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心包经、三焦经、胆经,最后炼通肝经。如此则是打通大周天,而后联通任督二脉,再是打通内景小周天。 到此,炼精化气,筑基成,修道始。 早上真气由商阳穴往上,直至迎香穴,走的是手阳明大肠经的脉络,那是因为林子宁并没有依照太乙先天功运气的法门运气,而是由真气自己运行。 手太阴肺经起于中府,止于少商,左右各十一个穴位,分别为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练太阴肺经,乃是气起于丹田,由藏入肺,先冲胸前的中府穴。 此时,清凉之气,自丹田泠泠上溯,冲击中府,真气甫一冲击,林子宁就觉得胸前毛孔被被什么东西撑开,好似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一齐由里向外猛刺,且是猛刺、拔起,猛刺、拔起 剧痛之感几乎要让林子宁昏死过去,好在他自十二岁开始,泡药澡、吃丹丸,先是调养身体,继而打熬筋骨,硬是要说炼体长达六年也未不可。 忍住剧痛,林子宁接着引导真气冲击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四穴,待冲到孔最穴时,便是真气衰竭,冲不动了。 冲开了五穴,林子宁也不强求,睁眼收功,就感觉两胸至手肘内侧有黏糊糊的感觉,林子宁仔细一看,却是污黑发臭的黏液,这应是排出了体内堵塞穴窍的杂质。 用力揩掉这些黏液,细细擦洗,洗去杂质后,一条从中府穴延伸到尺泽穴的青线正在发光,这倒吓了林子宁一跳,用手去摸,就感觉冰冷寒意传来,接着又缓缓消散,青光也隐去不现。 收回心神,林子宁握住已经散去银色光圈的水晶珠,站起身回到岸边。运气蒸干水汽,林子宁穿好衣服鞋袜,轻轻一跃,就跳了三四丈远。 待林子宁回到高脚楼,李奇便道:“你这去了快一个时辰,莫不是要把毛拔干净,把皮搓破?” 林子宁不敢多解释,只是道:“劳李先生就等,我这就去做饭,弄到拿手的好菜孝敬孝敬您。” 李奇道:“你这小子,倒是会贿赂人。那还不快去?” 林子宁应了一声,就忙活去了。 等林子宁和李奇回到石洞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时,高庆已经将所有的药物都放进了丹炉,看到他们来了,便对林子宁说:“今夜炉火烧得够旺,无需你烧火了,你且去右边第一个石室休息好了。林子宁依言,拿着烛火和李奇带来了那几本书进了右边第一个石室。 看来李奇很善于打洞,林子宁的这个石室有桌有凳,还有一张长一丈宽五尺的石床,石壁之上也有几个透光透气的孔洞,林子宁不敢练功,放好烛火,看了一会书就睡了。 睡到半夜,突然尿意袭来,林子宁匆匆起床,跑到石洞之外排泄干净。正是启明星高悬阴阳交隔之际,林子宁想着回去再补一觉,就感觉怀中的水晶珠就在微微振动。 掏出水晶珠,就看到无数的金光银光纷纷钻入水晶珠内,林子宁心想,莫不是太阴和太阳精气吧?这可是最为精纯的阴阳二气! 顾不得许多,林子宁找到一块巨石,飞身一跃,轻轻落于其上,脱去上衣,盘腿入定,吸收水晶珠引来的阴阳精气。接着冲击太阴肺经,先冲孔最穴,虽然疼痛难忍,但是林子宁却是异常兴奋,却是一鼓作气,又连冲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五穴。 如此一来,手太阴肺经左右两条经脉全部冲开,虽然仍有余力再冲其他经脉,但是林子宁却不敢耽搁,赶紧闭气收功。起身一跃,便如灵猴一般,在树木之间飞跳,盏茶时间就看到一条小溪,林子宁赶紧落在溪旁,擦洗双手。 之后又是几个飞身回到巨石旁穿好衣服,赶紧回到石洞,此时启明星隐去,彩霞已经布满天空。看到林子宁从外面进来,高庆没说什么,李奇却问道:“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林子宁回来时就想好了说辞,回道:“本是被尿憋醒,跑出去几十步小解,正要回来,肚子有痛,便跑到好远,找了个地方出恭,这才回来晚了。” 林子宁这样说,高庆就道:“小郎君没有辟谷,五脏轮回也是常理,以后小郎君自便即可,不用担心。” 又对李奇道:“老李,你再凿一座靠近水边的石洞,然后把高脚楼里能用的东西拿过去,就让小郎君住在那里。” 林子宁一听,很是惊喜,便道:“如此,我平日自在那里住着,打猎捕鱼都可以,等先生唤我了,我自己跑过来就可以。我虽然没什么本是,但跑几步路还是极快的。” 如此,林子宁又帮着高庆烧火扇风,李奇自去凿洞运东西,等到林子宁累到筋疲力尽时,李奇就直接把他带到新凿的石洞,放下他就飞走了。 这石洞自然不能和那个相比,不过好在有卧室有厨房,卧室里有桌有凳有床,厨房内亦是有桌有凳,还有一个石灶,两室之内具有透光的气孔,作为隐居之所,很是不错了。 虽然距离那处山洞不过三四里远,高李二人须臾之间可至,但毕竟是隐私之所。刚能冲穴,又有独居之所,林子宁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转念一想,高庆真有这么好心,非得让李奇再给自己凿个山洞?怕是高李二人有什么秘密不想让自己知道,才会这样做吧。 且住,且住,且先让我畅快一会儿。 (本章完) 第十二章 冲穴却惊蛟龙 这炉丹药,高庆已经炼制了十几个时辰,眼下却是到了成丹出炉的时候了。 不只是高庆,林子宁和李奇都是全神贯注,紧紧盯着丹炉。 就听高庆道:“猛扇九九八十一次,此乃最后一击,可能做到?” 若是昨日,林子宁必要打退堂鼓,但是昨天开了经脉,到今日辰时,他已经接连炼通了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和足太阴脾经。 通了这手足四经阴阳八脉,便是足生百尺深根,手有千钧之力,扇他九九八十一道风又算得了什么? 听了高庆此言,林子宁也不说,走到炉口之前,双脚向左右各外跨约五寸,身体下蹲,双手持扇,猛呵一气,就呼呼扇起风来。 两日之间,林子宁进步竟如此神速,高庆和李奇都是一惊,二人对视一眼,都是既惊且惧,这小子不是经脉不通吗?怎有如此神力? 连扇八十一道风,林子宁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真气耗尽,但随即丹田之中又有一股暖流生出,而且在须臾之间,就将怀内水晶珠蕴藏的精气也吸了进去。 如此一来,林子宁就好比枯木逢春,丹田之内的元气越起越多,吸收精气的速度越来越快。林子宁怕引起高李二人的怀疑,不敢在此地多待,忙对高庆说道:“高先生,出了这么多汗,我且先去洗一洗。” 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成败就在一瞬之间,也用不上林子宁,高庆自是挥手让他自行方便,至于心中疑惑,等丹药出炉之后再作计较不迟。 得了高庆允许,林子宁飞也似地跑出石洞,他怕等下动静不小,故而使尽全力,丹田之内新生的真气都被他运于手足,飞腾跳跃犹如惊鸿灵猴。 他先是回到住处,拿了换洗的衣服,接着又猛跑了两刻钟有余,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只觉得身上渐渐痒起来,便知道差不多了。林子宁立在一处山崖上,下面是一条三四里宽的大河,他脱掉衣服,握着珠子,飞身一跃就钻入河中,想要站起,却发现双脚探不到底。 想要跳出水面,也没有外物可以借力,毕竟他此刻的实力等若武道大宗师,并非是仙家一流。不得已,林子宁又往岸边游了三四十丈,双腿时不时蹬到砂石,他就知道站起来一看,水在膝上六寸左右,便盘腿入定,开始练功。 为何非要借助水晶珠吸摄精气呢?乃是因为林子宁发现,若没有水晶珠,他的丹田根本不能产生新的真气。 为何林子宁非要选在水中练功呢?林子宁也是昨日试了才知道,在午未之间,太阳真火烧得猛烈,若是直接在岸上吸收水晶珠的精气,就要烧伤经脉了。他需要借助河水吸收太阳精气的热量。 人体之经络是手之三明(阴),从藏走到手;手之三阳,从手走到头;足之三阳,从头走到足;足之三明(阴),从足走到腹。 太乙先天功乃是先手后足,先阴后阳。于是林子宁运转功法,狂摄水晶珠之精气,化为他体内的真气。 真气生于丹田,导气上升,入中府、出少商,入商阳、出迎香,入承泣,出厉兑,入隐白,出大包,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此真气贯通肺、大肠、胃、脾四经,连接左右各九十六穴,共计一百九十二处穴位。 一百九十二处穴位看似很多,但连通它们用时不过一刻钟。不过,既然速度那么快,那么林子宁吸摄水晶珠精气的气势如何,就可想而知了。好在周遭无人,虽然以林子宁为中心已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却也无人知晓,不过附近的鱼虾可要遭殃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子宁此时完全沉浸在练功之中,真气刚从大包穴出来,复又冲入极泉穴,待出了极泉穴,又一路冲击青灵、少海、灵道、通里、阴郄、神门、少府、少冲八穴,连冲九穴,势如破竹,贯通了手太阴心经。 林子宁能在几日之间连冲四五条经络,两百多处穴位,虽然可称为神速,但这也是他积累深厚,又借助水晶珠的缘故。 太乙先天功可是太乙宫诸法之首,只有被认定为有望继承太乙宫基业的真传弟子才能学习的,更是只有获得了太乙宫“元”字法号的人才可以外传的,最是堂堂正正的道法。寻常人没有一两年根本不可能冲穴成功,而所谓这里的寻常人,本就是远超常人的天资聪颖之辈。 林子宁的遭遇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林子宁连翻吸摄精气,炼化为自己体内的真气,让这一方天地也是生出不少变化。 以林子宁为起点,顺着水流往下约三十里处,有一处回水窝,这回水窝有多深没人知道,因为没人敢下去,连船到此处,船夫也是心中颤颤。水窝深潭之上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此树的树干直径约有三丈,十个成年男子也不能环抱。 这棵榕树,树芯已然空了,以前有顽皮的小孩在树边玩耍,一不小心便掉了下去,却不想树洞之下乃是一口水井。那小孩从这里掉下去,却从三四里外的河滩上出现,等大人找到这个昏睡的小还时,他却说这树下乃是龙宫,他是被龙宫的神仙救了。 榕树之下是回水窝,最易被水流冲击,可住在此处的,从小到大、从大到老、从老到死,父死子继、子死孙继,孙又有子、子又有孙,不知过了多少辈,不知过了多少年,子子孙孙死了一大堆,山上的坟堆都满了,可这棵空心的榕树却仍然不倒。 众人本就对这榕树感到惊奇,又见这孩子确实是掉入榕树树洞之内、却在下游三四里处找到,而且生龙活虎,再听这孩子这样说,自是觉得这一棵树一滩水都是神迹。百姓们先是吹锣打鼓,奉上牺牲祭拜榕树龙王,又在离榕树不远处建了一座大门正对水潭的龙王庙。 这榕树之下却有一条青色蛟龙,乃是真龙与一条青蛇杂交之后所产,算不得什么真龙。 这蛟龙年岁稍长,就被送出龙宫,发配到此地。虽不是真龙,却也见过世面,这条蛟龙乃是一心向道,从不害人。 自从不知道多少年前,救了那个已经化作黄土的孩子,被建庙塑身之后,这条蛟龙一则行云施雨,造福一方百姓,一则开府建牙,招了些虾兵蟹将、鳝精鱼怪,更是拜了一只千年鳖精做了丞相,出入仪仗俱全,布雨上下发功,端的是欣欣向荣,逍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遥自在。 这条蛟龙正自在后院练功,就听到外边有人在大喊。 “大王,大王,不好啦,不好啦,不知道哪里来的妖怪贼人,搅得上下百里的水道灵气混乱,已有不少的子民昏死过去了。” 等报信之人进来,却是虾太尉,蛟龙问是何事。虾太尉便说龙宫上有约三十里处,突然生起旋涡,这旋涡之威搅得上下百十里水道不得安宁。 蛟龙王一听,这还了得,几百年来,人间安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水中亦是上下清明,鱼虾自由自在,怎么突然之间竟有贼人来捣乱。正要化作蛟龙,潜行去会一会这贼人,却看到鳖丞相翘着那顶乌纱帽一拐一拐走过来对自己挤眉弄眼。 蛟龙王一看,心道,这老鳖必是有什么隐秘的话要对我说,且听他说来。主意已定,便不着急出宫,只安排虾太尉点击兵马,在宫外等候。 等虾太尉出去,鳖丞相就凑到蛟龙身前,说道:“大王可知道,兴风作浪之人的底细?” 蛟龙王摇摇头,回道:“我才听得虾太尉来报,如何知道那人的底细?” 鳖丞相又问道:“大王此去可有什么谋略?” 这老鳖精素来喜欢读写经史子集的书,讲话也刻意学着那些个文人雅士的作派,便是去看看,又需什么谋略? 蛟龙王心中如此想,嘴上便如此说:“便是去看看,需要什么谋略?” 一听这话,鳖丞相跳将起来,急道:“大王,切不可轻举妄动啊!此去察看,若是遇到一般的货色也就罢了,将他缉拿过来即可;若是遇到厉害货色,一时拿他不住,岂不是不太,不太雅观?” 这鳖丞相也是尽忠职守,顷刻间就想的如此周全,也是难为他了。再者他话也说得含蓄,什么叫“拿他不住”,这话乃是说,你若打不过他,反被他收拾了可如何是好。 为何这鳖丞相要这样说?这倒不是说这蛟龙法力弱小,毕竟他虽是杂毛蛟龙,身上却有真龙血脉,自身又勤于修炼,且还有朝廷册封的法旨,是帝国宝箴院认可的正神,有香火之力加持的,比之道家一般的金丹境界修士还要厉害几分。 但是这贼人既然能够惊扰上下百十里水道的灵气,自然不是一般货色,况且就算他这条修行有成的蛟龙,也不过管了这通天河支流一半水域四百里长水道,若是不借助朝廷册封的宝玺,自己也不过像这贼人一样能搅动百十里水道的灵气。 想不到这老鳖精确实精于算计,蛟龙便问道:“既如此,鳖丞相以为该如何行事啊?” 见大王听得去自己的话,鳖丞相很是高兴,有点君臣相的的意味,便道:“大王,这件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虽说河中灵气搅动,但是也并未有大事发生。大王,您自可如此如此,如此如此。” 听了鳖丞相的话,蛟龙双眼一亮,高兴道:“好好好,龟丞相说的可真好。你就像我的呃,我的” 龟丞相见蛟龙王说不上来,便替他说道:“子房。” “对对对,你真是我的子房啊。” (本章完) 第十三章 以长啸应惊雷 蛟龙王依照鳖丞相的计谋,派了虾太尉蟹将军二位领了几十个化了形的虾精蟹精前去打探。 于是几十个精怪化作只巨虾巨蟹,沿着河道小心避过紊乱的水流,远离河中,一路潜行逆流而上,越往上走,河流越是紊乱。走着走着,天上竟打起了响雷,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阴沉。 虾太尉和蟹将军二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惧。虾太尉心思细腻些,一路上都是看着河道左右,想着要是情况突变,就要找个地方躲藏。这是他觑得旁边有个洞穴,里面黑洞洞的,想来空间不小,便示意蟹将军停住脚步。 蟹将军也是心生退意,见虾太尉像是有话要说,即刻叫停了一众兀自爬行的虾蟹。 虾太尉将蟹将军拉到一旁,用他细长的声音说道:“老蟹,越往前走,暗流越是凶险,如今天上又是天阴、又是大雷,我怕不等我们到了那里,我们这几十条妖命可就没了。” 蟹将军回应道:“是啊,我们修行不易,苦修了几百年才化作人形,你看这些儿孙们,可都没有化全乎呢。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呐?” 虾太尉只是探探蟹将军的口风,像这个脑袋大脖子粗的,整日里就知道吃啊、练啊的莽夫,能有什么办法?只要愿意听话就好。于是虾太尉用他又大又粗的钳子指着那个黑洞,说道:“老蟹你看,那是什么?” 蟹将军从他那又厚又硬的蟹壳上将两只眼珠子弹出去,顺着虾太尉的钳子一看,是个不小的洞口,又用他自己那只更大更粗的钳子指着这个洞口问道:“你是说,我们都躲进去?” 虾太尉忙收回他的钳子,捂住蟹将军的嘴,吸声骂道:“我们如何能违抗大王的钧旨?” “那你是什么意思?”蟹将军推开虾太尉的钳子,问道。 “自是让儿孙们躲进去,我们俩前去查探呐。若真有什么危险,他们去了也不顶事,反是个累赘。”蟹将军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 当下二人一合计,其实是虾太尉在安排,就让一众虾蟹躲进了那个黑洞中。而后虾太尉和蟹将军又走了两三里水路,来到一处巨石之下,这巨石上凸下陷,甚是适合躲藏,虾太尉就叫住了蟹将军,二妖就躲在巨石之下休息。 可是蟹将军左等右等,总不见虾太尉起身,蟹将军有些着急了,用身子撞了撞他,问道:“老虾,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虾太尉回答道。 “那你为何不动身接着走啊?”蟹将军更是疑惑。 虾太尉见蟹将军如此愚笨,也是有些急了,声音也变得又尖又细,问道:“老蟹,你怎么这么笨呐?为什么那鳝鱼精和鲤鱼怪躲在龙宫之内安抚水族,我们两个怎么要跑去刺探敌情啊?” 蟹将军本是有幸开了灵智的百年老蟹,得了蛟龙王传的龙族修行之法,苦修百年之后化作人形,很是忠于蛟 (本章未完,请翻页) 龙王,自是蛟龙王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浑然没有那么多心思。见虾太尉如此问,便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这不是我们俩壳要硬些么?” 虾太尉反问道:“我们的壳能硬过尖刀利刃么?若是遇到厉害的,一道雷法火光放过来,我们就成了人家的腹中肉了。” 蟹将军忙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虾太尉说道:“你忘了我们来时,鳖丞相是如何交代的?他说我们此行,务以稳重为先,莫要轻举妄动;宁可缓些慢些,不要争功冒进。你可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蟹将军道:“这是鳖丞相怕我们有了闪失,才嘱咐我们的。” 虾太尉道:“这是表面的意思,里面还有一层呢。你忘了鳖丞相最后怎么跟你说的了?” 蟹将军道:“凡事要多跟你商量。” 虾太尉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那是鳖丞相知道我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不要急于去打探消息,也不要急于回去。还有一层话他没有说出来,就是若要回去,定要有个说法。” “可既然我们不去打探消息,回去了如何能有说法呢?” “你且等着就是了。” 听得此言,蟹将军不再说话,只是收了他的八条腿和两只大螯,就要缩成河卵石一样的一团,忽感觉有些不对劲,又猛地撑开身子,绕着巨石转,倒把虾太尉吓了一跳。 “老蟹,你这是在干嘛?” 蟹将军没有说话,兀自八只爪子横行跑了几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才说道:“老虾你说,若是这水流再猛一些,滚动这巨石,会不会把我们压死在下面?” 虾太尉本没有多想,经他这么一闹,才觉得这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便说道:“压死倒不可能,若是冷不丁压下来,断只钳子爪子的倒是可能。” 于是两妖又重新找了个凹进去的河坑,把它挖大了躲进去才算了事。 耽误这么会功夫,上有林子宁处,因为吸摄精气形成的旋涡竟把他已到了河中央,怪不得这气势能影响上百里的水中灵气。到此时,林子宁早就出了少冲穴,进了少泽穴,于是出听宫,入睛明、出至阴,入涌泉、出俞府,入天池、出中冲。 至此林子宁又炼通了手少阴心经九穴、手太阳小肠经十九穴、足太阳膀胱经六十七穴、足阳明肾经二十七穴、手阙阴心包经九穴,计有一百四十一处穴位,每处穴位左右对称,共有单穴二百八十二处。 林子宁的神识全部沉浸在引导真气冲穴连脉中,此刻水晶珠对他是予求予取,他根本不需要担心真气不足,可是他全然不知自己修炼导致天象异变。 而且,若放任他练下去,一旦到了某处关隘没有突破,真气堆积回转,他从水晶珠吸摄的精气又似无底洞般,很有可能气爆而亡的。 就在此时,天上一声巨雷轰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作响,直震得天空飞禽齐齐下落、路上走兽纷纷倒地、河中水族一时毙命。 虾太尉和蟹将军离得近,竟被震得晕了过去,不过二妖在晕死过去前心中都道好险。 三十里外的龙宫之中,鳖丞相在听到这声惊天动地的惊雷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想着总算是报了龙王的知遇之恩。 蛟龙王也是暗道幸运,若非有鳖丞相进言,自己险些就要遭逢大难了,也不知虾太尉和蟹将军安危如何?他们有没有听懂鳖丞相的话。 他倒没有发现,自己在心中思虑时,已经将“老鳖精”换成“鳖丞相”了。鳖丞相算是用智慧征服了自己的主君,若是鳖丞相知道了,应是会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来吧。 龙宫之上,榕树两岸的百姓却以为是龙王发威,又要他们好好进奉,或是警示大家天灾人祸就要降临,但虽有诸多想法,却是不约而同,纷纷捂住双耳,不停祈祷。 四五十里远的高庆正在开炉收丹,乍听这雷声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丹术大成,炼出仙丹来,忙收摄心神,屏气凝神念了丹诀,开炉收丹。 再远些,镇海城内,法明和尚、费伯铭、姚盛都是一惊,还以为又出了什么邪修怪物引来雷击。至于城内是否还有别的隐藏的高手,他们又是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林子宁,则被雷声震得七窍流血、身子直晃,也亏得这一声雷,将他惊醒才不至于最后走火入魔而死。 这声雷鸣打断了林子宁的修炼,之前极速旋转的旋涡正慢慢降速,河水则慢慢上涨。林子宁并未学会内吸之法,也不想圈进这旋涡,便抓起水晶珠一跃而起飞到半空。 随着他这一跃,身上甩出不知多少污黑发臭的黏液,等他跳到河边浅滩处,便捡了一块扁扁的石块,轻轻刮去身上剩余的黏液。 等刮的差不多了,他又往上游走了几步,到了深一点的地方,才将身子没入,用心擦洗身子。随着身上的污泥背洗去,他那如白玉一般的身体渐渐浮现,而那些密密麻麻连通经脉的细线,则发出一条条纤细的青光,等他洗干净,这些青光才慢慢隐去。 洗干净身体,林子宁飞身一跃,便跳到五十多丈远二十多丈高的山崖之上。林子宁觉得自己这一跃,真好似鲲鱼出海,化身鹏鸟,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穿上干净的衣服后,索性野性大发,对着刚刚冲破乌云,复又出现的太阳就是一声长啸。 这声音中气十足、绵绵不绝,而天上的乌云好似被他这声音吓着了一般,须臾散去。 于是,天空中,已经西斜的太阳周边,飘散着三三两两的彩霞,透过云霞,一道金光直射山崖上衣袂飘飘的长发男子。 此时,林子宁已经止住声音不再长啸,他逆着耀眼却不刺眼的金光,直视天上的太阳,竟有一种遗世独立,傲视天地的感觉。 (本章完) 第十四章 请城隍捉鬼 回去时,林子宁亦是先回住处放了衣服,再赶到高庆炼丹的地方。 等进了石室,林子宁看到高孙二人一脸兴奋,便知道这丹药炼成了。一问之下,正是如此,高庆甚至特意将这丹药命名为坤元烈火丹,寓意此丹虽然有烈火之阳刚,却内涵滋养万物之坤元之意。 林子宁是午时初出去的,眼下已经是戌时中,足足过去两个小时,莫说李奇,就是高庆对此也是好奇,毕竟林子宁之前对炼丹很是好奇,为何会耽搁如此之久,以致于没有赶上成丹出丹。 林子宁自然不能照实说,只是道:“回去后,洗过澡便准备饭菜,吃过饭就觉得昏昏沉沉的,身体挨着床就起不来了,若不是刚刚被一阵雷声惊醒,这时怕还在睡着呢。” 听得此言,高庆也没有怀疑,反是安慰道:“这两天着实是辛苦你了,如今坤元烈火丹已经炼成,运气还不错,十份药收了七颗,比预想的要好。” 林子宁暗道,想不到这高庆炼丹之术竟有如此造诣,真是了不得。转念又想,看他虽然言语不多,却也是心思缜密,举止有据之人,怎么会练那等邪门的功夫?怕是也有不同寻常的故事吧。 不过这念头也是一闪而逝,林子宁随即说道:“想不到高先生的炼丹之术竟有如此造诣。” 高庆说道:“其中也有你的缘故,一则你这方子开得好,二来你烧火也烧的好。” 林子宁听了这话,有些汗颜,忙道:“先生谬赞了,没事碍事已是万幸,子宁岂敢贪功。” 本以为话到此处便可了了,却不想高庆又提了一个问题:“你这方子上说,坤元烈火丹一日服用一颗,连服六日,而后再诊脉换药。但是如今炼丹已经用去三日,还需等六日才能换药,时间上有些紧凑。” 许是炼成了坤元烈火丹,高庆高兴,话说的也多了,更是提了新的要求。所谓时间紧凑,非是因为病情,而是怕官府派人来剿杀。高庆点到为止,林子宁也是心领神会。 高庆又出了一个难题,林子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石室内绕着丹炉转圈,高孙二人知道林子宁在想办法,也不催他。 说起来,高庆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本来若是没有林子宁这样一个人,此刻炼成丹药自然是一边服丹一边逃得远远的。等服用完了,在根据情况换用新药,哪里会想着压缩时间内?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子宁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他走到高庆面前停下,说道:“楚越宁洪之地有一种花,名为千红,此花成熟时,茎高五尺有余,周身无枝无叶,只在顶上长出三四片紫色叶子,紫叶之上开一红花,花瓣如千百根细丝,故名千红。” “不过我们要的不是这花,而是底下的根,它的根形如圆球,里面却是红色。这千红根最大的用处就是活血益气,若是服用千红根熬制的汤药,便可日服两颗坤元烈火丹。” 听到竟还有这种办法,李奇哈哈一笑,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想不到你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不逼一逼你,还不愿意使出真本事来。”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听着好像也有些耳熟。不过林子宁并没有计较,而是接着说。 “但是,这有一个坏处,就是会让体内的毒素聚集到已经愈合的伤口处,需要用刀划开伤口,排出毒血。而且因为坤元烈火丹本就猛烈,再加上千红根的催发,激发药力的过程会很痛苦。” 听到这,李奇不说话了。高庆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千红根好找吗?” 林子宁道:“月初之时,千红花会在月照照射下发出幽红之光,倒是便于寻找,就是挖千红根需要些技巧,不过若是需要,我今夜就可挖来。” 高庆又问道:“需要什么辅药吗?” 林子宁道:“辅药之前就有,还需要金疮药。” 李奇插话道:“我们随身带着上好的金疮药。” 也是,这样的人物,能不自备些急用常用的药物吗?而且这金疮药定是有非同一般的效果的。 “既如此,就没什么问题了。”林子宁说道,“今夜高先生就可以服用坤元烈火丹,催化药力,李先生可在此护法,我自去山里挖药。” 高庆和李奇对此都没有异议,此时石室内光线已然暗下来,高庆便直接服用一颗坤元烈火丹,李奇在旁护法,林子宁则出去采药。 为和林子宁要如此尽心尽力帮助高庆?这是因为,林子宁想要趁着今夜,一鼓作气,直接炼通了剩下的三焦经、胆经和肝经这三经六络。他怕真气运行时的威力太大,把高庆和李奇惊动可就不好了。 林子宁先回到住处,拿了锄头和上次装鱼的背篓,趁着落日余晖赶赶路。林子宁此时已经炼通了手上五经脚上四经,共九经十八脉,飞腾跳跃之高、之快、之远,非是早上可比。 但此时,他故意跑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想想应该是离高庆住处有五十多里远了,但身上的瘙痒之意却没有之前那么厉害,看来自己的猜想没有错,冲穴之后,高庆种的半成不成的蛊虫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若是自己将十二经二十四脉完全炼通,就能不受高庆的威胁了。不过确实如此,越不能远离高庆,不然漏了陷可就不好了。 此时落日余晖早就消散,明月高悬,林子宁在不知何处的一处山里寻找幽红之光。正找得仔细,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悠悠的锣鼓声,又传来好似深渊之下阴曹地府鬼魂的哀嚎,又细又尖的,又是阴冷又是幽怨的。 林子宁屏住心神,仔细一听,那声音说的是:“栾平县城隍巡夜,阴兵开道、生人避退,鬼魂归位、妖邪靖遂。”那声音不断重复这句话,既悠悠又幽幽。 林子宁还是第一次遇到城隍夜巡,听到阴兵开道,就吓得不轻,继而又心生好奇,不过他倒也不敢去招惹城隍爷,只是跳到一棵树上,远远地看着慢慢移动的阴兵队伍。他本以为城隍爷应该坐在轿子里让阴兵抬着,却不想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城隍身形粗犷,骑在马上好生威武。 等城隍阴兵看不到了,林子宁便从树上翻身下来,等到落到地上,他就感觉身后凉飕飕的。 不对劲,林子宁本看好了眼前的一株千红花,这时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走了快有一炷香的时间,身后的冷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严重。 林子宁心里一惊,这是遇到了贴身鬼啊。北齐陈敏之所撰《异闻录》中记载,“又有一鬼,喜附人背,如膏贴身,故名贴身鬼。此鬼难以甩脱,负之越久,其身越重,日负夜负之后,如负千斤,虽壮年男子,亦如百岁老朽,步履蹒跚,寸步难行。” 想不到,自己今夜不仅遇到了城隍夜巡,更是被贴身鬼贴身。 城隍虽是由朝廷册封,却是阴司神官,专司夜间安定。夜巡之时,非是特殊情况,都是隐身前行,能看见阴兵的自不是寻常人,而贴身鬼也专挑神魂不稳之人去附身。 林子宁不知如何甩掉贴身鬼,《异闻录》没有记载,更不敢带着这贴身鬼去修炼道法,他相信高庆和李奇肯定有数不清的方法对付这贴身鬼,若是被他们用了搜魂术、或是其他什么方法逼问出自己修炼道法的事情,岂不是要玩完? 情急之下,林子宁一路狂奔,干脆去追城隍阴兵。 跑了没多久,林子宁又听到那悠悠又幽幽的细长声音:“栾平县城隍巡夜,阴兵开道、生人避退,鬼魂归位、妖邪靖遂。” 还没等林子宁跑到城隍跟前,就觉得身上一轻,阴森森凉嗖嗖的感觉也没了。不过林子宁何等聪明,怎么能几次放过,让着贴身鬼从容逃离,若是这样,他可能随时又贴上后背。 不过此时跑过去,定然来不及,于是林子宁便高声一喊:“城隍大人,小人被贴身鬼附身,还请大人救小人一命。”林子宁这一句话,声高气足,直将夜里栖身而眠的鸟儿都惊飞了不少。 等他的圣印一停,就听见一个威武有力的声音高声呵斥道:“孽障,还不快束手就擒。”接着,林子宁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林子宁就听到那声音接着说:“你近身来,我有话要问你。” 林子宁依言前行,到了城隍马前,他不敢直视城隍,便低着头往下看,却见这些阴兵都是脚下虚浮,唯有那匹马四蹄着地。 而骑在马上的城隍则在上下打量林子宁,看一了会才让林子宁抬起头来。林子宁抬起头一看,这城隍身量颇高,若是下马站立,估计有一丈高,头戴武弁,身穿明光铠,下着长靴。再想细看他的容貌,却看不清楚,隐隐约约感觉是须发横张的样子。 就听城隍问道:“你为何要在夜深人静之时走到山野之地啊?” 林子宁答道:“为采集千红花的根须入药救人。” “你可知为何能看见我等,并被那贴身鬼附身呐?” “略知一二,乃是因为我神魂不稳。” (本章完) 第十五章 冲穴小成 第十五章冲穴小成 想不到林子宁也知道此中的原因,这城隍有些惊奇,遂又问道:“你如何知道此中缘故?” 林子宁回道:“小人喜欢看些鬼怪志异的书,书上说神魂不稳的人易见阴司诸神,易被恶鬼近身。” “那你可知自己为何神魂不稳?” 林子宁自然有些猜测,但是心中并不能确定,再者这猜测于自己而言乃是绝密,不可告与人知,便摇头道:“并不知晓。” 听得此言,那城隍并没有再问,而是瞪大了双眼,仔细盯着林子宁的头上看,可林子宁头上却什么也没有,又叫林子宁转了一圈,身后也是什么也没有。 这让他又惊又奇,凡是人族,必有三魂,曰魂魄、生魂与觉魂。魂魄主宰人的意识,为主魂;觉魂主宰人的善恶,为守尸魂;生魂主宰人的寿命,为命魂,掌管七魄。人若死后生魂(命魂)会消亡,觉魂(守尸魂)还留在人间,魂魄(主魂)就依因果循环六道之中轮回。 这个年轻人仪表堂堂,神志清爽,为何看不到魂魄在身? 城隍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林子宁道:“我叫林子宁,家住镇海县大元坊。” “一个镇海县的人怎么跑了这么远到了栾平县来采药?” 林子宁自然是不敢告诉城隍实情,倒不是有心欺瞒,而是一个县城隍定然敌不住两个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而且眼下性命无忧,自己也有逃生的方法,到不急于一时。便回道:“乃是因为友人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隐居,我来访友,故而来此地采药。” 城隍还要再说,旁边的判官却道:“城隍大人,时间不早了,若再耽搁,今夜人的巡行就完不成了。” 城隍抬头看了看月亮,又转过头对判官说道:“你且给他几张守魂符。” 那判官听了,从袖子里掏出了五张符纸,让随行的阴兵送给林子宁。 待林子宁接了,城隍就说道:“日后若是夜里再到野外行走,在胸前贴上此符就可稳住神魂,不让恶鬼靠近。” 林子宁听了忙躬身道谢,而后站到路旁,让开大道。 等离得远了,那判官突然拱手问城隍道:“城隍大人,为何要送他符纸啊?” 骑在马上的城隍,身子不动,直视前方,平静地道:“日行一善罢了。”心里却道,这年轻人有些古怪,且先与他结个善缘。 等城隍的阴兵队伍走远了,林子宁才将一张符纸摊开贴在胸前,其余四张收在怀中,复又去挖千红根。 等挖到丑时,身上的竹篓已经装了不少千红根,林子宁便不再采药,而是去找一处适合修炼的地方。 于是林子宁背着竹篓,飞身在树林间寻找,找了约有一刻钟,终于在一处被群山环绕的湖泊旁停下,这湖泊水域广大,看着也很深,水汽氤氲灵气充裕。 林子宁落在一块背山面湖、两侧树木林立的石头上,解下背篓,掏出水晶珠,脱衣盘腿入定。这样的修炼方法,也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怪林子宁急于突破境界。 林子宁倒没有急于冲穴连脉,而是不停地在丹田里积聚真气,等觉得腹内充盈,就知道差不多可以开始了。此时水晶珠周身金银之色的光芒慢慢汇聚,纷纷卷入水晶珠内。此时正是六九相交、阴阳交汇的时候,林子宁立即引导真气,冲击剩余的三经六脉。 这次冲击剩余的三经六脉,倒没有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疼痛感也没有那么强了。从寅时初到卯时末,两个时辰间,林子宁就贯通了剩余的三焦经、胆经和肝经,之前却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至此,林子宁在四天不到的时间里冲穴三百一十八处,只剩任督二脉还未贯通。若等任督二脉贯通,则后天之人体可与先天之星斗相映衬,再依照太乙先天功的内景行气之法,大小周天交替运行,则体内自生循环,外邪难入、内吸自如了。 太乙先天功与寻常道家功法不同之处就是,寻常功法都是在冲穴期打通十二经和任督二脉十四条正经,而后在筑基期便重视用外力催发人体排毒,排出骨殖内的胎毒。 如此一来,冲穴时连脉快而经脉细弱,筑基时排毒速而体存余毒。修行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是要将后天之体化为先天之胎、将后天之气化为先天一炁的过程。最是需要激发人体自身的生命之力,由内而外驱除毒素杂质。 经脉拓宽不到位,筑基排毒时又借助外力,在修道之始就落了下乘,修炼到后面,发力越是高深,道基越是不稳。 所以才有一法二师三侣四财的说法,意思是说,修行之道,首在修道的法门,道法也是高深,对大道的领悟越深,修道起点就越高。其次,指点迷津对刚入道门之人,非常重要,名师指点,能答疑解惑让弟子少走弯路。 修为再高一些,对大道的认知深了,甚至成一家只说,又有可能落入我执的陷阱,若是有志同道合之人相互探讨、切磋琢磨,又能促进修为。 再次才是财,财既可指钱财,修行之路不事生产,若没有钱财,就只能一边做活养活自己一边修行,时间不自由,行为不自由,就少了许多机缘。也可指宝物,若有特殊的宝物,如仙草、如法宝等等,皆可以助益修行。 林子宁比之别人,却是在修道之始就好了许多,既有一等一的道法,又有得道的宗师,若跟着白一先生修行,灵丹妙药也不用担心。可惜,之前机缘未到,无缘大道。 冲开左右各十二条经脉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林子宁体内丹田兀自产生了真气,虽然微乎其微,却也标志他身体状态好转,长此以往,自有真气自给自足的那一刻。 在湖中清洗干净,林子宁心中异常欣喜畅快,趁着甜天未大亮,又是深山老林之中,他也不着急赶回去,便懒得穿上衣服,就在湖中肆意欢快起来。 时而如鱼潜行水中,时而如鸟急掠湖面,心中想到,这边是修道的乐趣啊,真快活! 纵情玩闹许久,旭日已然东升,金灿灿黄彤彤的阳光照在涟漪阵阵的水面之上,映出片片金光。尽情玩耍之时,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却安危、忘却成败、忘却得失,心生一念,一念即行,虽未曾可以修炼,却是深合佛道两家空、无之意。 一跃出水,在湖面疾行百十步到了岸边,林子宁运功蒸去水珠,穿上衣服,正要背起竹篓,拿起锄头回去,就听到身后湖中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回头一看,湖中小岛旁竟突现一个旋涡,这旋涡旋转速度虽然不快,直径却越来越大。 林子宁心里一惊,暗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先是遇到城隍夜巡、恶鬼扑身,好不容易修炼有成,却遇到这等奇事。心中虽是好奇,但自知实力有限,不能肆意妄为,即刻拿着东西翻身躲到石头后面。 躲藏好了,林子宁赶紧往怀里摸去,还好,那珠子还在,摸起来也是温暖光滑。 慢慢抬起头往湖中心看去,此时旋涡直径约有五丈,并不再扩张,而旋涡之下正走出一群人,先出来的几人转身向下方几个身子露出一半的人拱手说话,随即上方这几人就腾空而去,消失在空中,而下方几人又隐没在湖水中,旋涡也慢慢闭合了。 等了许久,不见水面上再有什么动静,林子宁才飞身跃到一棵树上看着湖面。 这湖呈漏斗状北面水域宽阔,约有十多里宽,越往南越收缩,到了最后就成了一条宽约二三里的小河,流向别处,粗鲁估算,这方水域约有两千多亩,真算是不小的湖泊了,因此底下有什么河伯水神鱼精/水怪也很正常。 收敛心神,林子宁就往回走,等赶到炼药的石洞时,就看到高庆脸色潮红,应是作夜尽力催发坤元烈火丹的药性所致。 看到林子宁回来,高庆很是高兴,忙问作夜采药可是顺利,有无遇到麻烦事。林子宁省去遇到城隍和贴身鬼的事,但说了今早在那湖边看到的事情。 见林子宁好奇,李奇却问道:“枉你看了那么些书,怎不知凡是山川湖海自由神性?小山小池自不去说,因为它们格局狭小,灵气不足,无法孕育出能开启灵智的生灵。你说的湖那么大,有了几只精怪并不稀奇。” 高庆接着道:“是啊,这还只是自然孕育的真灵,帝国地域广大,从东北至东南皆是茫茫大海,北疆由东自西,燕涂山脉、雪岭横亘几万里,隔绝南北,西南一线又为万山岭所包,只余西边豁口可以向西扩张。帝国地域之广袤远超康伊靖雍四朝,山川神灵则是数不胜数。遇到几个水神水妖什么的不用稀奇。” 林子宁虽读了不少书,书上也说过某处某处有神灵现身,某年某月朝廷册封山神河伯的,但真的见到水中精怪什么的,却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事情也是满稀奇的,又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林子宁知道高庆急着炼化坤元烈火丹,正等着他的千红根熬汤药。故而也不耽搁,给他们俩看过千红根后,就去挑了几味辅药,然后拿回自己住处熬药去了。 等配好药,开始熬时,林子宁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了。昨日修炼的那条河一看就是能孕育真灵的大河,自己在那条河里弄出那么大动静,岂不是? (本章完) 第十六章 蛟龙鳖精寻跟脚 “老高,这小子看着怎么有点怪啊?”看着林子宁飞奔离去,李奇一脸惊疑地对高庆说。 “哪里怪了?” “这小子力气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敏捷,还有比刚来这更白净了。” “那又怎样?” “这小子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你是想” “你这蛊虫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可能,那日你不是看到他痛不欲生的样子了?我担心的倒不是他身体的变故,而是”高庆眉头紧锁,看到林子宁已经消失在视线里,话没说完就转身回了石洞。 两人走到左侧第一个石室,这时间休息室,落座后,高庆接着说道:“就怕林子宁这小子在我的药里做文章。” “他敢!”李奇闻言怒气冲天。 高庆看了看李奇,笑问道:“他有什么不敢?无非是一死而已。” “那也分什么死法,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到时候给他来个痛快的,要是敢有什么小心思,我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奇说这话时,面目都狰狞了,和此前粗爽的表情全然不同。 高庆道:“你如此想,又何须怕他有什么变化呢?” “总觉得,事情太顺了,心里倒有些不自在。”李奇不再狰狞着脸。 李奇这么一说,高庆也有同感,心道,确实是太顺利了,到底该不该听林子宁的话呢,已经过去三四天了,费伯铭是不会让自己等太久的,估计他那几个手下也好的差不多了。 若是李奇能有林子宁这样机灵就好了,倒是可以和他商量商量。 心中有些担忧,高庆脸上却是不显,只是对李奇道:“老孙,要不你去看看林子宁这小子去?” 李奇道:“我正有此意,给他弄个石洞倒是让他好自在。” 林子宁和李奇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林子宁将药材放好,正要去清洗千红根,正好在门口遇到李奇。林子宁心想,这老东西,怕是对自己起了疑心,可是就算你盯着我看,又能怎样?我就是下毒毒死你,你也看不出来。 这白脸小子倒是不简单,见着李奇心里腹诽,脸上却很热情,迎上去问道:“李先生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林子宁这么热情,倒让李奇有些不适应,虽说自己弄死他就像踩死一只小蚂蚁,但是人家笑脸相迎,自己有又别有心思,确实有些不大自然,弄些阴谋诡计可比杀人放火难多了。 李奇干咳了两声,应付道:“我这几天没吃你做的饭菜,倒是有些想了,就想到你这来蹭蹭饭。”又怕林子宁为做饭耽搁了熬药,补了一句:“你先忙正事,我的事不急。” 李奇这么一提,林子宁才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自己也是水米未进,不过却丝毫感受不到饿意,是自己精力过于集中,还是快要辟谷了? 心中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林子宁回道:“李先生来得正好,我也是饿得不行,就想着先洗了药材熬着,然后再做饭呢。” 李奇道:“如此甚好。” 于是,林子宁来到他发现的一处泉眼处洗净药材,又取了甘甜的泉水,烧火熬药。然后就让李奇看着火,自己去小溪里抓几条鱼来。 没多久,林子宁就抓了两条大鱼,就在小溪边刮鳞剖肚,洗了干净才回道住处。于是一边熬药,一边做饭,等药熬好,饭菜也香飘十里。于是两人这边吃饭,那边凉药。 看着林子宁自然顺畅的动作,李奇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林子宁若真有别的想法,怎么会如此不漏痕迹? 他哪里知道,因为身体的原因,林子宁一到白一先生那里,就是看着别人快活自在,跳跃自如,自己却像个药罐子,整天不是泡药澡,就是吃丹药,就连小解出恭,都是一股子药味。再者白一先生地位尊崇,他对林子宁百般照顾,旁人如何敢与林子宁玩耍? 等到了镇海城,林子宁和四海货栈的伙计们气质明显不同,没什么共同的爱好,林子宁又是一个人住的,别的伙计各有家人,下了值也少有来往。也就是少东家刘君宝觉得林子宁气质脱俗,爱与他亲近。 如此一来,林子宁一个人呆惯了,有什么事也总是放在心里,从不轻易露在面上。林子宁到四海货栈三年了,上上下下都没有挑出一个错来,你说这人是个怎样的角色? 也就是李奇觉得林子宁年纪小,才小看了他。 吃过饭二人将药送给高庆,高庆端着药二话不说,含了一粒丹药就着汤药喝了,随后让李奇护法,开始运功行气。林子宁就看到高庆头顶烟雾缭绕,肤色渐渐变红,如此两个时辰后才收功。 再次睁开眼,高庆觉得身上的寒意少了很多,只是左侧小腹处有微微的胀痛感,用手隔着衣服一摸,已经结痂的伤口肿起一个小肉包,还微微发冷,这是把阴寒之气聚集到这里了。 看到高庆脸色好了许多,李奇也很是高兴,对着林子宁的肩膀拍了几下,说道:“你这小子虽然不能练气修道,做个医生倒也是有个出路。” 林子宁微微一笑,说道:“侥幸能帮到二位先生就不错了,可不敢想这么多。” 难得林子宁能想起昨日风雷涌动闹了不小的动静,昨日那虾太尉和蟹将军可是昏睡了整整一夜,至今日卯时才醒的。 二妖自也不知道这十几里的河道中有多少水族为此丧生,只能是如丧家之犬,一路逃回龙宫,幸亏昨日虾太尉机灵,二妖回去的路上才能看到完好无损的几十只虾蟹。 且不说这榕树下深潭中的龙宫之内是如何一番景象,榕树边龙王庙里却是热闹非凡。河分两岸,龙王庙这一边是王家庄,河对岸是李家庄,两庄人家世代居于此地,彼此嫁女娶媳,倒也和睦相处。 因为昨日惊雷乍响,死了河里不少鱼虾,两岸百姓怕今年风雨不顺,便要在龙王庙商议祭神一事。为何要在此处商议呢?乃是因为这既是两庄共同商议要事,自是不好跑到哪一家祠堂里去,而这龙王庙却是两庄共建,平日里主要也是这两庄的百姓来上香火。 议来议去,决定准备上好的三牲,请来城隍庙的法士负责祭祀,多多奉上香火。并一致推举王氏族长兼王家庄里正王德为此次祭祀的负责人。 王德家里广有田资,为人古道热肠,急公好义,自然不用担心他贪污公款。而且他与城隍庙的奉祀官交情挺深,着实是最佳人选。 王德之子名叫王子俊,十二三岁年纪,六尺来高,今日学堂放假,就央求父亲将他带来旁听。等出了龙王庙,王子俊就对王德道:“爹爹,祭祀龙王的时候,也让我去看看,好么?” 王德素知自己这个独生子顽皮,对读书求学不感兴趣,却喜欢鬼神仙道,听说有祭祀,自然是心生向往,想到此处心里有些后悔把他带来。就板着脸说道:“你自当以学业为重,怎么能荒废了学业来看着祭祀仪式呢?这又不是庙会杂耍。” 不管王子俊如何撒娇哀求,王德就是不答应。 两个庄子议事的人是巳时进的龙王庙,商议了一个多时辰,午时中就出去了。等他们出去,蛟龙王和鳖丞相就在庙里化作人形,看着渐渐远去的人群,蛟龙王道:“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向善,真是我等的幸事啊。” 可不是,拜林子宁所赐,昨日水族损失惨重,妖兵或死或伤,折损了四五十号人,若是没有香火支撑,蛟龙王都担心下次施雨都摆不开人马。 今日二人倒不是特意来听村民们商议祭祀的事情,而是要去昨日搅动河道灵气的源头看看,昨日不敢冒着风险去,今日再不去看看,就真是缩头乌龟了。 二人出了龙王庙,蛟龙放出一团水汽,就将二人隐没在其中,悠悠飞了一刻钟,就到了昨日林子宁修炼的地方。二人一看,两岸群山起伏,算不得灵山宝地,怎么会有人跑到此处来弄这么些动静? 蛟龙王正没有头绪时,鳖丞相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河中央,蛟龙王却有些不解,问道:“鳖丞相为何指着那里啊?” 鳖丞相道:“大王您看,我指的那处是不是比上下两边要宽些?“ 凡是水域,浅处透明,深处青黑,这乃是水深日光照射不到的缘故。二人本就是水族,在水里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鳖丞相一指,蛟龙王就反应过来。 蛟龙王说道:“仔细一看,那里不仅比之上下要宽,而且形似一个大圆,走,我们下去一看究竟。” 等二人没入河水之后,就看到此处河底竟不知在何时有了一个大圆坑。看着这直径三丈有余、深不下两丈的深坑,二人俱是一惊。 蛟龙王道:“昨日河中灵气紊乱,莫非跟这有关系?” 鳖丞相道:“怕是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这洞因何而成,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弄这么个大坑呢?” 第十七章 阴差阳错逃离虎口 蛟龙王和鳖丞相出了水面,又在附近转了转,悠悠就看到了一座高脚楼,落下去一看,却空无一人,但也让二人联想到昨天的事。 既然这高脚楼里没有落下什么灰尘,住在这里的人可能离了没多远,二人又左右寻找,找了两个多时辰后,却在荒无人烟的山里看到一个少年正在林间打猎。 二人正要落下云层,就看到少年身后立着一个身穿青灰色衣服中年男子,这男子一看就是个修道的高手,二人又飞了一段路,想要落在一座小山包上,就看到从这山里出来一个高个男子,看着却比刚才的中年男子还有厉害几分。 二人不敢多想,即刻远远遁去,待飞了半个多时辰,回到榕树下的水潭里,才惊魂甫定。回到龙宫,坐在大殿上,蛟龙王和鳖丞相一大一小两对眼睛四目相对,二人没有多余的言语,但在心中已经明白,即便昨天的事情和这两人无关,这两个中年人也不是易与之辈,就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带着一个年轻人隐居在此处。 疗养了三四日,高庆伤势大好,而费伯铭这边,时伯川早就好了,休养了四五日,时仲原和黄恕也是生龙活虎的,丝毫不见不便。若不是王珉拦着说,楚州宝箴院巡院使杨任要来主持剿灭高庆李奇的事情,费伯铭早就耐不住性子等了。 倒不是费伯铭性急,而是拖得久了,高庆就治好了伤势,而且,不知高庆用了什么秘法,费伯铭渐渐感觉不到高庆体内的蛊虫,若是再等几天,自己就真的感觉不到高庆身处何地了。 正心中焦急,就听到外人有人来报,原来是王珉传人来请费伯铭和法明大师去府衙商议追剿邪修一事。听到这个消息,费伯铭心想总算是等出了结果。 等费伯铭和法明到了府衙,王珉笑呵呵对二人道:“让二位久等了,如今州衙传来公文,杨院使已经返回楚州,计算时日,今日能到楚阳城,后日就可赶来主持追剿邪修的大局了。” 虽说还得等两日,但是有了杨任这个脱胎期的大修士来主持大局,高庆和李奇定是插翅难逃。二人没有多说什么,表了决心之后就出了府衙。走在路上,费伯铭不禁想,王珉虽然少了几分担当,不过如此一来,却也更为稳重,算是稳中求胜的法子。 费伯铭和法明心中有数,自然安心等待时机,但是镇海城里的刘君宝却是心急如焚。那日报案之后,县令周子昆回到县衙就让捕快带了消息给刘振平。关于四海货栈主事林子宁被邪修绑架一事,只等楚州大员过来主持追剿邪修就能得到解救。 可是刘君宝左等右等,也没听着这位大员来镇海城的消息,更不用说见着他了。 刘君宝心想,即便是这个厉害的大人物灭了那两个邪修,可没准子宁找就被这二人给杀害了呢?要是这两个人把子宁杀了仍在荒郊野外,被野兽分了尸也说不定。 到时候就算是灭了这两个邪修又能怎样?人死不能复生! 刘君宝虽然人在县学里听课,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镇海县这边,王珉和费伯铭说了追剿邪修的要紧事,栾平县那边,王德也和城隍庙的奉祀官商定了祭祀的大事,约定三日后,三月十二日在龙王庙举行祭祀仪式。 承安三十五年,三月初十日,未时。 两日时间匆匆而过,已经服用了五颗坤元烈火丹,高庆脸上的惨白之色早就褪去,小腹的脓包也有茶杯粗。此刻林子宁正拿着小刀,轻轻划开高庆冻得发青的脓包,刚一划开时,高庆还不觉得怎样,等到林子宁开始挤出里面青色的脓血时,就觉得快要痛昏过去。 对已经是金丹期的高庆来说,这种痛感早就没有记忆了,可现在就像是铁耙子在慢慢耙着他的肉,就是不来痛快的。 这种同感持续了半个多时辰,高庆整个人就像是放在开水里煮过一样,林子宁也好不到哪去,汗水不住地流。等林子宁清洗了伤口,并在伤口上倒上金疮药,高庆再次发出嘶嘶的声音,显然是在忍住疼痛,真气亦是紊乱,在体内左冲右撞。 看到伤口没有脓血流出,林子宁心里放松了不少,高庆也激动地握住林子宁的手,可就在他握住林子宁的手时,神色立刻一变,但是他心思藏得深,惊疑的神色一闪而逝。而林子宁也是心里一惊,暗道不好。唯有李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在那里担心高庆。 高庆神色疲惫,林子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忍住疲劳和惊惧,声音发颤道:“等再过一个时辰,高先生再服下最后一颗坤元烈火丹,不用运功催发,让它自己散发药力就好。等明日一早,我来为先生诊脉,在开一副方子服用就好了。” 说完,林子宁就匆匆告退离去。 看着步伐有些虚浮的林子宁走出石洞,李奇有些感慨,想不到这小子年起轻轻就有如此医术,正要向高庆夸夸这小子,就看到高庆眼神变得杀气十足,心中异常奇怪,问道:“老高,你这是怎么了?” 高庆却好似没有听见李奇的话一样,反是闭眼沉思。高庆本是躺在石床上,这时却突然用手撑起上身,待他慢慢睁开眼睛,神色一片清明。 看着疑惑不已的李奇,高庆冷冷道:“这小子果然有事瞒着我们。” “果真如此!?”李奇既是惊讶,又是怀疑。惊讶的是,林子宁竟然能瞒过自己二人,怀疑的是高庆怎么突然知道。 “五日前,我输入真气进入他经脉时,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刚刚我因为疼痛,真气不稳,不慎将真气输入他体内,竟然在他体内走了挺远。”高庆恨恨道,他心中既是愤怒,又是疑惑,林子宁是如何在短短的几日就冲开了那么长的穴窍。 幸亏高庆不知道林子宁已然连通了十二经络,否则怕是要立马跳起来赶过去杀了林子宁。 高庆这话让李奇很是困惑和激动,问道:“他这是练了什么邪门功法吗?几天时间怎么会,会”话到这李奇又转过话题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估计这小子也觉察到我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你现在就跟上去,看他今夜是走是留。”高庆决定先做观察,毕竟投鼠忌器。 李奇闻言却道:“反正已经在他身上种下钻心蛊,他还敢逃了去?” 高庆瞄了李奇一眼,问道:“既然他能在几天之内贯通经脉,你怎知他不能除了蛊虫?” 李奇一听,恍然大悟,就要出去,就听到高庆问道:“你这一去,可知如何处置?” “老高,你这是可把我老李瞧扁了,他若逃跑,我自把他抓来,他若不走,我今夜就在那里盯着。”李奇虽不如高庆有计谋,却又不是傻子,自然之道该如何处理。 如此,高庆便不说话,安心躺下。 林子宁在高庆真气一冲入自己体内时,就知道坏事了,但是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此时问题摆在面前,是走是留? 若是走,则又该如何走,到何处去?若是留,又该如何应对高李二人的审问?又想到,若是留下来,又被种下新的蛊虫可如何是好? 高庆种下的钻心蛊因为无心可钻,兼又被林子宁冲穴顺道炼化了不少,瘙痒之感尚可忍耐,本想等体内真气运行几天彻底炼化蛊虫后再逃跑,现在却不得不提前走了。 可是又该往何处去呢?此处乃栾平县境内,一可去栾平城,寻那城隍庇护也可,二是躲到昨日一早发现的湖内,三则躲到自己修炼的河中,顺流而下,一路潜逃。 想了想,觉得还是往栾平县方向逃安全些。打定主意,林子宁不再犹豫,也不回住处,一发狠,不要命地催动真气,往南飞去。 亏得他当机立断,若是他先回住处,定然要被李奇抓个正着,等李奇赶到林子宁住处时,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室,无名火蹭的就窜上头顶,飞出石洞,飘在空中,怒吼道:“林子宁,等我抓住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这一声吼,不知道惊动了多少孤魂野鬼,闭目养神的高庆一听,眼前就是一黑,想不到这小子是个狠角色,一言不发就溜了。也顾不得身体疲惫,立刻催动蛊母,就要给林子宁来个狠的。 林子宁本就是拼命狂奔,听到身后传来李奇的怒吼,就知道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也顾不得其他,只是消耗真气狂奔。须臾之间就跑到那湖边,正要继续栾平县城奔去,突然就觉得身上瘙痒难耐,暗道,怎么如此瘙痒?快要痒死了我了。 随着瘙痒感越来越重,身上竟然发起热来,林子宁被痒得热得不行,一个猛扎,身体就跳入湖中,林子宁记得湖心有一个小岛,也不敢将头冒出来,便闭气潜水往那处游去。 就在这时李奇已经飞到湖面空中,林子宁对此处人生地不熟,林子宁一逃跑,李奇就想到两处地方,一处是高脚楼,一处就是这湖。 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李奇吸了一口气,高声喊道:“打扰湖中君了,贫道李奇,追拿贼人到了此处,他便一头钻进湖中,还请湖中君不要藏匿贼人!” 第十八章 脱虎口,入狼窝 这李奇恁得霸道,他何曾见着林子宁钻到湖中,便要一口咬定人就在湖中君手里,还要找他要人! 所谓山中君、湖中君,乃是对山里湖里的得道生灵的尊称,但李奇虽说了两声湖中君,听语气和内容却是一个恶客。 这湖名为斗湖,因其形似漏斗而得名。斗湖的湖中君乃是一只钩蛇,身长数十丈,身上蛇鳞密布、硬如精钢,其尾似钩,常在水中钩取岸上人牛马啖之。后来被朝廷法师讨伐,打了败仗才接受朝廷册封,做了斗湖的湖中君。 为了册封,这钩蛇还给自己起了名字,叫做钩渊。 斗湖君钩渊本在自家洞府之内与自己的娇妻美妾游乐,忽听得洞府之上传来李奇的怒吼,心中甚是不悦。便叫了身边的鲶鱼精出府查探一番,顺便去会一会那个不晓事的人族莽夫。 这斗湖从陆上看形似漏斗,但是在水下看,两侧湖壁向湖心延伸出十几里,将斗湖分成上下两部分,而那湖中岛则是一侧石壁向上长出来,露出水边的部分。 这样一看,这斗湖确实像个漏斗,却像是上小下大两只碗底钻破了贴在一起一样,像个沙漏。 鲶鱼精一出君府,就传令四方,询问是否有人藏匿了生人,成了精怪的水族并不多,一问之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将消息汇总过来,并无生人潜到湖底来。 鲶鱼精一听,先是派出巡逻的鱼虾翻过拱形的石壁,去上湖寻找一番,自己则打开水道,领了几十个兵丁一路上行,去会一会湖面那人。 等了许久,李奇心中已有些焦躁,正要冲入湖中,就看到湖中小岛旁边突然泛起一圈漩涡,而且越来越大,待看到一个光头大嘴,嘴边两侧各长出一缕二三尺长的胡须,就知道来的应该是一条鲶鱼精。 一看这阵仗,李奇就知道并不是湖中君出来,就懒得行礼,问道:“你们湖中君叫尔等上来作甚?怎么不把那贼人交出来?” 鲶鱼精一见这人口气这么大,心里就有了几分气,但是摸不清李奇的底细,他也不敢像李奇那样恶语相向,便说道:“不知这位上仙追赶何人,但是刚才我等遍寻湖底,确实未曾见到有陌生面孔混入。上仙刚刚莫不是看错了?” 李奇却不是三言两语就好糊弄的,又道:“你就想凭这一面之词,把我骗走?” 鲶鱼精道:“实不敢欺瞒上仙,真是不曾见到贼人。” 李奇又道:“那为何不见你家湖中君来与我说,是他瞧不起我么?” 鲶鱼精心道,还真是瞧不起你,若是随便哪个人朝湖面一喊,我家君候就赶出来相见,岂不是要累死他。不过心中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便道:“我家君候正在闭关修炼,确实不是怠慢了上仙。” 这鲶鱼精倒是精明,说完这话,又补了一句道:“莫不是那贼人使了个计谋,来了一招声东击西,已然逃往别处去了?如若上仙不信小人所言,尽可下去与我等一起搜寻,就怕这贼人可就逃远了。”李奇心道,这小子有这等本事吗?却也不得不防,也罢我再去找找,若找不到,再回来就直接往湖底闯,懒得与他商量了。心中计定,便说道:“我且信你一回。”说完,转身朝栾平城方向飞去。 打发走了李奇,鲶鱼精回到湖中,又问了在上湖巡逻的兵丁,回报还是没有遇见生人,便觉得此事与他没什么干系了。回到府中,钩渊却问道:“你们可曾去那湖中岛下的暗洞找了?” 鲶鱼精一听,忙道:“君候,我等确实忘了那处,不过一个外人如何能知道那处暗洞?”钩渊一听这话,哼了一声,说道:“你怎知他不会撞进去?” 鲶鱼精又道:“小的这就去寻,不过若是那里真有生人,是等着刚才那人来带走,还是” 钩渊好似听到笑话一样盯着鲶鱼精,问道:“你是觉得你家君候像块破布,谁来了都能掰扯几下吗?既然能够别人追着跑,定然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来了我这怎能轻易交出去?” 这才是君候的脾气嘛!鲶鱼精听了这话,当即告退,率了几十个水族精怪直奔湖中岛。倒还真让斗湖君钩渊的猜准了,这湖中岛形如斜臂的油灯,从湖岸巨大的石壁延伸出来。 石岛底部并不光滑,在湖水冲击之下形成了一个石洞,石洞上甚至有大小不等的洞/眼直通水面,躲在那里换气都不成问题。 林子宁潜水至湖中岛时,一不小心就钻到石岛底下,那时他憋得不行,又浑身瘙痒,一心想要往上钻,结果还真叫他钻到那个石洞里去。不过,林子宁已从水中出来,就昏死过去,因此鲶鱼精找到他是,直接把他拖回湖底。 看到昏睡的林子宁,钩渊对着鲶鱼精道:“如何,本候说的可对?” 鲶鱼精在那石洞里见了林子宁,就对钩渊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钩渊这么一问,话里话外自然是敬佩之情滔滔不绝。 说着,鲶鱼精又从怀里掏出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对钩渊道:“君候,您看这个珠子闪闪发光,可不是个宝贝?”说到这,他就把水晶珠递给钩渊。 看着钩渊仔细大量这珠子,鲶鱼精指着林子宁道:“我看这小子没什么修为本事,想来刚才那人必定是想要夺这颗珠子。” 钩渊先是右手举起珠子放到眼前仔细看,见它除了发光发亮也没什么特别的,接着又将它攥在手心慢慢摩挲,除了微微发烫,也不见有什么反应,心道这跟夜明珠也没有多大差别,论个头,自己宝库中还有不少比这更大的。 自己摸索不明白,就对鲶鱼精道:“把他弄醒,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鲶鱼精依言往林子宁脸上泼了几碗水,就见林子宁悠悠醒来。 林子宁睁眼一看,自己竟是在一座宫殿之内,正厅之上坐着一个脸尖嘴大,身穿金色蟒袍的男子,自己身边则站着一个头像鲶鱼一样的男子。心道,自己莫非到了湖底,见了湖底的真灵,一时愣住,到不知道说什么。鲶鱼精见林子宁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说道:“堂上乃是斗湖湖中君钩渊大人,我乃君候帐下大将军鲶十七,你是何人,为何被人追杀?” 林子宁心道,真叫自己猜着了,不过看着两人面目不善,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别除了虎穴入得狼窝,可不敢再炫耀什么本事了。 打定主意藏拙,林子宁装作吓得不行的样子,慌慌张张道:“秉君候,秉将军,小小的” 见林子宁结结巴巴的,鲶鱼精怕惹了钩渊生气,便大声道:“你慌什么?如是说话就好,我家君候最是怜贫惜弱,若有冤屈,定会替你主持公道,你直接向君候说来就好,不用慌张。” “是,是。”林子宁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我本是镇海县境内黄龙镇人,叫做王乐成。前几日镇子里突然来了两个炼气士,无缘无故就在驿站里杀人,我与家人正好从驿站边经过,那二人见到了,就要杀我们灭口。” “幸亏我撞死躲在尸体中,才逃过一劫,但我家中父母兄弟和仆从都被他杀了。”说到这,林子宁眼泪哗啦啦就不住地流,“我在镇海县东躲西藏了好几日,本想去报官,却不想被他们抓住,还在我身上种下蛊虫,蛊虫一旦发作便痛不欲生。” “今日乃是因为这二人就要杀我,无奈之下,我只得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就想着先去投奔家住栾平县的舅舅。却不想还是被他发现了踪迹,若非二人大人相救,小人就要命丧黄泉了。” 说到这林子宁便嚎啕大哭来,哭着哭着,又说道:“救命之恩,小的无以为报,但有差遣,无所不从,只求大人暂且收留小的。”说完就跪在地上,低头垂类。 林子宁痛哭流泪,言语诚恳,钩渊时就信了六七分,这是鲶鱼精又补充道:“君候,我看此人说的甚是诚恳,我与刚才那恶人打了照面,那人确乎眼神凶恶,言语粗鲁,定是凶恶之徒。” 那人是不是凶恶之徒,钩渊并不在意,毕竟自己也不是善男信女,若是眼前这人没什么用处,也犯不着得最两个厉害的恶人,只是那人的态度太过恶劣,自己怎么能像缩头乌龟一样把人叫出去? 想到这,钩渊举起水晶珠,问道:“这珠子是何物啊?莫不是那人要追你身上的这颗珠子?” 林子宁乍听此言,心中一惊,刚刚醒来,他倒是忘了确认珠子是否在身上,不过也幸亏他忘了,不然钩渊定然以为这是宝贝。 忍住心中忧虑,林子宁慢慢抬起头,看了看钩渊举着的那颗珠子,说道:“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一颗夜明珠,我正想将这珠子送与君候,却不想受了惊吓,全然忘了这件事、君候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也算小的一片心意。” 看着林子宁眼中有些不忍,钩渊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凡夫俗子没见过真宝贝,便说道:“本候宝库之中什么宝贝没有,区区一颗夜明珠,又算得什么?拿了你这东西倒显得我夺人所爱。” 第十九章 斗湖之中暂安身 钩渊正要将水晶珠还给林子宁,又见鲶十七眼里冒出精光,便话头一转:“不过,你确实要感谢鲶将军,若不是他说退了那贼人,并把你从石洞中救出来,怕是你已经命丧黄泉两了。这样,你就将这颗夜明珠送与鲶将军,如何啊?” 林子宁本以为钩渊要将水晶珠还给自己,却不想他话头一转就将水晶珠送给这鲶十七。心中也是憋了一口恶气,但是只得安慰自己,落到鲶十七手里,总好过落在钩渊手中。忙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道:“若如此,也不算明珠遗尘,还望鲶将军不要嫌弃礼物。” 鲶十七手里虽也有几颗钩渊赏赐的夜明珠,但是他生性贪财,哪里会嫌弃再多一颗夜明珠呢?要不是这个王乐成是君候点名要见的人,自己直接就昧下了。 此时见钩渊将这珠子赏赐给自己,鲶十七心里都乐开了花了,忙接过水晶珠,并向钩渊道谢。至于林子宁,他正眼都懒得瞧。 收下水晶珠,鲶十七又问道:“君候,那王乐成该如何安置啊?” 听了这话,钩渊看向林子宁,问道:“王乐成,如今你有何想法,可说来听听。” 林子宁心道,我想让你把水晶珠还给我,成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外面还有两个不知要如何对付自己的邪修,还是暂且在此处安身。 于是,林子宁说道:“禀告君候,我如今已是孤家寡人,若是君候不嫌弃,可留我在府中做些事,我虽说没什么本事,但是还认识几个字,帮您谢谢文书,做些迎来送往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钩渊心想,这却是和我想的差不多,表说道:“暂且让你在府中做个书吏,听鲶将军吩咐就可。鲶将军,你且传他水中呼吸之法,再让人领他在府里转转,切不可让他出了府,保不准那恶人又来抢他了。” 林子宁想不到这钩渊倒是个拿钱办事的主儿,这番安排倒还不错,便拱手道:“谢君候恩典,劳烦鲶将军了。” 出了大殿,鲶十七就把林子宁带到旁边的一座名为水华宫的院子。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林子宁知道,往后基本都在鲶十七手下待着了,能不能再见着钩渊可就两说了。 一路上对鲶十七就是吹捧奉承,顺带套出了不少话。知晓了这斗湖君的来历,也知晓斗湖分为上下湖,上湖那条小河流向栾平城,下湖却有一条暗流直通楚江,由楚江汇入通天河,另一条暗流却直通东海。 鲶十七见林子宁很是上道,心里也十分开心,自己既得了宝贝,有多了一个能说会道下属,能不开心吗?本还想若是这小子没有眼色,还想拿回夜明珠,自己就安排他一个苦差,却不想这小子倒很乖觉,到可以安排一个轻松点的活。 等到了水华宫,鲶十七坐在上首,林子宁则站在堂下。林子宁这个举动让鲶十七觉得,林子宁不仅乖觉,更是本分,没有因为自己和他说了几句俏皮话,就蹬鼻子上脸,心中更是舒服。“既然日后我们一同为君候效力,你也不用太生分,不用站着,快快坐到一旁。”见林子宁拱手后才坐下,鲶十七甚是开心,心道,到底是个读书人,和水里那些个野人不可同日而语,便有心重用林子宁。 这倒不是鲶十七过于重视林子宁,而是情有可原。一来林子宁是外来户,没有跟脚,只能依靠自己;二来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正好可以控制他;三来林子宁没什么修为,便是有什么别的心思也翻不出浪来。 鲶十七有心重要林子宁,便要考校一番:“乐成啊,你说你识文断字,然否?”这鲶十七倒还拽起文来了。 林子宁道:“经史子集稍有涉略,不敢说精通,认得几个字。” “那你于术数一道如何啊?” “之前家里有点小生意,都是我帮家父记账、管理账簿。” 斗湖君钩渊虽然年岁久远,亲朋好友不少,但信件往来并不常有,一年当中只在一两个月里多些,其他时候没什么事情,倒是府中账册管理一直混乱,需要善于筹算之人来管理。既然林子宁还懂这些,那就好办了。 于是,鲶十七面露喜色道:“如此,你且在府中做个管理账房的书吏,若是君候有信件往来,你也负责书写,如何?” 林子宁一听,这倒是不错,便道:“敢不从命?多些将军厚爱。” “嗯,你很好。”鲶十七越发觉得看林子宁顺眼。 就在此时,湖面之上又传来李奇的声音,林子宁心里一惊,脸上露出惶恐神色道:“将军,那恶人追来了也。” 鲶十七见林子宁如此慌张,心里倒有几分不忍,忙宽慰道:“莫慌莫慌,嗯,这样我让人带你躲一躲,我自去请君候对付那人。” 说着,鲶十七叫来一只鲤鱼精,让他带着林子宁躲到通往楚江暗河边的石洞里,临走前,还将避水诀教给林子宁。却是时间来不及,只能先教他避水的方法,等应付完李奇在真正教林子宁水中呼吸之法。 于是一人二妖分作两路,林子宁跟着鲤鱼精往暗河走去,鲶十七则回到正殿斗福宫,与钩渊商议应付李奇的办法。 听了林子宁的介绍,钩渊觉得李奇二人未见得多厉害,也懒得再和鲶十七多做商量,二话不说就开了大门,冲到湖面,直接对着李奇。 李奇一看,这湖中君的气势,修为怕是要在自己之上,当下不敢多说什么,先是道了歉,再问是否看到一个凡人进入湖中。 很显然,李奇只能败兴而归,李奇回来时,已经到了亥时,高庆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见到李奇一人归来,高庆便知道林子宁跑得没影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奇怪,自己竟然突然之间就感觉不到林子宁身上蛊虫的存在。好在已经将体内的寒毒尽数逼出来了,后面调养的事情倒不是非用林子宁不可。 高庆想了一会,才对李奇说道:“林子宁这小子逃了就逃了,我们明日再修整一日,后日极速南下离开大隋。” 李奇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庆,问道:“去金武国?” “先去金武国,日后再说。” 且说林子宁跟随那鲤鱼精到了一个三岔口,他们来的方向是个岔口,左右各有一条通往往下方的石阶。这鲤鱼精领着林子宁往左边的岔口走了,林子宁便问鲤鱼精右边的的岔口可是通往东海的。 林子宁年纪不大,骨子里性子也偏冷,但是这三年做伙计的经历,倒让他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不是说话没有边际,做两面人的意思。你遇到听不懂人话的鬼,不说鬼话,如何得行? 一路上,林子宁与这鲤鱼精倒也说说笑笑,逃了不少消息。鲤鱼精见林子宁对那条路好奇,便说道:“可不是,当年你们陆上朝廷派了不少人来攻打君候,君候便说斗湖底下可直通东海,要是逼得急了,他就逃往东海,等风头过了,便从东海回来。你们朝廷没办法,才封了君候做这斗湖的湖中君。” 林子宁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等故事,又问道:“那我们君候,来历定是不凡吧?”他这是想套钩渊的底。 鲤鱼精到不觉得这是什么说不得的话,反倒是一脸自得的说道:“君候本是上古异种,钩蛇之后,乃是三千年前顺着右边的暗河从东海来到这的。每五十年寿诞,都有来自东海的上仙来拜寿。” 钩蛇?林子宁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一番,却是没甚印象,看来等出了斗湖可以好好查询一番。 一人一妖没走多远,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水声,这里是钩渊的府邸,府邸之上有一个光罩隔绝了湖水,因而没有成妖的水族不能下来,府邸之内林子宁也是呼吸自如。 一路左拐右拐,走了不知道多少步,林子宁就感觉水汽扑面而来,而丹田之内的消耗殆尽真气竟也慢慢增长起来。林子宁心想,若是水晶珠在,自己顷刻之间就能回复真气。 又走了几十步,林子宁就看到白花花的浪花,在看不到边际的暗河中迸溅飞涌。水汽充盈得只让林子宁呼吸不畅,这才明白为何鲶十七要将避水诀传给自己。于是,林子宁忙念了避水诀,跟着鲤鱼精继续走。 走了没几步,鲤鱼精就指着右上方的一个石洞道:“鲶将军说的就是那儿,我们水族一般不会去那,你自己过去就行了。” 林子宁问道:“为何你们水族不去那里?那里是禁地吗?那你们平日都不来这里吗?” “此处倒不是禁地,只是我们水族本身粘滑,化作人形之后双脚也不像你们人族那么便利,那里湿滑的很,要是一不小心,容易掉到暗河里去。若是掉了下去,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了。”鲤鱼精耐心解释道。 林子宁听了,也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过他倒是奇怪,为何鲶鱼精指明了要带自己到哪里去呢? 第二十章 安排个清点书库的差事 沿着崎岖光滑的小道,林子宁两手贴墙,侧身缓缓走到鲤鱼精所指的那处石洞。 待走近一看,这石洞也就是一丈见方,靠着暗河一面开着一扇窗户,四周的石板窄窄的,连在一起。正中央有一个大圆盆,里面盛满了绿色的浆液。林子宁甚是好奇,便问鲤鱼精可知道这圆盆里的绿色浆液是什么。 那鲤鱼精一听,“哦”了一声,大声说道:“原来已经变绿了啊。这是暗河之水的精气所化,喝了可以助长修为,但是它威力劲猛,像我们这样的小妖根本不能食用。你也小心些,莫要误食了爆体而亡。” 林子宁听了鲤鱼精的话,反倒升起了好奇之心,不过他却不会当着鲤鱼精食用这浆液。便对鲤鱼精大声喊道:“你且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就好,耽搁了你那么长时间。” 鲤鱼精大声道:“那我先回去了,等前面事了,我再回来叫你。倒不是我丢下你,实在是这声音太吵,我耳朵被震得发疼。” 等鲤鱼精走了,林子宁便趴在圆盆边,伸出右手,用食指往圆盆里一点,蘸了一滴小小的水珠,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它伸到嘴里。林子宁就觉得嘴里有许多拿着长矛利剑的小人在刺他的舌头口腔,等他咽下去,有感觉食道内有烧灼的感觉。 林子宁也顾不得水汽湿润,立刻盘腿坐在地上,运转太乙先天功。运功片刻,林子宁就觉得丹田之内真气多了不少,心中大喜,看来这水精确实是大补之物,只炼化了一点点,体内真气就充盈了许多。 不过,也不能贪多,或许一天炼化几十滴便可以了。如此想,林子宁又用右手伸进去舀了一些喝了。等他炼化完,体内真气充盈,空空如也的腹内也有了饱胀感,却是不能再喝了。 就在这时,鲤鱼精领着一只螃蟹精来了,却是告诉林子宁,钩渊已经赶走了湖面之上的恶人,让他回到君候府邸去。 林子宁听了很是高兴,也不多言,跟着二妖就原路返回。这次回到府邸却没有见到钩渊,林子宁便对着鲶十七拱手道谢一番。 难得遇到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人,鲶十七很是高兴,便立即在水华宫里传授林子宁水中呼吸之法,却是一部名为真龙诀的道法,不过却只教了前两层的口诀心法。 这部真龙诀全称九转真龙诀,乃是斗湖水族妖妖皆练的道法,共有十层,第一层是入门,此后每层一转一变,练到第十层便能立刻化作真龙,有万载寿元,可遨游四海,腾跃九天。林子宁一听,便觉得这功法的名头可不小,倒是可以和太乙先天功媲美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子宁有太乙先天功的底子,练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学会了第一层,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连游走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鲶十七一见,心想这王乐成倒是有几分修道的天赋,便对林子宁说道:“乐成,你今夜也是十分劳累,且让鲤二九带你去找个院子住下,等明日天亮了,我再来找你,给你安排事情做。 林子宁想不到还能给自己安排一个院子住,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他却不知道,斗湖水族更喜欢住在自己挖的石洞里,却是住不惯仿照人族搭建的屋子,因此侯府周围空了不少院子。 水华宫离侯府有三四里的距离,林子宁住的院子里水华宫又有三四里的距离,等林子宁到了那里一看,锅碗瓢盆桌椅床柜应有尽有。就连被褥和换洗的衣服,鲶十七也差人送来了,林子宁不禁想,若是这水晶珠没有隐秘,自己送与鲶十七倒还真送对了。 谢了一众帮忙的水族,林子宁简单洗漱一番,就在床上睡了。在湖底看不见日月,天色一直是幽蓝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林子宁就听到鲤二九在屋外叫王书吏。林子宁初听得陌生,继而才想起这是在叫自己。 今日鲤二九却是要带林子宁在湖底转一圈,认认路。看着鲤二九耍宝似的领着自己转,路上各种已经幻化了人形的水族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林子宁倒有了几分羞耻感。好在持续的时间不长,鲤二九就把他带回水华宫,来听鲶十七的安排。 看到林子宁,鲶十七问道:“已经转了一圈啦?” “是,刚刚转了一圈。” “跟你们人间城镇可有什么不同啊?” “比之稍大的县城,规模或有不足,但胜在井井有条,别有一番风味。” 鲶十七听了十分高兴,说道:“我等水族虽然善于繁衍,但是开启灵智的乃是千里挑一,故而幻化人形的不多,更有不少水族不愿意住在侯府周围,确实是丁口不旺,你是个实诚人啊。” 林子宁道:“不敢不敢,只是家父教导要我以诚待人,不可口是心非。” 稍作寒暄,鲶十七便做出安排:“君候府中有诸多书册财宝,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管理之人,账册混乱已久。既然你识文断字,又善筹算管账,当先一件事就是去整理府库,可有问题?” 林子宁道:“但凭将军安排,只是是让我一人检点,还是派人与我一同检点。” 鲶十七道:“书册精细,容易损坏,他们都是手脚没个轻重的,就由你独自检点吧,其余珠宝之内的倒是不怕他们粗鲁,可以一起检点。你且先将书库中的书册整理造册,之后我再指派几个机灵的人与你整理宝库,可好?” 想来书库中没有什么难得的珍宝,也不怕自己偷藏,正好可以拿来考验,若是不过关,指不定乱棍打出,若是过了关,再去清点宝物时,可就得让人监视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林子宁当下拱手唱喏。 见林子宁答应,鲶十七又道:“书库中还有不少道法和功法典籍,你若是看上了也可以抄录下来,自己修炼,只是书籍原本不得带出。” 竟还有这等好事?林子宁一脸诧异,难怪常有志怪文章写,某某人不知因何缘故,入了河湖龙宫就做了赘婿,与那龙女公主恩爱生活,便不想回家。却原来水府龙宫的功法秘籍像不要钱似的白送啊。 看着林子宁一脸诧异,鲶十七知道他想什么,便解释道:“我们水族之辈不像你们人族,有了功法便敝帚自珍,想我水族开启灵智便是千难万难,自然是不禁大家修炼功法。四海之内,除了海洋龙宫不外传真龙秘籍,其余水族都是如此,若是你有合适的功法或宝贝交换,四海龙王也愿与你交换秘籍的。” 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层缘由,看着这两须抖动的鲶鱼精,林子宁竟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这厮除了贪财一点,到还有几分气度。 却不想鲶十七接着说道:“你以为君候宝库里的宝贝都是斗湖自产的吗?这里面大部分宝贝,都是其他水域的水族和别族修道之士为了来这里学习功法,赠与我家君候的。自君候从东海到了这里,君候每年都会派出聪慧之人,外出求道,才把书库宝库经营的如此繁华。” 原来如此,这钩渊是把这当做一门生意来做了啊,如此说来,上次见到的人可能就是前来学习功法的。这既能收集道法/功法授予本族子民,又能换来奇珍异宝,端的是好本事。 想到这里,林子宁不由赞叹道:“想不到君候除了道行高深,经营之道亦是如此精深!乐成何其有幸,能得君候与将军庇佑!” 夸赞虽不要钱,却最能赢得好感,更兼林子宁确实是有感而发。鲶十七听了十分受用,又说道:“你倒不用谢我,但君候的恩德旦夕不能遗忘。你若有心向道,日后便可常在书库中坐班,也好管理书册。” “固我所愿,不敢请耳!” 鲶十七对整理书库倒是蛮重视,也是这是斗湖顶顶要紧的一门生意所在,但书册管理又比较混乱,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能将此事办好的人,如何能让他不重视? 亲自将林子宁领导书库,鲶十七向管理的水族介绍了林子宁的身份,告知众妖,这几日林子宁要清点书库中的书册,大家务必听从林子宁的安排,仔细配合,出了差错,少不得一顿打。众妖一听,俱是低头唱喏,不住地表决心。 躬身送走鲶十七,林子宁便由一个管事的名叫鲤阿七的鲤鱼精领着去参观书库了。一听这妖叫做鲤阿七,林子宁在路上便问道:“不知尊驾和鲤二九是何关系?” 鲤阿七道:“我等水族取名简单,都是按照幻化人形的先后次序取名,我是鲤鱼一族第七个幻化人形的,便叫做鲤阿七,他是第二十九个幻化人形的,便叫做鲤二九。不过若是往上溯源,应该俱是一祖所生。” 只是在斗湖中待了一日一夜,林子宁便觉得所见所闻都不同以往,心中除了好奇,还是好奇。许是这鲤阿七常年与书册打交道,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林子宁不由多了几分亲近,便又挑了几个问题问了,鲤阿七倒是来者不拒、有问必答。 第二十一章 谋得良法理书册 书库是一个小院子,储藏书册的房子有十来间,根据书籍内容粗略分开装在书柜里。 林子宁听了鲤阿七的介绍,基本上知道了斗湖书库的情况。虽然这个书库能给斗湖带来不少收益,但是书册并不是很多,也就七八千册,不到三万卷。就这样,还是因为都湖中收藏了大量常见的书册,只不过更为齐整。 林子宁挑了一间从外面看挺大的房间进去,鲤阿七就介绍道:“这是常规功法,有祭祀祈福、占卜问卦、单方药方、阵法禁法几十种书籍,门类齐全,就是较为普通,来借阅多是修为不高的人族修士。” 接着,鲤阿七领着林子宁把藏书的房间都一一看过,书册虽然不多,分类却挺复杂。林子宁倒不急于马上将书库整理好,反倒是在水族功法中找到了昨天鲶十七教的真龙诀。 这部真龙诀全称九转真龙诀,乃是粗通灵智的水族就可以学的功法。林子宁一看到这部九转真龙诀就觉得它是一部堂堂正正的厉害功法,当下取了纸笔将其抄录下来。 鲤阿七见状也不阻挡,因为这部功法是水族中修炼人数最多的,林子宁现在怎么着也算是斗湖一员。林子宁抄好了九转真龙诀之后,便思考如何将书库整理好,顺便能从里面找到几本有用的书册学习。 林子宁虽然年纪轻轻,经验也不丰富,但是毕竟在清虚宫呆了三年,到底还是见过一些东西的。按理说斗湖君钩渊到斗湖也有两三千年了,怎么就不知道给书库弄个阵法,来管理书册。 若是用了阵法,哪里会像现在既不知道有多少本书册,更没有书籍目录。有了想法,林子宁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先将心中的疑问说给鲤阿七听。 鲤阿七解释道:“虽说书库中也有不少阵法的书籍,但是阵法精妙,水族之中并无擅长之人,故而从未想过用阵法来管理书库。” 林子宁听了心中了然,正在这时,城中央传来一阵鼓声,鲤阿七见他有些疑惑,说道:“水底不见日月,便以晨钟暮鼓来报时,这鼓声初响就是月亮初升,鼓声二响就是日落西山,鼓声三响,天气漆黑,就要家家闭户了。王书吏,我们也该下值了。” 想不到水族之中亦是用晨钟暮鼓来计时,林子宁也没想过到了斗湖之底还来个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不过时间还早,倒也不急着回家。和鲤阿七出了书库,他又走向楚江暗河。 等再次来到三叉口,林子宁眼神忍不住往右边的石道打量,等走到暗河边,他又像昨天那样小心翼翼地走到那石洞之内。正要饮用水精,林子宁忽然听到鲶十七的声音传来,仔细一听,鲶十七竟是在和钩渊说话。 二妖若是说些寻常的话也就罢了,他们说的竟是楚江暗河水精之事。林子宁一听内容吓得不知所措,原来这些水精竟是钩渊修炼补益元气的宝贝。自己昨天可是喝了不少,若是二妖知道指不定如何对付自己。 若是仔细一想,林子宁就能明白斗湖水族不能炼化水精,那么几千年下来,石盆中的水精不是早就得溢出来吗?昨日鲤二九也说,一般的水族并不到此处,那么不是一般的水族可不是会到这里。 声音越来越近,林子宁不敢走出去和二妖对上,顾不得危险,手脚并用翻过窗户抓着踩着凸出的石块爬到石洞后面。 二妖走到石洞之中,一看石盆中的水精少了不少,都是一脸疑惑,钩渊说道:“怎么这个月的水精比之前少了不少,难道是水族中有人修为大涨,可以炼化这水精了?” 鲶十七说道:“这暗河水精乃是至精至纯的水中元气,非得凝炼内丹之人,根本不可能炼化啊。若是水族之中有人凝炼了内丹,怎么没有动静?” 钩渊一听,沉思片刻,说道:“倒也是,可这水精如何会少呢?难道是暗河出了问题?” 鲶十七道:“有这可能,要不从明日起派人来这里守着?” 钩渊说道:“倒也不必,我自去东边暗河炼化水精好了,这些水精倒也够你一人所需。” 林子宁想不到钩渊和鲶十七都要借助水精修炼,自己原想着水晶珠被鲶十七拿了去,能偷偷炼化水精也是不错的,这下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在等鲶十七炼化水精时,林子宁不禁想起水晶珠来,也不知道鲶十七会把它放在何处,是否发现水晶珠的独特之处。想到水晶珠,不免又想起丐十三,也不知道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乞丐是何身份。如今在何处。 思绪一散开,又想起高庆和李奇,不知道这二人今日是否还在此处。若是二人已经离去,自己倒是可以谋划离开斗湖之事,毕竟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斗湖之中啊。 等鲶十七炼化了水精,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林子宁在石洞外面趴得手脚酸痛,若不是他修为有所突破,怕是早就掉到暗河之中了。 等二妖终于走了,林子宁才小心翼翼地爬回石洞。定睛一看,石盆之内还剩不少水精,不过林子宁到底是忍住了心中欲望,这一趟是两手空空的回去了。 回到自己院子,林子宁就觉得自己肚子咕咕乱叫,他昨日炼化了水精并不觉得饥饿,今日却没吃什么东西,在厨房里翻检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不多的大米和不知名的蔬菜。林子宁胡乱做了顿晚饭吃了,接着就点起都湖中特有的水灯,仔细翻阅九转真龙诀。 九转真龙诀虽是水族修炼道法,但是林子宁修炼起来却比水族更为便利,因为寻常水族身上穴窍骨节不全,非得幻化人形才可修炼,就是因为人族穴窍不多不少,恰好呼应周天之数。九转真龙诀就是修炼筋骨穴窍,一转一变九转九变之后便可化作真龙,拥有万载寿元,遨游天际。 林子宁在昨日已经修炼了第一层,不仅能在水中呼吸,还能在手中凝聚水汽,用于攻击。对林子宁来说,他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将太乙先天功突破筑基,倒不如学点御敌攻击的法术。九转真龙诀不仅有修行的道法,更有攻击防守的法术。 林子宁立在院中,依照功法记载,开始凝聚水球,并将水球变作刀、剑、矢、锤、棍、鞭等武器,时而射出飞矢、时而甩出水鞭,直到真气耗尽,他才收功回屋。 次日一早,林子宁来到书库,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理出了整理书库的头绪,即是用阵法将书册分类。先将书籍分成道法、法术、阵法、丹药、炼器、符篆、卜卦等十类。再将每类书籍细分,如道法又可分为佛道魔妖杂等五类,阵法又可分为城阵、军阵、山河之阵、禁锢之阵等七八类。 从新书入库开始,按照细分的书类给书册施加禁锢阵法,让其与存放此类书册的书架紧密相连,再依据入库先后顺序排列,而且每一本书在入库时即记入书目之中,既能统计全部书目又便于查找。 吃过中饭,林子宁将思虑所得方案写于纸上,随即在书库之内查找阵法书册,翻了许久,翻林子宁看到《阵法辑要》和《禁法三十二篇》这两本书倒是颇有所得。 这本《阵法辑要》成书极早,收录的都是两三万年前的阵法,这些阵法没有《古今阵法辑录》中所收阵法的精密,但摆阵简单力量持久,倒是让林子宁耳目一新。再看《禁法三十二篇》,言辞简练、图文相配,收录的禁法涉及人体、器物、隐身、禁锢等诸多类别,着实让林子宁大开眼界。 所谓阵法禁法,都是牵引真气元气形成不同运行路线,因其真气元气质地不同、运行路线不同,而形成具有不同功用的法阵。只不过阵法宏大而禁法精细、阵法所需元气多而禁法所需元气少。 林子宁又看了十余册阵法禁法之书,终于在暮鼓响起之前将整理书册的策略理清。次日一早,他便带着写满隽秀文字的信纸去找鲶十七。鲶十七边看边听,林子宁一停,他就问道:“你这法子倒是一劳永逸,不过,你能摆下这个阵法吗?” 鲶十七倒没有纠结摆阵所需的法器元气,反倒担心林子宁没有能力摆下这样一个复杂的阵法。 但林子宁却是信心满满:“鲶将军,这个阵法看似复杂,其实可以将其进行拆分,先将各个书架的禁制设好,再将所有的书架连接在一起,然后将书册与书架连接,将阵法一分为三后,到可以循序渐进,逐次设置。若非我没什么道行,连法器元气此类的外力都用不上。” 停了一会,林子宁又补充道:“以我之见,在设置阵法时,不妨多设几个,尤其是书册较多的几类,此后新增树木必定也多,留有富足也好顾及日后的增量。” 林子宁的话让鲶十七眼前一亮,两根胡须也在不停飘动:“乐成此言实乃老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办事却如此有章法,我本以为救下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今看来,却是将福星迎进斗湖。既然你有信心,我即刻领你去见君候,我想君候定会同意你这方法。” 第二十二章 得剑诀、立阵法、遭人记 林子宁和鲶十七到斗福宫大殿时,钩渊正和几个妃子在欣赏舞蹈,有说有笑的。 钩渊身为一湖之主,身边自是不缺娇妻美妾,如今最受宠的一个妃子号称玉面夫人,乃是楚江之中一只成了精的河蚌所化,肤白貌美,妖冶魅惑。 听到鲶十七带着王乐成有要事禀告,钩渊也觉得好奇,便让妃子舞女先退下去。那玉面夫人本就好奇前几日逃避追杀躲到斗湖的人族少年是谁,长得什么模样,这次有了机会便故意走得慢些,还频频回首探视。 待看到林子宁,玉面夫人便觉得心里像开了花似的,一颤一颤的,心道:“怪不得天下的精怪都要化作人形,这人族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比君候要耐看得多。” 且不提玉面夫人有何想法,钩渊一听鲶十七和林子宁一说,便知道林子宁的方法确实可行,而且是长远之道。也不废话,当下许了林子宁调集器物的权限,并许诺此事做成必有重赏。 举凡上位者,莫不知晓驾驭属下需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只是英明有道之人懂得什么才是下属想要的恩和赏,愚昧昏聩之人只以自己的喜好来定赏罚。 等鲶十七和林子宁走了,钩渊回到后院,见了玉面夫人便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这个王乐成真还是人才,假以时日,这小子必能成大器。” 玉面夫人心里觉得莫名的欣喜,嘴角一抿,笑道:“怎么了,不就是个凡夫俗子吗?看着年纪轻轻的,能有多大本事?” 钩渊道:“有志不在年高,别看这人年纪不大,胸中也是有丘壑的,而且胆子也不小,爱妃不是男子,你要知道男人的气魄与胸襟是藏不住的。” 钩渊如此说,玉面夫人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念想,也不再多说,只是撒着娇道:“妾身自是弱女子,哪里懂你们这些男人的气魄和胸襟,只知道君候是天地间少有的奇男子,其他的什么人啊妖啊的,便是有几个厉害的角色,也不过是用来彰显君候的罢了。” 为何钩渊如此宠幸玉面夫人呢?除了她美艳动人,更在于善于示弱撒娇,懂得以言辞侍奉钩渊。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不是说女子有几分姿色便是美人了,若没有几分拴住英雄的本事技能,如何能让英雄流连忘返呢?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林子宁同昨日一样,饭食完毕就打坐修炼起来,不过缺了炼化的水精,打坐许久也没有恢复多少真气。 今日整理书库的方案得了钩渊和鲶十七的认可,林子宁算是在斗湖中站稳了脚,但是林子宁志不在此,留在斗湖不过权宜之计。思虑良久,林子宁理清了头绪,在斗湖中逗留时间应在一月至三月之间,这样既可以躲避高庆和李奇,也能利用斗湖书库学一些御敌斗法的法术。 说起来斗湖书库藏书设计类目繁多,而且里面有许多孤本善本,仔细研读必能增长见识开阔视野,对林子宁而言,整理书册既是立足谋生的法子,更是安心积累阵法、丹法和法术,为将来夯实基础的好事。做起事来自然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这边林子宁算是在斗湖中有了立足之地,而高庆和李奇二人却已然如丧家之犬,一路难逃了。那日李奇回到石洞后,高庆就知道,林子宁一时半会是抓不到了,虽然他心里担忧林子宁在给自己治病炼丹时留下暗招,但到底还是念着万一。 更何况眼下的局面根本容不得他二人在做停留。于是二人只只修整了一日,便在三月十二凌晨南下,准备逃亡金武国。 与此同时,随着杨任带着楚州宝箴院高手的到来,费伯铭和法明几人激动不已,亦是在三月十二日南下追缉高庆和李奇。算起来,杨任几人只比高李二人晚了两个时辰。 同样是在三月十三日,王家庄龙王庙的祭祀仪式也正在举行,两个庄子的百姓都虔诚祷告,心中祈祷龙王爷保佑风调雨顺,今年能有一个好收成。 说起来,越是人烟旺盛之地,越是事情繁杂,对比镇海府陆上人族聚居之地的纷杂,斗湖之下的日子确实平淡得多。林子宁每日里一边和书库里的水族整理书册,一边细心筛选有用的书册仔细阅读。 在林子宁将书册整理近半的时候,他被一本封面残破只留下玄清二字的古书吸引了注意力。小心翼翼翻开书册,只见这本书的序言中写道:“混者,万物之始也。元者,众生之本也。故所谓混元,即是万物众生之本始。玄者,妙也、极也,清者,轻也、纯也。玄清所言者,精妙精纯之极。” “故混元二字即说剑理纯元,道尽剑法之根本,玄清二字即说剑法微妙,道尽招式之巧变。后世虽有再言剑法之精妙者,必以此剑法为根本,所言剑法招式无不可归类于此者。” 原来这是一本名为混元玄清剑诀的剑法书册,光听名字就觉得这剑诀乃是天地开辟以来难得的剑诀,再看后面文字,口气虽然不小,但是却也有几分道理。 林子宁虽然没有练过剑法,之前因为气衰体弱,对剑谱也没有多大兴趣,没看过基本剑诀剑谱。但是自身的悟性在这里,一看内容就知道这确实是一部难得的剑诀。 略过序言不讲,再往后翻,这本混元玄清剑诀开篇所讲非是具体招式,而是选剑。还特别强调,修炼剑法首在人、法、剑三位一体,大意是说品性不同、功法不同,选择的宝剑也应不同。只有做到三位一体,才能人剑合一,进而人剑无形,可以以剑气剑意御敌,杀人于千里之外无声无息之中。 能找到一本合适的剑诀,林子宁并不惊讶,因为当世修士多以宝剑傍身,尤其是道门修士,更有剑修之称。故而林子宁知道在斗湖书库内,必然能找到几本难得一见的剑诀,但是看到这混元玄清剑诀后,他就知道之前找到的几本剑诀与之相比,就像繁星与皓月一般的差距。 不过眼下林子宁既没有合适的宝剑,更没有时间精力去修炼剑诀,只得小心翻开剑诀,铺开纸张,拿起毛笔,细心抄录。好在之前林子宁加班加点,也没有人催促他,倒是花了四五日的时间,将混元玄清剑诀抄录完成。 这也算是他在斗湖中找到的第一件宝贝吧,像之前的九转真龙诀,林子宁倒还真没有想着花多大心思去修炼。他现在缺的不是道法,而是法术,修炼九转真龙诀也是看中它的御敌法术。 得到了一部难得的剑诀,林子宁的心思更是活络,又在十余日内选出了几本阵法丹药和占卜问卦的书册抄了,而且越到后面,抄写的速度越快。等一个月过去,书库整理完毕,林子宁也抄了十几本书册,算是公私两便。 基础阵法搭建好,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将书库所有的书架阵法连在一起,林子宁虽有搭建阵法的经验,钩渊也给他调了许多法器,但单凭他一人却仍是难以完成,故而他便将钩渊和鲶十七请来。 等钩渊和鲶十七看到整整齐齐排列的书架和书册,都是眉眼张开,频频点头,二人先是看看林子宁,接着又是四目相对,心中的念头自然是不言自明。 问过林子宁已经准备完毕,二人也不多言,便依着林子宁的指挥,催动真气搭建书库阵法。对于林子宁的这番安排,钩渊心里十分满意,林子宁让他和鲶十七搭建阵法,固然有林子宁自身法力低微,真气不足以勾连书架,搭建书库阵法的原因。但若是林子宁真的有能力搭建阵法,便让他自己做了这事么? 既然书库是斗湖难得的宝贝,自然不能将控制书库的阵法完全交给一个外来的人族掌控,这并不是说不信任,而是位卑不可柄大权,力弱不可持巨宝。 钩渊本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大妖,虽不擅长阵法,但年岁摆在这里,见多识广,林子宁稍一指点,便心中有数,只见他运转真气,浑身散着青色光芒,银白色的气流从他双手流出,随着他的手势在就在书库之中散去,继而肉眼可见这些真气钻到一间间书房之内,连接了一排排书架。 而鲶十七则是将他的双须伸长,并在长须末端分成无数细小的须发,并用这些须发在钩渊射出的气流上迅速滑动,须发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条细微的金色光芒,这些光芒所连成的脉络就是书库阵法的符文。 钩渊和鲶十七都是修为不俗的大妖,二人从辰时开始,一直忙到暮鼓响器,才堪堪将书库阵法搭建完成。若是换了林子宁,便是耗尽了精血,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将这阵法搭建好。 随着书库阵法落成,书册总纲也自动形成,围观的一众水族都是兴高采烈、高呼不止,一众水族看向林子宁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玉面夫人立于堂上,看着钩渊大展身手,但是眼神却不住地看着林子宁的背影。她立在众人身后,举动又是隐秘,自然没有引起钩渊和众人的注意,但是林子宁却感觉后颈一凉,脖子上的毫毛不由自主地竖起。 林子宁心道,定是有人盯上自己了。 第二十三章 换回水晶珠(第一更) 书库阵法搭建好了,钩渊甚是开心,当天夜里就在斗福宫宴请斗湖水底的大小水族。 作为阵法的主持者,林子宁自然是被请上大殿,与一众水族人物应酬交谈。一番交谈之后,林子宁倒是认识了不少水族的大妖,什么鱼精蟹怪、水妖老龟什么的,不一而足。 酒过三巡,钩渊开口说道:“今日书库阵法立成,实乃我斗湖千年未有之盛事,日后不管是新书入库,还是来人借阅,都可借助阵法,不仅方便,更是可靠。有此等便利,全靠王乐成尽心办事。王乐成,你且上前来。” 林子宁依言站到大堂之中,不等钩渊说话就推辞道:“禀君候,乐成虽做了些事情,却当不得君候在众位大人面前夸奖。便是摆下这阵法也因为书库中有难得的阵法之书,而能够立下这阵法,也全是靠君候和鲶将军的功力。乐成虽然没什么德行,却也知道不能贪墨他人的功劳。” 林子宁的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把功劳都推给钩渊和鲶十七,只说自己做了事情,姿态确实放得很低。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没有功劳全是由钩渊一张嘴定了,没必要自己去争,况且当着这么多水族的面,自己一个没有跟脚来历的人族,如何能沾沾自喜呢? 听了林子宁的话,钩渊一笑,说道:“王乐成你莫要以为我等水族同你们人族一样,在我这里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你以为我与鲶将军还会同你抢功劳吗?” 钩渊把话说到这里,林子宁就不好再推辞,便拱手道:“乐成便是有微末小功,也是全赖君候和鲶将军的抬举。若不是鲶将军救了我,若不是君候让我在斗湖安身,乐成如何能有机会为君候效劳呢?” 林子宁的话说得钩渊心花怒放,只见他哈哈一笑,大声道:“你这话说得极有道理,一饮一啄,皆为前定。不过,有过当罚,有功即赏。你到书库当值以来尽心办事,我等都是看在眼里,整理书库、搭建阵法,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若不赏赐,如何能让在座诸位和斗湖水族知道我赏罚分明?你且说,想要什么赏赐,只要合理,尽管说来。” 钩渊说话滴水不漏,赏不赏赐你王乐成倒是小事,若是坏了他在斗湖水族中的威名才是大事。还有,搭建阵法虽然是大功一件,却也不能狮子大张口,提的要求还是要合理。 林子宁如何不明白钩渊话里的意思,忙道:“谢君候赏赐,不过我能力有限法力低微,能让我在都湖中安身已经是莫大的恩裳,哪里还敢奢求其他的赏赐呢?若是君候一定要赏赐,还是请您重赏鲶将军吧。” 鲶十七听了这话,更觉得林子宁是知恩图报之人,更有把他笼络在手的想法。等林子宁把话说完,他也起身站到堂中,对着钩渊拱手道:“十七不才,一直蒙君候信任,今日立阵之事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如何敢邀功请赏?” 钩渊见二人都在推辞,便笑道:“想不到我们水族中也有谦让之辈,你们两个人不要推来推去,何人当赏,又应当赏赐什么,我心里有数。” 这时,在座的水族中早有几个莽撞的觉得他们推来推去有些假惺惺,便开口道:“是啊,君候说该赏就是该赏,莫要在那里推三阻四,扰了大家的兴致。” 钩渊听了这话也不觉得那人多嘴,想来是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便接着说道:“鲶将军的赏赐,我稍后自会与他细说,王乐成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林子宁道:“我到斗湖之后,君候既给我安排住处,又赏了我差事,每月还有饷银可拿,我所做之事都不过是在报答君候和鲶将军的恩德而已,如何敢再要赏赐?君候若是真要赏赐我,就请把它一并赏给鲶将军吧。” 想不到林子宁这般推辞,钩渊和一众人都是有些惊讶,之前插话的那人又说道:“嘿,你这小子,莫不是看不上君候的宝贝?如何敢这般推三阻四?” 林子宁立在大堂之上,面朝钩渊,自然看不到是何人说话,便是听声音也辨别不了是谁这般无礼。倒是鲶十七已经回到座位上,听到这声音,就朝声源看去,乃是玉面夫人的弟弟蚌云风。见是蚌云风多嘴,鲶十七抬起右手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眼睛一眯,看了蚌云风一眼,仍是沉默不语。 钩渊知道林子宁肯定不是因为看不上自己的宝贝才这般推辞,听了蚌云风的话,心里也不恼,便顺着他的意思问林子宁道:“王乐成,你真的瞧不上本候宝库里的东西?” 林子宁回道:“君候宝库之内财宝无数,有些宝贝就是让我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怎么敢瞧不上呢?只是乐成自认为功劳有限,怎么敢向君候索要宝物?若是真要赏赐,还请君候多多赏赐鲶将军吧。” 若是蚌云风坐在大堂宝座上,见林子宁这般推辞,可能就顺了林子宁的说法,将这事放下了。但是钩渊是何等人物,林子宁两次三番地强调要将自己的赏赐转给鲶十七,便知道林子宁是话里有话。 钩渊抬眼看向鲶十七,见鲶十七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就知道林子宁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不过,那珠子既然已经给了鲶十七,自己却不好当着这么多水族的面,叫鲶十七把那珠子还给林子宁。 稍作思索,钩渊便有了主意,开口对林子宁说道:“鲶将军的赏赐我自有安排,不过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替你做主,赏你三颗夜明珠,等你领了珠子自己送给鲶将军就好了。” 钩渊这样一说,林子宁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朝钩渊拱手道:“些君候赏赐,乐成不才,日后必当竭诚奉公,以报君候恩德。”说完,他又朝鲶十七拱手,而后才回到座位上。 钩渊行动很是利索,等晚宴结束,便让人将三颗鸡蛋大小夜明珠给了林子宁。而林子宁亦是行动迅速,出了斗福宫就奔鲶十七府上,等他进了大门走到大堂,就看到鲶十七端坐在上首,右手三指捏着水晶珠正在那不停地大量。 看到林子宁走进来,鲶十七便将水晶珠握在手心,招呼他坐下,然后开口缓缓说道:“乐成年少有才,办事稳重,在斗湖水族之中犹如鹤立鸡群,便是在亿万人族里面,也应该是其中翘楚。假以时日,必然是功成名就,富贵荣华不可想象。” 说到这,鲶十七又将水晶珠举起来,接着说道:“这个珠子虽然晶莹剔透,但比之君候赏赐的夜明珠仍是一般,这珠子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才让你这般想要拿回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林子宁若是说不想要回水晶珠便是赤裸裸的在羞辱鲶十七了,鲶十七的话虽然一语中的,但是林子宁如何能承认,便解释道:“禀将军,并非是这珠子有什么隐秘,而是他是我父亲特地送我的,现如今也算是我唯一可以寄托对父母哀思的物品,故而心中不舍。” 林子宁这样说,鲶十七便觉得这话可以相信,因为自从当夜得了这水晶珠,鲶十七也是把玩许久,却始终未见其有什么奇异之处,在他眼里这珠子还不如之前钩渊赏赐给他的夜明珠。 于是,鲶十七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横刀夺爱了,乐成这些日子怕是心中多有哀伤吧?” 鲶十七这话说的隐晦,林子宁却是听得明白,当下站起身来,声音悲戚拱手道:“将军切莫这样说,当初若不是您救我一命,乐成早已是孤魂野鬼了,莫说他日为父母报仇,便是我自己的尸骸怕也是无人知晓。自古以来,功当赏恩当报,唯有如此才可激励后人多行善事。故而乐成虽然心中想念父母,却不敢有什么杂念,今日得君候赏赐,乐成不敢忘记将军的恩德,愿意将三颗夜明珠赠予将军,还请将军莫要推辞。” 听到林子宁愿意把三颗夜明珠都送给自己,鲶十七心里先喜后惊,钩渊收藏的夜明珠是什么货色,他十分清楚,但是林子宁竟然愿意拿三颗夜明珠来换自己手里的珠子。真不知道,是这个王乐成真的是孝顺,还是别有所图。 林子宁也知道自己一三换一可能会引起鲶十七的怀疑,但是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让鲶十七觉得自己是至孝之人,既然是父亲的遗物,一个孝顺的儿子还会有许多的计算吗? 今日林子宁所谓就是以势取人。他固然可以先将自己的赏赐领了,事后再找鲶十七交换,但是这里面多了许多变数,找机会是个变数,找的借口鲶十七信不信是个变数,鲶十七以为林子宁别有所图又是个变数。 与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不如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告诉钩渊和鲶十七自己想要什么。 鲶十七思考片刻,开口道:“于你而言,这个珠子是父母遗物,不管哪什么宝贝来换都是应当的。但是与我而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喜爱夜明珠,却也不能趁人之危,你拿一颗珠子来与我换就好,切莫多拿。” 鲶十七稍作推辞,林子宁自然不会信了他这话,仍是要以三颗夜明珠换回水晶珠,二人你来我往好几回,鲶十七才装作拗不过林子宁,收了三颗夜明珠。 第二十四章 百纳隐形袋(第二更) 因为斗湖之中俱以珍珠为货币,故而蚌氏一族的地位非同一般。 蚌云风乃是玉面夫人的嫡亲弟弟,家中广有资产,自己也颇有修行的天赋,再加上姐姐是斗湖之主的宠妃,自然而然养成了骄横的习气。 在林子宁未到斗湖之前,蚌云风可谓是万众瞩目的遮拦人物,走到哪儿都不缺夸赞,没想到来了个凡夫俗子就得了众人的赞赏,心里自然有些不爽快。 在宴会之上,蚌云风就忍不住刺了林子宁几句,等宴会一结束,蚌云风就跑到玉面夫人,要说些闲话与他姐姐听,好让玉面夫人在钩渊面前吹吹枕头风。 玉面夫人本就对林子宁颇有好感,又熟知自家弟弟的性子,蚌云风的话到了她耳朵里都都是自动过滤了一番才听进去的。 等蚌云风一走,玉面夫人就借着弟弟的话问钩渊:“君候,今日书库阵法立成,当真是一件大喜事,云风刚才还来跟我说,要我替他向你道喜呢。” 蚌云风此前在宴会上的表现,钩渊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知道他散了宴会就跑到后院来,不用说就知道,道喜是假,告状是真。 听了玉面夫人的话,钩渊倒是觉得她有肚量知轻重,便说道:“这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喜事,不过云风到你这可不止说了道喜的事吧?” “君候明鉴,除了道喜,他倒是说了自己年纪也大了,想着让您给他安排个正经的差事,也好能为君候效力。” 蚌云风自然没有说这些话,但是,玉面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思,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个能够显摆的机会吗? 钩渊是什么样的人物?上古异兽血脉,五湖四海都曾游历过,几千年的寿元在这里摆着,蚌云风刚动动嘴唇就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故而,玉面夫人刚把话题提起,他就直接问了。不过蚌云风有这样的心思倒也正常,虽然在斗湖中人人尊称他公子、将军的,但是打心底看重他的可没几个人。 钩渊缓缓说道:“他能有这样的念头倒是好的,容我想想,嗯” 见钩渊还在思索,玉面夫人试探着说道:“不如让他管着书库的阵法如何?” “书库本就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如今又有了阵法,便是王乐成我也想把他调出来,帮我整理内库,又如何让云风去书库?”钩渊却是不同意玉面夫人的想法。 玉面夫人倒是知道钩渊肯让王乐成这个外人来整理内库,却也不会让蚌云风来做这事。心思一转,又说道:“不如指派他去管着几十上百个兵丁,也好让他受些锻炼,没准将来还能成材,也算是你这个做姐夫的给他的恩典。” 钩渊本就是道行精深的大能,倒不怕蚌云风有钱有兵,起了别样的心思。玉面夫人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想了想钩渊说道:“你容我想想,看把他安排在何处妥当。” 蚌云风倒不知道自己这一通闲话,倒让他姐姐玉面夫人起了心思给他安排事情。 林子宁也因为那三颗夜明珠的缘故,得了鲶十七的点拨。 听了鲶十七的话,原本满心欢喜的林子宁多了几分不爽快,暗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怎么到了水府之中也有这般恶心的事情?原本还想再斗湖中待一段时日,好好学点道法。现如今既然拿回了水晶珠,却是要早点想好脱身之计。” 回到住处,收拾妥当,林子宁便盘腿坐在床上,按下心绪入定修炼。在此前的月余时间里,没了水晶珠为中介吸收天地元气,林子宁已然将精力放在提升自身炼化天地元气上,虽然比不得水晶珠的威力,却也细水长流,日有精进。 难得将水晶珠换回来,林子宁一入定就忘了时间,若非听到晨钟响起,都快要误了上值的时辰。本来早一点晚一点上值倒不打紧,但如今知道有一个看自己不大顺眼的蚌云风,林子宁自然不会轻易出错,蚌云风没什么城府,早早地就表明了态度,可还有许多口蜜腹剑的人在底下藏着呢。 林子宁既没有背景关系,又没有了不得的本事,如何敢恃宠而骄?更何况,他也无宠可恃。到了书库,也没有特别的事情,但因为心里打定主意要早日离开,林子宁便将心思放在抄录书册上。 趁着之前整理书册,林子宁抄了十来册书,又特别留意了几十册书,其中既有道法和法术,更有阵法、丹法和器法。林子宁修为有限,有没有储物袋之类的用具,故而如今再来抄书,首选的就是飞行术法和储物器法,等他练好飞行之术、祭炼了储物袋,他就要离开斗湖,回到镇海城。 其实只要是修炼到了筑基境界,就可离地三五丈飞行七八里,但远行的速度倒还不如林子宁现在飞腾跳跃来的快。到了练气期,只能离地三五十丈,日行四五百里,比之千里马还不如。非得到了凝煞期,才能离地百八十丈,日行一两千里。 这是境界到了就能有的飞行之能,此外还有专门用于飞行遁走的法术,其中自然以风系法术最为迅速,林子宁在书库中也找到一部名为五行乘风诀的法术书籍。这五行乘风诀不仅飞行快,更胜在不拘真气属性且又入门简单。 林子宁已然将这部五行乘风诀抄录完毕,故而今日一来就将之前挑中的百宝祭炼歌抄录下来。凡是祭炼器物、画符立阵,都离不开符篆种子,这符篆种子如同汉字部首,是构成符文阵法基础中的基础,符篆种子分为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一共有一百零八个。 林子宁早在清虚宫时就已经将这一百零八个符篆种子背下,但是光有符篆种子并不能祭炼器物,非得有符篆文图才能将符篆种子祭炼到器物阵法中。 这百宝祭炼歌上都是祭炼法器的符篆文图,只不过是以歌诀的形式呈现,不知道是哪位先贤大才写的这本书,读起来朗朗上口,十分便于记忆。林子宁一边抄录,一边在心里默记。自从他到了清虚宫,身体不便行动,看的书多了,就连记忆之能也练成,虽然不能过目不忘,但是一般的书读了三四遍也能记住。 待将百宝祭炼歌抄到三分之一时,林子宁就被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歌诀吸引: 天罡地煞为经纬,阴阳五行附针路。 以小容大纳百物,以气御丝为根本。 乾上坤下定主次,震雷巽风隐踪迹。 水火相济为骨干,艮山兑泽承轻重。 以云为篆罡为胆,九十六符次第连。 上书三勾为符脚,三昧真火炼器宝。 若是没有修道的基础,这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歌诀你就是看了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林子宁曾听白一先生说过这样一段话:“修魔炼体少文字,天性悟道易入魔。聪慧识文好修道,凡尘历练乃脱劫。穷家小子多念佛,久久为功有出路。聚合三家凭机缘,不是大才即痴愚。” 这段话乃是将魔道佛杂四家修行法门的特点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修炼魔门功法就是以锻炼身体为首要,魔门功法最早形成,据说是仿造了原始魔族的修行法门,通过锻造身体、提升血脉,突破寿元的极限。 魔门的功法有许多祭祀仪式,但少有文字记录,没有清规戒律,若是没有师父引导,是万万入不了门的。故而魔门的功法重视师承和悟性,悟性不到,就是夜以继日日以继夜这般修炼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若是悟道时出了叉子,走火入魔最是容易。 所以,没有绝顶的天资和运道,修炼魔门功法是九死一生。尤其是佛道两家兴起后,修道之人往往视魔门为邪魔,人人喊打。 而修行道家功法,若是不懂文字,没有一定的才学,像道法术法等书籍文字看都看不懂,如何能得到真传?而道家功法讲究清心寡欲,避世悟道,故而修行到了一定阶段非得游历凡尘感悟人心不能脱劫得道。 佛家又与道家不同,常在市井小民聚居之处立寺建庙,讲究的是念佛持咒,渡人渡己,便是有几个天资不高、悟性也不高的善男信女修了佛家的法门,日日念佛久久为功,也有证道成佛的可能。 此外,亦有修魔不行、修道不成、修佛没有耐性的,干脆集合三家功法推陈出新的,这种人要么根本就不是修道的种子,要么是天资纵横,成败靠的就是机缘了。 林子宁不仅天资高悟性不错,而且读惯了诗书,这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歌诀与他而言并不难懂。 这祭炼歌诀的大致意思是,要想祭炼这百纳隐形袋,要以九十六个天罡地煞符篆种子为基础符文,以云篆为字体承载阴阳五行之气附着在用于编织百纳袋的丝线上,编织形成之后,上书乾文下书坤文,另以震巽水火艮兑六字符文勾连禁制,将百纳隐形的功能祭炼在丝袋上。 而凡是符篆必有符胆、符脚,这百纳隐形袋的符胆即是“罡”字,符文勾连结束后于符文顶端连画三勾内蕴三昧真火作为符脚。 在歌诀下方是符文图,符文图之后则是祭炼百纳隐形袋需要的器物,写书之人还推荐了几种可作为百纳隐形袋的丝线,林子宁看了之后,心里就有了计较。 第二十七章 风波再起(第三更) 凡是大隋帝国子民,年满十二岁,必有一枚身份腰牌,这既是朝廷征丁税的依据,更是百姓的身份证明。 林子宁自然有也有身份腰牌,而且随身携带,便是被高庆和李奇掳掠之后,也没有丢掉。因为若是他没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便是流民黑户,各地官府都可以将其捉拿送至垦荒之地。 但在躲避李奇追拿之时,林子宁弄丢了自己腰牌,正因为如此,他才敢谎称自己是王乐成。若是林子宁直接回镇海县,便是他丢了腰牌,县里户科有存根,刘氏/父子等人也能证明他的身份,补办一个就行了。 可他想先来栾平县,没有鲶十七给他开的身份腰牌便不能进城。 那守门的兵丁为何见到林子宁的腰牌觉得诧异呢? 那是因为,鲶十七给林子宁弄了一个异族客卿的身份,在大隋帝国疆域之内,不是没有去给异族做客卿的人族,但在栾平县之地,却是那兵丁首次见到。不过,黄志才每次来时给几位兄弟的利事都不少,腰牌又是真品无疑,那兵丁诧异片刻也就罢了,但看着林子宁的神色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众人进城之后,先要去城隍庙领准许进入栾平县集市的玉片,大隋帝国金瓯一统之后,不同于前朝帝国,将其他种族要与人族交往的行为也纳入管理。 就拿黄志才这些水族来说,若是他们只是进行私下的交易交换,官府是不管的,但只要想在收税的集市内交易,就必须租用这种玉片。 没有玉片根本进不了集市,普通的商客根本不敢和这些异族进行正规交易。 林子宁本还以为能在城隍庙遇到几个熟人,但进去之后才发现除了城隍爷和判官塑像他熟悉,就看不到一个眼熟的人了,仔细一想,那天夜里陪城隍爷巡县的都是阴兵,他如何能在白昼见到他们呢? 不过他并未发现,主殿之上那判官的塑像却是眼珠一动,颇为诡异。 栾平县的集市在城南,百姓常以南市相称,南市与城隍庙相距不远,众人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南市入口,站在入口往前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在一条宽大的街道上,街道两旁乃是鳞次栉比的店铺。 这条街道名为南市大街,顺着南市大街往里再走上一二里路,就到南市。黄志才是这里的熟客,他与几个客商一起合租了三个摊位,今日正轮到他用。 林子宁好歹做了四海货栈三年多的伙计,一看那三个没有货物的摊位上已经站着不少人,就知道这是黄志才打交道的老主顾了。“生意”一词虽是强调“生”,但要想把生意做大,却需得有“熟”客才行啊。 林子宁跟着黄志才接着往里走,那里却有几个眼尖的人,一瞧见黄志才,老远就喊着黄员外,声音里透着惊喜欢快。 于是乎黄志才领着众人走上去,那里的人则簇拥着迎过来,颇有望夫女子一门哀叹,却惊见远行良人出现在拐角那棵桃树的感觉。 当真是你念我思隔空望,四目相对喜相随。 做生意最难得的是什么?不就是新客变老客,老客频回头吗? 见到眼前这幅场景,林子宁不由自主地看着身量不高的黄志才,暗道黄志才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为人处世的功夫端的是修炼到家了。 一众人好生寒暄了一会,才让黄志才等人将摊位架起,等货物摆好之后,黄志才便让自己的侄子黄大林帮林子宁指路,顺便帮林子宁砍砍价。 黄大林稍显稚嫩,但做事却是一板一眼,看得出来他对南市的颇为熟悉,带着林子宁拐了几条小巷子就到了药铺林立的街道上。 不到半个时辰,二人便将药材基本买齐,只剩一味伏蔺子,说实话,别说黄大林,就是林子宁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味药。这几年下来,林子宁可是看了不少药书,在四海货栈也见过不少奇异的药材器具,但是这伏蔺子是何物,他还真不知道。 找了几家药铺,别说有没有人卖这味药,那几个掌柜伙计就是听都没有听过,见此状况,黄大林叫住林子宁,对他说道:“此种状况,我们非得去找百草堂的百草王不可,在栾平县,若是他不知道这味药,我们就别想着能买到了。” 林子宁人生地不熟,自然是听黄大林安排,跟着他前往百草堂。 百草王是百草堂的东家,本姓王,因为熟悉药理药材,所以百草堂既是药铺更是医馆。因为他医术高超,对药材的使用出神入化,故而得了百草王的称号。 二人还没到百草堂,就看到那门口挤了不少人,林子宁立刻被人群中一男一女吸引了目光。 这二人站在人群外围,身量高挑,身上的青衣与众人衣着不同,自然引人注意。男子头发灰白,双手拢在袖中,旁边的女子脸上罩着面纱,露出的肌肤白嫩如雪。二人都是神态放松,好似在看热闹一般,当真有鹤立鸡群之感。 许是林子宁看得久了,那面纱女子有所察觉,往左边瞥了一眼,不过等她看到林子宁和黄大林时,视线一晃而过,又将头偏回去,并未在二人这里多做停留。 林子宁也知道自己之前的举动稍有些无礼,只得若无其事地与黄大林走过去,等二人走近了,透过人群就看到百草堂门口躺着一个脸色乌青、头发散乱的中年男子,旁边一个白发老者正在施针。 黄大林指着那个白发老者,悄悄对林子宁道:“那老者就是百草王。” 一看这阵势装扮,不用黄大林说,林子宁也猜测这人应是百草王,且不说百草王医术如何,但他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让人不得不信任。 林子宁离那面纱女子只隔了三五人,往这里一站,清幽香气就扑鼻而来,就不知道这里站着的人中有几人惊讶于百草王的医术,又有几人想要闻这香气。 百草王正在施救,惊叹声就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快看快看,他脸色变白了!” “诶呀,他的眼睛动了,快看啦!” “动了动了,百草王不愧是一代名医啊。” “他说话了,在说什么?” “是要喝水吧?重病之人,容易饥渴。” 百草王在那儿尽力施救,一声不吭,围观之人倒闭比正主还要激动,好在经过百草王的一番施救,那中年男子终于醒来。 不过那男子一看到这么多人围观他,神色有些慌张,惊道:“怎么回事?你们要干嘛?” 话刚出口,又发现脸上手上扎着不少银针,更是惊讶不已,惊恐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对我做什么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蹿地一下就站起来,接着两手并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两下就把身上的银针全部拔出,扔在地上。 围观人群纷纷指责他不识好人心,说要不是百草王救他,他早就魂归地府去了。 这汉子身高体瘦,面白肤紫,刚才还瞧不出他的神色,现在他双目一等,扯动脸皮,凶相毕露。 他看着围观的人群,大喊道:“便是大爷我被鹰啄死、被虎咬死,又与你们何干?滚开,被挡了大爷的道!” 说完这中年汉子左撑右推,接连将好几人推搡开,甚至有人被挤到在地上,让众人又是一阵咒骂抱怨。 林子宁本在外围站着,因为他下盘稳固,这番推搡拥挤之下,他岿然不动,接连几人被挤到他身后,现在他与黄大林倒和那男女二人站到人群前面了。 众人好一番拉扯才堪堪止住,这时已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散了,几个神色躲闪的男子似乎也觉得不能多待,也都走了,剩下的除了看病买药的,就是林子宁与面纱女子四人了。 就在大家觉得风平浪静时,刚刚跑出去的中年汉子突然喊声惊呼,继而身躯佝偻、手脚抽搐,那这一举动不仅吓到了街上的行人,刚才一言不发的青衣男子也是惊呼:“不好!”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青衣男子双脚点地,凭空而起,倏忽之间就飞到那粗鲁汉子面前,可就在他想要抓住正在抖动惊呼的汉子,却不想此时再生异变。 那粗鲁汉子猛地转过身来,原本白皙的面庞此时竟布满白色羽毛,口鼻已化作鸟喙,这人好端端的竟成了鸟面人身的怪物。 这还罢了,不等青衣男子反映过来,鸟面人身怪先是张嘴大叫,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随着声波传出,街上的行人纷纷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哀嚎,更有身体虚弱之人已然双耳流出鲜血来。 青衣男子倒没有分神关注街上的行人,只是大喊道:“孽畜尔敢!”说罢,手中突然现出一柄青黑色的长剑,奋力刺向那鸟面人身怪。 就在这时,那鸟面人身怪竟然双足化爪双手化翼,整个人变成一只白首紫身的巨鸟,撑破了衣服。 面对青衣男子飞刺而来的那一剑,巨鸟丝毫没有退缩,扇动两翼形成一股狂风,这狂风来得突然,卷起的砂石器物不仅遮蔽了视线,更是砸伤了百姓。 这巨鸟双翼一扇,不仅狂风大作,它的身体也向后退了几丈,堪堪躲过了青衣男子的一剑。一招之下,双方没有损伤,而巨鸟扇动两翼,卷起砂石器具,伤了行人,却是隐隐占据上风。 次刻,一人一鸟四目相对,那巨鸟先开了口,用尖细的声音说道:“平远老贼,你们师徒从宁州追到楚州,我几次手下留情,你们怎地不领情,难道我的嘴不刁钻、爪不锋利,杀不得人么?” 第二十八章 有缘之人 那边一人一鸟正斗得厉害,这边林子宁与黄大林和那个面纱女子正在抵御被狂风卷来的砂石器具,安抚民众。 在四海货栈时,药物是主要的货物之一,不曾想遇到了高庆与李奇两个邪修,竟掳掠自己,还给自己种下蛊虫。想不到来栾平买药材,也会遇到这等变故,林子宁不禁担忧自己的命运会不会在今天再次改变轨迹。 林子宁一边安抚民众,一边分心看着那边的打斗,视线转化的间隙,也多瞧了那面纱几眼。只见那女子动作迅速,举止稳重,竟比林子宁还要利索。 心中正在思索这女子来历,林子宁就听到那白首鸟用尖细的嗓音对着青衣男子叫嚣。 不知道平远上人是因为胸有成竹,还是暂时稳住白首鸟,好让无辜的百姓逃离现场,他亦没有采取什么举动,只是说道:“五禽散人,你也算个有道行的大修士,怎么能修炼邪功,并在越州为非作歹杀人越货?像你这样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别说是我平远,兹要是遇到身有余力的义士,便要将你碎尸万段。” 五禽散人仍是用他尖细的鸟音说道:“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凡是死在我手下的人,早在命中注定必有此劫,说起来,我不过是代阴司行事而已。” 在将近一月的追逐中,平远上人与五禽散人又过好几次交锋对话,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恶贼竟能说出这样毫无人性之言。此人如此作文如此想法,还有什么好谈的? 平远上人右手持剑,指着五禽散人道:“既如此,就看看是你的爪子锋利一些,还是我的青云剑锐利一些。” 说罢,平远上人左手紧握,伸出食中二指,压在右手手腕内侧,口中大声念道:“玄天黄土,乾坤运转。天道存心,法随意变。青云救世,替天行道!启!” 林子宁不知道平远上人为何还要念一段口诀,只看见平远上人,双腿蹬地飞起,持剑的右手不停舞动,刀刀青色剑光犹如星光倾泻而出,纷纷奔向五禽散人。 五禽散人也不是银样镴枪头,二人交手一月有余,很清楚平远上人这招青云流星的厉害,而他此时化作的白首大鸟名为紫云鹰,是他新进修炼九变真禽诀里的招式。紫云鹰善于飞遁,但在攻斗之中难免落于下风。 那他为何要变作紫云鹰的形态呢?就是因为在与平远上人的打斗中,五禽散人知道自己与他难分伯仲,他的徒弟也好生了得,与其与二人缠斗,难以脱身,还不如率先变作善于飞遁的紫云鹰。 看到极速向自己袭来的剑气,五禽散人张开鸟喙,吐出一道金光,金庆二光刚一接触就好像天雷地火相遇,砰砰砰炸个不停。 趁此机会,五禽散人挥动翅膀一飞冲天,就飞向西边。平远上人哪里能让贼人如此轻易脱逃,亦是飞身向西,紧追在后。 二人打斗时间虽不长,但带来的破坏却不少,靠近二人的房子都被掀翻了不少砖瓦。许多放在街道上的棚子箱子之类的东西更是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就连街上的行人都被伤了不少。 黄大林在身边,林子宁自然不好显露自己的医术,只是帮着百草王打打下手,好在周边都是药铺和医馆,并不缺大夫,受伤较轻的人稍作包扎,付过银钱道谢一番就走了。伤势较重的几人,都聚到百草堂,由百草王和其他的大夫诊治。 如此一来,林子宁等人就没什么事了,他本以为这边事了,这面纱女子就会告辞离去,却不想她不声不响,也和他们二人一起坐在凳子上等待。 平远上人和五禽散人的打斗耽搁了不少时间,林子宁和黄大林都有些着急,要是这里耽搁久了,回去怕是会误事。好在百草王看到林子宁、黄大林与那面纱女子三人之前用心救人,心中颇有几分好感。看着林子宁神色有些焦急,百草王叫了一个大夫替他救治患者。 百草王走到林子宁身边,对他说道:“不知道三位来我百草堂所为何事,若需老朽相助,诸位但说无妨。” 林子宁知道百草王误会了三人的关系,解释道:“先生高义,不过我二人与这位小姐乃是初次见面,还请这位小姐先说她的事情吧。” 闻言,百草王举手拍额,哈哈一笑道:“老朽眼拙,老朽眼拙,请这位小姐直言。” 百草王虽是地主,又是被求助之人,本可以先问明三人的身份,但是这女子脸上罩纱,自然是为了隔绝旁人的视线,百草王虽已年过花甲,但也不好询问她的身份,只好开门见山,问清来意。 只听那面纱女子说道:“小女子随家师自宁州北上,遇见邪修五禽散人残害无辜,在与他追打之下,不慎被五禽散人毁了我的储物袋,如今已经购齐了炼制的药材,只差一味伏蔺子,故而想问问王大夫,不知百草堂可有伏蔺子?” 面纱女子,声音轻脆,语调适中,好似黄鹂清歌,煞是动听。但林子宁和黄大林听了却如遭雷劈,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是惊疑,天下竟有如此咄咄怪事! 林子宁倒还控制了情绪,黄大林却是在一惊之下,失手桌子上的茶杯推到地上,“啪”地一声碎成几块。 黄大林的举动顿时引起众人的关注,大家纷纷将视线转到这边,林子宁和黄大林只得拱手道歉。随即林子宁接话道:“王先生,非是我这朋友有意坏事,实是事态发展让我二人难以置信。不满先生,我二人来寻先生,亦是为了购买伏蔺子。” 百草王一听这话,也是一脸诧异,他看看林子宁,又看看这面纱女子,倒有些你二人你莫不是来戏弄我寻开心的意思。 那面纱女子亦是有些惊讶,看向林子宁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 林子宁见状,接着说道:“小子王乐成,见过先生。我二人已然找了好几家药铺医馆,都未有人听过这位药材,不知道王先生这里可有伏蔺子?” 百草王闻言,以手抚须闭目不言,林子宁三人不知道百草王为何有这般举动,但都不敢出声。就这般沉默了盏茶时间,百草王突然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上次有人来问我有没有伏蔺子,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想不到二十年后还有人来寻伏蔺子。我若猜的不错,这位小哥找伏蔺子的目的和这位小姐的一样吧?” 林子宁没有隐瞒,点头道:“我来寻伏蔺子亦是为了祭炼一件储物袋,只是不知道与这位小姐的用途是否一样。” 不等那女子说话,百草王就说道:“必然是一样的,若是不一样,她就不会在青天白日之下来问我了。” 百草王这话让林子宁三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道,百草王的话岂不是说这伏蔺子还有别的用途,而且若是为了这用途来寻伏蔺子,甚至是说若是知道伏蔺子另外的用途,根本不会大白天来问他要伏蔺子。 一念之间,林子宁就知道这伏蔺子另外的用途,定然是见不得光的。 林子宁想到这里,立刻看向那女子,只见她双目凝聚,亦是露出思索的之意,随即目光松散,想来亦是想清了其中的道理。 难怪问了那么多家,也不见有人听过这伏蔺子,原来是这伏蔺子来历不简单。 百草王见黄大林并不说话,便知道他二人是以林子宁为主,便说道:“王公子,这位小姐,你们随我来。” 百草王领着二人进了后院,走到左侧厢房,进门之后,百草王顺着梯子爬到最上面,拉出药柜最顶格写着“无名根”的药屉,取了一捆用细草绳捆着的干枯长根。 看到百草王拿到眼前的干枯长根,林子宁满是疑问,随即问道:“王先生,这就是伏蔺子吗?看着倒像毫白芍。” 林子宁这话一说,别人就知道他是懂点药理的,百草王笑道:“想不到王公子还知道毫白芍,这伏蔺子确实和毫白芍很像,不过二者的作用完全不同。” 说着,百草王将这捆伏蔺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慢慢解开绳扣,给了二人各两根。 百草王说道:“不管你们祭炼什么储物袋,把一根伏蔺子切成三四毫厚薄的小片,加进药材中熬制就可以,给你们两根,是留一个备用,再要多要我也不能给你们了。” 那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夫,若是放多了会怎样?” 百草王呵呵一笑,说道:“若是放多了,倒不打紧,只不过这汤药废了而已,若是放错了可就要出大事了。” 林子宁很想问一句会出什么大事,但是他知道百草王肯定不会说的,便说道:“不知这两根伏蔺子要多少钱?” 百草王正在重新捆扎药材,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道:“我留着这东西也不是为了卖钱,就是看看能不能遇到几个有缘分的人,我看你们倒是有缘之人。老朽早年也曾拜师学道,但我没有灵根,师父便只教了我医道,说我虽没有地仙阳神的运道,但凭了医术也能入阴司做个阴神。二位有灵根也有运道,老朽就当结个善缘吧。” 第二十九章 伏蔺子,无名根,夺舍,画皮 百草王的话里不乏落寞之意,林子宁不禁想起自己的事来,若不是突然遇到一个乞丐,这乞丐又送给自己一颗水晶珠,自己怕也是只能像百草王这样祈求日后入了阴司做个阴神吧。 若是没有气运,想做个阴神也不能。 林子宁一时想得入神,忘了接百草王的话,就听百草王又说道:“人老了,话就多了,闲言少叙,既然二位得了这伏蔺子,老朽就不耽搁二位的时间了,请二位自便。” 几人萍水相逢,百草王帮了二人大忙却不要好处,林子宁与面纱女子都有些过意不去,不等林子宁说话,面纱女子先说道:“王大夫,你我本是萍水相逢,难得先生高义,赠我草药,我虽然法力浅薄,却不能做薄情寡义之人,我这里有一枚乾元换骨丹,先生服用可以益寿延年,还请不要推辞。” 这面纱女子本名赵嫣如,家在宁州,乃是玄天剑派长老平远上人至交好友的后人,八岁时就被平远上人收为弟子,悉心教导。 如今年方二八,生得国色天香,为免宵小之徒觊觎美色,她才以白纱罩面,此举虽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总归聊胜于无。 赵嫣如虽然修道时间不长,但是天赋异禀,八年以来已然筑基大成,即将突破境界,成为练气期的修士,因此颇受玄天剑派师长重视。 此次随师父离开师门,从平州回返宁州,乃是为了迁移曾祖坟墓。 两百年前,赵嫣如天祖去世,遇到高人指点,葬在一个可遗泽后人二百年的墓穴,并说了百年之后再将墓穴迁到依山面水、坐东朝西的缓坡之上,则能滋养坤元之气,几千年后必有此界一等一的贵人出世。 赵嫣如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无奈祖父与父亲一再坚持,作为家中长女,天祖五代孙,她不得不回乡迁坟。平远上人与赵嫣如天祖父自幼相识,乃是嫡亲的异父异母兄弟,又怕弟子万里远行,路上不安全,就同她一起回乡。 谁曾想师徒二人好不容易办妥迁坟之事,就遇到修炼邪功的五禽散人在宁州残害百姓,二人作为名门正派的修士,怎能视若无睹,这才一路追击到此。 赵嫣如虽然已经筑基大成,但对于金丹期以上修士大能的战斗,不过是大大边角而已,就这样,还让五禽散人坏了她的储物袋。她师徒二人也是多方打探才知道,这白林子非得找一位人称百草王的大夫不可。 听名便知,乾元换骨丹可非是寻常丹药,其具有培本固原、益体补气的功效,对筑基阶段的修士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伏蔺子再是难得,也不过是祭炼储物袋所需的一味药而已,如和能与乾元换骨丹相比? 林子宁早就猜赵嫣如与那平远上人必是来历不凡,不是大派弟子就是朝廷要员,可非得如此豪横么?虽然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你拿这么贵重礼物相赠,让我如何自处? 是假装不知道,厚着脸皮告辞,还是也拿什么宝贝来换? 且不说有没有东西来换,就是有,值不值得还是个问题呢,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几张守魂符可以用来交换。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子宁本对清丽脱俗的赵嫣如有几分好感,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但想不到她如此行事,顿时有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一见其人退避三舍的觉悟。 林子宁心中思绪纷杂,脚下不由自主地往边上迈了两步,随即说道:“王先生,这位小姐说的甚为有理,既然先生不要钱财,小子不才,虽没有小姐这样的宝物,却也不能做那薄情寡义之人,我这里有一张栾平县城隍大人赠我的守魂符,此符没有别的功效,但能隔绝鬼魂,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赵嫣如一听林子宁竟还有守魂符这样的东西,也觉得奇怪,这守魂符对寻常百姓倒是蛮有用的,若是有人被鬼附身、或是用妖术摄了魂魄,在额头后后背贴一张守魂符便能定住魂魄,驱鬼辟邪,再配上法事便可捉鬼追魂。 但是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却有鸡肋的嫌疑。修道之人的魂魄本就强于普通人,而遇到了能够勾魂夺魄的妖人鬼怪,这几张守魂符也是一无用处。 除非是修道士专门为了捉鬼驱邪,才会绘制这样的守魂符,而林子宁又说是栾平县的城隍送与他的,就说明林子宁不是捉鬼驱邪的法士,甚至说自己不会绘制守魂符,那么一个修道士为何需要城隍爷送他守魂符呢? 赵嫣如心中疑惑,莹莹如水的双目便盯着林子宁看了许久,这倒让林子宁有些诧异,不知道这面纱女子心中在想什么。 不管是乾元换骨丹,还是守魂符,对于百草王来说都是不错的东西,他也知道这伏蔺子的价值肯定比不上这两样东西,毕竟伏蔺子再是珍贵,也只是凡间的药材,非是通神的宝物。 思虑片刻,百草王说道:“二位年少有才,给我的又是如此珍贵之物,老朽本不该收下,不过我若是如此,怕是二位不肯拿了伏蔺子。我便将伏蔺子的另一种用途告知二位,算是我的添头吧,二位请坐。” 林子宁见百草王还要跟他们说说伏蔺子的另一种用途,忽然觉得这女子怕就是存了这心思才拿出乾元换骨丹来换吧,就是不知道这消息值不值得。 三人各坐在八仙桌的一边,百草王便说道:“这伏蔺子的来历非常复杂,我就长话短说,不耽误二位的功夫。这伏蔺子作为洗练皮革丝线的药材,与硝石、砒/霜等药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若是要普通的丝线想要祭炼储物袋这样具有法力的器物,非得先行经伏蔺子祭炼不可,否则,织成储物袋用不了多久就会损坏。” 林子宁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不管是祭炼百纳隐形袋,或是其他的储物袋,只要是用凡丝织造,就得用到伏蔺子。 百草王接着说道:“二位可知为何要用这伏蔺子?” 林子宁和赵嫣如异口同声道:“还请先生指教。” “那是因为伏蔺子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说道这百草王停住不说,看向二人。 林子宁和赵嫣如亦是同时脱口说道:“无名根!” “不错!”百草王点点头,“百草堂里大夫和学徒不下二十人,他们都以为这间备用药库里,写着‘无名根’的药屉里装的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一种无名的草木之根,却不知道这药材就是以此为名。” 林子宁问道:“不知先生可知这药材因何得名‘无名根’呢?” “‘无名’二字可作‘无名’解释,即没有名字,亦可作‘去名’解释,即去掉本有的名字面目,成为无名之物。”说到这,百草王突然笑了笑,颇为诡异,继续问道,“二位想想,若是把你们的本来名字面目去掉,会是怎样的情形?” 百草王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笑容也是和煦,但是他后面的话一出来,林子宁被惊得打了一个冷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若是把你们的本来名字面目去掉,会是怎样的情形?” 如何去掉本来的名字面目? 去掉之后 林子宁不知道坐在旁边的女子有何想法,只觉得这事情恐怖得很。 若是把名字去掉,应是让人忘掉自己身份,乃是篡改记忆。 而改掉本来的面目,是给人化形或是变形吗? 如果是这样,不说用特殊的药材,就是斗湖书库中也有类似的法术,算不得稀奇。 见二人没有反应,百草王接着说道:“二位是修道之人,自然知道有秘术可以让人改头换面或者篡改记忆。但是这无名根的用处并非是这样。我且说两种最基本的用途,一是用于夺舍,二是用于画皮。” 夺舍? 画皮? 想不到无名根竟是这样的“无名”法,夺舍之后,肉身中的魂魄或是被吞噬、或是被挤走、或是干脆灰飞烟灭,哪里还有“名”存在呢? 什么是“名”?“名”就是标记,是区分彼此的标签,同族同类之中的生命,肉身大同小异,能用来区分彼此的“名”不就是魂魄吗?对于被夺舍的人来说,原来的魂魄没了,不就是“无名”的存在?对夺舍之人来说,这不就是改了本来的面目吗? 而画皮这个词,林子宁更是熟悉,前朝有一个名叫蒲松龄的书生,读书不成屡次落地,学佛不成,念的经文总是错漏百出。最后流落到东都洛阳,拜在太虚宫门下一处道观的观长座下,算是学了不少问卦捉鬼的本事。 就是这个学文不成、学佛不成,学道小成的落第举子,结合自身的经历,又搜集了不少异怪之事,竟写出了一本名为《聊斋志异》的书。 里面妖精鬼怪、神魔佛道粉墨登场,林子宁对这本志怪书籍爱不释手。《聊斋志异》中就有《画皮》这个故事。 林子宁一听到百草王说“画皮”这个词,马上就想到那个故事,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画了一幅美丽动人的女子人皮,穿上人皮之后,便去勾引心志不坚的老少男子,得手之后便吸食男子的精元阳气,直到男子阳气散失、肾水枯竭命丧黄泉之后,这厉鬼转去寻找他人。 想来,百草王说的画皮就应该是这般吧。 可是,伏蔺子,无名根,夺舍,画皮 还有五禽散人,平远上人 再看看眼前的百草王和面纱女子 (本章完) 第三十章 宴会风波 栾平城外,虽然空气有些闷热,但太阳烈焰已然消散许多,众人去时匆匆,回来却不需着急。 林子宁和黄大林跟在黄志才身后,二人身上都背了一个褡裢,里面放了不少东西。 除了买药材,林子宁也买了不少米面果蔬以及猪羊肉等食物,虽然买齐了祭炼水麻的药材,但是他心里仍对百草堂念念不忘。 与黄大林离开百草堂时,赵嫣如还在那等她师父平远上人。林子宁不知道平远上人与五禽散人谁会胜出,但他希望是平远上人,倒不是他有别的想法,而是一眼就看出平远上人与五禽散人谁正谁邪。 众人行至斗湖,仍是黄志才开启了水门,回到重华宫,林子宁想鲶十七道谢一番,并送上了自己给他买的小礼物,没花多少钱,但也算是一点心意,礼轻情意重。 寒暄完毕,林子宁就要回住处,但是鲶十七却叫住他:“乐成,晚上君候在斗福宫要宴请一位贵客,酉时中开席,你回去收拾一下,莫要迟到,你可是君候钦点的陪客。” 林子宁不知道钩渊宴请何人,又为何要自己做陪客,不过既然是钩渊钦点,林子宁自然没有推脱的份。 回到住处,林子宁稍作收拾便到斗福宫赴宴,到斗福宫时,酉时刚过,他看到的都是斗湖中一般的文臣武将。这些人知道林子宁是钩渊的新晋宠臣,纷纷与林子宁寒暄。 林子宁为人谦逊、处事稳重,并无丝毫的桥横之气。众人闲聊几句,就看到蚌云风昂首阔步走进大殿,林子宁知道蚌云风对自己有些龃龉,自然不会触他的霉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子宁一见到蚌云风便上前问好,与蚌云风稍作寒暄,夸了他几句就散避让到人群之外,将大殿中心让了出来。 没等多久,钩渊与鲶十七就陪着一个高瘦的白面男子进了大殿,林子宁站在人群外围,定睛一看,钩渊的贵客竟是他与黄大林今日在栾平县遇到的五禽散人。 林子宁心里一惊,五禽散人怎么成了钩渊的堂上贵客,那平远上人又在何处,是否受伤? 等众人落座,斗福宫主事钱水燮也已经安排下人上菜。 趁着上菜的功夫,钩渊咳嗽一声,霎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接着钩渊示意鲶十七。 鲶十七随即起身说道:“诸位,人族大贤长羽文丘曾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恰好有一位贵客远道而来,故而君候要在斗福宫设宴款待,顺便也让诸位见识豪杰的风采。” 钩渊接话道:“鲶将军此言甚好,五禽散人与我相识多年,乃是至交好友。诸位或许未曾听过五禽散人,但要诸位一定听过杨任这个名字吧?” 杨任是何人,乃是宝箴院楚州巡院使,此人年少成名,曾在北疆抵抗入侵蛮族七十余年,是天下闻名的阵法大师,听说他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迈入脱胎境界,是随时都能突破元神,成为陆地神仙的人物。 虽然在座的诸位除了林子宁都是水族,但是杨任的威名谁会不知道?但是杨任与这五禽散人有何关系? 见众人一脸疑惑与期待,钩渊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五禽散人正是杨任的师弟,二人自幼拜师南都江宁灵虚宫宫使灵德真人。只不过五禽散人不像他师兄以沙场和官场为意,多年来如闲云野鹤一般,快意恩仇。今日我斗湖能蒙五禽散人莅临,可谓是蓬荜生辉啊,诸位我们先满饮一杯,共迎五禽散人。” 林子宁虽是陪客,但地位并不高,便坐在左侧第二排中间的位置,他的前面正好是蚌云风,也不知道是何人这样安排的,不只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一听钩渊的介绍,林子宁便知道斗湖之水尚有底,而这斗福宫的水却是探不到底。 林子宁闻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却思量开。 想不到五禽散人竟然是宝箴院楚州巡院使的同门师弟,怎么一人沙场御敌练功立业报效国家,一人却修炼邪功残害百姓。而钩渊为何又与这五禽散人这般要好,难道二人臭味相投,乃是一丘之貉? 还有,即便杨任是脱胎境界的大修士,又如何能与已经练就元神的钩渊相比,而这五禽散人一看就是比不上他的师兄,钩渊又为何如此推崇? 还有,既然五禽散人到了斗湖中,平远上人又会在何处?会不会也找上门来,如果找上门来,钩渊又会如何相待? 斗福宫之内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没多久,钩渊便走下宝座走到五禽散人身边,对他说要向他介绍以为少年俊杰,说罢就拉着他的手就走到蚌云风席位前。 蚌云风见钩渊拉着五禽散人立在自己身前,还以为钩渊是要向五禽散人介绍自己,于是他赶紧起身,走出座位,立在二人身边。 五禽散人见蚌云风站在自己身边,便对钩渊说道:“这位少年虎背熊腰,身材壮实,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钩渊知道蚌云风和五禽散人都弄错了,便笑道:“这位乃是我内子的弟弟,幼年虽有些顽劣,资质却是不错,日后少不得有一番作为。云风,还不快向前辈行礼。” 蚌云风见钩渊当着众人夸赞自己,还要向贵客介绍自己,不由得心花怒放,立刻站直了身子,昂首说道:“小子蚌云风,见过散人,还请散人不吝赐教。” 蚌云风怎么说也是斗湖中的权贵子弟,虽有些顽劣,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底蕴在的,他这一番话说的也是颇为得体。 五禽散人一听,便笑道:“我恰如西沉斜阳,蚌公子却是东升旭日,如何敢说赐教二字,他日若是得闲,倒是可以相互切磋一番。” 蚌云风闻言一喜:“他日必然登门请教,多谢前辈。” 二人有来有回,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却不想钩渊突然指着林子宁道:“散人,这位就是我要向你介绍的青年俊杰王乐成,他与散人同族,乃是因为月前被两位贼人掳掠,逃到此处避难的。乐成,快来见过散人。” 钩渊的话刚说完,蚌云风和林子宁的脸色都是一遍,蚌云风一张脸涨得发紫,脖子上更是青筋暴起,虽然众人看不到蚌云风被袖子遮蔽的双手,但是他可以想象定然是握得像石头一般。 而林子宁则是先惊后惧,钩渊此举意欲何为,为何要当众将自己介绍给五禽散人,他若是想将自己介绍给五禽散人,自然可以提前将自己叫来,况且自己本就是早早来了。 再说蚌云风,自己若是他也难免误会,钩渊是要向五禽散人介绍自己,身为斗湖君的小舅子,不能这样想吗? 钩渊让蚌云风向五禽散人做了介绍,没有直接驳斥蚌云风的处置本是极为妥当的。而他也可以在宴席结束后再向五禽散人介绍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如此一来,岂不是在说蚌云风恬不知耻,自鸣得意吗?这与当众羞辱蚌云风有何不同林子宁知道蚌云风定然不敢讲这件事记在钩渊头上,而是会认为自己抢了他的风头,若不是自己突然降临斗湖,此刻的他定然是风光无限。 但是,但是林子宁不明白,钩渊此举意欲何为?自己有必要被他如此针对吗?还是说,非得借自己这个外人办什么事情? 林子宁心中思绪万千,但脚下的动作一点不慢,他连忙起身躬身拱手道:“小子王乐成,见过散人。” 林子宁知道自己此刻动作越少越好,言语越少越好。于是他既没有挤到前面,又没有多说什么。 见林子宁如此冷淡,钩渊接过话来,讲了一番林子宁如何整理书库如何进言设置阵法,又如何在短短时日内自学成才,其间更是与大殿之中的众人相呼应和,直把林子宁说成了一个时间少有的奇男子、伟丈夫。 临了钩渊又补了一句:“散人有所不知,我后日就要启程赶赴东海,去为三太子敖丙祝寿。因此明日就要安排乐成接手整理斗福宫内外账目库存一事,如此人才能流落到我斗湖之中,真是上天眷顾啊。” 钩渊的此番举动并未知会五禽散人,但是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钩渊的举动不就是把蚌云风当成台阶,让林子宁踩上去树立威信吗? 自己再是贵客,也不需要将斗湖中如此多的官将叫到一起共同迎接啊?况且,真要将林子宁介绍给自己,非如此行事不可吗? 五禽散人所料不差,钩渊就是借欢迎五禽散人的虚名,向大家正式介绍林子宁的新身份。甚至为了帮林子宁树立权威,不惜将自己小舅子蚌云风作为台阶,让林子宁踩着上位。 钩渊就是让大家都知道,林子宁是自己最宠信的人,虽然他是异族之人,但是自己就是要重用他。而对林子宁来说,钩渊亦是断绝他和光同尘的念头,把他的后路堵上。 若是钩渊再把林子宁逃离斗湖这条最后的退路堵上,林子宁就要成为钩渊手中最锋利也是最毒一把匕首,即便他不在斗湖,也不用担心斗湖会起什么波澜。 至于蚌云风,若不让他当众受辱,如何让他起作用? 第三十一章 有人送来高庆的消息 五禽散人不知道钩渊为何要如此褒奖一个人族少年,但瞧这少年不卑不亢,脸上毫无欣喜之意,心中倒也高看了几眼。 顺口说了几句褒奖的话,五禽散人仍是将刚才说与蚌云风听的话拿出来:“他日若是得闲,可以相互切磋一番。” 林子宁躬身道谢便不再言语。 接着钩渊与五禽散人走回席位,林子宁也准备回席就做,但蚌云风却好似魔怔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霎时间鹤立鸡群一般,突兀得很。 在场的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在蚌云风身上,其中有几道目光的目光最有意思。 一是坐在钩渊右手首座,斜对着蚌云风的鲶十七,看似面无表情冷眼旁观,但似乎心有所思。 二是站在钩渊左侧的钱水燮,他从宴席开始就紧盯着蚌云风与林子宁的方位,此刻他嘴角上咧,双眼微眯,满是笑意。 再是林子宁,双目直视蚌云风的侧脸,先是震惊,继而眼中闪现忧色。 最后一道目光则是蚌云风下手隔了四个席位,一位身材魁梧的方脸圆睛、从头顶至脖颈处遍布指甲盖大小肉/团的少年武将,那道目光既有羡慕,也有狠辣,接着他又将目光投向林子宁,亦是神色复杂。 林子宁趁着钩渊和五禽散人仍背对众人,赶紧走到蚌云风身边,使劲往下拽着他的手。果然,蚌云风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正在使劲握着。 感觉有人在拽着自己,蚌云风这才缓过神来,回头看到是林子宁在拽他,不由得心生厌恶,猛地用力一挥手,顿时让林子宁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林子宁稳住身形,并未说话,脸上亦无表情,只是稍稍整理衣裳回席就座。 蚌云风和林子宁刚刚的举动,参加宴席之人基本都看到了。 其中冷眼旁观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心怀忧虑者亦有之,甚而有人觉得斗湖中将有大事发生,需要选边站队了。 在场之人各有心思,但大致分来也就三类人,一者如鲶十七一般深得钩渊信任,且手握大权,自然是稳坐钓鱼台;二者如蚌云风和钱水燮这样的人物,虽然地位也紧要,但是已然受到林子宁这类人的威胁;三者则希望斗湖中风起云涌,好趁乱起势,成为位高权重之人。 林子宁很清楚,钩渊是要让自己成为第三类人的旗帜,而且钩渊希望在他离开斗湖期间,由鲶十七坐镇,让剩余两派斗个你死我活,退而求其次,也要让斗湖水族见见血。 等林子宁坐下时,钩渊和五禽散人也会到席位上,就听钩渊说道:“自上次一别,我与散人多年未见,我等水族深居湖底,不知陆上有什么变化。散人游历四方,想必一定听过不少奇闻异事,不如将来与我们听听,好让我们增长增长见识。 五禽散人闻言也不推脱,语气平淡道:“此次游历诸州,我确实是见到不少能人异士,听了不少奇闻趣事,其中有一件事不得不讲。” “哦,那请散人快快说与我等听。”钩渊很是配合道。 “说起来这件事与我师兄杨任还有牵扯,我来楚州本是想去楚阳府找他,却不想他牵扯进这件事了。”五禽散人接着说道。 钩渊一听,竟然和杨任牵扯在一起,又多了几分兴趣,堂上众人亦是凝神细听。 林子宁虽然不知道他被高庆李奇二人掳走后,楚州刺史孙叔昌就传文与杨任,请他主持追剿邪修一事。但他在听到杨任是宝箴院楚州巡院使时,心中就隐隐觉得杨任会跟高庆李奇二人扯上关系。 “诸位且听我细细道来,蜀州有一个传承几千年的魔门宗派,名为噬血宗。据说是上古魔门大教天魔宗的遗脉,在西南诸州颇具势力。噬血宗当代掌门名叫孙亮,乃是修炼近千年的修士。” “不知怎地,六个月前,孙亮突然率领门下子弟在西南诸州屠杀百姓大设祭坛,于是有了荆蜀羌巴秦和西都兴元府六州围/剿邪修一事,主持西南追剿邪修的正是我师兄的旧友费正德。” “三个月前,噬血宗的修士突围逃走,一部被困在蜀州,一部一路东来,流亡到了楚州,而我师兄近日就在忙于追剿流亡到楚州的修士。” 听到这,林子宁确信五禽散人说的就是高庆和李奇二人的事情,而钩渊和鲶十七也想起了当日林子宁逃到斗湖的情境。 钩渊说道:“散人说的这件事,倒刚好与我斗湖有关” “为何如此说?”五禽散人心中不解。 “因为王乐成就是为了逃避这波邪修才躲到斗湖之中的。” 钩渊的话让五禽散人颇为好奇,忍不住问道:“高庆可是孙亮最得意的弟子!王公子年纪轻轻,竟能从他们手中逃出来?” 五禽散人的话里既有惊奇,又有怀疑。 这是鲶十七说话了:“不如就让王书吏给大家说说他是如何脱困的。” 林子宁是最不想说这段事情的,虽然是他自己亲身经历,但是他在来的第一天就没有告诉钩渊和鲶十七实情,既然是自己编造的身份、编造的故事,讲得多了,难免有破绽,听的人多了难免就会被人发现破绽。 但鲶十七的话却得到众人一致响应,林子宁无可奈何,起身走到大堂中间,又把当日在钩渊和鲶十七二人面前讲的话说了一遍。 林子宁说完,众人纷纷感慨他运气好胆子大,但五禽散人却知道林子宁是在撒谎。 高庆和李奇修炼噬血大法,怎会感知不到活人的气血,若是一个凡夫俗子就能躲避他们,高庆和李奇早就该自杀以谢噬血宗的列祖列宗了。林子宁一来自己不知道噬血宗的厉害,二来也是欺负钩渊鲶十七不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万里之外的西南一隅竟有噬血大法这样的邪门功夫。 但五禽散人并没有戳穿林子宁,既然编了一个谎,那么谎言后面的真相才更有价值,与其当众让他出丑,不如事后再做讨教。 林子宁说完话,就回到席位上,回来时看到蚌云风阴沉沉的双眼,知道自己和他的梁子已经彻底结下,即便自己再怎么示弱,也不会和蚌云风有把酒言欢的可能。 林子宁回去后,五禽散人接着说道:“恰如王公子所说,从蜀州逃亡到楚州的噬血宗弟子最后只剩高庆和李奇两人,而高庆是孙亮最得意的弟子,得到孙亮的绝学。二人在逃亡时曾被费正德的儿子和奉国寺的和尚法明所伤,在楚州疗伤之后,就一路南逃,想要南下金武国。” 想不到这二人也是果决,若是让他二人逃到金武国,大隋帝国确实不好派出朝廷的人去抓。在座的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武将急匆匆问道:“那二人可逃了出去?” 五禽散人没有卖关子,说道:“就在二人途径征南都护府时,高庆突然旧疾复发” “嘭”林子宁一听到这消息,身体一僵,惊得将手里端着酒杯掉在地上裂成碎片。 鲶十七顺着声音一看,竟是林子宁摔了酒杯,忙问道:“乐成,你怎么了?” 林子宁赶忙放松身体,说道:“没事没事,听得入迷,没握住杯子。” 大家虽有些疑惑,但并未多说什么。 五禽散人接着说道:“高庆旧疾复发,他和李奇二人就被困在三山夹两谷的双龙谷里,双龙谷长达五百多里,南边的尽头就是金武国。据说,他们被困时,离金武国不到一百里,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两炷香的功夫,可惜啊可惜。” 林子宁本就对五禽散人心怀戒意,听了这话,更是把他划到对立那一面去,此人不仅是不能深交,更是得多加防备。 又有人问道:“那这二人如今应是已经被杨院使抓捕归案了吧?” 五禽散人回道:“若我师兄未到,或许能让他们逃了去,但既然有我师兄坐镇,二人必是插翅难逃。” 众人一听这话,有种大戏落幕的快感,纷纷与左右交谈。 这时,五禽散人突然冷不丁地补了一句:“若是我所料不差,再有几日,二人就会被押解到镇海县,镇海县令应该会先审问黄龙镇的血案,而后再做处理。” 五禽散人为何要补上这一句?只是为了把故事讲个头尾吗?林子宁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可是他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宴席到了这里,除了蚌云风心中失落甚至是愤懑,其余人都是有说有笑,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了。 鲶十七宣布宴席结束时,林子宁长舒了一口气,却看到五禽散人笑眯眯朝自己看来,林子宁不知道五禽散人此举有何用心,唯有躬身致意。 等五禽散人走出大殿,林子宁便也跟着人群朝外走去,就在他即将走出斗福宫时,就听到鲶十七在叫自己。 林子宁还以为鲶十七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却不想,原是钩渊要找他交代一番。 跟着鲶十七到了斗福宫后院,林子宁就看到院子里种着花花绿绿的植物,香气逼人。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林子宁终于看到钩渊站在一处凉亭内,抬头望着透着蓝光的水壁。 林子宁还没有走到钩渊跟前,就看到钩渊指着亭子外的那处水壁,问道:“乐成,你到了斗湖也有四五十日了,也在书库里看了不少书,那你可知道这水壁立了多久?” 第三十二章 风雨欲来 林子宁倒也曾对斗湖沙漏一样的构造感到好奇,此前看过不少描写水府龙宫的书籍,倒不觉得这斗湖的水壁有什么奇怪,更没有在书库中查找这方面的书籍。 不知为何钩渊有此一问,难道斗湖水壁还有特殊之处?但是林子宁着实不知道斗湖水壁有什么奇特之处。便回道:“乐成并未看到记录斗湖水壁的书籍,也不知道这水壁在这里立了多久,还请君候明示。” 钩渊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说道:“这水壁在我来斗湖前就有了,也正是因为有这水壁,我才在此地落脚。这水壁不同与一般水府龙宫的水壁,既能隔绝上湖之水,又能隔绝斗湖之外的法术联系,可是比东海龙宫的水壁尤为厉害。” 这水壁竟还能隔绝法术联系,那么高庆在自己身上种下的蛊虫也和蛊母失去联系了吗?林子宁刹那间就想到此事,心中别有想法,却仍是侧耳倾听。 钩渊又说道:“这斗湖水壁之所以功用远超其他水府的水壁,就是因为它有三个独特的阵法核心。但是它也有三处破绽,这三处破绽实是斗湖的隐患,你可知是哪三处?” 钩渊先说有三处核心,却不细说,想来要么是异常隐秘、无人知晓,要么是事关斗湖生死,他不愿意告诉林子宁。林子宁心中有数,也不愿多做探究。 但钩渊又问斗湖的三处隐患在何处,有何用意?是想让自己帮他解决吗? 林子宁略一思索,回答道:“前两处应该就是那两条暗河吧?至于第三处,我初来乍到,着实想不出来。” 听此一言钩渊和鲶十七四目相对,眼里都是赞赏,鲶十七更是轻轻点头,颇有深意。 钩渊说道:“难怪你能从高庆二人手中逃脱,当真异常聪慧。不错那两处暗河确是大隐患,而这第三处隐患就在此地。” 说着钩渊右手指地,神色坚毅:“我之所以要委任你整理内库之事,便是要你查出这第三处隐患。” 林子宁闻言一惊,问道:“小子才疏学浅、法力微薄,就是有些小聪明,也担不了君候如此重托啊。还请君候仔细考量,另选可以担此重任的大才才好。” 钩渊却道:“你莫要急着推辞,这斗湖之中法力在你之上的大有人在,但是都不如你心思敏捷,心思在你之上的,用心却不如你纯一,更何况你本是身外之人,事后亦可事了拂衣去。你说,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钩渊双眼紧盯林子宁,别有深意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久居斗湖的,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只要你帮我找到这第三处隐患,我不仅重金相谢,还有宝物相赠。” 不等林子宁说话,鲶十七插话道:“君候知道单凭你一人短时间内难以找到,故而才有了今日的宴席,最迟在君候离开斗湖时,一定有人会找到你的,而找你的人就是关键所在。王公子,你只要稍作配合就不会有什么事,不用担心。” 难怪钩渊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斗湖去东海祝寿,其实祝寿是假,引蛇出洞才是真。鲶十七说话一直是尖细嗓子,这时更是有些阴森,若是不配合,是不是大事不妙,搞不好命丧黄泉? 或许鲶十七之前还想收拢林子宁为他所用,但此时却是直呼王公子,显然是以客相待,只是彼此合作而已。 鲶十七把话说完,钩渊便示意他离去。等鲶十七走了,林子宁才反应过来,问道:“鲶将军走了吗?” 钩渊道:“他去去就来。” 林子宁没有直接回答钩渊的问题,反是问道:“君候,我看您和五禽散人关系莫逆,不若借助此人来寻找隐患?” “哈哈哈哈。”钩渊闻言大笑道,“五禽散人是目无尊长唯利是图之人,若他不知道这三处隐患,还能做我的异族兄弟,若是知道了怕是要算计着如何将我从斗湖赶走了。我虽然不惧他,却也不想自寻烦恼。” 林子宁又问道:“那君候要留他多久?” 钩渊道:“他若不想走,我便不催他。至于他什么时候走,就看你的本事了。放心,鲶将军能对付得了他的。” 说到这,钩渊又转过身去,双手贴在后腰,仰头看着墨蓝色的水壁,若有所思道:“有他在,或许你的事会好办不少。” 林子宁知道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退无可退,他没有问如何辨别隐患,反是问道:“那若是我找到那处隐患,又该如何处置?” 钩渊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林子宁,说道:“你若是找到第三处隐患,便将这枚玉佩捏碎,除此之外,你什么事也不用做。这玉佩一碎,我在两个时辰内一定能赶回来。” 就在这时,鲶十七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一个盖着布的托盘。 钩渊掀开托盘上的布,幽蓝色亮光从里面射出来,钩渊对林子宁说道:“这里有三颗东海夜明珠和两本道诀,你拿去吧,算是给你的定金。事成之后,我再赠你珍珠一斗,并许你在秘库里选三件珍宝或秘籍。” 鲶十七补充道:“乐成,这东海夜明珠可是上次君候九千岁诞辰时,东海龙王所赠,一共就只有十颗,你可知道君候是有多看重你。” 林子宁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其实自己也难以拒绝,如此宝贝,几人看了能不心动? 等林子宁接过托盘,钩渊又道:“我后日就启程,乐成,斗湖的安危,我就托福给你了热。” 话到此处,林子宁只得道:“必不辜负君候信任,乐成一定竭尽全力,为君候分忧。” 等林子宁表了决心,钩渊又对鲶十七道:“自我走后,乐成可在斗福宫自由通行,若是他要去秘库,就由你跟随。” 鲶十七闻言看了林子宁一眼,拱手道:“领钧旨。” 林子宁知道,此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便躬身告退,不过鲶十七应是还有话要与钩渊说,便指派了一个下人送林子宁出去。 看着林子宁的身影消失在内院中,鲶十七开口对钩渊说道:“君候,这小子当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这件事扛起来?” 钩渊瞥了一眼鲶十七,问道:“那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我们等不及了,千年大潮又快来了,前两次凄惨的情景,我可仍是历历在目,不敢或忘啊。” 听了这话,鲶十七也不禁打了个冷颤,颤声问道:“此次大潮来袭,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猛烈吧,若真同上次那样” 说到这里鲶十七竟然不敢再往下说,霎时间二人沉寂无声,约莫过了盏茶时间,鲶十七又说道:“若是大潮来时还未找到第三处隐患,不若暂时舍了斗福宫,我们顺着楚江暗河迁到蛟龙宫去,不知可否?” 钩渊点点头,叹道:“这倒是个办法,可作为万一之选。十七,你说他们会上当吗” 鲶十七知道钩渊说的是斗湖中知晓三处隐患与三处阵法核心的人,但是他也不知道钩渊这番安排能不能引蛇出洞,想了一会儿,建议道:“不若君候将钱水燮带走,他走了,那些人指不定就冒出来了。” 钩渊却道:“你怎知钱水燮不会也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呢?在外人眼里,或许他是佞臣,唯有附庸与我才能保住他的地位,但在我眼里,他也有可能别有所图,相比于真正的佞臣,他要的东西太少了,太少了。” 鲶十七又道:“那蚌云风的事情需不需要告知玉面夫人?” 钩渊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要的就是蚌云风不知情。” 鲶十七又问道:“那五禽散人如何处置?” 说到五禽散人,钩渊不复刚才与林子宁那样平淡,而是面露疑色,低声道:“与上次相见,五禽气息涨了不少,怕是温养期大圆满,即将突破脱胎期了。但是他的气息却与之前不同,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五禽,我走之后,你必须时刻关注、小心应对,他虽说是来我这里避敌养伤,但是伤势如何,甚至有没有伤势,都说不清楚。” 说到这里,钩渊在亭子转起圈来,嘴里不停说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突然,钩渊停下脚步,问道:“五禽这次回来,真的只是找杨任叙旧吗?他们不来往已经又一百多年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师兄?” 钩渊似乎想到关键处,又快速转圈,脸上神色也是不停变化,等他再将视线投向鲶十七时,又开口说道:“莫非,他是奔着噬血宗来的?要不然他为何要在宴席之上特意说起这件事?” 鲶十七经钩渊提醒,也是恍然大悟,说道:“若是他对噬血宗不感兴趣,如何对孙亮、高庆等人了解那么详细?他定是知道,斗湖收藏了天魔大法,才在这个时候寻上门来。君候,我得去把王乐成叫回来,那东西可不能给他了。” 说完鲶十七就要转身离去,但钩渊却叫住了他:“慢着,只要王乐成看了,他就一定会保守秘密的,这样反而容易让他看清五禽的面目,而且这样一来,王乐成更会死心塌地地替我们干活,不管是为了秘库的珍宝,还是为了他自己保命。” 第三十三章 贼老天,你竟如此玩我 斗湖往南两千里,征南都护府,双龙谷。 在一处不知名的隐秘山洞里,李奇看着浑身红如赤炭的高庆,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焦急喊道:“老高,你怎么样了,老高,可要我做什么?老高,你可别出事啊?老高,你这是怎么了?” 李奇的焦急与慌张可见一斑,因为他进入嗜血宗时各自比较矮小,总是被其他的师兄弟欺负,若不是高庆仗义护着他,他哪里还有机会杀人如麻,快意江湖? 过了许久,高庆身上的赤红之色慢慢散去,他也悠悠醒转过来。 高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林子宁,我若大难不死,必将你碎尸万段!” 李奇看到高庆醒来,喜不自禁,又听他说这话,亦是异常愤怒,喊道:“我要让他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说完这话,李奇将高庆扶起来,靠在石壁上,接着又拿来水囊,递给高庆。 喝了几口水,高庆的神色恢复正常,便对李奇说道:“老李,你替我护法,等我调整气息,我们趁夜翻过二龙脊,从小龙谷北上。” 征南都护府南侧自东向西排列着三条六七百里的山脉,据传这三座山脉乃是远古的三条巨龙所化,因此得名老龙岭、二龙脊和三龙岭,东侧山谷名为老龙谷,西侧山谷则称小龙谷。 二龙脊最高最宽,约有一百多里高,三百多里宽,想要利用夜色翻过山脉,也是颇不容易。 亏得高庆当日果决,没有在栾平县多待,若是他晚动身几个时辰,说不定早就被杨任与费伯铭等人抓住了,但也因此,留下了身体的隐患。 起初还好,不过是运转起息时偶有停滞,但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劲,南下一千多里,深入征南都护府腹中之地后,体内竟然时有热气从丹田内升起,到了如今竟是被逆行的热流逼晕,高庆思来想去,便知道是林子宁在丹药里做了手脚。 想不到终日打雁,今日却被大雁啄了眼睛。 似乎高庆与林子宁二人心有感应,与此同时,远在两千里之外的林子宁亦是想着高庆的事情。 正所谓世事难料,若是林子宁早知道自己能够逃出高庆和李奇的魔爪,他定然不会在药里动手脚。虽说让两个杀人如麻的魔头顺利出逃是遗留祸患,但于林子宁而言,却是暂时断了与高李二人的牵扯,他日若是自己修道有成再来除魔卫道不迟。 想到这里,林子宁不免再次思考五禽散人来斗湖的意图,林子宁可以确定,五禽散人来斗湖肯定不只是为了躲避平远上人,若是他非得躲到像斗湖这样的地方,才能躲避平远上人的追杀,估计早就被平远上人或杀或擒了,哪里还能逍遥快活到今日? 或许,五禽散人的目的非是躲避平远上人,想到这里林子宁思路突然开阔了不少。 今日在百草堂见到五禽散人就觉得怪异,他为何会倒在百草堂门口,为何在被百草王救醒之后面目突变?若他真的是自己收了伤病晕倒在百草堂,那么在看到平远上人之后,要么继续装死,等百草王将其带到百草堂内不也可以稍作隐瞒吗? 或者醒转过来后,即刻化作紫云鹰飞走,不就可以吗?何必与平远上人做无谓的争斗呢? 若是他乃是假装晕倒在百草堂门口,那么为何要倒在那里?是那个地方特殊,或者有什么人必然会去那里,而他则在彼处等着? 想到此处,林子宁灵光一闪,五禽散人必然是知道平远上人会去百草堂的,因为要想修复被五禽散人损坏的储物袋,必须要用伏蔺子,而只有百草堂才有他们想要的伏蔺子。 五禽散人在那里就是在等平远上人师徒,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 但是问题又来了,五禽散人如何知道百草王那里会有伏蔺子呢?也是和林子宁一样,探知百草王的名声后才去的吗?或者,还有其他的缘由。 思及此处,林子宁暂且打个扣子,或许五禽散人早就知晓百草王的名气,或者他也是才打听到百草王,但无论如何,他必定是假装晕倒,在那里守着平远师徒。 而五禽散人为何要守着平远师徒?是为了戏弄平远上人吗?显然不是! 既然五禽散人与平远上人离开后,就到了斗湖,钩渊又说五禽散人目无尊长唯利是图,五禽散人来斗湖必然是有所图谋。 那他图谋什么呢? 林子宁将几件事一串,便猜出大概,他虽然年纪不大,阅历也不多,只见过两面,便竟能想到五禽散人来斗湖别有所图。 不得不说钩渊真是慧眼识英雄! 暂时想不出头绪,林子宁别不再费心思,他看着榻上的托盘,心里想着钩渊会给他哪两部道诀。掀开罩布一看,三颗鸭蛋大小的东海夜明珠明光熠熠,端的是难得的宝贝。要不怎说“天下宝物聚四海,四海之宝聚东海”呢? 饶是林子宁,心中也不免惊叹钩渊的大手笔,不过宝物毕竟是身外之物,林子宁稳住身心,将目光看向旁边。 定睛一看,紫色封皮的书籍上压着折叠的绢布。 林子宁拿起绢布,摊开一看,右侧首列自上而下写着太上九转真龙诀。 嗯? 这和九转真龙诀有何关系? 林子宁心中不免疑惑,按下心中疑惑,他便仔细默读这太上九转真龙诀。这太上九转真龙诀言简意赅,从头至尾不过千余字,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子宁便将他从头至尾看了好几遍。 原来这太上九转真龙诀与九转真龙诀乃是将一本道诀分为内外两卷,上卷太上九转真龙诀是内门心法,而九转真龙诀则是外门功法。 当日林子宁没有看重九转真龙诀,就是因为它缺了内门心法,便是学完练到最高境界,九转之后也只是得到真龙的形体,没有得到真龙的血脉和真气流转心法。那书上所谓的能够变成真龙云云,不过是骗那等没见过世面的水族罢了。 唯有将天上九转真龙诀的内外两卷合在一起修炼,才有可能化为真龙。林子宁从书柜中拿出自己抄写的九转真龙诀,将其与太上九转真龙诀放在一起看,便知道,这是一部并不输于太乙先天功的上上道法。 心道,这钩渊也是舍得本钱,连这么厉害的道诀说给也就给了,况且这还只是定金,斗湖真有那么阔气吗? 将太上九转真龙诀内外两卷放到一边,林子宁更加期待另外一部道诀是什么了。 “天魔大法?”林子宁一读这书名就觉得怪异。 等他将书翻开,就看到扉页上写着“无边天魔,统御万界;无上大法,通天绝地。” 这口气怎地如此狂妄! 竟比那日到看到的混元玄清剑诀还要厉害几分,毕竟混元玄清剑诀只说“后世虽有再言剑法之精妙者,必以此剑法为根本,所言剑法招式无不可归类于此者”。 而这天魔大法倒好,什么是“无边天魔,统御万界”?难道说修炼成了天魔之后,便可以横压寰宇吗? 再来说这“无上大法,通天绝地”,这天魔大法当真是无上的大法?若真是这样,怎么自己此前从未听过? 耐住性子,林子宁继续往后翻,就看到序言中写到“天魔大法有道诀九、法术卅六,练成九门功法,便可九九归一,化为无上天魔。修炼三十六种法术,即可六六生转,法法相生,衍生无边法术。” 看到此处,林子宁心道,也不知道这天魔大法是何人所写,莫不是吹牛大法?心中变多了几分不屑,再往后看,就捎带了轻视。 林子宁又往后翻了几页,突然,“噬血大法”四个字猛然出现,林子宁猛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这才想起五禽散人在宴席上说了高庆李奇是噬血宗的弟子,而噬血宗是上古大教天魔宗的遗脉。 林子宁大脑飞速运转,看清了噬血大法的页码,一下子就翻到那一页,他越是细看越是心惊。 一是心惊这噬血大法真的是异常厉害,想起当日自己的境遇,先是感谢高庆和李奇没有对他痛下杀手,继而又庆幸自己果决,苗头不对转身就跑。 二是心惊自己当日编造的身份竟有一个天大的漏洞,自己今日竟还在众人面前又将漏洞百出的谎话又说了一遍,想都不用想,五禽散人既然对噬血宗了解颇深,那他一定知道自己在撒谎,可他为何没有当场戳穿自己。 三是心惊钩渊和鲶十七,或许鲶十七没有看到这部天魔大法,但林子宁可不敢猜测钩渊也没有看过这部道诀。或许自己当日对他们二人而言,也就比蝼蚁重些,即便自己撒谎编造身份,也无关紧要,因此并没有深究。 更有可能是二人都没往噬血大法这处想,可是今日五禽散人一提起噬血大法,最起码钩渊一定能料到自己的身份造假,所以他才要将这部天魔大法送给自己,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造假了啊。 林子宁忍不住在心中大骂:“贼老天,你竟如此玩我!当真是眼瞎心黑么!” 第三十四章 殿上激辩得先手 在林子宁咒骂贼老天时,玉面夫人已经从下人嘴中得知蚌云风今日在宴席上受辱一事,她心中很是不解,钩渊为何要在宴席上落自己弟弟的面子。 玉面夫人正要去寻钩渊,却听人传话说,君候今夜要在前面的院子与鲶将军商议要事,就不回后院了。玉面夫人不知道钩渊是不是故意在躲着她,但为今之计,唯有静观其变。 次日上值后,林子宁有些心神不宁,这也正常,自己隐藏的秘密,就在一场宴席上被抖露了底细,如何能睡个安生觉? 正在林子宁想着要找些事情来做时,就看到钱水燮来找自己,说是钩渊在斗福宫召集众人议事,特地请他过去。 等林子宁到斗福宫时,就看到鲶十七蚌云风等人已经在那坐着。鲶十七一看到林子宁便让他坐在自己下手的位置,林子宁几番推辞,直到鲶十七说这是钩渊将他安排坐在此处才虚坐了半个身子。 蚌云风看到林子宁真的坐在左侧第二位,不禁冷哼一声,随即闭目养神。 后来的人一看林子宁的座位,心中也是惊疑,虽然昨日钩渊在宴席上展现出对林子宁的重视,但是今日一来,便坐在此处,还是高于众人的心理预期。 其中自有因为林子宁初来斗湖就荣登高位而感到不忿的,也有因为林子宁如此受钩渊重视而感到欣喜的。 没过多久,人就到齐了,于是钱水燮便去后堂请钩渊出来。 等钩渊从屏风走出身子,众人纷纷起身,向他拱手行礼,林子宁虽然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但没吃过猪蹄,也见过猪跑,有样学样,跟着大家向钩渊行礼如仪。 见过礼,钩渊便让众人坐下,随即说道:“众所周知,前几日东海三太子发来请柬,邀我去东海参加他的八千岁诞辰宴席,再过几日我便要启程前往东海。在去之前,还有几件事情要安排,鲶将军,你来说与众人。” 鲶十七得令起身,对众人说几件事情。分别是斗湖防卫一事、与人族的交易一事、两处暗河观测一事,还有书库管理一事。 等鲶十七说完,钩渊接着说道:“与人族交易与书库书册借阅两件事,是我斗湖难得的营生,黄志才主事办理交易一事历来妥帖,我不在的时日里,照常行事就好,若有问题,可问鲶十七将军。” 黄志才坐在右侧中间位置,闻言起身道:“属下明白,必不让君候担忧。” 钩渊点点头,微笑道:“好,黄主事办事老练,本侯放心得很。” 接着钩渊又说道:“自我书库开方与外族之后,每月来借阅之人不在少数,书库营收亦是不错,但是此前书库管理有些混乱,既不知书目,寻找书册又十分耗时,幸亏王乐成书吏来了,设计了书库阵法。我听说这几日不仅书库中的吏员说管理书库甚为简便,就连前来借书之人也说现在比之前借阅书册更为方便快捷。” 说道这里,钩渊看向林子宁,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殿中之人都知道钩渊如今十分倚重林子宁,便有那等善于见风使舵的人要来烧香拜佛。 当中就有一个名叫佘长文的水蛇妖应和道:“君候英明,自书库阵法布成之后,我也曾去看了几回书,确实比之前方便了不少,君候真是慧眼识英雄,一眼就看出王书吏才学过人!” 这佘长文当真是嘴里抹蜜,这一句话将钩渊和林子宁都夸了进去。 别人听了这话,也是纷纷附和钩渊慧眼识英雄,只有蚌云风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等众人热热闹闹说了一通之后,钩渊接着说道:“然则,内库管理比之书库更为混乱,账目不清、账库不一的情况屡见不鲜,内库安危关系斗湖安危,如今正好可以让王书吏牵头整理内库。所以,我特令王乐成为斗湖检阅使,位在鲶十七将军之下,众人之上。此后凡与府库账目有关事宜,王检阅使均得过问。” 此令一出,除了鲶十七,众人都是哗然,林子宁深受钩渊宠信倚重是一回事,正式任命林子宁为两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检阅使又是一回事。 别说蚌云风心中不服,就是坐在右侧首位蚌的云风之父蚌天成也是心有不甘。想想钩渊来到斗湖后,蚌氏一族是最早投靠过来的,和鲶十七一样有从龙之功。 兼之蚌氏一族提供了斗湖七成以上的珍珠,是斗湖的大财神,而且自己父亲将妹妹送与钩渊,自己又将女儿送与钩渊,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蚌氏一族? 蚌天成心中十分愤懑,但他城府深厚,根本不是蚌云风这样的纨绔子弟,喜怒无形于色已经成为他待人接物的基础。 于是蚌天成脸上不仅看不出丝毫的怒意愁色,反而哈哈大笑道:“王巡检使年轻有为,君候如今委以重任,正是要你替君候分忧。老朽忝为斗湖财司主事,日后还要王巡检使多多指点。” 说完,蚌天成站起身来,让出自己的座位,对林子宁道:“请王巡检使入座。” 若是遇到蚌云风这样的莽夫,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如何算计你,因为他的算计都写在脸上,从他的言行神色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反而是蚌天成这样的唾面自干的老狐狸才让人感到可怕,因为他可能前脚与你称兄道弟,后手就在你后脖颈上刺上一刀,你便是死了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就在眼下,蚌天成笑眯眯地,十分谦让地,就给林子宁挖了一个坑。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林子宁不知轻重,贪慕次席的座位,大大咧咧地坐了蚌天成的位置。在众人心中,林子宁必然是一个不知轻重、得意忘形的幸臣,蹦跶不了几天。 林子宁怎会不知轻重、得意忘形,若是照他自己的心意,什么书库、内库,什么斗湖安危,与自己和干?凡是人烟繁杂之地,就是是非不断之地,斗湖传承几千上万年,自有它的一套规则与圈子,自己一个外人,如何能轻易插手进去? 若不是林子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低头;若不是林子宁编造的谎言漏了底,钩渊随时能要了自己的小命;若不是钩渊和自己心有默契,已然默许林子宁在事成之后可以抽身离去,林子宁怎么接手这烂摊子事情?林子宁心智何等坚定,相当日他不过炼体期的废物,还被高庆种下钻心蛊,真可谓命悬一线,但就是这样,他亦没有软了骨头、丢了胆子、没了血性。先是在退让不得的情形下将生死置之度外,与李奇在嘴上争雄。继而在药物中动了手脚,敢与高庆在智谋上较量。 而这两次较量都叫这个处于绝对劣势的毛头小伙子得了便宜,再看看蚌天成,他固然是老狐狸,喜怒无形于色,但和不知杀了多少人的高庆李奇二人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林子宁起身拱手道:“不敢劳蚌主事让座,您不仅是斗湖的财神爷,更是年高德劭的长辈,更是君候的姻亲,我一介小子怎敢与蚌主事争座次?还请蚌主事入座,不要折煞了小子。” 短短两句话,林子宁便说清了不能入座的缘由,立起了尊老敬老的旗帜。 蚌天成又道:“所谓公义高于私情,国法大于家法。即便我是君候的姻亲,又如何能因私废公,倚老卖老呢?” 蚌天成虽然先是将自己的妹妹送入钩渊的后宫,继而将女儿也送了进去,但因为钩渊寿元弥长,就算在斗湖中也待了三千余年,蚌天成的姑姑已经死了好几百年,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是宠妃,并没有正经的名分。 故而不管是蚌天成自己,还是斗湖水族都只称他是钩渊的姻亲,而不说岳父,林子宁自然也是入乡随俗,以此相称。 蚌天成的意思也很明白,我这个姻亲根本不值钱,所以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况且我们就位居你下,你若是再不就座,便是在说我倚老卖老。 蚌天成是不是倚老卖老?定然是有这个嫌疑的,因为在斗湖之中,论及官职高低,实则还有几位在蚌天成之上,便是坐在蚌天成下手的的虾成武将军,就是负责斗湖日常守卫,放在大隋帝国,便是负责守卫京都长安的金吾卫大将军,乃是仅次于鲶十七的一员大将。 不过,虽然蚌天成本就是倚老卖老,但他把这话说出来了,林子宁若是再提这件事,便是直呼蚌天成不要脸,正反手打蚌天成几十个大耳刮了,非是到了撕破脸皮一决生死时,不能把话说破。 不过即便如此,林子宁岂能被蚌天成这两句话驳倒,又是一拱手,说道:“公义源于私情,国法起于家法。世人只知敬老为美,岂闻凌弱为善?我等同殿为官,俱为君候任事,岂可争执于虚名而忘却实任,蚌主事若有尊贤爱幼的美德,不妨在日后共事时勠力同心,公而忘私。” 林子宁的话如何体会?蚌天成讲公义和国法大于私情加法,要把林子宁架在火上烤,林子宁却说,在论及公义和国法之前,先要看到私情和家法,林子宁的意思很清楚,就这么个小地方这么些人,别讲的那么大,哪来的公义和国法?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讲私情和家法吧。 况且,尊老是人皆称赞的美德,你若再逼我就是在欺负我这个弱小之人了。你若真的认可我这个检阅使,不妨在我查到你的问题时老实交代,没必要在此时为这个座次争来争去。 第三十五章 点齐人马 林子宁和蚌天成的争执最终由钩渊做了判决,二人的座次无需改变。 其实钩渊的心意不言自明,若是他要林子宁坐在右侧首位,何必一开始让林子宁坐在左侧次席?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蚌氏一族本就善于经营,最是明白如何揣摩人心。蚌云风是年纪轻,家里还把他当作孩子看待,钩渊的这番举动未尝没有打磨蚌云风的意思在里面。 但蚌天成工于心计,善于钻营,自然明白钩渊的态度,故而才有刚才的一番举动。却不想他到底是小瞧了这个人族青年,不仅没有让林子宁在钩渊和众人面前留下坏印象,反倒让自己得了欺负弱小的嫌疑。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不仅如此,他还帮林子宁立了威风。 此前众人对林子宁的所知的信息无非这么几点。 他是一个家破人亡,被贼人追杀,流亡至此人族少年,无依无靠,苟且偷安。 他是一个喜欢看书抄书的书吏,却能设计阵法,让书库管理更为顺畅。 他好像很得湖中君钩渊的宠信,不仅给他安排了住处,给的赏赐也不少,君候还多次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他。 但是今日之后,在场众人看到了林子宁不仅举止从容,面对有笑面狐狸之称的蚌天成也丝毫不落下风。非但没落下风,更是言辞凿凿,一次次敲在蚌天成喜怒无形的白白老脸上,让往日被蚌天成挤兑的水族好不痛快。 于是乎,在座的诸位或是一脸喜色,或是阴云密布,或是神色不断变化 钩渊看到众人的表情,心中暗道此计售成。 等众人安静下来,钩渊又说道:“整理内库刻不容缓,为使王检阅使办时顺畅,特需点校一拨人马协助,不知在座诸位,可有愿意协助之人啊?” 听得此言,在座的诸位立刻分了几拨人,一拨人看向鲶十七,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这是要自己决定的意思;一拨人看向蚌天成,见他头微微向右上方斜偏,这是不准参与此事的意思。还有一拨人老神在在,目不斜视,恍若与世隔绝。最后一拨则是看看钩渊,又看看林子宁,心思不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个少年武将站起身来,走到大堂中间,躬身拱手朗声说道:“卑职鼍元刚,愿意协助王检阅使,请君候恩准。” 林子宁见这少年武将方面圆睛、卷唇巨口,形似太岁、貌似雷公,头顶还长着不少指甲盖大小的肉/团,再听他自报姓名,便知道这是一头鼍龙精。 鼍龙亦是同蛟龙一般,乃是真龙杂交所生,身负龟壳,壳中有二十四肋,每一肋中便有一颗夜明珠,只等万岁之后,二十四肋长全,节节珠满,然后鼍龙才褪壳化龙。 林子宁自到了斗湖,一心以学习修炼为业,倒是未曾特意去了解水族的种类,想不到斗湖之中竟也有鼍龙这种难得的水族,心中不免又是惊叹一番。 不过钩渊却并未有多高兴,看向鼍龙小将的眼神很是精彩,似有果然如此的意味在里面。 鼍元刚毛遂自荐的姿态,不仅让钩渊神色不明,在场的诸人亦是惊诧于他的举动,斗湖之中鼍龙一族数量稀少,但是影响却颇大,因为上一任斗湖君便是鼍龙。 钩渊来斗湖时,上一任斗湖君鼍渑修道有成,已经有了万载寿元,钩渊来了不久,鼍渑就脱壳化龙,一飞冲天翱翔云海去了。 这老鼍龙鼍渑深知,自己的子侄辈敌不过钩渊这条有上古异兽血脉的钩蛇,故而在升天之前便将斗湖的基业全部托付与钩渊,只希望钩渊能善待鼍龙一族与斗湖水族。 钩渊假意推脱了一番,就堂而皇之继承了鼍渑的基业,即是说,三千年前钩渊来到斗湖,乃是抢了鼍龙一族的家业,做了这斗湖君。 故而,虽然鼍龙一族素有神力,但在斗湖之中地位尴尬,一直是位高权轻,是被当作旗帜一样的角色。现如今鼍龙一族的后裔竟然想重新染指权力,钩渊怎能不心生警惕? 不过,这也正是钩渊想要的,因为在他看来,对斗湖最为熟悉的并不是他这个斗湖君,而是鼍龙一族,他们在斗湖经营上万年,斗湖的水壁都是鼍龙一族布下的。 在鼍龙一族巅峰之时,不仅是斗湖,就连这几百里的楚江也是受他们管辖,更有甚者鼍龙一族还经常与通天河的河神觥筹交错,彼此来往。为了方便彼此来往,鼍龙一族才在斗湖之底挖了两个洞穴,联通两条暗河。 且因为鼍龙一族非是单纯的淡水水族,每缝千年便要引来东海之水洗濯全身,钩渊上次便是借助东海之水逆流而上来到斗湖。 其实凡是成了精怪的水族,都不惧水质咸淡,但是未成精怪的水草水族却是十分害怕性质截然不同的水质。 不知鼍龙一族在挖洞连接东海暗河时,用了什么法子,竟可以既引东海水,又不使海水泛滥,倒灌斗湖。故而自联通暗河以来,从未有海水倒灌的灾害。 但是自鼍渑脱壳而去后,钩渊已经经历了两次海水倒灌的灾难,斗湖水族损失惨重。如今第三次海水倒灌在即,钩渊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要引蛇出洞。 果然,鼍龙一族不甘寂寞,终于跳了出来。 大殿之上一时陷入沉寂,林子宁自然也觉察其中的怪异,暗道这鼍龙怕是牵连了斗湖紧要的隐秘事情。 没等林子宁多想,钩渊便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元刚年少有才,修为精深,有你协助王检阅使,我十分放心。诸位,可还有人要主动请缨的?” 既然鼍元刚这个身份尴尬的鼍龙一族毛遂自荐了,蚌天成如何能放任不管,蚌氏一族此前也深得鼍渑的信任,但是鼍渑一说要将斗湖基业送与钩渊这个外人,蚌天成之父便二话不说靠了上去,此举虽说是奉命行事,但见机如此之快,实有卖主求荣的痕迹。 若是旁人跟着林子宁检阅一番,对蚌氏一族或许无甚害处,毕竟蚌氏的地位在这里,但是鼍元刚如何会顾及蚌天成等人? 于是,蚌天成不动声色地将右偏的脑袋回正,再微微颔首,他这一派人一看便知道蚌天成改了主意,这几人在底下好是一番神色交流,几个回合之下,终于选出了一个人来,却不想那里蚌云风已然起身走到堂中。 蚌云风也是躬身拱手行礼如仪,然后说道:“君候,小子不才,性格顽劣,但亦有赤胆忠心,如今君候要整理府库,此举实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故而,还请君候念在小子一片忠心的份上,恩准云风参与此事,协助王检阅使整理内库。” 林子宁见蚌云风都想参与此事,就觉得这事越来越复杂,自己在斗湖越陷越深,但是他知道钩渊一定会同意的,钩渊看中的是自己外来人的身份和敏捷的思维。 若要问钩渊最信任谁,或许林子宁猜不出来,但是要问在自己和蚌云风二人中更信任谁,便是用脚丫子想也能知道,一定是蚌云风。 一个是土生土长的斗湖水族,是钩渊看着长大的年轻一辈,一个是来历不明的人族少年,而且还编造了一个假身份。若换做你,你觉得谁更值得信任? 不要以为钩渊总是找机会褒奖林子宁,若真的是心腹,需要如此做吗?你怎么不看他到处褒奖鲶十七? 什么是心腹?心腹是放在肚子里的,你见过哪个人时不时地开膛破肚,从里面掏出心肺来,指着它们说,你看我这心如何如何、我这肺如何如何的? 面对蚌云风的请求,钩渊自然是欣喜异常,接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看到钩渊同意了蚌云风的请缨,蚌天成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钩渊是可以在针对蚌氏一族,还是别有所图。再看看蚌云风和林子宁,蚌天成不由得替蚌云风感到担心,自己这个直来直去的儿子能斗得过这个林子宁吗? 有了蚌云风的带头,又有几人想要参加,钩渊又点了两个善于计算水族参与,林子宁又从黄志才处要了黄大林协助,并点了他初到斗湖认识的鲤二九。 如此一来,林子宁的检阅使大军算是成立了。 计有检阅使一名,即林子宁;巡检两名,即鼍元刚与蚌云风;文书三名,即黄大林与另两位善于计算的水族;传令一名,即鲤二九。此外,鼍元刚和蚌云风各领五十名水族兵丁,作为弹压和抄检的队伍。 说完林子宁这边的事情,钩渊又安排了他去东海的随行人员,并且定了后日巳时出发,要求钱水燮务必在今明两日内将寿礼点校清楚,不可误了大事。 最后,钩渊再次强调了一番斗湖守卫的事情,一再要求诸位将军听从鲶十七的安排,不要在他离开斗湖的期间就玩忽职守,否则等他回来必是要杀鸡儆猴。 说到此处,众人都知道今日的会议再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钩渊一说退堂,诸人便四散离开。不过,林子宁走在后面,就看到钩渊叫住了蚌天成,二人一同转过屏风去了后堂。 第三十六章 不问也罢!不留也罢! 林子宁不知道钩渊会和蚌天成具体说些什么,但等他回到书库时,迎面而来的除了有鲤阿七这几个书库管理的吏员,还有一个意料之外却有情理之中的人也来了。 见到林子宁,五禽散人笑脸盈盈,右手摸着上唇的胡须,说道:“王公子真是年少有才,一日不见,便得了检阅使的差事,真不知道王公子日后能有怎样一番作为。” 看到这干瘦的脸上堆出的笑容,林子宁有些瘆得慌,心道:“虽然我已做好你会找上门来,但是只隔一夜,便急匆匆找上门来,你就不怕钩渊有什么看法吗?明明昨日是说‘他日若是得闲,可以相互切磋一番。’如今你是挺闲的,可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呢?”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固然五禽散人的笑脸实在难看,但是一来他是钩渊的贵客,二来他年岁又长修为也高,林子宁倒真不好直抒胸臆。 将五禽散人引导书库的一间茶室,林子宁吩咐了下人上茶,便和五禽散人落座叙话。 林子宁知道五禽散人这么迫切来找他,必然是想要以自己的身份来拿捏自己,故而他也不说话,只等五禽散人图穷匕见。 五禽散人看着林子宁老神在在,暗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倒还有几分气量,就不知道等我把你的底给抖出来的时候,还能不能这样气定神闲了。 二人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人求见林子宁。 难怪说是个男人得做官呢,林子宁新官还未上任,前来拜见的人就是一个接着一个,也不知知道等他新官上任、把令来行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求上门来。 五禽散人要说的都是隐秘的话,见有人来找林子宁,便说道:“王公子要务在身,不要我这个往外之人,不知王公子下值后可有空闲,与老道说上几句话啊?难得在斗湖水府见到有才情的同族后辈,鄙人还真有几句体己的话想要和王公子好好说说呢。” 一个昨天才见了两次面的人,哪来的体己话?若是你五禽散人真有这么好的心性,那你早就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江河上下姊妹多了。 林子宁心道:“你这鸟人,左右不过是欺负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罢了。你真道你家林爷爷是个傻子不成?世上哪有什么好心人,遇到同族的后辈就要上杆子来说几句体己话?若不是昨天钩渊已然赠了天魔大法与我,指不定就要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林子宁已经在心中骂了五禽散人不知多少遍,但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只见他一脸微笑,说道:“散人不仅是修道的前辈,更是见多识广的能人,乐成不才,能听到散人的几句体己话,实在是三生有幸。等我下值了,一定前往群英楼拜访前辈。” 群英楼是斗湖专门用来接待外来宾客的住处,像林子宁这样没有来历也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族,根本没资格入住。 五禽散人和林子宁约定好会面的时间与地点,便起身告辞、不再多待。林子宁亦是起身将他送到书库门外。 前来求见林子宁的不是别人,正是鲤二九,他刚得到消息,自己竟然被林子宁选中,进了检阅使的队伍,成了一个传令官。 说实话,鲤二九不知道这个检阅使是个什么职位,管多少人,又做些什么事。但是既然是被君候信任重用的王书吏来调自己,自己这个传令官定然是个不错的职位,再怎么着也比自己的巡逻兵丁的职位要高一些,俸禄要多一些吧? 每个月能够多领一两颗珍珠,也好攒些珍珠娶媳妇啊。鲤二九没有多大的野心,没有开启灵识时当然是东游西荡吃些小虾米啃些嫩水草。 等到恍恍惚惚悠悠转转之间突然开了灵识,看到湖底还有一座城池,那些成了精怪的鱼虾化作人形,在里面走来走去,便觉得那样的日子也不错。于是乎,每日里除了吃睡,便是修炼。 等炼通了穴窍,修成了人形,鲤二九才真正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的想法也简单,攒些钱,娶个好姑娘,二人男主外女主内,自己在外认真当值,老婆在家用心操持,再生一窝小鲤鱼,轮到休沐时,便带着老婆孩子去上湖吹吹夏日凉风、看看月亮星星,不也很快哉吗? 本以为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偿所愿,却不想今日被好运砸到了脑袋,得了消息的鲤二九自然是急匆匆跑过来,拜见自己的新上司。 看到兴奋而又懵懂的鲤二九,林子宁亦是所有感慨,不过,新官上任,林子宁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而且估计后面还有人要过来,也没有耽搁时间。和鲤二九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先让他回去交接了差事,明日再到书库当值。 好歹林子宁在四海货栈也做了一年多的大伙计,被高庆掳走前还升了主事,自己有看了不少书,再加上在兴元府清虚宫的见闻,自然知道凡是新设一职或衙门,办事之前,先得有坐堂的衙门、办事的差吏和经费。 简言之,只要是正经的衙门,办公处所、办事人员、薪资经费都必须弄的清清楚楚。不然还没有开始吧办差,自己家里倒先着起火来。 林子宁也不知道在自己走后,钩渊还会不会留着这个检阅使的衙门,不过既然不见他和鲶十七和自己题衙门放在哪的事情,估计这检阅使也就是个临时差遣,因事而设,事后关门。 如此一来,林子宁直接把衙门设在书库,反正书库一来离斗福宫很近,二来也免了将衙门设在斗福宫的尴尬。 思绪渐渐清晰,林子宁便摊开纸张,提笔行文。半个时辰不到,林子宁便将检阅使衙的章程写好,接着他便拿着章程前往斗福宫求见钩渊。 如今林子宁也算得上是斗湖的一号人物了,斗福宫的下人将林子宁引到会客厅,刚摆好茶,钩渊便出来见他了。等钩渊接过林子宁递来的章程时,看着上面的墨迹尚新,便问道:“你这章程是刚刚写好的吗?” 林子宁点头称是。 钩渊便一页一页翻开起来,一看完章程就叹了一口气。 林子宁还以为自己的章程写的有问题,忙问道:“君候,这章程可是有什么不妥?”钩渊见林子宁误会了,便拿起放在书桌上的一叠信纸,解释道:“非也非也,我只是感慨水族之中能写出这样章程的怕是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而若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出来,怕是一个也没有。” 林子宁忙道:“君候谬赞了,斗湖之中人才济济,若是君候愿意给他们机会,这些人才自然会冒出来的。若不是君候信任,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钩渊顿了顿,没有接话,好像在思考什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钩渊才开口问道:“若是让你留在斗湖做这检阅使的官职,不知道乐成可否愿意?” 林子宁倒是能察觉到钩渊对自己的欣赏,不过让林子宁留在这斗湖之中却是绝不可能。就算是钩渊愿意将斗湖君的宝座让与林子宁,林子宁也不会动心的。 不过此时听到钩渊明确邀请挽留自己,林子宁不仅陷入回忆与深思。 三年前白一先生送林子宁离开清虚宫便说了,非是他狠心,不愿意庇佑林子宁,而是不得不这样做。 雏鹰落崖,母鸟落泪;猛虎离山,王兽哀嚎。 但若没有独行闯荡的勇气与经历,又怎能有蓝天飞鹰、山野奔虎呢? 在见到林子宁的那一刹那,白一先生便知道这个孩子绝不会困守一隅、安居乐业的,因为这孩子没有一个平常人都拥有的心脏。 白一先生知道,林子宁的身上定然藏着一个惊天的谜团,而且他隐隐感觉自己猜到了几分。正是因为他猜到了几分,才知道把林子宁留在自己身边对林子宁来说有多危险。 不管是为了林子宁的安危,还是让林子宁去寻找自己身上的秘密,白一先生都得送林子宁离开。 林子宁离开清虚宫时,月色正迷离,白一先生赶着马车送林子宁离开了西都兴元府南郑县,此后千里万里都是林子宁一个人,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独自成行。 你说一个十五岁就赶着马车万里独行的孩子,他能够安安稳稳地待在这个不见日月的湖底之中吗? 钩渊不知道林子宁陷入回忆,但是他看到林子宁在沉思,也没有打扰,等林子宁回过神来,桌子上的茶已经凉了。 想不到自己回忆过往时,竟然把钩渊晾在这里这么久,林子宁难免有些惊慌,忙道:“君候恕罪,乐成想起过往,一时没注意” 见林子宁手足无措,钩渊却是摆摆手,淡淡道:“不妨事,不妨事。好了,我们接着说这个章程吧。” 林子宁在回忆过往时,神色变化复杂,就在短短的时间里,钩渊竟从林子宁的脸上看到哀伤、绝望、欢快、担忧、忧愁、落寞等等情绪。 不用林子宁说,他也知道林子宁的过往一定很复杂,这也正常,若非有这样的经历,林子宁如何能在这般年纪就有如此的稳重于城府? 那么,像这样的年轻人,是一座两三千亩的湖泊就能留得住的吗? 不问也罢! 不留也罢! 第三十七章 海水倒灌在即 未时初,斗湖书库。 面对鼍元刚的造访,林子宁不冷不热,乃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面对主动请缨的鼍元刚,面对鼍元刚请缨之后寂静的大殿,林子宁自然不能视若无睹,直接指派鼍元刚办差。没有根基没有背景,林子宁一个人在斗湖扭转腾挪,不能不事事小心。 和钩渊商议完检阅使衙门的章程,从斗福宫回到书库时,林子宁便特意向鲤阿七问了鼍元刚的来历。 鲤阿七也是一个睛明的人,在听到今日斗福宫的事情后,就知道林子宁一定会来问自己鼍元刚的事情。不过,鼍龙一族在斗湖是比较敏感的存在,一般人闲聊时偶尔会说起,但是有官差在身的水族一般都会避免这个话题。 见林子宁来问自己,鲤阿七却拿过一本《鼍龙王渑君大传》递给林子宁,并说道:“我一早就知道检阅使必定会来问我,能说的事情基本都在这上面写着,上面没写的,便只能靠检阅使自己琢磨了。” 林子宁拿起《鼍龙王渑君大传》,翻开一看,扉页上赫然有一张彩色画像,这应该就是鼍龙王鼍渑了吧。 鲤阿七办事乖巧,见林子宁认真看书,便说道:“检阅使,你可将此书拿到茶室去看,午饭我给您送过去。” 这本《鼍龙王渑君大传》并不厚,从头至尾也就两万余字,等林子宁看完,便大致知道鼍元刚的来历了。 只不过林子宁感到奇怪的是,钩渊为何不先告诉自己鼍龙一族的事情。因为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最有可能知道斗福宫秘密的就是鼍龙一族。 或许知道自己一定能查到鼍龙一族的事情吧,又或许从他的立场来说,讲到关键处不知道该如何述说,所以钩渊干脆什么都不说,让林子宁自己去了解揣测吧。 《鼍龙王渑君大传》写到鼍渑在即将脱壳飞升前,召集了斗湖一众人马,在斗福宫将钩渊立为斗湖君的继承人,而在鼍渑飞升之后,钩渊顺利继承了斗湖君的宝座,交接得很是平静。 但林子宁知道,恰如鲤阿七所说,他能说的就是书上的这些内容。那么书上没有写的,也是他不能说的内容,到底是谁什么呢? 稍作推测便知道是哪些了,若是鼍渑将斗湖君的宝座顺利交接给钩渊,如何回不说斗湖的秘密? 林子宁甚至怀疑,昨日钩渊提到的水壁阵法的三处核心也是不知道在何处,他能找到水壁的那两处隐患也是因为太明显了。就连一个来斗湖没多久的人族少年都能看出来,活了八九千岁的钩渊会看不出来? 不过,在《鼍龙王渑君大传》中并未提到水壁有什么阵法核心和隐患啊。如果说阵法核心是隐秘之事,不能落于纸笔,那么隐患怎能不提?一定会有鼍龙应对隐患采取的行动才对嘛。 想到此处,林子宁便将疑问藏在心里,或许这个疑问才是解决钩渊问题的关键。 虽然心中有不少疑惑,但是在知道鼍元刚的身份后,林子宁自然不会急于说什么问什么,只在鼍元刚临走前说了句:“整理内库一事,并不急于一时,我们明日点校人马就可,等后日送别了君候,我们再找个地方仔细说说该如何安排。” 照常理而言,鼍元刚作为第一个主动请缨、向林子宁释放善意的人,林子宁自然应该是热情招待,好好笼络一番。但是林子宁驱恶反其道而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鼍元刚就知道林子宁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了。 他本来心里还有些惴惴,怕林子宁胆小怕事,不敢有所企图,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便熄了几分,却不想林子宁竟说出这一番话。 鼍元刚双眼霎时间放出熠熠光芒,心中的火苗也呼哧呼哧旺起来,忙应和道:“检阅使高见,是小龙孟浪了。等送别了君候,我再登门拜访。” 林子宁闻言淡淡一笑,说道:“不急,不急。鼍将军稍安勿躁,等时机到了,我自会来找你,整理内库一事,还需多多仰仗鼍将军。” 送别鼍元走了没多久,林子宁就看到白面小将蚌云风英姿飒爽跨过大门走过来。不用说也知道,他肯定是看到鼍元刚走了才过来。 不同于往日的趾高气昂,蚌云风进来之后先是站得笔直,接着对着林子宁一躬身一拱手,朗声道:“末将蚌云风,见过检阅使!” 林子宁不知道是钩渊、玉面夫人还是蚌天成与蚌云风讲了什么话,就觉得这小子突然间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成熟。 等蚌云风行完礼,林子宁站起身亦是拱手致意。坦然接受蚌云风的行礼,是明确二人的尊卑主次,让蚌云风知道二人如今职位明确,主次明确。起身致意,是林子宁向蚌云风释放善意,自己并非那种以势压人的小人。 招呼蚌云风落座,林子宁才回到座位上。 在斗湖中,君候钩渊并无自己的血脉,那么与钩渊有姻亲关系的少年子弟便如少主一般,出入都有一干随从。而蚌云风的姐姐玉面夫人是钩渊的宠妃,蚌云风自然是其中最为得意的少年。 试想作为一直以为天老大地老二,钩渊老三,剩下一个就是自己的桀骜少年,蚌云风今日能来见林子宁已经是他的成长了,更难得的是他能向林子宁行正礼。 自始至终林子宁都为将蚌云风作为自己的对手,或者说自己哪里有精力和这样的小毛孩怄气?狐假虎威、快意恩仇、饮酒作乐的事情,谁不会做呢? 位居人上的二世三世公侯少爷们,哪里知道挣扎于污泥之中的蚁民有多辛劳呢?何况林子宁乃是虽然没有饥馑之患,却有身世之谜、性命之忧的少年,他怎么会因为几句言词便在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 不过,林子宁知道,他与蚌云风之间能维持的只有上下级的关系,再往前,蚌云风做不到,自己也不想费那个劲。 林子宁和蚌云风寒暄了几句,便说了将检阅使衙门放在书库的安排,明日他就会在此地召集众人商讨整顿内库的事情。 说完正事,林子宁与蚌云风也无私情可叙,便将蚌云风送至门外。 等林子宁走了,黄大林又和钩渊点的两个善于计算的书吏来了,与这几人没有什么好说的。林子宁安排黄大林和鲤二九进这个衙门,都有以权谋私,借机给二人涨点薪俸,报答二人之前陪同的意思在里面。 这一点林子宁不避讳,钩渊、鲶十七也是心知肚明,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将黄大林三人送走,林子宁今日的事情也算是忙完了。做了检阅使这样的高官的好处不少,除了薪俸高一些,上下值的时间也不用卡着点。 是直接去见五禽散人,还是再问问鲤阿七关于斗湖隐秘的事情? 林子宁想了想,还是把鲤阿七叫过来,鲤阿七见林子宁还要叫自己,有些奇怪,便说道:“检阅使看了《鼍龙王渑君大传》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若是这样,老七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林子宁知道普通人的难处,自然不会为难他,先是招呼他坐下,接着才说道:“非也非也,多谢鲤书吏帮我找来这本书,我看了之后颇有收获。不过我找你来并不是问书上的事情,而是想问另外一件事。” 鲤阿七闻言,心里平复了不少,但仍是有些紧张,便说道:“检阅使请问,若是老七知道的能说的,我自然是知无不言。” 林子宁道:“如此,我先谢过了。我想问的便是,斗湖之中可有什么灾祸发生?” 鲤阿七一听林子宁问的是这个问题,立刻放下心来,回道:“哦,原来检阅使想问这个啊。这事,老七倒是能说一说。” 接着,鲤阿七就发挥了自己在斗湖书库当值的优势,将斗湖有记录以来的灾祸从前到后都说了个遍。 “最近一次大灾祸,就是在一千年前,那时我刚刚化作人形,算是亲历之人,那惨烈的景象,就是到了如今,我也能时常想起。因为是海水倒灌,所以对我们这些已经化作人形的水族并无多大影响,只是当时海水倒灌进来时,不知为何水壁也运转不灵,无尽的海水都涌到上湖去了,不仅上湖的鱼虾水草死伤惨重,便是周边人族的村民也遭了难,死了不少人。” 难怪斗湖周边少有人烟,原来之前的百姓大都遭了海水倒灌引发的洪灾,而海水退却后,已经被海水浸过农田也不能耕种,自然是不会再在此处逗留了。 鲤阿七这么一说,林子宁就知道钩渊并不知道水壁的阵法核心在什么地方。林子宁又问道:“鲤书吏,你刚刚不是说了在两千年前,也有一次海水倒灌的灾难嘛。那这两次可有什么相同之处?” 鲤阿七本没有多想,但经林子宁这么一问,立刻惊呼道:“书上记载的那次海水倒灌,与我亲历的那次几无不同,两次海水倒灌应是同出一源。” 说到这里,鲤阿七目瞪口呆,立刻慌了神。 看到鲤阿七的神色,林子宁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错,钩渊所说的三处隐患,两个联通暗河的洞穴在明,鼍渑没有告知的隐秘在暗,而一旦将鼍龙一族隐藏的秘密找到,斗湖水壁的隐患也就解决了。 林子宁心中有定计,便安抚住了鲤阿七,并告诫他今日的话不要说出去,否则后果难料。 将鲤阿七送出门外,林子宁稳住心神,看着墨蓝色的水壁,喃喃道:“又是千年之期,或许,海水倒灌在即。” 第三十八章 骗来骗去 斗湖湖底,群英楼。 五禽散人对于林子宁的到来还是很重视的,特地吩咐后厨整治了一桌上好的酒水美食。 酒过三巡,五禽散人就开始恭维林子宁:“王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我与斗湖君相识几百年,从未见他如此重用一个青年,更别说你我与他本是异族了。” 五禽散人这话虽是夸奖林子宁深得钩渊的信任,但也点出林子宁与自己是同族,而与钩渊乃是异族的关系,挑拨离间只在寻常的言语中。 “散人谬赞了,乐成一介平民,既没什么道行,又没什么阅历,不过是入了君候的眼,看我办事还算勤勉罢了,可不敢说年少有为。”林子宁并不接五禽散人的话里的尾巴,只是自谦,并不多说。 五禽散人见林子宁并不上套,又把话递过来:“乐成太见外了,你我一见如故,没必要说些外道话。怎么还叫我散人啊,我亦是楚州人,虽然常年在外游历,但我师兄杨任也算得是楚州的父母官。你我之间,哪里要这样客气,若是不嫌我倚老卖老,便叫我一声前辈。如何啊,哈哈哈。” 不知道五禽散人原来的声音如何,想来能成为灵虚宫宫使灵德真人的弟子,应该不会像现在这般尖细吧?可真叫人难受。 林子宁忍住心中的不适,做出惊喜状,提高了几个声调,才说道:“能称散人前辈,实是乐成三生修来的福分,怎敢提‘嫌弃’二字,前辈不要嫌弃我道行低微、法力浅薄才好。” 五禽散人见自己倚老卖老,拉近了与林子宁的关系,甚是开心,又劝了林子宁几杯酒。 酒喝到此时,话说到此处,就是开场已过,进入正题了。 五禽散人夹了几粒花生米送到嘴里,嘎吱嘎吱咬碎了咽下去,又美滋滋喝了一杯酒,“哈”了一声,甚是惬意,这才说起今日的正题。 五禽散人人老成贼,先是提起无关紧要的事情:“乐成啊,我听说斗湖君后日就要启程去给东海三太子祝寿,不知可有此事?” 钩渊此去东海祝寿,乃是斗湖人尽皆知的事情,林子宁脱口就说道:“君候今日坐堂时说了,后日巳时出发。” 五禽散人装作非常有兴趣的样子,说道:“哦,那他为何要在此时任命你为检阅使,整理斗湖的账目财库呢?” 林子宁并不接话,一脸平淡地回道:“我亦是好奇,却不知君候为何要如此安排。” 无情三人也没希望林子宁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他只不过要把话题引出来罢了:“那你可知斗湖君为何要安排你这个外人来办这件事?”说完这话,五禽散人怕林子宁误会自己,又补充道:“虽则乐成你是难得的英才,可斗湖君也太过容易信任你吧?你说是不是” 林子宁点点头道:“我亦觉得君候在此时安排我处理此事,怕是另有隐情。” 五禽散人见林子宁很是上道,便继续引导林子宁:“其实若想整理斗湖的账目财库并不急于一时啊,便是等他回来再做也未尝不可啊,乐成以为然否?” 说到这里五禽散人有些兴奋,不仅声调变得更为尖细,眼白也翻了出来。 林子宁不想绕来绕去兜圈子,便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君候非是要我整理账目财库?” 听到林子宁这么一问,五禽散人心中暗暗窃喜,心道:“想不到这小子倒有几分智谋,竟然如此上道,倒是省得我浪费口舌。”于是五禽散人故作深沉,装作有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子宁知道,凡是有些经验的骗子,在施展骗术时,并不会一路拉着你,而是会在适当的时候推你一把,如此推拉几回,你便自己上套,上杆子求他骗你了,等到你被他买了个底朝天,却还心里念着他的好,想要为他数铜板银两呢。 不过,林子宁昨日得了钩渊赠予的天魔大法,到今日有想清楚了钩渊这两日安排的缘由,却是已然将五禽散人的底给掀翻了。 便只说一句话,白一先生敢在林子宁十五岁时放心让他一个人独行千里,就足以看出林子宁心智如何成熟了。而今不仅多了在四海货栈迎来送往买卖东西的阅历,更是在生死边沿弹跳了几回,怎还能上五禽散人的恶当。 林子宁思绪一转,计上心来。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哀求道:“还请前辈看在我遭遇大难,孤身一人,无所依靠的份上,替我指点迷津,也好全了前辈与我的一番恩义啊。” 说着,林子宁起身就要朝五禽散人下拜,这却是做戏要做全套,求人不能只动嘴皮子。 不过五禽散人也就是做做高人的样子而已,如何会让林子宁真的下跪?看林子宁动了真格,五禽散人连忙站起来托住林子宁的双臂,不让他跪下去,还装作埋怨道:“乐成,你这是干什么?你若跪下去不是在打我的脸吗?这一声前辈可是白叫的?你我之间不需如此,我刚刚只是在思考该如何向你解说此事才好。你且坐回去,我说与你听就是了。” 看到五禽散人这样一副嘴脸,林子宁心中暗自咒骂道:“你这老匹夫,做了婊/子,还要给自己立贞洁牌坊,真是不知羞耻不当人子。他日若是落到我的手里,定要让你好看!” 林子宁虽然心中暗骂,脸上却要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当自己被五禽散人按在椅子上时,很是动情地说道:“倘若今日不来拜见前辈,他日乐成怕是连尸骨的不存了。” 五禽散人见林子宁这副模样,自然以为自己智珠在握,已经把林子宁握于股掌之间,便有些肆意起来。 他并不落座,反是在房里转了几圈才说道:“乐成,我本不想说这些话的,因为这些话说出来,怕是有背后饶舌的嫌疑,只不过你我之间情意非同寻常,我才勉为其难。不过我说的这些话,只能是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切不传与六耳。” 林子宁三年前独行千里、游走江湖时,见惯了这样的把戏。却是江湖骗子在逮住了一只肥羊,已然镇住了此人时,在骗取财物前必然要说的话,江湖人称入扣,又称扎口袋。 对骗子来说,入扣好坏决定了骗术能否成功,这只肥羊能否被宰。对此时的五禽散人亦是如此,他若能将林子宁骗的团团转,便不需要戳穿林子宁的本来面目,一上来就将底都露给林子宁怎么行?这不是让他提前有了防备吗? 林子宁自然是将自己代入肥羊的角色,郑重其事道:“前辈放心,乐成定然是守口如瓶,不敢说与第三人知道。” 看到林子宁很是乖觉,五禽散人十分得意,笑眯眯道:“我自然是相信乐成的,不过事关紧要,小心驶得万年船。” 林子宁附和道:“前辈老成之言,晚辈受教了。” 五禽散人道:“好说好说。你仔细听了,我与你细细道来。” “嗯。” “于斗湖君而言,斗湖的账目与财库如何,并不是最紧要的事情。因为斗湖历来富庶,便是有账目不清、人员贪污之事,亦是疥癣之患,动不了筋骨的。乐成以为,我此言是否有理?” 厉害的骗子往往是七分真三分假,遇到顶级的骗子,人家能说九分真的事情,只在细节处稍作修饰,便能让你钻进去出不来。 五禽散人非是那种没有跟脚的无名小卒,而他也知道,别看林子宁现在任他使唤调教,若是尽说些没有根据的话,也是不好糊弄的。他这话说的却是真知灼见,没有掺杂私活。 林子宁听了,点点头道:“前辈所言甚是,故而我亦有几分疑惑,不过并无头绪。” 真正厉害的骗术是什么?便是我知道你在骗我,骗的还很入迷,而我也很是配合你,更在配合你行骗的过程中骗一骗你。 五禽散人听了林子宁这话,暗道:“你这小子,倒真有几分火候,我可得仔细一些,莫要阴沟里翻了船。” 看出了林子宁的几分本事,五禽散人立刻收敛心神,咳嗽了几声,说道:“乐成你之所以没有头绪,乃是因为对这斗湖君所知不多,若你知道斗湖君的底细,便知道他为何如此做了。” 诶,五禽散人的说法甚是有理,林子宁在得知钩渊的底细后,便清楚了他采取这番举动的原因,就不知道五禽散人是否知晓钩渊的底细。 林子宁配合道:“还请前辈直言。” “钩渊在斗福宫的内库实则分为两个,一个是存放珠宝银两的财库,此库由蚌天成掌管账目,由钱水燮负责运行,若是财库出了问题,直接审问这两人即可,无需大动干戈。但是另一个却是钩渊的秘库,秘库之中藏的都是他搜刮来的珍宝和修道秘籍,整理秘库才是他目的所在。” 听到此处,林子宁心里一惊,暗道:“这五禽散人倒是费了不少心思,原来他竟是打斗湖秘库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他如何来说动我与他联手了。” 第三十九章 先给你来个狠的 为何林子宁一听五禽散人说钩渊的目的在于整理秘库,便知道五禽散人的目的何在? 因为林子宁已然知道,钩渊的真实目的是解决海水倒灌进一事,五禽散人说的与林子宁了解到的真相有了差错,自然是问题所在。 而这个差错要么是五禽散人了解的信息不全,要么是他别有所图。想想看,一个自称与钩渊相识了几百年的老朋友,肯定比林子宁更容易了解信息吧。 而且五禽散人也不是脑子愚钝之人,若他真的关心钩渊的真实目的,在斗湖书库中借阅几本书,再问问几个人,稍作分析,不就知道了? 既然不是因为失误得了错误的定论,那么就是刻意为之了。再结合五禽散人昨日在栾平县城所为,他昨日做出那等不合常理的举动,其目的不就是要找一个进入斗湖的借口吗? 与人打斗受了伤,恰好逃到斗湖,不就可以看望老友顺道养伤吗? 林子宁知道了五禽散人打的是秘库的主意,便要进一步探听他具体想要什么。 于是,林子宁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五禽散人竖起两根手指,缓缓说道:“我之所以如此说乃是两个原由。其一,钩渊在挑选给敖丙的寿礼时,发现了秘库账目不对,心中震怒,但是为免走漏消息,故而假借整理内库来调查秘库问题。其二,斗湖中觊觎秘库的人不在少数,钩渊亦是想要借此事整顿一番。” 林子宁疑惑道:“可是晚辈并未听到秘库账目不对的消息啊?” 五禽散人呵呵一笑,说道:“若是等你听到这消息就晚了,钩渊此次所为,一是要整理内库,查清秘库的情况,二是要整顿斗湖的势力,他正是要借你之手,以整理内库为由,杀鸡儆猴。对他来说,此举是一举两得,还不会落下坏名声。而你,则是他手上的一把尖刀,等用完了,就把你丢了。把你打一顿赶出斗湖算是轻的,弄不好把你杀了泄愤。” 说到这里,五禽散人看着林子宁,眼里露出同情的神色,似乎在等着林子宁向他求救。 不能说五禽散人的说法没有道理,事实上钩渊也可能存了这个心思,真正厉害的人物做起事情来总是善于借势而为,若不是林子宁知道钩渊当下最紧迫的事情是找到斗福宫中的第三处隐患,当真有可能被五禽散人骗了去。 林子宁知道,到了这时五禽散人就要图穷匕见了,当即递上台阶,拱手说道:“若不是前辈提醒,晚辈就要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还请前辈指点迷津,救我一命。” 五禽散人怎么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林子宁,若是这样,难道他千里迢迢来到这斗湖水府就是为了做善事吗?见林子宁只是口头请求,并未许下什么好处,他自然是端坐架子,闭目养神,这乃是要抻一抻林子宁。 林子宁已经拜了九九八十一拜,自然不差这最后一哆嗦,遂立刻躬身俯首,哀求道:“还请前辈救我一救,前辈但有所求,晚辈莫敢不从。” 听得此言,五禽散人心头一喜,立刻站起身来扶住林子宁,笑眯眯道:“哎呀,乐成这是干什么啊,我刚才只不过是在思索如何才能救你,想的入神了,这才一时忘了与你说。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啊,我不是说了嘛,你我之前,不需要这些虚礼。来来来,你先坐下,听我慢慢与你说来。” 这不过是五禽散人的场面话而已,林子宁如何能信他这鬼话?虽然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可心里又给五禽散人记了一笔。且先记着五禽散人的罪过,等到他日有了机会,定要给他来个狠的。 五禽散人这一招用的熟练,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控了林子宁,便和盘托出他的计划:“不过对你我而言,钩渊这番安排,也不失为难得的机会。” “机会?” “是的,机会。乐成,你仔细想一想,若是钩渊最后只是把你赶出水府去,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没什么损失?” “我来时身无分文,若是利利索索地出去,也不算有什么损失,只是” “只是,钩渊未必有那么大的度量,能让你安然无恙地出去,是不是?” “前辈此言不差。” “那若是我们在他动手之前,就跑了呢?” “晚辈法力微薄,怕是逃不出他的追杀。” “若只是你一个人,自然不行,但是有我相助,定能让你安然无恙逃出去。” 听到这里,林子宁盯着五禽散人细看,假装露出疑惑的神色。五禽散人见状,立即解释道:“若论打斗,钩渊已然是元神境界的高手,我差他两个境界,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论飞遁,我修炼的五禽真法乃是风系飞遁术中最厉害的几种遁术之一,哪怕是钩渊亲自来追,也追不上我的。” 见林子宁仍露出疑惑的表情,五禽散人不得不解释得更清楚一些:“到时候我化作大鹏鸟,你坐在我后背上,我一飞冲天,带你出逃就是了。” 一听到大鹏鸟,林子宁就想起自己看过的一篇署名南华仙人写的《逍遥游》,上面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想不到五禽散人竟能化作大鹏,就不知道他的后背是否真的有几千里了。不过,鲲鹏本是上古神兽,比之钩蛇可要厉害许多,五禽散人若是有大鹏鸟的血脉,也不会惧怕钩渊吧?想要什么东西,直接抢过来就是了。 林子宁知道这是五禽散人在给自己兜底呢,先是说出林子宁眼前的困境,弄不好有性命之忧,此即是激发林子宁危机感,继而告知林子宁的退路,这是让林子宁死心塌地的信任他,接着往下就是要说他想从林子宁这里得到什么了。 林子宁很是配合道:“如此,就拜托前辈了。不知前辈需要晚辈做什么?” 想不到林子宁这么配合,五禽散人也便问道:“乐成是被高庆和李奇二人追杀至此吧?” 林子宁自然知道五禽散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编造了来历的事情,见他这样说,便回道:“正是。” “你也知道了他们修炼的是噬血大法吧?” “昨日听前辈说了。” “那你可知,斗湖秘库中藏有噬血大法的道法秘籍?” 林子宁暗道:“五禽散人果然是盯着秘库,原来他要的正是噬血大法,不过,看来他并不知道,钩渊不仅藏有噬血大法,更是连天魔大法都有,还赠送给自己一册。”不过林子宁此刻自然是装作并不知道的样子:“哦,还有此事?晚辈却是不知道。” 五禽散人一副果然如此、十分正常的样子,说道:“你刚到斗湖不久,不知道很正常,就是斗湖水族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呢。我来斗湖,便是为了这噬血大法而来。” 林子宁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问道:“若斗福宫秘库之中真的有这噬血大法,又如何能将它取出来呢?” 想不到林子宁竟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五禽散人倒是有了几分欣赏:“不需要取出来,若是拿出来风险太大,只需要把它复刻下来就好。” “复刻?” “对,就是复刻。”说着,五禽散人掏出两枚玉片递给林子宁,“这一枚玉片中有复刻之术的修行方法,你回去仔细学了。另一枚则是一块空白的玉片,到时候你在搜查秘库时,将噬血大法复刻在里面再带出来就可以了。” 林子宁心想,这事倒是简单,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但是只给了自己复刻之术这样的小法术,就要换取噬血大法这种厉害的道诀,着实是有些吝啬。 于是他虽然接过两枚玉片,却没有应声。 五禽散人知道林子宁这是嫌弃自己给他的法术,心里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来。想不到这个小子也是个狠角色,死到临头了还想要这要那,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过,五禽散人眼下也奈何不了林子宁,毕竟他对林子宁也是有所求的。 眼下这个局面,本就是看谁更有底气,更不要脸。林子宁不仅自己底气十足,还知道五禽散人手里的底牌,自然能比五禽散人更不要脸。 俗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舍了脸面得实惠。 如今五禽散人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了出来,而林子宁是否真的会被钩渊杀害还没有定数,自然是林子宁更为主动。 五禽散人想不到说了这么多,又是铺垫又是扣子的,到了这里,林子宁仍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便道:“乐成,你我一见如故,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或想法,不妨直说。” 林子宁一听这话,仍是装作犹豫的样子,见五禽散人快要破功了,才说道:“前辈明鉴,若是君候来追杀你我,我固然可以请前辈驮我飞遁,但这一来显得我不尊师重道,二来我也不能一直靠前辈不是,这样不是会连累了前辈吗?” 五禽散人一听这话,顿时气血翻涌,想不到林子宁在这里等着他呢?他双眼一瞪,却看到林子宁一脸无辜,无辜之中还透露几分同情关怀的神色。 想他堂堂国师弟子、巡院师弟,自己也纵横江湖若许年,如今竟会被这个竖子小儿羞辱,如何能忍下这口恶气? 诸位,你们若是再不收藏不推荐,我也要忍不下去了,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 第四十章 一言不合掀桌子 想不到这小子竟还念着自己的五禽真法,五禽散人好不容易才忍住心中的一口恶气。他没有立即给出反馈,而是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舍不得老婆这却是有点乱了。 想了半晌,五禽散人终于安抚住自己躁动的内心,强颜欢笑道:“好,好好好。乐成言之有理,等你将噬血大法复刻出来,我就将五禽真法传授与你,也好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五禽散人来了个缓兵之计,先答应吊着林子宁的胃口,等他拿到了噬血大法,没准先一掌把林子宁劈死。 林子宁怎会上这种当,当即低头哀声说道:“若是到那时才学五禽真法,怕是根本来不及,彼时不还得拖累前辈,也显得我贪慕前辈的功法,才将噬血大法盗了出来。若是日后有人说起这件事来,还不知怎么编排前辈和我呢?指不定说我们俩狼狈为奸、里应外合,分批潜入斗湖就是为了盗取秘库的道法秘籍。” 说到这里,林子宁抬起头来看着五禽散人,露出很是为难的表情,继续说道:“前辈,你想想看,若是别人这样说了,我们岂不是百口莫辩。我们本来是为了自救,到头来却被别人当作贼人,这岂不是,岂不是比窦娥还要冤?” “窦娥是谁?” “前朝北雍王朝的一个官宦女子,被狗官冤杀,她死的时候六月飞雪。” “六月飞雪也是平常的事情啊?” 五禽散人做惯了仙人,不知道百姓的疾苦,林子宁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这个话题,便说道:“且不提飞雪不飞雪。前辈你说我刚刚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有道理?五禽散人见过厚颜无耻之人,却没见过像林子宁这般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狠人。我们可不就是里应外合,在做贼么?可不就是狼狈呸为奸么?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要让你盗取斗湖秘库的道法秘籍么? 到时候,你取了秘籍与我,我再把你杀了,谁会知道是我盗取了噬血大法?谁来编排我?你一个死人,竟然害怕别人的编排?人都死了,能留下些名声也是不错了,何必非得求一个善名呢? 明明五禽散人修为境界都比高庆好高,可林子宁在高庆李奇手中时战战兢兢,此刻变得有些无赖来? 原因就在于,彼时林子宁是高庆李奇手中的一只蚂蚁,想怎么捏死就怎么捏死,对高李二人,林子宁并非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但是现如今不是这样,五禽散人到现在还没有亮出底牌,林子宁自然可以借势压人。 而且五禽散人有求于林子宁,他自然不怕五禽散人动手杀了自己。 五禽散人见林子宁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也顾不得留着把柄,便要转换话题。 “乐成你说的倒也是有理。不过你可知这噬血大法是一门怎样的功法?” 哦豁,这是要见真刀了,林子宁立刻提起精神,回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还请前辈赐教。” 五禽散人说道:“噬血宗承袭上古大伊朝国教天魔宗的遗脉,以噬血大法为根本大法。噬血大法一共有七层心法,每一层就相当于如今修道的两个境界。修炼噬血大法的第一步就是祭炼自身,你可知祭炼自身是何意思?” 林子宁摇摇头,回道:“不知。” “便是通过特殊仪式,将自己祭炼给天魔,与天魔形成契约关系,从而可以借助天魔的力量。而高庆和李奇,他们都将噬血大法修炼到了第四层,你知道他们修炼到了这一层,会如何吗?” 林子宁仍是摇摇头回道:“不知” “他们能探知方圆百步之内是否有活人。” “只能探知活人吗?” “只要是活物,都能探知。” “哦。” 哦?五禽散人不知道该接着往下说什么了?我已然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能泰然处之,真不知道该说你心大,还是无知。 你应该是面露惊恐慌张,或者大声狡辩才对啊,怎么是这样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 林子宁自然知道五禽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此时他根本没有必要去争辩。一来钩渊已经暗示自己,他知道了自己身份有问题,二来自己就算是身份有问题又能怎样?如今已经是被任命为检阅使了,明日就要正式走马上任,身份被戳穿了不就是换个名字的事情吗? 见五禽散人仍然不解,林子宁干脆问道:“然后呢?前辈可还要说什么?” 林子宁这么一问,五禽散人也明白了,这小子乃是在扮猪老虎啊,前面看似被自己耍得团团转,实则是自己被他给耍了。若是自己引而不发,林子宁或许还会装作走投无路的后生晚辈,照顾自己的面子。而如今,他却是亮明了态度,自己可是不好再摆前辈和救命的架子了。 自己若是要告发他,昨日就可以当着一众水族的面戳穿了林子宁的面目,根本没有必要等到现在再把这件事拿出来。况且今日钩渊已经正式任命林子宁为斗湖检阅使,若是自己一冲动跑过去告诉钩渊有关王乐成的真相,钩渊反倒要问几句:“你为何昨日不说?是不是王乐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自己该如何回答? 五禽散人有些颓然,费了好大劲才缓过神来。到了此时,他能依赖的就是林子宁愿意相信钩渊在事后会处理他,借机收复斗湖水族的民心,而自己则是唯一能搭救他的那根稻草。 五禽散人,复又捡起筷子,夹了几粒花生米放尽嘴里,咯吱咯吱几声后,又自了斟一杯酒喝了。 等酒水入喉一路进了肠胃,五禽散人才开口道:“乐成果真是年少有为,老夫倒是小看了你。” 五禽散人这是已经明白过来了,林子宁道:“前辈那里的话,您是海中蛟龙,我不过是小沟里的泥鳅。所谓夏虫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我这土里的泥鳅,怎么能和海里的蛟龙相提并论呢。我这泥鳅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三寸远的地方,不想您这条蛟龙,那是注定要纵横四海的,您说是不是,前辈。” 林子宁虽然是在贬抑自己,夸赞五禽散人,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我这条目光短浅的泥鳅只能见到眼前的利益,你若是不放兔子,我这鹰可是不会撒出去的。你是要办大事的人,这噬血大法肯定对你很重要,而我有没有五禽真法倒是无所谓。 林子宁这话一说完,五禽散人立刻又感知起林子宁的气息,待确定他只是冲穴期的境界后,才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可真怕林子宁是哪个夺舍重生的老怪物。 林子宁话里的意思,五禽散人一听就明白了,他在权衡要不要立刻就把五禽真法给林子宁,或者在道诀上做些手脚。 想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五禽散人开口说道:“只要功夫到位,泥鳅也有化作真龙的时候,乐成不必太过谦虚。你我之间,以泥鳅与蛟龙来做对比,实在有些见外。” 说到这里,五禽散人给自己和林子宁各斟了一杯酒,继续说道:“以乐成的眼界格局,怎么会只盯着眼前三寸的地方?风物长宜放眼量,你我之间倒不急于一时。且稍待一二日,等乐成进了秘库,我们再说三寸之事如何啊?” 林子宁就是要以有心算无心,若是过了一二日你有了新的算计,我这初生牛犊挥的乱拳怎么打死你这老师傅。 其实当林子宁知道五禽散人想要的就是噬血大法时,本可以当场就与他交换五禽真法。但是林子宁不愿意将二人的合作关系只维持到这里,即便如今钩渊和鲶十七对自己都很客气,但是也不排除自己一个不好,惹急了二人,让他们动了杀人灭口,杀鸡儆猴的心思。 故而,林子宁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外援,在林子宁不知道钩渊和鲶十七已然知道五禽散人想要的就是噬血大法时,这是他当下最为稳妥的一个法子。与君子做约定,事情结束后没有后患,与小人做约定,则是在事成之前少有隐忧。 之前是五禽散人要抻一抻林子宁,这时却是林子宁要抻一抻五禽散人了。 “前辈此言亦是至理,不过乐成如何敢与前辈谈及他日呢?眼前的局面挣脱不开,可能连眼前的三寸也顾及不了了,我看我还是安安稳稳地做别人手里的杀人刀吧。” “等日后有了变故,便舍下脸皮求上几声,若是没用,也不过是引颈就戮而已,前辈你说是不是?今日有些晚了,乐成明日还有公务,还得回去早些歇息,也好养精蓄锐。多谢前辈今日款待,乐成吃得开心,也涨了见识,前辈不愧是纵横江湖几百年的高人,乐成先干为敬。” 林子宁的意思很明白,你今日若不肯将五禽真法给我,我可是连眼前三寸的地方都看不到了,只好心甘情愿做了钩渊杀人的匕首,至于你之前说的,我就当听了涨涨见识。你这个纵横江湖的五禽散人,也不过是这点气量,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这是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啊! 第四十一章 福无双至今日至 五禽散人早在灵虚宫拜师学艺时就听过,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 五禽散人不知道自己是横的还是愣的,但是王乐成这小子肯定是不要命的。 林子宁已然展现了视死如归的气势,这不仅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五禽散人,更是把五禽散人逼到了墙角,若是想通过林子宁拿到噬血大法,就必须现在就把五禽真法拿出来。否则,就当今天真的只是异域听乡音,两个人族在斗湖相遇,相互饮酒宽慰而已。 林子宁的态度让五禽散人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时间已近不早了,可是五禽散人却没有马上作出决定,对他来说,一旦将五禽真法给了出去,他就没有了退路,可是如果不给,林子宁定然很有可能真的当这是没发生过。 突然之间,五禽散人灵光一闪,他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五禽真法,取紫云鹰之攻击与短时速飞、孔雀之隐身与幻化、仙鹤之长寿自洁与疗伤、大鹏之负重远行与喷水行雨、青鸾之喷火与行风共五种神鸟的本能仙术于一体,修炼成功后,可化作百鸟之王神鸟凤凰,乃是上等的道法。乐成一时间怕是难以学会,不若我先将这部道诀的上卷给你,等你境界到了,再给你下卷也不迟啊。” 林子宁一听,这老贼甚是不利索,想了半天竟想出这么个臭主意,便说道:“前辈所言甚是有理。” 五禽散人一听这话,喜上眉梢,笑道:“乐成懂我就好,我这就将录有五禽真法上卷的玉片给你。” 看到五禽散人甚是高兴,马上就要将玉片拿出来,林子宁连忙叫住,说道:“前辈且慢。” 五禽散人不知道林子宁为何叫住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林子宁,就听林子宁接着说道:“前辈倒是提醒我了,我虽然没看过噬血大法,但是光听着名字和前辈的介绍,就知道这一定是一门十分厉害的道法,否则像前辈这样的的高人,也看不上眼,不知道前辈以为我说的可有道理。” 五禽散人回道:“噬血大法确实是厉害的功法,等闲人学不了。尤其是修炼之始,没有师门长辈在旁协助,根本无法祭炼自身。” 他这是怕林子宁对着噬血大法动了别样的心思,想要先吓住林子宁。 却不想林子宁接下来的话差点将五禽散人气得半死:“那我便学前辈一般,且先将噬血大法的上卷复刻下来给前辈,等前辈练到下卷了,我再把下卷给前辈。这样倒也不怕前辈一是贪功,着急修炼以致走火入魔了,这样可好?” 自从五禽散人暗示了林子宁的身份造假之后,林子宁虽说没说一句话都叫一声前辈,处处注意言辞谦逊,但是这些好词到了他嘴里一整和再说出来,就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林子宁只一招以子之矛还施彼身用的可真好,当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莽夫雪恨,只争朝夕。 五禽散人此刻恨不得一掌拍在林子宁的天灵盖上,让他头冒血花脑浆四溅!有恨不得化作紫云鹰,用鸟喙一啄,吸干他的脑髓,用爪子一抓,捏碎他的头颅。也好叫他知道五禽爷爷可不只是嘴皮子功夫厉害! 不过五禽散人此刻能做的只能是忍气吞声、稳住心神,好不容易理顺了心里的几口气,五禽散人强颜欢笑道:“乐成说笑了,这倒是我想叉了,也罢,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这么多废话,乐成是守信之人,自己也知道分寸,我也没必要再浪费口舌,白白替你懆心。” 说罢,五禽散人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青色玉片,递给林子宁。 林子宁接过玉片,即刻往里面探出神识,粗略一看,便将玉片收起。 看到五禽散人的储物袋,林子宁又想起买回来的药材还没泡制,心想这五禽散人婆婆妈妈,真不是一个干大事的人,真是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自己与他且做这一次没有回头的买卖。 想着回去还要泡制药材,林子宁也不废话,只说道:“多谢前辈信任,我王乐成言出必行,等君候一走,我便着手查找噬血大法,请前辈勿要担忧。” 五禽散人已经把林子宁想要的五禽真法交了出来,林子宁又是一副不怕他抖露自己的底细的样子,此时自然是不敢再催促林子宁惹他不快,忙说道:“乐成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知道你素来有主意,你自己筹划就好,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但说无妨。” 得了那么多口舌,林子宁算是大获全胜,便给五禽散人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放下酒壶举起酒杯后,林子宁劝酒道:“今日幸得前辈宴请,乐成收获良多,眼下时间不早,乐成也不好做恶客,晚辈便借花献佛,敬前辈一杯酒,乐成先干为敬。” 林子宁不仅收获良多,更是一名恶客,不过这恶客也是自己上杆子请过来的,五禽散人也只能是打落了牙往里吞。他也举起酒杯,和林子宁共饮一杯,算是结束了为今日二人合作做了了结。 随后,林子宁向五禽散人拱手道别,稳步走出房间。 不过,林子宁拐过墙角,正要走出群英楼的院门时,就听到身后传来细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响声。想来这是五禽散人气不过,在砸酒杯泄愤呢。 不管怎么说,林子宁今日得了一部厉害的道诀、一门实用的法术。说起来这复刻之术到也算不得什么难得的法术,斗湖书库之中也收藏了这种实用的法术,只不过林子宁没有玉片,之前发的珍珠可紧着祭炼百纳隐形袋呢,也没有去买几枚玉片,自然是没办法使用复刻术。 回到住处,林子宁先是按照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方法,配置好了药材,放入木盆中泡制。这些药材需要泡制二十四个时辰,刚好等到明天取来水麻布放进去浸泡。 拿回了水晶珠后,林子宁害怕自己借助水晶珠修炼会引起水府灵气紊乱,每次都是刻意压制了摄取水府灵气的体量。 如此一来,虽然每次摄取的灵气没有全力催动水晶珠时摄取的多,但是自己丹田内自生的真气正在慢慢变得粗壮,从长远来看,亦是一件好事。 在斗湖水底待了近五十日,林子宁无一日敢忘打坐练功。只不过,他之前积的累都在冲穴时用尽了,如今打坐修炼虽日有精进,但速度并不快。 林子宁心里清楚,修道一事不在于一日千里,而在于日积月累久久为功。况且林子宁虽然道法精纯,但是掌握的法术却少之又少,故而在这几十日里他不仅学了水中呼吸与运水之术,还学了穿墙术、御物术、隔空取物术、乘风诀等七八种法术。 说起来这乘风诀倒是和五禽真法有些渊源,都有借助天地间流动的气流加速飞奔的用意在里面。 现在得了五禽真法,林子宁便将神识注入玉片,细细研读起来。林子宁深知道行高深的修士几乎有通天彻地之能,像这种在道法上稍作改动,篡改道诀的事情,往往是挥手间的事情。 故而他才非得逼迫五禽散人在今日将五禽真法给他,不过林子宁仍是不放心,既然是与虎谋皮,就得做好被老虎反击的准备。 细细研读之下,林子宁倒是没有发现五禽散人做了什么手脚,不知道是他来不及做手脚,还是怕做了手脚引起自己的怀疑。不过他仍是很谨慎,没有立刻修炼五禽真法,反而将玉片收起来。 接着,他掏出水晶珠,却是要借助水晶珠吸运气吐纳,修炼太乙先天功。今时不同往日,林子宁已经被任命为检阅使,也与钩渊挑明了身份,只要自己不要弄出大动静,自然不用过多担心。 等他盘腿入定,将水晶珠悬在丹田之前,定神摄取灵气、运气吐纳之后,就觉得丹田之处传来饱胀之感,几乎就要撑破丹田。 林子宁先是一惊,继而一喜,这是他多日修炼太乙先天功,积攒的真气已经足够维持身体运转所需,今日稍稍多摄取了灵气便使得丹田真气郁积。 林子宁此时心无旁骛,默念太乙先天功运气心法,引导丹田之内的真气徐徐下行,便要去冲击位于尾骶骨长强穴所在的尾闾关。 尾闾关为任脉向督脉过渡之处,亦为任脉之阴与督脉之阳交会之所。 道家心法,以肾为真阴,在卦像中为坎;以心为真阳,在卦象中为离。 心肾相连,则是阴阳相,阴阳合则生丹药。这是道家法门的基础,不管是哪种道门法诀,都需以此为法诀的根据理论。 心肾相连又称作心肾交、水火交、龙虎交等。而心肾相交之后的气流则必须流向尾闾关,所以在道家典藏《金丹大成集》中说道:“水火之际曰尾闾关。” 尾闾关亦叫虚危穴、尾闾穴,或称为天人合发之机,子母分胎之路,精气聚散常在此处,水火发端也在此处,阴阳变化也在此处。 道家认为此穴“系人生死岸头”,仙家称为生死窟,可见其多么重要,也是修炼通关最难处。 却不想林子宁在今日与那五禽散人唇来齿往、尔虞我诈之后,不仅得了一部道诀一门法术,竟还有了机缘,得以引导真气冲击尾闾关,当真是福无双至今日至啊! 第四十二章 筑基 林子宁丹田所生的这股气流非同一般,既连接了心肾,沟通阴阳,又自生阴阳,不同一般人体内的真气。 为何如此说,林子宁丹田自生之气为阳气,借助水晶珠摄取灵气内化的真气乃是阴气。天地开辟之时,便有阴阳之分,道家看待世界,乃是太极分两仪,两仪分四象,四象演八卦。 太极者,本元也,是无极而太极。 就是说往上追溯本源,到了没有极致的地方,不能再与他物合二为一的地方,就是太极了。 而太极自己分为阴阳,其与大道也互为表里阴阳,可以说,道为太极之理,太极为道之形。 林子宁际遇非凡,得了丐十三赠与的水晶珠,不仅促使他可以修炼道法,如今更使得其体内的真气自行演化阴阳。 可以说,林子宁虽然法力仍是低微,但真气的精纯质地却比许多有道行的大修士要好得多。 林子宁引导丹田内的阴阳真气,一次一次,缓慢而有规律地冲击着尾闾关,而尾闾关原本坚如磐石的壁垒正在一点点松动。 尾闾关每松动一分,林子宁就觉得自己的泥丸宫识海之中要清明一分,后脑玉枕、风府、天柱、风池等穴要清凉一分。 林子宁将神识潜入丹田之内,就看到丹田之内青白两色玄清之气交缠旋绕,在他的意识引导之下,渐渐融为一体,原本粗壮的两色气流变得细长,这股细长的玄清气流又慢慢变大。 没过多久,林子宁就觉察到尾闾关那到坚如磐石的壁垒,突然冰消瓦解,那到玄清气流长驱直入,冲开尾闾关后,接连冲开长强、腰俞、腰阳关、命门、悬枢、脊中、中枢七处穴位。 就在此时,林子宁有感觉到长强穴有刺痛感,紧接着刺痛感不断向外扩散,腰俞、腰阳关、命门、悬枢、脊中、中枢六穴都有刺痛感传来。林子宁知道这是他已经突破冲穴期,达到筑基阶段最后一个境界——筑基期! 待气流冲击到中枢穴后,便后继无力,清玄之气中的白色气流逐渐消散,林子宁知道,即便自己强行冲击后续的穴位,更有可能导致体内真气驳杂运行紊乱。 所谓欲速则不达,林子宁退出神识,结束了此次打坐修炼。 林子宁自从到了斗湖湖底后,因为没有日月运行可以参照,每日之能听着晨钟暮鼓,粗粗分辨时辰,着实有些不便利,便自己设计了一个计时阵法。 睁眼一看,桌子上计时的阵法显示,已经是卯时初了。一夜打坐,身体不仅没有疲惫感,反而是神清气爽,这边是修炼入定的好处了。 起身洗漱一番,林子宁又持剑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混元玄清剑诀。之后,便熬了一小锅粥,就着刚买来的咸菜喝完了。 等林子宁到书库时,鼍元刚、蚌云风等人已经在正堂等着林子宁了。林子宁走到上首落座,随后诸人才纷纷落座。 黄大林和鲤二九既是稀奇又是开心,二人都想不到自己有一日还能在某个衙门里有座次的时候。 林子宁轻咳一声,问过众人是否吃了早餐,算是会前的简单寒暄。随即,他就拿出昨日与钩渊议定的检阅使衙门章程,让黄大林站在他身向众人宣读。 钩渊对林子宁草拟的章程很是满意,乃是一字未改,全盘接受。 等宣读完了检阅使衙门章程,林子宁便问了鼍元刚与蚌云风二人是否点校好了兵丁。鼍元刚是把这次加入检阅使衙门当作鼍龙一族的翻身的起点,蚌云风也是要在这里大展拳脚,好让自己摆脱纨绔子弟的标签。二人昨日从书库回去后,就认认真真点校好了兵丁。 虽然说钩渊的目的是将斗福宫内的第三处隐患找出来,但是,既然检阅使衙门是以检阅斗湖账目、巡查斗湖的名义建立的,林子宁还是要好好地检阅一番财司与斗福宫内库的账目的。 于是林子宁兵分两路,一路以蚌云风为首,带着两位善于计算的吏员搬运账册,核算账目。一路以林子宁为首,领着鼍元刚、黄大林和鲤二九,前往斗福宫搜查。 林子宁这样子安排倒不是故意将蚌云风支开,而是让他去财司取账簿核对账目时,能够先行知道蚌天成是否在账簿中造假,若是账簿有问题,好让他自己动手处理。 而让鼍元刚跟着他去斗福宫,则是希望鼍元刚在进入斗福宫后是否会泄露痕迹。 林子宁的安排并无什么问题,众人即便是心中有疑虑,也不好说出来。几人于是兵分两路,各自出门领了五十余兵丁。 斗福宫不同于财司所在水华宫,林子宁先是请人禀告钩渊,等他应允了才领着兵丁进去。 鼍元刚以为林子宁是要带着他们去内库查看,却不想林子宁让众人四散分开,在院子里细细搜寻,发现有特殊的地方就赶紧禀报。 看着摸不着头脑的鱼虾兵丁们在斗福宫前院到处翻找,鼍元刚心有所动,走到林子宁身边轻声问道:“检阅使,可是君候还有特殊的指令,不知您这是要我们找什么东西?不若将要找的东西告诉我等,也好让我们有的放矢啊。” 想不到鼍元刚还知道“有的放矢”这个词语,林子宁心里不由得高看了他几分。 林子宁在原地转着圈子,等他停下来,就盯着个子比他还要高几分的鼍元刚,直到把凝煞境界的鼍元刚盯得有些不知所措,才开口道:“就是一个特别的东西,一个与周遭不匹配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随即林子宁又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鼍元刚说道:“或许鼍将军知道是什么东西,若是想起来,随时可以告诉我。” 林子宁的话,让鼍元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道:“我怎会知道是什么东西?检阅使说笑了。” 林子宁闻言一笑,哈哈了两声,走过去拍了拍鼍元刚的胳膊,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用不着慌张。” 说罢,林子宁丢下众人,径直走向斗福宫正殿。 林子宁进入斗福宫正殿时,钩渊正坐在宝座上看着一本书。 钩渊将书放到一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轻稳重的人族少年,问道:“来找我有何事?” 林子宁仍是先拱手,才说道:“禀君候,昨日我去见了五禽散人。” 钩渊招呼林子宁坐下,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不必凡事,都告诉我的。” 林子宁本以为钩渊会好奇自己和五禽散人说了些什么,故而早早地过来告诉他,却不想钩渊竟是这样的反应。 林子宁好奇地问道:“难道君候不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钩渊呵呵一笑,说道:“五禽散人要的东西,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至于你想不想给他,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林子宁更是好奇,问道:“不知君候为何将天魔大法赠予我?” 钩渊回道:“自然是为了告诉你,说话要谨慎一些。” 钩渊这话一说,林子宁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正好下人将茶送来,他才借着端起茶杯喝茶掩盖过去。 林子宁刚抿了一口茶,就听到钩渊吩咐端茶的下人道:“你去把玉面夫人请过来,就说我找他有要事。” 在等玉面夫人来的期间,林子宁向钩渊说了他的安排,钩渊并未多说什么。 不到半柱香时间,玉面夫人就来了,她一看到林子宁便有些惊喜,这个白面青年真是耐看。不过当着钩渊的面,她倒不敢有什么举动,向钩渊欠身行礼后,就坐在林子宁对面。 看到玉面夫人进来,林子宁自然是起身行礼,等她坐下才落座。 林子宁和玉面夫人都知道钩渊为何要这样安排,就听钩渊先对玉面夫人说道:“夫人,我明日就要启程去东海祝寿,后面乐成会经常出入内院,到时候你得管住内院的女眷,让她们听候乐成的安排。” 玉面夫人点头称是,说道:“妾身一定会看住女眷,配合好王检阅使的。” 听了玉面夫人的话,钩渊微微一笑,又侧身看向林子宁,对他说道:“内院之中女眷较多,你若是要去内院,最好先和玉面夫人通报一声,不要因为通知不及时引来骚动。” 林子宁亦是点头回道:“乐成一定会小心办事,请君候放心,也请夫人放心。” 见过了林子宁,钩渊也在二人面前交代了一番,玉面夫人便没什么事了,她很是知趣,知道钩渊应该还有事情和林子宁谈,便起身告退。 等玉面夫人走了,钩渊没有兜圈子,直接问道:“乐成,相比你已知我为何让你找出第三处隐患的原因了吧?” 林子宁正要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惊天的雷声。 等雷声慢慢散去,钩渊又说道:“乐成,时间不多了,千年一次的海水倒灌就要来了,刚才这雷声就是先兆,东海之上已经阴云密布海水翻涌,用不了两个月,东海之水就会顺着那条暗河灌入斗湖。” 第四十三章 暴雨倾泻 不到两个月,东海之水就要倒灌斗湖? 林子宁虽然已经猜到海水倒灌在即,但是也想不到会这么快,忍不住问道:“若是我未到斗湖,不知君侯又该如何处理?” 钩渊看了林子宁好一会才说道:“在你未来之前,我们已经排查过斗湖,确定第三处隐患就在斗福宫,若没有你,就是对斗福宫掘地三尺,也要把第三处隐患找出来。” 林子宁又问道:“若是在两月之内,我也没有把第三处隐患找出来,君候会如何安排呢?” 钩渊的宝座十分宽大,见林子宁的问题越来越深,他索性将腿放到椅子上,自己半躺在宝座上。这个姿势让他颇为惬意,躺好之后便说道:“自然是将上湖的水族放出湖去,顺着南湖连接的河流逃走,至于下湖的水族倒是影响不大,暂时迁往楚江龙宫也是可以的。” 原来,钩渊已经有了保底的方案,林子宁心中的压力少了不少,正要接着问给自己的期限是多久,就被钩渊宝座前方镂空雕塑的图案吸引,这图案怎么看也不像是钩蛇。 林子宁便指着宝座前面的雕塑问道:“君候,这宝座前方雕刻的是什么图案啊?” 钩渊本以为林子宁要接着说斗湖隐患的事情,却不想他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他怎么关心起座椅来? 听到林子宁的问题,钩渊便起身走到林子宁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宝座的镂空雕塑,钩渊不像林子宁,没见过多少世面,看了一眼便漫不经心道:“哦,这是还没有脱壳的鼍龙。” 说着,他走到宝座旁,指着上面的雕塑道:“你看,这是鼍龙之首,这是龟壳,这是四肢,这里就是龙尾。这是上一任斗湖君鼍渑请人用万年的珊瑚石雕刻的宝座,我接任时并没有替换。怎么,你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对的吗?” 林子宁想不到钩渊还有这么大的度量,连刻着上任斗湖君鼍龙塑像的宝座也能不换,心里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说道:“倒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觉得这图案新奇,冒昧问一句,君候,斗福宫中还有鼍龙的雕塑或图案吗?” “你是觉得第三处隐患可能在这些地方?”钩渊一听便知道林子宁的想法。 林子宁说道:“在没有明确的线索前,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斗福宫之前到处都是鼍龙的雕塑和画像,如今已经少了许多,之前倒不是没有找过,但是没什么结果。这样吧,我今日就跟后院的女眷说一声。等我明日走之后,你带人再搜一遍好了。后面再有其他的想法,你都可以自己安排,拿不定主意的就跟鲶将军商量。要是出了变故,就直接捏碎了我给你玉片。”钩渊又是交代了一番。 林子宁从斗福宫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从水华宫搬运账簿的蚌云风,蚌云风这是要进斗福宫取内库的账簿。估计内库的账簿不会少,林子宁让鼍元刚领着兵丁也去帮忙,自己则在斗福宫门口看着水壁之上偶尔散开的涟漪。斗湖约有一两百丈深,下湖的高度不到五十丈,一般而言在湖底是看不到上湖的波纹和涟漪,这时却能看到,雨势之大可想而知。 没等多久,蚌云风和鼍元刚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来钱水燮早就做好了准备,二人进去并没有花多长时间。 等回到书库,林子宁召集众人说了接下来的安排,由黄大林和两位善于计算的水族领着十来个书吏校对账目,从近到远逐次审查,重点是最近二十年的账目。 而林子宁则带着蚌云风和鼍元刚前往联通东海的暗河。联通东海的暗河不仅更为宽广,而且水势也更为浩大。林子宁感受着充裕的水精之气与,水晶珠自动吸收着水精灵气,连带着他也吸收了不少。 林子宁和蚌云风鼍元刚立在凸出于暗河之上的巨石上,这条暗河约有二十余丈宽,这凸出的巨石像是拱桥的一侧,桥面亦有五六丈长。林子宁看着脚下奔涌向下的河水,还能透过水面看到水底的游鱼,倒是比楚江暗河更为平和些。 蚌云风和鼍元刚对林子宁把他们带到这里十分好奇,就听林子宁看向蚌云风,说道:“蚌将军,听说当年君候就是顺着这条暗河从千里之外的东海来到斗湖的,是这样吗?” 蚌云风不知道林子宁为何要问这个问题,点点头,露出懵懂的神色,回答道:“呃,哦,是的。君候当年就是从这个洞口上来的。” 听到蚌云风的回答,鼍元刚忍不住哼了一声。 却不想林子宁又转过身来,对鼍元刚说道:“鼍将军,你们鼍龙一族是世代居住在斗湖吗?” 听到这问题,鼍元刚和蚌云风都是一愣,他们是在想不到林子宁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这便是林子宁不同于常人的地方,一般人看到的只是表象,而林子宁却关注问题的根本。林子宁还记得自己曾看过一本名为《真龙降魔风云录》志怪小说,里面就有井龙王这样一个人物。林子宁当时觉得稀奇,还跑去问白一先生清虚宫的古井里是否也有一条井龙王。 白一先生听了这个问题,哈哈大笑,告诉林子宁这不过是小说家的构造罢了,做不得数的。林子宁还是不明白,等白一先生仔细解释了一遍才明白,天下万事万物离不开一个“理”字。 不要说《真龙降魔风云录》里面的这条井龙王乃是一条真龙,就算和离斗湖不远的住着的蛟龙一样的杂龙一族,也不是一口深井能够孕育的。没有足够的灵气,根本提供不了像龙族这样庞大的灵兽维持生命所需的能量。 故而像龙族这样的灵兽,基本是大江大海才能孕育的,斗湖虽然体量不小,但也很难孕育鼍龙。故而林子宁才有此一问。 鼍龙一族在斗湖定居繁衍的历史比大隋帝国的历史还要长得多,斗湖水族从未想过鼍龙一族可能也是外来户。 鼍元刚想不到林子宁会问这个问题,不过鼍龙一族的来历他还是知道的,便说道:“鼍龙一族原本生活在东海方丈山附近名为乱星海的海域,我祖父从乱星海迁居到此地。不知检阅使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我只是猜测,猜测。所以才向你确认一下,我想当年鼍将军的曾祖也是从这里上岸的吧?”林子宁回道。 鼍元刚道:“听我父亲说,当年小龙的祖父以鼍龙真身顺着暗河游到此地,抬头观察时撞破了岩石,于是他老人家在此地上岸,开辟了斗湖的基业。” 说到这里,鼍元刚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后来,我祖父知道自己即将脱壳飞升,可以遨游四海,才将斗湖的基业赠与钩君候。” 林子宁又问道:“恕我冒昧,不知道鼍将军今年寿元几何?” 鼍元刚答道:“小龙年纪尚轻,今年八百五十岁。” 听了这话,林子宁在自己白皙的脸颊上摩挲了几下,又问蚌云风道:“蚌将军今年寿元几何?” 林子宁的问题前言不搭后语,更何况他把两人从书库带到这里,真把二人弄得有些晕头转向,不过在没弄清林子宁的意图之前,两个人最明智的行动就是林子宁问什么,他们回答什么。 蚌云风回道:“小将比他年长几岁,今年九百三十五岁。”说完挑衅似的看了鼍元刚一眼。 林子宁一问,倒给自己问出了两个老祖宗级别的人来,不过很显然,二人都没有经历海水倒灌,自己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俩呢? 林子宁看看鼍元刚,又看看蚌云风,心想鼍元刚或许知道千年海潮,而蚌云风未见得知道这件事。 从悬崖巨石回到岸边,林子宁走向左手边的亭子里,这个亭子可比楚江暗河的要大,也更为舒适。这个直径两丈的亭子中间摆着一组石桌石椅,石桌之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石盆,石盆里郁积了半盆青色的液体。 林子宁知道这是东海暗河凝结的水精之气,若是吸收炼化了,对身体大有裨益。 看到林子宁坐在石凳上盯着石盆里的液体看个不停,鼍元刚和蚌云风都有些好奇,二人四目相对,在用眼神打架,最终蚌云风敌不过鼍元刚,问林子宁道:“检阅使,这石盆里的液体可是问题?” 林子宁心道,或许蚌云风不能吸收炼化这水精,但是鼍元刚一定是可以的,他的血脉更为强横,能够驾驭这些精纯的灵气。面对蚌云风的提问,林子宁解释道:“就是觉得好奇,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书库,就听到有人在说,外面暴雨倾泻,上湖之水已经漫出堤岸,南湖的小河已经变成大河,有不少鱼虾水族被水带走了。 五六月间,本就是楚越宁几州的雨季,之前林子宁在镇海城里待着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和刘君宝埋怨几句雨水太多,不利于作物生长,到头来会影响货栈的生意。而这场暴雨暴雨可能会影响四海货栈的生意,但紧随暴雨而来的海潮则很有可能要摧毁斗湖的家业。 第四十四章 储物袋成了狸猫枕头 一个多月过去了,林子宁就像是从没有来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早几日,刘君宝还日日去县衙询问消息,等到衙役都对他熟悉了,他也变得麻木了,渐渐地接受了林子宁不会再回来的现实。 但是,但是在心里,他还抱有万一的念头,万一子宁死里逃生了呢?万一这是子宁为了他自己的安危,暂时隐姓埋名,躲在哪个地方呢? 在事情出现坏苗头时,不妨往坏处想,这样即便事情进一步恶化,自己也能接受,而当事情坏到了极致,又得往好处想,已然坏到极致了,事情不就该往好处发展了吗? 这是刘振平自己的经验之谈,也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正式上的第一课。 看着门外的暴雨,刘君宝忍不住又在担心林子宁是否有地方避雨,两人似乎心有灵犀,林子宁在听到书库里的人讨论暴雨的影响时,立刻想到了自己之前和刘君宝说话的情景,也不知道刘君宝此刻再干些什么? 进了书库大堂,林子宁看到里面算盘拨动、纸张翻阅,查看账目的人忙个不停。看林子宁进来,其中一个主事之人,拿着一本账簿走过来,一边翻动账簿一边指着上面的条目说,这个条目有什么问题,那个条目有什么问题。 等他说完,林子宁接过账簿合起,这是去年九月斗福宫内库的账目。这本账目不仅与财司记录的账本大有出入,自身的账目也是前后矛盾。 难怪钱水燮对自己展示出若有若无的敌意,无论如何,这个斗福宫主事一定有不少问题。闭上眼睛,林子宁立刻想到暴雨倾盆的景象,接着眼前又浮现涛涛海水汹涌而至、河水汪/洋恣意鱼虾四处逃散的画面。 不到盏茶功夫,林子宁脑海中不知闪过多少画面,等他睁开眼睛,双眼仍是清明,当着众人的面,就对那人说道:“除去今日,再给你们五日时间,务必把内库与财司这二十年的账目审查完,五日之后,我们就去内库核验库存。” 安排完审核账目的事情,林子宁便让蚌云风去告知财司和内库之人,要他们做好准备,五日后要核验斗福宫内库,到时候一边对账一边验库。 林子宁的安排让众人有些迷糊,怎么还有提前通知核验府库的时间,这不是让人提前做好准备吗?就连鼍元刚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形势,不该跳出来掺和这件事。 等蚌云风出去通报后,林子宁将鼍元刚叫到自己的值班房里。 二人落座后,林子宁看到鼍元刚一脸疑惑和忧虑神色,率先问道:“鼍将军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想法?” 林子宁这样问,鼍元刚如何能说自己有看法?只得是摇头道:“检阅使安排甚为妥当,小龙不怎敢有什么想法?不知检阅使唤小龙过来有何吩咐?” 这时书吏已经将茶水端上来,林子宁示意鼍元刚喝茶,自己也端起茶杯。 林子宁轻轻扫动茶盖,吹气降温,接着饮了一口茶,茶一入喉,香气萦绕。 鼍元刚不知道林子宁卖的什么药,也学着林子宁的样子喝了一口茶,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就在这时,林子宁开口说道:“鼍将军,在斗湖之中,应该没有比你们鼍龙一族更为熟悉的人吧?” 这话一说出来,鼍元刚就知道林子宁现在要和他讲的话不简单,不过这两日的举动让鼍元刚觉得林子宁未必想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心里就有了保留:“不敢当检阅使这样说,可能比大多数水族要熟悉一些。” 林子宁又问道:“那鼍将军对斗福宫也应该很熟悉吧?” 鼍元刚想不到林子宁如此直接,乍听此言,被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吞吞吐吐道:“检检阅使,何,何出,此言?”咽了一口唾液才平复了心情,说道:“小龙出生时,祖父早已脱壳飞升,未在斗福宫待过一日,如何能熟悉斗福宫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不知昨日将军找我,所为何事?” “我是初当大任,不知该如何办事,故而才想早日聆听大人的教诲。” “那你以为,我刚才的安排有何用意?” “检阅使深谋远虑,这样安排必然有我想不到的地方,小龙不敢揣测检阅使的用意,还请大人明示。” 非是不愿,而是不敢。 听这话,立刻就知道鼍元刚心里还有别样的想法,林子宁决定不兜圈子,直接问道:“听说你们鼍龙一族在脱壳飞升前,每一千年就要经历海水洗濯一次,是吗?” 想不道来这里不就得林子宁竟然连这个秘密也知道,为了掩人耳目,鼍元刚父亲上次洗濯海水还是跑到东海去的,却想不到林子宁竟知道这个隐秘。 林子宁又说道:“斗福宫应该有一处控制水壁开合的开关,是不是?” 如果说上一个问题,只是让鼍元刚赶到惊奇,林子宁这个问题就让他感到慌张了。林子宁如何会知道这个秘密,就是他也才刚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难怪这个人族小子才来一个多月就得到钩渊的重用,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这人。 鼍元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装作惊讶的样子道:“不知道检阅使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小龙听不明白。” 看到鼍元刚的反应,林子宁已经知道答案了,他看着从门外进来的蚌云风,淡淡地对鼍元刚道:“哦,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好了,不耽搁鼍将军办事,鼍将军先去忙吧。”说完林子宁端起茶杯。 鼍元刚见状,知道这是端茶送客,虽然他心中还有疑问,但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起身告退。 就在这时,林子宁又说道:“明日送别君候之后,我们就进斗福宫搜查,鼍将军回去让兵丁们做好准备,明日不要缺岗。” 明日既然是送别钩渊,哪个兵丁敢缺岗,林子宁此话不是多此一举吗? 鼍元刚点头称是,带着疑问迈出了房门,正好与回来的蚌云风打了个照脸。 蚌云风见过礼,就像林子宁道谢道:“家父和钱主事都请我向检阅使传达谢意,还说,过几日要设宴检阅使,请您务必赏光。” 林子宁咧嘴一笑,说道:“都是为斗湖办事,无需如此,等事情了解了再说吧。”接着林子宁把刚才告诉鼍元刚的话又说了一遍。 见林子宁这样说,蚌云风也不再说什么,告退出去了。 事情安排妥当,林子宁吃过午饭没多久,就告知鲤二九今日自己有事出去,若是有人来找他,留下消息,明日午后可以来找自己。 接着又去看了正在查账的书吏,鼓励了几声,林子宁就去拿之前预定的水麻布。 林子宁已经确定鼍元刚知道水壁开关的事情,心里的担忧少了几分。查账的事情本就是掩人耳目的,按部就班就可以,若是得空,把四海货栈那套记账的规矩搬过来就可以了,倒不用太费神。 眼下还是自己的事情要紧,若是离开斗湖,自己也不可能再回到四海货栈做个主事,没准等自己回去,人家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接任的人。再说,四海货栈本身就是一个过度的地方,若是自己无缘大道,倒是可以在那里安居乐业娶妻生子,现在嘛,回去见见故人,让他们安心罢了。 如此一来,百纳隐形袋、宝剑、飞遁之术,还有足够的财宝等等,都需要提前准备。 取了水麻布,林子宁立刻回到家中。 接着林子宁取出自己之前淘换回来的一柄普通的长剑,在院子里修炼混元玄清剑诀。 昨日刚晋级筑基期,境界还不稳固,尚不能放出玄光剑气,林子宁也不过是将混元玄清剑诀的招式熟练几分。 混元玄清剑诀讲究的就是人剑合一,人剑合一最高的境界就是无我无剑更无招式,举手投足间,就可以在百十里外杀人于无形之中。这是取手中无剑,心中无我;代天行道,秉意而行的剑道之意。 而实现人剑合一的第一步,就是将真气注入宝剑,以真气催动宝剑,而不是仅仅依靠肉体的力量挥舞宝剑。 之后则是隔空御剑,志怪小说中写到的某某仙人或是某某剑仙御剑飞行,即是常见的隔空御剑的形式。 耍了一下午,林子宁感觉酣畅淋漓,等收功立定长吸一口气后,就觉得自己对剑道的体悟又深刻了几分,看来修为高了,对法术的理解应用也会提升不少。 收拾洗漱好后,林子宁便对照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方法,将水麻布放入药水中浸泡,过了两个时辰,林子宁隔空将水麻布从药水中摄取出来,心中默念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歌诀,然后按照歌诀逐步祭炼百纳隐形袋。 这是林子宁第一次祭炼器物,虽然祭炼的东西并不复杂,但因为技法生疏,他心里还是颇为紧张的。随着祭炼的深入,百纳隐形袋逐步成形,林子宁额头上也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突然,原本留着的一个口袋竟然自动闭合在一起,紧接着这个像枕头一样的布袋竟长出一条细细长长的毛绒尾巴。 对,就是尾巴,林子宁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直觉告诉他,这像是狸猫或者虎豹的尾巴。 继而,这圆鼓鼓的,长着狸猫尾巴的枕头一样的袋子又长出四条短肥的小腿,也是毛茸茸的。紧接着,一道凹陷的细痕将枕头分成一大一小两团,小的那一团竟然真的长出两只尖尖的,一抖一抖的猫耳。 这哪里是祭炼储物袋,这不是在祭炼狸猫枕头吗?尾巴还挺长的。 第四十五章 是谁在窥探? 看着眼前毛茸茸的狸猫,林子宁一时间忘了停下祭炼的手法,等到他回过神来,一只活灵活现的狸猫正悬在半空中,轻轻地甩动它细长妖娆的尾巴。 林子宁一看,忍不住说道:“莫不是将把储物袋变成狸猫之类的东西就是百纳隐形吧?” 似乎是在回应林子宁的问题,这只圆头圆脑圆肚皮、耳尖眼大尾巴长的狸猫竟然还“喵喵”地叫了两声,随即这只狸猫凌空迈着小短步走到林子宁身边,跳上他的肩膀,用它大大的脑袋不停地蹭着林子宁的脸颊。 林子宁的脸颊被细软的绒毛扫过,舒服的不行,心想,若是祭炼错了,把百纳隐形袋变成这只狸猫倒也不错。于是就要伸手就抓这只狸猫,可是等他伸手过去时,那只狸猫竟跳到后背山,继而与衣服连为一体,化作一张图片附在衣服上。 想不到竟还有这种变化,感受到狸猫的消失,林子宁立刻将衣服脱下,平铺在桌子上,仔细看着栩栩如生的狸猫图案。 这狸猫虽然化作图案,但仍是气韵流动,眼珠子竟还能转动。林子宁轻轻抚摸狸猫图案,依旧能感受到手里传来毛茸茸的感觉。 林子宁再往里一伸手,就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伸进了狸猫图案之内,林子宁赶紧低下头,看桌子底下是否能看到自己的手指,却什么也没看到,这里面另有乾坤! 为了一探究竟,林子宁找来一根木棍,等放进狸猫图案后,这根木棍并没有从桌子下掉出来,林子宁又拿起衣服,也未见衣服里有东西掉出来,这狸猫竟还真是储物袋。 林子宁又心中意念一动,那根棍子又从狸猫图案之中蹿了出来,落到自己手上。 原来这百纳隐形袋竟然是这样的隐形法,不过若是别人看到自己衣服后面画着一只狸猫也是不美,反倒更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是把它移到中衣上面去倒是不错。 林子宁正要催动意念,将狸猫图案移动到中衣之上,又想到这储物袋并未专凭意念操控的法器,若是这样怎么会有某人夺了别人储物袋的说法,也不会有师父祭炼了一个储物袋赠与徒弟的事情。 想到这一节,林子宁才回忆起,之前白一先生曾告诉他,若不是他身体虚弱不能给法器祭炼禁制,白一先生本想给他几件法器的。他也曾在书中看到,修道之人凡是得了法器,不管是自己祭炼的,还是他人赠与的,或者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都必须在上面祭炼自己的禁制。 遇到物有原主的,还得先把法器上的禁制抹去,然后再祭炼自己的禁制,而法器禁止越多,法器的威力也越大。遇到禁止高的法器,甚至是法宝,你就是杀人夺宝也做不到,顶多只能是暂时借用别人的法器或法宝。 林子宁已然掌握了一百零八个符篆种子,便翻《开百宝祭炼歌诀》这部书,在书本的后面附录了三十六天罡禁制和七十二地煞禁制的祭炼方法。天罡禁制祭炼稍微难一些,但一层天罡禁制的威力远远高于两层地煞禁制,林子宁自然是迎难而上,选择天罡禁制。 于是林子宁伸手往衣服上凌空一抓,那个狸猫图案就从衣服上挣脱开来,化作毛茸茸的狸猫被林子宁揪住了脖子。随后林子宁盘腿坐在床上,心中默念刚刚默记下来的三十六天罡禁制祭炼口诀,开始祭炼百纳隐形袋的第一道禁制。 祭炼百纳隐形袋时,是将符篆一一祭炼在每一根丝线上,而后让整个储物袋具有储物隐形的功用。这次祭炼天罡禁制又不一样,乃是将符篆祭炼在整个百纳隐形袋上,每祭炼好一层禁制,就会在百纳隐形袋上一城一圈银白色的线条,等到三十六道天罡禁制祭炼完成,又会合成一道金色线圈。 银白色的线条是后天禁制,三十六道后天禁制合而为一形成的这一道金色线圈则是先天禁制。任何法器之上有了一道先天禁制就可由法器晋升为法宝了。而地煞级数的禁制则是青色线圈,七十二道地煞禁制祭炼圆满后亦会合成一道金色线圈,成为先天禁制。 不过一来越往后祭炼禁制,耗费的法力和时间越长,若不是本名的法器法宝,一般少有人会把法器祭炼到禁止大圆满的。二来法器的材质若是一般,也承担不了那么多道禁制,禁制越高,对法器的质地要求也越高。 林子宁祭炼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感觉体内的真气消耗殆尽,但此时根本不允许他终止,否则非但是前功尽弃,更会毁了自己千辛万苦才祭炼出来的法器。 不得已,林子宁一边催动水晶珠与丹田气海,另一边则将祭炼的速度提升,终于在自己真气耗尽之前将百纳隐形袋的第一层禁制祭炼上去。 此时林子宁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仍不敢倒床就睡,他不敢借助水晶珠摄取斗湖之内的灵气,怕一时控制不好,引来灵气混乱。只好自己盘腿入定,依照太乙先天功的心法,慢慢地吸收灵气。 得益于之前催逼体内的真气,在耗尽真气之后,林子宁就发现自己依照心法吸收灵气的速度快了不少,丹田之内滋生的白色真气也壮大了不少,等他元气恢复大半,才将水晶珠悬在丹田之前。 借助水晶珠摄取灵气后,林子宁丹田之内一青一白两道真气交缠旋绕,没多久就将体内的真气复原。 就在这时,林子宁突然觉察到有什么东西进了自己的院子。 林子宁自从进了斗湖之后,就知道自己法力低微,若是有修为高的水族想要窥探自己的阴隐私,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瞒得住。故而林子宁一是尽量处事正大光明,故意将自己的行动摆在明面上,二是多重防卫,林子宁在书库中亦是学了几招警戒的法术,在自己院子里房间里都布置了几个小阵法。 若不是林子宁道行没有到,他都可以在屋子里摆出几个结界,阻隔外人进入和外界神识的窥探。 此刻林子宁之所以觉察到院子里有动静,就是自己布置的一个小阵法被催动,向自己示警,林子宁身子一动,立刻将蜷成一团的狸猫摄起,那只狸猫就化作图案附在林子宁右手胳膊上。 接着林子宁又窜动门口,透过门缝向院子里看去,只见院门往里三五步的地方有一张五寸长短的人形纸片立在那里被微风吹动。 这是窥探林子宁之人发现了林子宁设置了阵法之后,将这纸人舍弃了。 林子宁推门出去,走到院门口将这纸人捡起来一看,正面竟是自己的模样,而背面则是符篆。正在林子宁想要细看的时候,这纸人竟然歘的一下自燃起来。 回到屋里,林子宁在心中默默寻思,到底是何人用这种方法来窥探自己。想来想去,也就是二三人会这样做,而这三人中,最有嫌疑最有可能的怕就是他们父子了。 鼍元刚看着父亲鼍奎一脸惊讶的样子问道:“父亲,出问题了吗?” “想不到林子宁如此警惕,他怕是我们计划中最大的阻力。”鼍奎说道,“林子宁在他院子里设置了警戒阵法,符兵一进院门就触发了阵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鼍元刚问道。 鼍奎看着稍显稚嫩的儿子,说道:“你祖父当年迫于形势,才将斗湖君之位让与钩渊,这三千年来,他明里暗里都对我们的势力进行打压。我正当壮年,却被他逼得早早退隐,要不是顾忌鼍龙一族在水族中颇有人望,钩渊怕是早就要对付我们了。” “如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族小子,一上任,就点出我们的隐秘,你说,他有没有告诉钩渊?” 鼍奎的问题很关键,若是让斗湖水族知道自己在前两次海水倒灌时故意隐瞒了水壁的秘密,坐视一众水族被海灾荼毒,鼍龙一族的人望怕是顷刻间就要烟消云散。 鼍元刚说道:“应该没有吧,若是他已经告诉钩渊,现在还会如此平静吗?或者说,即便钩渊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不信钩渊不会怀疑我们知道斗福宫的藏有隐秘,不然他就不会用一个外人来处理这件事了。” 鼍奎道:“你说的有理,早知道这人如此厉害,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参与这件事。如今你已然入局,在林子宁身边时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底细。” “那这海水倒灌一事,我们该如何办?”鼍元刚又问道。 “我们暂时作壁上观就好,林子宁安排你做什么事,你就老老实实地去做,不要做个三四分惹人说话,也不要做个十分不给自己留后路,做个六七分也就可以了。我们还不知道钩渊和林子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必轻举妄动。” 听了父亲的话,鼍元刚点头称是,告退出去了。 等鼍元刚出去了,鼍奎有些颓然,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敌不过钩渊,便是再来十次海潮,又能怎样?实力摆在这里,钩渊的血脉不弱于鼍奎,并且人家的修为早就到了元神境界,这些小动作怎么能伤他分毫? 树挪死,人挪活。 或许 第四十六章 搜寻机关 暴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在今天辰时在彻底停歇。 暴雨的影响还是挺大的,蛟龙王之前还担心水族损伤惨重,今年可能凑不齐布阵施雨的人马,却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大的暴雨。他询问足智多谋的鳖丞相,可是自己的子房也说,参透不了天机。 蛟龙王来楚江的时间不长,根本没有见过千年之前海水倒灌那可怖的情景,想来想去,唯有前往斗湖,询问斗湖君钩渊。 虾太尉心思灵活,鳖丞相要留守龙宫,蛟龙王便带着虾太尉驾云前往斗湖。 另外蛟龙王之父亦是东海龙宫一族,这次龙宫三太子敖丙八千年大寿,他虽然没有资格上殿祝寿,但是心意却不能不到。今日斗湖君钩渊启程赴东海祝寿,蛟龙王则将寿礼托付给钩渊,请他代为祝寿。 人情是张网,把每个人都网在里面。 或许敖丙记不住给他拜寿送寿礼的人,但是该来的没来,该送的没送,他一定不会忘记。 等蛟龙王和虾太尉到斗湖时,钩渊正在等他。 二人寒暄礼毕,蛟龙王先是命虾太尉将寿礼交给钱水燮,接着便说明来意,询问钩渊是否知道暴雨的缘由。 钩渊自然知道暴雨的缘由是什么,但是他却不好告诉蛟龙王,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猜测,钩渊便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了。 就在这时,蛟龙王看到门外走来一个有些眼熟的青年男子,仔细一看,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嘴里磕磕巴巴道:“这,这,你,我” 蛟龙王的表现,让钩渊和林子宁都很惊讶,钩渊问道:“蛟王,你可认知王检阅使吗?” 蛟龙王只能说见过林子宁一面,若不是时间离得近,那次的事件又惊天动地,让他印象深刻,哪里还会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更何谈认识? 蛟龙王啊啊了两声,说道:“不认识不认识,只是奇怪斗湖中如何会有一个人族。” 蛟龙王虽然只有成罡境界的修为,但是他是蛟龙一族,自然一眼就看出林子宁乃是人族。 钩渊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若是有机会倒可以好好说一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蛟王,这位王乐成,现任斗湖检阅使,目前负责审查斗湖内外账目。乐成,这位是楚江镇海县栾平县流域的河神,蛟龙王。” 林子宁一听钩渊的介绍,赶紧上前行礼,心里却是一惊,那日自己在楚江中冲穴,引来那么大的阵仗,也不知道有没有惊动这个蛟龙王。 没一会儿,五禽散人亦是进了斗福宫大门,来到大殿,钩渊自然又给五禽散人和蛟龙王做了介绍。 接着鲶十七、蚌天成父子、鼍奎父子等人都到了。人员到齐了,钱水燮这个斗福宫主事立刻向钩渊请示,是否启程动身。 一切准备就绪,钩渊自然不会多做耽搁,他还要把舞台让出来,只有他走了唱戏的人才会粉墨登场。 打开水门,众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将跟随钩渊出了斗湖,今日天气甚好,晴日当空,万里无云。 众人悬停在在湖面之上,纷纷向钩渊行礼,随即,钩渊踏上云车,带着一干水族向东方驾云而去,逐渐消失在天际。 钩渊一走,蛟龙王虽然心中有不少疑虑,却也没什么理由再待在斗湖,他向诸人拱手道别后,就带着虾太尉与手下兵丁往北方飞去。 林子宁其实是很享受从林间吹来的凉风,但是眼下却不是他一味享受的时候,他请鲶十七和五禽散人先行,自己跟在二人后面下了水门的石阶。 林子宁的战场已经铺开,轮到他担纲主角,让戏唱下去了。 回到书库后,林子宁领着一众兵丁,立刻赶赴斗福宫。 而玉面夫人也在那边等候多时了,她不知道林子宁为何不去搜查府库和秘库,却要去留有鼍龙图案的地方搜查。 但这既然是钩渊安排的,自己又能趁机和这白白嫩嫩的人族青年多亲近亲近,也是一件妙事。 看到林子宁一路走来英姿飒爽,玉面夫人双腿竟有些发软,只得将身子倚在后院正厅大堂的椅子上,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捏着手绢,柔柔弱弱水眼盈盈地盯着林子宁看。 不只是林子宁,就连鼍元刚和蚌云风都觉得玉面夫人的样子有些太过太过柔媚。蚌云风看着自家姐姐这副模样,脸上更是讪讪。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蚌云风自然清楚,姐姐这副模样非是因为自己和鼍元刚,鼍元刚也有八百多岁了,自家姐姐未进斗福宫之前,不说时常见面,却也是司空见惯了吧,怎么会在此刻就看得入了迷? 蚌云风跟在林子宁后面,看着林子宁修长匀称的身材,心里却暗自担忧,这小子可别得意忘形没了分寸,给自己家里惹来祸端。 再看看玉面夫人,自家姐姐也不知道避讳一二,掩饰一下,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明目张胆的,这是觉得活得太滋润,要搞出什么事情来吗? 与蚌云风一样,林子宁也觉得玉面夫人的眼神太过炙热,水汪汪的眼睛里在不停地放着电,林子宁很奇怪,钩渊才刚出门,这玉面夫人就想给他找个连襟么? 可自己一没这胆子二没这心思,自己的战场怎么又凭白多了一处?而且,在这个战场,自己还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刚出场就陷入被动。 这种事情即便不是自己主动,甚至自己还要拒绝,但是,钩渊再是胸襟广大,也不至于会接受这样一个兄弟吧? 再一细想,那日书库阵法落成时,林子宁就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回想当日众人的位置,看来那人就是眼前的玉面夫人。 林子宁避开玉面夫人炽热的眼神,微微向下看,硬着头皮走到大堂之上向玉面夫人行礼道:“见过玉面夫人,乐成带领检阅使衙门前来检查内院,打扰夫人了。” 玉面夫人双眼就没离开过林子宁,看到林子宁还有些害羞,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一笑端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笑靥生花,若是林子宁看到,必然脱口就来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鼍元刚是天生练武的料子,本来就对男女之事不甚敏感,心里又担忧林子宁会把那处机关找到,故而进入后院以来,一直低头沉思,有些走神,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但是他这是要是在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对不起自己的鼍龙血脉了,龙性本淫,喜好杂交,鼍元刚再是后知后觉,也看出这场面有些不对劲来。 不过鼍元刚倒不确定玉面夫人和林子宁有一腿,只是觉得这玉面夫人好不庄重,见了新鲜的男人就要发泄骚/浪。 玉面夫人一看就是情场老手,最是善于调情控场的,看到林子宁有些招架不住,又是当着众人的面,便收敛了妩媚的神态,清咳一声,说道:“昨日君候已经跟我说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们现在就去搜查吧。小心仔细些,莫要损坏了东西,更不可冲撞了女眷。” 林子宁回道:“那是自然,我已然叮嘱手下兵丁安守本分,必不至出了差错。况且我与二位将军会全程跟着,还请夫人莫要担心。” 玉面夫人歉然一笑道:“哦,那倒是我小人之心了,那就开始吧。” 不知怎么地,林子宁始终觉得,钩渊坐的鼍龙宝座最有可能是控制水壁机关的按钮,不过,他倒不急于马上就去检查鼍龙宝座,而是根据玉面夫人提前排查的路线,先从后院查起。 众人先到翠锦堂,这里是钩渊的住处,在翠锦堂书房的的一座书柜上雕着一个鼍龙图案,玉面夫人领着林子宁等人来到书柜前,林子宁径直走向那个图案,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图案,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林子宁自然知道这是不会有反应的,接着他又让蚌云风去抚摸图案,仍然没有反应。等蚌云风的手从图案上拿开,他就明白林子宁的意图了,林子宁的目的就是让鼍元刚去抚摸鼍龙,领林子宁和他不过是铺垫而已。 在林子宁的要求下,鼍元刚也将手放到图案上去。 鼍元刚原本还暗自忐忑不安,怕自己的手放上去会有什么反应,但等他将手放到鼍龙图案时,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林子宁还好,蚌云风却是面露失望。 说起来,蚌云风都不知道今天为过来检查斗福宫的鼍龙图案与雕塑用意何在,但是在不自觉地进入这种状态后,本能地就想看到鼍元刚在触碰鼍龙图案后有所反映。 人的本性便是如此,虽然蚌云风乃是妖族,但是凡是妖族开了灵识之后,心思和人族并无不同。 玉面夫人看到林子宁等人原来是这样子检查,便觉得这事有点儿戏,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次触碰这个鼍龙图案,若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应该早就发现了,何需等到今日? 不过,玉面夫人虽然觉得他们这样做有些儿戏,倒也没有说什么,反到觉得林子宁幼稚的有些可爱,看向林子宁的眼神竟多了几分宠溺。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扑朔迷离 接下来的检查中,林子宁并没有再让人去触摸鼍龙图案或雕塑,而是让众人仔细搜寻出现鼍龙标志的器物,检查是否有暗格和机关。 从翠锦堂开始,到宁秀宫,这一天林子宁一共搜了八处院落,一十九处鼍龙标志,都没有什么结果。 斗福宫占地二百多亩,昨天钩渊给玉面夫人说这件事之后,内院只是先将这八处有人住的院落整理出来,这八处院落只占斗福宫的四分之一,后面还有不少院落要去检查。 蚌云风虽然不知道林子宁要找什么东西,但是在斗福宫内院转来转去,东摸摸西碰碰,忙活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什么结果,也觉得有些垂头丧气。 关键是,他看着林子宁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都不知道今天是没有成果,还是说林子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比起寻找水壁的操控机关,林子宁对自己离开斗湖的准备更为上心。 查完这八处院落,林子宁就对玉面夫人说了,明后两天,他都不会来查,可以让后院的女眷好好整理收拾,最好在两天之内,把剩余的院落都收拾出来,两天之后,他会再来检查。 回到书库后,林子宁立刻命令鼍元刚和蚌云风将兵丁带到营房中,这两日内,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军营。 蚌云风听了这指令后,弱弱地问道:“我和鼍元刚也不能出营么?” 林子宁冷冷地看着蚌云风,问道:“我说的是‘任何人’,没听清楚吗?” 蚌云风被林子宁今天的举动弄得颇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被他这么一盯一问,心里就虚了,点头唯唯道:“听,听清楚了。” 接着,林子宁便让二人不用回家,立刻率领兵丁回营。等二人离开,林子宁有单独叫来鲤二九。 鲤二九见林子宁单独叫他,十分激动,一见面就问检阅使有什么吩咐,他一定不打折扣完成任务。 林子宁看他士气可用,便对他说道:“明后两天,你都不用来这上值了。” 鲤二九闻言大为惊骇,哆哆嗦嗦问道:“检阅使,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对,你说出来,俺一定改。” 林子宁呵呵一笑道:“你莫要惊慌,先听我说。你这两天不用来书库上值,乃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人物交于你办,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好?” 鲤二九闻言大喜,立刻表决心道:“检阅使但有安排,俺鲤二九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把事情做好,检阅使你就直接吩咐吧。” 林子宁道:“这件事也很简单,只不过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决不能告诉其他人,你能不能办到?” 鲤二九想不到林子宁竟会把如此重要紧密的人物交给他去办,立刻昂首挺胸说道:“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绝不会告诉别人。” 林子宁听了有些感慨,招手示意他走过来,附在他耳朵边悄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林子宁让鲤二九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利用这两天休假的时间,在斗湖四处闲逛,越是人群集中的地方越要去,去了之后,就把自己教给他的话说几遍,说的声音越大越好,听到的人越多越好。 说起来,林子宁本不想用这个办法,不过昨天的夜里有人用纸人来窥探他的隐私,着实让他有些生气,他必须采取行动反制。 对修为不高的林子宁来说,有钩渊在的斗湖和没有钩渊在的斗湖时截然不同的。林子宁安排好后续行动后,立刻赶赴水华宫,他需要获得鲶十七的支持。 见到鲶十七,林子宁仍然很是谦卑,并无丝毫的自得之意。行礼之后,林子宁便让鲶十七屏退左右。 林子宁的举动让乃鲶十七有些好奇,他还以为林子宁已经找到斗湖水壁第三处隐患,也就是能够真正控制水壁的机关枢纽。 却不想在病退众人后,林子宁从怀里掏出两颗东海夜明珠,说道:“还没有感谢鲶将军的关照,今日乐成是特地过来向鲶将军表达谢意的,这两棵东海夜明珠还希望鲶将军能够不嫌弃。” 鲶十七那日在去秘库中拿那三颗东海夜明珠时就十分垂涎,本以为林子宁得了钩渊的重视,不会再那东西来孝敬自己,却不想这个人如此懂事。 不过即便东西送了过来,鲶十七还是要推辞一番:“乐成这是做什么,这是君候看重你信任你,才赏赐给你的,你送与我不是坏了君候的好意吗?” 林子宁将两颗夜明珠放到鲶十七椅子边的茶几上,那两个珠子圆滚滚的,一放到茶几上就往边上溜,鲶十七害怕他们掉到地上摔碎了,连忙两只手各抓住一颗珠子。 林子宁看到鲶十七这样,心里暗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鲶十七手里握住东海夜明珠,也不再假惺惺的推辞,只是说道:“乐成是个实诚人,心里还念着我的一点情意,不管到哪儿,都会有一番成就的。” 林子宁回道:“还要多亏了鲶将军的栽培。” 鲶十七知道,林子宁来这里找他必然不仅仅是送两颗夜明珠,便问道:“乐成,检阅使衙门的事情还顺利吗?” 林子宁心道这两颗夜明珠还真没送错,说道:“好叫将军知晓,查账的事情正在有序进行,再过四日便要去内库核验库存了。水壁机关的事情,我亦有了头绪。” 鲶十七一听,觉得这进展还是很不错,便说道:“你这进展倒是蛮顺利,不知道可有什么要我出面的。” 林子宁道:“便是有两件事情得让将军知道。一是,昨日有人施展纸人符咒之术,意欲刺探我的虚实,怕是别有用心之人正在暗中谋划什么。二是我明日想去秘库查验一番,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之纸人符咒之术并非是秘术,斗湖书库就有记载这些法术的书籍,光凭着这点信息倒不好去抓人,但是这也说明了暗中之人着急了。就怕他不动手,既然动手了就一定会有破绽出来。 想不到这林子宁还真是一个福将,刚上任就引出东西来。至于林子宁想去看秘库,鲶十七也不觉得奇怪,既然钩渊许诺了事成之后让林子宁挑几件宝物功法,若是不先去看一看,心里怎么踏实呢? 鲶十七才不会相信,林子宁是要去秘库找什么线索。 思虑一番,鲶十七问道:“那你可知是谁施展纸人符咒之术?” 林子宁回道:“心中略有思考,不过没什么根据,就不说出来乱了将军的思绪。”接着林子宁又把自己今日的行动和后续安排说了。 鲶十七听了,眼睛一亮,看着林子宁道:“乐成你是有大才的,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斗湖太小,装不了你这尊真神。你的安排甚好,我明日就陪你去开启秘库。”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林子宁便和鲶十七一同前往斗福宫秘库。 秘库的钥匙一分为二,一半有钱水燮持有,另一半在钩渊手里,这次钩渊离开斗湖前,特地把他的那一半存放在鲶十七这里。 二人到了斗福宫,鲶十七叫来钱水燮,走进翠锦堂内的一座假山前。 钱水燮扭动假山上凸出的一块三寸见方的石块,就有一堵石墙向外推开,露出一扇青铜大门。 钱水燮和鲶十七二人向前,立在青铜门前,各自拿出钥匙插进的孔里,一个往左转动、一个往右转动,只听吱吱吱的几声,青铜大门从中间分开缓缓向里转动。 放眼看去,青铜大门之后是一条斜向下延伸的隧道,鲶十七一马当先,紧接着钱水燮让林子宁先行,自己落在最后。 三人进了隧道之后,钱水燮就转动隧道右侧石格里那个蛇形雕像。随即青铜大门缓缓合上,隧道之内也突然亮起银白色的亮光。 往下走到隧道尽头,则分出两条路,鲶十七一边指路一边说道:“左侧存放的是宝物器皿,右侧存放的是书册图画秘籍,乐成,你想先看那一边?” 林子宁道:“那就先左后右吧。” 进了左侧存放宝物器皿的库房,林子宁就被入眼的丹炉吸引了注意,这个丹炉三足两耳,直径两丈有余,身高三丈左右,通体为银白色,一看就不是凡物。 不过林子宁并未多看这丹炉几眼,一扫而过之后,林子宁又看向地上柜上的各种宝物,钱水燮还特地掀开了几个装有珠宝的箱子给林子宁看,但他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看了一圈,林子宁问道:“这件秘库是君候下令建造的吗?” 鲶十七看了一眼林子宁道:“正是君候下令建造的,这里的宝物和右侧图册书籍大部分都是君候多方搜集得来了,只有小部分是别人送的。” 左右两侧库房除了隧道尽头的相连之外,在靠近秘库上方大门的底下还开了一个过道相连。三人从隧道尽头往左侧拐进储藏器物的库房,走到这侧库房里面后,又向左拐进入右侧库房。 右侧库房跟斗湖书库布置相似,都摆了存放许多书籍的书柜。不同的是,斗湖书库墙上没有挂画作,而这里却挂了不少。 林子宁对墙上的画作不感兴趣,正在那里随意的翻检这书籍,就被一个雕着鼍龙图案的书柜所吸引,在这书柜第三层还放着折叠起来的绢布。 鲶十七顺着林子宁讶异的神色一看,鼍龙雕像猛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第四十八章 真禽血脉 此处为何会有这鼍龙图像?! 鲶十七本以为林子宁是假借检查的名义来挑选自己中意的宝物道诀,却不想这里还真有一个鼍龙图像。 他双眼直瞪,接着带着探询的眼神看向钱水燮。 钱水燮知道鲶十七这是在问他为何会这样,脱口就解释道:“鲶将军,你忘了吗,这是原先放在大殿侧后方的书柜,建造这个秘库时,君候让搬过来的。” 钱水燮的解释,让林子宁听了若有所思,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将那块叠起来的绢布从书柜上取下来,摊在上手一看,绢布正上方从右往左写着“无相般若经”。 林子宁正要细看经文,就觉得双眼眩晕,识海昏沉,堪堪扶住书柜才没有倒地。 看到林子宁身躯有些摇晃,鲶十七连忙扶住他的胳膊问道:“乐成可是身体不适?” 林子宁闭眼眯了一会,恢复了神志,再看这《无相般若经》时,却没了刚才的眩晕之感,这才解释道:“没事,刚才气血突然有些阻碍,可能是这几天练功过勤,现在没事了。” 鲶十七道:“勤于练功自然是好事,可也要劳逸结合。”见林子宁手里拿着的是《无相般若经》,鲶十七有些好奇,又问道:“怎么,乐成对佛经还有研究吗?” “呵呵,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君候的秘库中为何为有这样一部从未听过的经书。” 鲶十七并不清楚这经书的来历,问了钱水燮,他也不清楚,翻开秘库账本时,在杂项一类中找到《无相般若经》的条文,也只有“开皇一百零八年入库,不传佛经”十三个字,既没有来历,也没有说明,与普通杂项的库存没什么不同。 这“不传佛经”说的是在外界几无流传,也许钩渊当时觉得稀奇,便把它收藏了。 接着,林子宁又翻看了不少书籍,终于在靠墙角的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部书《五禽真法》。 林子宁心思缜密,他虽然在通读五禽散人给他的整部《五禽真法》后,并未发现什么破绽,但他这是自己境界没到,看不出五禽散人的手脚。 林子宁细细翻看之后,确认和自己手里的《五禽真法》并无不同,才将这部秘籍放回原处。 等出了秘库,林子宁与鲶十七又回到水华宫,林子宁说了明日想要仔细检查鼍龙宝座的想法,算是提前通知了鲶十七。 离开水华宫,林子宁去了几处水族聚集之地,就看到许多人都在议论昨日检阅使衙门在检查了斗福宫后,发现了有人在斗福宫暗设机关,而嫌犯就在检阅使衙门里的兵丁里,为了在今明两天找出证据,就把这些兵丁关在军营,任何人不得出入。 见到自己编造的流言真的成了流言,林子宁心中一喜,直接回到住处,等候有人上门。 林子宁回到住处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的人来见他。 看到一脸笑意的五禽散人,林子宁直接问道:“前辈这是着急了吗?” 想不到林子宁如此直接,五禽散人也不含糊,说道:“听说你今日进了秘库,我只是来问问,你可曾看到《噬血大法》?” 林子宁回道:“我今日去就是为了查看是否有这本书,书我已经看到了,只不过今日不方便复刻,等过几日,我找个机会复刻下来,交给前辈。” 说完林子宁又朝五禽散人要了两枚玉片,五禽散人以为林子宁是要再多复刻基本秘籍,却不想来找你说自己只是要在书库内复刻一些书籍,等日后离开斗湖也可以阅读。 五禽散人倒也爽快,二话不说就给了林子宁两枚空白的玉片,还说,只要林子宁能把《噬血大法》复刻下来,这些都是小事情。 五禽散人走后,林子宁关门闭户,躲在屋内,开始修炼五禽真法。这非是林子宁心中有贪恋,而是林子宁想要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五禽真法的第一步名为真禽入照。 世间禽鸟的种类不下万数,但是真禽却是少之又少。 什么是真禽? 只有在天地初生时降生的神鸟,与其一代血脉变异的神鸟才算得上是真禽。 传说此界初开的上古时期,天生神鸟金乌、凤凰与大鹏等,此即为第一代真禽。后来,凤凰生青鸾与孔雀,大鹏生紫云鹰与白鹤,此即为第二代真禽。 那么真禽入照是什么意思,又该如何修炼呢? 噬血大法上承天魔大法,天魔大法的源头则是魔族祭祀修炼的法门,而五禽真法的源头则是妖族修炼的法门。 上古时期,天地为魔妖二族统治,二者的修炼法门殊途同归,都重视始祖血脉的唤醒。 故而这真禽入照就是唤醒体内远古真禽的血脉,为何如此说,因为人族身上都有魔族与妖族的血脉遗存,只是到了今日,血脉已经很稀薄了。 林子宁依照五禽真法的修炼法门,取出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纸,接着用针刺破左手食指,待放满了一酒杯血后,就以指为笔,在符纸上勾画符文,随后点燃符纸放在茶碗中,等符纸烧成灰烬,再往里面导入半茶碗水,手指稍稍搅拌,就将这碗符水一饮而尽。 接着林子宁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双手向两侧平伸,口中默念五禽真法口诀,在脑海中幻想五种真禽的模样。 紫云鹰、孔雀、白鹤、大鹏、青鸾依次闪现,或掠空急飞、或展翅逡巡、或静立无声、或翱翔天际、或晴空清唳。五种真禽中,林子宁只见过孔雀与白鹤,紫云鹰既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倒是大鹏和青鸾听过大名,见过画像,算是有些印象。 林子宁便靠着五禽真法的口诀描述,并借助记忆和想象,不断在识海中构造五种真禽的模样,模样时有变化,姿态亦是时有变化。 在不断变化中,大鹏鸟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庞大,慢慢地越变越大的大鹏鸟先是吞食了孔雀,接着是紫云鹰和白鹤,最终连青鸾也被它吞食。 在吞食了其余四种真禽幻像之后,大鹏鸟越发变得清晰,林子宁甚至可以看清大鹏鸟眼珠子旁边的细小绒毛。 而就在林子宁想要再看得仔细一些时,大鹏鸟的双眼突然居高临下和林子宁对视。四目相对之后,林子宁感觉这大鹏鸟似乎也要将自己吞食,于是,他立刻转身飞奔,使尽全身力气跳跃飞腾。 林子宁奋力飞奔,在全身真气被催动到极致之后,突然身子一轻,双手化作鸟翼,双足化作利爪,振翅一飞,便飞出几十里开外。 林子宁和大鹏鸟一前一后,一逃一追,飞的是筋疲力尽,杀的是难解难分。 猛然间,林子宁下了狠心,先飞向左侧,躲进一片白云之中,等那只大鹏鸟错身飞过去之后,林子宁才从白云中飞出来,跟在大鹏鸟之后。 没等多久便追上了大鹏鸟,林子宁不愿意再与它缠斗,便想起大鹏鸟之前吞食四种真禽的样子,张开大嘴也要吞食大鹏鸟。 林子宁本来与大鹏鸟的大小相似、力量相似,只不过大鹏鸟先发制人,才逼得林子宁四处逃窜,这时林子宁反应过来,嘴一张开,他的身躯就不断放大,接着扇动翅膀,向前一吞,就把大鹏鸟吞进肚子里,而他就变成了一直傲视天地翱翔云间的大鹏鸟。 在这刹那间,林子宁恢复神识,睁眼一看,自己身上褐色羽毛正慢慢褪去,林子宁知道,他这是觉醒了大鹏鸟的血脉。 放下悬着的左腿,林子宁推开房门,想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就看到一个和鼍元刚有七八分像的中年男子正推开院门走进院子。 那人看到林子宁立刻拱手道:“在下鼍奎,见过王检阅使。” 林子宁料定今明两日内,鼍奎必然上门来找自己,此时见到正主,没有丝毫惊讶。 林子宁没有下人,将鼍奎领进屋内正堂后,就自己去沏了一壶茶,给自己和鼍奎各倒了一杯茶后,林子宁说道:“不知鼍先生莅临寒舍,可是有什么指教?” 鼍奎性格刚烈,加之钩渊不在斗湖,林子宁修为又低,故而他便看门见山道:“王检阅使可是将我儿关押在军营之中?” 林子宁将茶盖虚掩,正看着热气从杯口升腾而起,听到鼍奎的话,面露讶异之色,问道:“鼍先生何出此言?我为何要抓令公子呢?” “自然是因为检阅使听信了不知哪里传出的话,以为我儿做了坏事。” “鼍先生的意思,我不大明白。这两日与鼍将军相处甚欢,我对他甚是看好,之所以昨日令鼍将军与蚌将军率领检阅使百余兵丁入住军营,不得与外界联系,乃是因为昨日众人检查了斗福宫,见了许多机密,不好让外人知道。绝不是将哪个人关在军营,鼍先生一定是听了谣言。” 林子宁不提谣言还好,一提这话,鼍奎便气愤不已,带着怒气道:“明人不说暗话,检阅使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能将小儿放了,什么都好说,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子宁道:“我再说一遍,我并非是将鼍将军关押,鼍先生一定是误会了。不过,我到真想请先生帮个忙,不知道先生可否愿意?” 鼍奎听着林子宁先是说没有关押鼍元刚,接着又说要自己帮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清楚得很。便说道:“你说来,是要力所能及,便可应了你。” 林子宁道:“我只想问几个问题,还请先生如实回答。” “你说。”鼍奎很干脆道。 “能够完全控制斗湖水壁的机关,是不是在斗福宫?” 鼍奎一听这问题,本想说自己不知道,但看到林子宁眉头紧锁紧盯着自己,却没有丝毫的期待之意,就知道这只不过是他在试探自己,便回道:“是。” “这机关枢纽,与鼍龙画像有关,且在大殿之内,是与不是?” 林子宁话一说完,鼍奎就露出满脸惊恐的神色,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子宁骗他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我只是验证这话是真是假。” 鼍奎一时有些失神,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那三五人,若是真是别人告诉林子宁,定是出了变故,若林子宁说的话是假的,鼍奎只能惊叹此人才智近妖,自己难以匹敌。 思虑片刻,鼍奎颓唐道:“确实如此。”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机关枢纽是哪一个吗?” 这时,鼍奎毅然说道:“我当真不知,我父亲是突然脱壳飞升的,之后又不知道去了何处,这些年更是音讯全无,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第四十九章 又见隧道 看着鼍奎远去的身影,林子宁喃喃道:“难怪当初鼍渑要将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交给一个外人,有难怪三千年过去了,鼍龙一族困在斗湖之中半死不活。” 消息确认之后,林子宁心中大定,虽然鼍奎给的消息仍不是很精确,但让林子宁确认了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因而信心大增。 次日一上值,林子宁就到斗福宫,在偏殿里向玉面夫人说了自己要在大殿检查的事情,玉面夫人俏颜一笑,用魅惑的声音说道:“乐成你想去哪里检查,就去哪里检查,奴家在后面陪着你就是了。” 林子宁听了这话,心里一惊,忙推辞道:“夫人只管忙您的事,我过去看看就走,看看就走。”说完,不等玉面夫人再说话,林子宁就飞也似地逃走了。 且不说看着林子宁慌慌张张的样子,玉面夫人捂嘴偷笑不住,单说林子宁来到大殿时仍不免心中惴惴。更是下定决心,要尽早将机关枢纽找出来,彻底解决斗湖水壁的隐患,赶紧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子宁走到鼍龙宝座之前,先是用手细细抚摸宝座前面的鼍龙雕刻,手一碰到便感觉鼍龙雕塑好似活了一般,能感受到温润的触感。 林子宁很清楚,这是因为珊瑚石材质特殊,打造时又用了特殊的方法,才有这样栩栩如生气韵流动的效果。 林子宁绕着鼍龙宝座转了好几圈,不停上下打量,也没有发现鼍龙宝座有什么特殊之处。 于是他停在鼍龙宝座后面,趴在地上,扭着头盯着底座看,结果就看到鼍龙宝座底座靠后的地方有一个向下凸出的雕塑。 林子宁伸手一推,就感觉这雕塑可以推动,不过每当林子宁向前推出去几分,这雕塑就会自动弹回来几分,当林子宁用力向下扯那雕塑时,这雕塑似乎又与底座连为一体,根本扯不动。 林子宁心中确定,这一定与水壁机关枢纽有关,但一定不是机关枢纽本身,或许在大殿的其他地方还有机关。 心中有了计较,林子宁立刻起身在大殿里四处打量,他先是检查殿上的桌椅,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之后就沿着墙壁仔细搜寻。 林子宁一边用手在墙壁上或摸或敲,一边用脚在地板上轻轻跺脚,待走到宝座右后方时,就发现不同。用手敲击墙壁时有回声,而地板在亦是在用脚轻跺后传来沉闷的声音。 林子宁几乎可以断定,这里就应该是斗湖水壁的机关枢纽所在! 兴奋之情难以自抑,林子宁差点一跃而起。 若是事实正和他的猜想一致,那么等他将钩渊所给的玉佩捏碎后,他的任务差不多就完成了,自己不仅可以离开斗湖,还能得到钩渊秘库中的三件宝物。 想到这里,林子宁就要捏碎玉片,却不想玉面夫人笑脸盈盈地走上颠来,对着林子宁欠身行礼道:“检阅使,不仅年轻有为,深得君候信任,更是难得的勤勉,今儿个还自己一个人来大殿搜查,倒让奴家心疼得紧。” 林子宁看到玉面夫人这样一幅作态,心中略有不喜,但二人身份有别,他倒不好说些狠话,只得虚与委蛇。 林子宁侧过身向玉面夫人拱手行礼,随即说道:“不知夫人到大殿来有何事?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玉面夫人道:“没事还不能来看看你么?我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偌大的殿堂上转来转去,可怪心疼的。你倒是个可怜的孩子,让姐姐我都心疼呢。” 玉面夫人这话说的可真露骨的,若是林子宁心里起了别的心思,立马就能勾搭上,可是林子宁怎么如此不自爱,更不会在这紧要关头给自己惹什么是非。慌忙拱手道:“不劳夫人牵挂,乐成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林子宁就快步朝殿外走去,却不想走到半截,那玉面夫人竟然双腿一软,装作要摔倒的样子,瞄准了林子宁就朝他倒来。 若是林子宁不管不顾,这玉面夫人定然是要摔倒,若是她使起计谋咬林子宁一口,他可是百口莫辩,若是接住了她,林子宁又不知道这女人会再使什么招数。 缓急之间,林子宁根本来不及细想,只得伸出手去接住倒过来的玉面夫人,等林子宁抱住了玉面夫人,就感觉馥郁媚香扑鼻而来,手上身上也是感觉不到骨头膈应,就好像这玉面夫人没有骨头似的。 林子宁低头一看,入眼就是一片雪白柔嫩,再往上,就看到遇见夫人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痴痴地看着他。 就这一搂一看,林子宁脸上脖子上就是赤红一片,身子僵住不动,过了还一会儿,林子宁才反应过来,忙将玉面夫人从怀里推开,红着脸说道:“夫人小心,小心些,乐成失礼了,告退。” 说完就不再不顾,头也不回急匆匆往外走去,这时钱水燮正朝大殿走来,正要与林子宁打招呼,却看到他慌慌张张往外走,心中十分疑惑,又看到玉面夫人也从大殿走出来,一脸潮红的,好不娇媚。 钱水燮身子一顿,接着又装着没事人的样子,立在路旁,向玉面夫人行礼问好。 玉面夫人朝他点点头,便慢慢悠悠地往后院走了。 出了斗福宫,林子宁还是心有余悸,等回到书库,猛喝了一大碗茶,他才平复心情。 事到如今,林子宁下定了决心,解决斗湖隐患一事宜急不宜缓,他掏出钩渊留给他的掏出玉佩,狠狠使劲,眨眼功夫就把玉佩捏得粉碎。 钩渊离开斗湖两日,此刻正在坐在云车,飘荡在茫茫东海之上。 接到林子宁传来的讯息,他心里一惊,想不到他才离开两日,斗湖就出了变故。 在他看来,林子宁再是聪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斗湖水壁最关键的隐患所在。他之前与林子宁说,若是出了变故就捏碎玉佩,他能在两个时辰赶回来,这其实还是他把话往宽裕里说的。 林子宁捏碎玉佩等了一个时辰出头,就看到钩渊出现在书库,正朝他走来。 钩渊还以为他走之后,斗湖出现动荡,或是有人阴谋破坏林子宁的大事,却不想等他到了斗湖,看到的是一片安宁。林子宁是办事稳重的人,断不会出现不小心将玉佩捏碎的情况,想到这里,看到林子宁时,钩渊双眼炯炯有神,脸上满是期待神色。 看到钩渊,林子宁立刻起身,向他行礼道:“乐成幸不辱命,已然找到水壁第三处隐患所在,如今只差开启之法,报讯与君候,正是要请君候回来主持斗湖水壁机关枢纽开启一事。” 果然如此,钩渊听了林子宁的话喜上眉梢,郁积在心中多少年的那一口闷气,终于可以吐出来了! 接着,林子宁则将自己检查的经过和猜想说了,只是省略了玉面夫人的细节。 听完林子宁的话,钩渊说道:“果真和我的猜想一致,这鼍龙一族犹不死心,我已然看在鼍龙王的面上给他们留了几份情面,却不想虎无伤人意,人有猎虎心。等此事一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在林子宁看来,鼍奎父子隐瞒不报有些不妥当,但绝上升不到“猎虎心”的地步。不过,或许钩渊早就想对付鼍龙一族,眼下有了一个借口,怎能不发作? 回到斗福宫,钩渊立即叫来鲶十七与钱水燮,按照林子宁的猜想,四人开了秘库,将雕刻了鼍龙塑像的书柜抬了出去,搬到大殿宝座右后侧。 除了林子宁,其余人都对着书库有些印象,挪动了好一会儿,四人终于将书柜摆回原来的位置。这时,林子宁仔细打量书柜,心想,这书柜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书柜的位置刚好在林子宁之前发现墙壁与地板有隔层的地方,其作用可能是遮盖隐瞒这两处机关。 或者这书库还有其他的用途,只有找到这处用途,才能将鼍龙宝座下面的鼍龙雕塑取下来。 林子宁还在思索,钩渊已经凌空摄起鼍龙宝座,宝座底下蜷成一团的鼍龙雕塑立刻就出现在眼前,钩渊本想将这鼍龙雕塑摄来,但任他如何使力,那雕塑也是一动不动。 钩渊与鲶十七本来以为今日能毕其功于一役,却不想这雕塑不仅是林子宁动不了,钩渊也无可奈何。没有方法,三人又齐齐看向林子宁,却看到林子宁正盯着书柜上的鼍龙雕像看得入神。 突然,林子宁缓缓移动书柜,并说道:“请拿灯珠来。” 听到这话,钱水燮立刻取下墙壁上的一盏灯珠递给林子宁,林子宁左手持灯,右手轻轻挪动书柜。 灯珠在书柜中间发出银白色的光芒,照在鼍龙雕塑之上,就将影子投在墙壁之上,林子宁时而移动书柜,时而移动灯珠,鼍龙雕塑的影子就在墙壁上左右移动,变大变小。 试了好一会,三人就看到这鼍龙影子与墙壁上浅色虚影合在一起,接着就听“咔”的一声,鼍龙影子投射的墙壁立刻凹陷下去,露出凹凸不平的孔洞。 与此同时,鼍龙宝座底下的鼍龙雕塑也掉下来,幸亏钩渊用法力拖着,要不然砸到地上还不知道会怎样。 见那雕塑脱落,钩渊伸手一抓,就将它摄取过来,接着鲶十七从钩渊手里取过雕塑,走到墙壁前,将雕塑背对孔洞,调整好位置后,便按了下去。 等雕塑与孔洞紧紧贴合在一起后,四人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接着林子宁就感觉书柜在倾斜,往下一看,书柜下方的石板争相墙壁方向收缩。 林子宁赶紧将书柜移到别处,四人就看到不仅地板在向内侧收缩,墙壁也在往里收缩,盏茶功夫后,一条向下的石阶隧道就出现在面前。 怎么又是一个隧道? 第五十章 识海中的鼍龙 看着眼前散发着亮光的透明光罩,钩渊与鲶十七欣喜若狂。 一见便知,这就是他们心心念念两千年的斗湖水壁总枢纽。 钱水燮虽然早就知道,钩渊与林子宁等人并未真的是要检查内库账目,但此刻看到这个巨大光罩仍是满心疑惑,不过他知道什么东西能要,什么东西能问。 钱水燮一言不发站在三人后面,就听林子宁说道:“君候,鲶将军,乐成不辱使命,终于找到了水壁的第三处隐患,水壁总枢纽。” 钩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光罩和光罩里面的机关,回道:“乐成天纵奇才,若非有你,怎能解决斗湖千年隐患?你放心,我必不会亏待你!” 林子宁倒不是急着要请功邀赏,只是做事有始有终罢了,见钩渊如此说,他也不多话,静静站立在身旁。 这透明光罩之内乃是一个有诸多齿轮联动的青铜器,不同于钩渊的兴奋,林子宁看到这个青铜器就有些头大,若只是找到机关枢纽,却不知道该如何操控这事情不还是没有解决吗? 四人站了好一会,钩渊才回过神来,看着林子宁说道:“乐成,这水壁的第三处隐患,也是最根本的隐患,终于找到了,到了今天,我才算是真正掌握得了斗湖的基业,以前不过是代人守业而已。不过,一事不烦二主,这机关操纵的事情还得落在你的身上。” 林子宁自然知道会是如此,倒也没有推辞,便说道:“乐成知道轻重,一定会善始善终。如今我们已经找到这个机关枢纽,那检阅使的差事是不是就可以卸了?若是卸了这差事,我也好专心研究这个机器。” 钩渊先是看了钱水燮一眼,才对林子宁说道:“查账归查账,解决水壁隐患归解决水壁隐患。虽然当时有引人耳目的考虑在内,但是账目还是要查一查的,以后检阅使衙门还要一直设立,不仅要查账,还要真的检阅军队。” 说到这里,钩渊深吸了一口气,复又说道:“反正具体的事情有人在做,你统摄指挥就可以,有了情况,就跟鲶将军说。好了既然水壁的机关枢纽找到了,我也好放心去东海祝寿,此去东海龙宫路途遥远,坐云车还得费好些时间。” 鲶十七和钱水燮都曾跟钩渊去过东海龙宫,知道路途实在是不算近,钩渊这番话自然是说给林子宁听的。 林子宁听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乐成定然勉力为之,不过这些日子里,这大殿是否要封闭起来?” 控制消息乃是题中应有之意,不过钩渊却不赞同林子宁的看法:“如此倒显得掩耳盗铃一般,得好好想个名头。” 说到这里,钩渊的视线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又看看这个巨大的地底空间,说道:“想不到大殿之下还有这么大的空间,这样吧,就以修缮大殿的名义,先把大殿封锁了。在没有弄清楚操作方法前,大殿只允许我们四个人进来。”钩渊的到来没有惊动太多人,他也没有在这里多待,忙完了事情就飞走了。 等钩渊一走,鲶十七和钱水燮立刻将大殿封锁了,他二人还有别的事情,就让林子宁自己到地下去研究那个青铜器。 林子宁绕着这个巨大的光罩走了好几圈,光罩里的青铜器非比寻常,林子宁虽然境界不高,年虽不大,但是怎么也能看出来这东西年代久远,若是放开了去猜,怕是有上万年了吧。 林子宁不敢随意触碰这个光罩,只在外面绕圈,但若只是这样又怎能知道这东西是如何运行的。 连续过了好几日,五禽散人都在催促林子宁早点把噬血大法交给他了,而他每日进出斗福宫大殿,说好的查账也只是做了表面的功夫,虽然查出了一些问题,也清点了内库。 不过大家都觉得这动作与之前钩渊郑重其事宣布组建检阅使衙门,任命林子宁为首任检阅使十分不匹配,当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就连鼍奎也以为林子宁果然守信,不仅在他说完话隔天就将鼍元刚放了出来,对鼍元刚更是不见丝毫芥蒂,依然重用。 众人之中,唯有玉面夫人想了许多,那日钩渊回来她也是知道的,原本还以为是钱水燮告密,向钩渊说了些怪话,心里还怪担心的,但是那日钩渊回来当日就走了,也不说来见她,庆幸的同时,心里不免也有了些不甘。 不过,再想想钩渊的的情况,自己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工具,倒也不觉得有太大的失落。她如今正对林子宁感兴趣,她一看就知道林子宁是个雏,人虽然长得高高的,但是一定是没经过人事的。 没事的时候调戏调戏林子宁倒也觉得蛮有趣的,不过本想说林子宁经常出入斗福宫,自己也能有不少机会接触他,却不想这人进了斗福宫就直奔大殿,偶尔出来也只是忙着公务。 玉面夫人想要去大殿瞧瞧林子宁在干嘛,却不想就连它也不能出入,说是修缮大殿,怎地还如此神秘?不过她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过分的事情,只得将满腹心思放在放在肚子里。 犹豫徘徊了四五日,看到玉面夫人总是在大殿附近出没,林子宁知道自己再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在斗湖耽搁越久,就越容易陷入这样那样的纠葛中,越陷越深之后,自己在想要离开就是异想天开了。 这日清晨,斗湖水底还刮着凉飕飕的冷风,林子宁独自一人下到斗福宫地宫之内。看着光罩和里面的机器,他终于下定决心,径直走到光罩前面,一狠心,就把手伸了进去。 在把手伸进去的刹那间,林子宁就觉得自己大脑一震,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泥丸宫识海瞬间变得暗黑无光,接着他就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的声音在狂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魂魄有撕裂的痛感。 随即,他就听到那声音在说话:“等了三千年,终于让我等到了,啊哈哈哈。” 林子宁不知道这是何人,明明声音稚嫩得很,却说自己等了三千年,亦不知道他为何等了三千年,不过一听到“三千年”这三个字,林子宁立刻敏感起来。 就听这声音接着说道:“小家伙,你的运道可真不错,能够让我夺舍,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乖乖听话,我便让你和我一起寿与天齐长生不老,若是耍性子不听话,我也让你见识大爷的恩德,也让你寿与天齐长生不老。” 林子宁听到说这人要夺舍自己,自然是有些紧张,可听到后面就觉得这声音的主人怕是脑子已经坏了。 不管这人说话如何混乱,他的动作着实不慢,就在林子宁愣神的的瞬间,林子宁就感觉自己的撕裂感越来越剧烈。他的魂魄本来就常人要弱一些,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鬼魂盯住。 随着撕裂感的加剧,林子宁觉得自己都有些神识不清了。 有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都没见到敌人的影子,就要被他杀死。 慌乱之间,林子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抵御这人的夺舍,只得凭借毅力勉强支撑。那人想要把林子宁的魂魄撕碎之后吞噬,而林子宁则要维持自身魂魄的稳定,不能让自己魂飞魄散。 林子宁虽然魂魄并不稳定,但是他的毅力却非常人可比,在他稳住自身魂魄时,又在思索如何才能战胜这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敌人。 思来想去,林子宁脑子中突然冒出之前在秘库中看到的《无相般若经》开篇的四句偈语:“万物有名复有相,愚痴凡夫随名相。人我寿者皆无相,名实相符亦虚妄。” 耳闻为名目睹为相,名相是佛教重点教义,在佛家看来,万物就是名相,但是名相不是实相,即是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只要落在名相的圈子里,你看到的就是虚妄。 但是痴愚凡夫最容易最容易在意、追求、甚至执着于名相,而迷失本心。 林子宁记得南华真人在《南华真经》中曾写道:“味道日损,为学日益。”就是说追求大道就应该不断舍弃脑中的知识、认知、概念等一切可以通过言语来表达的东西,那么最后剩下的就是大道了。 佛家道理亦是如此,只不过道家的说法是损弃,而佛家的讲法是看破。 林子宁不断念着这四句偈语,念着念着就心有所悟,识海也在渺渺无边的暗黑中透出一粒光芒,这粒光芒好似种子一般,起先这粒光芒只能照耀几寸方圆的地方,接着光芒越来越亮,照耀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随着光芒照耀的地方越来越大,林子宁就看到一条龙首龟身的鼍龙正在足踏虚空,在识海中盘旋。 这条鼍龙想不到林子宁竟然还能破除他的法术,有些着急,怒气中带着惊讶问道:“你这小子是何来历,怎么能破除我的法术?这可是我的本命神通?” 第五十一章 一龙一珠一相遇 这鼍龙本来体型巨大,但是随着光芒越来越清晰,这条鼍龙身形越变越小,到了最后,就与寻常的乌龟没有多大差别了。 到了此时,林子宁魂魄也没了撕裂的痛感,看着这条小鼍龙,林子宁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刚才口出狂言,甚至真的要撕裂吞噬自己魂魄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林子宁越走越近,到了最后,一把抱起海碗大小的鼍龙,问道:“你是谁?如何到了我识海之内?” 那鼍龙的龟身被林子宁双手握住,但首尾四足却仍在仍在那里摆动挣扎,见林子宁问话,他便恶狠狠地说道:“你管小爷我是谁,你快放开我,小心我咬你哦。” 这话说得好不客气,但是这小鼍龙偏偏要在尾巴上加上个“哦”字,一下子就弄得没了气势。这小鼍龙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说完这话,就伸着脖子要去咬林子宁的手臂。 看着小鼍龙奋力挣扎的样子,林子宁心里一乐,恐吓道:“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就要将你剁了熬汤喝。” 想不到这小鼍龙倒是机灵,反问道:“在这识海之内,你就是把我剁了又能怎样?我顷刻就能恢复,你小小年纪怎的如此痴呆?本来还以为你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却不想原来是个痴货。” 小鼍龙虽然被林子宁制住,但是心气着实不低,这一顿抢白让林子宁有些哭笑不得。这鼍龙刚才还要夺舍林子宁,就是他在有趣可爱,林子宁也不能轻易饶了他,若是不把他赶出识海或是制服,谁知道哪一天又要夺舍自己? 林子宁在那里思考,这只小鼍龙也没有再撕咬林子宁的手臂,小鼍龙的两只圆眼睛直溜溜在打转,不停地打量着林子宁,样子倒是机灵的很。 等了一会,这小鼍龙不见林子宁有什么反应,身子轻轻一抖动,就从林子宁的双手中挣脱出来,小鼍龙这时既不张狂也不逃跑,就在那里绕着林子宁凌空盘旋。 等他盘旋了片刻,林子宁突然开口道:“你若是不老实交代,我便要吞噬你,你既然说自己在这里等了三千年,想来魂魄也是有些道行,吞了你也好补益的我的魂魄。” 小鼍龙倒也不是吓大的,立刻回嘴道:“看你的样子,也像是正经的修道之人,怎么不知道吞噬别人的魂魄固然可以增强修为,却也是外道功法,根本难以长生。” 小鼍龙的话林子宁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眼下却可以好好吓吓这小鼍龙:“长生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是用心修炼,也不见得能够做到,还不如快意恩仇,便是不能长生不老,也可以潇洒度日。” 小鼍龙不是别人,正是鼍渑脱壳飞升后留下的一缕神魂,正是为了照看这斗湖水壁大阵。他独自在这里待了将近三千年,从来没有见过外人,既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如何,也不知道林子宁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被林子宁这么一说,自然是有些惧怕。 虽然自己只是一缕神魂,但是在照看这水壁大阵的同时,也从里面汲取营养,滋养了那么久,已经到了身体实化的边缘,若是自己被这来历不明的小子给吞噬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意识到危机,小鼍龙立刻就要逃跑,可是还没等他飞出去多多远,就被林子宁追归来一把抓住。这里毕竟是林子宁的泥丸宫识海,他具有天然的主场优势,只使出一成的功力,变更发出十成的效果。 林子宁之前之所以被这小鼍龙的本命功法压制,一来是因为情况突发,小鼍龙是有心算无心,自然得了先手,二来小鼍龙本就是魂魄形态,用的就是自己的本名功法,林子宁魂魄本来就弱一些,若不是毅力远超常人如何能坚持那么久。 小鼍龙再次被林子宁抓住后就老实了,林子宁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不过小鼍龙也不知道这斗湖水壁的机关阵法是何时建立的,只知道自己在这里要维持机关和阵法的正常运行,等遇到了有缘人来了,就可以夺舍了此人的肉身,离开地宫。 小鼍龙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咕噜咕噜说完之后,就甩着尾巴就落到林子宁的肩膀上,小脑袋搁在肩膀上,尾巴则是不停地轻轻拍打着林子宁的后背,倒是乖巧得很。 小鼍龙的话让林子宁陷入深思,想来应该是鼍渑早就预见如今的局面,知道钩渊定会找到解决水壁隐患的办法和机缘。若是钩渊亲自来研究启动阵法,便要自己的这一缕神识占了他的身体,若是别人来也能给钩渊制造麻烦。 林子宁之前还在奇怪,钩渊如何会这样轻易就相信一个外人,看来此前的种种猜测都有些偏离本质。三千年过去了,钩渊怕是也知道鼍渑不可能轻易将斗湖的基业交给自己,必然会留下后招。 也正是心中有了这种顾忌,再加上鼍龙一族在斗湖的影响力不小,他才会没有着急对鼍奎父子动手。如今三千年过去了,鼍龙一族的影响力消失殆尽,又到了东海潮水倒灌的时候,不管事情结果如何,鼍龙一族的结局已然确定。 林子宁叹了一口气,怕是鼍渑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大争气,才留下这些手脚吧,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鼍渑哪里能算到三千年后,会遇上自己这个变数呢? 想了片刻,林子宁知道自己这是给钩渊挡了一手。林子宁知道有些法宝出世后往往会妨第一任主人,钩渊秘库中的宝物本来就不少,怕是对一般的宝物也看不上眼,与其抢着去得到什么宝贝,还不如预防宝物妨主的事情发生。 也是林子宁的机缘到了,问清了小鼍龙操控水壁机关阵法的方法后,林子宁没有马上操控眼前的青铜机关,而是转身离开了地宫。等他回到自己在书库值房后,立刻将水壁机关的操作方法写在纸上。 等忙完这些之后,林子宁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知道了水壁机关的操作方法,就等于知道了斗湖最核心的机密,若是之前钩渊还十分大度,许诺自己事成之后有大礼相赠,礼送自己出湖,那么如今他还会如此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前没有厉害纠葛,钩渊未见得会怎样对待自己。这不是林子宁自轻自贱,而是实情如此,没有能力都没有资格去想谁会逮着机会迫害你。谁会整天想着去迫害一只小蚂蚁呢?不是能力不足,实在是没那个心思精力。 但是如今情况有了变化,之前的承诺还能不能作数就不知道了,想到这里,林子宁又将已经放进储物袋的纸张拿出来,想要增删改动一番,又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虽然林子宁已经知道了如何操控水壁机关阵法,但是为了不引起鲶十七的怀疑,而且小鼍龙也要借助阵法的力量维持身体,因此他仍是每日下到地宫。 林子宁在得知了小鼍龙的来历之后,到对这只机灵有趣的小东西有了兴趣,觉得就好像自己养了一只宠物一般,因此在地宫里主要是修炼道术和思索如何让小鼍龙在离开地宫之后仍然可以不受影响的方法。 太乙先天功是林子宁的根本大法,五禽真法虽然也有成就元神乃至更高境界、超脱生死的可能,但是林子宁眼下更看重的是它的飞遁之能,更多地把它看做法术而非道法。除了这两部法诀,还有用于攻杀的玄清混元剑法,这就是林子宁现在修炼的三部主要法诀。 这一日林子宁正在利用水晶珠修炼太乙先天功,就感觉有东西趴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睁眼一看,却是小鼍龙四足趴在自己左边肩膀,正伸长了脖子一眼不眨地盯着悬停在腹部之前的水晶珠。 林子宁被小鼍龙打断了修炼,索性收功休息,转而研究这只小鼍龙来,小鼍龙本是鼍渑证道元神之后分出的一缕神识,非是肉身,故而虽然有海碗大小,却是非常轻盈。 林子宁之所以会发现小鼍龙的存在,乃是因为林子宁在那日对《无相般若经》的开篇四句偈语有所领悟之后,自己的神识也变得强大而敏感。故而等小鼍龙一出现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就发现了。 小鼍龙见林子宁不再修炼,而水晶珠却仍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便在林子宁的肩膀上甩着尾巴不停地抖动着四条小短腿,抖动了好一会儿像是已经做好的决斗的准备,就突然像老鹰扑食一般,猛地扑向下一扑,四条小短腿立刻将水晶珠抱在怀里。 小鼍龙一抱住水晶珠,就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任凭龟壳晃动。 在小鼍龙抱住水晶珠后,林子宁就看到小鼍龙从水晶珠摄取了许多的元气,鼍龙真身的形态虽然不如人脸那样表情多样,但是林子宁也能看出这小鼍龙眼下是非常的惬意。 等了片刻,林子宁就看到这只小鼍龙的身体越来越有实质感,而这小鼍龙在吞食了不少元气之后竟然打了一个饱嗝,还从嘴里吐出一个泡泡来。 看到林子宁两眼打趣地看着他,这是已有三千年寿元的小鼍龙颇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吸的有些猛,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说完话,他不等林子宁有所反应竟抱住水晶珠就直奔林子宁眉心之处,还没等林子宁反应过来,鼍龙就带着水晶珠进入了泥丸宫识海。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让林子宁有些不知所措! 第五十二章 悟道、事成、选宝 泥丸宫识海既无边广大,又小如米粒。 对于神识意念而言,识海的大小可比宇宙,而对于肉身实体而言,泥丸宫不过是眉心印堂穴往里三寸米粒大小的地方,且是实心血肉。 小鼍龙本是神识形态,就是他变成几百丈的巨龙,也能容得下,但是这水晶珠虽小,怎么能进去? 林子宁立刻内视身体,进入识海,就看小鼍龙变大了几分,嘴里还叼着水晶珠,吸进去吐出来,却是在游龙戏珠。 看到林子宁进来,小鼍龙将水晶珠从嘴里吐出来,对他说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有这种异宝,你这珠子着实是好东西,放在外面总归是不安全,不若由我替你保管,就让它留在你的识海之内吧。” 林子宁说道:“我倒不是来要回水晶珠的,只是想问一下,你是如何将水晶珠代入识海的?” 小鼍龙理所当然地说道:“不就是抱住水晶珠,往你眉心泥丸宫一钻就可以了吗?还要如何带入?” 林子宁想不到会如此简单,这几日他已经将百纳隐形袋祭炼到了第二层禁制,对它的操控越发随心所欲,一念调动,一块玉片就从附着在后背的狸猫图案里瞬间移动到了识海中林子宁的手上。 想不到事情竟真的如此简单,只要他一年调动,便可以将东西摄取到识海中来,明白此节,林子宁则是举一反三,又将神识从识海移动到中丹田膻中穴。 凡人皆有三处丹田,上田叫泥丸,从眉心印堂穴往里三寸即为泥丸宫,亦可说头顶百会穴往下三寸处。亦有称此处为升阳府、昆仑顶、灵台者,是天地灵根,是祖窍、祖气,至宝至贵,乃藏神之所。 中田为膻中穴,在心之下,方圆一寸二,外与脐门相对,约有三寸六分,是藏气之所,。 下丹田,即正丹田,一般所言之丹田,即是此处。在脐后肾前关元、气海,神阙、命门四穴汇合处,方园一寸二,古人称为下田,是藏精之所,采药之处。 上丹田藏神、中丹田藏气、下丹田藏精,乃有元神、元气和元精之说,合称“三元”,三元都有先天后天之分,此处所言乃是人体的后天“三元”。 后天三元中,元神乃是神识,主思想意识;元气乃呼吸、水谷、营卫、脏腑、经脉之气等,主人体运转,因此有气散人亡之说;元精乃父母精气所合而成,生于肾水,主生殖繁衍,故又称生殖之精。 林子宁的意念神识移到中丹田之后,便看到此地亦有四五亩大小,虽然不必识海广大,却亦可贮藏器物,意念调动,林子宁手中就多了水晶珠,而小鼍龙也不请自来,紧跟着水晶珠就出现了。 随即林子宁又从膻中穴移到涌泉穴,此处亦有三四亩大小,此情此景,林子宁终于明白了所谓冲穴可不仅仅是将真气冲开穴窍贯穿周身,更是开发穴窍,使之与周天寰宇相对应,等到自身的穴窍练到极致,怕是可以容纳时间万物了吧。 此便是道家与佛家都讲的小大之辩吧。大道飘渺玄奥,非是前人故意刁难后人,才有这种看似情理不通的“小可容大、大可藏小”之论,实乃是大道本就是如此啊。 林子宁心有所悟,对太乙先天功中“大道之行,玄之又玄,,渺兮忽兮,忽兮渺兮。小大无别,真假无异,大象无形,大声希音”有了更深的理解。 修道修道,非是常人理解的那般修炼上乘的功法、积攒极高的修为、获得无尽的寿元,而是悟道修仙练术增寿的意思。 大道虚无缥缈,无处不在又无处藏身,如何能修炼? 定然在日常修行中体悟天道,所以对于大道而言,便在于一个“悟”字,除去此字,别无他法。 仙则可修,“仙”字何义?“山中人尔”。所谓修仙,就是去除身上的凡俗之气,返璞归真,渐渐从市井之人修炼为山野之人,等到身上的浊气都损弃的差不多,只留下清气的时候,便是到了仙人的境界。 所以脱胎境界就有“半仙”的说话,而元神高人则是地仙一流的人物。 练术增寿自然好理解,即是修炼法术增长寿元的意思。一般的练气士对修道的理解便是这两层。 而所谓正道修士与旁门左道的根本区别,就在对修道的理解上大相径庭。 正道修士并非一定是名门大派出身,旁门左道之士也有出身高门的俊才。 正道修士看中的是征和缓,旁门左道看中的是奇和速,这四个字就道尽天下修道之人的区别,而从这四个字衍生出去的东西便没有了尽头,大道之别,便如极渊之海一般,深不可测了。 林子宁在修炼了一月有余之后,已然将任督二脉与小周天全部贯通,自此他大小周天全部贯通,对这方世界的领悟又多了几分,越发觉得大道的玄妙、太乙先天功的上乘清妙。 他的境界便稳固在筑基期,在凡人眼中,林子宁亦可算是得道的高人了。对比一般的修士,在此境界或许有比他修为更精进、法术更高超的,但是对于大道的理解可以说是无人可及了。 就算是五禽散人,虽然名门出身,五禽真法也是上乘的道法,但是他对于大道的理解已经走偏了,反倒不如林子宁这般精纯清明。 不仅修为境界有了提升,林子宁的五禽真法也是练得精熟,现如今已经掌握紫云鹰和大鹏两种真禽的变化,飞遁之术远超同阶修士,便是遇到比他高一两个境界的一般修士,也是能够轻松脱身。 唯有玄清混元剑法虽然亦是练得用心,对操剑之术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是玄清混元剑法威猛锐利,没有上好的宝剑,根本不敢使尽全力,如今倒是看不出剑法的真正威力。 五禽散人等了一个多月,虽然看到林子宁整日出入斗福宫,像是忙得很,但既然没有看到钩渊的身影,自然以为林子宁还没有拿到噬血大法,心中虽是焦急,也只能是跑到林子宁或鲶十七面前问问钩渊何时回来,他也好当面道谢告辞。 林子宁与鲶十七虽是异口,说法却是一致,便只是回他两个字:“快了。” 等“快了”将近一月,钩渊终于从东海回来, 钩渊离开斗湖时声势浩大,如今回到斗湖亦是气势非常,参与迎接的斗湖水族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毕竟那可是东海龙宫三太子的八千岁寿诞,非是看重的人员,如何能被请去参加宴席呢? 故钩渊回到斗湖后,林子宁立刻将水壁机关阵法的操纵方法交于与他。 钩渊接过信纸放到一旁,对林子宁说道:“乐成办事我自然是信任的,我知道你已经等了许久,只是三太子的寿诞不仅仅是为了给他祝寿,更是四海水族难得相聚的机会。故而迁延许久,如今我既然已经回斗湖,明日你就操演一番,若是方法可行,此事便可了结了。” 次日一早,钩渊让鲶十七和钱水燮分别守在两处暗河入口处,他则和林子宁下到了斗福宫大殿之下的地宫内。 钩渊先是关掉了光罩,接着依照林子宁写的方法一次操控青铜器上的许多杆子,没动一根杆子就可以听到轰隆或者嘎嘎的声音,没过多久,就看到鲶十七时钱水燮一脸兴奋地跑到地宫,异口同声道:“成了,成了。” 林子宁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有些期待与忐忑。 林子宁到最后还是没有在操作方法上做手脚,如今他的命运就交给钩渊了。 听到二人的回话,钩渊亦是很满意,他看了看林子宁,笑道:“乐成大才,帮斗湖解决了大问题。你放心,我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钩渊的话算是给林子宁吃了定心丸,如今林子宁就想早日离开斗湖回到镇海县,先向刘君宝等人报个平安,之后便可以回到西都清虚宫向白一先生报喜。 林子宁去意已决,但是钩渊仍留了他好几日,说是要让他看好好看看东海潮水的壮观,这可是千年才能一见的奇观,若是错过此次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过了两日,钩渊便让鲶十七来找林子宁,却是要兑现他当初的承诺了。 同样是四人,再次来到秘库,林子宁没有多犹豫便挑好了上次看到的丹炉和《无相般若经》,而在选第三件宝物时却犹豫了好久,选了来选去,也没有看到自己中意的东西。 钩渊见他选前两件很是爽快,到了第三件时却这般踌躇,不禁疑惑道:“怎么,乐成是看不上我这里的宝物和秘籍吗?” 林子宁解释道:“非是如此,上次钩渊已经将天魔大法赠予我,如今我又挑了《无相般若经》,再有好的功法秘籍也是贪多嚼不烂,故而也没有什么可挑的。至于宝物本就是身外之物,况且我法力低微,越是得了难得的宝物越是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听到这里,鲶十七不禁赞叹道:“斗湖中常有人与我说乐成年少多才,又得君候信任,他日不管在何处都能大放光彩。我却要说,乐成最难能可贵的便是不贪不占这两点。不说斗湖之中,天地间有多少英雄豪杰就是毁在贪心二字上。” 第五十三章 解决隐患 鲶十七的话颇为中肯,林子宁早几年曾问白一先生修道之人最应去除的毛病是什么,白一先生脱口而出就是一个“贪”字。 因此,林子宁不敢在何时何地,遇见何人何事,都牢牢记住一条——“戒贪”。 后来,林子宁读了不少佛教典籍,知道佛家认为“贪嗔痴”是人之三毒,而三毒之中“贪”在首位。 说道贪字,凡是与它沾上边就是了不得的祸患,贪财贪色、贪名贪利、贪图享乐、贪图厉害的功法宝物等等等等,无不是取祸的源头。 因为林子宁不贪名,所以对钱水燮和蚌天成账目的问题不做追究,没有给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林子宁不贪财,所以他得了三颗东海夜明珠只给自己留了一颗,而将两颗赠与鲶十七,于是得了鲶十七的关照,让他行事有了些许的自由。 便是当日遇上高庆和李奇二人,林子宁也不曾想过贪图什么,他做的不过是自我防卫,留下后手而已。 鲶十七看到的是林子宁的不贪,而钩渊却听出林子宁对自身安危的担忧。钩渊虽不知道林子宁自己是否还有修炼别的功法,但是光是一部天魔大法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引来灾祸。 钩渊倒是很看重林子宁,便对鲶十七说道:“鲶将军,你去混元剑拿来。” 钩渊的话让鲶十七很是惊讶,忍不住再次确认道:“君候,是让我去拿混元剑吗?” 林子宁到斗湖之后从未见到鲶十七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见他此时这样,便觉得这混元剑非是一般,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等钩渊再次确认了,鲶十七便走到一旁的墙壁前,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取了一把,塞到墙上的一个小孔里,轻轻一转,墙壁就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房间。 鲶十七到里面,没过多久就双手握着一把通体黑色、柄有螺纹的宝剑出来。 钩渊接过宝剑,递给林子宁,说道:“乐成,我知道你在书库中找到了玄清混元剑诀,我虽然没有修炼,但是也知道那是一部非常厉害的剑诀,不过你可知道这么厉害的功法,我为何将它放在书库中吗?” 林子宁在得知钩渊又秘库用于收藏珍宝秘籍后,也是曾有过类似的疑问,却没有想出来是何原因,便回道:“不知。” 钩渊解释道:“玄清混元剑诀固然是天地间难得厉害的剑诀,但是这部剑诀对初学剑法的人却有些苛刻了,非是厉害的宝剑根本使不出几分威力,而这剑法又是很难修炼,故而对大多数人而言不过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虽不知道玄清混元剑诀练到最后会如何,但是你既然选了这部剑诀,也是你眼光独到机缘难得。现在我就把这把混元剑赠与你,希望你能练出世间少有的剑法出来,也好让别人知道斗湖书库的珍贵。” 林子宁本来觉得自己与钩渊不过是相互利用的交易关系,却不想临别之际还得了他如此恩情,结过混元剑后,他立即拱手道谢:“君候的恩德,乐成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缘再会,定会报答君候的大恩。” 林子宁选好了三件宝物后,钩渊又让钱水燮取来一斗珍珠递给他,这是之前就说好的报酬,日后修炼也得靠着这些珍珠,林子宁并没有假惺惺的推辞。 出了秘库,林子宁就跟着鲶十七到了水华宫,二人一落座,鲶十七就说道:“乐成,你与我两颗珍珠吧,一颗算是你来我这里讨要说法的佣金,一颗算是你留给我的情分,他日若是相逢,我便要用这两颗珍珠换你的人情。” 鲶十七的话直截了当,林子宁没有多说什么,便从储物袋中取来两颗珍珠,并在上面各下了一道禁制,一边递给鲶十七,一边解释道:“我在上面设下了禁制,他日若是鲶将军的亲朋好友拿着珍珠来找我,乐成亦是竭尽所能。” 鲶十七接过两颗珍珠,说道:“你倒是想的周全。你在斗湖也待了三月有余,想必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斗湖虽然只是楚州境内寻常的湖泊,却因为有一条联通东海的暗河,故而显得有些不同,多了许多隐秘。” “不过,最隐秘的东西却是在秘库之中,而秘库之中又以存放混元剑的那间屋里的东西来历最为不凡。这混元剑虽然不是天下间有名有姓的那几把宝剑,却也是厉害非常。这混元剑乃是集合了玄铁、白金、青龙利齿,用三昧真火熔炼七七四十九日才得到胚胎,而后又捶打了九九八十一日才成型。” “这把混元剑本是一位人族大修士的持剑,因为与君候赌斗输了便留下的当作筹码。日后若是遇到这位大修士,怕是也会照顾你几分。” 林子宁听了鲶十七的话,这才解了心中的疑惑,随即又问了一个问题:“鲶将军,不知道君候会如何处理鼍奎父子?” 鲶十七斜着眼睛看了看林子宁,才说道:“这就要看他们父子的机缘了,不是你我可以过问的事情。” 出了水华宫,林子宁就到群英楼去找五禽散人,五禽散人一早就知道林子宁进斗福宫去找钩渊去了,心中既是兴奋又是焦急,如今终于等来了林子宁,他自然是眉开眼笑地前来。 林子宁二话不说,直接掏出玉片递给五禽散人,随即拱手道:“前辈,晚辈幸不辱命,如今把您要的东西带来了,你看一看,若没有问题,这就算是欠货两清了。” 五禽散人接过玉片后,双手忍不住在发抖,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等,等我看,看看。” 说罢,五禽散人就将神识渗入玉片,查验一番后,五禽散人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恢复平静,才说道:“乐成你是个信人,老道在此谢过了,他日相逢,必会记住你的一份人情。” 五禽散人的人情,林子宁是不敢让他牢记的,当下只是拱拱手道:“不劳前辈记挂,晚辈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前辈也不是强取豪夺,也是给了晚辈上乘道法的。” 五禽散人道:“我是修炼出了岔子,五禽真法与噬血大法异路同理,就想着寻得噬血大法后,将两部功法相互印证,看看是否有机会证道元神。为了这噬血大法,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与你得了五禽真法还是不同的。” 五禽散人得了噬血大法,当日就和钩渊道别,出湖走了。 看着五禽散人志得意满的样子,钩渊就知道林子宁还是将噬血大法给了五禽散人,不过他也没有将林子宁找来说什么,此事也算是有了结果。 这几日林子宁对于检阅使衙门的事情不过是简单过问而已,账目的问题可大可小,他也没有多做追究,后来更是向钩渊提出交卸自己的职位公务。 钩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既没有将这个检阅使交给鲶十七,也没有交给蚌天成或钱水燮,而是给了另外一个资历不深修为也一般的年轻水族。 如此安排虽然出乎意料,但林子宁却知道钩渊在设立这个检阅使衙门时怕就已经想好了,这个职位虽然只是检察监督,对水族众人却是有很大的威慑。若是将这个职位给了本来就位高权重或是修为高深之人,怕是有尾大不掉的可能。 钩渊让资历浅位置低的年轻水族担任这个岗位,既能收得水族人心,又可以起到制衡作用,还能培养人才,当真是一石三鸟。 不过这些与林子宁并无什么关系了,这几日他一心放在修炼玄清混元剑法上,得了混元剑,林子宁练起剑法来就觉得气势和以前大不相同。之前将真气注入到手中宝剑时就觉得这剑身好似薄纸一般,他生怕自己若是注入的真气多了,会把剑身撑爆了。 不仅如此,为了不使剑身被注入的真气撑爆,在耍剑时还得刻意分心在保持剑身稳固上,自然是练不好剑术,也看不出玄清混元剑诀是否精妙厉害来。 而混元剑则大不相同,不管林子宁往里面注入多少真气,剑身都是坚如磐石,随手甩出几剑,就可以看到剑气与剑光飞射而出,厉害非常。反倒让林子宁担心自己用力过猛,将这好好的院子给毁了。 又等了五日,林子宁就听鲶十七说东海大潮会在明天到来。林子宁心道这海潮终于来了,要是再不来,自己身上都要长水草了。 林子宁初到斗湖时,还能经常闻到水族身上的腥味,到了现在,他已经根本闻不到了,不用说也知道,他自己身上也有浓浓的腥味。 当天晚上,林子宁就将东西收拾好了,他心里从未将钩渊安排给他的院子当做自己的家,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处院子一个住处而已。 正当林子宁满心欢喜,庆幸自己可以离开斗湖时,林子宁就看到一个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外的人出现在院子里。 第五十四章 横生波折 看到林子宁一脸慌张的样子,玉面夫人却是笑脸盈盈。 “怎么,我今天是做了恶客吗?王公子如此惊慌?”玉面夫用软软声音地说道。 林子宁不知道玉面夫人为何要来找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是大晚上的来找自己,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到了她来这里。面对突如其来的玉面夫人,林子宁不让她进房间不好,让她进房间更是不好,真正是进退维谷。 面对谈笑自如的玉面夫人,林子宁最终还是把她请到屋里客厅之内,不过他虽然把院门关了,却把房门开着,也算是自证清白不但干系的小手段吧。 亲自给林子宁奉上茶汤后,林子宁问道:“不知夫人星夜来此,可是得了君候的指令,前来找我?” 斗湖之中不见天日,自然也看不到星月,所以哪来“星夜”一说?钩渊若是有事找他更不会让玉面夫人这个后院女眷来找自己。林子宁这样说,意在强调玉面夫人大晚上的跑出来找自己,就不怕钩渊知道吗? 林子宁本以为他说了这句话,玉面夫人定然会有些慌张,却不想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难怪都说王公子心思灵敏,有一句话叫什么,哦,对了你这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王公子知道比干是谁吧?” 林子宁自然清楚比干是谁,那一次他在茶楼听了《天地兴亡封神大传》的评书之后,还遇到了丐十三,得了扭转他命运的水晶珠。 听了这话,林子宁回道:“想不到夫人还知道我人族的先贤,贤相比干的大名我自然是知道的。” 玉面夫人接着说道:“我既然能到这里来,自然是不怕什么的,你也莫要以为我找你是要做些下流肮脏的事情。” 听到这里,林子宁心中立刻有些愤怒,你不怕什么,我害怕什么呢,再说了,你一个有夫之妇,更是一湖之主的夫人,出了斗福宫就一个人来了一个独居男子的家里,怎么还反倒说起我想的下流肮脏? 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我二人相见本就容易惹来闲话,哪里还需要做些下流肮脏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子宁就觉得自己要少说话,最好是不说话。于是他压住心中的愤怒,冷着一张脸,就静静地听着。 只听玉面夫人接着说道:“王公子可知道我为何要来找你?” 林子宁淡淡地回道:“不知,也不想知道,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君候等得着急。” 玉面夫人却不接林子宁的话,继续说道:“我猜你也想不到,你可想知道君候的秘密?若是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你这是把我当做七八岁的小孩在哄吗?我偏不让你如意。林子宁打定主意,回道:“我要知道君候的秘密作甚?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也要歇息了。” 林子宁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不过玉面夫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愠色,仍是笑着说道:“王公子为何这般说话?妾身也只想和你说说体己话而已,用不着这般催我回去吧,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林子宁在发现玉面夫人似乎对自己有别样的意思之后,便刻意躲着她,在钩渊没有回来的一个月里,他都是早早地去斗福宫大殿,又特意挑了没什么人的时候出斗福宫,每次来回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自己碰到玉面夫人,惹来闲话。 而钩渊回来后的这几日里,林子宁自然不用害怕玉面夫人再来找他,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竟然如此疯狂,还敢来这里找他,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再看看玉面夫人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林子宁突然觉得这玉面夫人怕是真的疯了,他不由得气极反笑,冷笑了几声释放了心中的憋闷,才说道:“夫人就是不在乎我的安危,连你蚌氏一族的安危也不顾了么?如何做这般招惹是非的事情?你若是心中有什么新仇旧恨的,也不该来找我这个局外之人。” 话到这里,该说的已经说了,但林子宁害怕玉面夫人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又补充道:“我明日看完东海潮水就要离开斗湖了,玉面夫人再是想要找个人说些体己话,也找不到我了,不如您还是仔细在斗湖水族中找个姐妹好好说些体己话吧。” 玉面夫人听到林子宁说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更是一脸欣喜,忙问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吗?那我今日来的可真是时候,若是再晚一些可见不找你了。” 想不到这话反倒引起了玉面夫人的兴致,林子宁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正想着该说什么话把玉面夫人搪塞过去,小鼍龙却在识海中大声叫唤道:“这女子怕是看上你了,你艳福不浅啊,既然她已经送上门了,你不如就收了她,既让自己快活了,也好成人之美。” 小鼍龙的声音属实不小,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林子宁恶狠狠道:“你若再说这些无聊的废话,我可要收了水晶珠了也。” 小鼍龙看着自己怀里亮晶晶的水晶珠,被林子宁这话一吓唬,立马不再言语,抬着头闭着嘴巴在哼着不知道韵律和节奏的小调,好像刚刚不是他讲话似的。 这边刚让小鼍龙消停,那边玉面夫人却仍然两眼水汪汪地盯着他。 林子宁以手扶额,很是头疼,想了许久,不得不问道:“夫人,您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说吧,不要绕来绕去,我头疼得厉害。” 玉面夫人等得就是这话,立刻脱口道:“我要你把我带走!” 啊?!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林子宁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了这个妖娆疯狂的女人,竟让她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林子宁双眼呆滞,直勾勾的看着玉面夫人,小声而急切地说道:“夫人,我看你需要的不是我把你带走,而是给你找个大夫。” 听了这话,玉面夫人脸上的期待与妩媚之色顿时烟消云散,换上了一脸哀愁。“是啊,任是何人听了我这话,怕是都以为我疯了,又有谁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不知道的人自以为我是君候的宠妃,谁知道我不仅是守活寡,还要替他挡着别人的怨恨。更别说”玉面夫人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后面的话却是没有说出来。 虽然玉面夫人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但是林子宁立马听出话里的含义来,玉面夫人真的是要害死自己啊。 林子宁猛盯着玉面夫人看,直把她看得神色慌张,才说道:“夫人怕是真的魔怔了,你且快些回去吧,若是晚了,你我都不好向君候交代。” 说完他就猛地抓住玉面夫人的手,要把她拖出门外。 今日乃是钩渊闭关的日子,玉面夫人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跑出来,怎么肯回去?她知道若是自己今天不赖住林子宁,别说是享受荣华富贵,就是有没有小命,还是两说呢。 林子宁抓住她的手,她亦双手握住林子宁的手,声泪俱下哀求道:“王公子,就当是行行好,把我带走吧。我姑姑已经遭罪了两千多年,她死的时候可是惨不忍睹啊,连个正经的模样都没有了。我可不要相她那样,你若是不愿意带我走,不如干脆杀了我吧,就说我要潜逃,被你杀了好了,也好全了你的名声。” 林子宁不用去寻二三人来求证玉面夫人话里的真假,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自己都被牵扯进了新的一桩公案,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对林子宁而言,他必须展现自己的才能,得到钩渊的认可,然后才能平安离开斗湖,对玉面夫人来讲,她本来陷于困局之中,祖父将姑姑送与钩渊,姑姑死后,父亲又把自己送给钩渊。 说来若是斗湖之中清楚钩渊的人当中,鲶十七自然排在前面,蚌氏一族怕也是名列前茅的,然而,怕是鲶十七也不知道钩渊身体的隐秘吧。 林子宁无意去刺探钩渊的隐私,更没有到不问青红皂白滥发好心的地步。但是问题摆在自己眼前,不同的抉择不仅影响玉面夫人的生死,也影响自己的安危。 正在林子宁犹豫不决之时,就听到门外传来水族声音,仔细一听却是有人在找玉面夫人。玉面夫人一听见外面的声音,本就凄婉的神色立刻变得煞白,整个人都瘫软在茶几上。 看着玉面夫人的这副模样,林子宁真不知道她之前哪来的胆子敢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使眼色。眼下的局面已经容不得林子宁置身事外了,若是玉面夫人所言非虚,自己知道钩渊的隐私,钩渊会如何对待自己?再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上苍吗? 林子宁又想到当日高庆发现自己经脉贯通时的情景,自己怎地如此倒霉,每每到了苦尽甘来之时就要横生波折。 听着门外的声响也来越大,林子宁赶忙将房门关上。转过身来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玉面夫人,林子宁只得自己镇定心神,脑中飞速思索解决之法。 第五十五章 拉着玉手就要跳河 先天大道飘渺玄妙无形无声,圣人之道克己利人恩泽万世,自守之道自然无为顺势而行。 林子宁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是哪一种道,但是面对这个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女子,断然是不能弃之不顾的。 为今之计,唯有先发制人,控制局面。 在斗湖居住的好处就是冷热不像外面那么分明,故而林子宁的床上还放着棉被。 林子宁赶紧将玉面夫人扶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她的身子,并告诫她一定不能发出声响,自己先去把找她的人马引开,而后再来把她带走。 玉面夫人躺在被子里,见林子宁就要离她而去,生怕林子宁去向钩渊告密,或是一去不返,使出仅剩的一点力气抓住他的袖子,眼里尽是哀伤的神色,哀求道:“王公子,求求你,千万不要把我丢下,求求你。” 此时的玉面夫人哪里还有之前的桀骜之色,就连求救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不停地说着“求求你”三个字。 林子宁小心把玉面夫人的手扯开放尽被子中,宽慰道:“你我如今已经在一条船上,我如何会弃你而去,安心等我回来,我一回来就带你离开斗湖。” 玉面夫人不知是信了林子宁的话,还是事到如今只能任凭林子宁安排,便不再说话,只是带着哀伤和祈求的神色看着林子宁,或许此刻的她最是无助与彷徨吧。 玉面夫人原本只是觉得这人族小子长得清秀,不同于钩渊的瘦削,只当做是无聊的庭院生活中多了一缕亮光而已。等到林子宁做了检阅使之后,便动了心思。 玉面夫人很清楚钩渊的眼光甚是独到,看人从未走过眼,既然能得到钩渊的看重,那么此人定然不是俗物。原想着利用美色勾引林子宁,却不想林子宁不仅没有见色起意,更是远远的躲着自己。 林子宁的反应虽然让玉面夫人有些气结,但随即就觉得这人不为美色所动,确实是个人才,更是将林子宁当做她的救星。 没有进入斗福宫前,玉面夫人也曾离开斗湖前往人族的城镇,对她来说,无论是繁华的城池,还是宁静的乡村,都比斗湖要有生气,也更有趣。可是进了斗福宫之后,别说是出湖游玩,就是离开斗福宫也是少之又少。 好在来了一个人族青年,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离开斗湖,就是风险再大,她也敢放手一搏。 可是林子宁一直躲着她,眼看他就要离开斗湖,她要是再不行动,就不知道何时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故而才会在今日利用钩渊闭关的时候孤注一掷,偷偷从斗福宫溜了出来,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快就让人发现了踪迹。 玉面夫人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会儿想起自己的身世经历,一会儿又念叨这人族少年此去情形如何,自己出逃之路是否顺畅,终于是在思绪断断续续之时完全昏睡过去。 林子宁将玉面夫人安置好之后,先是收拾客厅,接着便大步流星走出门外,见到前来搜查的兵丁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立刻问道:“你们夜里不睡觉在这里干嘛?是哪个兵士逃出军营了吗?” 带队的兵士认知林子宁,知道这人深得君候的信任,乃是刚刚卸任的检阅使,见林子宁问话,立刻上前拱手答道:“回王将军,我等接到传令,说是玉面夫人不知被谁从斗福宫掳了去,正要我们挨家挨户寻找。” 林子宁一听这话便知道,要么是别人还不知道玉面夫人是自己逃出斗福宫,要么是已经知道却要给钩渊留下面子,故而传令给下面的兵丁时编了谎话。 林子宁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们正好先去我哪里搜查一番,我也好早点休息。” 领队的兵士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们想不到玉面夫人会在林子宁的住处,更不敢相信林子宁在屋里藏人之后还敢明目张胆地来叫他们去搜查。 林子宁领着众人到了住处,先是在杂屋搜寻,接着是在正厅搜查,最后则到了卧室之内检查。 林子宁的床正对着房门,故而众人一进来就看到了放着棉被的床。林子宁指着床底对众人说道:“你们先看看床底有没有人。” 众人顺着他的指示往床底一看,自然是空空如也。 那领队的兵士还笑道:“夫人怎么会在王将军这里,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好了好了,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王将军休息。” 林子宁将众人送出门外后,稍稍平复了紧张的心情,不过他没有叫醒正在熟睡的玉面夫人,像她这样受到剧烈惊吓的情况,好好睡一觉很有必要,况且现在外面的兵士那么多,正是搜查最严的时候,现在逃出去容易被发现。 说实话,林子宁还是很想看看东海千年大潮是怎么一回事,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等到看完大潮再离开。 此时离开斗湖,自然是不能走斗湖水门,唯有两条暗河是逃生之路。因为明日海潮来时,钩渊定然会开启两个暗河入口的水壁结界,抵御入侵的海潮。而那时二人早已不知道逃出多远去了。 林子宁为人谨慎,不敢盲目行事,当即施展隐身术,出了房间去探路。 一路走来,街上巡逻搜查的兵丁还是不少,若不是林子宁小心,弄不好就要露馅。等他到了楚江暗河入口时,就看到这里也有几个兵士在站岗。 像隐身术这样的法术骗不了修为高的修士,林子宁一路走来时一看到有修为比他高的水族就远远地躲着,不敢硬闯。不过眼前站岗的兵士修为都不高,林子宁倒是不怕被他们发现。 林子宁小心翼翼经过站在洞口的两个兵士身边,就看到奔涌向前的暗河之水与之前并无不同。看完之后林子宁本想立刻返回,一转身就看到石盆中盛着满满的水精,看来鲶十七近来也没有来这吸收水精啊,既然要做坏事,不如索性来个狠的。 林子宁轻轻一跃。落在石亭里的石盆旁边,时间紧迫,林子宁来不及慢慢吸收水精,神识一动,立刻将水晶珠从小鼍龙那里取来,小鼍龙本也想跟出来,林子宁连忙阻止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来,他若出来可不是要露馅。 把水晶珠往石盆里一丢,水晶珠立刻沉入水晶之中,随即石盆之内显现一个小漩涡,浓稠的绿色液体就立即被水晶珠吸了进去。 玉面夫人醒来时,林子宁已经回到住处,见她醒来,立刻问道:“你可会隐身术和穿墙术?” 玉面夫人看到林子宁果然在候着自己,说不出的激动,忙点点头。 林子宁道:“现在是丑时左右,街上的兵士已经走远了,我们即刻出发。” 一听林子宁要把她带走,玉面夫人兴奋得不能自已,白嫩的双手轻轻拽住林子宁的衣襟,来回甩动,双目含情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林子宁被玉面夫人来回变换的表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撒开她的手说道:“你安静些,我们马上就走,悄悄地走,不要惊动了别人,走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要说,也不要弄出什么声响,跟着我就行,记住千万不要弄出声响,不然我们都走不掉!” 玉面夫人双目含情地看着林子宁,娇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带我走的,我没有看错你。” 哎,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刚刚脱离险境,玉面夫人就活泼起来,说话也恢复了本色。 林子宁本想一声不响悄悄地溜了,但是想来想去,不管钩渊和玉面夫人有何恩怨,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对自己的承诺都兑现了。 于是,提笔写了一封信,留在大厅的方桌上。 林子宁本就收拾好了东西,玉面夫人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二人稍稍平复心情,林子宁对玉面夫人又是一番叮嘱强调。 到了最后林子宁还是不放心玉面夫人,便抓住她的手腕,对准楚江暗河的方向,一起施展隐身术和穿墙术,直直地往那里走。 斗湖的布局是水门居南,书库、斗福宫和水华宫三座大院子居中,林子宁的住处和两处暗河入口都在偏北一面,连接东海暗河的入口在东北方,林子宁的住处在西北方,而连接楚江暗河的入口在正北方。 从林子宁的住处到楚江暗河倒是不远,二人接连穿过七八个院子就出了街道,来到通往两处暗河的三岔路口。到了这里,林子宁再次叮嘱玉面夫人道:“前面有两个兵丁在守着楚江暗河入口,我们从那里经过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惊动了他们,一旦惊动了他们,我们就留下了踪迹,凭你我二人的实力,是根本躲不过君候的追捕的,切记切记。” 玉面夫人玉手被林子宁轻轻地拽着,虽然此时看不见林子宁的面目,但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听到他说着这般用心的话,玉面夫人不禁颔首轻点,却忘了林子宁也看不见她,忙轻声说道:“我晓得,我小心就是了。” 玉面夫人的声音柔柔细细的,听着倒是舒服得很。 林子宁“嗯”了一声,拉着玉面夫人,轻轻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等到了楚江暗河入口,林子宁运气腾空,带着玉面夫人轻轻没入江水奔涌的暗河之中。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到了蛟龙宫 二人一入水,江水汹涌猛烈,不停地冲刷二人的身体。 别瞧玉面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地,修为比林子宁还要高出两个境界,乃是凝煞境界的高手,下了暗河之后,倒比林子宁还要稳。 二人在水下稳住身形,溯流而上,一路潜行,待走了十余里水路,到了一处溶洞里,林子宁才拉着玉面夫人跳出水面,停在岩石上稍作休整。 休息了一炷香的功夫,林子宁问玉面夫人道:“夫人,你可知这暗河最近的出口在哪里?” 玉面夫人声音仍是柔柔的,说道:“已经出了斗湖,哪里还有什么夫人?奴家闺名云瑶,王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叫奴家云瑶吧。我从未下过暗河,对着条河流的走向着实不清楚,不过若是一直往北走,离斗湖最近的水府就是楚江蛟龙王的府邸,他向来推崇君候,我们怕是不好过去。” 林子宁虽然与蛟龙王打了照面,但是他还不知道蛟龙王曾见到他与高庆李奇待在一起的场景,不过既然蛟龙王与钩渊关系不一般,却不好躲到那里去。 林子宁说道:“那我们一路逆水而上,直接回到镇海县吧,走吧,我们得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赶紧离开暗河。” 说罢,林子宁先跳入水中,蚌云瑶见林子宁不再牵着自己的手,心里倒有几分失落,也跟着林子宁跳了下去。 二人又在水中潜行了几十里,就感觉水温变得低了许多,林子宁向下一看,幽暗深沉,再往上一看,竟透着亮光。 林子宁立即右手上指,向跟在后面的蚌云瑶示意,蚌云瑶则在后面点点头,随即二人一前一后向上方的光源游去。 二人游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浮出水面,林子宁向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处石洞,而林子宁二人则是在石洞里面的水潭里。 林子宁和蚌云瑶刚想飞出水面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听声音估计是往这边走来,林子宁爬出什么变故,连忙拉着蚌云瑶沉到水中。 没等多久,就听到两个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过来。 “老蟹,你说这几日暴雨连连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天气,听鳖丞相说,祈求停雨的乡民天天跑到龙王庙里跪拜,龙王爷都怕要是今年暴雨成灾,以后的香火可就没了。” “这算什么事?前几日我和一帮儿孙们刚好去庙里搬运贡品,就听到王家庄里正的儿子说的,可是要把我吓死。你可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家庄榕树底下深水潭龙宫的虾太尉与蟹将军。 听了虾太尉的话,蟹将军一脸好奇地问道:“可是说了什么惊天的大事?” 虾太尉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哼,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毛都没有长齐,口气却大得很。他说,他们两个庄子年年上供,时时祭祀,龙王庙的香火比别处的庙宇都要旺盛,就是看在咱们龙王行云施雨有根有据,造福一方百姓。要是这几日再不停雨,他就要动手砸了咱们龙王爷的塑像!”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说出来?”蟹将军无比震惊,“他家大人就不管这乳臭未干的孩子吗?” “哎,他家大人自然是臭骂了他一顿,但是,两个庄子的人心里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整日烧香上供,到了关键的时候暴雨倾盆,任是谁都心里有气。”虾太尉倒是心有戚戚焉。 蟹将军又问道:“老虾,你脑子灵活,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虾太尉回道:“这等事,就连鳖丞相和龙王爷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哎,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头疼” 林子宁听着听着,声音越来越小,等到完全听不到声音之后,又等了片刻,他才浮出水面,晚了片刻,蚌云瑶跟着林子宁也浮出水面。 上岸之后,林子宁对蚌云瑶说道:“蚌姑娘,这里应该就是蛟龙王的水府了。” 蚌云瑶点点头,说道:“听刚才二人的谈话,他们应该是蛟龙王的属下,这里必定是蛟龙王的水府,我们最好不要与蛟龙王打照面。” 林子宁指着旁边阴暗处说道:“嗯,我们到那里稍作休息,吃点东西再做打算。” 二人走到拐角背光处,林子宁就拿出几个炊饼递给蚌云瑶,蚌云瑶接过之后,微微张开樱桃小嘴慢慢吃起来。 林子宁一看她这样子,倒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若是只看到蚌云瑶眼前的模样,如何会想到就在不久前她竟是一个风情万种妩媚妖艳的贵夫人呢? 林子宁是把两个炊饼夹到一块吃,三五口就吃完了这两个炊饼,随即他又掏出一个水囊,拔出囊塞,悬在嘴巴上方一两寸处,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然后将水囊递给蚌云瑶。 蚌云瑶接过水囊,脸上泛起微微红晕,亦是悬在嘴上几分高的地方喝了一口水。 歇息了片刻,二人再次起身,因为对蛟龙王的龙宫不熟悉,二人不敢大摇大摆走出,自然是施展隐身术慢慢在水府中的搜寻。 这时已经到了卯辰之间,斗湖之中已经搜寻一夜的兵丁纷纷回到斗福宫复命。 钩渊坐在鼍龙宝座之上,神色平淡,不见悲喜怒愁。 其余之人各自神色不一,蚌天成则是又怒又急,还带着几分惊慌,蚌云风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与愤怒,而钱水燮虽然也是一脸的忧愁,但眼中隐隐透露几分清明。 鲶十七则是眉头紧锁,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巡逻搜查的兵丁回完话,前去传唤林子宁的兵士就一脸慌张地跑进来,见到钩渊就立刻拱手说道:“禀君候,王将军,王将军不见了!他留给您留下一封信。” 一听这话,大堂之上立刻炸开了锅,蚌云风一拍茶几,站起来大声喊道:“君候,定是这王乐成觊觎家姐的美色,这才在临走之时,潜入斗福宫,将家姐掳掠走了。还请君候为我姐姐做主,赶紧派人去抓捕这个忘恩负义、见色起意的小人。” “亏得君候如此看重他,如今竟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还要看什么书信,直接派出人马去把这个王乐成抓回来好了。” 说着就要从那个兵士手中抢来书信撕了,但是钩渊却道:“天成莫要心急,且看看他在信中说了什么。” 那兵士一听,立刻上前,将书信递给钩渊。 众人乍听到林子宁突然不见了,都是有些莫名其妙,有不少人也在猜想这个王乐成是不是和玉面夫人在一起,不过这是牵涉到钩渊,大家都不敢贸然猜测。 不管是王乐成拐走了玉面夫人,还是抢走了玉面夫人,对钩渊来说都不是光彩的事情。况且,钩渊昨夜就在斗福宫,王乐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昨天动手吧。 况且搜查的兵士已然说了,昨日城内的每一家都搜查过了,王乐成还主动请兵士去搜查,也没有发现玉面夫人的痕迹啊。 若真是王乐成跑到斗福宫硬抢,且不说他如何进到戒备森严的后院,单是玉面夫人喊一声,就能引来守夜的兵卒,他怎会如此大胆? 而且,真要抢走玉面夫人,那一定是在钩渊不在斗湖的时候好动手啊,看着王乐成精明谨慎的样子,如何会做如此不智的事情? 想来想去,心思精明的就觉得,怕是王乐成利用之前出入斗福宫的机会,勾搭上了玉面夫人。玉面夫人一看便知是一个娇媚妖艳的,这王乐成长得白白净净,甚是俊俏,这一来二去,二人可不就郎情妾意暗结同心了? 蚌云风看着怒气冲天的,但他心里可未见得就真以为是林子宁抢了自家姐姐,但是他若不这样说又能怎样说呢?难道说自己姐姐瞧不上钩渊这个斗湖之主,被这王乐成这个小白脸勾搭了去? 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清清楚楚,那日林子宁带着他和鼍元刚在斗福宫后院搜查时,自家姐姐可是不停地对林子宁抛媚眼,当时林子宁可是一脸正经,一直躲着姐姐的神色。 若真要说二人勾搭在了一起,怕也是自家姐姐勾引的王乐成吧? 蚌氏一族虽然掌管斗湖财司,地位举足轻重,可要不是前后送了两个妃子与钩渊,蚌氏一族拿来今天的地位,真要出了一个铁了心要给钩渊戴绿帽子的姐姐,自己在斗湖就不要再混下去了,甚至能不能保全性命都是两说。 不同于蚌云风的猜测,蚌天成则是知道自己女儿怕是早就动了出逃的心思了,自己妹妹临死之前对自己父亲可是恨得咬牙切齿,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做哥哥也是没有好脸色。 而在妹妹得知自己把女儿送给钩渊做妃子时,一贯刚强的妹妹当即就扇了自己一巴掌,随后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因此蚌天成心中除了愤怒着急,更有惊慌,自己女儿若是在斗湖之中,即便知道钩渊的隐私,也是不敢说出去的,而她如今选择逃出斗福宫,不仅是割断了与钩渊的情意,更是与蚌氏一族决裂。 对她来说,既然离开了斗湖,怕是没什么好顾忌的吧。 想到这里,蚌天成神色复杂地看着钩渊,生怕他一怒之下,就要杀人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