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发刀拯救世界》 第001章 迷路了 域北,涿州,天定府。 七月初,夜半。 酒楼内繁闹嘈杂,人人就最近发生的轰动整个天定府的大事争论不休。 “那位断爱君半月内已在天定杀了三对夫妇,掌管天定府的流光楼宗与神剑宗却不曾抓住断爱君半点踪迹,实在是没用。” “也不能这么说,断爱君来去无踪,手段高超,不知其名其姓,不知是男是女,要抓住很难。” “我们也只能通过他残害恩爱夫妻取了这么个代号,真不知那人为何这般仇视人家夫妻关系好的。” “虽不知他具体情况,但半个月来,神剑宗已掌握些许线索。那位断爱君,每隔五日便会在亥时左右随机出现在一户恩爱夫妻家里,武器是琴弦。” 有人喝了口闷酒,抱怨道:“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向风平浪静的域北却莫名给人一种暗潮汹涌之感。” “可能是与一则留言有关吧……” 突然,酒楼内有人犹疑道:“话说,今日距离上次命案,是否已过五日,此时刚好已至亥时?” 话音落下,酒楼瞬间一静。下一刻恢复了吵闹,却在无人谈论断爱君之事。 距离酒楼相隔一条巷子的一户富贵人家里,主卧房内。 殷红血迹洒落一地,一对面色和善的夫妻横躺在地上,脖颈间一条细痕正涓涓流出血迹,昏黄的烛火打在他们青紫的僵硬脸庞上,两双瞪大的眼睛里逐渐失去了神采。 在他们左侧方,一位穿着华丽蓝袍,怀抱焦尾琴的青年姿态优雅地坐在桌边,就这烛火擦拭着染血的琴弦。 这时,门口轻快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孩童欢快清脆的声音。 “爹娘说明日便是我的生辰,今夜会将贺礼给我。兄长知道是何东西吗?”约莫四岁的孩童好奇地扬起头问。 稍微大一些,大约八岁的小少年笑容狡黠道:“这我可不知,爹娘对我也保密啦。你也别着急,等我们见到爹娘便知道了。” 擦拭琴弦的琴师依旧擦拭着,嘴角却咧开了一个恶劣的弧度,像是等待猎物自动跳进陷阱。 眼看着二位孩童即将走到门口,脚步声却忽然一顿。 片刻后,四岁的孩童声音慌乱道:“兄长,我突然想起把娘亲给我的长命锁弄忘在房间了。” 他似乎怕惊动屋内的父母,声音稍稍压低了下去,但对琴师来讲,依旧如在耳边说话。 “兄长快帮我将长命锁拿回来,若是爹娘发现我没带,我屁股就要遭殃了。”他可怜兮兮地说道。 琴师眼底闪过一丝怀疑,在门口却突然停住,莫非他们发现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怕是连死亡的意义都不慎明了。他为自己的多疑失笑了下,将擦拭琴弦的绸布随意扔在地上。 琴师却没有看到之前在房屋外,稚童将兄长拦在门外,神色苍白中带着惊惶。 稚童比兄长更聪慧,更敏锐。他察觉到不对,第一反应便是让兄长活下去。 他一把将脖子上的长命锁拽下来塞到小少年手中,悄悄指了指房门口的脚印和一丝可疑的红痕,推着兄长远离此处,并稍稍扬高声音撒娇道:“兄长帮帮我嘛,不然爹娘一定会揍我的。” 小少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死死攥着长命锁,他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顺着弟弟推开的动作朝后退去,然后猛地朝外面跑去。 小少年离开后,孩童理了理因拽下长命锁而有些凌乱的衣领,又拍拍苍白的脸蛋,勉强扬起一个笑脸抬步朝房间走去。 “爹娘,我来找你们要贺礼啦。”这道本该向着幸福的房门此时仿佛恐怖的凶兽,将靠近的人吞噬殆尽。 门内很快传出孩童尖锐的哭喊声,随着一声铮然琴响,哭喊声戛然而止。 神情疲惫却难掩优雅姿态的琴师等待了片刻轻轻皱眉,他意识到不对:“……真有趣,我被发现了。” 那位本该出现的这个家中的大少爷迟迟不曾出现,应该是跑了。 那少年是如何发现他的? 琴师低低笑了几声后,眼里闪烁着傲慢趣味:“离开也不打一声招呼,对客人如此失礼,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他抱起焦尾琴准备追着小少年的踪迹离去,虽风尘仆仆却依旧不掩其优雅姿态。 就在这时,空荡荡的空间中一扇古朴沧桑的大门自脚下出现。 琴师:“……!” 琴师还未反应过来,便跌落大门里面色惊恐地消失了。 ‘哐当!’一声大响,焦尾琴砸在了地上,坏了一角。 同时,一位姑娘手执昙花从门内走了进来,她穿着淡黄色长裙外罩银纱,长裙用金色丝线在裙摆处勾勒出一串串铃铛一样的花朵。 在她走出来后,这道凭空出现的空间大门徐徐关闭。 她连忙上前挽留:“哎等等,等等,好像东西掉下去了。”若她刚才没看错的话,好像有个黑影从她脚下穿过去了。 空间大门完全不搭理她,好似极怕她缠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原地,不留半点痕迹。 这姑娘好半晌才从被空间大门的无视中缓过神来,一脸忧郁地说:“有必要跑那么快吗?我又不可能再回去。” 这姑娘有一个名字,她叫容娴。容娴本是某个位面大千界的第四位仙帝——夜帝。如今沦落到被放逐小世界是有很多不可言说的原因的。 她抿了抿淡红色的唇,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想就这么失礼地闯进其他世界的。 究其原因,也是因她在原本世界因太过无趣,便闭死关专注修炼。等出关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满级大佬,原来的世界已装不下她。她勉强露出不舍的模样,实则渣男一样早就恨不得去找其他世界浪。 但她一着急便忘了曾与某位大神约好的事,这一跑路,好家伙!直接放了大神鸽子。 容娴现在都能回想起被大神半途堵路的恐怖,紧接着她便被小心眼儿的大神一巴掌拍到了这小世界,说是来拯救世界。 容娴:“……”放逐便放逐,谈什么拯救世界! 唉,她在前往新世界的道路上迷路了。 第002章 倒霉蛋 回到现在,容娴想起刚才从大神开启的空间大门里走出来时,意外发现一道黑影窜了进去,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哎嘿,哪个胆儿肥的家伙敢钻进这扇门,也不怕被大神拍死。 随后,她才注意起四下情况。 一家三口尸体聚齐了,好家伙,直接穿到了案发现场。 更紧急的是,有一队修士抱着一位与地上这孩子相貌相似的小少年正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来,抓凶手的模样十分明显。 眼看大门已被撞开,他们长驱直入,即将到来凶杀现场,容娴来不及毁尸灭迹抹除嫌疑,只得赶紧跑路。 可看着地上还热乎的玉雪可爱的小男孩儿,鬼使神差的就将人给抱起来,顺手捡起很值钱的焦尾琴,身影一闪便逃到相隔三条街的暗巷里。 等冷静下来时,她脸都黑了。 她又不缺钱,怎么就手贱的去捡这破琴,这一看就是凶手留下来的啊。 还有这小孩儿,魂儿都散了,抱个尸体算怎么回事。 她本就不是凶手,这么跑了还挺做贼心虚的。 而这时,天道直接联系她了。 说是身上背负一丝命运的琴师被她搞死了,现在她得成为琴师走上既定的命运道路。 容娴顿时一言难尽起来,也就是说,她刚刚到达这方世界时,那个掉进空间大门里的倒霉蛋就是这位反派琴师?! 倒霉蛋失足掉进空间大门,这都算到她头上了?? 她抓了抓头发,这还啥事儿没干呢,怎么就先欠债了。 但不同意不行,这方世界因天道圣器支撑,可圣器的出世抽干了世界的力量,使得世界极不稳定。 这些背负命运的人天生使命便是为圣器凑能量,侧面达成稳定世界的使命。 阴差阳错间,她就搞没了这世界安排的一位社畜。 容娴一脸深沉地想,顶上就顶上,但当社畜是不可能的,一切得按她的想法来。 她闭上眼睛联系了下天道,答应顶替琴师身份。天道得到同意后,立马将琴师的信息连带记忆一股脑塞给她,以防她后悔。 容娴懒得理会祂,心神沉浸在琴师的记忆中。 琴师来自天明大陆域西,天明大陆,分东西南北四大域。 天地孕育百万年,成就天道圣器无字书。圣器出世时,引动天地四方强者云集。 各大势力为争抢天道圣器,使得天下战乱四起,苍生身处水深火热的境地。各方大能交手打的天地受创。 天道震怒,降下神罚。 曾参与争抢圣器的修士尽数被断了前路,后更是抽取了此方世界八成灵气修补天地。 各方势力为平息天怒,齐齐聚集莽荒森林,在天道圣器的见证下,签署止戈协议。 百年内不允许再出现大规模战争,不许再追查圣器下落。若违反协议,天下共逐之。 此后天明大陆难得太平起来,休养生息五十年后才稍稍缓过生机。 而此时却有一则消息暗中流传,天道圣器出现在域北六郡十九州,一时间,天下目光尽皆汇聚于此。 琴师所在的域西不复盟在收到这条消息后,便按捺不住了。能得到天道圣器,便可直接称霸天下,无论哪方势力都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不复盟也是如此。 它的生意遍布整个大陆,最著名的便是杀人的生意。 琴师便是其中顶有名的杀手之一,他的名字不为人知,代号便是琴师。 他出生在大陆大战结束后,父母都是不复盟的元老,可以说是根正苗红地不复盟二代。 可惜后来父母因情变互相坑死了对方,琴师便对世间恩爱夫妻有了其他想法。 之前在域西一直被不复盟约束这才不曾生出杀机,此番他被花盟主派遣前来域北暗查消息,正巧便碰到了一对恩爱夫妻,那杀意顿时就挡不住了。 来域北半月有余,他拢共杀了四对夫妇,正事儿没来得及干便被容娴在脚下开个洞掉下去,再也回不来了。 容娴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团玄黄泥巴,浇上功德净水,很快便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琴师。 她分出一缕分魂落在泥偶身上,三寸泥偶迅速变大,很快便比容娴高了半个头。 琴师身着一身昂贵的蓝色锦袍长衫,随手捡起地上的焦尾琴爱惜地摸了摸。他侧头看过来时,嘴角露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的傲慢与彬彬有礼互相矛盾又很好地结合在一起。 焦尾琴后,漆黑的阴影与他的身影融为一体。 “这可怜的孩子便交给你了,我得去修补我心爱的琴了。”琴师朝容娴弯了弯腰,优雅地退进黑暗中消失了。 容娴眉目不动,语气里却带着浑然天成的忧郁:“琴比人还重要,这又是一位爱好特殊的,只希望以后丢脸时别带上我。” 她腹诽起自己来,也是毫不留情呢。 顶替了琴师后,容娴的目光落在了小孩儿身上。 她顿时一言难尽,得了,这下真就成了凶手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拎着的孩子,一脸深沉地想,既然宿敌都有了,对手怎么能没有呢。 她晃了晃小孩儿,心里有了个好主意。 “劳烦将这小孩儿的记忆也给我。”容娴朝天道说道。 天道当即便将记忆打包塞来,不给容娴半点反应的机会便逃得远远的。 这孩子名叫杨扶光,兄长杨若英。 日以阳德,月以阴灵,擅扶光于东沼,嗣若英于西冥。 可想而知,孩子的父母对他们的出生有多期望和欣喜。 杨扶光自幼便聪慧,性格敏锐心细。虽只有四岁,却比兄长强许多。明日是他的生辰,今日兄长带他偷溜出去玩儿,说这是给他提前准备的生辰礼物。 这一日他十分开心,可回到府内前往爹娘卧房时,他却察觉到不对。那陌生的脚印以及一丝细细的红血丝,还有鼻尖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爹娘房间安静的诡异,平日里爹娘或是滔滔不绝地夸赞着他与兄长,或者与娘东家西家的闲聊。 种种迹象告诉他,出事了! 直觉告诉他不要吭声,恐会惊扰到什么。 第003章 我有用 杨扶光察觉到不对,第一反应是想办法支开兄长。在他支开兄长时,他便知道兄长察觉到异常了,兄长从来都不笨。 好在兄长理智地逃离,无论是找人求救还是逃跑都无妨,只要兄长无碍。 他稍稍整理了下情绪,故作无事地踏进了房间。 入眼便是爹娘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模样。 杨扶光再怎么聪慧,依旧只是个孩子。面对爹娘死去的惨剧,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惊惶与悲痛尖叫痛哭,也希望这哭声能警告兄长。 逃!立刻逃! 凶手还在房里,还在爹娘的尸体旁,还在他眼前—— 在他哭出声时,一声悦耳琴音响起,他没有感觉到痛,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容娴从小孩儿记忆中苏醒,抬手便扔出一簇业火,手中飞快结印,以极快的速度将小孩儿身体炼化成分身。 大功告成时,她又一道神魂飞出,入住小孩儿体内。 还躺在地上的这玉雪可爱的孩童颤抖着睫毛睁开了眼,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纯真清澈,可爱极了。 他爬起来蹲坐在地上,暗巷里漆黑一片,他好似融入黑暗中再也无法走出。 缓了一会儿后,他起身走到容娴面前,仰起头看了看后,这才一脸骄傲地夸赞道:“不愧是我,真是漂亮。” 容娴摸摸脸,与自己对话:“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大千界那群棒槌看不到了。” 杨扶光做了个鬼脸,重新退回到屋檐下的黑暗里,脸色骤然苍白下来,清澈的眼里满是惶恐和焦急。 “兄长呢?兄长去了何处?”他喃喃道,人便消融在黑暗中消失了。 可以说戏很多了。 容娴伸手从身上捏起一根因缘线,轻咦一声,神色不快道:“我刚来此界,除了琴师那倒霉蛋,怎么还欠了债,天道莫不是坑我?” 她看了眼因缘线延绵的方向,身影在黑暗中闪烁着。她没有做出任何踏步的动作,可还是从一个空间挪移到另一个空间。 她的身影似静止不动,又似一直在高速运动。 闪烁几下后,她的停在某个阴影处。眼前这熟悉的地方,无疑便是她刚来此世的位置。 杨家宅院此时围了不少人,怜悯、同情等等情绪不一而足。神剑宗与流光楼的修士泾渭分明,在宅子里探查消息。 杨若英惨白着脸,泪流满面地大喊着:“扶光,扶光你在吗?你给哥哥回应一声啊,扶光……” 他喊得声音都沙哑了,却一无所获。 神剑宗驻守涿州的外门长老叹了口气,心生怜悯,他宽慰道:“小公子,房中并无令弟尸体,想必令弟还是有活着的希望的。只要你好好活着,总有一日会找到他的。” 哪怕他心知那卧房中虽无尸体,却有一滩同样是琴弦杀人的血迹,这足以证明小公子的弟弟也没了性命。 但还是那句话,只要没见到尸体,便有活着的希望。有……自欺欺人的希望。 杨若英打起精神守在宅子里等这些修士探查完,将近天明他们才收手离开。神剑宗长老留下两位弟子帮他处理长辈后事。 容娴捏住连接着自己与杨若英的线,细细分析了下,恍然大悟,原来她借用杨扶光的身体和身份,需要帮他保护兄长。 这事不难,她直接便应了。 找出因缘线的牵连后,容娴给杨若英身边标下印记,一旦他遇到生命威胁,这印记便会唤醒,她也会第一时间去救人,随将此事放下。 现在重要的是如何救这个世界,她目前毫无头绪。 既然如此——救世什么的不着急,她先去玩儿。 容娴低头看着手里圣洁的昙花,随手将其扔到地上:“无瑕,你自己玩儿去,莫要来打扰我。” 话毕,人已消失不见。 地上的昙花颤抖了下,一道绝美的虚影浮现其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便也消失不见。 而此时,优雅傲慢的琴师趁着夜色来到一家琴行。 他用不轻不重的劲儿有节奏地敲着已关闭的大门:“咚,咚,咚。” 每敲三下停顿三息,然后再次重复。 门内,有些暴躁的声音带着睡意喊道:“来了来了,大晚上的都关门了,谁这么没眼力劲儿……” 大门打开,老板见到琴师的第一眼睡意全消,他心中悚然一惊。 来人身份贵重,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他忙拍了下脸赔笑道:“这位客人,您请,您请。” 琴师抱着焦尾琴跨进琴行,声音低沉而缓慢:“啊,深夜不请自来,还请主人家海涵。” 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店家,唇角微笑的弧度伴随着优雅的语气,十足的傲慢矜贵,偏偏让人毛骨悚然。 他好似不曾发现店家瑟瑟发抖,如诗人般叹道:“人总是在失去时才懂得珍惜,才会渴求圆满,挽回遗憾,实在是庸碌无为,又可笑至极。” 店家下意识赔笑了下,笑到一半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完全没理解这位客人想做什么。 若他让这位不好说话的客人用他能听懂的话再说一次,会不会被杀? 他可看到了,这琴上可疑的红色,那是血!! 店家快要哭出来了,可在琴师面前又不敢,只得强忍下去,表情都扭曲了。 琴师好整以暇地欣赏了半天后,若有所思:“看你这模样,便知不大聪明。” 他拨动了下琴弦,悦耳的琴音响了一下后,这才貌似认真看了店家一眼,迟疑道:“我目前还需要你修补爱琴,就这样简单粗暴地杀掉你,似乎不太符合我一直以来的追求。” 店家腿一软,差点跪了。他冷汗淋漓,求生欲让他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有用,客人,我真的很有用。这方圆十里、不,方圆百里,能修琴的,修的最好的只有我。” “客人饶我一命,我一定给您一个完美无缺的琴!!” 琴师皮下的容娴差点笑出来,好在她绷住了。 哎,还是迫害他人好玩儿。 琴师将焦尾琴放在桌上,俊美的脸上露出微笑,神秘莫测:“三日后,我来取琴。这三日我会停留在附近。店家,切莫做出让客人觉得失礼的事啊~” 他退后一步,融入黑暗中突兀消散。 第004章 唯杀尔 琴师离开后,店家忍不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被冷汗打湿的脸上带着惊魂未定,他活下来了,暂时活下来了! 他一抹脸,哆嗦着腿颤巍巍坐在椅子上。后知后觉想起刚才那人的形象,与神剑宗推测出刺杀三对夫妻的凶手十分相似。 这位突然上门的恶客乃是最近被传得风风雨雨的凶手! 发现这点后,店家下意识起身想要寻求神剑宗庇护,可屁股刚从椅子上抬起来他又想起那人留下话,说这几日会留在附近,那么定会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旦那人发现他给神剑宗通风报信,他的下场怕不怎么好,恐祸及家人。 店家纠结许久后,终究选择不上报神剑宗,只将那位恶客当成普通客人。只要三日内修补好琴,这客人便会离去。 若真得罪了这人,他们一家可不一定能在恶客手中活命。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为了生存而努力的凡人,无法与高来高去的仙人抗衡。 他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用前所未有的细心修补着这把名贵却饱经风霜的焦尾琴。索性这琴毁坏的并不严重。 但也让他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丝好奇,从琴上可以看出主人家十分爱惜这把琴。可从伤痕上看你,却是从高处毫不防备砸下来的。 以恶客的表现看,不像是能干出摔了自己心爱之物的举动来。 店家想了想,失笑的摇头。罢了,这与他无关,也不需要追根究底。 三日后的深夜,琴师准时上门,店家捧着琴早已等候在内。 “客人来了,小老儿不负所望,已修补好您的爱琴。”店家点头哈腰道。 琴师上前从店家怀里接过琴,一边喜悦地抚摸着,一边毫无诚意地说着客套话:“叨扰店家了,不过此次是履行约定,想来店家应不会责怪我扰人清梦。” 店家悄悄抹了把冷汗,低头道:“不敢,不敢。” 屋内一片安静,他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许久后,才鼓起勇气悄悄抬起头看去,屋内再无那恶客的身影。 店家心一松,再次腿软瘫倒在地。 活下来了! 两日后的夜半,天气骤然转阴。七八月的天气谁也说不准,淅淅沥沥的雨下着,星月无光。 府城北街,富丽堂皇的李府里,穿着蓝色锦袍的男人抱着焦尾琴无声无息出现在主卧房里。 正在与夫人盘点账本的圆胖员外脊背一凉,幽冷的寒气和雨水的潮湿从侧面而来,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回头看去,差点尖叫出声。 好在他记得一旁的夫人,连忙伸手将其嘴巴捂住,也顺便捂住了到嘴边的叫声。 李员外无比清楚,这会儿若真叫出来,恐怕就没有活路了。 “夜安,李员外和李夫人。” 优雅不失礼貌的声音驱散了这难熬的气氛,抱着焦尾琴的男人含笑看了过来。 他的发丝有些湿,但怀中的琴却被护得很好。 “请原谅我冒昧而来。” 他的语调谦逊优雅,庞大的神识顺便扫遍整个府邸,也看到了暗室里被藏起来迷昏了的七八个孩子。 容娴心知琴师对恩爱夫妻的仇恨来源于他的父母,外出猎杀恩爱夫妻也是心理阴影造成。准确的来讲,是他被命运推动,必须走上这条路来为天道圣器收集力量。 因而在她顶替琴师身份后,须得按琴师的步调走。 但总不能真丧心病狂的去找人家恩爱夫妻,每五日杀一对啊,不然对那些有情人来讲多不友好。这才在府城内暗自排查,锁定那些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的。 恰好今日便是第五日,而她盯上的李家也恰恰参与了贩卖小孩儿的勾当。工具人有了后,她顶着琴师的壳子高兴地找了过来。 “我只是一个无辜可怜又无家可归的流浪琴师,我想李员外应当不会拒绝冒雨而来疲惫不堪的客人吧。”琴师低头俯视着坐在凳子上瑟瑟发抖的夫妻,嘴角勾勒出一抹优雅完美的弧度。 “你、你是如何闯入府中的?”李员外失声喊道。 这时,外面传来打更声。 “咚,咚。” “咚,咚。” 二更天,亥时了。 悦耳悠扬的琴音响起,两道尸体脖颈出现一条血痕交叠倒在地上,瞳孔因恐惧紧缩,身体渐渐僵硬。 穿着黑色长靴的男人跨过尸体,蓝色的衣摆从尸体死不瞑目的眼睛上划过,漫不经心地离开了此处。 片刻后,前来送茶水的仆从发现异常,尖叫出声。 此次,神剑宗与流光阁的人来得更迅速。 “断爱君何等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我等追踪的情况下依旧从容杀人!” “他这是挑衅,挑衅我神剑宗。不知流光楼对此有何看法?” “唯杀尔!” 快速前来的修士眉眼间尽是怒气。 琴师将琴背在身后,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不远处的屋顶,垂眸含笑的看着下方的人来来去去搜寻着整个李家。 李家在凡人口中再怎么有权有势又高不可攀,在修士眼里不过土鸡瓦狗。那些被藏起来的孩童很快便被解救了出来,他甚至能看到救人的神剑宗弟子脸上的愤怒和痛快。 他的高调很快引起强者的主意,一身黑色长裙站在李家长廊下等消息的流光楼左护法兼武堂堂主妙舞猛地看向远处屋顶。 隔着薄薄的雨幕,她清晰地看向那一抹一闪而逝的蓝光,当即便追了过去。 神剑宗和流光楼其余修士意识到她发现了凶手,齐齐飞上虚空也跟了过去。 屋顶上,琴师身影一闪,如同跨越空间般出现五丈外,身后跟着一群修士追杀。 很快他便被众人围住了,或者说是他主动停下来等着诸人。 见他们众人赶上来后,他微微抬起油纸伞,露出嘴角那抹让人毛骨悚然的完美弧度:“看诸位衣着,是域北赫赫有名的流光楼与神剑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追着一位无辜可怜的流浪琴师,还失礼的以杀机相逼,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妙舞周身杀气包围,使得雨水无法沾身。 她冷冷说道:“前提是阁下并非恶客。对心怀善意与心怀恶意的客人我们有不同的待客之法。” 第005章 删减些 妙舞剑指琴师,眉宇间冷煞一片:“说,府城这五对夫妻是你下的杀手吗?” 琴师轻轻叹了口气,语调真诚道:“怎么能用‘杀’这么粗俗的字眼呢,我明明是送他们永远沉浸在美好的梦里。 只要在矛盾发生前杀死他们,他们便永远保持着恩爱美好。 琴师的想法和逻辑让容娴很感动,恨不得将人拉出来再锤死。 毕竟如今这么神经病的成了她自己。 妙舞一言难尽的看向琴师,眼里闪着怒火和杀机。要知道杨家那对夫妻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都是顶和善的人,却被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杀了。 “你该死!” 妙舞直接下令道:“杀了他!” 神剑宗的人看了看扑上去的流光楼杀手,犹豫了下也直接上去下杀手。 可惜,他们两方势力联手,都不曾碰到琴师的衣角。 后半夜时,雨水更大,夜色更深。 琴师眉眼倦怠,有几分百无聊赖,他轻叹了口气,忧郁的说:“我郑重其事与主人家打招呼,主人家却如此招待客人,域北的野蛮真是名副其实。既然此处容不下我一个可怜的流浪琴师,我走便是了。” 他脚步一跨,瞬间脱离众人的包围圈,消失在众人眼前。 妙舞气恼的一圈砸在旁边的大树上,将树给砸成粉碎。 “可恶,他一直在耍着我们玩儿。” 若非他主动停下,他们怎会追上。追上后虽围困着人砍了许久,结果人家说走就走。 她侧头看向神剑宗长老,冷声道:“此事我会报与楼主。还请贵宗也尽快核查那位琴师身份,他明显不是域北修士。恐怕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那则传言。” 长老瞳孔一缩,慎重应道:“多谢堂主提醒,老夫谨记在心。我神剑宗会尽快追查琴师下落,还请流光楼配合,下发通缉令。” 妙舞直接做主道:“可以。” 众人离去后,琴师的身影突兀出现在原地。 他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流光楼吗? 找机会用本体进去看看吧。 此后很长一段时日,琴师一直与域北势力躲猫猫,连一直中立的苍茫山都加入了进来,这才将琴师驱逐出域北。 琴师在域北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他搅得域北不得安宁,哪怕在追击中也会每隔五日杀一对夫妻,准时准点的让人感动。 尽管后来有人查清楚了其中有些夫妻死得并不冤枉,也让域北的人无法减轻对琴师的恐惧和厌恶。 这可是域北正道领袖神剑宗、暗势力领袖流光阁与灰色地带的中立势力苍茫山都无法拿下的存在。 琴师离开域北后,一路朝域西而去,回到四方城不复盟对盟主花逐臣交代了自己对天道圣器一无所获之事。 端坐主位,一身威严的花主了解事情经过后,眯了眯眼道:“要么这则流言是假的,要么天道圣器被域北势力藏得很深,但无论如何——” 他语气冷然道:“都不是你在域北肆意杀人的理由。歌女。” 一袭淡红色华贵长裙的女子缓步从暗处走来,眉宇间点着细碎精致的花钿,她微微俯首道:“您请吩咐。” “将斥候传来的消息再说一遍。”他吩咐道。 歌女怜悯的看了眼琴师,当即便将琴师在域北胡乱杀人,还在三大势力之间拱火,溜着三大势力将域北搅和的不得安宁,最后因杀戮过多被域北势力撵出来的事一字一句没有任何主观色彩的描述完毕。 大殿陷入一片安静中,花主冷笑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在域北干了这么大的事情?” 琴师笑容一僵,死鸭子嘴硬道:“属下见您公务繁忙,些许小事不足为提,便自作主张删减些了。” 代号斥候是吗?竟然敢告黑状! 琴师娴:记仇! 花主怒极反笑:“些许小事?不足为提?你是想要域北强者来我域西不复盟走一遭吗?滚去受罚。” 琴师被恼怒的花主直接赶了出去,关在冷霜峰思过。不用维持琴师的存在后,容娴将大部分神魂收回,落在了杨扶光身上。 一年后,在外流浪的扶光五岁。他与以秘术变成小孩的本体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相遇,然后一眼便看中了本体娴,热情邀请对方一起流浪,本体娴欣然应允。 与天定府相邻的万华府。 容娴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与扶光来到破庙,破庙里还有两个小乞儿,他们看上去十分狼狈,指甲缝里都是乌黑的泥土。 见到容娴到来,稍高的小乞儿挺直腰板走了过来,很有老大风范道:“新来的?” 分身扶光将容娴朝身后挡了挡,低头怯生生道:“是的,我与小娴从天定府乞讨而来。” “这可真够远的。”小乞儿嘟囔道。 他放下破碗坐在容娴身边,招呼另一人一起过来,说:“这是我小弟苏白,我叫谢然。你既然来了这里,可以叫我一声谢老大,我罩着你。” 容娴从杨扶光身后探出头,一咧嘴,摸摸肚子问:“叫你老大能吃饱吗?” 苏白插话道:“当然可以,谢老大很厉害。” 他说话轻声细语,似乎成为乞丐前家教十分好,话语里对谢然的信赖和推崇毫无掩饰。 谢然得意的挺了挺胸膛,故作沉稳道:“我打架很厉害,有我罩着你们,在这地方乞讨才不会被大乞丐打。” 扶光当即拉着容娴齐声叫道:“谢老大。” 谢然顿时容光焕发,他现在已有三个小弟了。未来他还会有更多小弟,等长大了,他会成为这里的乞丐之王! “咳,很好,你们还算有眼光。”他微红着耳根说,“对了,你们有名字吗?” 扶光有些害羞的说:“有。我叫扶光,这是我的好朋友小娴。” 嗯,自己是自己的好朋友,这没毛病。 谢然斗志昂扬道:“既然你们认我当老大,今天中午的饭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 他招呼苏白道:“苏白,我们去讨饭,顺便给扶光和小娴。扶光,你与小娴就在这里歇着,等我们回来。” “好,多谢老大。”扶光一脸感激道。 这表情使得谢然飘飘然极了,带着苏白一路朝人多的地方跑去,发誓要给新来的小弟讨到饭菜。 第006章 怎么活 容娴坐在枯草上把玩着一棵稻草,完全不觉得靠小孩子给自己讨饭不好意思,十分理直气壮。 谢然和苏白离开后,容娴脸上的表情一变,带着讶然道:“杨若英身上的印记被触动了。” 她手一挥,面前出现一幕水镜,镜子里映照出的便是杨若英的身影。 扶光打量了下水镜周围的环境,肯定道:“这里不是杨宅。” 他看了眼被绑起来扔在山洞里的兄长,掐指一算,无语道:“兄长离家找我,被人哄骗后卖给邪修了。” “救吗?”容娴问道。 扶光:“……我们是同一个人。这样说话像极了自言自语,有必要问吗?” 容娴嘿嘿一笑:“好玩啊。” 二人对视一眼,笑容高度重合。 容娴通过水镜确认了下地点,刚准备前去救人时,便发现一位鹤发童颜的修士突然出现在此地。 修士以极为干脆利落地动作铲除了邪修,将杨若英救了出来。 一摸根骨,是个好苗子,当即便将人收为徒弟。 容娴木着脸道:“我刚才若没听错,那道人说他是域东上玄宗的太上长老?” 扶光眼神失色道:“没听错。” 他羡慕道:“我这兄长运气真好。” 转头他便高兴起来:“如此,短时间便用不着我保护了。兄长的师尊可不舍得好徒弟遭遇危机。” 起码在兄长长大且修炼有成前,是没机会遇到危险了。 能将拖油瓶撒开手,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眼神都比平日明亮许多。 容娴的注意力落在了还不曾回来的谢然与苏白身上。 她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想,要不出去找找,俩孩子还蛮让人担心的。 正想着,便听到破庙外咋呼呼的声音。 正是谢然与苏白,他们都端着一个破碗小心翼翼护着走了进来,碗里是热腾腾的面条。 谢然咽了咽口水,将碗朝前一递:“给,这是老大给你们讨来的饭。” 苏白也学着他的模样,故作大气的将碗朝前一推,实则肚子饿的咕咕叫。 容娴顺手接过面碗,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向谢然,夸张的赞美道:“老大实在太厉害了,我与扶光这些日子一直都讨不到吃的,便是讨到了也被大乞丐抢走。你们能拿回来一整碗面太让我佩服了。是不是啊,扶光?” 这一本正经的瞎鸡儿扯,演得还挺真实。 扶光连连点头,并从袖中拿出一块干巴巴的饼递给谢然:“既然老大给我们带回吃的,我们也不会藏私。这是我与小娴仅剩的吃食,就给老大了。” 这饼卖相虽不好看,口味儿也不咋滴,却是他亲手炼制,效果与辟谷丹相当。 见谢然接过,他才与容娴吭哧吭哧的吃起面条来。 别说,这剩下的泡的发胀的面条味道还真不咋样,但因这些乞儿辛苦讨来的,吃起来别有滋味。 “我听说仙门经常会招收弟子,老大有听闻吗?”容娴吃完面后,一抹嘴问道。 谢然将饼与苏白对半分,他一边嚼着干巴巴的饼子一边口水直流的盯着容娴与杨扶光的碗。 听到容娴的疑问,他神采飞扬的说:“当然听过了,我还见过呢。神剑宗的仙人经常一身黑衣背着剑飞来飞去,一剑能劈碎大山。” 见容娴认真听着,谢然显摆得姿态更明显了。 “不仅仅是神剑宗,还有最威风的流光楼。流光楼的仙人出来时,很多平日威风的大人物都不敢吭声。之前我在酒楼外讨饭,偷偷听说书先生提到流光楼,说是咱们域北无人敢惹的势力呢。” 他将自己知道的东西统统告诉容娴后,悄声凑过来道:“不过我听说神剑宗的仙人很穷,连最有名的仙味居都进不去。” 容娴轻咳一声,想起那晚以琴师身份与神剑宗的交锋,也没察觉到多穷啊。只觉得神剑宗无愧神剑之名,修士们一个个剑法卓越,剑气凛然逼人。 可连府城的乞儿都知道他们穷,难不成是真的穷? 她想歪了下,又忙将思绪拉回来说:“老大,你知道仙门何时收徒吗?” 谢然想了想,说:“域北五年一次,下次收徒还需等两年。” 他好奇的问:“小娴,你与扶光想去仙门吗?” 容娴想到两年后杨扶光六岁,似乎也可以入仙门。 她咧嘴一笑,眼珠子转了转说:“想去。成为仙人既威风又厉害,还没人欺负。老大与苏白哥要去吗?” 苏白无措道:“可我们只是小乞丐,这样也能成为仙人吗?” 他以为能成为仙人的,最少也该是地主家的孩子才对。 他茫然地看向谢然,将求知的目光落在谢然身上,信赖地等着老大的告知。 谢然见三个小弟都盯着他,只觉一股重担加身。他拍着胸膛没有分毫底气的保证道:“当然,你们有老大我罩着,两年后肯定能进仙门。” 放出话后,谢然呆了呆。他木着张小脸缩在破庙墙角,捂着脑袋差点哭出来。 他刚说话了?他怎么就一时脑热瞎说话。 两年后仙门来了可如何是好? 扶光悄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忍心凑上前去安慰道:“老大,我听说仙门收徒只看根骨和悟性。” 谢然敏锐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扶光肯定的点点头。 谢然只觉得黑暗的前路照来了一道光,他是这条街最厉害的小乞丐,根骨肯定好啊。没看那么多大乞丐都没抢得过他。 一想到两年后他会成为威风凛凛的仙人,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到时他得把几个小弟带上,这些小弟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没了他可怎么活。 唉,真是甜蜜的烦恼。 时间很快来到夜晚,四个孩子挤在干草堆上睡觉。 夜深,有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 容娴忽地睁开眼睛,她安静的躺着没有动,只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快点,脚下轻些,这四个孩子可是能大赚一笔了。”有男人粗哑的声音低低说道。 他盯着谢然二人有些日子了,这俩孩子身体康健也很机灵,本打算晚上动手,谁想又多来俩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走失的小孩儿。 卖了这四个孩子,他能大赚好一笔。 第007章 坑自己 一股迷烟飘进来,谢然与苏白脑袋一歪,显然睡死过去了。 容娴控制着扶光,也闭上眼睛假装被迷晕了。 片刻后,有四个身材强壮的男人走进来,一手抱一个将他们四人带出去扔进宽敞的马车里。马嘶鸣一声,快速朝某个方向跑去。 外面,赶车的车夫正与坐在一旁的大汉抱怨:“听说天定府负责生意的舵主被一位强者斩杀,先前收拢到的孩子被流光楼和神剑宗送回去,生意链也被那两家联手斩断。现在那边盯得很久,搞得我们生意都受了影响,真倒霉。” 大汉谨慎提醒道:“闭嘴。那等强者是你能抱怨的吗?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位强者很可能是传言中的仙人。一旦让仙人感应到了,你小子可就没命了。” 车夫吓得脸色一白,连连拱手道:“是是是,多谢大哥提醒,救我一条狗命。” 下一刻,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在耳边响起:“你们说天定府?” 大汉与车夫吓一大跳,猛地勒住马缰绳回头看去,便见女童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小脸却干干净净,粉雕玉琢的。 她眨巴着眼睛,语气里有几分希冀道:“你们所言的舵主是否是涿州天定府李家李员外?” 大汉悚然一惊,见鬼了,这孩子不是中了迷烟吗?怎么会清醒过来,还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想上前将小孩儿打晕绑起来,却骇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而旁边的车夫也同样呆在原地,浑身僵硬。 容娴伸手戳了戳大汉的肩膀,一个血洞出现在大汉肩膀上。 容娴笑眯眯道:“回答我问题,懂?” 大汉白着脸连连道:“懂,懂。” 此时他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招惹了硬茬子,那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大汉忙道:“小的说的确实是天定府李家,李家是我们福佑堂舵主,很多孩子都从他手上转到我们这里,由我们卖到大陆各地。” “前段时间其他分舵久不见李舵主交货,联系天定府的据点查了下才知道,原来李舵主不知为何被外来强者给杀了。” “姑奶奶,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大汉冷汗淋漓的赔笑求饶。 容娴却顾不得他,她抬起头来,清**人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扰:“竟真是李家?” 也就是说,若非她挑了李家去杀,这条贩卖孩童的线便稳稳当当,这二位偷孩子的家伙也不会为了业绩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冒进,她与分身扶光便不会被偷走。 综上所述,她所经历的无妄之灾,源头其实还在她身上。 容娴不死心的想了想就轻声细语问道:“若李舵主并未出事,你们此时身在何处?” 大汉毫不犹豫道:“在域南偷孩子或在域西卖孩子。” 容娴:实锤了,自己坑了自己。 她抬起眼帘来,慢条斯理的说:“看来留不得你了。” 为保证这尴尬的囧事无人知道,要灭口一切可能知情的人。 大汉和车夫脸色惨白的哭喊道:“小姑奶奶饶命啊。” “你们还好意思求饶!”容娴忿忿极了,若非这二人偷孩子,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退一步讲,若非他们偷了孩子还多嘴,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坑了自己的事。 如此人渣,怎能活在世上浪费粮食! 容娴虽想杀人,但也不急于一时。 看着二人熟练的行为,怕是不少孩子都遭了殃,还是先救人要紧。 她朝快吓昏过去的车夫道:“继续走,就去你们存放小孩儿的地方。” 不等车夫回应,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大汉额头一下,把大汉戳出去一丈远,成功摔了个大马哈。 “认识路吗?”容娴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车辕上的车夫问。 车夫看了看半晌起不来的同伴,成功被威胁到了,他惨白着脸道:“认、认识。” 容娴满意点头,重新钻进马车里躺好。时间还早,还能睡会儿。 马车外,好一会儿大汉才捂着脑袋爬起来。他踉跄着坐在马车前,神色僵硬道:“按小姑奶奶说的走。” “是,是。”车夫忙挥了下马鞭,马车快速朝前奔驰而去。 马车里,容娴刚躺下后便觉得不对。 她都被人绑了,怎么救人? 想了想,她抬手屏蔽了马车,眉眼间一道剑气漩涡一闪而逝,强大的剑气爆发在天地间,整个大地都摇晃了起来。 远处隐隐有人大喝一声:“快看,天上!” 仿佛从月中落下的一抹最盛极的亮光,刺破天机,将漆黑夜色划出一道大口子,越拉越大,越来越亮。 待那抹剑气消散后,万华府强者俱都坐不住了。一个个飞身迅速朝剑气方向追来,眼里满是凝重和敬慕。 一个时辰后,时辰已至丑时,摇摇晃晃的马车停在万华府郊外某个大宅子外。 稍稍等待片刻后,宅院后门打开。车夫僵硬着将马车赶了进去,一直赶到后院某处假山前。 假山的机关大门打开,已有人早早等候在此处。 “比预估时间晚了一炷香,你们路途中遇到何事了?”守在入口处五短身材的男人谨慎问道。 大汉与车夫白着脸僵坐在马车上,大汉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道:“大、大人,今夜意外多了两个孩子,这才耽搁了会儿。” 男人诧异的看了眼他,上前两步轻轻撩开车帘。待见到马车内确实昏睡着四个孩子时,脸上神色一缓,语气平和的夸奖道:“做得不错。以后你就跟着王执事吧。” 男人本以为能看到大汉脸上的激动和喜色,却不想大汉只是平静的道了声谢。 他一时觉得索然无味,又觉得这样稳健的人才是人才。 抬手拍拍大汉的肩道:“好好干,主家不会亏待你的。你们将孩子带到密室去,小心些。” 大汉脸色微变,他哭丧着脸钻进马车里,将谢然与苏白巴拉到怀里,迅速朝假山里走去。 只剩下车夫对着貌似睡着的无害女童,双腿颤抖个不停。 就在男人不耐烦质问他时,一位位顺着车轮印找过来的强者突兀出现在半空。 第008章 卖掉你 几位强者打量了下四周,旁若无人的互相交谈着。 “那强大剑客出现的位置与马车相合,但我们一路追过来却不见半点踪迹,莫不是找错了?”苍茫山道士疑惑道。 有修士问道:“不知剑客是否是神剑宗的人。这位流光楼分堂堂主,你们可有此人情报?” “闭嘴。剑客的事以后再说,此处明显不对,有人在拐卖孩子!”藏青长袍的青年堂主冷冷道。 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假山前。 五短身材的男人大惊,下意识喊道:“你是何人,竟然闯入我陈家宅院?!” 青年拂掌一挥,将人拍飞砸在假山上。 他转头看向刚从马车里钻出来的车夫身上,准确的说,是车夫怀里两个昏睡不醒孩子的身上。 车夫被这厌恶冰冷的眼神看的一个激灵道:“大、大侠饶命。我、我只是个赶车的。” 青年冷笑一声,忽地抬起手一招,车夫怀里的孩子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动,轻飘飘从车夫手里飞出,落在青年怀中。 容娴与扶光躺在青年带着冷香的怀里,美滋滋的睡着觉。工具人来了,不用她再操心了。 青年仔细查探了下,眸色一冷:“迷药!你们果不其然,做得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确定事实后,他不再忍耐,扬手一掌将车夫打飞,身先士卒闯入假山暗室里。 其他几位强者面面相觑,勉强干笑道:“流光楼的人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不过此事也确实该流光楼管。他们统辖域北暗势力,如今这贩卖孩童的勾当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他们能不生气吗?” “听说天定府还在清扫当中,这万华府又发生同样的事。流光楼那位楼主要大怒喽。” 他们闲聊是闲聊,身形以最快的速度跟上青年,进入假山深处。 一来此处,他们顿时大惊,只见潮湿阴冷的暗牢里,一位位孩童蜷缩抱在一起,有些身上还有伤,少部分面黄肌瘦,看上去很早便被抓来此处。 暗牢味道十分难闻,这些孩子中有些都已病的奄奄一息。 大致算下来,这里竟有三十几位孩子。 众位强者脸色难看了起来,他们迅速将孩子救出暗牢,并联系各自麾下势力和朋友,尽量想办法将这些孩子送回到父母身边。 至于这些贩卖孩子的人,便交给流光楼处理。 容娴只泄露了一分剑气,便引动强者一路而来,揭开万华府最大的黑暗勾当。 她无事一身轻的睡了个好觉,醒来时谢然与苏白早已换好新衣服坐在一旁啃饼。 “咦,老大你换了新衣裳。”容娴故作不知,一脸凝重道,“难不成——” 谢然想,莫非小娴已猜到他们睡着时被人拐了,如今又被好心人救了。好心人见他们可怜,还给他们送吃送穿? “你失散多年富甲一方的爹娘找来了?”容娴擅自揣测道。 谢然被这个大喘气惊得将饼卡在喉咙噎住了,他翻着白眼双手胡乱挥动。 苏白见老大这样,吓得快要哭出来。 换好衣服从门外走进来的扶光见状,连忙上前在谢然背上狠狠一拍。 谢然咳嗽了一声,将饼咳了出来,这才大口大口喘着气,颤巍巍的指着容娴道:“差点被你害死了。” 容娴委屈的瘪瘪嘴:“又不是我让饼子卡住你的。” 谢然讪讪地摸摸脑袋,没好气道:“不准哭。我差点被噎死都没哭,你哭啥。” 容娴冷不丁道:“为你错过的爹娘哭。” 谢然大惊,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你猜到我们是怎么回事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吃惊?”容娴理所当然道:“你既然在我提及你‘富甲一方的爹娘’时无语惊住,证明这事儿是无稽之谈。” “而且你、苏白哥和扶光身上都是新衣裳,肯定有人救助了我们四个。另外我不认为我睡得有那么死,连地方换了都不知道,最大的可能便是我被迷晕了。介于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的情况下,我们四个一起被迷晕的可能性最高。” “若我们在凶手家中,你们不会这么轻松,除非你们缺心眼。排除一切不可能,别人第一反应就是孩子被好心人救了,不是吗?” 谢然与苏白傻眼,这一长串话砸下来,顿时让他们惊为天人。 他们中最不起眼的小妹,竟然是最有脑子的! 容娴在那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把谢然二人忽悠的找不着北后,就慢条斯理的继续说她的推论:“所以,我们目前在恩人家中。不,应该是临时落脚点。我听到有其他小孩儿的声音,人数不少,年龄并不统一。排除他们是恩人家的小孩儿,那便是与我们一起都是被拐子拐走的。” “看来,我们确实碰到了好人。 站在门口的藏青色衣袍的青年瞳孔紧缩,神色满是赞赏,好一个聪慧的孩子。 他敲敲门,走了进来,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容娴看。 这批被救出来的孩子里,就数这女童最聪慧,天资最高。若好生培养,未来会成为流光楼的中流砥柱。 容娴见将人吸引了过来,她想加入流光楼的目的已然达到,便不再出言。想必流光楼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位智多近妖的孩子。 果不其然,夜里其他人都睡下后,她被青年从房间抱了出来。 容娴装模作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青年,青年沉着一张脸低头看向容娴,一时间二人谁都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一脸深沉的青年表情先变了,大半夜跟个孩子在房顶大眼瞪小眼,总觉得有些怪异。 可在他正准备说话时,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对面的女童发出了一声:“嗯哼。” 那声音带着不加掩饰小得意和骄傲,仿佛打了胜仗。 青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手痒。 似是察觉到危机,容娴眉目不动,淡然自若的开口道:“恩人深夜偷我到屋顶上,是有事相求吗?” 青年没好气道:“怎么就不是准备卖掉你?” 第009章 威胁我 青年的话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阴森森的。 容娴垂下眼帘,貌似被吓到了。那长长的睫毛颤动起来似比蝴蝶展翅还美丽,只嘴里说出来的话,对青年来讲就不那么动听了:“恩人若想卖我,也没必要救我。更不会深夜偷偷摸摸带我来这里,直接装箱带走更合适。” “且我觉得自己头脑还算聪明,恩人应是听到了我白日的话,这才临时决定拉我出来。否则刚找到被拐的我时,便已然单独留下我来达成恩人那不可言说的目的。” 青年:“……”他甘拜下风。 但#不可言说#四个字是不是用的不太恰当? 他神色微妙了下,也不逗这孩子了,逗到最后自己生闷气。 “两年后流光楼收徒,我希望你能前来拜师。”青年神色认真道。 “叫我容姑娘便好。”容娴这么说,顿了顿后慢吞吞的又道,“失礼了,我其实想知道,若我此时不答应,你会不会——” 青年想,容娴始终是个孩子,这就怕他杀人吗?倒是多虑了,她聪慧可人,哪怕是骗都要骗到流光楼,他怎会舍得杀呢。 “——威胁我,若我不加入流光楼,你便从屋顶跳下去。” 青年:“……”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这小孩儿明显不是省油得灯,而且浪费了莫大的感情。真拐到流光楼去,他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呢。 别说小孩儿欺负不过大人,气也能将大人气死。 他狠狠瞪了容娴一眼后,顶着懊悔的眼神跑了。 还站在屋顶的容娴连忙喊道:“等等,你要走也先把我放下去啊。我还是不是你看好的后辈了。这么扔在屋顶,冻坏了你赔得起吗?” 她这骄傲得意的语气使得青年背影一僵,他转身飞快将人从屋顶拎下来,恶狠狠道:“你自己回屋睡觉。今夜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若敢朝他人吐露一星半点,别以为我不杀人。” 容娴顿时就耷拉下脸,小脸儿板地直直的:“就冲你这么威胁我,两年后我也得加入流光楼,就当你上级,日日欺负你。” 青年嗤笑:“白日做梦。” 容娴斩钉截铁:“拭目以待。” 二人相看两厌,互相冷哼一声,背对背离开了。 直到容娴离开后,青年脚步才猛地停住。他缓过神来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哭笑不得的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跟个孩子置气。 第二日,容娴四人才见到了其他孩子。一些孩子已被送了回去,留在这里的是对家人记忆已模糊的孩童。他们的家人还得仔细探查,一一对比。 从第三日起,便有听到风声的人千里迢迢赶来此处,他们都是家中丢了孩子的人。 有找到孩子抱头痛哭的,也有失望而归的。但这处宅院里,孩子越来越少却是真的。 谢然与苏白羡慕的看着那些与家人团聚的孩子,神色有些感伤。 “扶光,我还没问你,你爹娘呢?为何会放任你在外乞讨,莫非你是被拐子拐走,然后历经苦难偷跑出来的?”谢然好奇极了,第一次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以往他们都心照不宣,不追问对方身世。可能现在的氛围刚刚好,他自然而然便问出口了。 扶光沉默了下,下意识摸摸光溜溜的脖子,难过的说:“我若真是被拐的才好,起码与家人有团聚的一日。” 扶光红着眼眶,张口就真真假假编造起来:“我是天定府的人,爹娘被歹人杀害,唯有一位兄长活着。我也是趁歹人不注意逃过一劫。我从天定府一路乞讨来到万华府,便是想顺路找寻兄长下落。” 谢然听罢,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问的。” 扶光摇摇头说:“没事。现在我不是孤身一人,还有老大、苏白哥和小娴陪着我。” 谢然与苏白见他从悲伤中缓过来,这才松了口气,朝容娴看去,似乎担心容娴也有悲伤的往事。 容娴以为两个小伙伴想知道她的身世,善解人意的以春秋笔法删删减减后,半垂着眼帘,精致的眉目间平添了几分忧郁道:“我家乃是一个大家族,但家里人都在另一个世界。” “即便看不到他们,我也知道他们会过的很好,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再次相见。” 嗯??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心思细腻的苏白猛然一惊,又惊又疑地喊道:“小娴!!”你莫要做傻事。 容娴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给快哭出来的苏白解释清楚,她刚才那话并非有轻声的想法,而是在她此世寿命终结时,会在另一方世界与亲人团聚,这才安抚下苏白。 苏白:“……”好一个‘寿命终结时’,会说话你多说点。 谢然摸摸‘砰、砰、砰’直跳的心脏,有种模糊的概念。 小娴虽聪慧敏锐,却不太会说话,这一惊一乍的吓人得很。还是得他这个老大看着,没了他可怎么行。 他拍拍手,见三位小弟都看向他的方向,这才一本正经双手背后,好似小大人般说:“我们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既无亲人上门,也无好心人收养。还是不要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了。” “我意思是,我们离开吧。”谢然不敢看其他几人,挠挠后脑勺结结巴巴的说。 他不知几位小弟怎么想的,这里有吃有喝还有新衣服穿,比他们在外受人白眼欺辱乞讨好。 可这里不是善堂,恩人也没收养他们的意思。趁着人家没赶人,还是自觉离开的好。 谢然虽年纪尚幼,却有着小小的自尊心。哪怕去讨饭吃,也不愿寄人篱下白吃白喝。 他心知这样平和的生活有多诱人,不太确定小弟们愿不愿意与他离开。 “早该与此处别过了。”容娴脱口而出道,顿了顿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忘恩负义的意思,就不走心的加了句,“我也不想给恩人添麻烦。” 她现在还真不想再见那位性格坏嘴巴笨的家伙,现在不好明面上与人对峙,只能受些委屈。等她入了流光楼,再好好与那人说道说道。 谢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愿意离开,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好,那我去收拾行李。” 第010章 忘情村 小娴愿意离开,那与她一起的扶光肯定不会留下。而苏白一向黏着他,不可能独自留下。 谢然心里美滋滋的,三个小弟一个不少都愿意跟着她离开,他这老大当的蛮有威信的。 见他这般喜形于色,容娴在心中微微叹气,就说她们该尽快离开此处吧,瞧把孩子憋成啥样了。 不过这处宅院里还有几位没有家人的孩子,谢然居然没有提要将人给一起带上,着实出乎她所料。 由此可见谢然虽心善淳朴,却也很有分寸。他自己本就是个孩子,管不了那么多人。有恩人操心,那些孩子自有出路。 四个孩子与宅院管事告别后,穿着他们赠送的新衣离开了。 藏青衣袍的青年看着他们远远离去后,朝管事吩咐道:“剩下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你们去找些没有子女的人家问问,若有人愿意收养便给送过去。” “若无人收养,探探他们的天赋,若还可以,便将那些孩子放在外面,让他们跟着外门弟子长大,未来也好为楼主效力。” “至于最后剩下的没有天赋也无处可去的,送到玄清堂下的情报司。” 青年冷酷的说:“我们不是善堂,一切付出必须要有回报。” “这处据点可以废了。” 管事低头应道:“是,堂主。” 容娴四人离开此处后才发现,这里在一处荒僻的地方,距离最近的村镇还挺远。 苏白摸摸肚子,小声说道:“老大,我饿了。” 谢然肚子也一阵‘咕咕’叫,他郁闷的说:“这里没人,便是讨饭也无处可去啊。” 扶光犹豫了下,说:“我们可以不讨饭吗?附近若有村子,我们想办法加入村子里生活,比现在这样风餐露宿好。” 谢然并不觉得这想法不对,而是认真说道:“村子都比较排外,一般很少愿意外姓人住进去。” 他看看身前的三人,眼里闪过一丝坚定道:“现在我也不是一个人了。一直讨饭确实不好,扶光和小娴以前还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呢。你们跟着我这个老大,我总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既然我们不去乞讨,而要找个落脚之处,我们就是一家人。以后你们不用叫我老大了。”谢然拍拍胸膛,小小的孩子有了几分顶天立地之感。 “我今年七岁,苏白六岁,扶光和小娴呢?”谢然问道。 扶光笑着说:“我四岁了,小娴比我小半个月。” 苏白讶然道:“原来你们比我小这么多啊,我还以为只小一岁呢。” 谢然郑重宣布道:“那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兄弟姐妹了。我是大哥,苏白是二哥,扶光是三哥,小娴是小妹。” 苏白没有任何异议,而容娴更是完全不觉得以自己的年龄叫个孩子哥哥难为情,坦荡得很。 他们一路饿了便找些果子吃,渴了找小溪的水喝,夜晚一起抱团找荒庙休息。 他们互相扶持,走了三日后,来到了最近的一处村庄。 村庄名为忘情村,名字倒是古怪。 他们才绕过小河和田地走进村庄时,便被村口闲逛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发现了。 老人家摸摸长长地胡须,冲着几个孩子喊道:“那几个孩子,来老朽这里。” 谢然左看看右看看,迟疑地看向容娴说:“我觉得那老爷爷是在叫我们。” 容娴感叹道:“我和大哥还真是心有灵犀,我也觉得是在叫我们。” 苏白:“……这里没有别人,老爷爷就是在叫我们啊。” 谢然嘴角抽搐地带着三个弟弟妹妹走到老者身前,很有礼貌的叫道:“老爷爷。” 老者打量了下四个孩子,见他们衣着虽不怎么整洁,脸上、手上却干干净净的,眼里也灵气十足,让人很是喜爱。 他诧异的问:“这里方圆十里,就我们一个村子,你们是从何而来,身边怎么没大人跟着?” 谢然主动站出来道:“我们是被拐子拐卖了,前些时日有大人物救了我们。但我们四人早已不记得家在何处,一路走来也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老者见他小小年纪,说话条理清晰,口齿伶俐,心中一动问:“那你们以后还找家人吗?” 谢然摇摇头说:“我和二弟、小妹没有家人,三弟有一位兄长不知所踪,长大后可能会去找。” “哦?你们几个年纪太小,若真想要落脚他处,也无人有余力帮你们。”老者说道。 如他们村子,虽天下风调雨顺,没有灾荒战乱。但家家户户只够供养自己,多余的却不行了。 不等谢然开口,扶光忽然道:“老人家,我们兄妹四人可以自己互相照看。不知村中可有闲置空房。大哥身手不错,可进山打些猎物当做租金。” 老人一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能真让几个孩子抹黑赶路。遇上拐子还好些,若遇到猛兽就造孽了。 他捋了捋胡须道:“我是忘情村村长,你们若只想要个落脚处,村里还有一处空房子。房主一家在镇子上开了家布店,一家搬去镇上住了。” 他和善的说:“我可以做主将那房子让你们暂住,不过每旬须得以猎物垫付租金。我会在你们拿来猎物第二日,由村上赶集的人送去房主。” 谢然一听,眼睛一亮,当即便道:“您放心,我们四人定会爱护房内物什,也多些老爷爷帮忙。” 老人家做了一桩好事,心里也舒坦。 他带着喜笑颜开的四个孩子,走了将近一刻钟,便来到孩子们将来的落脚点。 房屋从外面看上去有些破旧,门外两边的院子隔着有些溃烂的篱笆,里面零零散散冒出几颗绿菜。 苏白抓着谢然的衣角,欢喜的说:“哥,我们以后可以在这里种菜,再养几个小鸡,我可以给小鸡捉泥鳅。” 谢然听着他的话,也不由得幻想起未来美好的生活。 扶光看了看二人,朝老者好奇问道:“村长爷爷,不知村上名字可有来历?” 村长神色一震,脸上带着怀念,给几人讲古:“忘情村这名字来源于一百年多前的一对夫妻。” 第011章 小癖好 据传一百多年前,有一对强者夫妻在此处隐居。他们实力强大,能轻而易举打退来犯的土匪猛兽,一来二去的汇聚在他们周围寻求庇护而盖房子的百姓就多了起来。 只是后来传闻丈夫爱上了别的女子,离开了村子。而妻子一直守在村里苦苦等待丈夫回来,可惜直到她寿数终了也没等到人。 汇聚在此处的百姓念她多年以来的庇护,便将此处成为忘情村,期待那位命苦的妻子来世能忘掉感情,好好活一遭。 苏白震撼道:“没想到村子竟都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看起来贫穷破旧很普通啊。 这时容娴出声了,声音里还带着不可错辩的不解:“你不都知道这世上有仙人,仙人寿命悠久吗?一个村庄一百来年时光也值得这般惊讶?” 苏白:“……” 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说些什么,毕竟小妹说的有道理。可不说吧,总显得自己好像很没见识。 他立刻将目光看向心中无所不能的大哥。 大哥心里一虚,也很憷小妹那张嘴,便假装没看到。 好在村长开口说话了:“说起来,房主的母亲还是我表妹,可惜跟个卖货郎跑了。如今不知生死,没能享上儿孙清福。” 容娴眨眨眼诚挚对老人家道:“您请节哀。” 村长被噎了下,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容娴,朝谢然道:“随我回家拿钥匙吧。” 这小女娃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说的话没问题,可总让人心里难受。 谢然声音响亮道:“哎。” 这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谢然从村长家拿来钥匙后,几乎是飞奔回来了。 他打开房门,屋内因偶尔有人打扫,倒也不脏,稍微擦拭下灰尘便可住进来。 他与苏白眼神炽热的盯着这小小的屋子,眼眶有些红。 他们都是没家的孩子,如今能拥有一个小家,实在太幸福了。 四人如同勤快的小蜜蜂,匆忙打扫完房子后,当天夜里在火炕上铺上稻草挨挨挤挤睡在一起,脸上的神色都十分幸福。 此后,谢然四人便在忘情村住下。 谢然与扶光偶尔会去附近的山上抓兔子和野鸡回来,苏白小小年纪便跟着相隔不远处的一位寡居老奶奶学做饭。 四个孩子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让经常上门探望他们的村长也放心不少。 丰收的季节很快过去,树叶枯黄飘落。谢然几人在忘情村已住近半年,在丰收节时,谢然带着苏白去给几户家中困难的乡邻帮忙,一时间与村子的人处的倒是和乐融融。 好似眨眼间,人们便换上厚袄子,坐在家中看着那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 新年要到了。 “大哥,过冬的粮食买够了吗?”苏白朝谢然喊道。 许是掌管家中厨房,他如今的胆子也大了许多,不似以往那般胆小腼腆。 谢然抱着一摞干柴走进来,朝厨房放去:“买够了,前些时候李奶奶送了些,村长也送了一些。” 容娴捏着几粒米喂鸡,耳中听着他们平常又充满烟火气的对话,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妹,过几日我坐王叔的牛车去镇上,给你买一朵簪花。”谢然朝容娴笑嘻嘻道。 容娴收敛起纷杂的思绪,抬起头回认真回应:“好啊。” 朝不保夕的小乞儿已长大了,活得比谁都真。 这日夜里,正在睡觉的容娴又一次被人抱了出去,好在这次不是在屋顶。 她睁开眼,仰起头便对上一张熟悉的冷脸,她慢条斯理的说:“若我没有记错,如今两年之期还没到呢。” 这么直接找过来,流光楼就这么缺人,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莫名有些迟疑今后是否真要选择流光楼呢。 青年对女童的冷嘲热讽已免疫了,他淡淡说道:“我叫凌霜,为流光楼在万华府驻点的外门长老,也是分堂堂主。” 流光楼掌控域北暗势力,听到的人无一不震惊恐惧。 他等待了片刻,没有等到女童惊愕、惶恐的表情,一时间索然无味,便故意调侃道:“你似乎并不怕我居心不良,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容娴眨了眨眼睛,语气肯定道:“我不认为阁下有某些不可告人又令人不齿的特殊癖好。” 凌霜:“……”还真多谢你肯定了。 容娴似并未看出他的无语凝噎,继续说道:“阁下当初将被拐的孩子都送走了,可见是没有那份…心的。” 凌霜眼角抽搐了下,那可疑的沉默真是令人火大。 他决定不自找难受了,从袖中拿出一朵簪花递给她,欲盖弥彰道:“我有事路过此处,顺便给你带一份年礼。” 容娴看到那簪花,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刚还说有事路过顺便带礼物,眨眼便将特意走一趟送礼物的证据递了出来,也是个缺心眼儿的。 她伸手接过簪花,神色看上去很喜欢,嘴上却是说道:“看来阁下是一直都在暗处偷窥我了。不然我大哥白日提到簪花,怎么夜里便被送到了,这癖好实在……” 凌霜脸一黑,打断道:“不想要便拿来,怎么话这么多。” 容娴看了他一眼,这人倒是不否认她刚才提到的‘偷窥’。不过心是好的,起码说明一直惦记着她呢。 容娴刚打了一棒,这会儿送上一颗甜枣道:“虽说阁下有不为外人道的小癖好,但现在看来是瑕不掩瑜。” 凌霜额角青筋跳了跳,想说他并非是偷窥,而是观察流光楼的新一代,却发觉这不打招呼的观察与偷窥并无不同。 他脸色又难看了些,冷哼一声:“就你废话多,告辞。” 他语气凶巴巴的,但离开的背影莫名给人一种落荒而逃之感。 容娴看了看外面的冰天雪地,再看看自己单薄的衣衫,由衷感慨:“幸好没在屋顶。” 幸好她并非普通孩子,不然这么胡闹,明日怕少不得得病一场了。 她刚准备走进屋里时,却见谢然穿着单衣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一见着容娴,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小妹,你大半夜怎么跑外面来了。我睁开眼见你不见了,可吓死我了。” 第012章 买礼物 谢然带着三人落脚忘情村后,越来越有大家长的风范,将弟妹视为自己责任。 当他大半夜忽然惊醒却发现小妹不见时,那种恐慌让他至今心跳加速,恐惧不已。 容娴见他眉眼间的紧张焦虑,便知真吓到他了。看来之前那场拐卖,还是在他心中留下阴影了。 容娴心中百转千回,下一刻她就直言不讳道:“大哥就没想过,我不是丢了,而是去如厕了?” 谢然一懵,从心理阴影中拔出,原来还有另一个可能! 他震惊过后就埋怨道:“我说小妹,你个女孩家家的说话就不能稍微委婉点吗?” 他曾听有钱人家的大老爷和贵妇人说过,这叫更衣。 如厕什么的,也太不雅了。 谢然叹息,总觉得私心里将小妹培养成大户千金的可能没了。 容娴不但毫无歉意,反而像是倒打一耙般:“我跟大哥学的。” 谢然想起他似乎确实在小妹跟前这么说过,一时有些脸热。 他讪讪的想,确实是自己没做好表率啊。 “抱歉,小妹。是我误会你了。”谢然是个好孩子,知错便改。 容娴赞成的点头,宽宏大量道:“没事,大哥以后好好改便是。” 直到二人回到房中躺下,谢然都没回过神来。为何明明是他教训小妹,怎么结果却是他在反省道歉。 第二日,他们默契的没提昨夜发生的事。 谢然用过饭后,准备坐牛车前往镇上,抬头便看到小妹头上绑了一朵漂亮的簪花。 他差点被唾沫呛一口,他昨日才说给小妹买,今早小妹便戴在头上了,莫非他睡蒙了? “小妹、你、你头上的花……” 容娴歪歪脑袋,假模假样道:“很好看吧。” 谢然愣愣点头:“好看。” 不对,不是好不好看啊。 他忙问道:“这簪花是哪儿来的?” 见他如此震惊,容娴神色不动,云淡风轻道:“白捡的。” 谢然:“……”你就敷衍我吧,这簪花一看就很精致,这样漂亮昂贵的东西,怎么会随便让你捡到。 容娴见他不言不语,误会了什么,沉吟起来:“若你想找失主给钱——” “不不不,我没这么想。”谢然连连拒绝。吓得整个人都变色了。 他没钱,索性就信了小妹的胡扯吧。 一朵簪花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人用这个做局陷害小妹。 若真有失主上门…… 谢然摸摸口袋,一脸艰难的想,还是得带苏白再去找找猎物攒些银钱了。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谢然前往镇上的行程依旧没有改变。 那朵簪花到底是别人的,他得给小妹重买一朵。冬日闲下来了,他见着三弟好几次拿着木棍练剑,得再给三弟带把剑。 那二弟也不能落下了,平日见二弟除了对厨房掌勺有些兴趣外,也没见对其他东西格外感兴趣,那就送个长命锁吧。 二弟到底是胆小了些,人也弱了点,只希望二弟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谢然掰着手指头算算家里卖猎物以及小妹编织的竹篮子卖的银钱后,感慨一声日子艰难。但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苏白将饭菜做好后,他们四人围在一起用了饭,便各自分开去做自己的事。 谢然前往镇上买东西,苏白在厨房准备着午饭用的东西。 他无意间回头便见着三弟拿着木棍朝外走去,连忙追上来:“扶光,扶光。” 扶光停下来,转身疑惑问道:“二哥叫我有事?” 苏白笑眯眯问道:“你这准备去哪儿?” 扶光是个乖巧诚实的人设,他认真回道:“我要去山上转转,看有没有猎物。” 苏白:“……”才四岁多一点你就想一个人去打猎?我还真怕猎物没打着,转头你人就没了。 他轻咳一声,说:“我这会儿需要择菜,你来帮我。” 扶光迟疑着想拒绝。 苏白见此,笑容更灿烂,身后仿佛开满了黑百合:“三弟,来帮我择菜!” 扶光打了个激灵,连忙同意了。 蹲在鸡窝前的容娴揉揉眼睛,错觉吗?怎么觉得二哥越来越像个黑芝麻汤圆呢。 等谢然从镇上回来,将小妹的簪花、二弟的长命锁、三弟的剑分给了几人,面对他们一脸欢喜的模样,一股长兄如父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可都是他的崽儿啊。 容娴看了看谢然,问:“大哥,你给自己买了东西吗?” 谢然从怀里掏出一张凶恶的面具,大笑道:“这是我的门神面具,有了它帮我们镇宅,大家就能睡个好觉了。” 见几人都不吭声,谢然抬了抬下巴,哼道:“二弟,你说着面具如何?” 苏白面上的笑意没有半点勉强,很给面子的恭维道:“大哥看上的就是最好的。” 谢然满意极了,他目光又看向扶光:“三弟,你觉得呢?” 扶光抱着剑,硬着头皮道:“我、我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 谢然稍稍有些不满,他将目光落在容娴身上,一脸深沉的问:“小妹觉得呢?” 容娴踟蹰道:“——唔。” 见她这态度,谢然觉得受到了侮辱:“有话就说,我是听不得真话吗?” 容娴沉吟起来:“其实——” 谢然口气不是很好:“怎么?” 容娴轻轻翻了个白眼:“大哥钱不够了可以说,我这里还有攒了些,不用打肿脸充胖子的。” 谢然:“……” 他是真觉得这凶神恶煞的门神面具很好啊,没有半点勉强啊。 但显然弟弟妹妹们都不买账,气得谢然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饭后,容娴看向焉头焉脑的谢然,心里微微叹气,开口哄人道:“大哥。” “啥事?”谢然撇过脸别扭的问。 容娴一本正经道:“我想吃桃。” 谢然猛地扭过头,震惊道:“这时候,我去哪儿给你弄桃?” 他站起身飞快跑进厨房某处,又飞快跑了过来,一把将手里的柿饼塞进容娴手里,恶声恶气道:“桃没有,李奶奶给的柿饼还有,不许嫌弃。” 苏白眼里闪过一丝暖意,若他没记错,这柿饼李奶奶拢共就送了四个,他们一人一个都吃了。 如今这个,怕是大哥从嘴里省下来的。 第013章 冒昧了 容娴捏着柿饼有些懵。 谢然见她不吭声,以为她不满意,只得放下心里的气坐在小妹身边,语重心长道:“小妹啊,不是大哥舍不得,这个季节确实没有桃子。这样吧,等开春了,我们在院子里栽一棵桃树。等桃树结了果子,到时候都给你留着。” “原来现在吃不到啊。”容娴故作惋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说罢,低头啃起柿饼来。 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也不知谢然发现了没有,本来他是需要被她哄的,一句话间角色颠倒,他成了那个哄人的人。 一无所知的谢然见她听进去劝了,心底一股满足升起。小妹既乖又听话,与别人家的熊孩子完全不同呢。 可以说滤镜很厚了。 两日后,便到了除夕夜。 几个孩子都没有大人,无所谓守岁不守岁的,但他们仪式感都很强。 “既然没有长辈,我们便拜皇天后土吧。”谢然突发奇想道,“我常听人说,老天爷保佑什么的。就想着拜谢皇天庇佑、厚土抚育,也是可以的吧?” 容娴轻轻一笑,“你为何要这么问?你是大哥,你若觉得可以,那便可以。” ——怪道你气运不低,原是走后门了。 扶光站在容娴这身旁,板着小脸认真说道:“大哥这主意很好。” 苏白左看看右看看,莫名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恐慌感。 他摸摸脖子上的长命锁,咧嘴笑着说:“那么说定了,今岁便拜皇天后土吧。” 谢然得到弟弟妹妹的认可后,兴奋不已。他快速找来一块木板,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刻着‘皇天厚土’四个大字。 因与村长学习时间不长,他的字歪歪扭扭带着一种稚嫩的滑稽感。但在场几人都不在意,甚至觉得很有成就感。 谢然将神位靠着墙壁放在家里唯一的桌子上,苏白从厨房用罐子装了些灰来 扶光回想了下,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把香来。 这还是谢然去镇上采买东西时,见摊位围的人多,好奇之下凑过去看了看,发现是祭祀祖先烧的香,鬼使神差的带回来了一把,此时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扶光将香递给谢然,又跑去房间拿出两根蜡烛。 谢然接过苏白递来的火折子,点燃蜡烛后,又燃了三根香。 他神色肃然地站在最前方,苏白、扶光和容娴并排站在他身后。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如今有了家,便勿忘皇天后土庇佑,勿忘帮过我们的所有人。此后每年除夕夜,我们便在神位旁守岁,感念天恩。” 他朝神位拜了拜,身后三人也跟着一起拜了拜。 谢然将香插进罐子里后,美滋滋的想,虽然家里没有长辈,但谁能比得过老天爷呢。 有老天爷照顾,他们兄弟妹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做完这些后,他们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气氛才松懈了下来。 苏白从厨房拿出一盘子炸丸子,撒上了些辣椒,几人窝在一起边吃边玩儿。他翻着一本破破烂烂不知从何处捡来的菜谱,扶光靠在他身上拿着小木棍比划来比划去,谢然拿筷子夹着丸子,忙着给几个弟弟嘴巴里塞。 偶尔抽空看一眼认真剪纸的小妹,只觉得这日子赛神仙。 开春后,容娴在院子两边种了些空心菜和白菜,用篱笆围住,并把长大的鸡养在篱笆里。 扶光练剑的时候,她便坐在外面的石墩上用谢然砍回来的竹子编篮子,顺便看着小鸡。 好在此处民风淳朴,并没有偷鸡摸狗的事情发生。 村民对他们几个孩子也都十分友善,偶尔会送些吃食或旧衣服来接济下。谢然也投桃报李,找到猎物后会分出一些肉送过去,或者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这日夜晚,正在睡觉的容娴被天道紧急叫醒让她去干活,天道圣器缺能量了。 容娴睁开眼睛蹙了蹙眉,但很快就松开了,真是半刻不得闲。 她意识顺着联系落在了域西不复盟的冷霜峰,处于掉线状态的琴师出现了。 他一身青色宽袍大袖,飘飘如仙,优雅雍容。 他怀中抱着焦尾琴身形一闪,悄然离开不复盟,只身前往域北。 他也想留在域西,可惜天道圣器就窝在域北,攒能量便就近原则,只能再去霍霍域北了。 几日后,域北,湖州,皖南府。 早春三月,草长莺飞,淅淅沥沥的春雨落下。因倒春寒,天气依旧有些寒冷,街上人烟稀少。 偶尔有为生计奔波的人匆匆擦肩而过,回过神来才想起刚才背负长琴的青年气质独特,令人心生向往。 待琴师走进皖南府,找到落脚点时,天色已晚。 在浓郁的夜色中,他鬓边的长发有些湿,撑开的油纸伞挡住了天空飘下的雨点。他整个人就像藏在黑暗中,让人望而生畏。 “咚,咚,咚。” 十分有节奏的敲门声在雨夜响起。 这是一家稍微破旧客栈,两边的灯笼亮着烛火,在雨夜里显得有些昏暗。 本该是泥土的芬芳,在这家客栈前却充斥着一股尸骨腐烂的臭味。 “咚,咚,咚。” 琴师耐心的敲着门,神色含着一丝期待。 “来了来了。”踢嗒踢嗒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老板娘端着烛火打开门后,看向外面的客人。客人微微抬起伞,阴影笼罩下的俊美眉目上,优雅贵气。 他冲着老板娘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彬彬有礼道:“夜半来访,是在下失礼了。只在下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又渴又饿。这会儿又下起了雨,实在无处可去,这才打扰了店家,还请店家勿怪。” 老板娘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打量了下他,热情地将人请进来道:“客人请进。当家的,快下来给客人烧热水。” “嗳,来了。”满脸横肉的男人打着哈欠从二楼走下来。 琴师就这老板娘的烛火踩着影子走进来,他收起伞抖了抖放在了门口后,抬头看向店家夫妻,用优雅又不失礼貌的声音说道:“劳烦二位忙碌,冒昧了。” 他有些潮湿的发丝搭在脸颊两侧,嘴角含笑不见半分狼狈道:“但我想,贤伉俪这般热情好客,定不会拒绝我这柔弱可怜又无处可去的流浪琴师。” 第014章 来晚了 恭维完店家夫妻后,琴师小心翼翼拿下背负的焦尾琴,微笑朝二人说道:“为表谢意,我愿为二位弹奏一曲。” 咚,咚。 咚,咚。 二更了。 “铮!”琴音响起。 端着烛火的老板娘手一松,烛火砸落在地熄灭了,客栈内立时一片黑暗。 姿态优雅的琴师跨过尸体,不紧不慢地走出客栈,消失在雨夜里。 第二人,有人上门发现店家尸体,因死因过于熟悉,神剑宗与流光楼迅速上门,却意外在客栈地窖找到四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原来这家店竟是黑店。 但神剑宗与流光楼却顾不得黑店不黑店,他们看见尸体上的伤痕,顿时心中一跳。 ——那位断爱君又回来了。 这日,琴师正坐在酒楼用饭,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 他侧头看去,便见一位穿着精美红白相间的纱裙,带着面纱的女子一步步悠然走来。 即便看不清长相,可众人莫名觉得她很美很美,带着昙花般的清丽出尘。行走间娇娆昳丽,绰约多姿。 琴师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下方的女子像是察觉到有人看她,抬起了眼眸。 二人对视间,琴师举了举酒杯,笑容优雅华贵,带着浪子的多情与王侯的尊贵。 女子微微颔首,抬步走进酒楼。 不久后,雅间门被人敲响,隐隐还能听到周围有倒吸气的声音。 “公子,叨扰了。”房门被推开,一身清丽多姿的女子亭亭玉立站在门口。 琴师微笑转身,彬彬有礼道:“不请自来,阁下可真是失礼的客人呢。” 女子站在门口不曾动弹,不紧不慢说道:“我可没有进来,失礼又从何谈起。” 琴师放下酒杯,阔袖一挥,雅间房门重新被关上。 门口处,女子懊恼地揉了揉眉心,看来…暂时不想见她。 罢了,便让尊上好好玩玩吧。 女子转身离开,在众多男修依依不舍的眼神下,消失在酒楼外。 琴师喝完酒用完饭后,抱起保养得当的焦尾琴施施然离开酒楼。 他刚刚离开,流光楼的修士便查了过来。 “人呢?”为首的穿着黑袍的修士朝身侧吓得瑟瑟发抖的店小二问道。 小二一脸欲哭无泪,结结巴巴道:“他刚已结账离开。” “去哪儿了?”修士神色危险的继续问道。 小二腿有些发软:“小的也不知情,他出去后便失去了踪影。” 修士脸色难看极了,他身侧的下属神色也不好看,咬牙切齿道:“又错过了。那家伙是属狗的吗?远远闻着味儿便跑了。” 修士冷脸:“闭嘴。” 他大步离开,决定将这不会说人话的家伙扔地远远的,省得糟心。 下属:“……?” 他一头雾水的问小二:“我说错啥了?” 小二不敢说,怕被打死。 下属一脸杀气:“说!” 小二闭着眼睛豁出去道:“狗闻着味找过来的东西,不就是那啥吗?您黑了自己顺带黑了上级,那位大人当然生气了。” 还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不会说话的人,刚才那位离开的大人还真宽容大度没有直接打死这般货。 半晌后,他没察觉到半点声音,有些害怕的捏了捏手指。 他悄悄睁开眼睛,便见着面前这位一脸震惊委屈的模样,下一刻故作无事道:“这件事不许说出去,嘴闭紧,明白?” 小二心里一松,活下来了,他忙道:“小的明白,明白。” 流光楼的人离开后,苍茫山一位鹤发童颜的男人停在了酒楼门口。 他穿着简单的蓝色锦袍,举手投足间是常人没有的从容不迫,微笑中也透着与世俗格格不入的仙气。 “看来是逃了,倒有些本事。” 他喃喃道:“罢了,也并非要抓他。只希望此行游历,能找到命中注定的徒儿。” 他抬步朝远处而去,周遭的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操控为他让开路,偏偏无一人发觉不对。 琴师在皖南府踩点杀人并与大势力躲猫猫时,容娴本尊平和又温馨的在万华府下忘情村生活。 虽同为一人,却互不牵扯,互不影响。 她蹲在屋前的小树苗旁,戳了戳只冒出一朵粉色花儿的桃树,问身边的人道:“大哥,只有一朵花,是不是只结一个桃子?” 谢然:“……”我他妈怎么知道! 谢然四人并未在忘情村种地,哪怕他们喜欢这平静的生活,潜意识里却从未有过永远留在这里的想法。 特别是当初他们笑闹间提及的,那令人向往又羡慕的仙人。 时光很快走过两个春秋,在第三个春日来临时,走路拄着拐杖,有些颤巍巍的老村长挨家挨户的通知。 “有仙人上门收徒,十岁以下的孩子快来村口集合。” 谢然与苏白高兴地换上新衣裳准备出去,却被容娴给拦住了。 他疑惑的问:“小妹怎么了?” 容娴沉默片刻,慢吞吞道:“我知道大哥喜欢这件衣裳,洗得干干净净压箱底舍不得穿。但诚实来讲,这件衣服是两年前的了,大哥也长高了,就这么穿着让人觉得穷酸。” 谢然:“……” 谢然扯了扯短了好大一截的衣袖,轻咳一声,低声问道:“真的显得很穷酸吗?” 容娴肯定点头。 谢然大惊失色:“那我立刻去换,你们在这儿等我。” 他快步朝房里跑去,翻那早已不知翻了多少遍的木柜。 容娴见他离开,朝站在一旁的苏白说道:“二哥,我先去前面看看。我会给大哥、二哥和扶光占位置的。” 苏白看了看房里,头疼的说:“去吧去吧,大哥还不知何时能换好衣裳,你能占住位置也好。” 容娴朝扶光笑笑,转身飞快朝村口跑去。 若她没有感知错,出现在村口的可不是正道仙修,而是左道邪修。 谁知道那邪修到底是收徒弟还是杀人的,必须得趁邪修作恶前处理掉。 但显然,容娴来晚了一步。 她还未靠近村口,便闻道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容娴眉眼一沉,她加快速度朝前赶来。 入目是遍地尸体,有喜爱孩子的李奶奶,有心善唠叨的老村长,有经常送旧衣服的王婶子,有帮他们赶车的王叔…… 还有经常跑来跟她学编篮子的几个孩子…… 第015章 在哪儿 见到这一幕惨剧,容娴呆愣在原地,她眨了眨眼,漆黑的双眼中有一道水雾在急速隐去,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平静自持。 “哦呀,竟然有一条漏网之鱼。”阴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一只大手从身后拍来,厉风拂动容娴的头发,手掌从容娴后脑勺穿过。 “咦?”血腥味染满衣裳的黑袍人轻咦一声,将手掌置于眼前看了看,一脸玩味道,“有意思。” 他刚才那一掌竟然拍空了,而被他一掌穿过脑壳的女童身影逐渐消散,原来这竟是一道残影。 他神色凝重了起来,猛地转头看去,却见女童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眉宇间一道剑痕若隐若现。 不等他开口说话,一股强大骇人的剑气已来到眼前。 黑袍人陡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容娴居高临下地看着砸到在地上的尸体,自有与生俱来的高傲在其中:“真是让你死得太轻松了。” 忽而,她神色一变,冷漠的神色变得怯弱恐惧,张口喊道:“村长爷爷,王婶婶,呜呜……” 紧赶慢赶而来的凌霜一眼便看到这遍地尸体,心中猛地一跳。 “小丫头,你没事吧?”凌霜身形一闪,瞬间来到她身边。 容娴揉了揉眼睛,将眼睛揉地通红通红的,这才哽咽说道:“我、我没事,只是他们、他们都……” 她眼睛一闭,脸色苍白的昏了过去。 只要她晕的快,那邪修尸体就不关她的事。 凌霜眼疾手快将容娴接住,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这孩子嘴欠是嘴欠,但到底年纪尚幼,如今突然遭遇如此大的打击,也不知是否会移了心性。 想了想,凌霜抱着她转身朝流光楼据点而去。 被抱着走的容娴后知后觉想起,她好像忘了谢然与苏白。 容娴心虚了下,随即很快平静下来。等她‘醒来’立刻就去找谢然二人。且还有扶光那个分身看着,那俩孩子不会有事。 他们刚离开后,蓝色锦袍、鹤发童颜的男人路过此处。 他眉头紧紧皱起,神色有些冷峻。 这里竟有邪修的气息,不好,这些村民…… 他快速朝村中走来,在村口被四处躺倒的尸体给堵住了。 “精血被抽干,神魂不复,是邪修手法无疑。”男人喃喃道。 他又朝前走了几步,忽地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脚边的黑袍人,惊疑道:“这尸体的气息与其他尸体身上残留的气息能对上。” 他检查了一番后发现,这人便是造成村民死亡的凶手。而凶手身上这股骇人的剑气令人惊颤。 “迟宗主可知这剑气源自何人?”男人侧头朝缓步而来的青年问道。 青年长发被玉冠束缚,一身青黄轻便袍服,身上无一饰物。那眼眸开阖间,仿佛有无数柄利剑袭来。 他便是神剑宗宗主,迟朔。 他行走坐卧间脊背挺直,眉目间似凝聚着万年不化的冰雪,无情无心,无忧无怖。仿佛一柄寒剑,森冷坚韧,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迟朔低头看了眼尸体上残留的剑气,神色冷冷寂寂,声音带着一丝霜寒:“原是裴山主当面,有礼了。” 他音色极冷:“剑气源自两年前突兀出现的绝世剑客,非我神剑宗之人。” 两年前那道惊天骇地的剑气到底惊动了他,他几乎放下一切政务,在外寻找那位剑客。可惜一无所获,今日本是故地重游,没想到竟意外又感知到那股强大的剑气,但现在看来倒又错过了。 “看来这位剑客倒是有些愤世嫉俗。”裴山主笑道,两次可都是为救人现身。 村子里,抱着剑在桃花树前的扶光眼神一闪,重新恢复沉寂。 门口,苏白等了半晌还没等到大哥换好衣服,他无奈喊道:“大哥,好了没,你快点。” 谢然呆在房中纠结不已,这些衣服好像都不怎么样,没一件能展露出他英明神武一家之主的形象来。 门外的苏白心脏砰砰砰直跳,他抚上胸口,脸色有些难看。 “二哥,你怎么了?”扶光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忙走过来询问。 苏白茫然道:“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后知后觉发现,村子太安静了,连虫鸣鸟叫声都没了。 他等不及大哥,朝扶光道:“三弟,你守在这里等大哥,我去村口看看。” 这么大会儿,无人从村口回来。且他们久久未到,一直关关照他们的村长也没有来喊人。 这不对劲。 扶光眼见着苏白跑开,忙朝屋里喊道:“大哥,大哥好了吗?二哥跟小妹都跑啦。” 谢然急匆匆套上一件旧衣服出来,边整理边抱怨道:“两个没良心的,也不知等等我。还是三弟仗义,我们走,去瞧瞧仙人去。” 他兴奋地朝前快步走去,畅享着威风凛凛的未来。 不料刚走不远,便听到耳边传来婴儿哭声。 谢然脚步一转,朝那边走去:“这哭声节奏,有点儿像王婶婶的小儿子啊。” 听着孩子哭声越发响亮,谢然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在柴堆角落发现了孩子。 他不解极了:“这孩子怎么在这儿,莫非是被人偷来的?” 扶光看了眼孩子问:“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然抱着孩子哄了哄,却发现完全哄不好。 他头疼道:“我先去把孩子送回王婶婶家里,你去跟二弟和小妹说一声,我一会儿就来。” 扶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那大哥,我先去了。” 大哥他终究以一己之力孤立了他自己。 扶光目标明确的朝村口而去,而耽误的这么会儿功夫,苏白已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村口。 他一眼便看到那遍地的尸体,脸色一白,眼泪无意识落了下来。 那一个个熟悉的人脸上不再是友善调侃的笑,而是僵硬的死气。 他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怎么会…… 大家怎会突然死去…… 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喊道:“小妹,小妹!” 小妹早早便来了村口,她人呢,她在哪儿,在哪儿…… 难道小妹也…… 第016章 好心人 苏白咬住嘴唇,忍着眼泪在尸体中不停地翻找着。 不是,这个也不是,都不是。 没有小妹,那小妹呢,小妹去哪儿了,小妹她还……活着吗? 他强自支撑着,朝村外跑去。心中抱着一线希望,许是小妹发觉不对,躲起来了呢。 苏白跑走后不久,扶光便追了过来。 他站在这些尸体旁,怔怔不语,眼神前所未有的迷茫。 苏白人呢? 他才耽搁了多大会儿,苏白那么大个人就没了? “这里没有活人了。”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慰。 扶光转头看去,第一眼便被来人周身强烈的剑意吸引。这剑意太过强大,让人觉得他就是剑,剑就是他。多看两眼,便会被剑意中无意识泄露的杀机所震慑。 扶光握紧手中的铁剑,神色警惕地看着这人。 刚搜查完周围是否有邪修残留的迟朔,目光落在扶光胸前的铁剑上。这把剑不过是凡铁,孩子也不过七岁左右。可诡异的是这孩子身上有一股藏而不露的剑意,而那把剑上有一分堂皇锋锐的剑气。 很显然,剑上的剑气来自于这孩子。 迟朔身影微微一晃,下一瞬,扶光只觉得一张干燥温暖的大手捏了捏他身上各处的骨头,缓过神来便对上这人微微惊喜的眼神。 他忙后退两步,将腰间别着的木剑死死握在手里,脸色苍白道:“我、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我大哥他很厉害的……” “竟天生一副剑骨,未正式入道却先领悟了剑意。好,好,好。”即便是以迟朔万事不看在眼里的心态,此时也升起一股喜悦。 一大一小二人同时开口,在意识到对方说的话后,气氛一时间不由得陷入死寂。 扶光尴尬的一笑,缩着脑袋不吭声了。 迟朔宗主:“——我只是在摸骨!”神剑宗若有此后辈,未来未必不会更上一层。若能压制住流光楼,便是宗门之幸。 前提是这孩子能专心修炼,少胡思乱想。 他气势锋利,如一柄利剑冲天而起,语气罕见平和:“本宗为神剑宗宗主,你可愿拜本宗为师?” 扶光一双清亮的眸子黑白分明,干净清冽。 他问道:“可战天下?” 迟朔略一沉吟,说道:“你若有此心,可。” “好,扶光愿拜仙人为师。”扶光说道。 他干脆利落的跪在地上,就朝迟朔拜了三下。 迟朔那如冰雪般的气息转暖,亲手扶起扶光道:“好。为师得一佳徒,得回宗宣告四方。扶光,随为师回宗吧。” 扶光点点头。 迟朔见他答应,长袖一卷,带着他腾云驾雾,朝神剑宗而去。 等等,他好像把谢然与苏白忘了。 扶光:“……” 问题应该不大,师父都将周围检查了一遍,想来不会有危险的。 这么一想,他立时心安理得起来。 唯一放不下的,是村民的尸体未能收敛。但有谢然与苏白在,那些朝夕相处的人应不至于无安眠之地。 更重要的是,她总觉得村民们的后事应该由谢然或苏白来处理。 不过,苏白去哪儿了? 他追过来的时候可没见着苏白的身影,莫不是走丢了? 一直踉跄着跑到村外的苏白身形狼狈,才洗干净的鞋子上沾着泥土和血污。 他茫然的看向四周,没有半点人烟。 他缩在角落里,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把小妹弄丢了,他该怎么向大哥交代,怎么向三弟交代。 想到这里,他哭得更厉害了。 虚空有强者路过,隐隐听到有孩子的哭泣声,好奇垂眸看去。便见七八岁的小少年靠在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就要将自己哭晕过去了。 周围没有人烟,强者猜测,莫非这孩子与家人走丢了? 他长袖一卷,将人揣进袖子里带走,等这孩子缓过来再送他去找家人吧。 好心的强者一步跨去,已在千里之外。 忘情村里,还不知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的谢然抱着孩子来到王婶家中。 他站在房门外喊道:“王婶,王婶,你家小儿子不要啦?” 四下静悄悄一片无人回应,谢然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他从不缺敏锐,此时便察觉到村庄的异常。 他上前几步推开门,房屋空荡荡的,锅里的水沸腾着,锅底的柴火已燃尽了,人应该是因突发事情出门的,且主人家觉得很快便能回来。 但意外发生了,她们没有回来。 谢然从屋里翻出给孩子温着的米汤,用勺子喂了几口。见小孩儿不哭后,这才紧紧抱着孩子朝村口走去。 今日唯一一件突发事情便是有仙人前来收徒,王婶她们估计是在村口看热闹。 他虽想的美好,但脚下却走得飞快,直觉一直提醒他,出事了。 “莫要往前走了。”悲悯的声音带着轻柔的抚慰传来。 谢然抬头看去,便见到前方站着一身仙风道骨的修士。 他身体一僵,下意识退后几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问道:“您就是前来村里收徒的仙人吗?” 裴山主摇头:“我不是。那位前来收徒的人也不是仙人,而是邪魔。” 他眼里隐隐流露些许不忍,却还是没有隐瞒的说道:“村里人都被邪魔杀了,尸体便在村口,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谢然脸色一变,抱着婴儿的手无意识用力,直到孩子哭了才反应过来。 他忙哄着:“崽崽不哭啊,不哭,我正在找你娘呢。不哭啊……” 他口中说着不哭,自己眼睛却模糊了起来,他声音渐渐哽咽:“崽崽,别哭,我们都不哭。” 他将孩子抱好,一抹眼睛倔强的说:“我不信,我要去看他们。今日仙人收徒,他们定是去看仙人了。” 有仙人在,怎会出现邪魔! 他护好孩子,快步朝村口跑去。 一边跑一边回想起今日的异常,他想起安静无声的村子,想起扔下孩子的王婶婶,想起前去占位子的小妹、跑去追人的二弟,还有被他打发走的三弟…… 哪怕他口中念叨着不相信,直觉上却意识到噩耗。 第017章 活着吗? 裴山主跟在谢然身后,眉宇含着担忧。他极度厌恶那些邪修,总是酿造一出出悲剧。 村子并不大,谢然很快便跑到了村口。一眼便看到遍地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中,他眼前一晕,差点连孩子都给摔了。 裴山主扶住他,叹道:“不要害怕,孩子。杀了村民的凶手已经死去,你没有危险了。” 谢然眼泪流的更凶。 凶手…… 死了吗? 可村长爷爷他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二弟、三弟、小妹……”他抱着孩子大喊道。 “小妹……” 因他的声音太大,怀里的孩子被吓哭了。他一边哄着小孩儿,一边泪流满面的哭着。 喊了许久后,都无人响应。 他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他的弟弟妹妹呢? 还活着吗? “仙人……”他红着眼睛朝修士看去。 裴山主见他冷静下来,这才走到他身边,无奈的摸摸他的头说:“我刚用神识探查了下,这个村子现在只剩下你与这个孩子了。至于你口中的弟弟妹妹,我确实不曾发现。” 不等谢然绝望,他便说:“既然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他们的踪迹,他们便一不定死去,也许与你一样碰到了仙门中人,这才被带走了呢。” 谢然如同抱着救命稻草:“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此处没有他们的…,那他们一定还活着。” 裴山主见他极快地缓过来了,心生赞赏,心血来潮道:“你要和我走吗?” 谢然抱着小婴儿,问:“您是哪里的仙人?” 裴山主好脾气的说:“我不是仙人,我是苍茫山的山主。” 谢然沉默了下,仰头问道:“那您愿意成为我师父吗?” 他听说过苍茫山,是域北三大势力之一,中立立场。若他成为苍茫山的人,未来好好修炼,是否能护住身边的人无忧? 裴山主一愣,此时他隐隐感应到,命中注定的徒儿竟落在此处。 他含笑说道:“好,自此以后,你便是我徒儿。” 他看了眼谢然怀中的婴儿,说:“这孩子便与你一起,入我苍茫山吧。” 谢然沉稳道:“是,师父。” 人的成长,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此时的谢然,身上再也看不到以前的稚嫩浮夸,即便如今的他只是九岁智龄。 “师父,离开前,可否容我安葬了乡亲?”谢然眼里闪过一丝哀伤道。 裴山主微微颔首,神色肃然道:“当然可以。但你还小,此事并不容易,便容师父代劳吧。” “好,多谢师父。”谢然感激道。 裴山主笑了笑,翻手间地上便出现了一个个深坑,数一数,足足有三十二个。 他微微抬手,地上的尸体一个个飞去来落入坑中,数目与坑保持一致。 他伸手一握,周遭的泥土填起一个个坟包,坐落在两个大的桂花树下。 谢然上前几步,跪在坟前,沉默了许久后,这才说道:“我会养大崽崽,待他懂事后,我会带他回来看你们。” 他磕了几个头后,起身朝裴山主而来。 裴山主一手接过小婴儿,一手牵着他的手,并未急着带徒弟回山门,而是一步步朝西走去,边走边说:“你如今年岁还小,先与为师历练一段时日再回山门。” 他逗弄了下乖巧的小婴儿,唇边带着笑意道:“我先教你些基础功法打熬身体,回了山门后再修炼功法,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今儿我们先去府城找个人。” “我跟师父一起。”谢然道。 他也没多嘴询问师父找何人,心里把握着二人间的距离。 倒是裴山主像是想开导他,转移他的注意力,主动说起这事:“一位号‘断爱君’的人,为师追了他近半年,从皖南府到这万华府,他逃命的功夫倒是不错。” “那位断爱君的身份为何,至今不为人知。他每隔五日便会在夜间亥时杀一对恩爱夫妻,从他名头出现到如今,已有两年有余。” “虽后来查清楚他杀的夫妻大多都为作恶多端者,但他这肆无忌惮的下手依然惹怒了域北势力,如今流光楼、神剑宗与我苍茫山又一次合作,便是想抓住断爱君,平息域北慌乱。” 哪怕断爱君做的是好事,但他的行为打击了域北势力的威信,挑衅了域北势力的威严。断爱君最后要么加入其中哪方势力获得庇护,要么被杀,或者——他有足够强的身份背景,能以交换利益的手段,在域北各方势力下保住他。 当然这些没必要告知小徒弟,他年纪尚幼,也听不懂。 谢然似懂非懂,只是说道:“我会努力修炼,帮师父抓住断爱君。” 裴山主摸摸他的脑袋,笑笑不说话了。 不提谢然,容娴被凌霜带到流光楼据点后不久,便‘醒来’了。 她呆呆坐在床边没有出声,凌霜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我年幼时遭逢大变,父母被人所杀,许久不曾查到仇人。” “后来加入流光楼便努力修炼,对待任务也十分用心。待职位高了后,利用手中人脉终于查到了那位凶手。” “可谁知那凶手早在几年前便死在流光楼的扩张中。”凌霜提起往事,也带着丝丝伤怀,周身气息也带着落寞。 “节哀。”容娴陡然转了话锋,“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一个小孩来安慰。如果我真这么做了,怕你冷静下来会没脸见人。当然若你不在乎,我也可以安慰安慰你。” 安慰容娴的后果便是自己险些再被气死。 凌霜悟透了一个道理,别跟容娴说话,否则会变得不幸。 他冷静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既然你无事了,那便休息一日,明日我带你去测试天赋。若你天赋尚佳,便可前往总部。” 容娴对此并无异议,她的目标本就是流光楼。 说完正事后,凌霜又沉默了,他也不知怎么了,在这孩子跟前话都说不好。 可能是她太过聪慧,又嘴巴太欠吧。 凌霜长叹了口气,说:“你醒来前,我已派人前往忘情村查消息,你那几个兄长我也顺便让人找……” “堂主,小一回来了。”门外,有人恭敬禀报道。 第018章 测灵石 听到外面的禀报声,凌霜应道:“进来吧。” 他朝容娴继续说道:“我派去调查的人已回来了,让他告诉你吧。” 穿着一身灰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伙子轻步走了进来,他看了眼床上坐着的女童,心里琢磨着堂主这是终于开窍了,不喜欢姑娘家,喜欢这没长大的小孩儿? 凌霜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些什么,没好气道:“少胡思乱想了,这小孩儿是新人。你直接告诉她在忘情村查到的消息吧。” 小一心中了然,原来是流光楼的新弟子,看来是出自忘情村了,否则堂主也不会这般上心让他迅速去查。 他直接说道:“在下前往忘情村时,村中百姓尸骨已被人收敛,是何人手段在下却是不知。整个村子现在空无一人,已荒了下来。” 容娴垂下眼帘,再出声时她的音调带上了一丝颤抖:“没有碰到活人——” 看来村中人的尸骨是谢然收敛的没错了,她先与凌霜离开,后来苏白又失踪,紧接着扶光被神剑宗宗主带走,仅剩下的便是谢然了。 只是不知谢然又有何境遇,那么多人的坟茔可不好处理。 她从不怀疑谢然的气运,能拜皇天后土的孩子,再倒霉也比常人强。 凌霜见她如此,心里不是滋味。 这孩子一向顽皮,如今这副落寞的模样着实让人看着心里不爽快。 他别扭的说道:“许是你几位兄长都被人救走了呢,我带你离开时可没见着他们的尸体。” 容娴面上有些释然,口中却道:“我明白的,恩人不必担心我,我心中有数。” 她语气坚决道:“哪怕你我丢掉性命,我也绝对会找到哥哥们给你看。” 凌霜欣慰极了,这孩子心境阔达,能想通便可。 不过他稍微一琢磨,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 他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看向小一道:“我刚才是不是听到她……” 小一一本正经点头,嘴角忍不住上扬:“没错。这小小姐的意思是——如果她找不到哥哥们,就要跟你同归于尽。” 凌霜:“……” 凌霜悲痛,此事与他有何干系,怎么到头来这死丫头找哥哥都能扯到他身上。 聊不动了聊不动了。 这丫头压根就不需要安慰。 现在需要安慰的人是他!! 容娴抬头看着凌霜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悠悠然从床上走下来,神情自若的说:“失礼了,恩人。” 她原有的几分黯然神伤,此刻却消失不见,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神采奕奕,用堪称毫不客气的态度指出:“若非恩人一直暗中偷窥,又如何能及时救下我。” “当然我这话并非是不分好歹指责恩人,只是觉得两年不见,恩人这点小癖好越发严重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点小纵容道:“既如此,为了满足恩人这令人发指的喜好,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将寻找兄长一事分享给你。想必借着此事便利,恩人能光明正大的偷、观察我了。” 凌霜: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他额头青筋忍不住浮现出来。 容娴敏锐察觉到自己可能会挨打,转移话锋,勉强有那么点善解人意道:“我知道恩人是关心则乱,我心中十分感动。” 她想了想,可能是觉得言语表现不出她心中的感觉,便装模作样地拿袖子抹抹眼角,说:“你瞧,我都感动地要哭出来了。” 凌霜:硬了,拳头硬了! 他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希望你能顺顺利利找到哥哥。小一,去拿测灵石来。” 这测灵石可以测试出一个人的根骨和灵根,他现在很想知道这死丫头到底是哪种灵根和根骨,怎么就这么‘能说会道’。 也就她头脑聪明,才值得他这么破例。 若测试结果不理想,去不了总部,他就做主将这小丫头留在身边当个出谋划策的军师也可以。 总归是他看了两年的孩子。 小一忍笑走出门,取来了测灵石。 凌霜握着测灵石,颇有些心力交瘁道:“过来,将手按在上面,放空思想,不要乱想。” 容娴好奇的看了眼他手里的石头,从善如流的将手放了上去,闲闲的开口:“我若胡思乱想会如何?” 凌霜淡淡道:“影响到测试结果,吃亏的是你。” 容娴神色带着困惑,施施然的反问道:“可你们错过了一个天才,吃亏的也该是你们罢?”怎么都轮不到她啊。 凌霜顿时无语,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连测试都没有便认为自己是天才的。 他刚准备说话时,却见手中的测灵石爆发出一道璀璨强光,一团青色的力量与橙红色的力量交织,晃得人眼疼。 待强光散去后,他低头看向测灵石,本来灰黑的灵石此时竟变得剔透极了。 他怔怔然愣在原地,好半晌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目光灼热的看向容娴。 竟然是极品木灵根与极品火灵根,以及天品根骨。 老天这是看不过去流光楼小一辈没有出众的,这才送来一个天才吗? 是的,他得承认这小丫头说的确实没错。若是错过了这么个天才,吃亏的确实是他们。 容娴享受着他灼热的目光,不紧不慢道:“以我这资质,可有资格做你的上级?” 凌霜:“当……”然。 他想起两年前的某次谈话内容,险险截住话头,表情绿了。 眼看着凌霜的拳头握紧,好似即将暴起揍人,小一连忙将人拦住,力求给自家堂主求得一条活路。 小一知道,若没拦住堂主,让堂主将人给打一顿,那乐子可就大了。 这样的天才一旦打坏了,楼主可能都要追责了。 “堂主,这测灵石乃是总部发来的,与总部玄清堂接连。此时测试结果应该已经被总部得知,您、冷静啊。”小一苦口婆心的劝慰道。 凌霜:“……”这么耀眼的天赋,总部绝不会放过。 换句话说,哪怕这死丫头将他给气死了,总部可能也只是不轻不重的训斥她一顿。 他完全拿这家伙没辙! 意识到此事,凌霜脸色一沉,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 第019章 错觉吧 小一见堂主气得直接甩袖离开,苦笑着朝对面的小女童看去。 谁知女童朝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灿烂又纯真的笑容。 小一一个激灵,慌忙拱了拱手逃似的朝自家堂主追去。 这新人可不好惹,连堂主都得罪不起,他更不敢凑上去了。 他们都离开房间后,容娴茫然的摸摸脸,她笑的很可怕吗?怎么这人还将她当成洪水猛兽了呢。 …… 总部的消息来得很快,顾楼主收到玄清堂的禀报后,直接让在皖南府追杀琴师的武堂堂主妙舞前来接人。 妙舞与凌霜看似都是堂主身份,但妙舞比凌霜地位高太多了。 她是武堂总部堂主,坐镇总部保护楼主安危,并担任左护法职位,是楼主身边决不可或缺的战力,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流光楼楼主能将她调过来,可见对容娴的重视程度。 容娴休息了一日后,第二日刚刚睡醒,便被凌霜催促着换了身精美的小裙子。 小裙子是红色与黄色交织,轻便又漂亮。头上梳的小辫子也被亮堂堂的轻纱绑住,可爱极了。 小一悄悄看了眼被收拾地妥妥帖帖的女童,担心她不耐烦,便张口解释道:“一大早打扰小小姐了。是楼主得知您的消息后,派左护法大人前来接小小姐前往总部。如今大人很快便到,有劳小小姐稍稍等待。” 容娴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今儿没有见着恩人,原来是有人抢了他的任务。此事我可以理解,楼主也是担心我半路被人劫走。劳烦你去告知恩人一声,让他不必挂怀,我不会忘记他的。” 说得好像凌霜真就为此介怀一般。 小一无语了下,还是让一旁的下属去找生闷气的堂主。 不等那人回话,左护法便来了。 容娴刚用完早饭便察觉到周围一静,隐隐有种肃然畏惧的气氛油然而生。 她抬头看去,便见到一位身材高挑,长发高高扎起的女子揪着一位半死不活的妇人大步走了进来。 女子穿着黑色武袍,身后披着披风,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眼神却明亮的好似一团火焰。 容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高低音节:“——唔。” 她眼底深处的神色微妙了起来,原来是她。 两年前追着琴师打,两年后需依旧追着琴师不放。 如此有毅力有能力的人,未来必须得好好祸害啊。 “拜见左护法。” 客厅里,所有人都齐齐俯身行礼,头都不敢抬起,唯一坐着的还是正在饭桌前用饭的容娴。 妙舞看上去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但一般人还真注意不到她的长相。盖因她周身气场两米八,眉宇间的张扬肆意更是灼灼生辉,让人一看便觉得气势不凡。 “起来吧。”她随口说道,并将手里的妇人朝地上砸去,眉眼凌厉道,“带下去审,在我离开前,我要知道究竟还有哪些邪修竟敢不要命地踏进域北地界,在我域北兴风作浪。” “是。”小一身后立刻走出两人,将人拽起来拖走。 妙舞大步流星的来到容娴身前,上下打量着这位乖巧甜美的女童,神色稍稍和缓了些。 对待孩子,她总有无尽的耐心。 她朝旁边站着的小一招招手,问:“便是这位小姑娘吧?” 小一快步来到她身前,俯首恭敬道:“是的。这是凌堂主带回来的小小姐,昨日刚测试了天赋,玄清堂传话来,让我等好好照看,等待您来接手并尽快回到总部。” 他抬手将连夜整理好的资料递了上去。 妙舞摇摇手,他悄无声息地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妙舞随手拉开一旁的凳子,坐在容娴对面,饶有兴趣的看着容娴说:“你倒是胆大。” 容娴抿嘴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像个无害的小猫。 妙舞神色更加柔软了,她低头翻看着资料,说:“楼主下了命令,让我尽快带你回总部。” “你既已加入流光楼,楼主便会好好培养你。你努力修炼,总有机会找到兄长。若你还想回去看看,我一会儿陪你去忘情村走一趟。” 她安慰道:“我听闻凌霜让人已仔细查过忘情村,并未有你几位兄长的尸体。既如此,他们便有可能活着。” 她一目十行,很快将所有资料都记住了:“你天赋很好,回到总部定有长老或堂主收徒。他们能力都不错,属意何人到时便看你的意愿了。” 可能是觉得容娴年纪小,妙舞也没想等容娴回话,直接伸手一握,那份资料化为粉碎。 她站起身朝容娴伸出手,雷厉风行道:“跟我走吧,想来楼主也一直在等着了。” 容娴坐着没动,她“唔”了一声,答非所问道:“有句话我从姐姐提到可以陪我回忘情村时就想说了。” 妙舞因这一声姐姐,眼角的锋锐柔和了些,自然而然的接道:“是什么?” “姐姐让人去审那邪修,说是在您离开前要结果……”你这直接要走,怕不是将人给忘了吧? 剩下的不用容娴再说下去,妙舞伸出来的手已经僵住了。她还真给忘了。 气氛一时尴尬了下来,但此处只剩下她与容娴,容娴作为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的人,绝没有可能给她台阶下。她只能自力更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妙舞重新坐下来,端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总觉得这小孩儿没她想的那么乖。 她看了眼安静坐在一边玩筷子的女童想,应该是错觉。 只是她还没等到小一的审讯结果,流光楼据点便被邪修围攻了。 妙舞脸色一沉,朝匆匆赶来的凌霜斥责道:“流光楼据点多少年没被人攻击了,到你这里却开了前例,如此有损我楼威望,事后你自行请罪。” 凌霜:“……”郁闷极了,立刻着人出去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霜派去的下属很快便前来禀报,说是外面的邪修喊着让护法放了她的女儿,不然就将此处分堂给拆了。 他直接侧头朝妙舞看去,他这处分堂里能是那邪修女儿的便是护法今日抓回来的人。 所以,要请罪的其实是护法! 可惜他不敢吭声。 妙舞直接就气笑了,她伸手牵着容娴的手朝外走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何本事,敢拆我流光楼!” 第020章 朝圣府 容娴随妙舞朝外走去,边走边用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说:“姐姐,我其实并不想看那人用何种本事拆房子。那邪修能不顾威胁来此,许是太喜欢这个房子了。以至于沉迷于在拆房子的美妙感觉中不可自拔。” 妙舞嘴角一抽,原来当时并不是错觉,这丫头真不是个乖孩子:“你没听到属下人禀报,邪修拆房子的前提是要我们不放了她的女儿?” 容娴轻轻抬了抬眼皮纠正道:“您说错了,不放她女儿的不是‘我们’,而是您一个人。” 妙舞:“……” 不等她再多说什么,她们已经来到流光楼分楼外。 一身妖娆红裙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的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见着妙舞出现,当即冷冷道:“左护法,放了我女儿,不然我你没完。” 妙舞冷笑:“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与我没完,楼主早已下了禁令,决不允许域北出现邪修。你等敢违逆楼主尊令,还在域北兴风作浪,死不足惜。” 这邪修显然对流光楼十分顾忌,“若非我女儿擅自离开我保护范围,岂能被你抓住!” “那也是你女儿活该。”妙舞冷嘲热讽道。 “你——”她目光一转便落在妙舞一直牵着的容娴身上,见这女童眉宇间的张扬肆意与妙舞十分相似,脑中灵光一闪,嗤笑道:“原来你的私生女竟这么大了。” 妙舞震惊当场,脸都气红了。她一心为流光楼,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私生女! 这家伙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这邪修继续说道:“那女娃娃,快让你娘放了我女儿,莫要听她的,学得一身残忍狠毒的毛病。” 妙舞刚要开口时,便听容娴不疾不徐道:“瞧阁下说的,你都不让我听我娘的,你女儿怎么可能听你的?这跑得好啊,直接就住进我家大楼里,还有专人招待,我娘多热情好客啊。” 妙舞当即瞠目结舌,脸都裂了,气急败坏道:“莫要胡说,我哪儿来的女儿。” 容娴心情微妙,一言难尽的看向妙舞,难道该否认的不是邪修所指责的‘残忍狠毒’吗? 她眉目微动,微微叹口气:“您确定要在这时候和我争辩你有没有女儿、我娘又是哪个的问题?” 妙舞反应过来,有些暴躁道:“差点被你气糊涂了。” 她松开容娴的手,下一刻人已出现在邪修面前,二人迅速交上了手。 容娴目光落旁观的凌霜身上,见他目不转接地盯着前方的战斗,好整以暇地开口:“我还以为恩人你会将那邪修的女儿拉出来当人质,没想到恩人却一直没有动。” 她由衷道:“流光楼果然行事正派,堂皇大气,令人佩服。” 她神采飞扬,似是为自己能成为这样的宗门弟子而骄傲。 单纯只是没想到这招的凌霜神色僵住了,此时将那妇人拉出来不是,不拉出来也不是。 好在不用他过多纠结,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别看那邪修说话间张扬跋扈,好似底气十足,但在妙舞手上还真没走过几招。 妙舞掐着邪修的脖子从远处飞射而来,干脆利落地废了邪修修为,将人砸在凌霜面前,眉眼含煞道:“拉下去审。” “是。”凌霜拎着人便朝囚牢走去。 容娴看着他的背影,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喟叹道:“真是上天眷顾,这对造化弄人、不幸分别的母女总算团聚了,想来她们定会开怀大笑吧。” 妙舞:“……”是开怀大孝吧,这邪修还是被女儿给坑了的。 耳聪目明听到这话的凌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连忙稳住身子,拎着人快步离开,看模样是半点不想见到容娴了。 妙舞与容娴回到屋内又等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凌霜前来复命。 那邪修母女都招供了,她们来这里不过是因暗中天道圣器在域北的流言导致,想要看看是否能浑水摸鱼。谁知那邪修女儿没按捺住,采补了好些修士,被妙舞撞了个正着。 除了她们外,还有一位习惯以人精血灵魂修炼的邪修也来了。那位邪修应是杀害忘情村村民的邪修,已被无名强者斩杀。 查清一切后,妙舞冷酷下令:“处死,将尸体扔到春晚湖喂鱼。” 凌霜毫不意外道:“是,护法。” “邪修一事已经解决,我这就带容娴离开。凌堂主,这里交给你了。”妙舞吩咐道。 凌霜巴不得她赶紧带着容娴离开,他受够了那丫头那张嘴。 似是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失礼的事,容娴微微挑眉,假模假样的松了口气:“终于不用看恩人这张冷脸了,哪怕我知道恩人只是舍不得我,但恩人一直这样‘爱在心口难开’的模样,我其实也挺困扰的。毕竟恩人那无伤大雅的小癖……” 为防止这死丫头说出败坏他名誉的话,凌霜当即打断她的话忙说:“护法,请您立刻将人带走,路上小心。”没事就别来这里万华府了。 妙舞干巴巴道:“那我便走了,凌堂主不必送了。” 她伸手将容娴抱在怀里,身形一闪便朝远处飞去,速度快如闪电。 她也不想留容娴在那儿了,短短时间内她已见识到了这小丫头的能说会道,偏偏这丫头又极为聪慧,几乎是踩着每个人的底线起舞,让人恼火之余又不至于真将她怎么着。 再留下去凌堂主这一整个分堂可能都会被这家伙给搞出阴影来。 耳边厉风呼啸,念及容娴还是个孩子,妙舞关切的问:“可还适应?” 容娴情真意切道:“姐姐手很稳,心态也很平和,我很适应。” 妙舞:“……”这话怎么越琢磨越不对味儿。 流光楼在域北的威慑力十分惊人,妙舞抱着容娴飞在虚空,横跨数府,没有任何势力敢提出意见。 哪怕神剑宗与苍茫山,都睁只眼闭只眼。 一日后,她们赶到朝圣府。 域北六郡十九洲,流光楼总揽南方建昌与天宝二郡,在这二郡内,流光楼至高无上。 一郡分三洲,一洲分三府。涿州包括天定府、万华府和朝圣府,流光楼势力遍布域北,总部便是在朝圣府。 第021章 没头脑 妙舞带着容娴在朝圣府落地后,容娴明显能察觉到这里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彪悍的气息,仅仅是几步路的功夫,她都遇见好几起打斗。 她目光落在前方正在发生的打斗上,由衷道:“朝圣府的百姓,实在是武德充沛。” 妙舞轻咳一声,替自家人辩解道:“他们只是闲得慌,流光楼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平日吃喝不愁,偶尔互相打闹也是打发时间。” 她打量了下小丫头的神色,见她面色并未害怕或嫌恶,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这才继续说道:“你若待得久了,会喜欢上这里的。这里的人都很是豪爽,打起交道来十分轻松。” 容娴沉吟下一本正经的说:“我明白了,原来是没头脑和瞎开心。” 妙舞:“……”小丫头的总结简单又精辟,让人想反驳却无从提起。 她嘴角抽搐了下,生硬地转移话题:“一会儿有人回来接我们,趁着还有时间,我带你在这里转转,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容娴微微垂头,有些羞窘道:“我想要竹马——” “竹马啊,我倒是不曾见过。我们四下找找,看有没有会编织竹子的匠人,让人……”妙舞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小。 她神色诡异的看着低头似有羞赧的小孩儿,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此竹马非彼竹马’。 妙舞:“!!”这么小的孩子居然都开始给自己培养夫婿了?! 容娴后知后觉抬起头来,看向目瞪口呆的妙舞,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和不解:“您为何这么惊讶?” 妙舞脸皮抽搐了下,强行压下嘴边的粗话,苦口婆心劝慰道:“你还小呢,一切以修炼为重,切要本末倒置。虽少年慕艾没错——” 她看了眼这完全称不上少年的小娃娃,深吸一口气道:“你若需要一位真心人,待你长大修为强大后,不止我们流光楼,苍茫山与神剑宗里的优秀弟子都任你挑选,你莫要冲动行事。” 容娴神色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这位护法比她想象中的更好骗。这样的人居然是流光楼楼主身边的近臣,那位楼主又是何种路数? 她心里有底后,抬起头来,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困扰:“姐姐,虽然您以平等的姿态待我让我很欣喜,但我今年只有六岁,还是个心性纯洁、懵懂稚嫩的孩子。” 她假模假样震惊道:“我不过是想要一个竹马,与竹蜻蜓、竹篮子并无两样,您能却能一路联想到为我选夫,莫非您——” 妙舞表情裂开了,手忙脚乱辩解道:“我、是我理解错了……” 容娴沉默了下,慢条斯理的继续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您将曾经的梦想寄托在我身上,以己度人之下这才这般善于联想。” 容娴又不嫌事大的补充道:“明明刚开始您想的没错,谁知眨眼的功夫您就理解错了。若您当真寄托了某种念头在我身上,可以与我协商,我并非不能成全您,完全不需要您拐弯抹角。” 妙舞、妙舞脸都青了。 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幸好楼主和其他长老不在此处,否则她真是百口莫辩。 “别胡说八道。”妙舞就差伸手捂住这小丫头的嘴了,她恨恨道,“这都是没有的事,明白了吗?” 容娴乖乖点头,认真回道:“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妙舞:“……”这话味道不太对,但她又实在找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按捺了下来。唯恐旧事重提,让这小丫头又找着机会污蔑她。 容娴没有作妖时,是个很懂事很好带的小孩。便是被怼了好几次的妙舞都选择性遗忘她那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嘴,专心带崽。 一个时辰后,妙舞神色有些难看。 本应前来接应的楼主天镜卫却迟迟不到,莫非是出了意外?但此处乃流光楼总部,应无人敢大胆来犯吧。 正思索间,武堂管事飞驰而来。远远见到妙舞眼神一亮,如同看到救星。 “护法、护法,不复盟剑客与圣音阁七莲圣女先后而来,正与我等交战。楼主脱不开身,让属下前来召您尽快赶回。”管事语速飞快说道。 妙舞神色微变,刚准备飞身离开时,听管事道:“这小姑娘是新弟子吗?您放心交给我,我定将其安全带回流光楼,如今楼主需要护法,还请护法尽快赶回。” 妙舞脚步一顿,猛地看向管事。 管事只来得及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便被妙舞一掌打飞撞在墙上,吐血砸在地上。 管事头晕眼花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些,他趴在地上咳了几口血,手掌按在地上想要站起来。 妙舞收回手,神色冷漠地走到挣扎想站起身的管事身旁,随后狠狠地将他踢倒在地上。 妙舞看上去很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她俯下身,抬脚踩在管事挣扎的手上,眸色冰冷道:“你背叛的原因?” “咳咳咳……”管事抬头看向妙舞,断断续续的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哈、哈哈哈,没想到护法这么快便发现了。您可愿解惑,究竟是如何发现的?我自认没有露出破绽来。” 妙舞踩着他手的脚逐渐加重,心情十分不愉快:“你确实没有露出破绽,但我此行任务极为重要,若总部真遭遇袭击,楼主危在旦夕,绝不会召我尽快赶回。” 流光楼若出事,楼主必定会让他第一时间保住年轻一辈,为流光楼留下后路。安排好有潜力的弟子后,才会让她赶回去救援。 这些话不必解释给一个小管事听,只要确定这人是背叛者,便不可轻饶。 她脚下再次用力,一股劲气由脚下刺进管事体内,直接将人给废了。 “你有话留给执法堂的执法者说吧。” 她抬脚在管事头上狠狠一踢,将人直接给踢昏过去。 妙舞解决掉叛徒后,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小丫头微微皱眉,难道吓到了? 她唤道:“容娴。” 容娴的目光还落在妙舞的脚上,妙舞这么雷厉风行,让她难得懵了下。她顺着妙舞的脚边看过去,就看到了地上悄无声息的管事。 早知道这位护法简单粗暴,却不知能简单粗暴到这份上。 以及妙舞这次彻彻底底引起了容娴的注意。 第022章 被耍了 容娴又看了眼妙舞,好怪哦,再看一眼。 这种看上去好骗却格外有原则,做起事来简单粗暴能将别人辛苦制定的计划撕碎的人,虽挺有意思,但偶尔还得小心她坏事。 见容娴迟迟没应声,妙舞不禁叫了她一声:“容娴?” 容娴收回视线来:“嗯?” 妙舞看着她,迟疑了下,直接问:“我吓到你了?” “没有,我很好。”容娴看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随口敷衍道,“我只是见到您如此强大太高兴了,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妙舞耳根一红,语气带着窘迫道:“……你倒是会说好听的。不过没吓到你便好,我们再等等,很快便会有人来。” 想到管事提起的域西不复盟剑客与域南圣音阁七莲圣女,她眸色深沉了下来。 如此重要的事情,想必确有其事。管事不敢在这种事上弄虚作假,他没想过骗不过她。因而此时若真骗过了她,等到了流光楼也会被揭穿。 管事若想继续卧底,就得为以后考虑,他也没想到在开头便被发现了。 因而妙舞可以判断出,管事口中唯有此事是真的。 而他背后之人的目标,很明显便是她此次紧急有保密的任务。 管事口中提到的那二人,名声不可为不大。 ‘剑客’并非是因他是剑修而被成为‘剑客’,而是一个代称。以一己之力压下整个域西剑修的剑道强者,才会获得代号‘剑客’。 域南圣音阁只收女弟子,修炼功法极为特殊。修炼有成后,她们只要动手,周身就会形成一个流光溢彩的莲花图案。 修为高低以莲花花瓣数目多少为准,传说十莲圣女是仅次于圣音阁主的存在,实力十分强横。 这让人心生忌惮的二位强者竟会出现在这里,想来应是被那暗中传闻吸引过来的。 好在他们是光明正大来的,如‘断爱君’那种悄悄地来并搅风搅雨的才让人难受。 妙舞粗浅想了会儿便放下此事,等回到流光楼后楼主一定会告诉她该如何去做的。 随即她注意力落在了容娴身上,从那叛徒出现起,这孩子就很乖巧。哪怕这孩子不说,她也觉得是被吓到了。 她环顾了下四周,目光在某处一定,轻咳一声说:“小丫头,既然没找到你要的竹马,我送你其他礼物吧。” 容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婆婆面前摆着一个摊子。摊子上是各种各样的木雕娃娃,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梳着发髻,穿着考究的衣裳。 妙舞大步走了过去,蹲下身与老婆婆说了几句话,又拿出一些铜板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侧头看了眼容娴,慈爱的笑了笑,从身后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个全新的眉眼精致的女娃娃木雕。 因木料讲究,女娃娃的肤色十分白皙,漂亮极了。 木雕整体很高,有妙舞半身那么高。它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眉眼间点着红色的花钿。乌黑的长发被点着金粉的华贵发冠高高束起,有两束长发垂在胸前,身后也披散着一层长发。 白蓝相间翩然雅致的长裙穿在身上,给人一种书卷气的宁静感和矜贵,还有一种飘雪初降的清冷美丽。 见着妙舞抱着木偶过来,容娴眉开眼笑:“姐姐要把初雪送我吗?” 妙舞差点手一抖将木偶扔出去,她好不容易稳住了双手,下意识脱口而出:“是谁?” 话落,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强行不动声色道:“初雪是谁?” 容娴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木偶身上,慢吞吞道:“姐姐说笑了,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妙舞:“……#!” 初雪还真是这个木偶啊! 眨眼间的功夫,容娴给木偶连名字都取好了,态度亲切如同看同类。 这放在修士身上没什么不对,毕竟还有专修傀儡功法的,一个木偶就是一个杀器。 但落在一个凡人小孩儿身上就诡异了。 妙舞:小丫头,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她低头与怀里悄无声息的木偶对视一眼,抬头便发现容娴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前。一双透不进光的漆黑眼眸仿佛深不可测的幽暗渊薮,带着非人的诡异,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耳边仿佛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热闹繁华的集市死寂如坟墓。这实在太诡异了,诡异地让人毛骨悚然。 妙舞强忍着退后,忍不住戳了戳身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瘆得慌。 容娴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会儿她炸毛的姿态,眨了下眼,无辜极了道:“姐姐怎么不说话?” 听到容娴的声音,妙舞这才有种重回人世间的感觉。 她再次对上小孩的眼眸,清晰的看到里面毫不掩饰的戏谑,她:“#!” 被耍了。 她绝对被耍了! “你故意吓我?”妙舞黑着脸问她。 容娴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姐姐警惕的模样像只黑猫猫,所以想跟姐姐玩,我没有坏心思。” 妙舞憋气,她伸手摁住额角跳动的青筋,冷声质问:“你如何瞒过我的感知出现在我身边?” 容娴不过是个凡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悄无声息走到她身边将她吓一跳,可偏偏她就是做到了。 也因过于反常,才彻底将她吓到。 容娴无辜极了道:“姐姐说的话我听不懂,我跟往常一样走过来的啊。哪想到您像是睡着了一样,这许是那所谓的‘白日做梦’吧。” 她倒打一耙道:“看您在醒过来时那表情,以及您不反思自己反而质疑我的模样,便看得出您怕是做了噩梦。” 妙舞嘴角抽了下,对此半信半疑。 莫非她刚才真是被魇住了? 容娴没再多说这个话题,唯恐妙舞回过神来揍她,转而问道:“姐姐不将初雪给我吗?” 妙舞抱着木偶的手一顿,她并非没有怀疑容娴不对劲。主要是悄无声息探查过后,发现容娴确实只是六岁的孩子,且没有半点修为,神魂与身体完全契合不存在夺舍,暂时放下了怀疑。 第023章 流光楼 妙舞探查了下木雕,发现这木雕更是没有半点异常,她纠结了下还是将木雕递给了容娴,并再三叮嘱若木雕不对劲,一定要扔掉,还要告知她。 容娴没有半点不耐烦从善如流的应了,她抱着初雪,伸手轻轻捋顺初雪背后的长发,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容娴朝木偶轻松惬意的说。 被摆了一道却无话可说的妙舞:“……” 硬了,拳头硬了! 这时,身穿黑衣锦袍用银色丝线勾勒出大朵大朵的三色堇的队伍飞驰而来,打断了妙舞即将暴起的脾气。 远远见到妙舞时,整队人眼睛一亮,从虚空落下,齐齐单膝跪地:“拜见左护法。” 妙舞的怒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嗖一下就没了。 她憋屈地牵起容娴一只手,抬步从这些人面前走过去,边走边冷声道:“立刻返回总部,斩杀侵犯者。” “是,护法。” 妙舞再次将容娴抱起,在一队下属的护送下迅速赶回流光楼总部。 流光楼很好找,那是朝圣府最显眼的地方,如同地标一般惹人注目。 一座座清丽典雅的堂皇建筑矗立在最繁华的地段,淡蓝色的琉璃瓦屋顶干净极了,在眼光照射下给人一种圣洁的美感。 洁白的玉石栏杆拱卫四方,精工细琢的青石基台铺筑坦途大路,衬着鹅黄色墙壁淡雅端庄,明亮秀丽。 十多米高的朱红色大门上空,古老篆体刻画的‘流光楼’三个字气派又威严。 大门外,气氛严肃紧绷。穿着黑色袍服的弟子围着圣音阁女弟子和不复盟杀手,手中利剑相对,杀气四溢。 虚空上,剑客与七莲圣女都被人紧紧拦住,双方交手动静颇大。 妙舞到来时,他们的打斗还没结束。 她将容娴放在偏僻一角,朝身后紧随而来的下属道:“照看好她。” 不等下属反应,她身形一闪,已飞到虚空上。 片刻,两道身穿蓝衣的身影从虚空落下,正是先前阻拦剑客与七莲圣女的强者。 容娴抬头看去,二位强者看上去中年模样,左边的面容憨厚,右边的精明儒雅。他们气息绵长,显然之前的打斗游刃有余。 守在容娴身边的人俯首恭敬道:“拜见执法左长老,右长老。” 执法堂二位长老微微颔首,看了眼抱着娃娃的容娴,左长老好奇道:“这小丫头是护法带回来的?” 下属老实回道:“是的。” 二位长老眼睛一亮,能被妙舞护法亲自接回来的,唯有玄清堂传出的那位天赋异禀的弟子有这资格。 他们打量着面前的小孩儿,见她眉清目秀,目光清澈端正,自有一股灵气在内,心中喜爱之情顿生。 右长老一身儒雅,语气温和的问:“你叫容娴吗?” 容娴偏了偏头,疑惑道:“我以为以我的资质,高层强者应该都听说了我的名字?” 右长老被噎了下,仔细看了看容娴,发现她是真心在疑惑,一时无奈道:“是都听说了。我只是想确定下是否是本人,看来是你没错了。” 他神色严肃道:“既然走到这里了,不出意外你便会成为流光楼的新弟子,踏入新的世界。看到上方的战斗了吗?” 容娴微微一动:“哦?” 左长老接话道:“这种情况很常见,你必须努力强大,不然会死的。” 容娴眨眨眼,认真回道:“所有人都会死。” 左长老哽住了,他憨厚的表情维持不住了。 他与右长老对视一眼,确认了,新来的弟子不管是本性还是伪装,都是个刺头。 ‘咚,咚。’两声大响传来,几人朝声音处看去,便见之前还在虚空上打斗的剑客与圣女尽皆砸在地上,掀起一层灰尘。 妙舞黑裙翩然,轻飘飘落在地上,一脚踩在剑客背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剑指向圣女。 她冷冷瞥了眼被弟子们包围的这二人属下,直接下令道:“杀了他们。” “住手。”七莲圣女吐了口血,脸上带着土,狼狈阻住道,“你若敢杀我圣音阁弟子,圣音阁与你们流光楼将不死不休。” 妙舞嘲讽道:“就凭这些弟子和你,能代表得了圣音阁?” 圣女反击道:“那你能代表得了流光楼?” “她当然可以。” 一道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响起,身着紫蓝相间锦袍,乌发泱泱披散在背后的青年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但无人能忽视他周身强大深邃的气质。如同一坛馥郁醇厚的美酒,经过道道工序和发酵,成熟到仅是露出些微气息便让人微醺。 在他出现的瞬间,包括妙舞在内的所有流光楼弟子尽数单膝跪地:“楼主。” 这便是流光楼现任楼主——顾晟。 剑客与圣女不敢动弹,他们能感应到一股冰冷的视线盯着他们,一旦他们稍有动弹,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顾楼主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他傲慢得没有理会剑客与圣女,仿佛他们不值一提。 他面上是面具一样温和的笑容,深不见底的眼眸却锁定猎物一样,穿透人群落在除他外唯一站着的女童身上。 “——啊,是我未来的弟子呢,真是钟灵毓秀的孩子。来,过来我这里。”他的声音是不动声色的循循善诱。 容娴对这样强大又危险还富有心机的人印象不差,她踌躇了下便走了过来。脚步停在顾晟身前一丈处,又惊又奇道:“你要收我当弟子?” 顾楼主对有天分的孩子毫不吝啬他的温柔,他半蹲下身,让视线十分平等地与毫无畏惧的女童平视,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你的天赋很高,唯有我能教导你。”他语气平和,漫不经心间给人一种强大的自信。 顾楼主保持半蹲的姿势,骨节分明的手握成拳,手背朝上地出现在容娴面前。嘴角笑意加深,手一翻转,散发着甜腻气息的彩色糖果躺在他手心。 “送给你。”顾楼主笑容温和道。 容娴看了眼他眼底分明的认真,犹豫了下,空出一只手拿起那颗糖果。 第024章 太难听 “多谢您的认可。”容娴看了眼手里的糖果,假模假样的遗憾起来,“看来我是没办法成为护法姐姐的弟子了。” 安静站在顾楼主身后的妙舞神色郑重道:“楼主比我强太多,能成为楼主的弟子,你的未来定然更高。” 容娴怔了怔,很是纯良道:“嗯?我知道呀,我的意思是没了我这么优秀的弟子,姐姐可就错失太多了,以后莫要后悔哦。” 妙舞额角青筋跳了下,看了看楼主硬是忍下来没吭声。 顾楼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站起身,扫了眼被包围的不复盟弟子与圣音阁弟子,淡淡道:“他们怎么还活着?没听到护法的命令吗?” 凛冽气势压下,执剑的流光楼弟子打了个哆嗦,立刻迎了上去,将两家弟子尽数斩杀。 七莲圣女目眦欲裂,能跟着她来得都是她的心腹。流光楼这么一杀,将她在阁里的下属直接杀干净了。 少阁主的位置竞争激烈,只这一遭,她便落后于其他圣女了。 七莲圣女死死握住拳头,域北真是来错了。她以为能查到一星半点天道圣器的消息,回到圣音阁也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谁知功劳没捞着,她却深陷其中。流光楼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哪怕不杀她也会与阁主谈条件。 成为俘虏甚至是谈判的筹码,注定了她成为圣音阁的耻辱。 她缓缓闭上眼,只这一趟,她失去了一切。 剑客神色冷峻地盯着这一幕,闭了闭眼,这域北果真是个禁地,一旦接触便会不幸。 若今日能逃过一劫,这仇必报。 顾楼主没有理会二人的想法,他轻飘飘伸出手牵起容娴的手,笑道:“走吧,今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容娴没有反对,乖乖地任他拉着。 似乎察觉到他的亲近,小孩儿放下一切顾虑,暴露了自身骄傲狡黠的面目,微微挑起眉梢问:“师父,流光楼最强是谁?” 顾楼主瞥了她一眼,没有纠正她的称呼,默认般轻笑了一声:“以修为来说,是妙舞护法最强。”当然这是明面上,也是众所周知的。 他好奇地看向容娴,想知道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便见容娴若有所思道:“等我修炼后,我会成为最强。那么师父身边的最强二位战力便都是女性——” 顾楼主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这小丫头会说出他不愿意听的话。 果然,随后小孩儿嫩生生的声音传入耳中:“先不提流光楼的阴盛阳衰了,师父这样真不是吃软饭吗?” “想想看,赚钱养家是女子,庇护您与楼内弟子的是女子,在外征战的还是女子……” 在顾楼主越来越黑的脸色下,容娴细数了下一条条证据,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奇道:“师父真不是给自己挑选童养媳?” “噗~”执法二位长老没忍住笑了出来。 顾楼主肩膀一跨,带着宠溺女儿般的神色,语气无奈又纵容道:“小小姐真爱开玩笑。”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冥冥中一道琴音响起。 容娴眼神闪了闪,哎呀,终于赶上了。 顾楼主眸色一深,脚步顿住,转身朝天际苍穹看去。妙舞与执法二位长老身形一闪,第一时间站在他身前保护。 很快便有若隐若现的琴音响起,清脆如清泉中石子碰撞,一声声丝丝入耳。 琴音未歇,怀抱长琴一身宝石蓝锦袍的俊美青年已突兀出现在剑客身侧,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从未变过。 他嘴边带着完美的弧度,朝着众人微微一笑,气度优雅:“午安,各位。” 剑客神色惊疑不定的看向琴师,距离上次见到琴师还是在三年前。这家伙一如既往的高傲深沉,虽天赋出众,却总给人一种阴郁压抑之感。 因年纪与阅历,显得青涩稚嫩。 没想到三年后的今日再见,他竟完全看不透琴师了。 不止是修为,还有这人嘴边那让人心悸的微笑以及高深莫测的气度。 但此时剑客并没有深究,他只知道他今日很大可能会全身而退。他眼里光芒咋现,掌心在地上一拍,凌空起身站在琴师身后。 但此时无人在意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琴师身上。 琴师优雅地拨动了下琴弦,彬彬有礼道:“虽不请自来有些失礼,但命运的指引将我牵引此处,想来诸位应该不会责难一位风尘仆仆的无辜琴师吧。” 妙舞神色冰冷,周身气场迸发,逼得人胸口发闷。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断爱君!” 在涿州肆意妄为,大摇大摆的杀人,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三家势力合力都抓不住其身影,实在太过讽刺。 顾楼主替容娴抵去妙舞的威压后,朝琴师看去,眼里情绪莫测,口中漫不经心道:“哦?原来这位就是在我涿州因嫉恨他人恩爱便肆意杀人的断爱君啊。” 容娴悄悄翻了个白眼,这前缀可真够长的,而且这位师父踩人痛脚真是一踩一个准。 琴师神色不变,周身气息却冰冷了许多。 “啊,我早就想说了,断爱君这个称呼实在太难听了。”琴师轻轻一叹,苦恼的说,“实在让人不悦啊。” 顾楼主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好心问询道:“若阁下嫌弃这个名号不中听,可以告知本座姓名,本座会帮忙通传天下的。” 顺便再用这名头做些文章,查查他背后的势力,想必这人也不会反对。 琴师含笑望来,声音优雅极了:“顾楼主真是热情好客,让我宾至如归。我的名已告知过诸位了,但想来是我不太有名气,这才让诸位忽视了我真名这么久。” 顾楼主眯了眯眼,目光从他身上略过,在剑客的身上定了定,恍惚明白了什么,肯定道:“不复盟,琴师。” 妙舞面色一沉,他们追杀了两年之久的人,竟然是域西不复盟的强者。 单听‘琴师’这代号似是不足为虑,单纯高雅如山涧流水,是乐坛大家。可真正与其交过手的她却清楚,琴师比象征征伐的剑客强大太多,不用最终底牌,她甚至不是琴师的对手。 第025章 这很好 琴师自觉与众人打过招呼,便侧头看向剑客,唇角勾勒出一抹完美的弧度:“久等了,我来得有些迟,让你吓到了。” “也或许,时间恰恰好。” 风雅的青年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一动,琴音响起时,妙舞已动身来到他身边。 同时,嘭一声大响。 惊天的爆炸声炸裂在耳畔,伴随着强烈的震动,强劲的风浪瞬间席卷周围一切。地上打磨光滑的青砖上被远处去席卷而来的瓦砾碎石击打出浅浅的坑印,两股强大的战斗余波瞬间溢散出来。 执法长老拂袖挥散这些力量,神色肃然的守在楼主身前。 顾楼主低头看向新收的徒弟,见她抱着娃娃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战斗,明知身为凡人无法看清那二人的战斗,却依旧调侃问道:“这般入神的模样,你对这位琴师可看出什么了?” 容娴被这声音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略窘迫得避开视线:“是我失礼了。” 顾楼主:“?”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徒弟似乎可能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容娴见他沉默,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不对,她清了清喉咙认真描补道:“我看出来,我们正欲对不复盟强者图谋不轨。” 顾楼主:“……?” 虽然但是,他确实准备抓住不复盟的强者跟不复盟盟主谈条件,可小徒弟这‘图谋不轨’四个字砸下来,怎么莫名就不太对味儿了。 执法左长老嘴角一抽,下意识看了容娴一眼。不料容娴直接侧头看过来,两双眼睛对视在一起。 左长老一惊,这是巧合还是小姑娘感知到他了? “长老在看初雪吗?”容娴轻手摸着娃娃的头发问。 左长老顺着她的手落在了精致漂亮的娃娃身上,心领神会的知道了初雪便是这木偶,他干巴巴道:“确实如此。” 总不好告诉小姑娘看的是她吧,楼主那‘童养媳’三个字就是前车之鉴。 容娴露出一个雀跃的笑容,煞有介事的说道:“长老原是同道中人,这很好。待护法得了空闲,我会让护法给您也带一个好朋友回来。” 似乎担心左长老听不明白,她还细心的补充道:“是像初雪一样的好朋友哦。” 左长老:“……” 容娴等了半晌也没听他接茬,就只有自己自力更生道:“长老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害羞了?” 她抱着娃娃沉默了片刻,才语气微妙道:“我明白了,长老放心,师父与右长老并非多舌之人,您的风雅爱好不会传出去的。” 左长老:…… 察觉到楼主与搭档看过来的视线的左长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有点无力道:“多谢了。” 他已经不知该去澄清自己没有私下偷偷喜欢木娃娃还是该澄清他没有害羞,或是澄清他并未担心楼主和搭档会将自己的喜好传出去…… 楼主收这弟子有点棘手啊,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给他扣了好几个摘不下来的锅。 左长老此时无比后悔,为什么要鬼使神差的看着小丫头一眼,就这一眼他便被赔上了清白,他还有机会证明自己并不是喜欢小娃娃的人吗? 右长老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大战,心有戚戚然。幸好他晚了一步没看那小丫头,不然搭档的惨剧就会落在他身上。 “你小名干脆叫皮皮吧。”顾楼主神色是恰到好处的无奈,语气似是抱怨。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徒弟不仅胆子大,恶趣味还很足。 容娴低眉顺眼地站在边上,摆出一副恭听师训的姿态,干脆利落道:“弟子谢师父赐名。” 她这么利落,反而让顾晟生出了几分是他这个做师父的在无理取闹的感觉,这错觉很不美妙。 顾楼主看了眼执法二位长老,却发现这二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无一人愿意将他解救出这尴尬的境地。 顾楼主:“……”皮皮的威胁,恐怖如斯! 这才多久,他身边的强者都快叛变了。 顾楼主抚弄了下衣袖上不存在的皱褶,状似不经意的转移了话题:“妙舞竟还未回来,看来琴师的实力不可小觑。” 容娴轻轻抬了抬眼皮,诧异道:“护法离开不过盏茶时间,琴师与她实力相当,如何能这么快返回。这么明显的事情师父您没看出吗?” 顾楼主:“……”看是看出来了,他只是想转移话题罢了,偏这个逆徒不顺着他来。 顾楼主觉得为人师表者的威严的被触犯,立马命令道:“莫要无理取闹,你定知道本座说的意思。” 哪怕没其他意思,也给我脑补出一个台阶下来。 孝顺徒弟状似自谦道:“师父言重了,我何德何能能理解您的深意,我连修士都不是。” 师徒二人的交锋让执法左右长老看足了笑话,当然他们不敢表现出来,不提容娴这个随口给人扣锅的家伙了,单是楼主就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如今气氛僵持下来,他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虚空上琴师与妙舞的交锋已结束。 缥缈琴音响起,琴师衣着整齐的飘然落下,怀中依旧抱着那把保养极好的焦尾琴。 他看着脖颈一道血痕的妙舞,嘴角勾起,声音温柔妥帖,极有风度:“刚才失礼了,还望姑娘勿要见怪。” 妙舞咬了咬嘴唇,极为不甘地大步朝顾晟走去,黑色的裙摆在半空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来在楼主面前,她单膝跪地,俯首请罪:“属下失职,未能擒住贼人,还请楼主降罪。” 顾楼主微微弯腰将人扶起,走到她身前挡住琴师的视线,意味不明的色泽自眼底深处闪过,语气意味深长:“阁下想要如何?” 琴师轻笑,语气真诚:“别担心,尊上。我并不是什么恶客,我只是一位前来领走走丢同伴的可怜琴师罢了。” 走丢的同伴? 剑客神色一僵,隐隐有些不悦,任谁被污蔑成不懂事的幼童都会不高兴。但他也知道琴师这么说,只是为了救他。 ——个鬼啊,这厮就是找机会捉弄他! 第026章 扔出去 剑客冷冰冰站在琴师身后,像一把没有感情的剑。心里却琢磨着等回到四方城不复盟,一定要给盟主告状。 这家伙竟然隐藏了修为,这是想干什么?! 犯上作乱?谋逆?还是…… 琴师没理会剑客,他唇角勾起的笑弧完美得如同假人:“顾楼主,我已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顾楼主目光暗沉些许,注视着连头发丝都在诠释着优雅的青年,最终只是以似是自嘲的语气感叹道:“没想到花主竟藏了你这么个人物,倒让本座惊叹。你可以带着剑客离开,请带本座向花主问好。” 如此人物,以往收集信息时竟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不曾重视过。 这是他的失误,此后便要将此人纳入视线。 琴师微微颔首,语调温柔低沉:“在下会将您的问候带到的。” 他目光朝顾楼主身后看去,抱着娃娃的容娴突兀抬起头来,二人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移开。 哎嘿,她扮演的琴师真俊。 从琴师的视角看,她本体也相当可爱。 ——不愧是她! “阁下还不离开吗?”似是察觉到琴师的动作,顾楼主声音微顿,漆黑的眼眸色泽越发暗沉,“莫非想要来我流光楼坐坐?” 琴师打了个响指,灵气闪烁了下,一朵鲜艳漂亮的水仙花出现在容娴发间。 他露出微笑,用轻柔的语气朝容娴开口:“我会等你长大。” 执法长老倒吸一口凉气,连妙舞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琴师盯上了他们流光楼未来的少楼主。 可恶! 妙舞侧头看向楼主,只要楼主一声令下,哪怕付出性命,她也要将琴师留在域北。 顾楼主虽不曾出言,怒意却在他眼底汇聚。 这可真是……有恃无恐啊。 容娴面无表情,松开牵着师父的手,将水仙花从发间拽下来,毫不客气的扔在地上,抬脚就踩了上去。 小孩儿将花踩得脏污破烂,这才语气恶劣又毫无诚意道:“抱歉,我很讨厌你送的东西呢。” 顾楼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无奈笑笑,只不过眼眸深处却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光泽:“莫要顽皮。” 他朝琴师冷漠道:“多谢阁下抬爱,我这徒儿自有我护着,不劳阁下惦记。” 琴师慢条斯理地抚摸着焦尾琴,优雅的语调之后隐藏着挑事拉仇恨的意味:“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渺渺琴音响起,琴师拽着剑客后颈的衣领化光而去,不过瞬息便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顾楼主看了眼留下的七莲圣女,淡淡道:“将她扔出域北。” “是。”执法左长老应道。他摆摆手,很快有弟子上前拖着七莲圣女消失。 顾楼主垂眸朝安安静静地小孩儿看过来,道:“刚才不是胆子挺大吗?这会儿怎么不出声了。” 容娴一脸天真无辜的说:“那个琴师真厉害,连妙舞护法都打不过他,师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好在师父当机立断,忍到他离开了,不然他若在此处大开杀戒,我怕是不知该怎么办。” 将自己夸一遍顺道将身边这二人踩一脚,容娴心满意足极了。 她说完想了想,不走心地补了一句:“我好害怕。” 只是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太像害怕。 顾楼主:“……” 男人神色僵硬半晌,眉眼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下,长叹一口气道:“皮皮,我忽然觉得将你送给琴师也挺好的。” 小孩儿这张破嘴着实让人顶不住。 未免她再说出让他血压升高的话来,顾楼主伸手拉起她的小手,抬步朝楼里走去,边走边朝妙舞道:“护法也疑惑我为何放他离开吧?” 执法长老默契留下来收拾烂摊子,妙舞跟在楼主身后,认真回道:“是,属下不明白。” 琴师虽然强大,却并没有强到让流光楼无计可施的地步。她一人是不行,但加上执法长老却可以将人拿下,也不用动用流光楼暗藏的力量。 但楼主却放任那人大闹一场后肆意离去,将流光楼的威严置之不理,这让她很是不解。 可虽不解,妙舞依旧遵命行事,她相信楼主有自己的安排。 顾楼主笑容不变:“琴师比你看到的还要强,你与长老合力也无法伤到他分毫。妙舞,他隐藏了实力,至于隐藏了多少不得而知。” “因天道圣器在域北的消息传开,其它几域以及莽荒森林都有强者暗中来访。”顾楼主轻轻舒出一口气,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难以看透他的真实情绪,“这等情况下,耗费高昂地代价仅是抓住不复盟的一位琴师,并与花主交恶,得不偿失。” 不复盟盟主花逐臣可没那么简单,不复盟总部虽在域西,可整个大陆都有不复盟的分部。情报与力量都数一数二,轻易不可为敌。 妙舞得到答案后,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在大事上只要听从楼主吩咐便可。 她只抬起头,看着她所效忠的男人:“所有挑战流光楼尊严的人,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至于竭尽全力做什么,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 “那么。”顾楼主歪歪头,微笑道,“琴师的踪迹,便有劳护法追踪了。以及,有劳护法去一趟不复盟总部面见花主,将本座的问候带到。” 放琴师一命,虽说是多重因素造成,但不可否认的是,花主欠了他一个人情呢,亏本的买卖他从来不干。 妙舞单手放在胸前坚定地半跪下去:“遵循您的意志。” 容娴眼睁睁看着刚出差回来的妙舞护法连家门都没进,又风风火火出差去了。 她惊叹不已,这是什么品种的劳模,都没有休息时间啊。 她睁着一双明澈的眼睛朝顾楼主软绵绵反抗:“师父,我不要成为护法那样的人,好辛苦的。一想到长大后要过那种日子,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找琴师玩儿。” “不要胡言乱语。”顾楼主歪歪头,表情变得有些无辜,“只要你努力修炼,迟早会是我流光楼的少主。只有你命令别人干活机会,哪有你自己干活的时候。” 第027章 没有心 容娴不太相信老男人这张嘴,就凭他压榨起下属来毫不留情,就知道这厮没有心。 见小孩儿迟疑的神色,顾楼主加码道:“妙舞护法到时也会听你的。” “所以,别浪费你的天赋,努力吧,你也不想初雪没有漂亮裙子换对不对?”他嘴里说着诱哄的话,但态度却是近乎冷酷得强硬。 容娴跟着顾楼主走进这富丽堂皇的流光楼,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诉说着威严和强大,还有一种难言的肃穆。 她抱着初雪站在这方天地,仿佛给冰雪冻结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活泼生机。 “你觉得以后住在这里如何?”顾楼主问道。 容娴清了清嗓子,左顾右盼后,支支吾吾道:“唔——虽说这里很大也很漂亮,但空旷是真的空旷,穿堂风也冷飕飕的。更重要的是,到处都是您的天镜卫,半点隐私都没有,很难受啊。” 顾楼主:……拳头硬了! 别人想住这里都没机会,不说感恩戴德吧,你居然还挑三拣四! 顾楼主眨眨眼,用有些感慨的语气说:“许久不曾见过像你这样大胆的孩子了。” 当年他来到流光楼时,虽不至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起码谨言慎行是肯定的。 容娴似是没看出顾楼主眼底的暗沉,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忧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师父是想说不怕死吧,我确实不怕的。我三位兄长没了后,我都觉得活着了无生趣。” 顾楼主皱眉,有些不满:“我跟你说正事,不许胡闹。” 容娴笑了笑,恹恹地道:“我说的也是正事啊。唔,突然期待起未来的生活了。” 顾楼主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心中却自有主意,聪慧过人,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别人替她拿主意。 “对了师父,我有事想问您,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容娴抱着娃娃扭捏道。 顾楼主差点被气笑了,他伸手虚点了下容娴的脑袋,无可奈何道:“刚才还说你大胆呢,这会儿就缩回去了?行了,有事就说。” 容娴踟蹰道:“这——” 顾楼主不耐烦道:“说。” 他鲜少碰到这种总在他雷区跳动的家伙,偏偏这孩子有分寸的很,让人虽说生气却不至于对她做什么。 容娴略带不自在道:“我只是想到妙舞护法送了我初雪这个朋友当见面礼,您身为师父,不表示下总说不过去。我是无所谓,别人会不会觉得您抠门小气,所以我想——” 顾楼主心中生出一丝无力,他就知道从皮皮嘴里出来的话总会让他血压升高。 他语气有些冰凉:“等你正式拜师时,本座自会赐下拜师礼。” 容娴话还没说完呢,她神色变都未变,假装没有听到师父的话,继续道:“——我可以要一位炼器师当礼物吗?” “你要炼器师做什么?”顾楼主财大气粗道,“你要哪种法器我送你便是。” 容娴眼睛闪亮,将初雪举高置于师父眼前,语气雀跃道:“哇哦,师父真好。请务必先给我一百套初雪的小裙子。” 徒弟抱着娃娃,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顾楼主:“……” 顾楼主一噎,神色如同吃了隔夜饭。 他盯着徒弟,久久不能言语。 顾楼主觉得他应该好好冷静下,最起码现在不能再被徒弟影响到,从未有人能让他无言以对到这份上。 鉴于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拿这个天资出众、长相可爱,唯独多了张嘴的徒弟如何是好。于是从来都是他让别人噤声,还没有人能让他退后的顾楼主就破天荒地紧紧闭上嘴,好像自己是个哑巴,连离开的步伐都变得气势汹汹的了呢。 容娴抱着娃娃,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追上去,故意曲解顾楼主的意思,表情带着浮夸地微微动容喊道:“师父,你等等我。我其实并不是很着急,您不必为了初雪的衣服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等等我呀。” 不知是否是错觉,师父的背影更显得落荒而逃了。 容娴停下脚步,慢吞吞朝前走着,手中摸着初雪的头发,眯了眯眼,笑容灿烂的嘟囔道:“师父对我真宽容呢。” 老奸巨猾的大人面对利益时,总会适时做出取舍,能屈能伸到让人感动。 等容娴不紧不慢赶到主殿时,顾楼主已经坐在桌前喝了半杯茶,那起伏不定的情绪也平稳了下来。 容娴跨过门槛走进来,拉长了音调像是撒娇一样:“师父走的真快,让我追得可辛苦了。” 她四处张望了下,发现主殿的布置虽更显富丽堂皇,在各个细节上体现出统治域北暗势力的黑暗组织气息。 顾楼主见她东张西望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心情舒畅,嘴角含笑问道:“感觉如何?” 容娴故作认真道:“我没有看到您提前准备的小裙子,定是我眼力不好,没有发现师父的苦心。师父以后好好教我,我会认真学的。” 一时间,顾楼主神色变幻莫测,端着茶杯的手都僵住了。 他目光探究地看向徒弟,发现这孩子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诚恳,没有半点虚假,有些不确定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徒弟虽说只是个六岁孩童,但她的聪慧却是经过属下确认的。 他再次看了徒弟一眼,容娴敏锐看了过来,自然而然地道:“师父一直看我作甚,莫非您终于发现我身无分文的处境了?” 顾楼主:“……”这可真是抓住机会就给自己要好处。 但他琢磨半晌也没弄清楚这小徒弟是怎么回事,也不好一直抓着不放。 顾楼主放下茶杯,收起了那副温和的模样,眸色深沉。不再掩饰的气势展露出来,让人胆寒。 他看向自来熟已经坐在对面的孩童,摩擦着茶杯,语气不紧不慢:“鉴于你初次接触修士世界,我便为你普及下修炼等级。” “所谓修士,也可称之为炼气士。修炼至最后,可与天地同寿,超脱外物,不老不死。” “凡间有以武入道、以文入道的传说,这个道指的便是炼气士。” 第028章 讨债的 不曾入道,便只是凡人。凡人修行有后天和先天之别。只有到达了先天,才有成为练气士的资格。 想要成为炼气士,第一步便是感应天地灵气,吸纳灵气入体化为元力,寿元可增至百来岁。没有灵根的人,是无法感应到天地灵气的。这也是为何仙门收徒,都需测试灵根。 每个修炼境界分为三个层次,初期—中期—后期。古时天骄有传言可修炼至大圆满,但当世却无人能触及这个境界。 而练气中期便可学习一些术法,这便是测试天赋的原因。天赋强大,修炼术法便事半功倍,甚至触类旁通。 容娴属于那种天赋灵根都是极品的天骄,一旦被发现,便是各大势力精心培养的骨干。 顾楼主说了许多,嘴巴有些干。他看了眼徒弟,发现这小孩儿正抱着娃娃垂眸认真思索,完全没有给他倒茶的意思,没眼力劲儿得很。 他轻咳一声,状似用稍微沙哑的声音道:“听明白了吗?” 容娴对此置若罔闻,还一脸严肃地泼脏水道:“师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莫非是感染了风寒?” 她将脸埋进初雪身前,用二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嘟囔:“都成修士了还会生病,看来这修士除了能多苟活些岁月外,并无其他好处。” 顾楼主:“……” 容娴超大声道:“修炼真没用。” 顾楼主脸色发黑,甚至有些手痒痒。 似是意识到危机,容娴果断转移话题:“师父,那妙舞护法的修为呢,让护法完全没办法的琴师又是哪个境界的修为?” 顾楼主摆出高深莫测的神情说:“妙舞护法如今已到金丹后期,至于琴师,要么是半步元婴,要么已是元婴修为。” 容娴听罢,语气微妙道:“师父为何这么不确定?莫非您看不透琴师?” 顾楼主实在没忍住,抬手在容娴头顶敲了一下。 见她泪眼汪汪捂住脑袋,这才心情舒爽道:“琴师身上要么有隐藏修为的法宝,要么修炼了隐藏修为的功法,不要将为师想的太没用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容娴,神色柔和道:“这里面有些灵石和修炼的天才地宝,你拿着先用。” 他拍拍手,二位侍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们会带你去房间,以后那里便是你的住处。”顾楼主站起身,甩袖朝后殿而去,“三日后,在主殿举行拜师礼,这三日你便好好学学规矩吧。” 这三日他是不想再见到只要说话让人血压飙升的徒弟了,真是个讨债的。他烦恼的想,难不成以后与徒弟沟通都是这么个鬼样子?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明明别家的师徒都相处和谐,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到了他这里就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顾楼主百思不得其解。 顾楼主离开的背影十分萧瑟,罪魁祸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她接过储物袋抱着娃娃懵懂得看向二位侍女,笑容甜甜道:“麻烦二位姐姐带我回房间。” “是,姑娘。”二人屈膝一礼率先走出主殿在前面带路,朝东边一处宫殿走去。东边的宫殿距离此处虽不远,中间却也隔了一条清澈的内河,河里养着漂亮的鱼儿。 走在桥上,容娴蹦蹦跳跳跟着侍女,抬头看着她们的背影好奇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啊,以后是不是就跟着我了?” 穿着鹅黄衣裳的女子恭敬回道:“属下捕风。” 绿衣裳的女子笑道:“属下捉影。” 二人齐声道:“我们以后便是姑娘的人,荣辱一体,生死与……”共。 二人声音未落,便听‘噗通’一声响,她们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刚才还跟在她们身后的小孩儿抱着娃娃直接跳河了。 捕风先是一懵,随即立刻瞬移上前,抬手朝清澈的河里一招手,仰躺在水里的小孩儿被一股柔软的灵力托起来,轻飘飘落在桥上。 捉影半跪在地上,白皙的手掌在容娴胸腔轻轻一拂。容娴不受控制地吐出几口水,清醒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第一时间将初雪抱在了怀里。因为倒春寒,天气十分寒冷,容娴在水里走一遭后,头发湿哒哒黏在脸上滴着水,脸色青紫嘴唇苍白,可怜极了。 捉影双手飞快掐诀,火灵力将容娴笼罩在内。不过瞬息,她身上的水都被蒸发了,连初雪都变得干爽起来。 一个宽大的披风落下,将容娴整个人罩在里面。 捕风道:“冒犯了。” 容娴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冷香扑鼻,她被捕风抱在了怀里。 捉影站在旁边笑容亲切道:“这样就不怕姑娘掉进水里了。” 容娴乖顺地趴在捕风怀里纠正道:“我不是掉进水里,是跳进水里。” 不等二人追问,容娴便兴致勃勃的道:“我听你们说,与我生死一体,没忍住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 她似真似假的惋惜道:“可惜被救了呢。” 捕风、捉影:“……” 二人前行的脚步明显顿了下,表情都僵了。 捉影:……拳头硬了。 捕风抱着容娴,脚下飞快朝东殿而去。 看小姑娘这毫发无伤活力四射的模样,哪像是落水受惊又受寒了,分明是耍着她们玩儿。 呼。 我忍!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东殿卧房,捕风将早已准备好的新裙子放在一旁,捉影抱着一只浴桶走了进来。 容娴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看二人忙活,等一切准备好后,捕风轻步走来,一板一眼道:“姑娘,您可以沐浴了。” “我这就来。” 容娴将初雪放在一旁,从椅子上跳下来,在捕风的帮忙下脱掉衣服跳进浴桶里。 泡在热水里的感觉十分温暖,身心都透着舒畅。 她看着杵在眼前的捕风,十分嫌弃道:“我自己洗,你若没事,与捉影一起给初雪做件裙子。” 捕风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浴桶里的小孩儿。 容娴侧头过来,清**人的眼眸看向捕风。 怎么还不走? “我这就去。”捕风强笑着回答。 第029章 上进心 走出门时,捕风没忍住将门带地‘哐当’一声大响。 容娴露出一个又真又假的假笑,带着浮夸的担忧:“还是太年轻了,这么沉不住气可如何是好,唉。” 她认认真真洗完澡后,眼珠子一转,朝后一躺,整个人都沉在了水里。 许久后,隔壁房间。 正拿着针线的捉影脸颊上的笑容突然一顿,警惕问道:“姑娘沐浴多久了?” 捕风神色一凛,起身便朝外冲去,边跑边道:“半个时辰了。” 二人神色肃然,飞快赶来卧房外面,也顾不上冒犯,神识朝房内一扫,皆是呼吸一滞。 捕风掌风挥开门,飞窜到浴桶边,看到安静躺在浴桶底下的孩子,瞳孔猛地一缩。 哪怕通过神识早已看到这一幕,亲眼看到依旧会震惊到不可置信。 怎么会…… 就在她抬手要将人从浴桶里抱出来时,容娴忽地睁开眼睛,直直与她对上了。 二人对视间,捕风定在原地都开始掉色了,纯粹是被吓到了。 容娴出于欣赏她被吓到的表情也没有动弹。 紧随而来的捉影神色严肃,伸手将人拉出来,放在新披风里裹住。 屋内一片安静,三人互相对视,许久都不曾开口。 气氛有些古怪,容娴决定自力更生的打破僵局,她安然躺在捉影怀里神情自若地问:“你们的表情,是惊讶吗?” 捕风直接被气笑了:“难道我们不该惊讶?” 过个桥,小姑娘把自己淹进河里。沐浴下,小姑娘依旧把自己溺在水里,这是嫌命长吗? 关键这破孩子目的明确,就是想借着搞死自己来间接搞死她们! “为何如此惊讶——”容娴无辜问她。 “你们不是说好的要与我生死一体吗?” “你看,我这不就在努力实现你们的愿望。” 直面她装无辜的捉影:…… “别拦着我,我要揍死这小鬼!”捉影摩拳擦掌咬牙切齿。 “不拦着你,去吧捉影,把我的份也带上。”捕风面无表情,语气凝重道。 然而真要上手打,她们没那胆子。 一时间,二人憋屈地脸色铁青,只觉得血压一阵上涌,心魔都要出来了。 捉影:嘴角的微笑越发苦涩。 对峙片刻后,捕风无奈举手妥协:“请放过我们吧,小主人。” 她看出这孩子只是想耍着她们玩儿,偏偏小孩儿脑子聪明,行动力强。一没看住就找死,每当看见对方在生死间徘徊,她们心都快跳出来了。 救人时惶恐不安,唯恐小孩儿人没了。不救的话,楼主肯定让她们跟着小孩儿陪葬。 二人表情波澜不惊,浑身写满疲惫,隐隐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 容娴笑容可爱,慢悠悠道:“哎呀,终于发现了。” 捕风:您压根没过多掩饰。 “那么,以后都听我的。”她孩子气地皱皱鼻子,“只听我一个人的。” 捕风:“……您搞出这么多事儿,就是为了让我们完完全全听命于您一人?” 容娴骄傲的昂起头,得意的说:“那当然。虽然我年纪小,见识少,但也知道只有两败俱伤的办法才行。为此我可是很努力地让自己陷入濒死呢。” 捉影:……还他妈挺有上进心的。 “你倒是不怕我们将一切告诉楼主。”捕风似嘲讽道。 过了片刻,捕风纳闷道:“你怎么不说话?” 容娴应声道:“您想我说实话吗?” 捕风::“……”实话伤人,还是不说得好。 谁都知道楼主有多重视小姑娘,连妙舞护法都派出去便可窥见一二了。 她们若真敢去告密,哪怕楼主惩罚了小姑娘,她们也落不着好。楼主已将她们送给小姑娘,她们一旦做出告密的行为,哪怕对象是楼主,也属于背叛者。 背叛者的下场如何,她们看得很清楚。 一时间,捕风、捉影二人脸色难看极了。 捉影嘴角抽搐,没忍住讥讽道:“作为还未正式拜师的凡人,您似乎过于自信了。” 就那么相信楼主真给予你无上宠爱和权势,让你呼风唤雨吗? “我也时常如此反思呢。”容娴表示赞同。 捉影一拳打在棉花上,想出的气没出成,反倒憋得慌。继续计较是不可能了,小姑娘再怎么讨人厌都是主子。 捕风、捉影对视一眼,脸上的怒气陡然消散。 她们单膝跪地,微微俯首,手置于胸前,恭敬真挚道:“我向您发誓,此生忠于您,忠于楼主,忠于流光楼,毁灭一切出现在面前或背后的敌人。” 容娴察觉到她们的态度,将忠于她放在首位,这就够了。 她稚嫩却不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很好。师父说让我这三日学规矩,那么我邀请你们成为我的共犯。” 捕风捉影这一刻,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容娴笑容灿烂的看着二人,学规矩是不可能学规矩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夜,万华府。 咚咚,咚咚。 二更了。 悦耳的琴音响起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闪电飞速朝某处掠去。 当她落在一间屋子外时,清淡的血腥味钻入鼻尖,越来越浓烈。 妙舞阴沉着脸,又来晚了一步,让琴师跑了。 或者说,那家伙一直在戏耍她玩儿。 妙舞平复了下情绪,感知了下空气的灵气波动,朝某个方向追去。 一处无人居住的破旧房屋里,剑客一身黑衣抱剑站在门口。 他看着坐在一块干净绸布上身着蓝袍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在被流光楼追杀的间隙,你竟然还有心情去杀人,你可真是心大。” 琴师认真地擦拭着琴弦,鬓边垂落的长发挡了他半边眼,让他显得格外冷漠冰冷。 他表情没什么波澜,语调温柔优雅道:“我不过是清理垃圾罢了,你对救命恩人居然还冷嘲热讽,真是失礼呢。” 剑客神色一敛,冷冷道:“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报的。但你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域北杀人了,必须尽快与我回不复盟。” 他幸灾乐祸道:“花主得知你私自离开冷霜峰,让我陪你回去,他要与你好好聊聊。我想,你也不愿意花主派遣四方城裁决者亲自抓人吧。” 剑客在‘聊聊’二字上压重了音节,让人一听便有种不太愉快的感觉。 第030章 缺大德 琴师随手将擦拭过琴弦的绸布扔在火堆上,气息变得危险,他伸出右手食指虚搭在唇边,含笑道:“嘘。” 剑客所有的话哽在喉咙,瞳孔紧缩,脊背生寒,只觉得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让他畏惧到不敢呼吸。 直到琴师收敛了气势,剑客才回过神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琴师,恍惚意识到,这家伙与三年前完全不同了。 三年前的琴师虽阴郁寡言,却相对无害。三年后,不听话,会死的。 剑客这一夜守在门口,格外安静。 拂晓天蒙蒙亮时,盘膝阖目的琴师忽然开口道:“给我一束水仙花。” 剑客:“……” 若没记错,你昨日刚给一个小奶娃送这花了,还意味深长的说等人家长大,莫非你今日又要给人送花? 剑客:……? 琴师,你在干什么啊琴师!你知道你有多变态吗? 琴师侧过头,清冷的眼眸不含半分笑意:“你有何疑问?” 剑客:“不,没有,我马上就去。” 节操相对较高的剑客捂着隐隐作痛的良心,不敢有分毫耽搁,迅速出门端来一盆大户人家静心饲养的水仙花。 看着琴师满意接过,并开始在地上画传送阵时,剑客欲言又止。 总觉得这厮在没见面的三年里,有了特别人渣的爱好。 也不知域西四方城的律法能不能治这家伙。 随着日出升起,简单的单向传送阵迅速画好。 琴师甚至以一种虔诚地态度将新鲜的水仙花放在传送阵中,激活阵法后,见到水仙花消失,他勾起嘴角,双眸中荡起温柔的波澜。 日常任务——给自己送花√ 剑客:“……”捂住脸别过头,握剑的手蠢蠢欲动。 朝圣府,流光楼,东殿。 敲门声响起,容娴懒洋洋躺在被窝里,睡意朦胧道:“进来。” 捕风拿着四件小裙子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赖床的小姑娘也不意外。抬步走到左侧的衣柜边,刚将小裙子放下,鼻尖嗅到一缕清香。 她眼神一闪,这房中怎么会有花香? 她与捉影并未在里面放花,甚至没有燃熏香。 捕风的视线迅速扫过房间,目光在床上枕头边一顿。 她轻步上前,轻声询问闭着眼睛的小姑娘:“小主人,您夜里偷跑出去摘花了?” 小主人绝对有办法瞒过她们的感知偷跑,这家伙是有前科的,比如瞒过她们跳河! 容娴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睁开眼睛,才睡醒的声调黏糊糊的:“没有哦,我夜里睡得可好……” 她话音陡然停住,凝视着水仙花,按在被子上的指尖微微颤抖,呼吸凌乱,像是碰到过于可怖之物。 片刻后,她缓过神来,冷冰冰下令道:“拿去烧掉。” 捕风:“……烧掉?” 容娴直直看向她:“立刻烧掉。” 捕风一个激灵,脊背被冷汗渗透。直面这个眼神的瞬间,莫大的恐惧挤满脑袋,仿佛有不可言说,能吞噬一切的存在睁开眼睛,轻飘飘地朝惊醒祂的东西看了一眼。 直到容娴收回视线,她才从那种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本能恐惧的状态中走出来。她微微皱眉,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不敢耽搁,立刻扔出一团火灵气,将那束水仙花烧个干净。 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水仙花是一位让小主人十分厌恶痛恨甚至畏惧的人送的。也不知此事能否告知楼主,小主人这么害怕的话,楼主肯定会有办法的。 “可以哦。”小姑娘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捕风一愣,她说出来了? 容娴面色嫌弃道:“是你表现太明显了。” 她话锋一转,轻描淡写道:“此事可以告诉师父,这水仙花出现的太过诡异,我很害怕。” 捕风应道:“是。” 似是因水仙花的事情,容娴从床上下来,再也睡不着了。 她回头看了眼枕头,厌恶的皱眉:“将床上东西全都烧掉,换成新的。” 捕风面不改色道:“是。” 她上前将床上被褥枕头全部收起,朝容娴打了声招呼,便朝门外而去。 她离开后,容娴脸上凝重的表情瞬间消失,并快乐的在原地蹦跶了下。 随后她走到桌前,拿起纸笔认认真真写下几个字:痴情琴师与他可怜的替身情人。 这又臭又长的名字便是这是她昨夜熬夜编写的剧本。 ‘琴师的挚爱因一场意外死去,从此后他就见不得恩爱夫妻。心情一不好,就杀人泄愤。 没想到在流光楼救人时意外看到流光楼主收得小徒弟,长相与挚爱有九成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那身气质。 他死去的心瞬间活了,这绝对是挚爱的转世! 他决定等小姑娘长大,与她再续前缘,哪怕只是单纯看着也满足了。 谁知某日,他的挚爱活着回来了。原来当初挚爱没死,只是陷入某处与世隔绝的地方养伤。伤好了后立刻不辞艰辛回来,只为寻找念念不忘的琴师。 不曾想,当她历经磨难回来后,却发现心上人身边已有了别人的位置,那人与她长相一模一样。’ 容娴搁下笔,满足的长叹一口气,现在该将琴师真爱的马甲搞出来了。 没错,容娴这缺德的家伙决定真爱和替身都自己上。不过连琴师都是她自己,这也不算太意外。 未来这一场席卷整个域北、域西的爱恨情仇,也不知到时能让天道圣器收集多少能量。 本来她没这么掉节操的,一切都是昨日琴师出现时造地孽。 她以琴师身份出现与顾楼主对峙完后,见本体实在可爱,忍不住送了一束水仙花。 当时只觉得单纯送花太尴尬了,这才随意说了一句等你长大。哪知一瞬间察觉到天道圣器的反馈,在场之人提供的力量比以往收集的翻了好几倍。 琴师每每多看本体一眼,这能量便出现几次。 容娴当时按捺住没动,还多看了本体几眼。等事情告一段落后,立刻着手实验,第一受害者便是顾晟楼主。 当时产生那么多能量,似乎是因为大家心中有槽要吐? 第031章 无上令 容娴将注意力落在受害人顾楼主身上时,她发现自己越调皮惹人生气,顾楼主情绪起伏产生的能量越多。 仔细回想曾经的凌霜和妙舞,以及与琴师相关的传言传开时的热闹场景,容娴恍然知道了那些积攒下来的能量都从何而来了。 原来她越作,越气人,收集力量越快。 容娴眯了眯眼,或者说——“人类的爱恨情仇都在能量范围内。” 她敏锐又精准地划定了范围,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 找对解题思路,剩下的就简单了。她将桌上写着字的纸拿在手上,微微用力,纸便泯灭化为乌有。 她拿起一旁精致的储物袋翻了翻,里面除了灵石外,还有一些聚灵草、感悟丹等等。 这些东西她用不上,也懒得去看。 她在储物袋中又找了找,眼睛被一抹金光吸引,将其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一面令牌。 容娴翻看了下令牌,神识一扫,发现这令牌内刻画着无数禁制阵法,竟可以无视整个流光楼的禁制。 她眼珠子一转,神色跃跃欲试。 容娴将令牌塞进袖中,伸了个懒腰喊道:“捉影。” 穿着淡紫色长裙的捉影轻步走了进来:“小主人,您有何吩咐?” 容娴拿起一旁的初雪,哒哒走到放小裙子的地方,一边替初雪换裙子一边感慨道:“我不喜欢‘小主人’这个称呼,总让我有种你还有个大主人的感觉。” 容娴认真整理着初雪的小裙子,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漫不经心。 已经认她为主,便不要再惦记其他人了。 小主人这个称呼明显是基于顾楼主才有的,她很不喜欢。 捉影想了想,揣摩上意试探道:“主人?” 容娴蹙了蹙眉,一副纵容的模样道:“看你叫得这么不适应,我也不好为难人。唤我姑娘吧。” 捉影无奈道:“是,姑娘。” 与姑娘相处不足一日后,她领悟到最深刻的道理便是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要辩解,也不要试图理解,不然会坏脑子的。 将初雪打扮得漂漂亮亮后,容娴也换了身新裙子坐在梳妆台前,捉影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小辫子。 这时,捕风也走了进来。 她将托盘里热腾腾的饭菜放在外面厅堂桌上:“姑娘先用饭,属下铺下床。” 容娴从凳子上跳下来,欢喜地撒娇:“捕风来得真是时候,我肚子早就饿了。” 她蹦跳着掀开珠帘来到客厅,看到桌前丰盛的饭菜眼睛亮晶晶的,三两步走上前坐了下来。 她扒着碗里的饭,垂眸掩去眼里的散漫。 捕风、捉影有隐秘的联络手段,不然没道理她刚吩咐捉影更改了称呼,捕风便也默契的改了。 这是小事,她并不需要一清二楚,那二位也没想过掩饰。 只是她依旧好奇,这么厉害的侍女师父是从何处找来的,忠心又有能力,不放出去干活反而留在这里做杂事,暴殄天物。 决定了,去找师父麻烦。 她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搁下筷子喊道:“捕风捉影,我们出去玩儿。” 捕风抱着初雪从卧房走出来,神色淡定的问:“姑娘要去何处玩儿?” 容娴顺手接过初雪抱在怀里,稍微斜头,笑容灿烂道:“去找师父。” 捕风顿了下,小心地看了眼她,这才说道:“楼主让您这三日学规矩。”这三日内他不会见您。 她将后面那句话隐去了,想来以姑娘的聪慧应该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但显然她料错容娴了,容娴就不是那种愿意去深想别人话里深意的人。 果然,容娴听罢后神色忧郁起来:“那,那我现在去找师父,师父会不会是觉得我太不务正业了?” 捕风捉影:…… 这不是不务正业的问题啊,楼主他公务繁忙,哪有那么好见的。 见二人没有回应,小姑娘眨巴着清亮的眼睛,似乎有那么点伤感的问:“你们也这么觉得吗?” 捉影头疼道:“我们只是担心楼主没有时间见您,到时候您不就失望了?” 对于她们的担心,容娴轻飘飘的说:“是吗?” 捉影:“……是啊。”跟在姑娘身边不到十二个时辰,是她经历过最漫长的时光。 最后她们还是跟着容娴前往主殿了,问就是没拦住。 主殿外,有守卫把守,哪怕是在流光楼内,有无数强者存在,也不曾有半点松懈。 她们去的很巧,顾楼主恰恰好有事离开了会儿。 容娴站在门口,仰起头朝守卫问道:“我能进去吗?” 两名守卫相视一眼,拒绝道:“没有楼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可进入主殿。” 容娴耷拉下脑袋,无精打采道:“哦,那我走了。” 她有气无力地抱着初雪离开,捕风、捉影跟在她身后,三人气氛有些静默。 捕风斜视了捉影一眼:快去哄哄姑娘啊,她心情不好,捉弄我们该怎么办。 捉影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哄,就姑娘这张嘴,我们去安慰她说不定会挨怼。 捕风:……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们苦恼地想着该如何是好时,便见那灰心丧气的姑娘猛地直起腰抬起头,眼神蹭亮蹭亮的。 捕风捉影心中一跳,是不好的预感! 她们警惕看去,便见容娴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令牌上是三色堇图案,刻着古老的文字:‘令’。 捉影无声尖叫,这不是可以开启流光楼所有禁制的无上令吗?? 怎么会在这小祖宗手里! 捕风神色僵硬的问:“……您怎会有无上令?” 容娴把玩着令牌,态度自然道:“原来它叫无上令啊,名字听起来很尊贵。” 她语气里带了两分期待和忐忑:“我有了无上令,可以进主殿吗?” 二人:“……”不止主殿,禁地您都可以去,整个域北就没有能拦住您的地方。 看着固执等她们回应的姑娘,捉影嘴角抽搐道:“可以。” 得到回答后,容娴满意极了。她将令牌递给捕风,眼睛闪亮的说:“你既然认得这令牌,定知道怎么用,现在开启它带我去主殿。” 第032章 也完了 捕风手忙脚乱接过无上令,如同捧着一只烫手山芋,她无力道:“……姑娘,我们虽然可以进主殿,但没有得到楼主的同意。一旦楼主知道了,我们会被罚的。” 容娴理直气壮道:“那就别让他知道,我们悄悄地去,在师父回来前悄悄离开。” 她咧嘴一笑,铿锵有力道:“肯定没问题的。” 捕风看到她腼腆的笑容,忍不住头皮一麻,但也只得僵着脸朝容娴叮嘱道:“姑娘,一定要在楼主回来前离开啊。” 容娴乖巧的点头:“好,我保证。” 哪怕捕风再不放心,依旧得开启无上令,将她与容娴传送进主殿。 留守的捉影:……得打起精神望风了。 她快步来到主殿外,走到一旁的角落坐下拿出一本书翻开着。若有巡逻卫来到这里,她也好应付下守卫。 说她坐在这里看书是为了能给姑娘更好的教规矩,绝对没有其他目的。 此时,主殿内。 空间无声无息波动了下,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现在大殿里。 捕风近乎胆战心惊地站在大殿里,眼睛完全不敢四处看,拘谨极了。 容娴的态度正好与捕风相反,来到主殿仿佛进了自己家,左看看右瞧瞧,碰到感兴趣的摆件还上手摸两下。 眼看着她抬手抱起琉璃屏风,捕风瞳孔一缩,惶恐喊道:“等……” 哐当! 琉璃屏风倒在地上摔碎了。 捕风脸色一白,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吾命休矣! 罪魁祸首还在那儿恹恹道:“我得快些长大,人小劲儿小连个屏风都抱不动。” 哪怕是沉浸在恐惧中的捕风都不由得脸色发青:……您没事儿抱那屏风干什么!! 容娴没有搭理她,目光在房中环视一圈,落在桌子后的气派大椅上。 椅子是罕见的木料所雕刻的,上面每一条纹路都给人一种心平气和之感。 容娴乐淘淘跑上前想爬到椅子上,却发现凭自己身高很难爬上去并欣赏到那张同样精美的桌子。 她四处看了看,从窗边搬来名贵的琉璃矮几,她站在矮几上踮起脚将桌边的几份厚厚的文件拿下来,蹲下身想将文件垫在椅子脚。 捕风忙上前阻止,她声音哽咽:“姑娘,这是楼主的文件,不可擅动。被楼主看到您用来、用来垫椅子脚,我们会死的……” 她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容娴恍然大悟起来,站起身拍拍她的手臂道:“别担心,我不会让师父看到的。” 捕风:……重点不是这个!! 捕风来不及阻止,容娴已经以一己之力将文件塞到椅子的四脚垫起来,吭哧吭哧地爬上了椅子。 她满足的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这长长得桌子,喟叹道:“真是好精致的桌子。” 不知她问师父要,师父会不会给她。 忽然,她目光落在桌边的一个红木盒子上。 容娴将初雪放在一旁,刚伸出手准备去摸匣子,便听捕风嗓音哆嗦道:“快,快走。捉影传信,楼主回来了!” 她伸手就准备抱容娴离开。 容娴挡开捕风的手,朝红木匣子探去:“……马上。” 她一把抱起红木匣子……没抱动。 这红木匣子像是与书桌一体,连接的牢实。 她只得松开手,准备掀开匣子。但抬起手后才发现匣子上有一道暗锁,这锁并不需要钥匙开,只是如同鲁班锁那样的机关。 她虽不懂,但大为震惊。 没想到顾楼主是这样的楼主,办起公务时还逮空摸鱼玩儿机关。 ——她也要玩儿! 容娴用手在红木匣子上这摸摸那儿摸摸,偶尔还能听到‘叮咚、叮咚’的响声。 站在一旁焦头烂额的捕风语气焦急催促:“您还没好吗?楼主已经走进大门了,再不走我们就要撞上了!” “马上,马上。”容娴一边回答,一边飞快转动着匣子上的各个机关。 ‘咯吱、咯吱。’齿轮转动的声音从匣子内传出,听得捕风心跳加快,手脚发凉,她急的满头大汗:“您究竟要干什么?我们得赶紧走了!” “马上!”容娴手上的速度再次加快,声音干脆道。 捕风时不时侧头看向主殿门口,听到姑娘的回复后,她深吸一口气,胸口憋得生疼。 马上个鬼啊,您的马上比所有人都长,马都老死了啊。 门口,一道影子渐渐接近。 捕风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靠在了容娴身侧,压低声音疯狂催促:“楼主回来了,快、快!” ‘咔哒’一声响,红木匣子打开。 门口的影子似是察觉到异常,顿了顿,以更快地速度跨步而来。 与此同时,容娴将手探进盒子里,开不及看是什么东西,直接一把抓住塞进袖子里,抓起初雪就朝捕风道:“我好了,走!” 见捕风呆住,她一手抱着初雪,一手扯住捕风的衣袖,皱眉催促道:“快跑,我已经好了!” “……” 捕风神色崩溃。 您是好了,我们也完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启动无上令,无形的力量带走她们的同时,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楼主进来了。 主殿内瞬间空无一人,顾楼主目光平静的站在门口,像是一潭平静深邃的水,倒映着深不见的隐秘。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大开的红木匣子上,匣子里已空无一物。 顾楼主:“……” 火气蹭地一下冒出来,他不过出个门的功夫,就被人偷家了?! 顾楼主看了眼房间,发现好些东西都被触碰过。触碰的最高位置恰好就在他腰间。 呵,犯人很明显了,就是某个六岁小矮子。 他刚才走进门看到的不是幻象,确确实实是那孽徒和她的侍女。 她们拿着他随手扔在角落被遗忘的无上令闯进来了! 除了这个可能,再无其他。 “来人。”顾楼主阴沉沉道,“去将皮皮带来。” 守卫:“……?”请问您口中的皮皮,是什么? 见守卫没有应声,顾楼主忍着怒气回头看去,便对上守卫茫然的脸。 他扶额,真是被那死丫头气晕了。 他不叫昵称,也不叫徒弟了,直接就是冷冰冰的名字:“将容娴带来。” “是,楼主。”守卫立刻转身朝东殿而去。 第033章 作上天 守卫离开后,顾楼主脸色发黑,低声暗道:“这个只会找事的孽徒!” 从有天赋的好苗子→未来徒弟→徒弟→皮皮→死丫头→孽徒,这一连串印象的改变,完全不足两日。 顾楼主恼火极了,他甩袖大步朝椅子走去,一屁股坐下后,他……沉默了。 半晌后,他低头一看,再次火冒三丈。 他正在看的加急文件竟然被毫不怜惜得垫在椅子底下,印上了深深的印子。 ——难怪视线突然拔高! “去,传话给守卫,不必让那孽徒过来了。”顾楼主深吸一口气,比平日更加低沉的嗓音传出,似乎每一个字都经过毒火烧灼,将愤怒填满每一处缝隙,“将人直接给我送到暗狱思过,我半个月、不,一个月内不想看到她。” 他的声音充满了火气,因愤怒而引起的灵气波动将整个房间摧毁。 仅存的理智拽着他,没让他做出会后悔的事,但这口气得出。 “这一个月里的刑讯审问,就放在容娴的牢狱对面。”他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揍不到她还吓不到她吗! 暗中,有声音传出:“是。” 不知为何,这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暗卫:楼主真是气糊涂了,那只是个六岁孩子。虽然调皮了些,但放在暗狱里还要看一个月的刑讯,真不会吓坏吗? 处理了孽徒的去处,顾楼主才想起其她相关人员。 “把捕风捉影也送去陪她们家小主子。”顾楼主愤愤道。 她们主子捣蛋,她们不劝着也就罢了,竟然还助纣为虐,可恨。 暗处的影子无语问道:“那三日后的拜师礼……” “没了。”顾楼主冷笑道,“要什么拜师礼,还没拜师都这么作,拜师了还不得作上天。” 没有拜师礼了,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待执行命令的暗影离去后,顾楼主这才起身将椅子下的文件拿了出来。 将文件拍在桌子上,看着文件上深刻的印痕,顾楼主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习惯性地想摸摸自己的天锁机关,谁知一摸发现手感不对。 他抬头看去,表情逐渐狰狞。 差点忘了,那孽徒将他的玩具都给破坏了,里面的东西都给摸走了! 关一个月太少了,最少得关三个月。 若非那丫头才六岁,至少得关三年!! 不提主殿里顾楼主在大发雷霆,主殿外的一处阴影角落里,空间一阵波动,容娴与表情空白的捕风突然出现。 见捕风还未回过神,容娴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忧愁的想,胆子小还扛不住事儿,这还怎么与她成为共犯。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瞅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正悄咩咩看向主殿方向的捉影,这模样像极了一只端瓜路过的猹。 容娴若有所思,轻步走到捉影身边,抱着娃娃伸着脑袋还朝捉影看的方向远眺了一眼,一脸好奇的问:“你在看什么?” 捉影被问得顿时瞠目结舌,她低头正对上姑娘闪亮的眼神,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你们回来了啊。” 她传信后许久没见着搭档和姑娘出来,还以为她们被楼主抓了个正着。她心惊胆战守在这里,唯恐二人被楼主找人扔出来,谁知她们已经平安回来了。 然而,不等她再多问,面前出现两道浑身漆黑并带着黑色面具的人。 捉影:“……”楼主天镜卫! 传说人均修为半步金丹的队伍啊。 “楼主有令,三位进暗狱住些时日吧。”冰冷的声音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二人抬手,一块银色令牌出现在手中。他们手中玄奥的力量闪过,令牌启动,一道幽蓝光芒将三人包裹起来,瞬息便在原地消失。 搞定后,二人身形消失,前往主殿复命。 阴暗潮湿的暗牢,血腥味十分刺鼻,隐隐有凄惨的哀嚎声和鞭挞声响起,诡异得让人浑身发毛。 一间空荡荡地牢房里,三道身影突兀出现。她们处于黑暗又可怖的牢房里,身后还有各种各样的绞刑架。 捉影:…… 捉影情绪崩了。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被楼主给下到暗狱来!!”捉影控制不住情绪问道,声音大到破音。 暗狱是何等地方,来了这里的人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楼主将她们扔到这里正常,但将姑娘这天赋极高又是平生收下的第一个嫡传弟子也扔进这里就不正常了。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惹怒了楼主啊! 容娴靠在一旁的稻草上,神色游移,不敢看她,甚至还拿出在主殿顺手牵羊来的东西装模作样的把玩。 捕风生无可恋的看了眼小主人,解释道:“我们去主殿看了看,要离开时被楼主撞上了。” 捉影抱胸冷笑:“说实话。” 捕风:“……这是实话,我只是省略了一点点不足为道的东西。” 捉影表情扭曲了下,这他妈省略的哪里是不足为道的东西,你说的才是不足为道的东西吧。 她提前做了预警,按理说那时候她们出来时间虽然相对紧张却也充足,万不可能被楼主当面撞上。 她了解捕风,这事儿应该不是捕风的错,捕风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那么,是谁的锅很明显了。 捉影目光犀利刺向小主人,敏锐发现了重点。小主人手里有一个精致小巧的金色铠甲人偶——去主殿前她手里没有的。 破案了,小主人偷拿了楼主的东西,犯了楼主忌讳,她们都被连累了! “姑娘,这是楼主的吧。”捉影声音平静,隐隐有种安详了的佛系感。 容娴冲她微微一笑,表情绝对诚挚的说:“原来你也见过呀。小人偶是不是很漂亮,这胳膊,这大腿,一看就很有劲儿。还是捉影你有眼光,一下子就发现亮点了。” 捉影:…… 她靠在捕风身边,二人一起躺平等死。 这姑娘完全带不动,胆子太大了,太能搞事了。 容娴疑惑的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们都躺在地上不出声,还以为她们累了,便轻手轻脚地走到牢房门前。 她靠在牢房门口,低头摆弄着小人偶。 第034章 流火术 隔壁牢房,胡子拉碴地大汉被铁链绑在木架子上,他悄无声息听完三人的话,见她们安静了下来,这才晃了晃手上的铁链,弄出了些动静。 容娴看都没看他,似乎对那人完全不感兴趣。 捕风、捉影却警惕地站起身,一左一右挡在容娴身前,目光冷锐地刺向大汉。 大汉哈哈大笑道:“几个黄毛丫头,还挺有意思的。” 他戏谑道:“我刚听你们讲话,你们似乎是流光楼的人。怎么,你们楼主对自己人也这么狠,直接将人给关进暗狱里折腾了,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他幸灾乐祸骂道:“这可真是人渣。” “住口。”捕风语气冰冷道,“休要诋毁楼主。” “你们楼主还用得着我诋毁?”大汉不乐意了,“这事儿本就是他做下的。” 捕风支支吾吾道:“与你无关。” 大汉骂骂咧咧:“老子懒得理会你们。” 他朝容娴道:“喂,那小孩儿,你想不想出去?” 容娴疑惑地、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隔壁房被绑起来的人,满头疑问:? 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能帮我出去。 你自己都是阶下囚你没数吗? 她慢吞吞的开口了:“我不想出去,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不用学规矩,也不必修炼,吃了睡睡了吃,悠闲得很。” “你是猪吗?”大汉脱口而出,“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谁给你的底气让你觉得只需要吃了睡睡了吃就行?” 容娴脸一黑,拉长了语调,不满的抱怨道:“你午膳吃的是鱼吗,这么爱挑刺。” 即便是生气,她也维持着自身教养没有开口骂人,可以说很有涵养了。 但神色却阴沉了下来,还是找机会弄死这人吧。 不会说话就永远别开口了。 在容娴她们被关起来后,顾楼主一直有派人在监视。听到下属回报容娴说得话后,顾楼主脸色阴沉滴水。 他抬手在面前的空间画了个圈,一道水镜出现在眼前,里面的场景恰好便是那倒霉徒弟的。 顾楼主看着她悠闲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处理事务恨不得多分出几个分身,气质危险锋锐:“吃了睡睡了吃?美得她。” 他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两本书,一本是基础练气修炼法,一本是火系术法,名曰《七月流火》。 初入门时聚集火灵气,发出火球等攻击。小有成就后可引动火灵气吞并其他灵气,随意引动大火,大成后焚山煮海都是手到擒来 “无生,这两本修炼秘籍亲自交到容娴手中。一月内她若无法练气,两个月内无法入门火系术法就别出来了。”顾楼主哼了一声,声音冷酷道。 身着黑衣带着黑色面具的人从暗处悄然出现,他半白着长发披在背后,露出的下颔却白皙精致。 无生伸手接过秘籍,低沉的嗓音含着几分笑意:“你对那孩子倒挺有信心。” 顾楼主摁住额角的青筋:“我当然有信心了。那皮丫头若能将捣蛋的心思放一半在修炼上,我布置下的任务绝难不倒她,她的天赋在那里放着。” 哪怕没有正式拜师礼,容娴也是他挑中的弟子,绝不可能扔到一边荒废了。 所以——吃了睡睡了吃这种事情绝不可能的! 于是,在暗狱里与大汉斗嘴的容娴迎来了惊喜。 容娴震惊脸:“???” 我在坐牢啊兄弟!谁家坐牢还要完成师父留的课业? 她双目无神的看向无生,再收回视线看了眼漂浮在眼前的两本秘籍,只觉得失去了梦想。 “这位前辈,您是不是搞错了?”容娴不死心地挣扎着,“我被师父关进暗狱了,这秘籍肯定不是送我的。” 她眼角余光看到捕风、捉影二人,眼前一亮,欢喜的说:“肯定是师父觉得捕风捉影实力不足以保护我,这才让前辈将修炼功法送给她们。您给她们便好,我会监督她们好好修炼的。” 容娴口中瞎鸡儿地扯,还慎重点头表示对刚才那番话的赞同。 猝不及防当面被背刺的捕风捉影:……?? 捉影皮笑肉不笑的说:“姑娘也听到了,楼主说是给徒-弟的。” 她在‘徒弟’二字上加重了音,阴阳怪气道:“我们何德何能,能与您成为同门师姐妹。” 容娴沉吟片刻,安慰道:“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捉影:…… 她将自己气坏了。 捕风看到搭档的下场,明智的保持沉默。 无生站在牢外看了场主仆内讧的好戏后,用那没有感情的音调强调道:“小容姑娘,楼主指名道姓给你的,任务也是你需要完成的,希望你不会让楼主失望。” 他离开后,还悬浮在半空的两本秘籍掉在了地上。 容娴捡起来翻看了下,百无聊赖的神色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她盘膝坐在稻草上,初雪靠在她身上。她一手托腮,一手翻着书,边看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修炼有成后,能否烧了这牢狱。” 监视的暗卫:“……” 坐在主殿查看玉简顺便抽空看了眼水镜的顾楼主:“!!” 因容娴危险的发言,谨慎小心的顾楼主又派了几名暗卫守着。 临近夜里,盘膝靠在牢房门上的容娴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膝盖上还摊开着那本基础练气的书。 忽地,守在周围的暗卫似是察觉到监视的牢房多了一道修士的力量,立刻看了过来。 暗卫懵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容娴练气成功了。 暗卫惊了“……” 这他妈有一个时辰吗? 楼主沐浴都不止一个时辰好么,你居然就练气入体了。 哪怕暗卫们知道天分这东西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可还是不由得嫉妒了。 当消息传到主殿时,顾楼主通宵没合眼。 他在主殿来来去去踱步,看得守卫眼花。 “您在焦躁什么?”无生的声音传出,在夜里显得格外空阔。 顾楼主捏了捏眉心,看着水镜中的小姑娘,踟蹰道:“……她不到一个时辰练气,会不会不到一日炼成流火术,烧了我的暗狱?” 第035章 是卧底 顾楼主很不情愿重建暗狱,当初建设暗狱耗资无数,真被那败家丫头烧了他不得心疼死。到时候流光楼上下都得外出赶任务,赚钱来修缮破屋子。 无生见楼主苦恼,无奈的说:“……没那么快的,即便那孩子要入门流火术,也得先修炼到练气中期甚至后期。”您不用急。 顾楼主清楚无生说的没错,但那丫头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吗?他实在放心不下。 无生见他依旧凝眉,无语提醒道:“暗狱的材料都是防火防水的,您别是忘了?” 顾楼主一滞,眼睛眨了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还真是忘了。”他也不怕丢脸,直接便说了,“那丫头说要烧了我的暗狱,让我陷入了她的陷阱,以为只有烧和不烧两个选择。” 岂知第三条路从开始便摆在那儿,只因是众所周知的常识便忽略了——修建暗狱的材质水火不侵,更有阵法护持,完全不用担心那丫头放火。 想到自己被吓到,顾楼主不讲道理的迁怒道:“给她再送一本木系术法。既然都有闲工夫想着烧房子,想必还是逼得不够紧。” 无生:“……是。” 夜半,正在修炼的容娴被一本书砸在脑袋上。 她捡来一看,《生生不息》四个大字映入眼中。翻开书后,果不其然是木系术法。 容娴撑着脑袋借着外面的烛火翻看了下,语气真诚毫无敷衍:“师父虽然脾气不好,喜欢冷下脸吓人,爱偷窥别人,一言不合就关小黑屋……但他是个好师父,会因担心我平日无聊送珍贵的秘籍过来给我打发时间。” 她超大声夸奖道:“师父是个好师父。”瑕不掩瑜便是。 被她连贬带夸的顾楼主表情难看极了,这话简直像糖里裹着屎,哪有人这么夸人的。 可他又不能亲自去反驳徒弟,这不是坐实了他爱偷窥人吗? 而且——他送秘籍不是为了让这孽徒打发时间的!! 顾楼主被自家徒弟哽了半宿,第二日脸都是黑的。 前来述职的分堂堂主因一点小错被训斥得差点自裁,其他堂主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主殿的气氛沉重到让人恐惧。 而这时,暗狱里又出事了。 容娴拿到秘籍后忍不住将流火术与木系术法一起修炼,她周身气息一会儿生机勃勃,一会儿炙热烤人。 隔壁牢房的大汉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一副桀骜乖张的模样说:“你这小丫头倒挺贪心,还想两系术法同修,也不怕撑死。” 自古两系术法同修的不是没有,可也不会在入门时便如此作死,这是生怕自己修炼难度不高啊。 容娴面无表情,抬手微微一扬,一簇火焰朝隔壁直直飞去。半途被牢门挡住,无法寸进。 大汉嘲讽道:“这暗狱每一间牢房都有单独的结界,虽然锁住了犯人的修为,但也隔绝了恶意术法的袭击。” “顾晟那家伙没有启动你牢里的结界,使得你可正常修炼。但我这里的结界可一直开启着,想要打到我,你还不如去求顾晟,让他关了结界呢。”大汉的声音带着一丝诱哄。 容娴没有搭理他,却也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 她侧头看向盘膝坐着的捕风捉影,问道:“那位大叔说的是真的吗?” 捕风面无表情道:“是真的,姑娘您杀不了他的。” “原来如此,恶意袭击都会被结界挡住啊。”容娴喃喃道。 她目光蹭地一下看向大汉,煞有介事的说着:“很好,这很好。” 容娴再次抬手,生机勃勃的绿芒朝大汉袭去。 大汉大大咧咧道:“都说没用了,你这小丫头还不死心……” 话音未落,他被穿透结界的绿色力量击中心脏。 大汉茫然了一瞬,立刻垂头看了看自己,发觉身上并未有伤口,不仅没觉得不对,反而更精神了。 大汉:“……”刚才那道生机修复了他一部分伤口。 他神色古怪了下,这丫头该不会是卧底吧。 随后的事情证实了他的猜测,只见盘膝坐在稻草上的小丫头每隔一个呼吸便扔出来一团生机之力。 下一次定然比上一次强些,下下次还会更强。她一直在进步,大汉身上的伤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时间,他看向容娴的眼神从对手家的潜在威胁变成了自家的小白菜。 两个时辰后,大汉身上的伤势痊愈。 他咧嘴大笑,惊得其它牢房的犯人都大骂了起来。 这时,容娴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睛时,正对上毛发旺盛的大汉朝她挤眉弄眼。容娴脸色微变,扭过头干呕了一声,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呕~ 满脸胡茬壮的像头牛的糙汉抛媚眼,啊,眼睛要瞎了。 容娴顿时耷拉下脸,双手轻轻一捏,大汉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白骨都露了出来。 细细看去,却原是身上的青筋如一条条长蛇肆意舞动起来。青筋里血液流淌,每一滴血都蕴含着磅礴的生机。 它们如同要造反般不顺从着主人,反而拼劲全力朝容娴而来。像是新生的孩子本能亲近着母亲。 青筋舞动间,凡是挡道的皮肤血肉骨骼,尽数都被碾碎。 捕风、捉影坐在容娴身后,一直注意着她。姑娘正在修炼,轻易马虎不得,她们这一日一夜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直到隔壁犯人嘴欠挑衅姑娘,被姑娘砸了一个时辰木系术法。 木系术法虽说可以伤人,但那也是修炼高深之后。她们从未见过刚刚修炼不久的人可以如臂指使。 如今她们眼睁睁看着刚修炼不久的姑娘,指挥着木系力量,使得隔壁凡人在转眼间从完好无损变成一滩烂肉。 二人:“……” 监视的暗卫:“??” 然而这不是结束,那几条格外活跃的青筋竟穿透牢门结界,在暗狱中肆虐。 东边甲、乙、丙、丁、戊五间牢房以及对面已、庚、辛、壬、癸午间牢房。除了容娴住的戊牢以及死去大汉住的丁牢外,对面的辛牢也住了三位犯人。 这三位犯人大有来头,一位是苍茫山的卧底,一位是域东上玄宗的卧底,还有一位是神剑宗的卧底。 第036章 送上门(求收藏、推荐) ps:新书还是需要各位小天使的支持的,成绩不好。 流光楼卧底奸细并不少,这也是正常情况,各大势力都心知肚明。既然已成能左右局势的庞然大物,必然会落入大家的视线内,互塞卧底以示尊敬。 不塞?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势力? 别看顾楼主抓了三位不同势力的卧底关押起来,没被抓住的或已知身份却放任自流、只是当韭菜压榨的也不少。 而这三位能被逮出来,只能说是太年轻,行事不谨慎被抓到把柄。 当初顾晟得知他们暴露后遗憾了许久,流光楼真的非常缺人啊,那三个暴露后都没有了光明正大压榨人的理由了呢。 屑得明明白白! 查出三人身份后,顾楼主先将人关押起来,想着靠三人交换些利益。 能被送出来卧底的修士不止心性了得,天资悟性也差不到哪儿去。即便因意外暴露,也不是随意就扔的弃子,想来那三家势力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些人。 本着大家都是卧底的态度,顾楼主将三人给关在了一起,毕竟共同语言多,能聊得来,说不得可以互相交换下情报,也免得他们离开了自己这个上级嘴里没句好话。 他可是忍痛给了他们不少情报的。 而这就给了那几条青筋机会,几条青筋分别将三人绑得结结实实倒吊在牢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打着,像鞭子一样。 一身墨色锦袍看着就很贵的上玄宗卧底乔清川哀嚎:“我一世英名啊,本想着能立些功劳,证明自己的实力,结果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我没脸回域东了。” 神剑宗卧底闻高明双目无神的看着地面,任由青筋抽打着他。 怎么会这样,明明前些时日还收到师弟传信,说是师父收了一位小师弟。他还想着得些功劳换成贡献值,给师弟买见面礼。 闻高明捂住脸,差点泣不成声,他实在愧为师父弟子,他给师门丢人了。 苍茫山的商泽风哪怕被倒吊着,也依旧不改其稳健作风,他慢吞吞的说:“往好处想,要拿我们换好处的顾楼主见我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伤了很可能会手下留情,不那么狮子大开口……毕竟此事完全是个意外嘛。” “兄弟,你这话确实安慰到我们了。”闻高明喜极而泣。 乔清川:“……你们是不是过于乐观了?这位顾老z……楼主,一看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很可能会当做无事发生,该下狠手照样下狠手。” 话落,三人陷入死寂。 “要不,将牢里那一看就身份不一般的小孩儿绑了?”闻高明一拍手,灵机一动道。 靠在牢房门口听着三人议论的容娴赞同的点了点头,由衷的说:“虽然是个好主意,但是兄弟,你这一拍手,主意一出,路走窄了啊。” 三位倒吊人顿时大惊,这小丫头何时跑过来的? “就在你们商量着绑了我的时候。”她慢吞吞道,“你们瞧,我这不就送上门了。” 整个牢房一片安静,三位卧底安静如鸡,半点不敢吭气。 容娴毫不见外的走进牢房,像是走进自己家一样四处打量了下,还找了个不错的地方坐下。 “奇怪,整个暗狱那么大,怎么就只关了我们几个?”在三人看不见的角度,她神色散漫,语调惊奇道。 流光楼的暗狱禁制重重,看守严密,绝不是明面上她所看到的这么简单。她多加试探依旧没有结果,或者说若她真想知道,神识一扫便什么都清楚了。 但本体以秘术缩小,她顺手将修为和神识封印了大半,没能力办到了。 且未知总比全知好玩,还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惊喜。 看透了一切总会无趣,人是会寂寞的,哪怕是她也不例外。她是一个擅长忍耐的人,但也会抓住一切机会给自己创造乐子。 她从不吃亏,更不会亏待自己。 哪怕历经世事,她依旧是她,那个小心眼爱记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唉,也不知那些修仙修到最后将自己同化成天道那种无情无欲、公平公正好似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是怎么想的。 容娴思索了下,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干翻天道的梦,既然我打不过你,我就加入你。 只要与天道的步伐保持一致,即便没有成为天道,也在某种意义上胜利了呢。 啧啧,一群无趣的人,这花花世界多好啊,不识货。 容娴的腹诽无人知道,她的疑惑出口后,闻高明没憋住说:“你傻啊,这只是明面上的,暗狱里有机关,打开后才是真正的鲜血淋漓。我曾经见过机关门打开,那里面的哀嚎惨叫害得我做了好几夜的噩梦,你找那儿干嘛?” “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别乱跑了,就你那娇气的模样,别最后被吓破胆了。” 容娴:“……” 她笑容不改,只是默默记下这狗东西不止要绑她,还一句话骂了她好几次,‘傻’、‘胆小’、‘娇气’之类的形容也怪生动的,可见修炼之余也没忘记多看看书提升下词汇量。 神剑宗大师兄是吗?很好,记下了。 她好像还有一个分身是在神剑宗,总会有报仇的一日。 她抬了抬眉,不知是否是错觉,抽打闻高明的青筋更用力,频率更快了。 ……不,不是错觉。 商泽风眼角抽了下,高明这嘴上没把门的净知道瞎扯,你就没发现这一切都是你身后那‘娇气’小姑娘干得吗? 闻高明惨叫一声,连忙又捂住嘴:“那、那什么,没吓到你吧?” ——这已经不止是眼瞎的程度了。 容娴好笑的走上前,在闻高明阻止的呐喊声中抬手戳了戳他的背:“这里关押的全是卧底吗?” 乔清川插话道:“据我所知,是的。” 等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你也是卧底?”不是卧底还关不到这儿来。 闻高明都顾不上叫喊了,他艰难地扭过头看着容娴,不可思议道:“你是哪家的卧底?谁家势力这么拼,连你这么小的孩子都送出来卧底了。你认识几个字,知道阵法图怎么看,能分清什么是重要情报,什么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容娴:“……”很好,又在拐弯抹角说她‘文盲’、‘路痴’、‘废物’了。 第037章 是考验(求收藏,推荐) (这本书的成绩还是要靠大家,虽然现在还瘦,后面上架会加更,希望小天使们多支持支持,谢谢) “我没有背景。”容娴没和闻高明争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反而很好说话般道,“我只是不认可流光楼的理念罢了。” 她若有所思了片刻,直直道:“你们似乎挺关心我的身份,莫非——” “对,我们就是担心你小小年纪被人坑了。” “——是想要我替你们办事,成为双面卧底?” 容娴的声音与闻高明一齐落下,二人面面相觑,一时空气都尴尬了起来。 乔清川震惊道:“小孩儿,你身边大人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我们都没想到双面卧底上去,你怎么就一下子拐过去了?” 从单纯的卧底进化到双面卧底,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有上进心? 商泽风看了眼小姑娘,淡定的面上也有些崩裂。 卧底这职业何时这么卷了,这职业又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提升了高度而不带上他们! 可恶。 容娴指尖微动,三条青筋的鞭打速度放慢了,像个老爷爷一样有一答没一答的打一下,还有气无力的。 她看向三人,假模假样的惊讶道:“你们都暴露了身份,没了情报来源,说到底是功亏一篑,还累及师门。难道不想逆风翻盘,甚至得到流光楼更多的信息?” 三人神色都有些意动,闻高明无奈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很想。但再怎么想,也不会让你一个还没我膝盖高的孩子涉险。” 容娴脑袋上升起一个问号,在,为何黑我身高?? 闻高明不知自己又将人给得罪了,他心知要知道卧底奸细一旦暴露,若能力出众足够强大,便会自己想办法逃离。 一旦被抓,便是自己宗门都没有立场要求人家放人,哪怕被杀了也只能咬碎牙齿往肚里吞。少数可以利益交换,换回一命,却也在自己宗门失了威信前途。 他们早已认命,哪怕他们再骄傲,天赋再强悍,落入更加强大的人手里,也只能坐以待毙。 如今,未曾设想过的一条路出现了。 他们心动极了,可看看这不到膝盖的孩子,他们默契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怪道是正道宗门呢,一举一动都透着堂皇正气,与流光楼完全不是一条路子。 之前没暴露是屑老板割韭菜的心思更胜一筹,按捺住了杀意。暴露后没了利用价值,可不就是生死不由人了嘛。 容娴心底诧异,这三人品德都很高,难怪是他们暴露出来了。 哪怕她在流光楼只呆了短短几日,却也十分清楚流光楼为何被成为域北黑暗面的统治者。 它暴力残酷,冰冷无情,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内里上下级严苛,制度森严,处理敌人更是斩杀殆尽。其画风与域西不复盟相似。 然不复盟乃是杀手组织,做得就是杀人的生意。而流光楼明面上还是正道大宗门,如此行事没有被打入歪门邪道,也是楼主谋略深沉,算计有方。 容娴微微扬眉,点出一个事实:“我很快便会成为顾楼主的亲传弟子。” 三人一怔,乔清川发出灵魂拷问:“……被关进暗狱的卧底弟子?” 容娴偏头冲着乔清川笑得纯良:“我有没有说过,顾楼主让我住进暗狱,其实也是考验?” 至于考验的是什么,那就仁者见仁了。 容娴心中清楚,顾楼主是想让她磨磨性子,再更深地了解流光楼究竟是怎么样丛林法则。 但听在乔清川三人耳中,却让三人浑身一震。 莫非顾老贼丧心病狂,将这小孩儿关押进来,是想让小孩儿杀了他们,或者与他们自相残杀? 不然这小姑娘为何就那么巧的与他们对上! 这考验便是小姑娘杀了他们或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宗门情报,这才算考验通过。一旦小姑娘失败…… 三人嘴巴发苦,这暗狱便是暗示。 小姑娘一旦失败,就出不去了。 小孩子何其无辜,顾老贼实在心狠手辣! 一时间,牢房又一次死寂下来。 生与死,就在此刻抉择。 牺牲自己,成全了这孩子。还是牺牲了这孩子,换他们一个不知前路的明天。 三人此时的反应速度,竟比正常状态时来得迟缓,像是被某种沉重难言的情绪拖慢了速度。 这很正常,在面对生死抉择时,修士与普通人一样都会犹豫,惶恐。 容娴先是困惑的看了眼三人欲言又止的凝重神色,随即像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捂住嘴,声音平静,嘴角却弯了起来,明显带着看好戏的笑容:“我的考验不用你们担心,你们想不想活着出去,风光回到宗门?” 闻高明一怔,什么意思? 难道小姑娘想要牺牲自己救了他们? “不行!我们可没有让字都没认全的小孩子拯救的习惯。”闻高明脱口而出,“你可别做傻事。” 容娴脸色刷一下黑了,闻高明非得说一句话就黑她一下吗? 她就那么坐在牢房稻草上,神情微妙的盯着闻高明,末了还边摇头边叹息道:“我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是舍己为人。你第一反应觉得我要牺牲自己救你们,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印象不止善良,还很具有奉献精神。” “那么问题来了,你嘴上却一直在嘲讽我各种不是,跟你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说着说着,眉宇间竟是一片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傲娇啊。” 闻高明目瞪口呆:“……不,不是……”我只是顺口说习惯了啊。 乔清川笑哈哈道:“哎呀,同吃同睡这么久,今日才知你是你啊。” 他忙招呼商泽风说:“泽风,你不是也跟高明睡过了吗?是不是今日才彻底认清了高明的本质,意不意外?” 商泽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为何你非得把狱友间的患难说得跟三-人-苟-合一样?” 被提醒后才发现不对劲的闻高明脸蛋涨红:“喂,你们两个狗东西胡咧咧什么,这还有小孩呢。” 这两个混账东西,在他们的口中无论几个人一起睡,都仿佛是他吃亏。 容娴慢悠悠道:“多谢你们还记得我了。对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卧底了,流光楼有消息我会传给你们的,留个传信方式。” 她怀疑自己再不开口,这三人就忘了她的存在。 男人啊,至死都是少年。 啧。 故意打闹其实早已做好牺牲自己的三人组:咦? 第038章 找下家(愿你们被世界温柔以待) 在闻高明三人疑惑的眼神下,容娴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在三人眼前晃了晃。 三人定睛一看,眼前一花,令牌已被收了回去。 乔清川忍不住问:“……这令牌似乎有些眼熟啊,好像是流光楼的无上令?” 商泽风也不淡定了:“去掉似乎,这就是无上令。” 三人在这里卧底时日不短,对于无上令的传言也听闻过。 无上令以金玉铸就而成,上有日月图案围绕的‘禁’,背面是祥云缭绕。得到无上令,便在流光楼畅通无阻,没有任何秘密。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赶紧藏好,要是被发现了可就完了。”闻高明紧张兮兮的说。 顾老贼绝对会杀人的! 商泽风与乔清川也十分赞同,异口同声道:“快藏好。” 他们都不认为顾楼主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还没拜师的孩子,也不知这孩子怎么得到了无上令。 但无论如何得到的,无上令便是一张最好的底牌,留着血赚不亏。 容娴对此不置可否,微微头认真的说:“先委屈下你们了,找机会我会用无上令开启暗狱禁制送你们逃离。之后会想办法给你们流光楼情报。” 她抬起眼帘看了他们一眼,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还请你们多保重,不必担心我。” 她收起无上令,转身从三人面前消失。 同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镇守暗狱的掌事察觉到问题,迅速带着一队人走了进来。掌事姓吴,看守暗狱已有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暗狱出事。 吴掌事赶来后迅速调查清楚事情起因经过,再回想了下结果,他嘴角抽搐地挥袖碾碎了几条青筋,将吊起来的三人解救下来。 “看住他们,别让他们死了。”吴掌事吩咐道。 留下二位牢卫看守三人,吴掌事来到容娴的戊牢房前,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靠在一滩血迹边上的小主人,板着脸问:“这些是容姑娘做的?” 容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老老实实回道:“正是在下。” 吴掌事:“……”这么配合的犯人不多见了。 得知一切后,他便转身离开去找楼主报告。 吴掌事离开后,捕风疑惑的问:“姑娘刚才去哪儿了?” 容娴高深莫测的说:“去找下家了。” 捕风:!! 流光楼主殿,刚放下文件正在闭目养神的顾楼主被吵醒了。 他目光阴沉地盯着吴掌事,自吴掌事口中得知暗狱内发生的事情后,他脸色更难看了。 他伸手凌空一点,一道水镜出现,倒映着暗狱里的一切,包括容娴身旁牢房的那坨没收拾的烂肉以及另一处牢房狼狈不堪的卧底们。 顾楼主:“……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意思很明显,此事就此罢手,不必再管了。 吴掌事低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楼主还是很看重这位弟子的。 “属下告退。”吴掌事恭敬拜了拜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顾楼主直直盯着水镜里咬着稻草懒洋洋打盹的小孩儿,直接将桌上的文件一把扫在地上,他大喘气了下,忽然冷声问道:“她关进牢里几日了?” 他声音压抑着怒火,这段时日以来,他日日都在受气。 无生准确的回道:“第二日。” 顾楼主神色恍惚,隐隐有些头疼,原来才第二日,他还以为是两年呢。 “这段时日,楼主发火的次数很频繁。”无生感慨道。 准确的说,是从容娴来到流光楼的这四日。 咦,居然才四日吗? 无生:“……”那确实是挺闹腾的。 顾楼主摁了摁额角的青筋,半晌憋出了一句话:“我一生行善积德,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会遇到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无生忍笑没有吭声。 顾楼主坐回椅子上,眸色深沉道:“无生,你走一趟暗狱,问问皮皮是如何突破暗狱结界,伤到牢房里的人的。” 他不允许暗狱出现任何差错,此次容娴能找出纰漏,未来定会有其他人找到,必须尽快解决。 无生沉默了下,道:“……就怕那孩子不告诉我。” “她敢!”顾楼主拍桌。 无生没有吭声。 顾楼主见他不答,不乐意道:“说话。” “说实话吗?”无生言辞犀利问道,半点不给楼主面子。 顾楼主:“……”这就不必了,他相信那丫头是真的敢。 二人面面相觑,自然而然的揭开这让人尴尬的话题。 顾楼主苦恼的捏捏眉心问:“你觉得她搞这么多事是想干什么?” 无生想了想,说:“无聊玩吧。” 顾楼主拉长了脸:“……都什么时候了!” 无生老神在在道:“这总比那孩子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要好吧?” 顾楼主:“……” 这他么还真是! 他瘫在椅子上,像个颓废大叔,无力说道:“你先去问吧。” 无生默默行了一礼,悄然从暗处出现在主殿内,抬步朝外走去。 “顺道查问清楚,她为何要对暗狱犯人出手。”顾楼主语含笑意道,眼眸却没有半分笑意。 无生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在无生赶来暗狱时,暗狱内,捕风捉影正一脸崩溃的看向容娴。 “姑娘,您、您就不能安分点儿吗?”捉影声音都破音了。 自从楼主将她们派来姑娘身边后,她们一刻都不得安生。简直随时都要做好收拾烂摊子的准备,次次都将她们坑进去。 容娴一脸无辜:“我一直都很安分哎,是隔壁那傻蛋先动的嘴。” 捕风、捉影顿时惊慌失措,姑娘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字眼? “那另外三人呢?”突兀出现在牢房外的无生问道。 容娴对他的出现并没有意外,提起牢里的另外三人,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包容:“你猜?” 无生:“……”他就知道小主人不会好好说话,偏生楼主非得让他撞下南墙。 “猜不到吗?”容娴自顾自的说着,完了也没有下一句。 无生:“……” “好吧,那我告诉你吧。”容娴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十分爽快的说:“那三人想悄悄将我偷出域北。” 第039章 自打脸 对上无生诧异的眼神,容娴一脸愤愤然,小奶音都出来了:“师父以诚待人,谁知他们却背后忘恩负义,简直欺人太甚,不教训他们一顿岂不显得我们好欺负!” 无生嘴角抽搐了下,小主人小小年纪会用的成语倒是不少,看来以前的出身不差。 他心累道:“在下明白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解,还望姑娘解惑。” 容娴露出一个假笑来,理直气壮的将锅甩在已经死成一滩烂泥的大汉身上:“是那个傻蛋自己说心怀恶意的攻击无法打到他,于是我便灵机一动,心怀善念给他治伤。” 她装模作样地拿袖子抹抹不存在的眼泪,喟叹道:“谁知那傻蛋虚不胜补,承受不了如此多的生机,导致生气在体内造反,害得他惨死当场。” 她满是遗憾道:“我也不曾想到,那人看上去膘肥体壮的,身体却这般虚,连还是孩子的我的力量都受不住,实在可叹啊。” 说话间,容娴的目光落在了无生身上,她关切道:“不知前辈身体如何?” 无生浑身一僵,只觉得脊背发凉,有种狼给羊带食物的惊悚感。 他干巴巴道:“我很好,不劳姑娘惦念。” 上一位被小主人惦记的人一成肉泥,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啊。 得到答案后,无生立刻转身便走,不敢有半点耽搁,小主人的杀伤力有些大啊。 主殿里,通过水镜得知一切的顾晟靠在椅子上,摁着额角跳动的青筋,眸色幽深如古井。 不提容娴嘴里过多修饰的话,只听意思便可。 她对牢里的犯人动手,是因为那些人先找她茬了。而能动手成功,则是因为暗狱结界的漏洞。 心怀恶意不行,心怀善念便可吗? 顾晟垂眸沉思片刻,扬声道:“来人,传玄清堂堂主。” 片刻后,主殿内空间一阵波动。顾楼主心中明白,是无生回来了。 他又等待了会儿,一身玄衣绣着日月银纹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嘴角含笑,温声行礼道:“参见楼主,不知楼主有何事吩咐?” 顾楼主抬手,神色平静道:“起来吧,确实是有一事,此事事关暗狱,千索还需上心。” 他拂袖在水镜上一点,水镜里的场景如同时光回溯,来到了容娴利用木系力量补死了犯人的一幕。 至于容娴忽悠牢房的卧底三人,他心中好笑之余完全不放在心上,并将三人的处置扔给了容娴。 “无生,你盯着她,别让她玩儿脱了,那三个老鼠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顾楼主朝心腹叮嘱道。 无生点点头:“您放心。” 楼主这模样像极了护短的老母亲。 秋千索假装没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将水镜中容娴释放力量的画面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就地盘坐,双手飞快掐诀,一道道无形的禁制仿佛缩小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顾楼主认得,那郝然便是暗狱的禁制。 暗狱禁制一向由玄清堂负责,若出了纰漏,他也只会找玄清堂。 秋千索目露思索的看了眼禁制,抬手便是一道攻击砸去。却见那攻击触碰到禁制后直接被拦截下来了。 他朝顾楼主道:“劳烦楼主,心怀善意给一道攻击。” 顾楼主十分配合,扬手便是一道幽蓝光芒砸去。这道力量接近禁制时,禁制上浮现出一层层波纹,将那道攻击无限削弱后抵消过去。 秋千索认真道:“楼主,当初我等制作禁制时,便有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如今看来,并非是禁制有所纰漏,而是容姑娘力量特殊。” 他好奇问道:“不知属下能否见容姑娘一面?” 顾楼主:“……” 楼主很是纠结,现在将人放出来岂不是自打脸?说好了关三个月呢。可不让人出来,暗狱的禁制就是一根刺,是流光楼的破绽。 直接让秋千索去暗狱见人也不能保证那丫头会老老实实配合。 顾楼主捏了捏眉心,转瞬便有了决断:“放那丫头出来吧。” 无生没有应声,却已安排人去处理了。 暗狱内,被关押不到三日的容娴很快便迎来了放她出去的吴掌事。 她一脸疑惑道:“师父不是说要三个月吗?你别是假传上意。即便你是好意放我,我也不会承你恩情的。” 吴掌事:“……您误会了,此事确实是楼主口谕,属下万不敢自作主张。” “这不好吧。”容娴语气中有几分犹疑还有几分沉重,“朝令夕改可是有损师父威严,我还是……” “滚出去!” 一直暗中注视着暗狱的顾楼主没忍住吼道,死丫头莫非在暗狱住习惯了,住出感情了? 在容娴又要开口时,捕风眼疾手快将人嘴巴捂住,一脸崩溃道:“求您了,安静些可好?” 您再说下去,我们怕是要横着出去了。 容娴抓住捕风的手,‘唔唔’地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音节。 眼看着姑娘要反抗,捕风恶向胆边生,一把将人抱起就朝牢外跑去。 捉影与吴掌事愣了愣,脸皮抽搐着追了出去。 吴掌事:在暗狱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到有人将这地方住得跟个笑话一样。 在经过三个卧底所在牢房时,闻高明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姑娘被人强硬抱出去。 三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出牢房吧? 看小姑娘不情愿的模样,难不成是被带去给顾老贼审讯或干其他的? 越想越害怕的三人恨不得直冲出去从顾老贼身边抢走小姑娘,可他们连牢房大门都出不去。 无力感差点将他们逼疯,三人都红着眼睛沉默着,脸色难看极了。 商泽风皱眉道:“万事往好处想,许是他们只是放小姑娘出去呢。” 对,他们聊了那么多,却连名字都没有互相告知。 乔清川与闻高明勉强的笑了笑,谁都没将这个可能放在心上。 若真是放出去,小姑娘何至于那么激烈的反抗。 前方一定有更残忍的事情等着她。 被自己脑补虐得死去活来的三人靠在牢门上自闭了。 第040章 学到了 即将走出暗狱大门时,容娴松开抓着捕风的手,不着痕迹在袖中令牌上一抹,无形的波动从无上令上散发。当踏出暗狱的刹那,牢房内一阵玄奥力量波动,卧底三人如同泡沫般消失。 主楼内窥视的某人直面背刺这一幕,他深呼吸一口气,黑着脸道:“无生,你去发暗杀令,便是那三人走了,也别让他们轻松地走。” 若流光楼没有半点表示,那三人定然会怀疑容娴。追杀一段时日作为威慑,顺便替那不孝徒掩饰下她确实是私下偷摸将人放走的。 一想到最后还是他来扫尾,顾楼主便气都不打一处来。 完全猜准了顾楼主会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容娴笑容狡黠,哎呀呀,师父心静如水大半生,如今有她这么个孝顺徒儿定会享受到天伦之乐的,瞧瞧师父都比以往多了很多情绪呢。 她装模作样的再次感慨,他师父真是烧高香了。 顾楼主:…… 容娴看着暗沉沉的牢狱,一本正经的朝带着面具的暗卫道:“犹记得,当初有人说至少得关三个月。是我狭隘了,原来修士的三个月是凡人的三日,学到了呢。” 捉影在她开口时便急忙上前想捂住她的嘴,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捉影一脸阴沉,捕风还是松手早了。 二人齐齐捂脸,姑娘若再被楼主惩罚,她们才不会管!! 暗卫眼神麻木极了,几日监视下来,他们完全清楚只要小主子开口会有多阴阳怪气。 一时间,他们都不敢接话。 容娴与两位侍女在暗卫的带路下从阴暗潮湿的暗狱走出来,回到东殿洗漱完后,这才一身清爽的前往主殿。 来到主殿门口,容娴仿佛醍醐灌顶了:“啊,我想到师父找我的原因了,想必是几日不见,想念我了,想看我是否长高了。” 捉影嘴角抽搐了下,低下头低声道:“姑娘,四五日长不了多少的。还有,请您保持对楼主的尊敬。” 容娴倒是一针见血:“你指的是让我跟以往态度一样的尊敬吗?” 捉影:“……”绝望发现,姑娘在明面上竟从未表现的有多尊敬楼主。 主殿里,听到门口动静的顾楼主下意识摁了摁额角,青筋暴起:“……别废话了,进来!” 容娴立刻颠颠儿地抱着初雪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坐在桌后的师父,眼神诧异极了。 她咂了咂舌:“师父,怎么几日不见,您憔悴成这样了,莫非有强敌来犯?” 不等顾楼主说话,她挠了挠脸,带着几分憨态可掬,无奈道:“可这等境况,您都没办法,将我从暗狱捞出来也没辙啊,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顾楼主瞬间就被气乐了,扬手一道幽蓝灵气飞去,将容娴以一种巧劲儿扔到半空中,却不会让她察觉到不适。在容娴落下之时,那团灵气又将人给扔到了半空。 失重感传来,容娴先是一慌,很快便察觉到好玩儿,眼睛刷一下亮了。她一手抱着初雪,一手朝顾楼主欢快的挥手,声音雀跃道:“师父,还要玩儿,还要玩儿。真是太好玩儿了,哈哈。” “师父,是我误会你了。” 容娴从空中下落时,语调欢喜又真诚道:“原来您是真的想我了,这才放我出来哄我玩儿。” 她又一次被扔到了半空,却半点不担心,反而故作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道:“看在师父费心哄我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您关我小黑屋的事了。” 顾晟怒极反笑:“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容娴嘿嘿一笑:“咱们师徒二人间,不必这么客气。” 顾楼主:“……” 他又一次将小姑娘扔到半空,用得劲儿很巧妙,在小姑娘下坠时冲力已几近于无。接着他双眼一弯,带着一丝痞坏,将灵气撤走。 容娴直直朝地上摔下来,她不慌不忙,周身火灵气形容两个小小的翅膀,稳住了身形。 在她刚刚站稳时,灵气支撑不住,小巧的翅膀消失了。 “好狠的心啊,师父。”容娴抱怨声传来,“若是摔下来,绝对会把腿摔断的,师父您就是嫉妒我年龄小可以玩儿抛高高。” 刚想夸她将火系术法学得很好的顾楼主:“……看来这几日的牢狱之灾,并未让你有多少长进啊,皮皮。” 容娴小奶音‘哼’了一声,带着可爱的任性,还俏皮的眨眨眼:“师父想要我在哪方面有长进,可以亲自教教我啊。” 她恶人先告状的指责:“明明说好的收我为徒,拜师礼没了就算了,话还不曾多说两句就将我关起来,随随便便扔几本书。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我天生聪慧。” 顾楼主恼火极了:“看来我对你太纵容了。” 眼看着二人又要杠上,一直没人搭理的秋千索忙出言打断:“楼主,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明明是为了他才妥协放小主子出暗狱,怎么到头来却将他抛之脑后? 莫名有种自己是工具人的错觉! 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这儿都看不见,吵架还挺投入。 “秋堂主,是我疏忽了。”顾楼主的声音柔和,“很抱歉耽误你一会儿了,请务必与小娴合作,找出暗狱漏洞。” 他侧头看向孽徒,发现这孩子罕见的安静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秋千索。 顾楼主顺势将目光也放在了秋堂主身上,这才恍然发现秋堂主长相虽然出色,但更瞩目的是他的气质。 他身着杏黄长衫,宽袍广袖,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壶茶,冒起淡淡清香。桌边一角燃起一炉香,氤氲祥和,带着淡淡的檀香,让人不知不觉心便沉静下来。 仿佛时光宁静悠远,无欲无求,无喜无怒,远离红尘,笑看风云。 顾楼主戏谑问道:“小丫头,感觉如何?” 容娴倒吸一口气,退后了两步,警惕的看了眼秋千索,实话实说:“距离立地成佛只差一个剃头的功夫。” 顾楼主没忍住笑了出来,虚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倒是促狭,不过你这么一说,倒也挺合适。” 第041章 不复盟 顾晟支着脑袋打量了下秋千索,以前并未在意,只觉得这人恬淡的气质很让人放心。今日才发现还有意外收获,竟然能让这个总是搞事的小徒弟变得乖乖的。 很好,以后小徒弟就交给秋堂主管了。 顾楼主当机立断,将容娴扔给了秋千索,并一脸温和的说:“秋堂主,暗狱以及小娴我都交给你了,在此事解决之前小娴便先住在玄清堂。” 不等秋千索开口,他大手一挥道:“本座要办公,退下吧。” 秋千索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后道:“如此,属下便不打扰楼主了,属下告退。” 他看了眼容娴,容娴咧嘴一笑,甜蜜蜜道:“秋前辈不介意的话,劳烦替我引路,我还不知玄清堂所在何处。” 秋千索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二人结伴离开后,顾楼主这才放下装模作样的笔,摩擦了下下颔:“你觉得秋堂主能管住那丫头吗?” 无生悄无声息出现在顾楼主背后,想了想说:“应该可以。这几日下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小姐说话用敬语。” 顾楼主琢磨了下,忍不住笑了。 看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不过——“派人盯着玄清堂,我不希望那孩子与我麾下直辖势力牵扯太过。” 顾楼主嘴角含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他对自身权利十分看重,不会容忍任何会对他造成影响的人存在。 哪怕那孩子是他选定的继承人,但在其未展露出天赋以及他允许的情况下,不能在流光楼发展势力。 无生显然十分了解他,直接应道:“属下这就安排下去。” 与秋千索离开的容娴并非是真对这位佛系堂主发憷,而是琴师那边有些问题需要她分散精力处理。 为此她不得不安静下来,还要不惹人注意。 秋堂主出现的时机恰恰好,直接给了他一个借口,让她可以不被怀疑的暂时退场。 朝圣府外,恰恰出了流光楼的地盘。一处小河边,燕子正在衔泥,突然炸毛般扇动翅膀飞走。 在它刚离开时,原地的空间扭曲了下,三个形容狼狈的男子踉跄地砸进了水里。 闻高明呛了口水,缓过来后抬头看向四周,震惊道:“我们出来了?” 乔清川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看着周围似曾相识的景色,瞳孔收缩了下:“对,出来了。” 商泽风抬步走上岸边,伸手将难兄难弟也拉了上去。 离开暗狱后,他们的修为也恢复了。身上灵气一转,衣服上的水气便消失了。 浑身清爽的三人坐在树下,神色严肃极了。 “看来,是无上令启动了。”商泽风语气肯定道。 闻高明猛地站起身,还未走出一步,便听商泽风斥道:“回来,你做什么去?” 闻高明脚步停住,神色难掩焦躁担忧:“无上令是那小姑娘启动的,她本就被胁迫去见顾老贼,再加上私自放我等离开,我怕她……”会被惩罚。 流光楼制度严苛,一旦犯错,轻则严惩,重则丧命。 他如何能看着小姑娘一人受着。 “你现在过去,无疑是自投罗网。”商泽风说,“我试试看能不能找人打听些消息。” 修为恢复,也能开启储物空间。他打开绑定的储物戒后,从中拿出玉符看了眼,突然目光一顿。 “暗杀令!”三人异口同声道。 商泽风看了眼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乔清川和闻高明,无语了下,沉稳道:“看来我们逃离暗狱的消息已被顾楼主知道了。暗杀令下发,我们须得立刻离开朝圣府。” 他眉峰坚韧,眼神隐忍:“我们如今回去也于事无补,更不可能从流光楼总部抢走小姑娘。” “看那孩子的身份也有些特殊,不一定会出事。我们首要做的是逃过流光楼的暗杀令。三个月后,我们若都存活,暗杀令便会取消。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救那孩子。” “……好。” 域西,四方城,城主府。 花主坐在大殿上方,一身精致的紫蓝锦袍,锦袍上有金色纹路,似云似雾,看不真切。乌黑的长发被一根墨玉簪束缚住泱泱披散在背后,他眸光深邃,眼波流转间透露出平静和慈祥。 他端坐在主位,神色温雅矜贵,疏离中带着亲和。 此时,他正蹙眉看向下方优雅的琴师以及剑客,轻声问道:“我不是让你在冷霜峰思过吗,为何突然离开?” 琴师微微俯首,神色敬重,语气真挚道:“我离开的其实并不突然,我有留信。” 守在花主身边的歌女笑吟吟开口道:“您指的是峭壁上‘我要出去一趟’这六个字的留信?”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带着环佩叩击、清泉叮当的脆生。 但剑客听罢,嘴角抽搐了下。 这特娘算哪门子的留信? 几年不见,琴师胆色见长,都敢先斩后奏了。 琴师面不改色,嘴角的弧度依旧优雅迷人:“姐姐说的没错,是这六个字。” 花主嘴角翘了下,又迅速抚平。 小琴师也变得有趣了起来! 他看向守在门口的守卫,吩咐道:“请域北的客人进来。” 片刻后,一身黑衣英姿飒爽的妙舞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安然站在一旁的琴师,神色不变,谦逊有礼的朝花主行礼道:“在下域北流光楼妙舞,奉我主之命,面见花主。” 花主微微抬手,客气道:“护法多礼了,不知顾楼主有何要事,竟派护法阁下远道而来。” 妙舞不卑不亢道:“琴师阁下做客域北这段时日,楼主深感招待不周,特意派在下前来向花主表达歉意。” 花主眼神微斜,瞥了琴师一眼,心知这话有多少内涵。 就琴师在域北毫不收敛的四处杀人,被人像撵狗一样撵回来也是活该。 他无奈一笑,说:“到底是在下管教不周,还要多谢顾楼主宽宏大度,放琴师阁下归来。” 他想了想,回道:“不复盟在域北的情报据点,每个月会为流光楼提供三次至关重要的流光楼并不知道或不确定的情报作为补偿,不知护法觉得如何?” 第042章 是八卦 花主很有诚意,但妙舞只是微微颔首,并未给出回应,而是说道:“在下会将您的心意带到。” 她看了眼风流倜傥又风度翩翩的琴师,话锋急转而下:“不过趁着花主还在,在下有件事情需要琴师阁下给个答案。” 花主好奇道:“何事?” 他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八卦,站在他身后的歌女眼里划过一丝了然,掩唇而笑,看好戏的姿态十分明显。 妙舞对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似是不知,直接挺直腰背,朝琴师质问道:“我主新收的弟子,流光楼未来少主如今虚岁不过七岁,琴师阁下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言会等其长大,且日日以传送阵送一束新鲜的水仙花给小主子。” 她明亮的眼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怒气渲染的整个大殿都紧张了起来:“恕我直言,琴师阁下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她警告道:“无论有何见不得人的、禽兽不如的癖好,我都希望花主可以约束琴师阁下,不要将目标选择为我们小主子,小主子清清白白,当不起琴师阁下的看重。” 花主:“……”啊这?!琴师这孩子离开四方城不复盟后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花主与歌女大吃一惊,立刻抬头看向琴师。 没想到琴师你这浓眉大眼的竟有如此雅痞,以往完全没看出来啊。 他嘴巴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歌女轻咳一声,声音里的提醒显而易见。 歌女无奈极了,盟主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没错,一些无伤大雅的错处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但盟主对一些八卦事迹特别感兴趣,一上头便忘了盟主威严,得让她时时刻刻盯着。 她看了眼流光楼的左护法,觉得再不提醒盟主,这威严都要丢到域北了。 花主听到那咳嗽,嘴边的话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他肃然着脸,看向神色游移的琴师,问道:“琴师,可有此事?” 琴师嘴边一向优雅完美的笑容此时莫名有两分苦涩和两分欢喜,他并未掩饰,眉眼含笑看过来的模样显得越发清贵卓然:“是有此事,那位流光楼小主子,是我挚爱的转世。” “她叫藜芦,我们十年前相识,相知,相爱。我们约好了去看春天的野花,夏天的萤火虫,秋天的枫叶,冬天的落雪……” 琴师摸了摸怀里的焦尾琴,眼角眉梢是浑然天成的忧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谁知在外游历时,我招惹上仇家,她被我连累被那仇家害死。这么多年来,我随遇而安,到处漂泊,四海为家。便是想要找寻她的转世。”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手中突兀多出一束水仙花,拈花而笑的模样像极了陌上世家公子,脸上是玩世不恭,气势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雅:“这是她最喜爱的花,我日日送她,她一定会记起我们曾经的恩爱。” 琴师神色带着期待与欢喜:“我会等她,等她长大,再续前缘。” 大殿内一时间静默了下来,歌女憋着眼泪,万万没想到以前阴郁如今优雅的琴师竟然有这么让人伤怀的过去。 过去塑造如今,怪不得琴师这厮越来越完美了。 妙舞见着花主没有吭声,主动打破了沉寂道:“不知那位尊夫人脾性如何?” 琴师神色温和,面不改色的夸着自己,将一切美好的词汇放在自己身上:“她温柔善良,说话从不会让任何人下不来台。哪怕是对心怀不轨的人,也会留有一线生机。。” “她会医术,悬壶济世,以救助苍生为己任。你见着她,看你到她的第一眼便会知道,这就是她。” 琴师描述完他心中挚爱的性格后,大殿内一片安静。 剑客一直深藏鄙视的眼神也平缓了许多,原来并非是突然染上不良嗜好,而是对方乃转世挚爱。 倒也情有可原。 剑客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安静地听着对方与妙舞护法交锋。 片刻后,嘴角抽搐的妙舞率先开口了。 妙舞:“……我虽十分佩服尊夫人这般女子,但恕我冒犯,万一小主子不是尊夫人转世呢?” 容娴那丫头猫嫌狗厌的,一天到晚使劲儿作死,好似皮皮虾吃多了消化不良的德行,怎么可能会是琴师口中温柔善良好似菩萨一样的人的转世。 她妙舞左护法绝不会承认。 悦耳的琴音响起,妙舞条件反射的警惕了起来。 她抬头看去,果然见到琴师笑容优雅的拨动着琴音,森森杀机在那颤动的琴弦中酝酿。 琴师微微一笑,优雅问道:“左护法,这么直接否定一位痴情又柔弱的琴师的所有的期望,实在太过失礼了。” 妙舞:“……”好家伙,竟然想威胁她改口! 她懒得搭理琴师,也不信琴师敢在花主面前对她动手,直接朝花主道:“琴师阁下的话在下会带给小主子,此行诸事已毕,花主公务繁忙,在下便不打扰,还请容我告辞。” 花主温声道:“既然如此,本座便不留阁下做客了。歌女,你送送护法。” “是。”歌女从花主身后娉婷走出,朝护法微微一笑,袅袅生资。 “左护法,请。”她声音如同夜莺。 妙舞朝花主行了一礼,随她走出大殿。 剑客看了看离开的二人,再看看不约而同盯着自己的花主与剑客,识时务道:“花主,属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请容许属下告退。” “嗯,去吧。”花主直接道。 剑客离开后,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花主与琴师时,花主立刻目光灼灼盯着琴师,神色高深莫测:“琴师,你有何事要与本座说?” 不知情的还以为花主在审问犯人呢。 琴师优雅的翻了个白眼,面不改色道:“上玄宗太上长老收了一位嫡传弟子。” 花主挑眉:“哦?” 琴师又不紧不慢道:“神剑宗有了一位小少主,据传与上玄宗那位太上长老的嫡传弟子关系匪浅。那位太上长老日前与迟宗主一起论道了一整夜。” 花主身体不由前倾:“真的?” 第043章 莫空山 琴师面上笑容优雅,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花主,花主不由得坐直身体,轻咳一声,正经说道:“看来你外出一趟,遇到的事情不少。” 琴师沉吟道:“是不少,比如剑客与圣音阁七莲圣女有私,二者联合起来给流光楼施压,结果被流光楼摁着打了一顿。” 他很不客气道:“丢脸都丢到域北了。” 花主嘴角笑意一僵,剑客这没用的家伙居然将此事隐瞒了。 他不用想都知道顾晟那家伙会怎么看他,有这么没用的属下实在让人恼火。 他脸上的笑冷淡了下来,语气不容置疑道:“剑客交给你了,务必在五年之内让他能拿得出手,甚至是——”前往流光楼一雪前耻。 这次域北一行,不复盟与圣音阁被算计成为出头鸟去试探圣器在域北的可能性,与域北势力交锋。 神剑宗处理明面上前往的势力,苍茫山举重若轻,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掌控域北暗势力的流光楼与私下前往域北为非作歹的势力都一一交锋过了。 域北三大势力除了苍茫山依旧神秘莫测外,流光楼与神剑宗的情报似是而非。看起来都不堪一击,可实际呢…… 他轻叹了口气,难怪传言天道圣器在域北,域北的水不知深浅,着实让人忌惮。 想必在有确切消息传来前,天明大陆众多势力都不会轻举妄动。 时间限制,该是在十年以内,这是各大势力最后的底线。 一旦十年内依旧没有消息,恐怕域北会被他们掘地三尺。 “五年内不允许走出四方城,五年后若剑客检验合格,你可前往流光楼寻找你那转世的挚爱,但不许出格。”花主下达命令道。 这禁足不止是为了给琴师时间教导剑客,也是保护他。 域北流光楼以及他们域西的其他势力定然很想抓住琴师的,包括域南圣音阁。 这家伙倒是挺能惹事的。 琴师抱着焦尾琴微微一笑,鬓边的长发轻轻飘动了下,语调优雅道:“遵从您的命令,盟主。” 琴师走出门后,意料之中的见到了剑客。 “走吧,你应该收到了消息,这五年内,你需跟随我修行。”琴师不紧不慢的说道。 剑客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俯首,以尊敬臣服的姿态回应:“是,先生。” 琴师还未出来时,他已收到盟主消息。盟主觉得他修为尚浅,这才差点将命丢在域北,还连累了琴师。让他跟在琴师身边五年不仅仅是修行,也是惩罚,谁让他办事不力丢了脸呢。 剑客跟在琴师身后,朝莫空山而去。 莫空山坐落于四方城西北,是只属于琴师的地盘。那里灵气浓厚,百花争放,清泉叮铃,鸟语花香,可谓是美轮美奂。 琴师一人居住此处,闲来无事便抚琴为乐。 随琴师穿过结界来此后,剑客不由自主将莫空山与自己的霜寒峰对比。霜寒峰一年四季白雪皑皑,唯一的绿色便是翠竹,整个山峰除了一间避风挡雨的竹屋外光秃秃的。 糟,输了啊。 莫名的好胜心让剑客心底有种怪异的感觉。 “山中只有一间木屋,你若来此居住,自行造屋即可。”琴师缓步朝屋中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不可以让外人来到此地。” 剑客:“……我知道了。” 自己造便自己造,他懂得可不少。 琴师站在屋外目送剑客飞快离去,嘴角微微扬起。 虽说五年禁足,但藜芦的身份已经铺垫完成。 他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泥偶人拿了出来,骨骼分明的食指点在泥偶眉心,翠色的力量环顾二者周围。 他心神一动,一缕分神落入泥偶化身内。 瞬息之间,精致的泥偶化光消失,一位身着紫色锦裙、外罩银纱,紫玉腰带束缚的女子站在面前。 她嘴角扬起一个淡雅的弧度,眉眼恬静安然,眼底澄澈干净,恍如镜花水月般的温柔让人忍不住深陷进去。 很明显,这是容娴的成年体,身份便是琴师之前胡诌出来的藜芦大夫。 缺了大德的容娴转头便将这身份弄出来,准备迫害一干无辜人士。 淡淡的药香扑鼻,琴师眼底亮光咋起,像是见到了全世界最美的景色。 “藜芦,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藜容娴芦微微皱眉:“不对,琴师不该这么正常。” 失去挚爱七年,他看似正常却早已半疯,从夜半杀人的举动便可看得出来。 藜芦酝酿了下感情,在青山绿水下,迎着璀璨的阳光,眉眼弯弯,笑容温柔澄澈:“阿音,我们去看春日的野花吧。” 琴师这代号一看就是搞音乐的,叫阿音这个小名也没错。 “好。”琴师低头,给了她全部的温柔,“我愿你陪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他的气势瞬间提高,形成莫名的强大压力,卷起屋对面的河流,蒙蒙水雾洒下,似真似幻。 “只求你,别离开我。”琴师深邃的眼眸里偏执扭曲,让人心惊胆寒。 藜芦仿若未觉,神色真挚道:“我永远不会离开阿音。” 话音落下,二人同时收敛了所有情绪,沉眉思索了下。 “准备去哪儿?”琴师自言自语道。 藜芦双手拢进袖中,背朝琴师而行:“去莽荒森林走走,十年后,我们会再次见面。” 她每一步都缓慢而坚定,两三步的功夫身影已融入周边风景中,消失不见。 琴师拨动了下腰间的荷包,神色饶有趣味。 虽说藜芦与他是同一人,但这么对演也挺好玩儿的。 他神色一动,将荷包摘下来,将里面的香料全部倒出来后重新将荷包挂了回去。随即从袖中拿出一块上好的暖玉,盘膝坐在地上,专心致志的在上面刻画着什么。 不一会儿,那暖玉便被雕琢成一个精致漂亮的水仙花。 他将水仙花小心翼翼放在荷包中,认真又执着道:“这是藜芦送我的,一定要保护好。” 他趁剑客没有回来,在山中转悠着。偶尔经过一处地方,怀中焦尾琴的琴弦总会突兀飞射出去,在四周雕琢出战斗过的痕迹,一处一处,直至将整个莫空山笼罩。 第044章 够疯吗 琴师将整个莫空山重新布置一边后,时间已经过一日。他休息了一夜后,第二日清晨便来到小河边。 他盘膝坐下,焦尾琴安放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琴音在山中飘荡。 看似百无聊赖,心中却想着一般痴情人若不想让人讨厌,便会疯一些。 那么,他该疯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人心疼? 琴师苦恼的皱了皱眉头,心中可惜身边没有参照物,只能自由发挥。 让下属准备好一切的剑客站在竹屋前的空地上,手腕上银色的储物手环微微一闪,一块块大石头整整齐齐落在地上。 他以极快的速度将石头垒成一间宽敞的石屋,剩下的石头被他用剑削成石桌石凳,颇有几分雅趣。 专心致志做完一切后,剑客才发现天色暗沉了下来,夜幕上挂着一轮圆盘似的明月,亮堂极了。 他听着清清淡淡的琴音,微微皱眉。 琴师已经弹了一日了,都这会儿了还弹琴,总觉得有些古怪,还是去看看吧。 他抬步朝白日里见到的小河边走去,远远地便看到在月光下河水边,换了一身青衣长袍的青年盘膝坐着。 青年脊背挺直,宽大的长袍显得整个人消瘦不已。乌泱泱的发披在背后,弹奏的手在月光下惨白的令人心惊。 剑客脚步一顿,莫名的直觉涌上心头。 ——琴师很危险。 或者说,此时的琴师很危险。 他站在原地没敢动弹,仅是远远看着琴师的背影,一阵阵心悸让他背后冷汗淋漓,心头发慌。 ‘铮!’一道饱含杀机的琴声响起,四下一片死寂,虫鸣鸟叫声尽数消失。强悍森冷的气息将整个山谷笼罩,像是将山谷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在这股气势下,剑客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更可怕的是,造成这一切的琴师停下了弹琴,并抱琴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呀,替他传唱美名的冤大头来了。 他酝酿了下,朝剑客看去。 剑客被迫直面琴师,对上琴师那双空洞冰冷没有半分人气的眼眸和鬼气森森的气势,剑客心脏‘砰砰砰’飞快跳动着。 忽地,一道清风吹来。 莫名的预感让剑客明悟,亥时了。 在域北时,琴师总会在亥时出门杀人。他曾经不明白也没过多理会,只当是这家伙有特殊嗜好。 不复盟中他也见过几个与众不同的,琴师并不算太出格。 但今日琴师诡异地要在亥时杀人,杀的却是他。 要跑,立刻跑,离开这里。 不然会死的。 求生欲使得剑客挣脱了琴师的威压,重新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他来不及多看琴师一眼,身影化光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山下逃去。 剑客一边逃一边在心中哀嚎,花主救命啊,琴师疯了!! 他好歹也是不复盟的剑修天才,若真这般戏剧性的丧命在琴师手中,死都不会冥目的。 这时,四面八方都传来缥缈琴音。 剑客神色微变,细细感应了下,发觉琴音确实是从四方传来,并非虚假。 一时间,他逃跑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若不小心刚好撞上琴师,不就完了吗? 他斟酌再三,身形一闪藏在一处大石背后的阴影死角,不注意看还真找不到他。 剑客不再犹豫,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珏,这是盟主赐予他直接通传的信物,单方面只能使用一次。 剑客将灵气输入玉珏,刚准备说话时,清脆悦耳的琴音在耳边响起。 剑客浑身僵硬,眼里满是惊恐的大喊:“盟主,救我……” 锐利的琴弦擦过,剑客险而又险的偏头躲过,手中的玉珏却被琴弦刺成粉碎。 剑客脖间寒气袭来,他就地一滚,一道锋锐的琴弦在地上割裂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剑客后怕不已,他刚才若没有躲过,怕是会被琴弦给撕成两半。 ‘嗖嗖嗖。’ 有利刃破空响起,剑客心中发寒。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周遭的空间被琴弦禁锢住了。 剑客心底一沉,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等花主到来了。 他苦笑一声,希望他可以等到那时候吧。 “琴师,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下如此杀手?”剑客提高声音质问道,语气里满是怒火愤恨。 一不小心他可就要将命留在这儿了,怎能不怒,怎么能不恨。 盟主白日刚将他交给琴师,转头琴师就要杀人,不怕死地的要挑战盟主权威。 头铁的让人心惊。 琴师脚步微微一顿,好问题,他还没来得及编。 想了想,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走来,好似刚才的停顿并不存在。空洞的眼神落在剑客身上,又仿佛落在虚空某处。 他喃喃道:“追杀藜芦的人,都该死。”应该足够痴情了吧。 剑客:……? 藜芦? 谁追杀了? 什么追杀? 谁该死? 剑客心中一股悲愤涌出,只剩下一句话——老子何时追杀你小情人了?!你他娘的可真够疯的,连人都不认了! 剑客的心情琴师没有理会,他指尖缠绕着琴弦,在月光的反射下,琴弦上散发着银白的冷光。他轻轻拨动,琴弦迅速朝剑客而去。 剑客一脑门雾水,狼狈躲闪间张口大喊:“琴师,你看清楚我是谁,你他娘的认错人了。” 琴师神色空茫,周身萦绕着哀伤与绝望,像是听不到剑客的话,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们害死了藜芦,让我与她天人永隔。我要杀了你们!” 他声音平静,脸上的情绪尽数消失,留下的是最真实的他,充满了绝望有窒息的死寂。 无形的力量笼罩莫空山,映射人心的幻阵启动。 剑客恍惚间仿佛看到时光倒退,回到琴师挚爱死去的那一夜。他看着有无数杀手围住琴师和那温柔的姑娘,琴师被缠住无法脱身,藜芦被迫离开了他的保护圈。 剑客上前想要帮忙,手却从眼前人的身上穿了过去。这群人无法看见他,他也触碰不到任何人。 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是一段存在于琴师记忆中的过去。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看着琴师拼命朝藜芦而去,却被无数黑衣人挡住。哪怕是以伤换伤,也无法第一时间赶到挚爱身边。 第045章 嗑CP 剑客脸色冰冷森寒,死死盯着每一个黑衣人,决定五年后解禁离开不复盟,将这些杂碎一个个找出来碾碎。 他们不复盟的人也敢动,还将琴师伤得那么重,该死! 琴师这没用的家伙,如今也算是他的半师,此事便当报酬吧。 此时,要杀他的琴师似是沉浸在记忆中,眼看着挚爱的姑娘被杀,心痛地吐了口血,意识都逐渐模糊。 “……藜芦……” “不要伤她……” “你们不要伤她……” 他看向地上的女子,悲戚中带着哀求,似乎放下一切自尊,乃至放弃抵抗,想要用生命为心爱的姑娘换一条活路。 他凄惨悲恸的模样让剑客不忍的微微侧头,愤怒的眼里恰好倒映着那位一身纯白济世救人的女子被一剑刺穿心脏,胸口大片刺目的红洇开,药箱砸在地上破碎。澄澈的眼眸紧紧闭上,胸膛连呼吸的起伏也不再有。 她再也看不到喜爱的世界,看不到放在心坎上的人了。 剑客心中大痛,这瞬间似是共情了琴师的感情。 在他对面,琴师抱着琴,一手捂着额头,本来优雅的面容刺客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剑客心惊胆战的看着琴师发疯,莫空山的山石大树被无处不在的琴弦撕裂,若有人身在其中,怕是顷刻间便会化为烂泥。 他从琴师的记忆画面中抽离,在琴弦的攻击下身上不停地增添着伤痕。 剑客大声喊着:“琴师,你快醒醒,你不是说找到了藜芦姑娘的转世吗?你还想不想见她了?” 剑客再次被琴弦刺穿了身体,他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却顾不上其他,只想着尽量拖延时间,唤醒这个发疯的人。 “琴师,你看清楚我是谁?” 剑客周身剑气再次爆发,有一道剑气不经意间划破琴师腰间的荷包。 琴师脸色微变,似是清醒了一瞬。他控制着琴弦将人吊在半空,染血的手颤抖着从地上捡起荷包,眼底带着一丝惶恐,似是害怕荷包里的东西被破坏。 直到他从里面拿出一朵完好的暖玉雕琢的水仙花,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安抚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水仙花捧在手中,撕心裂肺的痛苦使得月光都变得凄冷。 莫空山里,记忆画面再次展开。 剑客忍受着被琴弦吊在半空的痛苦看去,只见琴师十年前游历时偶然经过莽荒森林,森林百里外有一处长生谷,谷里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长河。 河上架着一条石桥,石桥后是一条青石铺筑地清幽小路,通向各种药材拱卫的小院。 院里常年长明着灯火,温暖静谧。 里面有一位温柔的姑娘,她对偶然来到这里的过客琴师说想要踏遍大陆每一个地方,救每一位需要帮助的人,看遍每一处风景。 她美好柔软,却偶尔调皮。 喜欢抓河里的螃蟹悄悄放在琴师的琴上,看他无奈的表情欢喜极了…… 她喜欢听琴师弹琴,每每听到都会笑弯了眉眼…… 她喜欢抚弄药材,每种下一株便少一分忧愁,因为她说多一株药材世间便少一位受苦的人。 她弱小柔软,心思纯善。 她娇气怕痛,执拗坚定。 琴师眉宇间的阴郁压抑消失,变得开朗温柔,他们之间萦绕的淡淡的,让人无法忽视的情愫。 琴师跟着她从莽荒走到域北六郡十九洲,再从无尽冰海走到域东十京,看遍繁花落幕后,来到域西席卷天地的流沙平原,欣赏那震撼人心的天地伟力,最终又去了域南五宫,听遍了世间靡靡之音。 琴师看着她一路不辞辛苦救人,看着她以身试药痛到大汗淋漓喊不出一个字…… 琴师曾说,一定要带她回四方城,好好照顾她……保护她。 琴师还说,愿意转修医道,只为能帮到她,让她轻松一些…… 可再也来不及…… 来不及……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弹的琴她也听不到了……” “再也没人叫我阿音了……” 琴师喃喃自语,握着琴弦的手殷红的血液滴滴砸下。 剑客嘴角动了动,眼底似有朦胧水气汇聚,情绪还沉浸在琴师的记忆画面里。 他刚准备说话时,却见琴师猛地抬起头,空茫茫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疯狂的气息让人头皮发麻。 同一时间,数根琴弦从阴影处探出,冷白的光芒晃了剑客的眼。他身上一疼,手脚肩膀俱都被琴弦穿透,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随着琴师的动作起舞。 琴师很快便厌倦了,他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右手食指轻轻一动,一根琴弦直直朝剑客眉心飞射来。 剑客下意识闭上眼睛,心中绝望。 吾命休矣! 他没想到自己不是死在为盟主征战的时刻,也不是死于敌人手中,更不是死于突破…… 而是荒诞的死在同伴发疯上。 这太可笑了。 不过,等等,怎么不疼? 剑客试探的睁开眼睛,当即便看到站在面前捏着琴弦的男人身上。 他激动的泪流满面:“……主上,您终于来了。”我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他声音沙哑,劫后余生的庆幸席卷整个心房。 花主一身锦衣玉袍,抬手将剑客从琴弦下解救出来。他看向狼狈的琴师,语速悠扬含笑:“啧啧啧,还以为这小子真变得完美无缺了。” “这不是很疯吗。”他不含恶意的调侃道。 不复盟经常发疯的人也不少,琴师疯成这样与他们的画风才一致啊。 格格不入的剑客靠在一旁的石头上,耳朵嗡嗡作响,他艰难的喘了两口气,迅速说道:“花主,琴师不知为何忽然发疯,将我当成杀害他心上人的敌人了。” 这是完全没有听到自家盟主刚才的自曝啊。 “应是心魔。”花主说着,身后有琴弦颤动袭来。 他侧头看去,之前被他攻击的琴师指尖在焦尾琴上一划,尖锐的琴音响起。 花主神色不变,从手腕上摘下一颗菩提子扔向琴师头顶。璀璨的金光将琴师笼罩,一道道虔诚真挚的经文声响起。 琴师的动作一顿,僵在原地。他眼底空茫茫一片,周身的绝望死寂正一点点消失。 第046章 老实人 琴师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哪怕眼底依旧没有聚焦。 “小阿音。”花主轻声唤道。 能喊出这个名字,很显然花主也看到了之前那一幕幕画面。 毕竟琴师的本名里可没有‘音’字。 琴师茫然站在原地,表情空白如同稚子。 花主心头一沉,他抬手刚准备收走菩提子,却发现随着菩提子的远离,琴师周身疯狂绝望的气息重新涌了上来。 他脸色一变,重新将菩提子放回去,琴师这才安静了下来。 “我竟没想到那位藜芦姑娘对琴师的影响这么深。”花主看着金光里面呆呆不动的琴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琢磨着琴师若以后若一直这么疯也不是不可以,疯是他们不复盟的特色嘛。可一想到琴师正常时都给他惹那么多麻烦,疯的时候…… 花主揉了揉眉心,他只是想看别人的热闹,不想自己成为热闹。 还是想办法让琴师恢复吧。 剑客见危机解除,踉跄站直身体来到花主身边:“主上,现在该怎么办?” 花主掌中出现一块印玺,这是联络所有上层成员的通讯工具。印玺上亮光咋现,一道温暖的声音响起:“主上有何吩咐?” 花主声音低沉道:“立刻来莫空山。” 他将印玺收回去后,这才有空闲关心剑客:“你可还撑得住?” 剑客抬手抹去嘴边的血迹,肯定道:“可以。” 花主松了口气,道:“你先疗伤,疾医很快便会到。” 剑客应了声后,忍痛艰难的盘膝坐在地上运转灵气疗伤。 花主将目光落在琴师身上,眸色深沉如古井,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被困在菩提金光中的琴师靠在石壁上撑着身子低声轻咳,衣袂被夜风吹动地猎猎作响。本该整齐的长发凌乱飞舞,那双眼眸黯然无光,空洞一片,好似没有半点意识。 意识内,他敲了敲本体:“看到了吗?你觉得如何,他们会相信我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吗?” 还在域北的容娴翻了个白眼:“我们是同一人,别净说些废话。既然你已经开始了剧本,那就好好演。” 琴师在意识里笑了笑,刚刚发疯的那段时间,剑客与花主产生的能量比在域北单纯杀人收集来的能量强多了。 路突然就广阔了呢。 他捋了捋剧本,琴师是十年前与藜芦大夫相爱,二人相处了三年时光,于七年前遭遇意外。 那三年并非随便找的,而是原主琴师的父母刚好意外丧生、他本人深陷某个秘境。远离众人视线,不在外界天地,很方便他做手脚。 藜芦大夫死去后,琴师便有些疯狂。平日看不出异常来,每月月圆之夜的亥时便会心魔作祟,重回心上人死去的那日。 想要解决此事,要么藜芦大夫复生,要么有藜芦大夫送的水仙花安抚,要么直接被修为高深的强者禁锢住或如现在这般有手段制住他,要么有医修的灵丹妙药。 至于以往的月圆之夜为何无人发现此事…… 琴师翻了翻记忆,找到了理由。 莫空山只有琴师在,他察觉到自己会在月圆之夜发疯,便每月都会在那夜来临前设下结界,保证莫空山的风吹草动无法泄露出去,也防止有人误闯受伤。 在域北那段时间,他也会独自找地方藏身,将自己困住,以免他人察觉到自己弱点。 琴师精雕细琢自己的剧本时,守护在一旁的花主察觉到动静抬头看去,便见一身黄白相间袍服的男子提着药香飞身而来。 这人一身气度温文尔雅,又有种莫名的危险。 疾医这个称呼是整个域西医修最强者才可得到的,由此可见疾医在医道上的天赋。 疾医在收到主上命令时,立刻收拾东西朝莫空山赶了来。 他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能劳动他出马,想必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果不其然,在他赶到莫空山时,便见到重伤的剑客与失去神志的琴师。 花主语速低沉道:“疾医来了,快看看琴师。” 正在疗伤的剑客:? 我这个浑身是伤的不比无伤的重要? 主上,您还记得您面前这个差点被打死的心腹吗? 疾医朝花主行了一礼,快速上前来到琴师身边。 他观察了下琴师的状态,抬手一道绿芒朝琴师罩去,这才说道:“主上,可以收了菩提子。” 花主手掌翻转间,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平心静气光芒的菩提子迅速收敛了气息落在花主手中。 菩提子消失的瞬间,琴师空洞的眼里缓缓浮现出一层疯狂,气息逐渐危险起来。 疾医不紧不慢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寒玉,仅是这一小块便让整个莫空山的鸟语花香变成了冰天雪地。 不远处的小河也结了厚厚的冰层,来不及反应的鱼虾都被冻结在其中,这还是疾医控制后的结果。 这股直击灵魂的冰寒让琴师神志清明了些许。 花主讶然道:“没想到你手中竟有极冰存在。” 所谓极冰,乃是天地间最冰冷森寒的冰,一小块便可冻结千里之地。对于冰灵根乃至水灵根的修士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极冰的其它妙用,便看使用者如何了。疾医便是用利用极冰的冷意强行使琴师混沌的脑子冷静下来。 差点被冻死的重伤剑客:“……”看我,快看我啊。 见琴师安分下来,疾医这才看向被冻得嘴唇发白,脸色发青的剑客。他扬手一道生机打入剑客体内,剑客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剑客差点泪流满面,果然疾医才是最靠谱的。 疾医翻了翻手上的药箱,从中拿出一粒丹药塞进剑客嘴里。不过瞬息,剑客身上的伤便完好如初。 不过失血过多以及内伤得重新配药调养。 花主见剑客与琴师都被疾医安抚住了,这才笑了起来,注意力落在了其他地方。 “剑客,我让你跟着琴师修炼,你倒好,第一日便重伤了。”花主语气平静无波,似是在责问。任谁也看不透他只是好奇剑客怎么撩拨了琴师才会被追杀的这么惨而套话。 老实人剑客神色恼火,谁知道琴师会突然发疯!也怪他,琴师不对劲就不对劲,他非得热心肠凑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一看差点把命给看没了。 第047章 醒了吗 剑客回忆了下惨剧发生的过程,惨白着脸承认说:“也是我的错,擅自打扰了琴师。” 花主得到答案后,心满意足的微眯起眼,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不知前往了何处。 疾医处理好剑客后,来到琴师面前,他双眼带着医者的圣洁和宽和,沉声问道:“琴师,醒了吗?” 琴师神色不动,双眼没有半分神采。 疾医想了想,拿出一根银针在琴师身上的穴道扎了下,一股暖意顺着银针钻入琴师体内。 “琴师。”疾医再次唤道。 琴师垂下的睫毛颤动了下,这才抬眼看向疾医。 他神色逐渐清醒过来,怔怔看着疾医,似是在努力辨认面前的人是谁,半晌后才声音艰涩道:“是疾医啊……” 疾医微微颔首,面色平静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琴师面带回忆,眉宇间纠成一团,仿佛在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 他用不确定的口吻道:“我记得剑客在造石屋,我、我在河边弹琴?” 他抬头看了眼拂晓的启明星,神色莫测:“我弹了一夜的琴?” “不,不对。”他低头看了看手上被琴弦勒出的伤痕,以及地上染血的残破焦尾琴,双目失去焦距,喃喃道,“……我失控了。” “我,失控了……” 眼看他神志紊乱有崩溃的危险,疾医抬手要将人打晕时,琴师垂下的手自然而然的抚上手心珍藏的水仙花。 他愣了愣,神志陡然清明。 他站直了身体,哪怕形容狼狈,可当他勾唇浅笑时,优雅的风度依旧翩然,让人敬服。 “让阁下看到如此狼狈的一幕,实在是失礼。”琴师语调平缓,仿佛风雅刻进了骨子里。 即便是自嘲,也极为温和。 琴师的突然清醒让疾医一呆,他本来平淡的语气突然热忱了许多,正用一种神奇的眼光剖析着琴师。 “怎么做到的?”疾医语速飞快道,“你明明被心魔魇住并未走出,竟然不符合常理的在转瞬间清醒。” 他目光落在琴师拿着的暖玉雕琢的水仙花,刚准备说话时,剑客突兀开口,怒气冲冲朝琴师道:“先生可还记得我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疾医顿时闭嘴,他看了眼剑客,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呀,忽然打断他的话以防惊到琴师,莫非那水仙花意义非凡? 疾医思索着没有吭声,在不清楚事情重要性前,他还是不要轻易开口。 琴师心底也惊讶不已,没想到剑客居然会以守护者的态度站在他这边。 他捧着水仙花,神色温柔的说出冷漠的话:“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是我失控伤了你,救命之恩便抵消吧。” 剑客气得脸都要绿了,谁要还你的救命之恩了,我明明是替你说话,以防疾医那没眼色的家伙因水仙花冒犯你好么。 剑客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暗骂琴师不识好歹。 这时,淡淡的青竹味传来。 三人侧头看过,原是刚才离开的花主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他出现时不带半分烟火气,轻飘飘如踏月而来的仙人。 琴师看向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花主,含笑一礼,语含歉意道:“是属下的错,惊扰了主上,还请主上责罚。” 花主上前两步打量着琴师,没有错过琴师眼底的疲惫。 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琴师的肩膀,道:“莫空山我已查了一遍,你以往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是吗?” 见琴师不出声,他并未责怪,反而问道:“你倒是瞒地紧,何时落下的隐疾?” 趁疾医还在时,他在莫空山走了一遍。上次来这里已是二十年前,自从将莫空山赐予琴师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来。 山中许多地方都荒废了,原本的花海药田都枯萎荒凉了下来。树木肆意生长,野草遍布山间。 但许多山石树木上都雕刻着水仙花的图案,想来应该是琴师闲来无事走到哪儿便在哪儿刻画而成的。 除此之外,很多较为隐晦的死角都有焦尾琴攻击的痕迹,比对今日在场的痕迹,不难看出那都是琴师发疯时留下的。 琴师神色微僵,半晌后才低声回道:“七年前便有了。” 他垂下的眼底闪过一道淡漠,花主是一位称职的上级,再怎么和蔼可亲,骨子里上位者的心性改不了。 趁他无法顾及,亲自查探了他的地盘,想要确认他发疯是否是真实的,并留下一些手段监视他。 好在昨日他已经留下足够真实的痕迹来应对,再看看吧,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换上司,且花主本人相对有趣。 花主低声安抚了琴师几句,面上看似遗憾和关怀,心中却不无满意。琴师有这样的弱点在,他能更好的将人掌控在手中。 “剑客。”花主道。 “属下在。” 花主殷殷嘱咐:“以后你跟在琴师身边,一旦琴师旧疾复发,你第一时间寻疾医或者本座。” 剑客利落道:“是。” “疾医。”花主继续道。 疾医躬身一礼:“请您吩咐。” 花主神色郑重道:“琴师的身体我交由你负责,定要想办法解决此事。” 疾医神色一苦,依旧应道:“是,主上。” 琴师那家伙一看就是心魔作祟,这种毛病最不容易治愈,除非他本人能想开。主上也太强人所难了。 “至于琴师……”花主轻咳一声说,“日后你若前往流光楼,请务必感知本座!” 他一定要凑这个热闹,看顾晟的八卦的。 琴师似笑非笑:“想必顾楼主也很欢迎您。” 花主干笑两声,转身离开。 他离开以后,三人之间的氛围这才轻松了些。 琴师状似不经意间看了眼花主离开的方向,面上苍白无血色,在逐渐亮起的阳光下,白的透明,如同即将融化的雪。 疾医看了看他,拿出一瓶药扔给琴师,阴阳怪气的说道:“赶紧去洗漱,洗漱完好好疗伤。” “现在我们可绑在了一起,你再怎么作死,也别拖上我。” 琴师捡起地上的琴摸了摸,微笑着侧头看向疾医,凌乱的长发拂过脸侧。 “莫空山一向安静,能迎来两位客人入住,实在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