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苍狼典客》 第1章 空气中没有一丝水分,炽热的让人仿佛置身火海。如林的环手钢刀怒向天穹。 包裹在革笥甲中的数百战马似狂风卷过。硬木弓倾泻出箭雨,欲把前方夺命奔逃的一人一骑钉死在漫漫黄沙之中。 虎口崩裂,缰绳早已嵌进肉中,上半身紧紧贴伏在马背之上。 “死,也得死在楼兰。三十里,挺住!还有三十里!”奔逃之人紧咬嘴唇。 噗!马腿上却是中了一箭。猝不及防下,连人带马滚落进巨大沙丘下的黑沙暴中。 疼,窒息。眼睛被肆虐的沙粒割伤,整个人就要被撕碎在黑暗中。 忽的坐起,粗暴的吸进一口气,强忍剧烈的袭来的头痛。商文渊本能攥住枕边的粗布包裹,死死抵住了对面一人的脖颈,包裹里露出的锋刃亮出三寸。猛地睁开眼瞪着被抵住的那人。 “啊!!!!儿白了!!”那人惊恐的尖叫,黝黑的胖脸直颤。 商文渊也被这尖叫惊得清醒了大半,硬生生扭转方向,包裹砸在了胖脸边的车厢墙壁上。 好真实的梦,又一个突然出现的记忆碎片。 永春市到煌掖市的卧铺车厢里,两个满头大汗的人喘着粗气对坐着。 商文渊坐在57号下铺床榻上,月光透过破晓前最深沉黑暗,照亮了半边古拙却英武的脸。 成股流下的汗水仿佛还经历着刚才的梦境,粗布包裹斜放在枕头边,漏出的锋刃下端隐隐可见两个斑驳的篆字:“苍狼”。 对面58号下铺,田三两还在突突的发抖,胖脸因为瘫软在角落里显得更加黝黑。 刚刚那一刻,他从商文渊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蛮荒的气势,像一只蛰伏许久的凶兽。慌乱中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那生死一刻,田三两胸前的护身符,亮起一道微光。替他抵住刃锋的是一截蛇尾,一闪消失不见。 砰!田三两像一座绵软的小山弹起,一把抓住商文渊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坎儿渊!胖爷我是来跟你一起考察的,不是来自杀的!”上面的铺位都空着,索性也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商文渊则是有些脱力,也没跟着站起,不过也就比田三两矮一点点。 “冷静,又不是第一次了。古人说,当你遇到能让你冲动的事情的时候,就先冷静下来。”商文渊深呼一口气道。 “我特么怎么冷静,啊两天的车,你这是第三回了!两天我差点死了三回!你是要把我葬在黄土高坡啊!”。嘴上继续发着狠,但还是无奈的松开了手。“求你控制一下啊!这是1993年了大哥,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啊大哥!你能带这破玩意上车,还是老子托人开的许可,可你,你,哎呀我去。” “我尽量吧,也快到站了。别睡了。”商文渊苦笑道。 商文渊,春城大学历史系毕业,成绩优异,却没有选择留校,对外就说想回煌掖老家发展。田三两是他大学室友,春城本地人。窝混四年日子,准备回头跟自己老爹经商,这次送商文渊回家无非就是拖延下被家业束缚的时间,顺便尝尝煌掖的驴肉黄面。 其实,商文渊回家的真正原因是一个纹路怪异的包裹,入学不久收到,标签注明要他在23岁生日那天才能打开的的包裹。 无巧不巧,23岁生日跟春城大学的毕业典礼是同一天。人丁稀薄的历史系,勉强凑了三桌,晚上要在四海居庆祝。 鬼使神差下,商文渊还是独自回到了冷清的寝室。 似有莫名力量注视,包裹里的三件东西映入眼帘。商文渊终于打开了贯穿自己整个大学时代的谜团。也就从那晚开始,各种离奇而真实的梦,占据了每一个本应安安静静的夜晚。 而这次回家,这些事情也必须要查清了。而现在的商文渊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个想法,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轨迹。 “各位旅客,本次旅途的终点站,煌掖站已经到了。感谢您的理解、支持与陪伴,我们下次再见。” 田三两被家里安排的桑塔纳接走了。90年代,手拿大哥大,开着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田三两样样都有。 商文渊只有一个bp机。从到手,不管怎么换电池就没开过机,吊在腰上当摆设。 人和人,有时真的不能比。 约好等田胖子准备回春城时再聚。商文渊回到了煌掖县城里的上下共30多平的双层老门市,北大街36号。 打开单扇的木门,商文渊来到楼上,一股陈腐的木头味扑来,入眼就是破旧的立柜和五斗橱。两个暖瓶一个碎了胆,脸盆架翻在墙角,盆倒扣在水泥地上。床脚下还有死了的蜘蛛。 再残破,也是家。 一张双人板床,没有铺盖。一路颠簸加之乱梦纠缠,商文渊扫扫灰就想先躺着对付到天亮。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却是让他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嗡。 嗡嗡。 腰间一震。 狭窄的房间里,原本永远黑屏的bp机第一次亮起,发出妖异的绿光。四下里传来磅礴压力。仿佛那些梦境就要再次降临。 求生的本能下,商文渊快速把绿光愈发浓郁的东西扔到床角。反手在包裹里一拽,锋刃完全出鞘,赫然是一尺三寸三分的青铜短剑,断柄处用不知名兽皮包裹。上面的苍狼两字却也第一次闪烁起同样妖异的红芒,呼应着绿光。 惊得商文渊正想把这短剑也扔出去的时候。 绿光中竟是出现了一行篆字。 【白鹤紫芝遁基,诛外邪阴灵以祭】 原本的bp机,却变成了一方光洁的青铜罗盘,通体发光,中间阴阳双鱼处,却是缺了一条阳鱼。 磅礴压力不减,商文渊却再次惊诧的发现。慌忙下胡乱丢在一旁的粗布包裹皮背面,缓缓出现了一篇篆字。 “诏令” “西域气脉有恙,怪异滋生,罡炁动荡之兆。令商氏浩乾,代天巡守丝路疆域。去大鸿胪职,承袭古制,敕封典客,拜苍狼军印。商氏浩乾一脉,世袭罔替,永镇西域,安养黎庶。凡外邪阴灵扰动丝路气脉者,诛。非诏,不使归汉。” 篆文下方是一方醒目印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商文渊双目失神。 商浩乾,正是商家先祖。 小臂处传来刺骨的痛,一枚赤色狼头印记浮现,下书几个细小字迹:食邑,无。 一段爷爷临终所说,可他却从没真正信过的话,也浮现在脑海之中。 “有段隐秘,非商姓嫡系不得而知,传闻,先祖他枪法奇绝,道法通神。可毕竟是传闻。到我这辈儿,就剩下这苍狼十式枪诀的庄稼把式,都教给你了。那些所谓道术,丢了还是压根就没有,也是不知道的。” “但你记着,我们这一脉是汉帝钦封典客,你爹没了,爷爷也快不行了。” “你,就是最后一个典客,苍狼典客。” 第2章 凶宅对面的丝路慢递 所有异象归于沉寂。 商文渊惊疑不定的望着摆在桌上的几样物件儿,若不是小臂上的印记还在,还以为又是一场怪梦。 青铜罗盘变回了bp机,青铜短剑再度暗淡,包裹皮还是残破不堪。 当初包裹里的三件东西,两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最后一件是一张牛皮纸条。简体字。 写道:荒漠仓库里的黑色旗,别挂! 经历了刚才那一幕,商文渊感觉阵阵冰凉,不是害怕的冰凉,而是一种被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的冰凉。 还记得刚打开包裹时,最令商文渊觉得古怪的本是这张字条。 爷爷去世快十年了,留给他的除了煌掖市的一个小门市房外,还有不知几代之前商家的一个小土房。 后来村周围的坎儿井先后干枯。随着周围村民逐渐搬到县城生活,原来的土房都只能用作仓库。再后来,大家连囤东西都嫌远,逐渐荒废。除了爷爷以外,没人跟商文渊提起过。 而那天,就这么明晃晃的写在了纸条上。 是谁? 这次回老家,一半为了谋生,另一半就是弄清这张字条的隐秘。 而今晚,典客的身份,赤红的狼头,汉代的诏令,本来没有任何关联的古怪bp机和青铜短剑。处处透着诡异。 一个谜团背后,是更多的谜团。 都说学历史的有股子钻研劲儿,商文渊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面前的记事本上,逐渐被字迹覆盖。 典客,原为秦制,九卿之一。汉景帝改称为大行令,武帝时改大行令为大鸿胪负责外交和少数民族事务。 西汉元狩二年,武帝派霍去病出陇右击匈奴,增设河西四郡,河西走廊首次纳入华夏版图。又派张骞使西域,开创丝绸之路。 宣帝神爵二年,为加强对西域的控制,设立西域都护府。丝绸之路进入繁荣时期。 东汉明帝永平十六年,班超随从大将军窦固出击北匈奴,并奉命出使西域,从震服鄯善国起始,经营西域三十一载,历经三朝。归汉城池百余座,封定远侯,扬威万里。直到和帝永元十四年,班超归汉,命为射声校尉。 未能随军归汉的老弱,或是当年入军的土著,便终身坚守在西域边陲。 传闻鄯善国的山岭之间,曾存在一座小小的营地,号苍狼军,曾整部投效在班超麾下,也称苍狼驻守军射声校尉余部,鲜有人闻。而终身未归汉的商姓典客,也隐居于此,行踪神秘。乃巡守丝路诸国的奇人,寿百零三春。 前面是专业所学,后面是曾经听爷爷讲的故事。 最后,笔在“白鹤紫芝遁基,诛外邪阴灵以祭”这句话后面画了一个问号。 不明所以。 窗外,红日破晓。 西省的拉面很是出名,一清二白三红四绿,始于清朝嘉庆年间。而后二百多年的漫长岁月里,西省也以这一碗面享誉天下。西省煌掖市的人们,也愿意用一碗面开始新的一天。 商文渊坐在街边的面馆里,扒好两瓣蒜,准备安慰一下咕咕作响的心灵。 对面做着的大婶,抬头看了看这个英武挺拔,身材匀称的小伙儿,笑着点了下头。商文渊回以微笑。 碗里的汤也喝光以后,从紧张的一夜中恢复过来的商文渊,起身直奔市场街。准备去做一块牌匾。 听爷爷说,从他往前数三代,商家都是做镖局生意的。他商镖头的大旗,在民国年间就是金字招牌。后来战乱,兄弟们死走逃亡,商老头就靠讲些年轻时听来的东西,勉强混个饭吃。也能说几本隋唐、明英烈长篇。 为了实现儿时的江湖梦,商文渊也选择了在当时最能仗剑走天涯的行业:快递。 打工是肯定不能打工的,他准备用家里的门市房,开一个快递站。 大半天时间,久不住人的老门市房,愣是被商文渊收拾了个七七八八。而一面黑底金字的牌匾也是恰好送到。 丝路慢递。 嗯?为什么做快递的叫慢递?那是因为商文渊只接需要亲自运送的买卖,不能放在快递盒子里的买卖。这种买卖求的根本就不是速度,而是安全和保密。 起了这种名字,客户也就少的可怜了。商文渊无视了那些玩味的目光,从用来包装牌匾的旧报纸里拽出一张,坐在窗边,泡上一碗“三炮台”。脑子里,还在继续整理昨晚的那些线索,依然没有头绪。想的累了,就看一会儿报纸放松下。 可看着看着,商文渊脸上原本的微笑,就逐渐变成了惊骇。 【特大暴风席卷整个河西走廊,灾后拾到唐代铜锁,8人离奇死亡,1人神秘失踪,村民称遭遇诅咒。三年后,失踪者尸体在煌掖市被找到。北大街44号门市从此荒废,被当地居民传为凶宅】 抬头看去,夕阳的余晖下,丝路慢递对面的木门上,挂的门牌正是:44号。 原来邻居们眼里的玩味,并不是因为新开店铺牌匾上的名字,而是位置。 更令商文渊惊骇的是,昨晚上楼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对面门市的窗户里,隐约透出了烛光。 深夜。 商文渊四仰八叉的睡着,被子掀开大半也没察觉。头一天开业加上起了这么个倒霉名字,一个客人都没有。昨天从春城辗转到煌掖,又一夜没睡,今天自然早早睡下。 可能深秋的西省有些冷,也可能是三炮台续了几遍水。迷迷糊糊的商文渊起夜方便,弯腰把耷拉在地上的半边被子拿起。 就在这一抬头间。 突! 对面的窗户里窜起一朵小火苗! 揉揉眼再看,昨晚一模一样的烛光竟是又亮了起来。 “莫不是有闯空门的半夜抽烟吧,那你也不能每天都半夜抽吧,顶着个凶宅的名头,让你家对面店铺的买卖怎么做。”商文渊心道。就想去对面找抽烟的人聊聊,谣言一破,这买卖也就支棱起来了。 穿好衣服,想了想,又带了青铜短剑防身,万一对面不是善茬儿,也算加个保险。 站在44号门牌下,商文渊抬头看看烛光,敲起了门。 嘎吱。 门居然没锁。 敞开的门缝看,屋里黑涔涔的,月光下勉强能看到上楼的楼梯。 “大哥!我是对面的邻居啊,你在楼上吗?” 一片死寂。 “楼上有人吗?我是对面的邻居,有个事儿来商量下啊。” 死寂依旧,在门外看到的烛火,仿佛也不存在。 算了。白天再来吧。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啊!” 转身就想回去的商文渊,惊诧的发现,进来的地方空荡荡的。 门呢? 嗡!嗡嗡! 就在这时,bp机再一次亮起绿光,商文渊紧盯着屏幕,双目眯起。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下)。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第3章 唐代铜锁,宋代醒木 抽出青铜短剑握紧。这次后者并没有发出红芒。 不灵了? 什么速往察查之,不应该是速退回避之么。商文渊牙酸的想着。 回过头去。 幽暗的楼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半掩的柴门。 商文渊的手搭在柴门上,就听里面传来女子幽幽的吟唱声。 “玉帛朝回望帝乡,乌孙归去不称王。” “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 …… 断断续续,商文渊循声走进去。院子里腾起白雾,几棵枯黄的树上,干瘪的果子已经发黑。胡乱摆放的农具,一口小井的辘轳上,麻绳几乎断裂。窗户已经不见,只有漆黑的窗口。 “因嫁单于怨在边,蛾眉万古葬胡天。” …… 砰砰砰! 砰! 商文渊吓了一跳,他刚好停步在一个古朴高柜前。 声音就是从这柜子里传来。 砰! 谁? 商文渊倒退一步,就见着柜子上锁着一把铜锁,随着砰砰的拍击声,柜门抖动,尘土阵阵。柜里发出低吟,里面的东西似乎也是在用最后的力气。 砰砰! 那砰砰声像是拍在心底,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商文渊挥起青铜短剑。砸在铜锁上,似乎木料年代久远,这一砸之下,柜门上的铜环和木头应声而断。 蓦然,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披散着头发,眼睛里布满血丝的女人头颅探了出来! 面皮干瘪,皲裂的嘴唇张开,黑洞洞的喉咙似在嘶吼! 来不及想,本能的一剑就扎在女人肩头,伤口处黑气腾起! 触感就像筷子插进了蒸熟的土豆,没有什么阻力。 “啊!!!!!”叫声凄惨。 周围的画面全部破碎,透进月光的门市二楼,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掉落在地。 难道全是这把锁捣的鬼? 商文渊再挥青铜短剑,就要向铜锁斩去。 忽然,背后寒气弥漫。 一个干瘪苍老的声音迅速的由远及近! 猛地回身,就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和劈面而来的一根长棍! 有两个! “我祖传下三路枪,留在少林镇四方”。长棍砸来。 商文渊慌忙之中握剑使出了半吊子的苍狼十式枪诀。 苍狼:磕枪。 “统共一百单八式,一扎眉簒二扎手,三扎肩头四扎肘”。干瘪声音喊着。长棍仍是同一招:砸。 苍狼:拦枪。 “五扎前胸六扎膝,七扎怪膀穿裆走。”依然是砸。 苍狼:拨枪。 “八扎金鸡乱点头,九……” “滚!”苍狼:劈枪。枪里加脚。 相同的触感从剑尖传来,踢出的一脚却踩了一个空,商文渊一个不稳向前扑倒。 黑影被扑倒,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被剑逼倒。森寒的剑刃差点就要了身下黑影的命,也差点就要了扑倒的商文渊的命。 “呼……” “嘶……” 两声劫后余生的喘息传出。 嗡! 嗡嗡! 打斗中掉落在地的bp机,就摔在商文渊的脑袋旁。眼角余光就见到一行字。 【未汲生魂血食之灵,两具,于丝路气脉无碍。可赦之】 剑锋的两端,商文渊的深邃的大眼,与身下一双乌溜溜乱转的小眼相互瞪着。 还敢瞪自己,为先声夺人,商文渊把剑刃又往下压了寸许。猥琐的小眼中终于露出的一丝惊恐。 “剑下留人!秦叔没有作恶!” 却是那青铜锁上腾起一阵黑雾,化作方才幻境中的女子,身着灰纱,肩头处还有黑气萦绕。 商文渊也借机再瞪了小眼一下,缓缓起身。 稳稳心神,似乎颇有气度的淡淡道:“几件事,问清后可放尔等离去。” “不知先生何人?”灰纱女子扶起她口中的秦叔,退出三步站定。弱声问道。 商文渊这才看清,那叫被叫做秦叔的黑影是一个小眼老头,五短身材,三寸钉枯树皮,两撇山羊胡撅起。 手里的提着的哪里是什么长棍,而是一截桌子腿。一看就不会什么功夫,难怪就会砸。 被耍了。 心中很是气恼,却也没了刚才的慌张。 商文渊眼睛眯起,不疾不徐道:“汉帝敕封典客,苍狼,商文渊。” 随着这身份第一次从口中说出,商文渊分明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机沉凝而起,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尔等何人?月前此处死了一人,是否为尔等所害?” “民女是唐朝人,死后寄身之物便是这把铜锁,被之前那人携带到此地。许是身有旧疾,来到这里不久就病死了。我和秦叔也是借着那一丝死气才得以显形。还是秦叔故意送出气息,才让路过的人发现了他的尸身。后来,这位先生,哦不,大人就都知道了。要说我们害人,那是万万没有,我们……”铜锁之灵还想继续说下去。 “月玲,还是我来说吧,你还得疗伤。”小眼老头打断了她。 “这位,大人,口说无凭,我们的事儿,老头子呈现给大人看便是了。大人放心,这是区区小术。对您不会有妨害的。” 说罢,一阵灰雾散溢。 就听虚空中醒木一响。“上回书说到……” 商文渊也看到了两人的故事。 贞观二十二年,唐朝征服焉耆和龟兹,之后疏勒和于阗两国归附。 唐朝完全控制了西域,直到唐高宗李治统治时期被吐蕃占领,之后征战连年,西域时得时失。 生在边塞小村的陈月玲,机灵可爱,村里人都喜欢这个小姑娘。 及笄之年,小姑娘已经出落成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媒婆踢破了门。最终,陈月玲决定嫁给了一个外乡来的赵姓小伙子。 不料正当时,程知节指挥西征,战事不力,兵源和军需双双告急。 新婚的第二天,走投无路的西征大军来到村里抓丁补粮。外乡来的赵姓小伙子最先被推了出去。 外乡人的命,不值钱。 被逼要与爱妻分离的小伙子,怕官军收粮食的时候惦记妻子的美色。便让她藏在柜子里,用铜锁锁住,盼着瞒过官军。 谁知本定好明天随军出发,突然变成了连夜要走,带着铜锁钥匙的他抵死不从,被官军杀一儆百。 而那钥匙就被他压在了身下,这铜锁,就再也没有打开。 月玲哭嚎抓挠,可村民早就逃难而走,她就这样生生被锁死在了柜子里。 执念不散,隔开她和新婚夫君的那把锁,就成了执念寄身之物。 灰雾再散,朝代更迭。 北宋元丰年间,铜锁被一名叫秦成的说书先生所得。 月玲托梦告知原委,说书先生很是感动。就在茶肆里讲了这个故事。 可当时朝中,新旧党争激烈进行。民间也总有文狱冤案。有人报官称秦成书中所讲赵姓公子影射当朝天子,后面的事可想而知了。 画面再次破碎,似乎演绎这些东西耗费了太多阴气,小眼老头的身形消散隐去。 而此时地上,却多了一方醒木。醒木边上,是那把铜锁。 寂静。 “汉家此去三千里,青冢常无草木烟。”商文渊喃喃的接上了最后一句。 嘶,小臂上一阵灼热。 商文渊望向那赤色狼头印记下方的小字。 食邑:两户。 第4章 荒漠仓库里,有纸人说话 丝路慢递,二楼,商文渊看着桌上的铜锁和醒木。 隐约间与这两个物件儿有微弱感应。 食邑两户。算不算收为己用呢?不得而知。 就在方才,陈月玲想要留下。 她的要求很简单,想要到真正的古战场去看一看。 如果没有被杀,那里就是他夫君的归宿。夫君没走的路,娘子去走。 商文渊答应了。 说书人秦成也想留下。 那是因为在画面即将消散的一刻,商文渊朗声说出的两个字,“打赏。” 陈月玲和秦成故事,令他感叹世事的苍凉与凄惶,心神震撼之下,这打赏二字说的无比真诚。 而听到这两个字的说书人老泪纵横。 自己从生到死听到的都是嘲笑和不屑,嘲笑他的相貌丑陋,不屑他的学艺不精。他多么想听到一句打赏,可惜最终听到的时候,却是千年以后。 今晚的收获还是挺大的。 得到两件古物不说,青铜短剑、bp机也各显功用,只是不知报出身份后融合进身体的气机是什么。 想着想着,商文渊沉沉睡去。 明天就要去查牛皮纸条的事儿了,而查的第一步就是亲自去看看这只存在于爷爷讲述中的土房。 次日清晨,掏出一套连帽的风衣,带上整理好的背包和一副风镜。关门上锁,用的就是昨晚的铜锁。物尽其用吧,商文渊想到。 兜兜转转来到货运站。 地方太偏,客车没有对应线路,也就有些货车去那边拉土产,还特别少。 白白晃荡了一上午,终于在贿赂了姓刘的司机师傅一包烟后,混上了一个副驾的位置。 刘师傅告诉今年凑货费劲,就住老乡家了,后天一早才回来。商文渊也只好同意。 就这样,在一路的“五十岁的老司机我笑脸扬”的应景歌声里,大解放穿过茫茫戈壁。 沙漠的太阳,说落就落,看着天边最后一抹红霞,商文渊总算在视线里发现了那个破败的村子,隐约间好像还有几个人在走动。这里距离他下车的叉路口也快有十五里了。 而终于走到村口的时候,让他感觉脊背发凉的事儿,发生了。 天已经全黑。 浓密的黑暗笼罩整个荒村。 嘎吱。 咔哒。 风一吹,残破窗框和枯枝的碰撞声就接踵传来。 灰蒙蒙的月光里,商文渊发现,之前看到的哪里是什么人影,分明是被风沙打的满是窟窿的白纸灯笼。 就在那缓缓的晃动着。 扑通!在左边! 商文渊转脸的同时后撤一步,青铜短剑已是握在手中。 原来是谁家的井绳突然断了,有东西掉进了井里。 可为什么井里却不断的传出哗哗声呢? 嗡! 嗡嗡! 随着这哗哗声的出现,无数嘈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嗡!嗡嗡!嗡!嗡嗡!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下)。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下)。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上)。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绿光亮起,屏幕上却是急速闪过三行文字,而最后一条的【灵(上)】,一看就比铜锁和醒木厉害的多。 速往察查?那是纯属扯淡。 直接向视线中最高的建筑冲去。不管了,先跑到高处看看还有没有出去的路。商文渊打定了主意。 饶是经历了昨晚的他,体质有所变好,但之前的十五里沙地步行再加上刚才的一段急奔也是体力不支起来。 气喘如牛。汗水让风镜蒙了一层雾。 终于跑到那座三层木楼之下,商文渊抬头望去,二层是一块的平台,两侧各有一个门洞,两片褪色的帘子挂在门洞上。帘子上各有一字,右边为“将”,左边为“相”。应了出将入相的意思,这是一座戏台。 手脚并用的来到戏台之上,黑暗似乎更加浓密。别说是出口,就是村子的轮廓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整村的白纸灯笼,刹那同时亮起蓝光,摇晃如森森鬼火。 就听戏台的楼板嘎吱吱响个不停,好像许多人拾级而上。 嗡嗡嗡嗡嗡! “古人说,当你遇到能让你冲动的事情的时候,就先冷静下来。”精神高度集中下的商文渊在心里满饮一碗毒鸡汤。 似乎这灯笼的排列有些熟悉。 呼……冷静。 再想下。 冷静。 灵光一闪! 棋局,这是棋局啊!这特么不是黄龙士和徐星友的血泪篇棋谱么。 灯笼是让三子的黄龙士,那徐星友最后破局的一手是,西边的第三家! 商文渊直接从二楼跳下,打了个滚,疯也似的往西边第三家跑去。 身后的嘈杂脚步声却是不离两步远,简直就是衔尾追杀。 就快到了! 砰! 脚下一拌。狂奔中根本没法减速。 围棋,错一子,可能满盘皆输。 青铜短剑噗的插在地上,滚出好远的商文渊,险险在第三家的门口停下。 唰! 门梁上的红色灯笼豁然亮起,灯笼上一个尺方篆字:商。 商? 商! 嘈杂的脚步声已经快贴到脸了,不及多想,商文渊一骨碌爬起冲进门内。 身后的房门砰的关上,眼前再次陷入黑暗,门似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门后石墩边,商文渊毫无风度的倚在上面,贪婪的呼吸着霉味极重的空气。 而门外发生的一幕,却是他万万不可能想到的。 月光的阴影中,探头探脑的走出一个端着面盆的虚影。 “你们说,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了”。一个妇女怯怯的声音传来。 “嘿嘿!先生现在应该看不见我们。”一个细脖子大脑袋的虚影猥琐的说。 ”先生不会有事儿吧?”一个拿着一尺二寸长小片儿刀的矮个虚影说。 一个撅着两撇山羊胡的虚影在矮个头上一锤,“呸!虚伪,最开始在井里鼓捣水的不是你?” “不会有事儿的,有纸大人在呢。可惜还不到时候。”一个身高八尺,提着长剑的男子道。 一眼望去,虚影不下数百。 与此同时,一束手电光芒在商家土房中亮起,缓了一口气的商文渊轻轻站起。 电光的照射下,厚厚的灰尘乱飞,视野很是模糊。 依稀看到前后两进的屋子不算宽敞,打眼的是外屋正中一根旗杆穿顶而出,看不到杆顶。 左右两侧是两个快到棚顶高的木架,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箱子和袋子。 架子边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老旧烛台和半截蜡。 掏出打火机。嚓,嚓,豆大的火光渐渐亮起。 “卧槽!”吓得商文渊三魂好悬丢了俩,直接爆了粗口。 就在烛台对面,几乎脸贴脸的坐着一个落灰的纸人,嘴唇如血,两腮殷红,却是画眼点了睛,一身墨色玄衫栩栩如生。 此时,这纸人嘴唇翕动,脸上的灰扑簌簌落下。一丝锯子磨玻璃般的声音阴恻恻响起。 “商氏后裔,棋艺不错。你可以叫我,狰!” 第5章 阴阳镖局,三面旌旗 随着纸人的声音响起,屋子四个角落各有一盏纸灯亮起,暗沉的光没有让商文渊感觉到一丝温度。 照亮的老屋中,自称狰的纸人端坐在书案前,竟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度。 可是这本应十分震撼的开场,却被商文渊惊慌之下掉落的蜡头打断了。 嘟!蜡头掉在了狰的脸上。 沙漠中十分干燥,火苗不高,火势却极快,刹那就包裹了整个头颅。 嗡!嗡嗡! 【兹有邪异现。品类:傀魔(绝)。典客僚属,无害】 商文渊呆呆的望着这一行字。自己好像点着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还跟自己是同伴么? 正要四下寻找能扑火的东西。就见头颅已经燃尽的狰僵硬的一挥手,火势在脖颈处硬生生熄灭。 烧尽的白纸下方,露出繁复的机关构造,若不是眼珠缺了一个,简直就是完美的艺术品。 铁木构造的上下颚一张一翕,可能是没了纸的包裹,再也发不出声音。 正觉得有些尴尬的商文渊,发现狰再次伸出僵硬的手,指向手里的bp机。 嗡!嗡嗡! 【契:通音。无害。允否?】,bp机竟是第一次以询问的口吻同自己讲话。 商文渊口中允字说出,一个声音就在他脑海中炸响。 “入你个仙人板板,吾呀,吾帮你挡住了外面那些东西,又帮你挂起了这阴阳镖旗,你就这样回报吾老人家么!” 声音大的好像震得商文渊眼前发黑,捂着脑门抬头望去,就见穿顶而出的旗杆上,一面赭黄色旌旗随风飘荡。 上面四个金色大字:镖行阴阳。 “你说你叫狰?你是什么东西?”商文渊问道。 “什么叫什么东西,典客的礼数全被你吃了么?吾老人家是一具傀魔,傀中之魔!”。狰有些恼怒。 “你知道我是典客?外面那些东西是阴灵么?阴阳镖旗是什么?”。 商文渊第一次被人叫破身份,尤其是继承这身份才两天,他疑惑中夹杂了一丝警惕。 “小子,往前千把年岁月,谁要是敢跟吾这口气说话,吾屠他满门!就是今天,我也能让你永远留在这。”狰仅剩的一只眼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一股火气也是上来了,自从打开那个包裹,乱梦缠身,这几天更是事事诡异,经历生死,紧绷的神经一刻无法放松。胸中郁气已经达到极限,索性就释放一下。 商文渊冷冷一笑,将手中青铜短剑直插在书案之上。拽过旁边的太师椅与狰对坐。 “那你要问问这把剑。书生一怒,也能赤地千里!” 透过插剑溅起的灰尘,狰的独眼中人性化的流露出了一丝激赏。 “行,总算还有点气节。商门典客,什么时候婆婆妈妈过。”独眼扫向桌上的青铜短剑,透出追忆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断了,断了啊……” “这把剑你也认识?”商文渊问道。 “剑?你怎知这是把剑?算了,吾这么问你,你可知此地往北百里,就是古鄯善苍狼营?” 震惊好像一刻未停。 “你知道苍狼?”商文渊急问道。 “静气,要有静气。吾所知晓,不止苍狼,还有很多。比如鄯善的上一个时代,楼兰。罢了,那你可知此地何处?”狰淡淡道。 “是我商家的老屋”。商文渊道。 “还有呢?”狰问。 “还有这个纸条。”商文渊试探性的拿出包裹里的牛皮纸条。 狰的独眼在纸条上一凝,却是转移了话题。 “那我告诉你,此处,是阴阳镖局,苍狼的阴阳镖局。现在是戌时,子时之前,我可以跟你讲一些事,子时之后,这阴阳镖旗也就不能再挂了。” 似一拳打在空处,商文渊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先仔细听其讲述。 古代的西域,甚是蛮荒,灵气却是浓郁,民间奇人异士辈出。 那时,佛景两教都没有传入中原,而先是传播到了边塞以外诸夷,衍生出无数恶侫邪术,修炼强大者,常靠这些邪术鱼肉生民。 因借邪力,致使丝路沿线怪事频发,气脉污浊。 汉帝打通丝绸之路,要安稳夷民,不单要靠强大的军力。还要把国门以外的邪祟一并压服,就有了商氏典客奉诏入西域。 商氏典客再未归汉,隐遁苍狼营。此后,外界不再传苍狼之名,却是有了阴阳镖局。 沟通外界,打探情报,诛杀扰动气运的外邪阴灵。从汉代到民国,绵延不断。 “你说从汉代到民国?”商文渊问。 “是,到民国,直到你的祖父。因为他没有道基,无法修炼。”狰答道。 “那为何史书中从来都没有记载阴阳镖局?”商文渊自认钻研历史,不禁疑惑。 “那是因为,这阴阳镖局就是苍狼营原部,虽然两次更名,但从未少过一人,也未多过一人。比如唐代,这里叫甘凉驿。”狰语带怀念道。 “啊?”商文渊没太明白。 “商氏典客道法超绝,留下遁基,不管哪代,每个苍狼军魂经历一世生死后,总能回到这里,不增不减。”狰答道。 “遁基?白鹤紫芝遁基?”商文渊问。 “就是你手里的青铜罗盘。但是再多的,吾的记忆缺失了。” 说罢,狰指了指自己右眼处的空洞,撩开黑色玄衫,露出了同样空洞的心口和空荡荡的左手袖口。 青铜罗盘?商文渊下意识看向腰间的bp机,绿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那就是一方青铜罗盘,原来叫这个名字。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出了另一个疑惑。 “说了这么多,你和我们商家是什么关系?” “关系?老朋友了,可以说休戚与共吧。”狰答道。 …… “子时快到了,最后有些事,告诉你。”狰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 “第一,你既然来了,这阴阳镖局和里面的两面旌旗都交还于你。杆子上的赭黄旗,子时以后自会落下,另一面褐红旗在我身后的架子上。” “第二,你日后要是碰到陆谦那厮,帮我告诉他,把欠我的债还了。” “第三,我想跟你定个契约,你帮我补齐身体,我跟你分享我回忆起来的东西。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是应该能帮到我,也能帮到你。” 嗡!嗡嗡! 【契:换物。无害。允否?】 “你需要什么东西?”商文渊警惕道,要是需要害人的活他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别那么紧张。真理之眼,傀儡之心,邪佛指骨。都是无主之物,现在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没人知道我上哪去找?另外,我为什么要帮你”听狰这样讲,他甚是无奈。 “活人不知道,那死人呢?阴阳镖局之所以叫阴阳镖局,就是因为不止做活人的生意。”狰理所当然道。 “至于为什么要帮我,因为你的寿数。” “寿数?”商文渊惊诧不解。 狰再次一指。嗡!嗡嗡!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大衍寿数,余六月。】 “六个月?我就能活六个月,你对我做了什么?”商文渊吼道。 “不不不,不是我做了什么,要问你自己先天缺了什么。我说了,休戚与共,自是不会害你。” 【契:换物。无害。允否?】 绿光显得异常刺眼。 “允。”商文渊咬牙说道。“还有一事要问你,这里是不是还有一面黑色的旗?” 沉默良久。 “那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染指的东西,最好听都不要听。”狰的声音渐渐远去。 不觉间,子时已到。 最后的声音若有若无,听来却有一丝落寞。 “阴阳驿,行万里,苍狼阵前鬼神避。” “知世当,起幽篁,前尘今生两茫茫。” “敦煌道,黑沙阁,旌旗十万斩阎罗。” 第6章 客自沙漠深处来 随着声音消散,桌案边的纸人傀儡的独眼中,再没有一丝神采。 左右敲敲毫无反应,商文渊只好把它放到里屋的床角上。 把仿佛失去力量支撑缓缓飘落的阴阳镖旗接在手中,一种古朴大气,肃杀凶蛮的气息传来。 商文渊郑重的将之折叠,放回架子上,同时展开架子上的褐红色旗帜端详,旗帜竖长,红底黑边。 上方四字苍劲有力:汉定远侯。 下方一字庄严肃穆:班。 除了东汉年间威震西域三十一载,西域都户班超,班仲升。还有谁呢? 这汉代战旗出现在此的原因,可能就如爷爷所说,苍狼与班超确实有段渊源。 把掉在地上的蜡头再次点燃。商文渊复盘着与狰的对话,有喜有忧。 喜的是,牛皮纸条上商家荒漠仓库的秘密揭开了一角,有了查下去的线索。 继承阴阳镖局和两面旌旗,了解了一些前尘往事,对自己苍狼典客的身份也不再怀疑。 至于忧的,那就太多了。 六个月的寿命,狰的换物契约,捎给六叔,也就是陆谦的话,只知道是爷爷的朋友,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据说是个做假药的。 还有最后的三句话留下的谜团。 第一句说的应该是阴阳镖局,后两句是什么呢? 不得而知。 里屋,望着角落的破烂纸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就地取材在架子上找到宣纸,墨块,朱砂,准备胡乱糊上。 新手上路甚是生疏,怎么也糊不圆,头顶漏出老大一块。只好卷了顶尖尖的帽子盖上。墨块勾眉,朱砂点唇,结果朱砂没拿稳,哎,索性改成画嘴。 嗯,好多了。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就有种不愧是我的感觉。 从背包里取出一张行军毯,准备好好睡个觉,刘师傅得后天早上才来,睡到白天再说。若真的只剩六个月的可活,不如就活的舒服一些。 这一刻,心境反而变得豁达,旌旗为枕,抱剑而卧,颇有醉倒沙场君莫笑的感觉。 好似梦见了月色星光之下,夜光杯中斟满美酒,骏马在侧,美人在卧。 商文渊的嘴角荡起一丝笑意。 美人把脸俯到商文渊耳边,吹气如兰。 娇声说道:“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砰砰砰! “有人吗?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啊!” 美梦渐渐远去。 “有人吗?” 砰砰砰! 原来真的有人在敲门,商文渊一骨碌坐起。 屋外红轮西坠,傍晚的残照从窗棂纸的孔洞中射进屋里。 这一睡竟是快一整天了。 把旌旗和青铜剑塞进包里,门开半扇。 一个身材高挑,单肩背包,穿着户外野战服的女子站在夕阳里。 黑色短马尾穿过防风沙的低檐帽,飘在脑后,颇显干练。飒爽的脸和黑色太阳镜上粘着些细碎的沙粒,掩不住美貌。 在她身后,是一个矮痩的小姑娘,看得到的半张脸上颇有异域风情,原本鲜艳的衣服有些褪色,臂弯处抱着一只黑毛金眼的猫。 “你好!我叫应雪,刚从沙漠西边过来。”叫应雪的美女干涩的说,像是渴坏了。 萍水相逢,却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与应雪伸出的手相握,商文渊感受到了她修长手指的里侧,有些老茧,像经常持握什么东西。 “你们怎么找到村里的?”没有马上让开门。 “村里?这里就这一座房子啊,看到后就走过来了呀。”应雪边快速扫视屋子,边诧异的说。 “啥?”商文渊这才举目四望,方圆屋里尽是一片黄沙,村子和戏台统统消失不见。 见怪不怪,随它去吧。 “那进来吧。”他敞开门口。 “我叫商文渊,在县里开快递站的,这是我家库房。” “离这里最近的县是哪个?你是不是有车?能不能送我们去?”还没坐下的应雪劈头三问,有些急切。 “我从煌掖搭货车来的,明早跟车回去。你不知道最近的县城是哪个,那你们从哪来啊?”商文渊拉过两把椅子,有些奇怪。 “不好意思,这是机密。”应雪拉着小女孩坐下。 “那你们去沙漠里头做什么呢?”商文渊问。 “不好意思,这也是机密。”应雪再答。 “那你们……”商文渊顿住,这还怎么聊下去,他暗自腹诽道。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 这时,好像回过神来的小女孩,憋出了第一句话:“啊,这……,我是姬小娜。19岁。” …… 咕咕咕。 抗议声从三人的的肚子里同时传出。 “给你们拿些吃的吧,正好我也没吃。”情商终于上线的商文渊转身进了里屋。 “那谢谢了。”应雪说道,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所以,有时就需要一个尴尬去化解另一个尴尬。 咚!硕大的背包放在脚边,商文渊飞快掏出各种食品。 面包5个,午餐肉罐头4个,红烧肉罐头3个,压缩饼干8包,大葱2根,酱1包。 终于知道背包为何发出咚的一声的应雪,弱弱问道。 “你确定是昨天来的,明天就走?” “啊?是啊。” 商文渊娴熟的打开各种包装。还不忘给那只看着有些傻的猫也打开一罐。 “那你带的也太多了吧,得够我一周的口粮了。”应雪有些无语。 “啊,那个,我怕饿。” 气氛再度尴尬。 …… “她跟你一起的?”商文渊看着同样狼吞虎咽的姬小娜问道,筷子精准的夹出每一块肉。 “这姑娘是我快出来的时候捡到的,当时迷路了。” 似乎对这些野外食品很是适应,手不自觉的拢在罐头旁边,仿佛挡着灰尘。 将一切瞧在眼中的,商文渊心中有了一丝明悟,这是长期呆在野外的人的习惯动作。 “啊,这……,我的大篷车丢了,我去找。”姬小娜解释打断了商文渊的猜测。 大篷车?这种衣服,这种相貌。 “你是不是罗姆人?”商文渊问。 啪嗒! 筷子轻轻放下,攥紧小拳头,姬小娜的低着头说:“可外面都叫我们吉卜赛人。” “外面怎么叫不关我的事,波希米亚人也好,弗拉明戈人也好,我是学历史的,没有一个民族就注定被驱逐或流浪,即使流浪中,他们的根也在这里,罗姆就是罗姆。” 说罢,商文渊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谢谢。”姬小娜抬起通红的双眼说道。 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右手里握着的黑色水晶片,被悄悄的放回了口袋里。藏在桌角的黑猫,眼中紫芒隐去,继续舔起罐头。 …… “委屈你俩去里屋挤一张床吧,我在外面打地铺。”商文渊建议。 看着窗外的漆黑,吹熄了仅剩一点点的蜡头。 黑暗降临。 “啊!” “哎呀!” 就听两声惊呼传来。 扭过头去,就看见应雪的表情无比惊讶。姬小娜则是小手指向窗外,眼睛瞪的溜圆。 窗外,成片的破败村庄出现,密密麻麻的白纸灯笼,亮起了幽幽蓝光。 伴着清冷的月光,投射出不似人形的怪影。 第7章 两千年后的初见 糟糕,怎么没想到晚上可能会这样! 蜡烛点着的时候屋里亮,怎么就忘了这个茬了! 商文渊眼角余光瞥向装着阴阳镖旗的背包,犹豫要不要暴露身份。 却听应雪喃喃的说道:“又是这些怪影。怎么会从沙漠跟到这里呢,这也太多了。” “你俩从后面窗子走吧,我们分开走。” 语气有些苦涩,却没有过于惊慌。 “你知道这是什么?”商文渊问道,姬小娜也没有挪动脚步,还是站在应雪身后。 “这是一种超自然现象,被卷进去会有很不好的后果。别多问,你们快走!”应雪严肃道。 “啊,这……要不一起走吧”。姬小娜提议到。 “它们……,好像是追着我来的。”应雪道。 “可是……” 商文渊的话还没有说出。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似乎做出了决定,应雪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展开照片那页。 “作为警务人员,我现在要求你们配合,迅速撤离。” 说罢转身,独自向门口走去,右手一抖,一柄短刀出现在掌中。 速度完全不是短时间的训练就能达到的。 越来越有意思了,商文渊看着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飒爽背影。 而靠后的姬小娜,右手再次探进了口袋,黑猫窜到左肩头,尾巴沿后背垂下,微微勾住她的纤腰。 “我刚才想说,我有办法解决这个事,至少能暂时压制事态。” 似不经意间,把背包捞在手里,商文渊越过应雪来到门口,转过半张脸说。 “不过,这之后我需要知道沙漠里发生了什么”。 “你也不用皱眉头,你把这什么超自然的麻烦带到了我家库房,谁知道以后会发展到哪一步,也许以后这里就不能来了。总得给我透点风吧。” 想了想,又说道。 “里屋的娃娃能辟邪,离它近一点。我需要用祖传秘法,希望你们不要偷看,现在应该叫知识产权。” 确定里屋的门已经锁好,他深吸一口气。 青铜剑悬在腰间,阴阳镖旗攥于掌中,袖子郑重卷起。 清幽月光洒下,小臂间的狼头印记泛起红芒。 纸灯尚在随风摇曳,似是传递着一种缅怀和期盼。 期盼出征的丈夫能够回来。 期盼阵亡的兄弟能够回来。 期盼他们的事迹莫要被风沙掩埋。 苍狼营也好,阴阳镖局也罢,眼前这一众军魂却已守卫西域两千年。 幢幢虚影挤满了的小路、门扉和窗口,每个虚影也望向那道年轻的身影。 抬头望向西面,后背靠着中原,商文渊心中豪气升腾,决心已定。 心中默念,商家历代先祖且看,这苍狼典客的职责,后辈文渊,接下了! 阴阳镖旗一抖,恣意披在左肩,轻抚剑上的苍狼篆字,朗声说道。 “狰说,我命不久长,这不重要。” “我不知永世轮回,戍边千载是何感觉。也许会孤单,也许会寂寞。” “如果未来有机会,我想带大家出去走走,看看这千载之后的人间烟火。” “也叫这世间知晓,大漠孤烟,狼旗不倒!” 期待的回应没有到来。 幢幢虚影渐渐隐去,家家户户重归寂静。 “是我说的不够好么?”望着空寂中的村庄,商文渊喃喃。 “不,是先生你说的太好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由远及近,就看到三个虚影从院墙外走进来。 为首的稍显凝实一些的虚影是小个干瘦山羊胡老者。 “往事越千年,先生可知历代典客说的最多的是什么?是随我杀敌!” “历代的苍狼军魂听得最多的就是汉帝、大义、国难,却很少有人关心过他们的感受。你是第二个。” “也许,出去走走才是现在的他们最想要的。” 似有体悟,微微颔首,商文渊抱腕当胸。“这位前辈请了。敢问您是?” “小老儿姓蒋。”一指后面两个虚影,“这细脖子大脑袋的姓房,这干巴瘦的姓冯。若不嫌弃,他们两个就跟随先生吧。” “那您说的第一个是?”商文渊问道。 “初代苍狼典客,商浩乾。” “所以我说,不是先生说的不好,而是说的很好,很实在。”蒋老头说道。 “他们的心意,先生未来自会知晓。好了,你们两个,日后随侍先生左右,上一世的臭毛病都收一收,要是再敢惹事,回来仔细你们的皮。” 说罢,也不就留。“先生,老朽告退。希望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苍狼,率真质朴。商文渊心中默默想到,也多出了许多敬重。 转过身形,看到那细脖子大脑袋的虚影,正看着他比比划划,嘴唇不断蠕动却是没有声音传来。 之后,那干巴瘦的也试了试,比划的更快,也没有声音传来。 三个人相互看看,很是尴尬。 这是古代的手语么?自己一个现代人也看不懂啊。 蓦的,仿佛想通其中原委,大脑袋的虚影化雾飘散,钻进了狼头印记里。 灼热传来,食邑:三户。 就见哔的一声,bp机屏幕有了反应。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呜,呜呜!真的可以啊,看我夜战八方藏刀式。呀呔!臭豆腐你也快点进来。】 食邑,四户。 哔! 【圣手冯秀士:吾呀!混账无比羔子,菜头萝卜缨子!先生当面,少耍贫嘴!】 【圣手冯秀士:老冯参见先生!】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老房参见先生!】 商文渊看着这奇妙变化,有点哭笑不得。 这咋还带昵称呢,直接就叫老房,老冯的不好么。 同时心想,以后这样就可以交流了么?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当然行啊,先生所辖,意识想通。】 你能听见我的心声?那我这不跟脱光了给人看差不多么?所辖?食邑里的四位么? 【说书老秦: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哎呀,果然可以。】 却是秦成说话了。 那我能不让你们看见么,这样好尴尬呀。 【陈月玲:可以的大人,你随心所想就行。另外,能不把我锁在大门上么?外面冷我进不去屋】 …… 赶紧想着,不让这帮家伙看见心声,果然,屏幕上字迹浮现。 【已中断与僚属通心】 一阵交流下来,原来只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阴灵才能直接传音沟通。 修为不够者,强行传音,需要消耗大量阴气,就像老秦上次那样,形体都难以维持,变回了醒木。 不再理会房、冯两厮的唧唧歪歪,解决完外面的事,也该解决一下屋里的事了。 轻轻打开里屋的门,就见两女非常怪异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这才十几分钟没见啊。 “啊,这……,你是道士么?” “你的爱好,挺特殊啊。” 两女同时说话,内容却同样的令人费解。 低头一看,原来他还保持着刚才的造型,拿着把剑就算了,搭在肩上旌旗上四个字只漏出“阴阳”俩字在胸前。怪不得被误以为道士。 可自己的爱好怎么了? 就见应雪手指着放在床角的纸傀。 “你晚上就跟他睡么?看着很阴间啊。” ……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金屋藏娇,必有妖。】 【圣手冯秀士:吾呀!吾观此女与我有缘。】 【陈月玲:呸!啊,大人我不是冲你。那个秀士,呸!】 …… 【已封言僚属:圣手冯秀士】 重新来到外屋坐下。 “暂时解决了,明早之前应该没事。说说吧,沙漠里发生了什么?” 商文渊盯着应雪。 “在你说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傍晚的时候,你右眼的上眼睑上有几个黑色斑点,现在眼球上也有了。” “所以,请你从头说。” 第8章 诡秘的考古队 没有慌张,甚至连镜子也没有拿出来。 “我知道,实际上我亲眼看着几个人因为这些东西而死。” 应雪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了讲述。 1993年7月,也就是三个月前。 西省特别行动组办公室。 “洛队!我才不参加什么考古工作,我是刑警,刑警啊。” 简朴的办公桌前,一身警服的应雪向正低头看着一些陈年案卷的男子喊道。 男子三十多岁,一身陈旧却十分整洁的警服,骨节粗大的手里端着一个搪瓷茶缸。 许是太入神,已经凉了的茶还端在手上。另一手挥挥,示意面前的姑娘坐下。 在眼前的案卷的结尾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才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有意见?” “当然有,我来了一个多月了,在这里每天无所事事。不出勤,也不训练。之前特别行动组选拔的时候说好是重要部门,可重要部门不是应该打击犯罪么?天天看卷宗喝茶水,我看不出哪里打击犯罪了。”应雪倔强到。 “肤浅。你以为这一个多月我们都是闲着的?”洛队笑意渐敛,“那你看看这个吧。” 打开抽屉,拽出两个文件袋放在桌上,示意她看。 个人履历。 应雪,女,26岁,1966年生人。 父亲应城山,国家布泊地质勘探组成员。母亲梅雪芬,铁道兵团地质学家,大三线建设中建设西省某工程时,不幸罹难…… 毕业于龙江地质大学考古系,后加入刑事警察队伍。在任期间…… 曾获野外地狱拉练第一名。年度格斗技能比赛第一名。外号:猫鼬。 1993年6月被选拔入西省特别行动组。 竟是一份无比详实的背景调查报告,连外号都一清二楚。 “你以为会点格斗术就能入组么。特别行动组是重要部门,不调查好怎么能委派任务。” “第二份文件你也看看吧。” 洛队前所未有的严肃。 打开第二份文件,别针夹着一张照片,下附简介。照片上那精美的工艺令人赞叹。 翻唇兽托翻转马当卢,出土于古巴克特里亚黄金之丘,毗邻神秘消失的西迁古月氏部落。 据考证为汉末期流入中原,半月前神秘消失。消息称,该文物日前现于沙漠西边国度的黑市。 疑似国际著名走私集团“沙蛇”经手拍卖。 “马当卢?看形制跟梁孝王墓里出土的类似啊。翻唇兽和翻转马也是那个时期常见的图案。”应雪评价道。 马当卢就是挂在马额头上的饰品,是坐骑主人身份的象征。应雪曾经见过不少,但像图片上这么精美的,还是头一次见。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组里想派你去。下周会有你们龙江大学的考古队在西省整顿,你的考古知识丰富,组织给你安排的身份是领队汪教授的助理,跟着队伍一起出发。你要做的就是去调查流失文物的事儿,不能带枪。” “是!”起身郑重敬礼。 “嗯,只求线索。至于下一步行动,回组里再定。不许擅自行动!暗地里有小刘策应你。” 就在应雪准备带上门时,身后传来洛队的声音。 “应教授失踪的事儿,组织从来就没放弃过寻找,再等等吧。” 三天后,多了一个临时助理的考古队再次出发,深入沙漠。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考古队众人也没怀疑什么,只有汪教授本人,眼含担忧。除了最正常的工作外,不跟她多说一句话。每次应雪走近的时候,汪教授都会悄悄合上手里的笔记本。 深夜,大漠的温度很低。 帐篷拉开一角,繁星满天。 身下的沙子散发出微微的余温,远处的守夜的两人面前,一堆篝火正自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动。 熄灭营帐灯,被子蒙住半个头。借着透进的月光,应雪在一张纸条上潦草写道。 “汪非领队,暗藏秘密,疑另有目的。汪以外十一人,入沙漠七天后被外籍人士九人替换,均持热武器。训练整肃,疑为雇佣军或赏金猎人。” 写罢她将纸条偷偷塞进一个金属管中,金属管则是绑在一种拇指大小的甲虫背上,甲虫几乎与沙子同色。 据说是特别行动总组请民间奇人培育后发放使用的,传递消息很是隐蔽实用,称为“地龙甲”。 此甲虫平日处于休眠,接触特制饵料苏醒后,放于沙地之上,便会自动掘沙下潜,东行五十里后钻出,躯体散发明亮光芒,并在原地盘旋一日后死亡。 缺点是,地龙甲只能像正东走,只有西向东传递信息的时候才用得上。一日内无法收回的话,也就很难再找到了。 这是她第三次传递消息,把地龙甲悄悄放在睡垫下面的沙地上,模仿出细微鼾声掩盖地龙甲掘沙时可能发出的响动。 正自思考间,就见执勤的两个人突然站起,对其它人喊了几句听不懂的外语。 营地里瞬间起了一阵骚动,这些外籍人士都向营地东边跑去。 在呼喊的声音里,有三个字,这些人也说的比较生僻,就像一口流利的中文里夹带几个不熟悉的外文单词一样。这三个字,或者说三个音节。 硬是音译的话,应该是:“乾达逻。” 装作没有察觉,就见这些人来到某处沙坡前都是无声的跪下,虔诚礼拜。 礼拜的前方,銮铃响起,沙坡上缓缓出现三个人影。 应雪拿出望远镜看去。 圆形视野里出现三名女子,后面两名骑着骆驼,被黑纱包裹的只剩双眼,后背上各自背着三枚米许长的梭镖,腰间悬着金色弯刀。 正前方的女子骑着一匹马,能够穿越沙漠的马肯定是良种中的良种,异常神骏。 此女赤足端坐马上,也不见去握缰绳,马却依然稳稳的走着,翠绿色的兜帽上有三根金色翎毛,两缕金色的发梢从兜帽里溢出,看不清脸孔。 同样翠绿的斗篷下是白纱衣裤,裸露在外的脖颈、小臂、脚踝处都装饰着精美的金饰。左手中摇动着一个巴掌大的铃铛,右手中的华丽长矛斜指地面。 外籍队伍里领头的似乎在交涉什么,太远听不清了。 只见为首女子轻飘飘的将一物抛给领头男子,望远镜中看去居然酷似那图片上丢失的古物。 金色的物件被为首女子当做垃圾一样抛出,却被为首男子手脚并用爬去接住,连连叩谢。 这时,三女各自下了坐骑,由黑纱女子之一取出一个类似佛像的物件,放于沙地之上。外籍队伍和黑纱两女纷纷向着佛像跪下,口中念念有词。 为首女子则是在夜色下偏偏起舞,随着腰肢的舞动,让应雪脊背发凉的事情出现了。 就见跪拜的每名外籍男子身后竟都是缓缓浮现出张牙舞爪的黑影,一共九个,这些黑影不似人形,但这些人浑然不知,还保持着原有的礼拜姿势。 此刻的应雪,心里逐渐被诡异梵音填满,头脑时而晕眩,仿佛也被舞姿影响。 靠强大的意志强行扭过头去,不看那怪异舞蹈,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帐篷上竟也缓缓浮现出一条黑影。 不受控制的她不知何时爬出了帐篷,朝着礼拜方向缓缓而去。 完了,这是要死了么? 就在这时,帐篷上黑影,闪身来到面前,伸开双臂,将她按到在地的瞬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却是从来不和她多说一句话的汪教授! 只见此时的汪教授双目充血,像是再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他颤抖着手,在沙地上写下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荒漠梦魇,沙蛇之王,艾亚。 第9章 沙蛇艾亚,怪影咒杀 沙蛇?不是那个走私集团的名字么,汪教授竟然知道,难道…… 艾亚是那女子的名字么,为什么汪教授认识呢? 要知道就算是身为特别行动组成员的她,执行任务时也是没有得到有关这女子的任何信息的。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里怀兜里再次取出一只地龙甲,飞快写了张纸条。 “发现目标物品,增援。” 可这时,就见汪教授一把按住了甲虫,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行!别!” 嗖!噗! “啊!”,汪教授一声惨叫。 按着地龙甲的手面不知被何处飞来的一支梭镖洞穿,钉在了地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下面的沙地。 应雪望向刚才那三名女子的方向,却是只有两人。 一名黑衣女子刚收回了手,想来着梭镖就是她的杰作。 而这时,一句异域语调的生硬汉语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来自东方的小妹妹,是要告诉你的同伴么,晚了呦。” 锋利的长矛锋刃,抵住了应雪的侧颈。 眼前的矛尖在月色的掩映下发出森冷的光,上面刻着的图案跟文件里的马当卢上的极为相似。 两只翻唇兽相互撕咬,翻转的马头做嘶鸣状,不同的是,四兽中间还多了一条金色的小蛇,吐着蛇信,蛇眼貌似凝视着她,直入灵魂。 半晌后的营地东侧,她和汪教授被带到了队伍前方,离佛像最近的地方。 这才看清,这佛像与日常所见的十分不同。 漆黑的躯体上,眼睛用红宝石点缀,六臂极不协调的弯曲,指向不同方向。两头对视,似乎想要吞掉对方。 一阵听不懂的祷告后,礼拜继续,艾亚再次起舞。 汪教授和应雪也被两名黑衣女子按住头拜了几拜。 礼拜之后,篝火旁。 为首的外籍男子跪坐在沙地上,后面的八人持枪站在身后,手中拿着的正是丢失的马当卢。 应雪和汪教授则是被按跪在沙地上。 “汪先生”,艾亚的奇特语调再次响起,“你的背叛让人痛心,不过神明启示,还不想接纳你的灵魂。” 说罢,向按着汪教授的的黑衣女子微微点头。 那黑衣女子从衣服里拿出一个蛇形小瓶,拔下蛇头,将一些液体倒在了汪教授的手上,后者嘶声惨叫。 “至于你,小妹妹。你的同伴在三天前,已经将灵魂献祭给神明了。” “你们杀了他?”,应雪眼角几乎瞪裂,黑衣女子的力气大的出奇,根本无法起身。 又转向还在惨叫的汪教授,“是你出卖了我们?” “找到你,这两只小虫子就足够了。” 艾亚把一个小玻璃瓶拿在手里晃晃,里面正是之前两次放出的地龙甲。 “这东西原名叫精绝蝼蛄,使我们先祖吞并了精绝国以后得到的东西。你们竟然拿着个来对付我们,可惜了。” 惨叫渐渐停止。 满头冷汗的汪教授,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想救我的女儿,她快不行了,是他们说只要肯带这些外国人进沙漠,就给我神水救女儿。” 头转向艾亚,“我说的做到了,神水呢?给我神水吧。” “沙蛇自然是将信用的,神水我们也带了一份,只可惜,你刚刚用掉了啊。“ “相信你的女儿会愿意把命借给你的,所以汪先生要好好的活下去呦。” 说话间众人都将视线投向汪教授的手掌,刚才的狰狞贯穿伤现在竟然只剩下一小块疤,堪称医学奇迹,或者说是神迹。 “至于你,阿杜拉辛萨王子,亲身入荒漠很是有胆量,神明喜欢勇敢的人。“ “只可惜,你弄来的东西是赝品,沙蛇已经给买家退还了双倍,还附送收来赝品那个可怜物源使的顶骨和眼珠。” “物归原主,不过沙蛇的本金,却是要连本带利收回来的。” 艾亚看着她口中的王子,娇笑嫣然。 “尊主说,虔诚礼拜神明之人,可免当面之死。” “所以,沙蛇今天不收命。可神说,世人当有十戒,而你们有十一人,很是难办呢,这多出的一个灵魂还是要收走的。尊主和神明都开心呦。” “我亲爱的王子殿下,就选你吧。” 艾亚甜美的笑容看在被称作王子的男子眼中,竟是比恶魔还要可怕。 “不,伟大的神明再上,我愿意赔偿沙蛇的损失,双倍,不,三倍,怎么样。”他当即往前跪爬几步。 “我想你误会了,亲爱的王子殿下,沙蛇的债沙蛇已经讨回了的。你的国现在已经易主,你的国民现在信奉新神。新王许给我们的要更多呦。所以……” “不,不要,不要,……” 叫喊声突然停住。 就见本来惊慌的王子面容变得非常平静,嘴角带着微笑,眼睛看向东方的天际。 眼中突然浮现出大量黑色斑点,很快占据整个右眼。 男子却笑容不变,双手高举,嘴中用祷告一样的语气呼唤道:“乾达逻!” 众人惊骇的发现,在篝火的映衬下,就在王子喊出最后三个字时,他背后缓缓多出一个不似人形的黑影。 黑影抬手在他影子的脖颈上轻轻拂过。 王子动作猛地一僵,身躯倒在了篝火上,篝火将他整个身躯点燃,他却再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只能说明,就在僵住的一刹那,他已经死去了。 艾亚她们走了,随着摇铃声远去。 王子带来的另外八人,都如蒙大赦般坐下,喘着粗气。 本来听着仿佛神灵般光明神圣的铃声,现在就想地狱最深处的梦魇,令他们瑟瑟发抖。 “我的女儿啊,呜哇啊……”汪教授看着自己被修复的手掌,放声哭嚎。 应雪则是沉浸在同伴牺牲的悲伤中,低头不语。 她对特别行动组所面对的东西了解更深了一些,代价却是鲜活的生命。 咔嚓!咔嚓!枪栓拉动,两把枪抵在了两人的太阳穴上。 剩下的外籍人员中,最为魁梧的一人发号施令。 权力就是这样,死人总要被活人继承。 “带他们去见新王!新王会相信我们的经历的,好的话,也许会接纳我们的投靠。” 刚出狼群的两人的心沉到谷底,这是又入了虎穴。 短刀和地龙甲等都被收缴,应雪只能随着队伍继续深入。 汪教授却是更加沉默,终日低着头。 某次偶然的对视,应雪却在汪教授的右眼中看见了跟那晚类似的黑斑。 发现这个情况的她忙拿出镜子,可发现自己也有类似的黑斑。仔细观察之下,似乎一行十人都一样。 深深的不安瞬间笼罩了她。 第二天夜里,队伍途径一个绿洲商栈,准备休整。 当晚,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 “最后,汪教授也死在我的面前,喊着同样的三个字,乾达逻。“ “而当时,我也差点死掉,没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那样死去是一种荣耀,就差那么一点,是它救了我一命。” “而我抢了一台他们的越野车,一路往回,车子就抛锚在你西面二十多公里的地方。” 事情说罢,从衣领里取出一个碎了一半的吊坠,好似半块残瓦。 仔细端详,发现上面有个篆字的“东”。 “原来上面是‘东去’两个字。可能是声音频率相互干扰,它碎裂的时候,我醒了。”应雪唏嘘道。 而就在此时。哔!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呜,呜呜……,这特么是道玉啊,她是龙虎的人。】 第10章 大漠狂沙,古蜀巫匣 沙漠回煌掖的大解放卡车上,刘师傅和商文渊各自打开一瓶矿泉水,边喝边聊着。 戈壁滩上,胡杨树倔强的生长,一只跳兔在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景色快速略过。 问及两女身份时,就用是县里的邻居,恰好误了车,便结伴回来的瞎话糊弄过去了事。 此时长途跋涉的两女,则是在后面的货棚里睡得正酣。 姬小娜还偷偷抓了一把葡萄干放进兜里。 许是刘师傅这两天也挺累,聊了几句就一门心思开车,应景的老歌也没再唱起。 安静下来的商文渊,则是看着手里的半块瓦片发着呆,回想着昨晚的一些事。 “所以说,你是要回西省的特别行动组的了。这孩子也跟你回去么?”他问。 “啊,这……,我不回什么行动组,到了城里我会去趟藏地。” 姬小娜这次却是抢先说道,警察在身边,她还是有点紧张。 “嗯,回去。嗯……我有件事情想求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汪教授的女儿,地址我回去查查,捎信儿给你。“ “回去了还能不能随意出来不知道,汪教授的死我也有责任。” “我知道这么要求有些唐突,组里我会给你做个推荐,包括你的特殊本领和快递业务,看看能不能合作一下。” 于是,这半块残瓦便送给商文渊当做了报酬。 其实,比起口头许诺的推荐,这块残瓦本身更令他重视。 昨晚,老房的说出此物不凡时,他曾在心中发问。 应雪她们自然是看不到bp机上的字迹的,在她们眼中,那只是个普通物件儿,连牌子都没有。 哔! 【商文渊:老房,你认识这东西?】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那你看看,想当年在开封府当差,我老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字号。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就是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那三世比丘卧佛昆仑僧如何,还不是被我一土炮放倒。】 【商文渊:……】 【圣手冯秀士:呜呜呜……】 【商文渊:秀士?】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臭豆腐,你什么意思?】 【圣手冯秀士:呜呜呜……】 商文渊一拍脑门。 【已解除封言僚属:圣手冯秀士】 【圣手冯秀士:吾呀!可憋死吾了。大脑袋你上辈子就是吹牛吹死的,这辈子你说点正事儿行不?机缘都摆在眼前了,你不说与先生听么?】 【商文渊:机缘?什么意思?】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蒋四爷爷说了,先生的遁基有损,要想显化威能,除了靠诛杀外邪阴灵之外,接触有道韵之物也可以,就比如这半块道玉。】 【商文渊:遁基就是这个bp机么?之前狰也是说过的。这么看来他没说谎。】 【圣手冯秀士:纸大人没必要说谎,此物若不是遁基,苍狼的同袍也不可能投身进来。】 【商文渊:被接触的道韵之物会怎么样?】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道韵消散呗,过程无声无息,常人看不出的。】 【商文渊:这个容后再议吧,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东西。】 …… 傍晚,大解放在货运站堪堪停下,半路两次抛锚,把刘师傅和协助修车的商文渊累的不轻。 应雪要先回组里报道,拉上姬小娜说去做个登记,看有没有人口失踪报告之类对得上号,也不理后者有些不情愿的眼神。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我尽快给你消息。” 两女一猫消失在了夕阳的尽头。 大份的胡杨焖饼下肚,拿着一杯杏皮水的商文渊,往北大街走去。 相隔一个路口,就看见陈月玲一脸生无可恋的在门口的石墩上趴着,一副已经没救了的样子。 锁着门的店铺里传来咝咝啦啦的响声,晚间档节目,评书演义,岳飞传。 这是说了一辈子书,爱好还是听书么,谁教你开收音机的呢。 打开铜锁进屋,就看到一块醒木端端正正的摆在收音机前,很是崇拜的听着。 【说书老秦:大人您回来了。果然时代变迁,社会快速进步啊,当今却有女子说书,技艺精湛,令人赞叹啊。】 你这些词都从哪学的啊?我记得你是宋朝的吧。 【陈月玲:这个叫评书演义的节目之前,是新闻联播。】 商文渊摇头笑笑,有时候生活就是无常。 几天前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现在却是与这些外人眼里的妖魔鬼怪生活在了一起,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刚开了丝路慢递,转身又继承了阴阳镖局。 这还真有点继承祖业的样子了。 没有再跟这几个活宝扯皮,他信步上了二楼。 用铜锁锁好卧室门,把窗帘也捂得严严实实。取出半块残瓦就与bp机轻轻碰在一起。 嗡!嗡嗡! 瓦片上泛起白色光晕,瞬间被异常明亮的绿光覆盖。 青铜罗盘再度显化。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隐显莫测,万物灵彰。】 “激发的是灵彰咒啊,要捡到宝了!” “先生鸿运!” 现出身形的房冯两人惊呼出声。 就在两人的惊呼声中,罗盘上现出阴阳双鱼,相互纠缠旋转,游走于罗盘上的各个方位,最后交融成一个金色圆点,定睛看去,却是罗盘的正中心。 “三清祖师再上!” “我滴个乖乖!” 又是两声惊呼。 “怎么了?”商文渊急问,也不管这两人怎么突然就能出声了。反应太过强烈,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灵彰咒是指示宝物的神咒!”老房急促吼道。 “宝物就在原地啊!”冯秀士震惊不已。 “原地?”商文渊追问。 “就是这间屋子!”两人齐声答道。 就在这时,屋里立柜下的一块地面也突兀亮起一点金光。 商文渊俯身探手摸去,薄薄的一层水泥皮当即破裂。 一阵狂沙飞舞,从手到身体被快速包裹其中,毫无抵抗之力。 疼,窒息。 眼睛被肆虐的沙粒割伤,整个人就要被撕碎在黑暗中。 沙丘之上的喊杀声还在继续,从高处射下的箭矢被黑沙暴卷积着乱飞。 这是之前的梦境么? 可是这刮骨般的痛感却比之前真实千倍万倍。 狂沙刮过之处皮肉翻卷,血滴滴答答的落在身下的沙地上。 我要活下去!我要回楼兰!这个意志竟是如此强烈,就像就是此刻他自己所想。 为了不被黑沙暴卷走,只能一次次把手插进沙里,指甲脱落的手指已经麻木,他机械的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笃!笃! 似乎触碰到了硬物,一个纹路古朴的漆黑木匣被抓在手中,流出的血很快覆盖了盒子表面。 异变突升,一股强烈的暴怒意志钻进脑中,莫名的力量游走全身。 右手虚抬,狂暴的黑沙竟是倒卷而上,将原本的数百追兵瞬间淹没。 惨叫呼喊声,战马翻倒嘶鸣声,只维持片刻就归于沉寂。 仿佛用尽了仅剩的力量,暴怒平息,灵台丝丝清明。 一个似叹息的声音在风中缓缓飘散。 “终是走歪了路,落得如此下场。巫已非巫啊,张道陵,也许你是对的……” 身体软软倒下,意识渐渐模糊。 窗外,圆月当空,一股荒蛮的气机自煌掖冲宵而起,又刹那消弭无形。 商文渊缓缓睁开双眼,手掌大小的漆黑木匣心意相连,像历经两千年岁月重归原主。 之前火车站出现的记忆碎片逐渐完整,破碎,融汇入心神之中。 一股悠远的气息从身上传出,并不像梦境中那般狂躁,反而十分清澈纯粹,流转在四肢百骸。 青铜圆盘又变回bp机,掉在了地上。 显形的房冯两人已经消失。 拉开窗帘,清辉洒落,洒脱的坐于地上,消化着那一段记忆。 却是不知之前曾有横扫整个西域和半个中原的气机出现。 龙虎山,丹崖碧水间的一座小阁中,太上掌教张太玄面前摆着一盏清茶。 就在刚才,茶盏中忽然荡起一丝涟漪。 沉凝间的老天师抬手挥退了正欲上前添水的道童,掐指卜算,原本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嘴角泛起笑意。 “原始的巫脉,好啊。” 唤过正手脚不知往哪放的道童。 “洪吉,你去一趟阁皂山紫阳书院,给陆院主带个口信,就说商氏的后人回到西边了。” 于此同时。 地中海塞波利斯岛,晨曦中的海岸线与天空相连。翠绿葡萄园中的匠人们早起劳作,再有半个月,成熟的葡萄就将被拿去制作成佳酿。 而酿酒庄园古堡的暗室中,却是另一幅景象。 昏黄的烛光下,带着各色面具的身影闻鼓而动,跳的正是一出《捉黄鬼》。 昏暗尽头的人抬起头,脸上也是一张面具,深邃的双眼望向东方。 分不清男女的中性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暗室。 “古蜀巫匣?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黑影面具人转向左侧的角落。 “旦,今天的脸子有一张画歪了,还得练练。另外,告诉艾亚,巫匣重现,找机会拿过来吧。” “诺。”一声戏腔传来,只剩下空荡荡的角落。 抬手一指,画歪了脸子的身影刹那被火焰包裹,黑色的灰烬飘散。 竟是一具纸人。 第11章 汉代文牒,丝路慢递第一单 吐出一口浊气,从静坐中醒来的商文渊轻盈起身,窗外已是清晨。 一夜的时间,将补全的记忆碎片完整消化。那段经历就像自己的前尘往事,只是被时间掩埋了太久太久。 记忆,比苍狼典客的传说还要久远,那是一个“不两属,无以自安”的时代,楼兰这个丝绸之路上的当道小国,成为了汉匈两国争夺西域的焦点。 元封三年,汉帝派兵讨伐楼兰,俘获其王,楼兰随即降汉。之后,又因难以抵抗匈奴骑兵,只得分遣侍子,向两面称臣。 匈奴立侍子安归为楼兰王,楼兰开始亲近匈奴。在汉朝做质子的王弟尉屠耆降汉,将情况报告汉朝。 于是汉朝使者傅介子,潜人携带黄金锦绣至楼兰,于宴席中斩杀了归顺匈奴的安归,立尉屠耆为王。 楼兰从此改国名为鄯善,迁都扜泥城。 傅介子因功封义阳侯,食邑七百户。而刺杀楼兰王的两名士兵都晋为侍郎。随汉书流芳百世。 史书没有记载的是,傅介子担心刺王事成后,其亲信贵族逃往匈奴。 暗派一名军士携密令去离城甚远的汉营调兵,想在楼兰城西设伏。 事毕,军士欲回报傅介子的途中,遭匈奴侦查队伍追杀,军士最终完成了使命,数百匈奴骑兵却葬于黄沙之下,后世以为神助,乃天佑大汉王朝。 总有一些真相会被历史遗忘或者隐藏。又有谁会去在意楼兰旧都东三十里的黄沙下掩埋着什么呢。 商文渊看着手中的古蜀巫匣沉默不语。此刻身体内流淌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说明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夫有功于社稷,当敬之。 滴!鸣笛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床边,就看到一辆桑塔纳停在丝路慢递门前。 车门打开,一个梳理的很是仔细的黝黑胖子下了车,头发上涂抹的发蜡在晨光中闪着一种叫“你看我帅不帅”的光芒。 正是阔别三日,却很难刮目相看的田三两。 “坎儿渊,啊呸!商站长!赶快开门啊!胖爷我给你带生意来啦!”嗓门依旧是很大,惊得小巷尽头传来一阵鸡飞狗跳声。 商文渊一捂额头,巫匣别在腰间,赶紧跑下楼,避免给邻居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呼,拉开门,正要嘲讽田三两几句,却见来的不是胖子一人,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好硬生生咽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跟田三两一起进屋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周身上下写满了讲究。 手里拎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金属箱子,上面还有看似十分高级的密码锁。 “这是我四叔,也是我们家西部地区的总经理。你也叫四叔吧。” “四叔好。”商文渊笑着微微欠身。 “嗯。”不屑的鼻音传来,看也不看商文渊一眼,被称为四叔的男人径直越入,打量起有些简陋的小厅。 目光四下寻找,好像要找一处坐下,可又没有令他满意的所在。 索性站定,空着的手掸掸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回过头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能接这单活儿的公司?他就是你说的身手不错的同学?我很忙的。” 心中升起一丝不快,但好歹是自己同学的长辈。商文渊依旧保持着礼貌,搬过挂牌那天从旧货市场顺手买的太师椅放在田四叔身侧。 “您先歇会吧,我去倒点水。” “不必了,你这里喝着不敞亮。三两,跟我回去,下次办事考虑周全点儿,你爹的生意以后还得交给你打理呢,可惜三斤是个女娃。” 说罢,田四叔转身就走,用下巴示意田三两跟上。后者当真是尴尬到了极点,脸上的肥肉一跳一跳。 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见又有两台吉普车停在了桑塔纳旁边。 车上下来七八个人,分出几人守好正门和临街的窗,剩下三人则是鱼贯而入,还顺势关上了门。前面进来的两人左右分开,露出了后面的英伟男子。 三十多岁,一身陈旧却十分整洁的警服,右手端着一个搪瓷茶缸,左手扶了扶帽檐,微微眯起的眼睛明亮异常,仿佛能看穿人心。 “洛组长!”就在男子抬起帽檐的一瞬间,田四叔直接惊呼出声。 来人他认识。上次一批重要对外援助物资转运,西省委托当地龙头企业之一的田式集团负责牵头,不料仓库失窃。 出面解决此事的正是洛海川,三小时神速破案。 省里的人对他极是恭敬。 特别行动组的身份,还是一位关系莫逆的朋友透露的,说洛组长就是西北的定海神针,让国外的一些势力都十分忌惮。 见有人认出自己,洛海川一顿,随即也是认出了说话的人,点点头。 旋即,锐利的目光扫过,平缓说道:“谁是商文渊?” 见找的不是自己,田四叔大气敢不出的拉着田三两往旁边撤了一步。 “那请田总和这位小兄弟回避一下。”洛海川也不废话,直接说道。 田四叔见状忙频频点头,口说是是是,带着田三两快速上楼,也不计较楼梯狭窄破旧,轻轻带上房门,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 门缝上却是露出一高一矮两只眼睛。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洛海川也没有太在意,目光盯在商文渊身上,语气平静却略带严肃:“你认识应雪么?” 商文渊也不隐瞒,“见过一面。” “带走!” 不由分说,身侧的两人齐齐上前,四只手从不同方向抓来,隐隐间竟是封住了所有方位。 换做是昨日,商文渊直接会被逮个正着,但此刻却是凭着记忆,使出了汉代折冲阵中的一式步法,踏莎行。 行云流水,好似演练过数十载。仅一式就闪开了两人的招式和后面所有可能的变招。 两人似乎见猎心喜,频频进招,却是难以碰到商文渊一下。站在后面的洛海川微不可查的点头。把茶缸放在窗台上,闪身加入战团。 商文渊只见到白影一闪,这所谓洛组长就已经到了面前。 脚下步法奇异,所踏正是北斗玄枢罡,两手双指并拢,挥舞间似有风雷之音,却是正宗的天罡剑指诀,向他的膻中穴点来。 来不及多想,清澈的巫力如小溪般流入四肢百骸。 汉家军中长拳打出,磕开了对面如电的一指,一股沛然大力自拳上传来,商文渊往后退了一步,洛海川则是退了三步。 见组长吃亏,开始的两人则是亮出两把军刺,皮鞘没有取下,还算有些分寸,不过攻势却是狂猛了数倍。 与落在后面的洛海川一起,隐隐形成一种战阵。 青铜剑不在手中,商文渊当即落入下风,军刺和指风仿佛又把他逼倒了生死边缘。 梦境中的感觉似乎再度回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呼吸变得粗重。 恍惚间,他下意识的拂过腰间,古蜀巫匣上竟是泛起一道乌光,一柄三寸赤色骨刀就被握在手中。 似是错觉,洛海川三人感觉眼前突兀一暗,神志有一瞬的模糊。再度缓过神来,那一抹赤色已经抵在了其中一人的前心。 叮! 空气中气机动荡,不知何时出现在洛海川手中一把银色解手刀,也帮那人挡住了商文渊的刀背。 同时收刀站定,见商文渊是用刀背进攻,洛海川眉毛一挑,很是赞赏的说:“不错,应雪没有看错人。” 说罢便是将一个信封交到商文渊手中,同时在他耳边低声的说道。 “应雪写给你的,里面的内容你自己看,我的感觉告诉我,这件事儿里透着诡异,不得不试试你的身手。万事小心。以后希望会有合作的机会。” 情况变化有些快,还懵着的商文渊嘴里憋出一句:“警察叔叔,我这是正当防卫,我是守法公民。” 被一句叔叔整的有些无语的洛海川收队离去。 商文渊定定出神,回味着刚才意识恍惚间的体内力量的运行轨迹。 心意所致,与巫匣再次生出感应,骨刀收入匣内。而这样的骨刀,匣子里共有七柄。 此时就听楼梯上嘎吱一响,卧室门打开,露出了里面满头大汗的两人。 田四叔是被商文渊和洛组长的交手吓的,他一个普通人差点被两人散发的气息原地带走。 田三两则是被卧室里的情况惊的,因为他胸前的护身符频频示警,刚才的屋子里,好像有鬼啊。 一楼的茶桌边,众人坐定。田四叔抢着先给商文渊倒了一杯茶水,边擦汗边道歉,右腿还有些抽筋的他坐姿很是不自然。 田三两是边擦汗边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向刚才的房门,似乎是害怕有东西从里面出来。 最后还是田三两给自家叔叔解围道:“叔,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这个哥们儿真的是很靠谱,你快把你那破布片子拿出来行不?一口价,八万块钱运费,我替我哥们儿做主了。” “别别别,十万,我出十万运费,那两万就当是给小兄弟赔罪了。” 说着便是打开了手上的箱子,一片精心装裱的泛黄布帛,也是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正想看看是什么值得十万运费的商文渊眼神陡然锐利。 感觉不妥,旋即调整好了表情,体内鼓荡的力量也归于平静,貌似若无其事的看着眼前的东西。 布帛上隶书龙飞凤舞。 右侧写道:关照 左侧落款处则是: 西域都护府都护签 敦煌郡阳关都尉验 都护印章已经有些残损不全,却能依稀看见一字:班。 第12章 巧合?春城张八爷 “东汉,西域都户府通关文牒,也有一定考古价值了,这是在哪找到的?” 商文渊也没端着架子,仿佛刚才以一敌三的不是他。 “祖传的……” “捡来的……” 同时说话的田四叔和田三两彼此尴尬对视。 啪! 却是田四叔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田三两有些发愣,从来没见过身居高位的四叔会做这种掉价的事儿。 可是下意识看了看商文渊腰间的匣子,也没吱声。 “瞧我这嘴,这是原本进屋前想好的说辞,说顺嘴了。小兄弟你勿怪,勿怪哈。” 田四叔连忙说道,其实,东西确实可以算作是捡来的。 就在昨天,田氏集团在当地的一个工地正在施工。 一辆运货卡车在拉土方时,轮子突然下沉,等十几名工人帮忙把车弄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下面是坍塌出了一个大坑。 坑里有几个破旧的木箱子,工头看了之后觉得这块地是从当地老乡手里收的,可能是谁家的地窖当时勘测的时候给漏了,也没太在意。 箱子上交公司以后,正在工地视察的田四叔进行验看,就发现了里面的这块布帛。 他也算见多识广,觉得可能是古物,就像找行家给掌掌眼。毕竟不是挖到墓葬之类的,也就没有上报。 这次找商文渊,是田三两力荐的,主要就是想护送此物去做个鉴定。 “小兄弟你别误会,如果这鉴定结果真是古物,我们田氏肯定是要上交国家的,这点常识田氏还是有的。”讲述完东西来历的四叔补充了一句。 “那为什么要找我呢?鉴定个物件以田氏的地位,可能主动上门的师傅会有不少吧,再怎么说也不用花十万运费吧。” 十万元,在九三年那是一笔不小的数了。 商文渊怎么也想不通。 “我们知道一个大人物,对秦汉古物的评估特别准确,几乎没走眼过,但是这个人比较怪癖。” “不看东西只看人,要是去找他鉴定的人本身没能耐,你给多少鉴定费也没用。” “这不三两才推荐了小兄弟你,刚才却是我田某人有眼不识泰山了。”田四叔解释道。 “谁?”商文渊也来了兴趣。 “春城,张八爷。” “张八爷本名张硕,明面上是吉省大学教授,实际上在当地的古董界是呼风唤雨,黑白两道到了张八爷门前都要让着三分,具体原因就不知道了。” 送走了田家两人,约好了时间,定金付现五万。 丝路慢递也算有了第一单,由于刚才门前车来车往动静比较大,估计生意会渐渐好起来。 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商文渊打开了应雪的信。 见字如面。 汪教授的独女叫汪存真,汪教授随考古队出发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龙江市医院给汪存真办了出院手续,转移到春城好友家进行保守治疗。 院方说汪存真出院时已经昏迷不行,当时是不建议转院的。 住院期间,汪存真时梦时醒,睡梦中会呼喊奇怪的名字。 好友是吉省大学的张硕教授,这个张教授传闻有些能量。地址是春城市山阳区北湖1号。 哦,对了,小娜已经自己走了。失踪人口报告中没有她。 下面就是署名,名字边上还画了笑脸,看起来有些可爱。 看完信的商文渊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张硕,张教授,张八爷。 几天的经历竟是指向了同一人。 洛组长的提醒的话还在耳边,如果这些都是巧合的话,那加上这个呢? 关照 兹有商氏(模糊不详),奉诏随军(模糊不详)西域,都护府僚属不忍其离者,随侍(模糊不详)。 准于鄯善持械屯田,其间(模糊不详)。经敦煌郡出阳关至西域诸地,特颁此碟,予以放行。 关山此去,莽荒万里,珍重。 西域都护府都护签,班(模糊不详) 敦煌郡阳关都尉验,(模糊不详) 从田氏拿到的通关文牒,字里行间均是与他这几天了解到的事情重合,冥冥中似乎有种力量,要把他引向某个方向。 看来,还真要与这张八爷见一面了。 好在自己多了些自保手段,谨慎行事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次日清晨,打点行装。 文牒装在背包的夹层里,挤在众多罐头和面包中间。 醒木和铜锁也都带上,秦成和陈月玲都没去过东北部,吵着不愿意看家。 也好。 田三两建议过一起回去,可他觉得一起行动太过显眼,还是坐卧铺稳妥。 定金都收了,事情办砸了总是不好的。 “啤酒饮料矿泉水儿啦,香烟火腿肠烤鱼片儿啦,来,脚挪一下。” 在各种叫卖和报站声中,春城,到了。 告别聊得挺开心的出租车师傅,商文渊在吉省大学附近找了间不错的旅店住下。 在春城大学念书时就常来这边玩,周边的一切都不陌生。 在原来总去的一家叫财源居的小吃铺垫饱肚子,他信步向校园走去。 消化了之前的回忆,就像经历了两千年的沧桑,眼前散发着青春和荷尔蒙气息的一幕幕只是让他觉得温暖,却没了当初的向往的感觉。 反而是之前没太留意的小路、花香、草地、垂柳,让他生出一丝与自然契合的舒心感。 转眼到了牡丹园边的一座老旧校舍,正是考古系和历史系的教学楼。 从门卫处打听到想要见张教授得去楼上找教学助理预约,商文渊道谢上楼。 走出没几步,背后就传来那人的自语声。 “哎,什么请教问题,还不是想搭上张八爷的关系。年年轻轻,学点什么不好,偏学阿谀奉承这一套。张家的势,是那么好借的么。” 刚到三楼,远远就听一个嗲嗲的女生客气说道。 “呦!八爷不在呀,我们之前有约好的呀,哦,您说在哪?哦,他别墅的古董交流会呀。那我去那边等啦。谢谢陈助理啦。” 学校这边,扑空了。 打开应雪的信,扫了眼地址,北湖1号么? 站在原地思索着怎么过去的商文渊却被匆匆走过的少妇踩了一脚。 还不等他说话,少妇率先劈头说道:“你傻站在这是作的什么妖啊,我这是要去见张八爷,这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算了,一个穷学生,懒得搭理你。” 说罢扬长而去。 商文渊无奈苦笑,这才是来阿谀奉承的吧。 有些人,真的是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 山阳区,北湖1号。 临街的独栋别墅。 此时,别墅的周围停满了车,大部分车牌子商文渊见都没见过,也许田胖子在还能好点。 为了少费口舌,心中一动,清澈力量流转,一股悠远气息覆盖周身五步。 和院门两侧的保镖点点头,他不疾不徐的走向别墅门口。 没人阻拦,这些保镖在张八爷身边呆久了,都有几分眼色。 这年轻人虽然衣着朴素,气度可是不凡。 别墅门口站着一名中年管家,相貌上看五十多岁,头发灰白,眼睛却是有种特殊的亲和力。 “年轻人,八爷正在这里办一个私人聚会。没有请柬,却是不好进去的。” 中年说话很是客气。 “听说是一个古董交流会么?那这样,我有一物,麻烦您拿给张八爷过目。看够不够资格参加一下。” 客气的人,他也是客气对待。 说罢,青铜短剑倒提在手,递给中年管家。 “自家兵刃,也就不包包裹裹了,权且拿去一观。” “这样的话,我就替你进去问问吧。稍等。”中年人眼前一亮,笑着回道。 “不用等了,请这位朋友进来吧,汉代青铜剑,真品。”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窗边传出。 “不过这也就证明这位朋友有件宝贝,够不够格入席,还要看看见识。” 门从里侧拉开,一身唐装的儒雅身影站在门前,剑眉星眸,昂藏七尺。 来人伸出右手。 “你好,张硕。” “商文渊。”同样伸出手与来人相握。 两手刚一接触,商文渊就感觉一股森寒暗劲顺势袭来。 抬头间,望见的是张八爷审视的一笑。 第13章 房老剑客VS春城古董界 古武高手? 商文渊心中一动,与自己体内的力量截然不同,这暗劲阴冷绵长,却没有伤及他的意思,看来只是试探。 既然这样,就礼尚往来吧,权且当做门票了。 三成巫力运起,凝于手掌,含而不发,却已将张八爷的劲力阻在掌外。 源头已断,暗劲自然不存。 不过商文渊对力量的掌控还只是粗通,一丝外泄的力量脱掌而出,沿着张八爷的手臂经脉逆行而上。 后者只感到一股巍峨厚重的力量摧枯拉朽般传来,脑中像被数根钢针刺中,视野一片发黑。 也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在肩头轻拍一下。 身体逐渐恢复正常,抬眼看到的是对方略带歉意的笑容。 “那就感谢张八爷您见容了。” 这句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是掩盖了刚才他身形一晃的尴尬。 张八爷也是极有城府,尽管心中莫名惊骇,表情上却没有流露半分。依旧清朗说道。 “汪老,看座,加一套茶盏。不要怠慢了小兄弟。” 门外的管家老者应声而去,屋内众人却是各藏心思,一个穷学生模样的后生小子,怎么就当得张八爷的一声兄弟。 商文渊心中默默记住,原来门口的和善老者姓汪。 也随即放眼张府大厅,传统的中式装潢,屋内摆设并不奢华,但令人感觉十分舒适。 正面墙上一幅苍劲行书,写的是“清气满乾坤”,一应摆设陈列有序,他不懂风水,却也能看出这些排列暗有玄机。 屋内的一张八仙桌前,围坐着八九个年纪相仿的人,都在五十岁上下。为首的一张太师椅空着,显然是主人家的座位。 商文渊的座位则是在张硕的示意下,摆在了主位旁边。 落座的商文渊自然而然的迎来了各种打量的目光,有赞许,有审视,也有不忿和不屑。 这是给我拱火呢啊,看来这张八爷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呢。 “青铜剑,东汉所铸,长一尺三寸三分。上面雕刻的篆体苍狼两字,刀势遒劲,雕刻之人应该极擅使刀。” “刃上有血槽,尾部虽然断裂,但从整体制式上应为东汉军中所用。” “小兄弟已此物傍身,而不将之典藏,却是有气魄。所以当有资格坐在此处,诸位前辈没什么意见吧。” 厉害! 仅仅扫了一眼,就能准确给出年代,长度,来历。 还在苍狼两字中看出了刀势,这点就是商文渊自己这个主人也是不知道的,便愈发笃定了对方的不简单。 在座的诸人却是默不作声,一派暮气沉沉的样子,气氛有些压抑。 最后,坐在下手边的一位花白头发,带金丝眼镜的中年人率先发话了。 “八爷此言未免有些以偏概全了,就跟这小辈儿进门前八爷说的那样,够不够格入席,还是要看见识。” “我们今天也都带了各自最近收来的东西,这鉴定却是严谨之事。他这个年纪,却是难有这般积累吧。” 刚才对商文渊的入席,不屑之意最明显的也正是这人,他堂堂曲家古玩掌柜,也只坐在下手。 一个毛头小子怕年纪还没他当掌柜的时间长。自是不服气的。 “哦,那依曲老的意思呢?”张硕轻呡一口茶问道。 “今天张府的古董交流会刚过一半,都是唐宋古董。还有几样东西没拿出来,要我说,不如就让这小子掌掌眼吧。王老,烈老,你们说呢。” 故意把掌掌眼三个字咬的极重,似乎料定商文渊不敢接下。 他还真猜对了,要说商文渊精通历史,精通棋艺,现在又会了些汉代军中武学都不假,可是要说这古董鉴定,就真的是门外汉了。正沉吟间。 哔!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干他丫的,先生你就跟他比。】 你这词儿是哪学的?收音机里也不可能说这个啊?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先生,你落后了。你邻居王婶儿家有个更大的方块匣子,叫什么,对,叫电视机,汤普逊牌儿的。回头咱们也弄一个吧。】 …… 你去王婶儿家干啥去了。 算了,这个回去再说,你说让我比,我拿什么比? 商文渊心里说。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这不有我和秀士在么,还有老秦跟月玲。他说唐宋古董你怕啥?他拿出来的古董,也许是我家之前的夜壶呢。】 【圣手冯秀士:先生,这个还真行。大脑袋家东西可多了,想当年都是从开封府的库房……】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秀士你闭嘴!】 【圣手冯秀士:还有捕盗抓贼的时候……】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秀士你快闭嘴!】 【已封言僚属:圣手冯秀士】 别墨迹,那我就试试了,来都来了。老房靠你了。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放心,准行的。】 “可以,那不如这样,劳烦诸位把之前鉴定过的也都拿出来吧,我一并包了。”商文渊淡淡道。 “什么意思?”曲掌柜不解问道。 “看看有没有鉴定错的,嗯,尤其是曲老鉴定的那件。” 张硕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也没有打断,反正之前他没下场鉴定,对错都跟他不挨着。 只是玩味的看着商文渊发挥。 这一下,全场都不淡定了。这话狂的有点没边儿了。 火气挑起,曲老第一个把自家东西拿摆了出来。 是一尊小巧梅瓶,在宋元时叫做酒经。小口、短颈、丰肩、修腹、窄胫,很是可人。 可就在梅瓶刚刚取出之时,商文渊却感应到包里的铜锁猛地颤动起来。 一声急切的声音直入脑海:“先生,这个东西的气息好熟悉,就好像,就好像我们本是一体的。”竟是不惜耗费灵气直接传音。 安抚下反常的铜锁,商文渊心中有了计较,说道。 “这样还是没意思,不如这样,曲老。这些东西我要是鉴定对了,我要你手里的梅瓶。” “要是错了,我这把青铜剑就是你的,八爷说过,这是汉代真品。怎样?” 震惊!众人震惊于商文渊的手笔,也这把汉剑的价值可是太大了。 不过也有白白拿到梅瓶的可能。 怎么选? 目光纷纷投向曲老,后者犹豫盏茶时间,心一横道: “赌了。” “爽快!” 赌约定下,众人纷纷拿出这次带来的古董。 也把各自鉴定的结果纷纷说出,说道得意处,还有人频频点头,嘴中发出啧啧的声音。 可就在最后一人拿出东西放在桌上时。 哔!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卧槽……】 【圣手冯秀士:呜呜呜……】 怎么了? 商文渊忙在心中问道。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先生,夜壶啊,这真是我家的夜壶啊!】 第14章 再见你,却只能抱恨黄泉 老房。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商文渊简直快眼冒金星了,自己可是把青铜剑都堵上了。 结果你来一句这是你家夜壶。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真的!我说真的啊!不信你问秀士,他总住我家,同榻而卧,同壶而尿的交情啊。】 【圣手冯秀士:呜呜呜……】 自动忽略了老房的虎狼之词。 商文渊心说:别整没用的,你可有什么记号么?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有的有的,这夜壶是我和秀士在街东头的土窑看着烧的,我当时为了图个吉利,烧的时候加了一些铜钱进去的。】 …… 而曲掌柜,就是鉴定这夜壶的人了。 此时,他正摇头晃脑的说道:“唐,白瓷注子一尊。古称执壶,是酒器而非茶壶。器身矮胖,颈短,腹部浑圆饱满,流短,施釉不到底。” “晚唐和五代十国时,器身有所加长,颈部加高微细,其腹椭圆或瓜形,此器就是成瓜形的,这样倒酒时水流就短促有力。” “好了,我们都讲完了。小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曲掌柜得意的看着商文渊,一副看你怎么圆的表情。 商文渊做思索状,内心则是暗道,老房啊,这次就信你一回。 随即莞尔一笑,“且不说别的,曲掌柜你鉴定的这件就错了。这哪是唐代注子,这就是个宋代的夜壶。” 噗!张硕一口茶水好悬呛死,第一次失了态。 今天的情况似乎格外的有意思,却是多年没见了。 忙掸掸衣襟示意众人继续。 到嘴边的脏话变成了:“小儿信口雌黄!” 憋得很是辛苦,曲掌柜血撞顶梁。 “我碰巧知道一种宋代特殊的夜壶烧铸方法,即以民间元宝或通宝钱币与原砂一起烧制,为的是器成之后底部更稳。” “怎么样,可敢砸开一试?” 商文渊依葫芦画瓢道。 “胡扯,这是我于家的东西,你说砸就砸么?” 旁边的原主于老板却是不干了。 “曲掌柜,可敢再加一注?我说你鉴定的不对,我把这于先生的东西砸开,如果被我说中,账记你头上。” “如果我说的错,我用物相抵。可否?”商文渊挑了挑眉。 “如果是你的汉剑那可以,可惜那是你跟曲掌柜的赌注。小朋友,鉴不出就鉴不出,你这般年纪,不丢人。”于老板阴阳怪气道。 “汉剑,那倒也不必。” 说罢,遵循气机和流转轨迹,巫力暗运,桌旗下方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手自腰间巫匣上一按,屋内光线突然一沉。 众人恍忽之间,一抹赤色轻轻放于桌上。 “你且看这把柄骨刀如何?” 腾!张硕最先回过神来,眼睛紧紧盯着桌面上的三寸赤色骨刀。 “此物不凡!” 于老板和曲掌柜对视一眼,同时说道:“赌了。” “张八爷,可否借手砸了它,权当是个公证。” 于老板怕商文渊使诈,向张八爷询问道。 商文渊也点点头,没什么不好。 “可以。”随手在壶状古董上一弹。 砰的一声,古董崩碎成一堆小块,落在原处,却是没溅出一点,内家劲力运用之纯熟,直接震住了交头接耳的几人。 张家八爷,果然人中翘楚,几人暗暗想到。 哗啦哗啦!叮!碎块中竟是真的滚出数个铜片,大部分已经残损或融化,但终究还有几个能看清字迹的。 商文渊从中拿起一枚,摆于桌上。示意众人上眼。 曲掌柜、于老板的表情瞬间煞白。 都是识货之人,自然认得“景佑元宝”四个字,正是宋仁宗时期的铜钱,存世量巨大。 钱文有楷、篆二体,均为旋读。还有一种版别比较特殊,“景”、“祐”、“宝”三字书体均为楷书,“元”字为草书。 而此钱正是此版。 答案不辩自明,全场鸦雀无声。 接下来的鉴定在老房的点拨下,顺利的很。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这是定窑的破花瓶子,1两我都不买,我跟你讲……】 商文渊:这件是宋定窑刻花牡丹纹长颈瓶,真品。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这不是张咏那老小子画的小孩儿抓蛾子么,蒋四叔给起的名儿,气的老小子给烧了……】 商文渊:这卷是宋大家张咏的小童戏蝶图,仿品。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这琴行啊,绿竹苑的小桃红有好几把,要说那小桃红,真水灵……】 商文渊:这架是宋绿竹琴,工艺上看,民间演艺较为常用,真品。 现场除了这夜壶,戏蝶图和一个哥窑莲花笔洗外,均为真品。 可见这些圈里人的眼光是很不错的。 随着他的一一鉴定,众人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服气。 张八爷眼中满是激赏,除了夜壶他是真没看出来以外,别的都与眼前这年轻人不谋而合。 而商文渊自己心里想的是:同音传译这个工作其实真挺难的,做快递就挺好。 最后,手里托着曲掌柜无奈递出的小巧梅瓶,后者的眼里满是肉疼之色,却也不好说什么。 商文渊安抚着愈发躁动的铜锁,同时一层淡淡的巫力气息在瓶上拂过,有些怔住,随后心里暗叹一声世事无常,明白了原委。 商文渊看着曲掌柜,淡淡说道。 “曲掌柜,其实你也不必如此。” “我且问你一事,这梅瓶你收了之后有没有感觉到,身子特别疲惫,注意力很难集中,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比原先多出许多?”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你……这不应该啊。” 曲掌柜用比酒壶变夜壶还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人跟阴气重的东西呆在一起久了,都会这样的。只是这阴物上的残魂已散,不然你也就不是消减一些阳气这么简单了。” 商文渊轻轻道,摇摇头。 “阴物我且取走,两件古董,换你一条命。说道底,你是赚了的。” 说罢,将梅瓶放在八仙桌上,巫力灌注掌心轻拍而下。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 哗啦,梅瓶竟是碎成糯米大小的一堆瓷粒,而就在这瓷粒之中,是一把斑驳的铜钥匙。 似自语道:“这钥匙,是唐代的啊。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张硕眼中闪过一丝自愧弗如,曲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庆幸、释怀和心疼的复杂表情。 而意识中的陈月玲却早已泪流满面,嘴里喃喃道:夫君。 被紧锁柜中无法逃生的无助,从缝隙里看着新婚夫君慢慢僵硬的绝望。 到底哪一个伤人更深,她曾无数次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的她,有了答案。 一把铜锁漂泊千年,再见到这把锁的钥匙,却只是一把钥匙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伤人最深的原来是。 再见你,却只能抱恨黄泉。 第15章 铸剑张氏,半月之约 没有恰当的语言安抚此时的月玲。 商文渊只得将斑驳钥匙轻轻收起,以后想办法交给这可怜的铜锁之魂便是。 至于后者会不会放下心结,他不知道。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回到座位坐下,商文渊没有再说一句话。 还在震惊中的众人也是没有人说话。 啪!啪!啪! 还是张硕轻轻鼓起了掌,随后众人也以掌声符合。 “精彩!以小兄弟的年龄能有如此阅历和手段,张某人佩服。” 目光转向曲掌柜。 “曲前辈,古董之于性命,也就是个物件。还是将养身体来的实在。” 曲掌柜勉强点头,两件古董的损失不小,也此刻还在尝试着接受。 “曲某承小兄弟的情了,再会。八爷,曲某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缓缓起身,打理几下衣装,朝门走去。背影似乎佝偻了几分。 门打开的一刹那,一截穿着高跟鞋的小腿猛地伸入门内,却是刚巧踩在曲掌柜准备迈出去的脚上。 疼的他慌忙侧身,强撑着没有喊叫失态,忘记擦掉的额头和鬓角的冷汗,这次直接流了下来,狼狈不已。 抓着门的手直接松开,门外就显出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正是商文渊在吉省大学遇到的那人。 少妇的身后是面现无奈的汪管家,还有几个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的高大保镖。正是张府的门卫。 “这位夫人,我说了,八爷与朋友小聚,真的不能进去的。”汪管家的声音传来。 少妇却没见过张八爷,往门里瞧去就看到一群端庄沉稳的人围桌而坐,自然也就看见了穿着相比之下有些另类的商文渊。 “啊!是你这个穷学生啊!” 也没有压低声音,接着又说道:“他都可以进去,我为什么就不行,我之前跟陈助理预约过的,特地来拜见张八爷的,他在楼上么?我可以在楼梯那等。” 寂静。 每个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穷学生? 随意打个赌都是汉代古剑的人是个穷学生? 古董鉴定的眼力直接稳压这一圈掌柜老板的人是穷学生? 张硕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商文渊,后者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我是张硕。” 淡淡的四个字,却让还在自顾自说着自己怎么预约了怎么着急的少妇石化当场。 僵硬的转过头。 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啊,啊,这,张八爷,您在啊。这个,不好意思。我是林顾北的妻子,之前在商会晚宴上敬过您酒的。” 完了。 别说她一个公司股东的妻子,就是他丈夫在这也不敢这样啊。 明天,就算破产露宿街头,她都不感到意外。 “汪老,送客吧。” 少妇失魂落魄般被请了出去,也不知道迈的哪条腿,扭过头想说话却不知说些什么。 只好跟着汪管家离去。 古董交流会散去。 张府,三楼书房。 “商老弟,你这次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张硕打开紧绷的领口,唐装已经脱下,又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腕以上,“这半天真是累死我了。” 竟是露出了随意和性情的一面。 看到这一幕的商文渊哑然,倒是个妙人。 现在倒是令人舒服不少。 落座的张硕随意倒了两杯茶,推一杯到对面,等待着商文渊的下文。 “八爷,我这次来是受人所托,两件事想要求教。一物一人。” 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商文渊开门见山。 “别扯虚头巴脑那一套,太闹心。你我兄弟相称就是,一物是?”张硕好奇。 “好吧,那我叫张大哥。” 说罢便是从背包里取出田家的布帛,放在桌上。 “大哥,您给掌掌眼呗。” “你自己看不就得了,找我干啥?”张硕奇道。 商文渊老脸一红。我也不能告诉你夜壶的真相啊。 镇定的说道:“我只是对唐宋的古董有些研究,原主说这是汉代的,这不来麻烦大哥你了么,道上都传张八爷慧眼如炬……” “别整没用的,我看看。” 张硕也仔细观摩起布帛。 “有意思了。” “你这布帛是汉代的没错,应该是东汉的。不过上面的文字却挺奇怪。” “通关文牒这东西就像现在的护照、通行证。一般都是制式言语,一般写到予以放行也就是了。” “这下面的一句看来,好像是针对一人写的。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商文渊也跟着张硕的思路看着眼前的东西。 “其二,一般签通关文牒的职位也就是司户参军这类。什么时候轮到都护自己签了。” “后面这方印章,只能看到一个班字,也说明不料太多的东西。” “我只能肯定,布帛是真的。” 竟是没有肯定的答案。 “这个先放放,那一人是什么意思?”张硕问道。 “汪存真是在大哥府上么?” 啪。 茶杯放下,张硕的背拱起入即将扑出的猎豹。 眼睛死死的盯着商文渊。 “你是谁?” 气氛陡然沉凝,张硕的内家劲力直接运转到巅峰。 “西省特别行动组的委托……”说罢商文渊便将来往经过讲说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张硕的劲力慢慢平息。 “哎,汪教授以前救过我一命。现在竟然是这么个结局,你是西省特别行动组的人?” 松了一口气的张硕看像商文渊。 “咳,不是。我是送快递的。”后者老神在在道。 噗!一口茶水这回是真的喷了出来,喷了商文渊一脸。 张硕却是挤出一句,“现在的快递行业门槛这么高了么。” 汪存真的确就在张府,送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习武之人最讲义气,恩人相求,张硕自然是认真对待。 将汪存真妥善的安置在张府暗室。 “可惜你不能见她,我求到我们张家的话事人,派了三名内家高手用真气吊着她半条命。” “现在正在行功,半月内都不能打扰,出意外就麻烦了,可惜差点东西。” “乾达逻,乾达逻,小真确实这么喊过,我还以为是听错了。”张硕道。 “汪存真的右眼里面有没有黑色斑点?”商文渊追问。 深深看了他一眼。 张硕说道:“有,送来的时候遮住半只眼了,现在应该没到你说的触发怪影出现的临界点。” “你说差点东西,差什么?”商文渊问。 “万年寒木芯的汁液,一滴可解眼下的死局。” “不过这东西我没有。兄弟,你为小真这事儿专程而来,义气,你这朋友我张硕交了。” “半个月,你要是能找到两滴,哥哥我亲手给你这把剑打磨一个上乘的剑鞘,如何?” 张硕目光灼灼的看着商文渊。 “去哪找?” 汪存真的命,应雪的命,商文渊也没太犹豫。 就听张硕一字一顿的说。 “大黑山,乌篷村,张氏祖脉,铸剑山庄。” 第16章 只存在于倒影中的村庄 张氏?铸剑山庄? “这个张氏就是你所在的张氏么?”商文渊道。 “正是。我张氏祖上是皇围猎人。” “清代那会靠的是一手铸造兵刃的绝活,被朝廷钦赐铸剑山庄门楣。” “传到现代,已经靠经商为主了。但是祖脉的据说还有人活动,操持着老本行。” 张硕说的有些自豪。 怪不得这张大哥看着就是古武传承,感情还有这么一段历史。但是。 “你张家的东西你要不到,你让我个外人去找?” 打断了正在得意的张硕。 “另外,为什么是两滴?”商文渊直截了当。 这次轮到张硕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起来。仿佛下定决心般解释道。 “祖脉的人认为经商是舍本逐末,只能让看家本领慢慢没落。” “现在已经不和我们外面的这些商人们往来了。” “我这一代兄弟姐妹八人,只有五妹子还在祖脉。” “我们这些在外面混的,只传了打磨剑鞘的技艺,这铸剑手艺则是完全不会的。” “这万载寒木芯是当代话事人的心头肉,别说救个外人。就是我大哥二哥像小真一样的情况,祖脉也不见得给。” “用他们的话,娃子多的是,你用力生就是。寒木芯,那是用了就没了。还不如你去试试。” “那为什么是两滴?” 商文渊就是不肯揭过这个茬儿,整的张硕也很无奈,只能实话实说。 “一滴救人,一滴破境。” “我的境界卡在这很久了,不过你放心,这剑鞘包你满意。” “事成了。咱俩就是亲兄弟。” “你也算是奇人异士,我不瞒你。若说突破境界需要一瓢水的真气,我就这一杯。” “不靠外力,很难。终身也就是被套在生意里,难以出头了。” 你的意思是若是修炼不成,就只能被逼继承庞大家产么。 是人话么? 必须狠狠腹诽。 大黑山北麓,商文渊独行在满是枯枝败叶的老林子里,透过头顶的茂密,依稀可见阳光。 深秋的大黑山,早已降雪,积雪压得树冠不协调的弯曲着。 不时有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起,扑簌簌落下时似青山倒悬,有压得房倒屋塌的力度。 这幅风景从天空看定是极美,可真走在下面时,却是危机四伏。 穿着张硕置办的全套单兵野战装备,青铜剑插在背后的战术背包里。 踏莎行步法使出,速度竟是不慢。 一整夜加大半天的穿行,僚属通音功能开启。 听着老房、老冯、老秦三人斗嘴,消减了些许郁闷。 陈月玲则不发一言,只是分出一团阴气包裹住钥匙。 也不怪商文渊郁闷。每当回忆起前天晚上得对话,心里就一阵阵的没底。 “你上次联系张氏祖脉是什么时候?”他问。 “大概,好像,三十年前。”张硕答。 “那你今年贵庚?”他再问。 “四十有二。”张硕答。 “就是成年后你就没联系过呗?”他怒吼出声。 于是就有了手里的老旧手绘地图和特制的指南针。 为了解决神秘的诅咒,他就要在神秘的老林子里找一个存在于三十年前的神秘村落。 真是没有一丝丝的靠谱。 再行出五里,手中的指南针突然开始打转。 要到了么?据张硕说,是由于铸剑山庄地下有一座庞大的陨铁矿脉。 就在终于到了地图上标记的地点时,指南针更是不规律的乱抖起来。 商文渊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陨铁矿脉?乌篷村?哪里有什么乌篷村。 眼前分明是方圆五里的幽冷水潭。 此刻,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浓郁的直钻脑海的,阴气。 体内巫力运转,抵挡着一阵阵的不适。 这时头顶已没有树,抬头却漆黑不见天。 刷!刷! 修为强上不少的房、冯二人直接显形。 正迟疑间。 刷!刷! 竟是陈月玲和秦成也显形而出。 秦成没有了平日嬉笑怒骂的样子,表情有些严肃。 陈月玲的变化更大,一席灰衣从衣摆开始迅速变红,眼中原本的清明开始变得混沌。 这是丧失理智的前兆。 房冯二人皆是抽出了小片刀,一身官衣覆盖躯体,腰间虎头铜牌上字迹金豪毕现。 开封府六品带刀护卫,房。 开封府六品带刀护卫,冯。 显出真形的老房暴吼道:“先生,快走。晚了月玲就变成红衣厉鬼了,这里的阴气她根本受不了,会完全迷失的。” 老秦也是说道:“狗屁的铸剑山庄,简直就是阴曹地府。” 没有迟疑,商文渊带众人向不远的一座山丘行去,不时紧张的看一眼头顶的暗沉黑云。 本来里许的路程,变得异常吃力。巫力运转到极致,步伐龃龉,随时可能脱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山丘之上。天上的星星逐渐露出。 逃出来了。 陈月玲此刻已经昏迷,灰衣转红的速度十分缓慢,但并未停止。 “吾呀!”老冯吃惊的指向身后。 清醒的众人顺手指的方向望去,也都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居高临下,只见那水潭里,有一座倒扣着的村庄,灰瓦白墙。 乌篷村! 灰瓦屋檐之下,却是吊着密密麻麻的身影。 反过来看,就像飘在天上。 两个红衣,其余尽是白衣。 嘶吼纠缠,仿佛承受着极大痛苦。 亡魂!不下两百之数。 而这顶上的黑云和下方的水潭上,不时有怪异的符文亮起,好似巨大的困阵,想要阵中之魂永远不得解脱。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似乎脱离黑云和水潭的范围,bp机也终于是不在受到干扰,嗡嗡声不间断的疯狂响起。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上)。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上)。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 【兹有邪异现……】 【兹有……】 震惊之下的商文渊往后退出一步,脚下却差点被绊倒。 扭头望去,竟是一块卧碑。 上书两行血字: 葵卯年鲲灵学宫凌霄子灭张氏嫡脉于此,囚其生魂以祭先师。 虽有干天和,然恨难平,当自刎以谢。 触目惊心。何愁何怨。不惜使出如此决绝的手段。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好一个有干天和,自刎以谢。 张硕讲有三十年未联系祖脉,说明这祖脉三十年前尚在。 那这葵卯年,定是甲子之内,1963年。 三十年日夜折磨,也是够了。 想到此处,在腰间巫匣上一抹,骨刀翻飞。在原本碑文旁被刻出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商氏苍狼典客文渊,路见不平,破阵于此! 刻罢,青铜短剑提在手中,巫力运起,剑上苍狼篆字泛起刺目红芒。 一剑,插在卧碑之上! 第17章 七刀一剑!尔等可有冤? 剑锋没入半尺,巫力震荡之下,卧碑寸寸碎裂。 远处的水潭表面,如镜片破碎的声音传来,天空中的黑云鼓荡不止,想要镇压住下方的水面,缓缓降下。 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此时,水潭下的亡魂脖颈处的绳索纷纷断裂,凄厉的嘶吼中阴气盈野,堪堪抵住黑云的下落之势。 异变骤起! 就见山丘不远处的一株老树下,一道黑气冲宵而上。 拢目光观瞧,黑气的来源正是老树下的一丛落叶之中,不在来时的方向,加之位置隐蔽,无一人察觉。 黑气的出现,黑云的威势蓦然加强,下压的速度更快。 商文渊让秦成背起陈月玲坠在后面,自己则是带着真形显化的老房老冯向孤坟奔去。 半途。 嗡!嗡嗡!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极)。恶孽盈尺,无可赦,典客僚属速往诛之!】 极!无可赦!诛之! 这些首次出现的字眼无不昭示着巨大的危险,但思及那些被折磨三十年的亡魂,却也不能退避。 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何况是苍狼典客。 砰!残枝落叶炸散,土石翻飞,老树下的身影缓缓起身。 嘎巴嘎巴声响,原本怪异弯折的四肢,重归人形。 伸手虚握,黑气化作长袍罩在身上。 众人眼中,宛如实质的邪道身影出现,颈部一道惨烈剑痕。 此时,邪道也看看转过头来,双目闪烁幽绿之光,却没有任何神采,明显就是神志完全迷失。 不待商文渊他们靠近,指诀运起,空中一道阴雷劈在了三人中间,无声无息,速度极快,竟是凭借本能施展生前的本事。 老房老冯是阴灵,对这阴雷本就惧怕,猝不及防下,直接跌出丈余。 眼看着几次起身不成。 “老房!老冯!” 虽然相识甚短,但同属苍狼,同属阴阳镖局,一脉相连,既为食邑,便是他的子民。 不退反进,手臂当做枪杆,巫力灌注青铜剑刃,使出苍狼十式枪诀。 锵锵!空气中金属交鸣不断。 邪道不知何处掏出残破符纸,在黑气的支撑下化作一柄符剑。 与青铜剑的每次碰撞都令符剑落下碎屑,但又被层出不穷般的符纸快速添补。 也许邪道刚刚复苏,肢体比较僵硬。 商文渊使出踏莎行步法,快速游斗。 战斗的经验太少,唯一的一次就是跟洛海川的交手,可那毕竟是点到为止。 这次,却是生死危机,他能感觉到,邪道开始变得狂躁,杀意也愈发浓重。 锵锵!又是十几招过去。 嗖! 看准机会,利用一个擦身,赤色骨刀掷出,噗的插进眼窝。 印象中无往不利的骨刀却没有将邪道利弊当场,却是令其更加愤怒。 抬头怒吼,无数股黑气快速聚来。逐渐填满视野。 立足于黑气洪流中的商文渊无法前行,周身传来冰寒刺骨的疼痛,就像在黑沙暴梦境里一样,只能死死支撑。 刺啦!破帛声传来,黑气中邪道的符剑竟是从诡异的角度向他的眉心刺来。 同时,之前的骨刀也被投掷回来,从商文渊的耳际擦过。 太快了!只能本能的向右躲闪,依然慢了一拍。 电光石火间。 红影一闪。 一只玉手握住符剑,传来刺耳的摩擦声,这一剑却是没有落在商文渊的肩头。 身侧,站着的真实一身红衣如血染的陈月玲! 阴气盈野,让这个前天饱受心灵刺激,执念增强的弱女子修为大进,而这只抓住符剑的手腕处,是一把用阴气丝线小心系住的铜钥匙。 四目相对,陈月玲的眼中满是挣扎,苦苦支撑着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传递给商文渊的,则是一种深沉的信任和坚定。 啊!!! 怒吼声起,巫力在这一段时间的全力运转下仿佛突破极限,原本恬静的小溪在体内狂暴冲撞,隐隐有汇聚成河之意。 嗖嗖嗖!嗖嗖!嗖! 嗖! 巫匣上乌光次第亮起,赤色骨刀一柄柄飞出,加之之前被掷回的一柄,竟是七刀齐出! 交错盘旋在周身,游鱼一般。心思所致,如臂指使。 青铜剑上,苍狼二字愈发明亮,照穿了黑气。 欺身而上,商文渊身形跃起,奋力直劈。 周身七道赤色流光飞出,方向却不是邪道,而是,身后的湖面! 咔嚓,镜面碎裂之声响起! 本就处于僵持临界的困阵轰然碎裂! 受尽折磨三十年的亡魂终于得以听见外界的声音,也看到岸上不断交错碰撞的三个身影。 只听那握着青铜剑跃起的身影,朗声喝问。 “尔等,可有冤?” 可有冤? 声音回荡在空地上空,也回荡在每个亡魂的意识里。 可有冤? 三十年的折磨早就令他们疯魔。 原本祥和的乌蓬镇刹那被黑云笼罩,一个恶鬼般的身影行来,将已经动弹不得的他们一个个杀死。 妻儿,老幼,皆流尽鲜血,悬尸门梁之上。而他们到死都不知究竟因为什么。 可有冤? 有冤!冤深似海!仇深四海! 有冤当如何? 报仇! 上空黑云炸散,惨白的月光洒下,映照出数百双赤红的眼瞳。 两道红影率先扑至,随后的密集白影衔尾而来! 撕咬! 抓挠! 邪道身上的黑气,被生生啃噬一空。 再猛烈的挣扎也是被更多的亡魂淹没。 每一口咬下,空地上就传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两刻钟后。 众亡魂逐渐散开。 只留下一个随时可能飘散的虚影,立在当地。 月光之下,空地之上,寂静无声。 大仇得报,眼中红色渐渐散去,为首一席红衣的老者来到商文渊身侧,深施一礼。 似乎太久没有说话,张嘴适应了许久。 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 “乌篷村铸剑山庄张氏,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汉帝敕封苍狼典客,商氏,商文渊。” 巫力还在自行运转,手握青锋,七柄骨刀飞旋环绕。 身后两名官服侍卫,被一席红衣搀扶着的商文渊回过头来,缓缓说道。 月色之下,给人一种旷古悠远之感。 “受张硕所托,来访张氏祖脉,路见不平而已,老人家不用挂怀。”他继续说。 回头望着随黑云一并消失的湖面和村庄倒影,张家老者满目怅然。 望向身后老老少少,又与另一红衣少妇对视一眼,对方投来殷切的目光。 下定决心的转身说道。 “家业已毁,祖脉不再,若恩公不弃,愿像面前诸位一样追随左右。唯求一个安置。不知可否?” “哎呀二爷爷,您老说话别这么文绉绉行不?”却是与老者对视的红衣少妇开口。 “恩公,我是张硕的五妹张晓曦,现在我家这样了,不过手艺还在。能收留下我们么?” 见此一幕,商文渊则是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 “自然可以。” 灼热传来,小臂上的狼头印记一闪。 食邑:一百四十七户。 处理完铸剑山庄一众,来到那茫然站在当地的虚影身前。 “凌霄子,你可知罪?”商文渊眉头皱起,目光锐利。 “凌霄子,哈,凌霄子,哈哈哈,我的好师兄啊!” 虚影却是惨笑出声,带得魂体一阵颤动。 对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虚影竟是道出了一段隐秘。 第18章 苍狼道藏开,左道之技现 “你不是凌霄子?”商文渊诧异的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虚影狂笑中竟是带出两道血泪。 “我当然不是,我是那混账的师弟,凌云子!” 一语出,四座皆惊! 随后,虚影缓缓的讲出了他的故事。 清朝道光年间,避世著书者甚多。 一些儒生屡试不第,便投靠这些山中大儒,以求学业精进。 鲲灵学宫就是如此,林林总总聚集了各地学子三十有余。 但功名功名,说穿了还是功与名。 不是每个人的理想都是隐居著书,传扬后世。也有人学有小成,就下山寻找入世机缘。 王石原,钱众金这对师徒就是这样的人。 一日,听闻某位皇子欲往大黑山乌篷村行围打猎,师徒两人不辞而别,指望在猎场外的官道边与皇子相见,一展所学。 当然,如果后续还有痛陈理想,相见恨晚,收入帐下,诚恳相待的戏码就更好了。 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许是两人之间也互有心思,先见为主。年轻的学生自是比年迈的师傅跑的快一些,先行来到了皇子的道队前方。 皇子未曾得见,学生却被维护秩序的皇围猎人擒获。 皇子不信学生所说,以为是来刺王杀驾,拷问出师从鲲灵学宫后,则是丢到当地官府问罪。 鲲灵学宫也被斩尽杀绝。 而当时见势不对藏在树后的师傅王石原逃过一劫。从此弃仕修道,相传是北帝宗下辖小派,传承却是十分古老,可以上溯到魏晋。 逃得性命之后,王石原多方打听。 得知护驾有功的皇围猎人张氏,竟被钦封铸剑山庄门楣,光宗耀祖,显赫一方。 他心有不平,终身以覆灭张氏为理想,但当时的张氏高手众多,皇围猎人手段莫测,有占地利。 报复不得。 含恨而终。 这段仇恨却流传到了后世弟子,因为王石原临终时说,他用秘法探知张氏地脉之下有一神物,后世弟子可灭张氏者,就可他依秘法自行收取。 但有个条件,需要聚集阴气一甲子。 否则有变。 时至三十年前,修炼都在瓶颈的凌霄子和凌云子为求突破,打起了张氏地脉下神物的主意。 辗转来到乌篷村,以阴鬼祭炼之法布下阵来。准备聚阴一甲子。 本以为自己足够狠的凌云子,哪料到有个比他还要狠的师兄。 为了缩短祭炼时间,想出了屠村的主意。 凌云子不愿,却被凌霄子以摄魂之法操控,屠光了村中老少百余户。 为不暴露,杀死凌云子后,写下碑文假死脱身。现在不知所踪。 抚摸着脖颈上狰狞的剑痕,虚影惨淡说道。 “我说出这些,不是为了宽恕,布阵的也有我,杀人的也是我。只求一死。” “不过这下面的东西,却是万万不能被我师兄得到。” “不然到时候又是一大祸害。” 看着商文渊手中青铜剑。 “来吧,给个痛快。” 故事曲折,但没什么可同情的。这世间因果皆是如此,恶因种下,苦果自来。 轻轻点头。商文渊一剑刺下。 “老树下有块腰牌,可以去看看。” 虚影没有闪躲,化作尘埃,飘散在大黑山的风雪中。 原地留下一颗漆黑珠子,正是他的尸丹。 嗡!嗡嗡! 【邪异已诛,摄其气数。大衍寿数,余八月】 这是,续命了?摄取邪灵气数,增长自身寿数,救命之法么? 【邪异已诛,载册功勋:五。苍狼道藏开,可自选一物以用。此后凭功勋换取。】 功勋?道藏?原来诛杀邪异是有奖励的。 【首诛入品邪异,赏。左道之技:雕刀。望气之法:观山。】 正自思索间,商文渊顿感魂魄震颤,眼前一暗。 无数画面自杳杳冥冥间袭入意识之内。 再睁眼时,山峦起伏间的奥秘尽收眼底,山势气脉流动洞悉于心。 只有那水潭消失之处,仍是漆黑一片。 山势收摄于心,身上竟也生出巍峨之感,空地上的众魂,也感到一阵厚重与安心。 手指似乎变得十分灵活。在众魂不解的目光中,捡起地上的一块三指宽的碎石。 闭上双眼,仅凭心念。一柄骨刀上下翻飞,层层碎屑落下。 一块精美的吊坠出现在众魂眼前,正是陈月玲伸手握住邪道符剑的那一刹那。 吊坠上邪道杀机毕现,陈月玲眼中挣扎却坚定的神采惟妙惟肖。 “护持有功,送你了。” 陈月玲用接住吊坠,怔怔出神。想了想,也用一丝阴气凝成细线戴在脖颈处。 久违的温暖,千年以降的第一件礼物。 众魂看商文渊的眼神也有了一丝变化,有一种叫希望的感觉正在萌生。 收获颇丰的商文渊没有太过喜悦。 刚才九死一生的经历尚在眼前,若不是陈月玲关键时候的蜕变,脱困的铸剑山庄众魂的暴起,可能此刻随风消散的就是他了。 入品邪异,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恐怖如斯。 机缘,总是伴随着危机的。 来到凌云子消散前指示的位置,观山之术运起,一丝气机出现在土下五尺。 “老房,此处挖五尺看看。”他轻声吩咐。 “好嘞,秀士,帮忙。” 盏茶时间,土坑里现出一块乌黑的铸铁鬼头腰牌。 “北帝宗,外门”分别刻在两面。 北帝宗? 是那个有着北阴酆都太玄制魔黑律灵书的北帝宗么。 应该不是,北帝宗对弟子制裁极其严酷,应该不会做此有干天和之事。 将腰牌收起,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眼下还有两件事要紧。 “张家主,你可知刚才凌云子所说,张氏地脉下的神物?” 商文渊唤来张氏红衣老者问道。 “恩公莫怪,这个真的不知。” 张家主似乎有些惭愧。 “不要这么客气,从张硕那论,您老是我的长辈。要不跟老房他们一样,称呼先生吧。” “那张家主平日里可曾发现什么异状?”商文渊说道。 “那好,先生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事,就是最初张氏之所以能成为皇围猎人,又被封铸剑山庄,是因为平日铸造兵刃后,将之埋在祖宅地下深处土中数月,再取出时,兵刃就会生出煞气,斩杀野兽无往不利,可以说触之伤口即死。” 嗯?这倒是奇怪了。 “那可能要麻烦铸剑山庄的各位朋友了。”商文渊打定了主意。 “先生吩咐便是。”众魂纷纷说道。 水潭消失的空地中心,商文渊让修为稍低的众魂离开些举例。 身边只有真形显化的老房老冯和三位红衣。 闭上双眼,巫力再度运转到极致,凝于双手。 在场众人也分出半数阴力注入他体内。 掌心贴于地面,一股极致阴冷之力袭来,似要凋零万物。 望气法:观山。 巫力包裹下,意识穿透坚硬的地表,向下感知。 五尺。 二十尺。 三十尺。 阴冷之力更甚,意识被冻得麻木。 三十六尺。 意识濒临崩溃。 就在此时。 一缕寂寥肃杀的力量骤然苏醒。 令世间万物惊恐万状的气势腾起,似要将商文渊的意识一口吞噬。 腰间的bp机直接化为青铜罗盘, 绿光在这股力量的压迫下闪烁不定,一丝裂纹出现罗盘中心仅剩的阴鱼之上。 意识中只接收到两个字。 【速退!】 第19章 地府残片 命悬一线,意识也终于看清了地底的东西,一块通体如墨的菱形玉片。 青铜罗盘提示的速退令商文渊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控制意识迅速回撤,身边的三个阴灵和两个军魂早已昏迷! 可是,回撤的速度还是抵不上那缕肃杀的伟力。 强行停下巫力运转,被反噬的商文渊喷出一口夹带着碎冰的鲜血。 放出的意识失去力量支撑,就快崩碎。 菱形玉片仿佛尚有意识,见此情形,竟然飞速破开土石,撞向他的眉心。 而此刻,全身僵硬的他已经不能动弹半分。 咔嚓! 青铜罗盘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玉片直接撞击在罗盘上,原本就有了裂纹的中心阴鱼当即碎成齑粉。 僵持。 紧紧贴合,难解难分。 一边是诡异肃杀的菱形玉片,包含死意的黑气猎猎作响,撕扯着空气。 一边是神异的白鹤紫芝遁基,罗盘散发的绿光明灭不定,被玉片抵住。 与青铜罗盘意识相连的商文渊,已经被幻象彻底淹没。 意识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 上不见日月星辰,下不见土地尘埃。 飒飒的阴风吹过,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容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一条无声寂灭的河流出现眼前,脚下的岸边,是一块斑驳的石块。 上书,黄泉。 还是死了么? 老秦,还真被你说中了。这真是阴曹地府。 正这样想着。灰蒙蒙的天空中突然炸开两道裂痕。 看不清容貌的两具黑影遮蔽了整个天空,不属于此间的邪恶感觉传来。 两件巨大如通天之柱的东西被插在地上。 轰隆隆! 整个空间剧烈晃动起来。 似乎适应了此间的灰暗,目力所及。 无数殿宇在两具黑影的联手一击下崩塌。 刻着望乡台的牌楼碎裂,刻着三生的巨石碎裂,刻着奈何的石桥碎裂。 不知过了多久,黑影离去,眼前只有一片瓦砾和空寂。 断壁残垣中的一颗枯树边,斜倚着一女子,看不清容貌。低语声却是传来。 “谁曾想,归故乡,凄凄声回响。” “沉浮一生,半纸荒唐。” “欢喜悲伤,众生相。” “煮浊汤,断舍离,空一场。” 就见女子微微抬头望向自己。 “第三百世么,也好,也不好。” 语罢,整个空间寸寸裂开,化作无数形状各异的玉片散向四面八方。 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这菱形碎片,也是其中之一。 地府残片。 月色如洗,缓缓睁开双眼的商文渊躺在地面上。 身边老房、老冯、秦成、陈月玲都在。 前两人都已变回平时装束,陈月玲还是一袭红衣,却没了剑拔弩张的凶厉。 远处,回到铸剑山庄众魂间的老者和少妇似乎在对族人嘱咐着什么。 “多久了?” 商文渊虚弱的问道。 “吾呀,先生。已经十天了。”老冯答道。 “什么?” 一骨碌坐起,十天了,那与张硕的半月之约不就剩三天了。 焦急的他就要站起身,就见手中还握着青铜罗盘上,一块菱形玉片镶嵌在了原本阴阳鱼的位置,正是险些要了命的地府残片。 你俩,这是和好了?还黏在一起了? 正发懵间,罗盘再度变回了老旧bp机。 嗡!嗡嗡! 【白鹤紫芝,遁化阴……】 嗡嗡!滋滋!嗡!滋滋滋! 熟悉的字迹还未出现完整,却仿佛收到干扰,无法继续。 一阵杂音刺耳传来,许久,屏幕上再次浮现出字来。 【白鹤紫芝遁基,诛恶侫邪祟以祭,纳游魂残魄以用】 【犯神州疆土之邪异,诛!】 【乱山河地脉之邪异,诛!】 【窥乾坤气运之邪异,诛!】 【坏阴冥律令之邪异,诛!】 【扰黎庶生息之邪异,诛!】 诛!诛!诛!诛!诛! 一串串肃杀的字迹浮现,融合地府残片的青铜罗盘变化不小。 这种变化在历代的苍狼典客之中,是绝无仅有的。 恶侫邪祟比外邪阴灵的范围大上许多,纳游魂残魄以用的含义不甚明了。 但是这些诛字却清晰传递出许多含义。脑海中,仗剑除魔,开辟神州五千年气运的无数代神州修士形象渐渐丰满。 自己,也当算的是一名修士了吧。 凌霄子,若你知晓地下的所谓神物是地府残片,还敢不敢来取呢。 翌日,晌午的阳光让商文渊感到通体温暖。 坐在回春城的快车上,他望着手中的两个小玉瓶。 既然已经纳为食邑,那万载寒木芯的汁液自然就好取得了。 不过,这张氏祖脉的去向,他虽有想法,却暂时不能让张硕得知了。 取出个眼药水瓶倒空,将汁液倒两滴进去。小玉瓶则交给秦成保管。 又到了久违的多多吃时刻,把包里成堆的食品倒在桌上,一个个打开包装袋。 娴熟的程度看的对面坐着的一对小情侣目瞪口呆。 顿时觉得手里的鸡蛋,面包,榨菜片儿不香了。 坐上接站的别克林荫大道,回到张府别墅已经是天色擦黑。 “可算回来了,我带你去找小真。” 快半月不见的张硕,拉上商文渊就朝楼上走去。 见对方一见面,别的不谈,直接办事,想来对恩人之女是真的关心。 商文渊心中一暖,对张硕印象再次好上几分。 暗室中。 汪存真躺在一张柔软的卧床之上,三名用真气续命的张家前辈早就被请去休息。 长发铺在脸侧,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小口微张,还在呓语。 要在平时,却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东西带来了么?”张硕轻轻问道,像是怕惊醒眼前的美人。 “幸不辱命,万载寒木芯汁液,两滴!”商文渊掏出了眼药水瓶。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张硕匆匆接过。 “先救人,再详谈。”说罢来到床前,小心将汪存真的右眼皮张开。 此时的商文渊也看清了。 右眼几乎被黑斑占满。同时也是庆幸,要是再耽误几日,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但愿有用。 一滴汁液入眼,缓缓覆盖,莹莹绿光泛起。 确实神奇,就见黑斑渐渐褪去,直到几不可见。 就在屏息的两人刚刚要放松之际。 黑斑就像收到了刺激,再次变多,向汪存真的瞳孔爬去! 暗室里微弱的灯光下,就见墙壁上浮现出一道张牙舞爪的怪影! 不似人形! 莹莹绿光再次泛起,黑斑再次褪去,怪影也随之淡去。 反复几次,商文渊和张硕的心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最终,黑斑覆盖半只右眼,仿佛达到了平衡。 张府,书房。 商文渊与张硕对坐,两者都低着头,各有思索。 看来,还差些什么。 “哦,对了。这几天有你一封信。” 说着便将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 商文渊诧异的望去,信封上没有寄信人,也没有邮票。 只有一行字。 “商文渊,亲启。” 第20章 世间可有救命法? 谁会寄信到这里呢? 疑惑中,商文渊将信拆开。 瞳孔一缩。 信的内容十分简略。 “应雪,黑斑,紧急,速回。” 署名:洛海川。 再有就是一个地址:北大街44号。 44号?这不是丝路慢递的对门么? 放下心中的疑惑,更令他在意的是信的内容,果然,道玉也不能完全压制这黑斑。 对于应雪,他的感觉很特别。 那种淡淡的熟悉感不会是假,原因却是不知。 看着脸色难看的商文渊,张硕也没打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张大哥,我得回西北。”商文渊抬头,认真的说。 “那小真?”张硕问道。 一瞬犹豫,商文渊将信交给了张硕,示意他看。 “西省特别调查组洛组长的信,我一个朋友跟汪存真情况相同。” “与其这么干等,不如回去跟特别调查组联合,一起想办法。” 商文渊继续说着,拿出了一个小玉瓶。 “这是万载寒木芯汁液,如果汪存真眼睛里的黑斑有变化,就再滴一滴进去。” “这,这里,全部都是?一瓶都是?”张硕的嘴有些不利索。 “嗯,先撑到想出办法。”商文渊点头说道。 “那你之前说就两滴!这特么一瓶啊!”张硕还是难以置信。 知道张硕是什么意思,商文渊淡淡提醒道。 “过犹不及。” 张硕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是为他好。 “什么时候动身?”他问。 “现在。”商文渊站起。“现在应该还有快车回去。” “明天吧,明天一早你走,我安排。” 商文渊不解的望着对方,刚才救人对方明显比他着急,这会儿又说明天。 就听张硕说:“张家有飞机。” …… 贫穷,是能限制想象的。 定好行程,倒是空出了一夜的时间。 张硕让后厨去准备些饭菜,准备边吃边谈。 也好,老林子里的应急食品吃腻了,索性换换样。商文渊想到,随即坐下。 他也正好有时间跟张硕说一下张家祖脉的情况。 得知祖脉不存,张硕呆滞了许久,别人也就算了,五妹却是跟自己极亲。 想到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辫子,想到唯一没有认为他外出经商是叛逆的小姑娘,自己离开的时候,她才六岁吧。 两行清泪竟是从叱咤春城的张八爷眼底流下。 想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商文渊只得说道:“情况还不明确,也许以后有机会再见呢?” “对,对。也许晓曦逃出来了呢。”张硕擦去泪痕。 “那滴汁液你先用来破境。等破境界以后,我想办法助你一臂之力。” “那天交手,你修的似乎是阴寒的内家功法,我回去看能不能找到能帮你突破先天的。” “行,兄弟。真要那样,以后张家有你一半。”张硕重重点头。 张家已经有我一大半了呀,商文渊暗自苦笑,回去铸剑山庄的安置还真得上点心。 …… 西省机场,张氏的私人包机平稳降落。 来接商文渊的是田四叔和田三两。 昨天聊到最后,为了联络方便,张硕送给他一部二哥大,翻盖的。 可是比田三两的大哥大轻便多了,于是就给田三两拨了过去。 “行啊,我的商站长。鸟枪换炮了哈。”田三两羡慕的看着他的新装备。 田四叔则要现实很多,听说商文渊是坐张氏的飞机回来,表现的愈发恭敬了。 田氏集团的生意是不小,但在人家张八爷眼里,还真不够看。 在车上,商文渊取出了背包里的汉代文牒交给田四叔。 听到张八爷的鉴定结果,也没显得太失落。 至少这布帛的年代是真的,就捐给当地的博物馆算了。 车载北大街路口停下,为了低调,商文渊步行往丝路慢递而去。 到了门口,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向对面看去,立即发现了原因。原来对面的44号,在他离开的半个月里焕然一新。 黑底金字的牌匾上,牧云书店,四个字映入眼帘。 两层的书店中书架林立,一楼售卖新书,二楼收购旧书。 客人们又说有笑,还挺热闹。 “呦,这下可好啦。书店啊,学校啊,这些地方有儒气,能镇住这宅子啦。” “对呀对呀,不然天天看着44号的窗户,怪瘆人的。” “你们不知道啊,以前还看见窗户里有光啊,我一宿没睡着啊。” 耳边传来邻居们三三两两的议论声。 哎,就说你俩惹了多大的事儿吧,商文渊在心中吐槽老秦和月玲。 恍然间一抬头,却看对面书店二楼的窗口有人冲他招招手。 仔细看去,不是名震西省的洛海川洛组长还能有谁呢? “所以说,这里是特别调查组的据点了?” 书店二楼,两个书架间,商文渊问洛海川。 “对,这样的地方还有不少呢,为了保障人民安全,也为了辟谣凶宅的传言。” 那一开始真有阴灵的时候你们咋不来?现在可好,我的店就开在你们眼皮底下了。 心中暗自嘀咕。 洛海川是谁,直接看出了商文渊心中所想。 “之前的事是你处理的吧,放心吧,这个地方不是为了监视你。” 这次轮到商文渊吃惊了。“你看出来了?” “哦,我随口猜的。现在可以肯定了。” 防不胜防啊,这谁想得到。 “算了。说正事吧,应雪怎么样了。你能给我寄信,可见你也知道汪存真的事儿。” 赶紧把话题拉到应雪身上,可不想再被诈出点什么了。 洛海川的脸色也是不好了起来,原本的笑容消失不见。 “很不好,黑斑快要遮住眼了。等下看还有咒影出现。” “咒影?你知道那是什么?”商文渊急忙问。 “是茅山的两个修士说的,再多的却是不知道,这不才给你写信,这么看你也不知道。” 洛海川失望的说,忽见一个玉瓶抛来,随手接住。 “这是什么?” “万载寒木芯汁液,给汪存真用过,能暂时顶住,留在春城一瓶,这瓶你拿回去。” “谢谢!”洛海川重重拍了拍商文渊的肩。 “应该的。不过也只是暂时顶住。救命还得另想办法。” “我能见见那两个茅山修士么?咱们可以研究下这事儿。”商文渊道。 “不好说,这一老一小,脾气臭的很,你知道,鼻孔朝天的那种。” 洛海川有些无奈。 “还以为是你师门的人呢,你那解手刀我也看见了,道门法器。” “调查组是调查组,道门是道门。有合作而已。”洛海川解释道。 “我这功夫是家传。颍川洛家。” 怪不得这么能算计,颍川人啊,三国时出了郭嘉、荀彧、徐庶的地方啊。 “明天我叫人接你来组里吧,至于聊不聊得来,再说吧。”洛海川拍板说道。 “行吧,对了,那个,有身边也有阴灵啊,需要报备么?” …… 第21章 你管这叫送快递的啊? 但愿那两个茅山的修士有什么高招吧,这黑斑不简单啊。 睡觉前,商文渊兀自想着。 他也问过老房他们,皆是不知,还说最好问问纸先生。 狰么?想起那个给他留下无数谜团的傀魔,商文渊一阵牙疼。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 早起的商文渊在街边买了烧饼,茶油鸭,果子,馒头,小咸菜和粥。 没办法,自从修行以来就感觉饭量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特别调查组管饭不。 跑去银行查了查,田氏的另外五万尾款已经到账。 前后也就半个月,赚了十万块,还真得挺开心的。 最后半个馒头吞下,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听见有人敲门。广播声,唱戏声,吹牛和玩扑克声瞬间消弭。 一个个都比我醒的早,阴灵就不需要休息的么? 嘴里嘟囔着下了楼,就看到脸上贴满了纸条的冯秀士,好像怕羞,还特意转过脸去。 玩扑克是老房教的,老房是跟隔壁王婶儿学的。现在师傅还是稳赢徒弟的。 打开门,来人是特别调查组的张龙和赵虎。 由于本名叫王铁锤和王铁蛋,叫着实在别扭。 又天天跟在洛组长身边,调查组的同事干脆起了个别名,叫张龙赵虎。 “我说商站长”,去调查组的吉普车上,张龙说道,“你这次去要见那两个牛鼻子么?” “我跟你说啊,这俩人可了不得了,小的仗着是茅山出来的青年才俊,特别嚣张。” “老的那个就是一语不发,一副世外高人不屑跟你说话的样子,你得有个心里准备。” 呵呵,有凌云子厉害么。心里想着,嘴上说道。 “见机行事吧,就是谈谈应雪的情况,打不起来的。” 三层砖楼,窗子不大,位置一般,没有门牌。 这就是特别调查组给人的第一印象,而这种淳朴的作风,恰恰让商文渊十分自在。 推开门,稍显拥挤的一楼有十几号人。 三人从不太宽敞的过道穿过,直奔洛海川的办公室。 “这就是以一敌三,跟洛队和张龙赵虎打了平手的人?” “应该是吧,这也太年轻了。” “还以为是个肌肉男,胳膊四棱子起金线的那种,看着挺斯文啊。” …… 交头接耳声不断传来,被商文渊听了个真切。 自从掌握了望气法观山之后,六感都敏锐了不少。 而这特别调查组的办公地点,也被一层淡淡的紫蕴笼罩着,百邪不侵。 三楼,洛海川的办公室门口。 还未推门,就听见里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洛组长,我和师叔这次来是冲着调查总组的面子。本来一早就走了,现在去在这里等一个杂牌江湖术士,是何道理啊!” “师侄,修行之人当平心静气,你这样浮躁怎行。但话说回来,洛组长,你对下属关心体恤令人敬佩,但老夫都解决不了,与一个后生晚辈交流也无甚意义。还是告辞吧。”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 “向道长,此人我见过,也交过手,还是颇为不凡的。北大街44号凶宅里的阴灵,也是此人处理的,道长不妨稍后亲自看看。” 洛海川解释道。 “哦?那敢问这后生,师承何处,现在以何营生?”苍老声音问道。 “师承不知道,不过44号对面有个快递站是他的买卖。” “送快递的?我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我们等一个送快递的,他配么?” 不耐烦的年轻声音响起,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张龙赵虎相视苦笑,赵虎拍拍商文渊,一副我跟你说过了的表情。 咚咚咚!玩味一笑,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一身休闲装的商文渊走进办公室。 “来了?”洛海川笑道。 “来了。可还是劳驾两位道长久等了。”商文渊走到他面前握握手。 洛海川无奈一笑,显然明白对方听见了刚才对话。 “知道就好。”年轻道士不屑道。“你就是那个送快递的?” “送快递的也想救人啊。”商文渊耸耸肩。 “不知两位道长对咒影还知道什么,比如来源,比如什么人擅长使用,再比如……” “我这么说吧,这件事儿不是你能掺和的。”年轻道士打断道。 “此乃修界之事,俗世之人,还是远离为妙。”姓向的老者接道。 “人命关天,修界和俗世有什么区别呢,况且,我也勉强算个修士吧。” 却是算是,许多招式和巫力都是他自己摸索的,并没有什么典籍可以依仗。 跟人家正统门派学出来的,还是有区别的。 说罢,商文渊抽出青铜剑,剑被一个古朴大气的皮鞘包裹,皮鞘上无甚纹理,却十分结实实用,一看便是大师手作。正是张硕所赠。 “剑?兵家弟子么,装什么修士。这样,你若胜得了我手中的铜钱剑和符箓。我和师叔知无不言。”年轻道士道。 “道长您怎么说?”商文渊看着气度不凡的向道长。 “可。”淡淡一个字传来,眉眼不抬。 特别行动组,地下演武场。 特别加固的墙壁,专业训练器械,射击标靶,休息间,浴室一应俱全。 出外勤的特别调查组成员每周都有特训,正是在此地。 围观的组员们站在空地的防护栏外,总共四五十人。 这是洛海川特意召集的,为的是让他们对即将面对的工作多一分见识和理解。 “坛场土地,神祗有用。” “通天达地,出入幽冥。” “为吾传奏,不得留停。” “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年轻道士脚踏罡步,手中黄符投向四方,口中念诵土地咒。 结阵速度之快,看的向道长微微点头。 “敕!”,一喝之下,投出的黄符定在空中,围绕身周,缓慢流转。 这一幕也看呆了围观的众人,特别调查组虽然平日里也处理一些民间异闻事件。 大多数人却是没见过真正的道门斗法,对斗法的概念还停留在影视剧中。 布阵完毕,铜钱剑握在手中。 “茅山,程灵素。请教高招。” 见对面的商文渊一动不动,青铜剑也未出鞘,心中颇有得意。 哼!料你也不会。我有土地咒护身,刀剑不得入,立于不败之地。他心想。 “丝路慢递,站长,商文渊。道友先请吧。”商文渊平静道。 哼!强装镇定。丝路慢递?果然是个凡俗快递员么。还战长,算个职称么? “也罢。那就让你见识见识茅山道法。” “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气,聚则成形。” “五行之祖,六甲之精,兵随日战,时随令行。” 说罢铜钱剑一指,原本封闭极好的地下演武场阴风四起。 空气中隐隐有哭嚎声传来,光线都暗了几分。围观众人遍体生寒。 一道乌黑起劲破风而去,撞向正自站着不动的商文渊。 “混账!”出声的竟然是向道长,“怎可对凡人用出幽冥咒!怕是生生被你打杀了!” 就欲下场阻拦。 洛海川眼中也闪过一丝担忧,托大了呀,你那奇怪骨刀不用出来么。 可就在这时。 场中的商文渊掌中巫力提起一分,踏莎行步法运起,观山法窥见阵法薄弱处。 一掌拍在年轻道士肩窝之上。 空中传来破帛之声。 这一掌不但拍散了乌黑气劲,也拍碎了程灵素的阵法。 啪!砰! 后者竟是直接倒飞而出,撞在防护栏之上。 “承让。” 鸦雀无声,结束的太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洛海川额头流下冷汗。 那天的交手,对方还留手了啊,以后还真得让牧云书店盯着点…… 向道长则是怔在原地,本欲施法打断幽冥咒的手僵硬的放下。 机械的扭头看向洛海川,涩涩的说道。 “你管这叫送快递的啊?” 第22章 她也一定在思念你! 啪啪啪! 场外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反应过来的组员们也都纷纷喝彩。 “妈的,太解气了!”张龙猛地拍了一下赵虎。后者也使劲点头。 洛海川露出会心一笑。 很好啊。 他早就对这两个眼高于顶的茅山道士很反感了。 要不是之前调查总组让他克制,他都有心给他们来一记天罡剑指诀了。 向道长飞快奔向场中,来到程灵素身前。 自己师兄可把徒弟当心头肉,这次下山前反复叮嘱,这要是有什么闪失,难以交待。 见程灵素缓缓起身,并无大碍。 向老道也是暗道侥幸。 以为着可能对方全力一击破去攻击和阵法,却已无伤人之力,只好将师侄推出。 有看场外这热闹局面,实在脸上发烧。 但总不能弱了师门名头。 “商小友好修为。”他淡淡赞道。 “看出我这师侄肉身羸弱,阵法无伤人之意,突然近身,以力取胜。贫道佩服。” “不过,我茅山修士擅长的,乃是驱鬼役灵之法。” “老朽不才,年轻时也收服几只小小的阴灵精怪,留在身边予以约束,以防为害乡里。” “我也不占小友便宜,老朽给小友一张符箓,让小友可以看到此物便是。” “不知小友,可敢一斗。如若不敢,就此退去。此战算平手,如何。” 老奸巨猾,里子面子都让你说了啊。 不止商文渊,洛海川和场外众人也都这样想。 洛海川和场外众人心中有气,但无话可说。 这向老道修为高深,说是小小的,但又怎可能是一般的东西。 有些欺负人了。 商文渊则是无所谓的说。 “可以。不过,您符箓不用给我,给他们就可以了。” 说罢指指围观众人。 “这,那小友你……” 看似犹豫,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还是年轻气盛,经验太少。待会让你狼狈一点,也不伤你。咱们就扯平了。 “我自己应付。”商文渊说道。 “此番云游,所带符箓不多,且符箓绘制颇耗心神。在场的诸位只有十张。” 说罢,掏出一叠黄符交给张龙赵虎,由他们分发。 至于洛海川,颍川洛家的人还不需要靠黄符才能看见。 准备完毕。 向老道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看似随意,室内的光线却是暗了几暗。 随即手作剑指,向圈内一指。 “现!” 省去了繁复的咒语,修为却是高出程灵素太多。 啊!围观众人当即见到了惊悚的一幕。 圈中缓缓浮现一道黑衫虚影,周身黑雾萦绕,远观酷似古装电视剧里的秀才打扮。 但仔细望去,秀才的皮肤肿胀溃烂,双目突出,黑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侧。 一脚穿鞋,一脚赤足,说是赤足,却可见依稀白骨。 手中一把折扇,有黑色液滴不时滴落。 “他乃是早年间一位学子,离家赶考。不料乡里恶霸惦记他娘子美貌。” “趁其不在,持刀胁迫。娘子抵死不从,投井而亡。” “后来他中了举人,却得知娘子遭难,投井相随。” “老朽念其可怜,又不曾害人,故而收留。一身实力却也可以。” “小友若是准备好了,就进招吧。” 这种级别的阴灵,融合地府残片后的bp机已经懒得示警了。 “要进招的不是我。”商文渊依然平静。 “哦?这也好。洛组长或在场诸位都可一试。” 四下哗然,这话可就难听了。洛海川暗自琢磨要不要直接一个引雷诀劈下去。 就见商文渊投来一个放心的表情,随后道。 “未害人的阴灵,我也恰好的收留了一位。” “她命途多舛,思念夫君千载。” “唯一的念想就是到真正的古战场看一看,走一走夫君未走的路。” “这一场就由她来吧。” “可以么?月玲。” “诺。”一个柔和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 用手似不经意遮挡,盖在袖子下面的狼头印记上,红芒一闪。 众人眼中,地上突然腾起浓郁黑气。 全部灯泡明灭不定,喇叭发出滋滋刺耳的声响。 温度骤降,本就没有多少水汽的地下室里,围栏上竟隐隐有结冰之势。 黑气中,有一女子缓缓浮现,一袭红衣似血染的陈月玲出现。 一头黑发无风自动,美貌的脸上,双目暗红。 一个精致的石雕吊坠系于颈上,手中则是攥着一把铜钥匙。 红衣!月玲出现的刹那,投井举人身上的黑气霎时被压制的几不可见。 场内的向道长头皮发麻,周身被浓郁的阴气激的刺痛。 眼角几乎瞪裂,眼中血丝隐现。 这是死在当面啊。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面的商姓年轻人竟能够驱使红衣这种级别的阴灵。 想我在茅山清修三十年,自认努力。 欲求一红衣而不得! 他怎能!他怎能啊! 后悔!恐惧!却为时已晚。 亏他还以为对方是取巧赢了师侄程灵素。 现在看来就是自己一上来就尽全力,可能也不是这青年一合之敌。 随即,慢慢闭上双眼。 场外携带黄符的十人也是看出了这根本不在一个等级的情况。 太欺负人了。 最开始以为向老道泼皮耍赖,现在看似乎耍赖的是自己这边啊。 他们看商文渊的眼中,已经从惊艳和羡慕变成了崇拜与敬畏。 洛海川额头的冷汗更多,但外表气定神闲。 这一局,西省特别调查组已经稳胜! 心中想的却是:这就是你问需不需要报备的阴灵么?简直太需要了! 有些不忍直视接下来发生的事,胆子稍微小点的已经闭上了眼睛。 可是。 惨烈场面并没有出现。 场内。 一袭红衣的陈月玲没有出手。 她缓缓走到投井举人身前。 蹲下身来,与已经被压迫的跪坐在地的他平视。 从血红的袖口处撤下一片衣料,用纤纤玉手碾成一根阴气构成的红绳。 细细编织,红绳竟是慢慢结成了一对精美的蝶形绳结。 将这对绳结轻轻塞进投井举人手里。 陈月玲的声音再度传到每个人的耳边。 “拿着吧,想她了就看看。你知道么,此刻,她也一定在思念你!” 说罢,转身而回。红影一闪消失不见。 拿着绳结的投井举人却是两行血泪留出。 肿胀的嘴唇一张一翕,竟也喃喃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 “婷婷,我想你了。你也一定在想我,对不对。” 渐渐的,举人化雾消散,黑雾中还带着一抹红霞。 全场寂静。 一个绳结,一句她也一定思念你。 原来阴灵也能给阴灵带去温暖和安慰的么。 那挺好的呀。 第23章 立地成符,咒影线索 “承让。” 与之前一样,商文渊对面前的向道长微微点头,转身向场外走去。 全场依然一片寂静。 想了想,又回过头来道。 “那举子命苦,对人家好一点。” 这时,向老道率先回过神来。 输了。 不止输在修为上,也输在境界上。 人家调教出的阴灵都有如此风度。 不但化解了投井举人的执念,还是送出了让其也成为了红衣的契机。 不得不服。 “多谢小友,啊不,商站长手下留情了,这场比试我们输了。” 这时,雷鸣般的掌声才是响起,张龙赵虎鼓掌是最卖力的。 洛海川也是随着鼓起掌来,表情难掩震撼。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么。 好手段,对方明明比自己还小十几岁。 鼓着鼓着却皱了皱眉,这地下演武场的阴气还在弥漫,恐是容易给这些组员留下隐疾啊。 向道长也是明白人,跟调查组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了。 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从道袍的袖摆中取出几张清心符,说道。 “老朽这有几张清心符,这就给各位使用。不够的话,我和师侄连夜就画。” “明天中午前应该能凑齐数量。算是尽一点力吧。” 说着便让程灵素优先给观战之人中阳气较弱的几人分发。 “稍等,应该不用这么麻烦。” 却是商文渊说话了。 “商站长有何指教?”姿态竟是放得极低。 “向道长这符可否借我一观,我临摹一下。”他说罢回到场中。 “当然可以,不过,临摹是何解啊?” 向道长疑惑中将手中的一张清心符交给这看不透的年轻人。 眼睛在清心符上扫过,观山之法运起,瞬息记住了大致的走势。 “就是字面意思。” 说罢,在巫匣上一抹,七道赤色飞出,盘旋身周,轨迹暗合某种规律。 比程灵素之前黄符盘旋的手段高明太多。 左道之技:雕刀! 骨刀飞舞,特制的坚硬地面上,叮当声响起。 以商文渊为中心雕刻出七道斗大清心符。 居然与向道长的清心符一般无二,笔势,神韵甚至更胜一筹。 全程不过五秒。 巫力运于手掌,在地上轻轻一拍。 敕! 七道符咒同时亮起。 地下演武场整个空间被轻柔的微风拂过,每个人的心中都生出心怡气静之感。 就连向道长和师侄程灵素也似乎从刚才的羞赧中摆脱出来,心境甚是平和。 立地成符! 神乎其技! 这清心符虽是道家通用的基础符箓,但就是向道长本人也是要一张一张画的。 更别说还有如此强横的效果! 他究竟是什么人? 快递站长?开什么玩笑? 而此时的洛海川心中也是猛地一缩。 这骨刀,有七把么,那天的交手明明就看见一把啊。 嗯,这小子要单独建档记录一下,要不,牧云书店那边再加派几人吧。 …… 特别调查组三楼。 商文渊、向道长和洛海川围坐在沙发旁,程灵素则是站在师叔身后。 洛海川也曾邀请程灵素坐下,后者却怎么也不肯。 也不强求。 “向道长,关于咒影,您还知道些其他线索么。我们想尽办法,也只是延缓发作。” 商文渊直奔主题。 “道长不敢称,老夫向维卿。”向维卿赶紧答道。 “我之前说的也不是虚言,解决的办法我确实没有。” “不过,要说线索,还真有一条。涉及一些龙虎宗的私密,之前不太方便透露。” “这便和盘托出吧,算是对商站长赐予那投井举人机缘的答谢。” 原来,向维卿和程灵素这一枝,只是茅山宗下辖的小宗门,算不上正宗。 大概十多年前,不惑之年的他资质有限,修为难以寸进。 便周游名山大川,以求感悟。 作为当今道教领袖的龙虎山天师府自然是必去的。 他在龙虎山盘桓两月,天师是一位没见到。却见到了身为次天师的萨日朗。 这萨次天师生性洒脱,极为健谈。聊到过魏晋以前的一些域外奇闻。 里面有着咒影一项,只说是域外的一种邪术,现在已经失传了。 商文渊和洛海川相视一眼。 看来对方确实就知道这么多了。 域外邪术,能追溯至魏晋以前。 看来,只好回阴阳镖局一趟了。 但愿狰能知晓。 自从知晓了苍狼营和阴阳镖局的渊源,那片荒漠里的村庄,再也不是商家土房那么单纯了。 按照留下的万载寒木芯汁液的数量,汪存真和应雪,也顶多能拖延两月。 打定主意,辞别了洛海川。 顺带索要了几只地龙甲,听应雪说了以后,他对这小东西很感兴趣。 煌掖市西两百公里。 荒漠之中。 远远望着孤零零的商家土房。 商文渊心绪起伏。 当时感觉殊为破败,现在看来就像个苍老的卫士一样。 深深扎根在荒漠中,黄沙肆虐下,坚韧不拔。 从第一次踏足这里到现在不足一个月,所思所想却已完全不同。 望气法:观山。 土房周围,破败的村庄浮现。 方圆十里的轮廓,勾勒成狼首形状。 村口处两座灯杆,似狼牙般,斜指天际。 商家的土房恰是狼头右眼,左眼则是之前的戏台木楼。 这还不算。 真正令他震撼的是狼头身后起伏的沙丘和荒芜的戈壁。 绵延三十里,磅礴气脉流动不息,观山法下散发着蒙蒙的青色烟气。 气脉恢弘北去。 目力尽头的烟气中,一座烽燧的轮廓隐约浮现。 “那我告诉你,此处,是阴阳镖局,苍狼的阴阳镖局。” “你可知此地往北百里,就是古鄯善苍狼营。” 狰当时的话语浮现在脑海中。 之前一些没想明白的地方,在这一刻通透了许多。 阴阳驿,行万里,苍狼阵前鬼神避。 好一个阴阳驿啊。 推开房门,把房中经年累月的灰尘打扫一空。 商文渊把沉寂的纸傀摆放在床边。 “狰?你在么?” “狰?” 尝试着呼唤,却毫无反应。 上次的现身消耗过度了么? 想罢,盘膝坐下。 双手分别与纸傀的双手交叠。 体内巫力运行,在自己与纸傀之间不停的流转。 不知是不是错觉,巫力的流转竟毫无滞涩之感,一人一傀宛如一体。 两个时辰,三百周天已过,夕阳只剩最后一丝红霞。 商文渊鼻洼鬓角热汗直流,狰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仿佛感知到他的疲惫,青铜罗盘缓缓显化,浮于脑后。 柔和的绿光浮动,恢复着他的力量。 再过了两个时辰,窗外已是繁星满天。 最后一丝巫力即将耗尽,青铜罗盘上的绿光微弱得几乎不见。 不行么? 就在此时,罗盘上一直沉寂的菱形玉片上闪烁起乌光。 屋内瞬间阴冷下来。 也就在此时,沉寂的纸傀右眼忽然有了神采。 目光聚拢,光辉闪烁。 一个声音在商文渊的脑海响起。 “阿嚏!吾呀!什么东西!” “快停下来!” 第24章 乾达逻萨摩多灵咒 <!doctypehtml> <html> <head> <metacharset="gbk"> <title>提示信息- <styletype="text/css"> body{background:#f9fee8;margin:0;padding:20px;text-align:center;font-family:arial,helvetica,sans-serif;font-size:14px;color:#666666;} error_page{width:600px;padding:50px;margin:auto;} error_pageh1{margin:20px00;font-size:20px} error_pagep{margin:10px0;padding:0;} a{color:#369;text-decoration:none;} a:hover{color:#f30;text-decoration:underline;}#tt{color:#f30} </style> </head> <body> <h1>非常抱歉!</h1> 找不到您请求的页面! 可能是您请求的页面不存在或者是页面内容正在处理中。 您可以选择或者 <bid="tt">2</b>秒后跳转到首页。 </body> </html> 第24章 乾达逻萨摩多灵咒 狰的声音十分急迫。 商文渊一惊之下松开双手,巫力运转刹那中断。 菱形玉片重回黯淡,青铜罗盘消失不见。 外厅桌边。 商文渊与狰对坐。 “有奇遇?” “你什么时候醒的?” 二者同时发问。 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商文渊先行回答了问题。 “之间触发了遁基的灵彰咒,得到了一个黑色匣子。觉醒了巫脉。”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最后那股极致阴寒的力量是什么?有死意的那个。” 狰问道。 “诛杀了一个邪道,因缘际会下,得到一块地府残片,现在跟遁基黏在一块儿了。” 接着,商文渊讲述了前往大黑山乌篷村的经过,显化出青铜罗盘和上面的玉片。 “我沉睡了多久?”狰问。 “大概二十日。”商文渊答道。 “就二十天,就整出这么多的事儿?苍狼典客果然都是不省心的主。” 狰微微无奈。 “古蜀巫匣里有多少柄赤骨巫刀?” “嗯?七柄骨刀啊,你怎么知道?你说这东西叫古蜀巫匣?”商文渊很是诧异。 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绝不止是个傀魔这么简单。 “别惊讶,这古蜀巫匣早就是苍狼典客的东西。” “具体从何时起,哪代典客所用,吾记不清了。” 说着,还指了指空荡荡的眼窝。 “里面的赤骨巫刀,一共九柄,对应数之极。许是遗失了吧。” “其实吾早已清醒,也发觉你用的是巫力。” “你!那你不早点说,我差点累死!”商文渊一阵语塞。 “吾只是好奇你的极限在哪,现在看来,还弱的很。”狰打击道。 “苍狼道藏开启了?” 狰语出惊人。 “你又知道?”商文渊已经有些习惯了。 “吾与阴阳镖局同寿,见过商氏的人太多了。不必奇怪。可曾选取何物?” 知道狰问的是什么,他接到,“未曾。” “一者,观山法和雕刀还未纯熟。再者,地府残片介入太快,稳妥点好。” “这正是吾要与你说的。”狰的独眼里现出严肃。 “不知是否真如你幻境中所见,乾坤崩碎,地府不存。” “这地府残片终究是一个变数,历代苍狼典客都不曾接触过此物,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商文渊问。 “吾也不知,比如你之前所述崩碎地府的角色,或是别的什么。” “机缘再巧,也未见得如此之巧。” “但也许,你借此能走出历代典客都不曾走过的路。”狰道。 谈话持续良久。 …… “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道咒影或者说乾达逻。”商文渊问。 “有些印象。你且说说看。” 有戏! 狰不愧是狰。 于是,商文渊就把那天狰沉睡后遇到应雪所知,再到汪存真的近况讲说一片。 狰眼色复杂的看着他。 “乾达逻萨摩多灵咒。”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破解?”商文渊急忙追问,有些激动。 “乾达逻萨摩多,是古月氏部落最杰出的咒师。” “她创造了一种恶咒,中者眼现黑斑,身后生出咒影瞬间取人性命,不假于物。” “在当时算是极其强横,月氏王封其为国师,以威慑不臣者。” “不过施展之术和破解之法早已毁去。” “你说要借助怪异佛像施展,想来那佛像应该沾染过她的气息而已。”狰解释道。 “破解之法已经毁去?那不是解不了了?”商文渊不甘问道。 “解法你可以自己寻找,不过不在现在,不在此地。”狰答道。 “什么意思?”商文渊没明白。 “回去!” “回哪去?” “东汉,古月氏。”狰再次语出惊人。 “什么?”商文渊彻底震惊。 “本想过个三年五载再与你说清,既然你救人心切,便告诉你吧。” “只是这时机,哎。” 这是商文渊第一次从狰口中听到叹息声。 不过很快被他忽略,因为狰说出的东西。 正是苍狼典客一脉的最大隐秘。 白鹤紫芝遁,全名湘祖白鹤紫芝遁。 后世记载是汉代名将中离翁传唐秀士吕纯阳,纯阳韩湘子,阐扬大教,广发慈悲。 这个汉,不是秦汉,而是后汉。 实际起源却是上古巫脉,东皇太一。 战国时期,荆楚地域以其为最高信仰。 屈原的《楚辞·九歌·东皇太一》中的“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描述的就是群巫起舞,祭祀东皇太一的场景。 现代元宵节挂花灯的习俗起源,也正是汉武帝时用通宵达旦的灯火祭祀东皇太一。 太一星名,天之尊神,祠在楚东,以配东帝,故曰东皇。 行度所至之国,民受其福。 而白鹤紫芝遁,传说正是东皇赐福四方所施展神通的传承中悟出。 神通之名已不可考,传承也是皮毛,被初代苍狼典客机缘下获得。 功效则是,隐遁时空,追溯过往。 号称无物不差,无古不知。 “后来初代天师张道陵伐山破庙,巫鬼不存,道教独尊中原。” “这白鹤紫芝遁的前身却是流传下来,为苍狼典客一脉所用,却是不知何故了。” “不过你切记,在外万万不可显此神通。” 狰说道此处,独眼紧紧盯着商文渊。 “为什么?”商文渊问。 “用出此神通,必为整个道门所不容!” “你且记着,你这传承就叫白鹤紫芝遁,也只能叫白鹤紫芝遁!” 商文渊沉吟许久。 点了点头。 “如何施展神,额,白鹤紫芝遁。”他问道。 “吾可助你,之后需沉睡数载,除非你找到我需要的东西,哎。” 狰再次长叹。 “而在此之前,你也需要做些准备。” …… 亥时。 漫天繁星已经隐于云层之中。 阴阳镖局驻地,古旧戏台之上。 商文渊抬头望着时隐时现的微弱月光。 远处商家土房的高杆上,一面赭黄色旌旗猎猎作响。 上书:镖行天下。 戏台之下,破败村庄的街道上挤满了幢幢虚影。 形色各异。 正是数百苍狼军魂。 此刻,他们的目光也聚焦在商文渊身上。 狰刚刚交代了三件事,两月内办到,即可助他施法。 去往古月氏,破解乾达逻萨摩多灵咒之谜。 第一件:聚灵点将。点齐三百食邑,共赴月氏,以防遭遇不测。 第二件:布阵八方。确保狰沉睡后,守御阴阳镖局,保此地不失。 第三件:汇气成脉。收集足够煞气、阴气、怨气,汇成阴脉,为遁基蓄能。 本来阴阳之力均可,可惜阳鱼缺失,阴鱼已碎,被地府残片取代,只好如此。 而现在,商文渊要做的,正是第一件事。 另外,这铸剑山庄众魂,也是该有个归宿了。 第25章 三生石旁,聚灵点将 <!doctypehtml> <html> <head> <metacharset="gbk"> <title>提示信息- <styletype="text/css"> body{background:#f9fee8;margin:0;padding:20px;text-align:center;font-family:arial,helvetica,sans-serif;font-size:14px;color:#666666;} error_page{width:600px;padding:50px;margin:auto;} error_pageh1{margin:20px00;font-size:20px} error_pagep{margin:10px0;padding:0;} a{color:#369;text-decoration:none;} a:hover{color:#f30;text-decoration:underline;}#tt{color:#f30} </style> </head> <body> <h1>非常抱歉!</h1> 找不到您请求的页面! 可能是您请求的页面不存在或者是页面内容正在处理中。 您可以选择或者 <bid="tt">2</b>秒后跳转到首页。 </body> </html> 第25章 三生石旁,聚灵点将 思虑至此,商文渊目视前方,朗声说道。 “从古至今,都仰仗诸位护持我商氏典客一脉。无以为报。” “今日,却又有事恳求诸位相助,实在惭愧。” “就先让我这后世小子,也为诸位做点什么吧。” 说罢,心中默念。 苍狼道藏开! 罗盘显化,绿光散溢。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苍狼道藏开。】 我选:三生石碎片! 这却是商文渊刚刚想好的。 由于收取了地府残片,苍狼道藏中竟是出现了许多地府之物。 换取所需的功勋不等,少则数十,多则数万。 而这三生石碎片原本需要五千功勋。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摄取,三生石碎片一块,可溯一世之缘。】 戏台下的数百虚影眼中,一块散发着灰白色光晕的三尺高碎石从天而降。 半截刺入戏台下方的地面。 “从今往后,这块三生石碎片就是我阴阳镖局之物。” “我知诸位戍边千载,历尽世间沧桑,但心中也还有不愿忘却之事。” “此物已经破碎,却还能为诸位回溯一世尘缘。” “诸位可以一试,聊以慰藉。” 说罢,盘膝坐于戏台之上。缓缓吐纳,恢复着今夜耗费的气力与心神。 戏台下方,一众虚影怔怔失神。 不久,就有一名老妪走到三生石碎片旁边。 将枯槁的手缓缓伸进灰白的光晕中。 …… 班主?班主? 班主,外面的客官在叫了。 班主醒醒,外面的客官在叫了。 缓缓回神的华美中年妇人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 又用手抚摸自己掩藏在薄纱之下的脸颊,眼角,几丝皱纹微不可查。 一层水雾蒙上双眼。 班主?您怎么了,外面的客官在叫了,小蝶应付不过来。 “你且把那猪油胶饵、鹅油酥和软香糕先呈上去。” “到后园取一瓢存下的雨水烧开,一会儿,我亲自把六安毛尖茶端过去。” 听着自己温软的声音,心中又是一颤。 北宋。 金陵。秦淮河。烟雨楼。 而自己,是陈氏。金陵陈氏。 开宝五年,已经改称江南国主的李煜,撤去金陵台鸱吻,尊奉宋庭。 但一国岂容二主,势要剿灭一切割据的宋军围困金陵。 开宝八年,金陵城破,李煜兵败降宋,授右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 城破之时,守将马承信等人战死城头。 而陈氏的夫君,时任右内史侍郎的陈乔为保名节,自缢而亡。 陈氏带着一众女眷为躲避杀身之祸,只能乔装成戏班,委身于烟雨楼内。 从诰命夫人到戏班班主,从未经历过的世态炎凉终日上演。 而今城破已六月余,只有秦淮河上飘过的花灯里,才能看到亡夫的面容。 那时,真的很美好。 精致的茶盏端在手中,里面的绿色随脚步上下起伏。 正如她此时心绪。 “郡守大人,您慢用。”将茶盏放于桌上,正自准备离去。 葱白的手腕竟是被郡守抓住。 “你是谁?”郡守眼中的笑意充满戏谑。 “奴家乃是这楼内戏班的班主,秦氏。” 说罢就要挣脱。 “秦氏?可是让我一阵好找啊,陈夫人。来人,拿下。” 被叫破身份的她未及反抗,就见两队官军,各持兵刃,破门而入。 连同后台被拉扯出的几名婢女,陈府躲藏之人一个不少。 “原本只是抄家,现在加上潜逃这一条,就充军发配吧。即刻启程。” 郡守说罢,再也不看这些人一眼。 自顾自品尝起桌上的香茶。 而端茶之人已被官军押至楼外,装上囚车。 囚车缓缓隐没在细雨中,身后的烟雨楼内,莺莺燕燕的唱词再次响起。 没有人在意她们的命运。 都交给老天吧。 西域的清晨极其寒凉,这些辗转数千里的戴罪之人,多数已经病死。 远处突然传来喊杀声,却是押运的队伍遭遇了胡人沙匪。 仅有十人的宋军转瞬被沙匪杀害,囚车被沙匪劫夺。 看着这些粗糙匪徒眼里的淫邪,陈氏的心沉到谷底。 才出狼群,又入虎穴。 就在她想自杀追随亡夫陈乔而去的时候。 三人三骑杀至,沙匪大队被轻易凿穿,枪影闪烁下,沙匪死伤大半。 这三人三骑却安然无恙。 咔嚓!囚车被砸碎,几个奄奄一息的囚徒被解救到一座营地中。 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烈日下有旌旗飘扬。 镖行阴阳。 最后,陈氏在军营中留下,跟随在救她于水火的那名统领身边。 只因为一句话。 “你熬的菜汤,真好喝。” 那名统领,正是那一代的苍狼典客,商少阳。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恨了,又能如何呢? 回忆的画面淡去,天空中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去,一轮明月,清辉朗朗。 记忆中的身影与戏台上盘膝而坐的身影渐渐重合。 老妪微微一福,唤道:“统领。” 回忆虽长,现实中却是极其短暂。 几个呼吸之间,三生石上再度亮起灰白光晕。 第二人上前,是一名持刀的少壮。 手伸进,他看到了儿时坐于牛背上,牧笛吹起。远处的田埂上,阿爹在勤苦的劳作。 妹妹在牛身侧的筐中,举着清早娘亲给的红薯,想喂给他吃。 可惜远处一阵战马嘶鸣打破了平静。 只留下倒在田间死不瞑目的阿爹。 那一年,靖康二年。 接着,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 每个人看完后都会深施一礼,或抱拳当胸,唤声:“统领。” 从先生到统领,也表达了对商文渊的感激和认可。 就连最开始见面的,蒋姓老头,也是深陷回忆。 冲霄楼铜网阵中,五弟殒命。 八王擂激斗群寇,群侠聚首。 倒坐南衙开封府,明镜高悬。 每个人都看到了最思念的那一世风情,那一世爹娘,那一世妻女,那一世故友。 也许是被触碰次数达到了某种临界。 三生石上的灰白光晕,蓦的亮起。笼罩了方圆十里的山庄。 浓郁的阴气汇聚而来,三生石下竟是生长出阴气藤蔓,顺着表面蜿蜒而上。 原本破败的村庄似乎重新焕发生机。 原本满是窟窿的白纸灯笼修复完好。 原本残破的村庄外墙再赌完整。 原本断壁残垣的小道变得整洁。 满村的苍狼军魂周身碎缕不再,换上了刚才那世的衣装。 汉服,唐装,宋代官衣全部复原。 只有坐在最后面旗杆下的三名男子,形象未变。 也正在此时,商文渊的小臂上传来前所未有的灼热。 食邑:三百八十七户。 第一件事:聚灵点将。 已成。 第26章 三大刺客,神秘六叔 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气息恢复不少。 商文渊重新站起,接着说道。 “感谢诸位前辈信任,我尽力去做便是。” “商家先祖留下遁基,至此苍狼军魂不增不减。” “之前机缘下,看到地府崩碎的画面,也正是这三生石的来源。” 顿了顿,指了指被阴气藤蔓覆盖的三生石碎片。 “我收留了铸剑山庄张氏一脉,准备将他们也安置在此。” “从此,铸剑山庄并入阴阳镖局,与诸位共守西域。” 挥手间,狼头印记上红芒一闪,一百四十余户两百多人出现在场中。 为首两席红衣抱拳施礼。 “大黑山乌篷村铸剑山庄张氏,恳请诸位收留。” 蒋姓老头第一个露出开心的表情。 “添丁进口了,这可真是极好。” “整好营地东边还有块地,就盖个剑庐吧。” 手捋山羊胡,朗声说道。 其余众军魂也是高兴不已。 穿着各异的军魂围坐在戏台下的院子里,这是很久都没有的局面了。 趁热打铁。商文渊跟大家说道。 “目前还有两件事情要做。” “若成。两月之后需选三百人与我同赴古月氏。” “有多大的风险,现在还不知。” “各位谁愿去?” 听到此处,全场安静。 蒋老头低头沉吟,似乎在思索谁去谁留的问题。 “我去!” 就在这时,却是方才形象未变的三名男子之一。 与众军魂一起回头望去。 就见一年逾七旬,行动间却不显疲态的持剑老者走出。 长衫纶巾,腰系丝绦,满头银发。 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去招呼道。 “你俩呢?继续在这生锈么?” 后面两人本在对饮,听见招呼也相继站起,走出。 “也好。” “同去。” 前面一人孔武有力,一身青衣,袖子挽起,屠户打扮。 后面一人家臣打扮,一身粗布,络腮胡子,气度不凡。 三人的衣着看,竟都比汉服古拙。 “三位,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都没有去触碰三生石。” 商文渊站起说道。 相互看了看,还是年岁最大的老者洒脱一笑,道。 “那是因为,我们三人都只有一世啊。都是当年初代典客收留的残魂。” “自杀而亡,地府不收。从生到死,还都是记得的。” “那三位是?”商文渊抱拳。 “战国魏人,侯嬴。” “战国韩人,聂政。” “战国晋人,豫让。” 震惊! 都是战国时期著名的刺客! 对于熟读历史的他来说,这三人的名号皆是如雷贯耳。 献计信陵君,窃符救赵后,向北自刎而亡的侯嬴。 为母守孝三年,报恩严仲子,刺杀侠累及侍卫数十人的聂政。 为智伯瑶报仇,刺杀赵襄子,留下士为知己者死典故的豫让。 想及此处,商文渊深施一礼。 任侠高义之士,当敬之。 “统领不必如此,若不是统领先祖收留,我等早已消散。” “此番愿随统领去往月氏。” 今夜,告一段落。 蒋老头擅长分兵派将,见这三位肯去,心中大安。 不消片刻,分派完毕。 子时。 阴阳镖旗飘落。 众军魂各自散去。 屋内。 “做的不错,第一件事当夜完成。” “还有侯嬴他们陪着,吾也放心不少。” 狰似乎也得到了三生石散发力量的滋养,精神了不少。 另外两件事,就要从长计议了。 布阵,有雕刀之技,很是方便,但阵图难寻。 铸剑山庄张氏族老曾提供当年皇围猎人布于乌篷村的护阵。 商文渊没有答应,毕竟面对的必然是比凌霄子凌云子两人厉害的多的东西。 至于汇气成脉,只能靠积累。 他打算与洛海川商量下,看调查组那边是否知道一些邪祟的情况。 …… 回到煌掖市内,先跟后者通了一个电话。 随后便直接赶奔调查组驻地。 一夜的吐纳,商文渊的精力很充沛。 尤其是靠在三生石上与一众军魂和铸剑山庄众魂聊天时。 体内的巫力逐渐戴上了一丝地府特有的阴寒气息,姑且被狰成为死意。 调查组的卷宗档案室内。 “你要调阅邪祟案件的卷宗?”洛海川一再确认。 因为有些案子,经年累月。 就算调查总组也给不出说法,只能暂且搁置。 而商文渊,看起来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其实这次洛海川是看走眼了,有些闲事,苍狼典客这波人是特别爱管的。 俗话说,不爱管闲事的典客不是一个好典客。 “嗯,这也是没办法。我找到了一个可能帮到应雪和汪存真的办法。” “现在只能试一试。” 商文渊说道。 “具体是什么方法?” 事关组员生命,由不得他不重视。 “聚集阴煞之气,动用秘法,以毒攻毒。” 总不能告诉你得回趟东汉吧。 不多时,一个个封存的旧档的盒子摆在桌面上。 “看看吧,还有一部分案子是有奖金的。” 说完也一拍脑门。 “哎,差点忘了。田氏和张氏你都能搞定,应该看不上。” 指着三个颜色的盒子,洛海川继续说道。 “褐色盒子是b级档案,有奖金。” “蓝色盒子是a级档案,有奖金,可以让当地特别调查组提供线索。” “橙色盒子是s级档案,有奖金,当地特别调查组全力配合。” 原来还有这些讲究。 “黑色盒子呢?”商文渊问道。 洛海川的颜色变得严肃。 “ss级档案,特别调查组总组提供帮助,条件跟总组提。” 总组帮助?要是派程灵素和向道长这样的就算了。 刚要脱口而出,洛海川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打断道。 “总部的帮助最高能请动当代龙虎山太上掌教张太玄。只要你能解决。” …… 那还真是,厉害呀。 “我能拿回去看么?”商文渊问。 洛海川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意思是,你想太多了。 “那好我今天住这里了,管饭么?” …… 留下赵虎陪着商文渊,特别调查组熄灯下班。 第二天清晨。 习惯早起的洛海川来到档案室门口。 就看到赵虎拿着把椅子自己坐在走廊上,一脸生无可恋。 “不是让你陪着他么?档案室重地,被别人知道了总归是破坏纪律。” 洛海川很不高兴。 赵虎苦笑耸耸肩,示意他进去自己看。 打开档案室的门,正要打招呼,却怔在当地。 扑面而来的阴气让自幼修习家传术法的他通体升寒。 不计其数的大小阴灵整齐的漂浮,挤满了屋子。 档案室的小黑板上粘贴着几份档案,可惜黑板太小。 于是,漂浮的阴灵动作整齐,都是左手一份档案,右手一根红线。 红线将一份份档案中的线索紧密串联。 这是?马赛克调查墙? 而地上的商文渊盘膝而坐,观山法运起,快速记忆。 茅山符箓看一眼都能直接临摹,记住这些关键线索也自然不难。 洛海川推门时,商文渊也刚好起身。 “这,这都是你弄的?”洛海川有些结巴。 “啊,有什么问题么?”商文渊疑惑道。 “除了那个红衣,你还有多少阴灵没报备?”洛海川涩声问道。 “啊,那个,三百多?” …… 离开特别调查组,约好明天碰头,看看哪些案子可以接。 商文渊准备回丝路慢递休整。 行至门前,却见门前坐着一个人。 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背后横背着一人高的长条包袱。 几乎堵住了门。 手里则是抓着一只油腻的鸡腿,啃的正香。 见他走近,这人抬起头,抹了一把嘴。 眼中现出精芒,微微一笑。 “呦,大侄子。好久不见了。” 商文渊也是有些讶异。 此人正是狰提到的,自己只见过一面的六叔。 陆谦。 第27章 这八个S级,我接下了 “大侄子,你这整的太伤心了。” 陆谦叉着腿坐在椅子上说道,毫无一点长辈形象。 “你不感动的热泪盈眶也就算了,也不端茶倒水也就算了。” “你还站的离我这么远干啥……” 一脸你伤我很深的样子。 商文渊别过脸去,吸进一口气憋住,许久吐出。 又用袖子掩住口鼻说道。 “六叔,你还好意思问我。” “这么多年不见也就算了。不给后辈带点见面礼也就算了。” “你这是,这是,得吃了多少韭菜啊!” 就在刚才进屋的一刻,陆谦身上的韭菜味瞬间填满屋子。 特别浓烈,感动的商文渊眼睛里挂上了泪水。 太呛了。 空气中满是绿油油的感觉。 眼角注意到,某块醒木,悄悄的又往角落里挪了半尺。 更靠近角落的地方,有一把铜锁微微颤抖。 “你不卖假药,改倒腾菜了?” 你看,连老秦这种来者不拒的货色,都嫌弃你了。 “屁的假药!屁的韭菜!” 这下陆谦却是不干了,瞪眼道。 “我是炼丹的,那是我新培育的灵草!” “炼丹,灵草?现在的杂交技术这么发达了么?” 商文渊显然是不信。 见商文渊这副表情,陆谦从怀里取出一块捏坏了的橡皮泥形状的东西放在桌上。 屋中空气霎时一清。 甚是神奇。 这是,丹? 终于来到桌边坐下的商文渊看着这块奇形怪状的东西。 跟他认知里的丹差别有些大。 陆谦老脸一红。 “那个,形状么,是差了点。功效却是在的。” “清心避秽丹。” “另外,还有件事儿你说错了,啥叫没有见面礼。” “庭君叔和墨尘哥都不在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咋能白来呢?” 庭君叔正是商文渊的爷爷商庭君,墨尘哥就是他的父亲商墨尘。 听陆谦提及爷爷和父亲。 心中突然有些堵。 见商文渊情绪低落,陆谦也没劝,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 有些心伤,不是劝就能好的。 咳嗽一声,继续说道。 “说吧,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没有啊。”商文渊不想有人再卷进来。 “装吧,你继续装。”陆谦好整以暇的喝水,也不着急。 “真没有。” “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拍了拍商文渊的肩膀,陆谦真就起身往门外走。 边走边说:“你照看好自己,别阴阳镖旗还没捂热乎就死掉了。” 唰! 小厅里气机动荡。 两个呼吸不到,夹杂着死意的巫力飞速流转。 商文渊向门口的陆谦略去。 踏莎行使出,一息已到背后。 “不错。”嘴角微扬,一直背在身后的包袱皮飞起,遮挡住商文渊的视线。 乌光一闪,刺啦! 赤骨巫刀瞬间将包袱皮从中展开,破帛向两边地上落去。 叮咚一声轻响,一张琴被陆谦托单掌托住,横在当胸。 叮咚,叮叮咚! 几声奇异音律散开,厅内的死意消散无形。 砰! 一掌拍在七根琴弦之上,不再拿开。 商文渊右手的巫刀已经逼近对方的咽喉。 卡啦,唰! 被陆谦顺势推出的琴尾处竟是弹出一根锥刺。 同时抵在了商文渊的肩窝之上。 “你是谁?”商文渊目光锐利的逼视对面之人。 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并不证明这就是真的六叔。 也不曾听说六叔有什么手段,刚才对方明明用琴声压制了自己的巫力。 刚才那几下交手,武道修为比张硕只强不弱。 “那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陆谦,阁皂宗紫阳书院院主。” 陆谦露出自己为阳光的笑容。 你看我这出场方式多威风,一上来就告诉你,你还不见得信。 本想对面的人应该满脸震惊说句你真厉害什么的。 不料商文渊却是一语不发。 小臂上红芒一闪,数十阴灵凭空出现,两席红衣格外显眼。 唰!角落里的铜锁上微光一闪,又是一席红衣出现,正是陈月玲。 还不等陆谦说话,一群阴灵一拥而上。 “哎呀,停下,啊,别打脸,卧槽!” 高人形象刹那崩塌。 半晌后,两人再次对坐。 一次释放这么多阴灵对于商文渊的来说负荷还是很大的,微微喘息。 对面的陆谦则是满脸生无可恋,有些丢人了啊。 扶着有点肿的脸,眼圈也青了一个。 刚才那漂亮的红衣阴灵挺凶啊,说了别打脸的。 “当然也是你的六叔,你爹商墨尘的师兄。” “我真不骗你……” 陆谦含糊不清的解释道。 “我爹是阁皂宗的人?他怎么死的。” 商文渊紧紧盯着陆谦,身后三名红衣虎视眈眈。 就连陈月玲都做出凶猛的表情,握了握拳头,大有你不说就捶你的意思。 “商老爷子没跟你说?你爹妈只是失踪。”陆谦奇怪的看着他。 “什么?他们还活着”商文渊蹭的站了起来。 “这个只能说不知道。” “什么意思?” “他们只是被派去执行神秘任务,在中东那边,再也没有回来。宗门也一直在找。” 商文渊有些沮丧,但想到父母可能健在,又打起了几分精神。 快速调整自己的情绪,他是真想跟六叔回阁皂宗查查线索。 但想到手头的事儿,也是紧要。 千言万语变成的一声叹息:“哎……” “以后会有机会的,先说说你这回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见商文渊再次陷入伤心,陆谦也只好把话题拉回来。 “我需要大量的阴煞之气汇聚阴脉,救人。”商文渊道。 “你要这东西干啥?算了,不问那么多了。有头绪么?” “找到了一些陈年旧档,可是有些乱。” 想起那些快要交织成网的密密麻麻的红线,他也是有些头疼。 “哦?那你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我这里还行。” 说罢,陆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那你跟我上楼吧。” 虽然觉得听了对方的分析,他可能会想再分析分析。 病急乱投医吧。 丝路慢递二楼的卧室。 把仅有的几件家具都堆到一角。 露出了三面墙。 “旧档不在我手里,不过我记住了,可以画给你看。” 闭上眼,回想着昨晚所看卷宗上的内容和线索,完全不相关的剔除。 手在巫匣上一拍,七柄赤骨巫刀飞出。 左道之技:雕刀! 三面墙上碎屑纷飞。 很不错的控制力啊,这侄子不一般,陆谦暗暗的想。 一刻钟后,墙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 线索,地点,连线,周边的山河走势被复原,就连照片都复刻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马赛克调查墙?”陆谦惊叹道。 “啊?你们紫阳书院还学这个?”商文渊也是惊讶。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陆谦走到左边的墙边,回头说道。 “大侄子,你说你是需要汇聚阴脉是吧。” “是,可有什么发现么?” 商文渊抱着一丝希望问。 “阴脉?你可能找到了一条阴龙啊。” …… 中午,特别调查组三楼。 洛海川正在狼吐虎咽一份盒饭,眼睛时不时扫一眼桌上的档案。 正是昨晚商文渊整理出来标记了线索的那部分。 敲门声传来。 “哎呀,这是想着曹操,兄弟你就到了。”依然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也不多说话,商文渊径直来到桌边。 根据档案编号从里面抽出几个档案袋。 “这八个s级的,我接下了。” 第28章 偶遇!大开发商田三两 <!doctypehtml> <html> <head> <metacharset="gbk"> <title>提示信息- <styletype="text/css"> body{background:#f9fee8;margin:0;padding:20px;text-align:center;font-family:arial,helvetica,sans-serif;font-size:14px;color:#666666;} error_page{width:600px;padding:50px;margin:auto;} error_pageh1{margin:20px00;font-size:20px} error_pagep{margin:10px0;padding:0;} a{color:#369;text-decoration:n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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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四口失踪案。” “小荒山马厩消失案。” “春园镜中怪脸案。” “沙河口迷魂路牌案。” 而这些案件隐隐围绕着同一个地方。 摩天岭,清溪镇,小井村。 在地下演武场找到正在对练的几个人,除了张龙赵虎以外,还有商文渊陌生的面孔。 一男一女,男的叫陆毅,女的叫陆卿,是一对兄妹。 两人都是侦察兵出身,收集情报的功夫很是厉害。 陆卿有速记特长,过耳过目都是不忘。 陆毅则更是厉害,之前学习过一种古武门派的易容术,那是扮什么像什么。 这两个人都是洛海川从老家那边的部队一路带过来的,很是默契。 说明了即将去执行的任务,小队也是整肃完毕。 听说商文渊一下子接了八个s级的案子,张龙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意思是,兄弟,你牛。 陆家兄妹也是感觉很玄幻。 这里面沙河口迷魂路牌案还是陆家兄妹经手的。 陆卿当时就差点掉下悬崖,要不是她哥拉着,可能就回不来了,自是晓得其中的凶险。 好在这类诡异案件的主力是商文渊和洛海川,不然陆毅可能会要求妹妹退出。 商量完毕,大家分头准备。 商文渊回到丝路慢递。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阴龙的含义,所以准备的要周全些。 除了青铜剑、古蜀巫匣以外,阴阳镖旗也被他放在背包里。 留下醒木看家,铜锁则是锁在背包上。 次日清晨,两辆吉普车停在门口。 陆毅当司机,洛海川坐在副驾驶,商文渊和陆卿则是坐在后座。 张龙赵虎和携带的各种设备放在后面车上。 为避免恐慌,这次去他们伪装成了一个地质勘测工作队。 所以一些必要的地质勘测装备是要带着摆摆样子的。 途中,陆卿向商文渊介绍起了小井村的已知情报。 西省和川省交界处,有一阴平古道,自古以来就是险要崎岖之地。 而阴平古道上最险要的地方,就是摩天岭。 相传三国时邓艾、邓忠率领二千军兵和开山力士,皆到过此地。 正在整理军械时,忽然看见道旁有一块大石,上刻“丞相诸葛亮题”。 刻字是:“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 摩天岭北西坡度较缓,南面则是峭壁悬崖,无路可行。 当年邓艾就是从这里裹毡而下,越过摩天岭直插江油关,蜀国因此灭亡。 不料,灭蜀建功后,很快遭到钟会的污蔑和陷害,被司马昭猜忌而被收押。 后与其子邓忠一起被田续所杀,大石刻字一语成谶。 传说这小井村,就是当年追随邓艾滚落山崖的幸存者两人建起的。 当时这两人夹在石缝中,待醒来时,邓艾大军早已远去。 两人便在摩天岭下建起了一个村落,小井村。 其中一人改姓邓,居住在靠山的坡上。 另一人改姓艾,居住下靠林的平地上。 一条引自山中的小溪蜿蜒流下,将两块地方分开。 这小井村也就从那时起分成井上和井下两部分。 无数代的生息繁衍,由于地区偏远,避开了后世战火,加之溪水清澈,流通不断。 期间有外姓之人来此定居,遵循村规,入者改姓。 久而久之,小村也逐渐有了镇店的规模,命名为清溪,绵延至清朝。 而就在村落逐渐庞大,日子过的虽不富裕,但温饱毫无问题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先是井上邓家,有人离奇死亡,死者都是被树枝洞穿,面朝井下跪死。 同样的死法接连出现,小井村的人都十分恐慌。 井下艾姓的族人干脆斩断了连接井上井下的三座桥,怕自己受到牵连。 按他们的说法,这是当年西蜀的亡魂索命。 那树枝就是当时蜀军用的矛戈,死者跪的其实不是井下方向,而是西蜀方向。 他们把好了各个出口,只要邓姓的人下来,便群起而攻。 可造化弄人,某天深夜,井下无端降下天火,将整支艾姓族人焚烧殆尽。 艾姓族人尝试出逃,却惊恐的发现根本就出不去,就跟鬼打墙一样。 哭嚎持续一天一夜,井下只剩遍地焦尸。 诡异的是,烧死的都是人,房子却完好无损。 值得一提的是,小井村曾在井下挖深井一口,取水数百年。 天火过后,却一夜间干枯,再没一滴水,幸好还有这溪水可用。 邓姓的幸存几人认为这是上天的启示,便在井下边界重修篱栅。 也自此定下规矩,这小井村,许进不许出。 村里有人去世,不土葬也不火葬,皆是投于那口枯井中。 井下也就再无人居住,只有一座祠堂,数十空屋,和一口枯井。 “我的天,你还真信啊。”却是开车的陆毅向妹妹说道。 “我把我知道的讲给商站长听,碍你什么事了,你开你的车。”陆卿不满道。 “都别吵了,村口到了。好像有情况。” 洛海川制止了兄妹二人的理论,第一个跳下车。 下车的六人就看到,小井村的村口聚集着一群人。 远处的山脚下和山坡上,排满了推土机和挖掘机,俨然是一座工地。 工人三三两两,带着安全帽,穿插往来,一片繁忙。 紧随洛海川的脚步走到村口。 就见一个黝黑的胖子带着比头大不太多的安全帽,手里拿着一张图纸。 正跟一个看起来像村长的人掰扯着什么。 而在胖子身后的桥边,立着一块指示牌。 “田氏房地产开发公司西北分公司。” “啊?怎么是你!”商文渊楞在当场。 而那胖子见有人走近也是回头,随即惊呼道。 “卧槽,坎儿渊,你咋来了!” 正是分别不到一个月的胖子。 田三两。 第29章 深夜祠堂,流泪的邓将军像 突然见到商文渊,田三两无比惊讶,但很快转为惊喜。 大步过来就要给后者一个熊抱。 可突然看到旁边的洛海川,还有那日在丝路慢递一起出手的张龙赵虎。 “洛,洛组长!” 目光看向洛海川,又看向商文渊,再看向洛海川。 一脸的你们俩怎么混到一起了的表情。 洛海川也认出了来人,走到商文渊身边,轻轻提醒:“别忘了我们的身份。” 田三两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再与商文渊耳语几句后,带着他们向村长模样的老者走去。 众人就才看清,村长是一位六旬老者,脸上褶皱堆积,有些像干瘪的橘皮。 边走边对村长说:“邓村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项目明明跟我们公司签了合同了,怎么还请别的勘测队呢?” 这回村长疑惑了,刚才眼见你们好像很熟络的样子的。 便看向走在前面的陆毅发话道:“你们是哪里的,我不记得请过你们啊。” 又看向田三两:“田总,你们认识么?” 陆毅说:“我们接到的是建委的紧急文件,说让过来勘探,你看这还盖着章。” 说着将一份文件递给村长,同时又看向田三两,话却是说给村长听。 “呵,老对手了,当然认识。田总,你别以为跟我们商顾问认识就没事了。” “这次我回去一定去省里问问,怎么项目就被你田氏给抢了。” 再次转向村长:“村长你放心,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儿,您这项目肯定照常开发。” “我们勘测完立马回去交差,该给村里的一分都不会少。” 我去。人才啊。商文渊在心里暗赞。不愧是做情报工作的。 几句话,就把身份和立场的事儿给解决了。 借着工程极其和工人的嘈杂。 分道扬镳的田三两和商文渊一队人在山坡后面再次汇合。 跟洛海川交换了一下眼神,商文渊说道。 “胖子,我们这次是保密行动。涉及到之前发生的几起陈年怪案。” “线索指向了这个村子。你什么情况?” 田三两则是露出苦笑,道。 “这不上次回去四叔说文牒的事儿办的不错。又给个机会历练一下么。” “我觉得他就是想让我搞砸了之后,向我爹告状。” “这里真艰苦啊,你看我都瘦了。” 看着他浑身臃肿的肥肉,商文渊他们都是暗自擦汗。 你要是瘦了,地球都能倒着转。 “你们施工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 洛海川转入正题。 见是洛组长问话,田三两就不敢嬉皮笑脸了。 “目前没有,我们也是今天早上刚到。” 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前胸,又小声说道。 “我的护身符没反应。” 知道他护身符的神奇,商文渊却也不敢肯定。 “再看看吧,你那护身符也不是万能的。” 晚上,吃过工地上的盒饭。 村长有些为难的说:“田总,诸位,村里地方小,没有地方安置客人。” “这住宿的问题,各位看,啊,这……” 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早就跟大家商量好的陆毅一指井下方向。 “我们就在那边凑合凑合吧。” 听他这么说,村长大惊失色,惊恐的说。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那边是井下,住在那边会有冤魂索命啊。” “我们不是没接待过外面的客人,凡是住过井下的就没一个能熬过一晚上的。” “我们村里人也都是请原悟大师念完一整天经以后才敢进去祭拜。” “只是这大师两个月才来一次的,还得些时日啊。” 说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这时,商文渊建议道:“要不这样,小井村的传说我们也听过一些。” “冒犯肯定是不敢冒犯的,那边的祠堂香火气重,我们在祠堂讲究一宿。” “明天等帐篷都送到了,我们就回岭上住。” “就一晚上,应该没事。” 村长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下,也只好同意。 “村长有问题,现在不知道问题在哪。” 村长刚走远,洛海川就跟众人说了自己的看法。 “刚才提到井下的时候,他嘴上说使不得,眼神确很平静。” “但是当提到祠堂的时候,他却有一瞬的怪笑,掩饰的不错,但是微表情做不得假。” 习惯了洛海川的风格,商文渊也是点点头。 田三两则是有些胆怯:“那个,我们非得住在井下么。其实帐篷我车里有带。” “调查要紧,我们就住井下了。三两你害怕就不用过来,这次本来就没你啥事儿。” 见商文渊这么说,田三两可是不高兴了。 “我去,瞧不起谁呢?住就住呗,反正都在一起呢。” 他不甘示弱道,同时还看了看长相可人的陆卿,后者则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商文渊。 要不说我就不爱跟你一起玩呢,长得高了不起么? 空气中有酸楚的味道。 深夜,邓家祠堂内。 商文渊和洛海川在分析案情。 张龙赵虎和陆家兄妹这是在四方的窗口靠墙而坐,监视着窗外。 只有田三两体力有些跟不上,独自躺在垫子上,脸朝着门口的方向。 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打开照明设备。 祠堂里只有几盏长明灯亮着,蜡烛的火苗吞吐。 照亮数层供桌和供桌后面的一座将军像。 供桌上的牌位密密麻麻,中间一块牌位规格最大。 上书:“征西将军关内侯邓艾之位”。 可见这座将军像就是传说中的三国名将邓艾了。 在这夜里,将军像带给人的并不是勇武之感,反而有些诡异。 供桌脚下有一个蒲团,旁边有僧钵和木鱼,看着极具年代感,应是古物。 又过了约么半小时,天色更暗,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把月光遮掩了大半。 “啊!” 一声轻呼! 众人扭头望去,见发出声音的正是离门最近的田三两。 刚才他胸前的护身符一热,将他惊醒。 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就看到祠堂院墙外的枯井边隐隐有火光传来。 火光边上蹲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笃笃笃!木鱼声轻轻响起。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蒲团边的木鱼好端端的放在那里。 那这个声音! 商文渊和洛海川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发掘这黑影是何时出现的。 北斗七星罡踏起,洛海川径直冲向火光,想要一探究竟。 商文渊没有动,青铜罗盘没有示警,即使是邪异出现,也必定是个不入品的。 却也调动巫力,强化六感。 目力所至,就见黑影是一个和尚,着一身灰布僧衣,手臂只有一条。 也不见如何动,木鱼声就是古怪的不断传来。 就在洛海川掠去的那十几秒里。 他却是听清了僧人嘴里念叨的词句。 “十月半,天门开,天门洞开水官来。” “水官来,解灾苦,荒山出水淹了路。” “淹了路,登高处,高处却有鬼怪出。” “鬼怪出,莫回头,回头就见……” 就在洛海川快到和尚身边时,后者竟然直接消失,地上却留下个东西。 “莫回头,回头就见?” 带着疑惑,商文渊不自觉的回头看去。 祠堂里的烛光下,两行血泪自那邓艾将军像的眼中流下! 心头一惊! 当即,他朝着洛海川的方向喊道。 “回来,这将军像有问题!” 第30章 画皮,山精,假和尚 深夜祠堂,烛光幽幽,将军流泪。 怎么看怎么都令人毛骨悚然。 拾起地上的东西,洛海川闪身回来,也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看出是什么了么?”他在商文渊耳畔轻轻问道。 站位上,有意识的将陆家兄妹护在身后。 “这将军像本身应该不是什么志怪邪物。” 见青铜盘和地府残片都没反应,商文渊心中稍定。 也同时侧身将田三两等人护在身后。 “也许原因在雕像里面,能砸开看看么?”他看向洛海川。 后者才是行动的负责人。 毕竟是人家的祠堂,但是,“算了,砸!管不了那么多。动静尽量小点。” 洛海川拍板。“张龙赵虎,把这将军像搬到角落去。” “是!”两人低声应道。 将军像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般沉重。 “空心的,这外面是陶土和漆。”张龙回头汇报到。 “嗯?这是?”原来赵虎在搬运时蹭了一手的红色。 放在鼻子下面嗅嗅。 “血!这是血!” 商文渊和洛海川再次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测。 “用枪托砸!” “是!”赵龙抽出配枪,用枪托在雕像头部和躯干磕了几下。 划拉!咔嚓! 本不如何坚固的外层碎裂,落在地上。 将军像里的东西呈现在众人眼前。 腐臭味道扑鼻而来,一具尸体失去支撑,仰面栽倒。 “啊!”这次轻呼出声的是陆卿,她的角度光线最好,第一个看清了尸体的相貌。 “村长!怎么是村长!” 可真正令她惊呼的,还不是突然出现的尸体。 而是,如果这将军像里的是村长,那刚才外面跟他们交谈的是谁? 把他们带到这祠堂的又是谁? 众人都是一时无言,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此时的村长软若无骨,脏器腐烂,应该被封在塑像中有段时间了。 正思索间,忽然瞥见洛海川手里拿着东西,商文渊问道。 “你手里的是什么?” 这时众人才将目光投向洛海川,确切的说是他手里的,娃娃。 娃娃? “等等,有字。”站在后面的田三两出声。 就见这娃娃头大身细,嘴巴用一个红叉代替,眼睛的钮扣缺了一个。 里面露出几根枯草,麻布身躯的前胸处写着一个名字:小翠。 这又是谁? 翻过去再看,就见娃娃的后背上用血写着: “生于宣统二年八月,卒于民国十六年二月。” 民国年代的人?小翠?十七岁? 小翠?邓莲翠? 洛海川,商文渊,陆家兄妹同时反应了多来,心中震惊不已! 沙河口迷魂路牌案! 1990年4月,据此地三十里的沙河口公路中段,一个前方有急转弯的提示牌处。 一连三天有四辆车坠入崖下,不管如何设卡提示都没有用。 搜救队五天后在崖下找到事故车辆,司机与乘客共27人无一生还。 尸体均被坠崖车辆爆炸波及,有不同程度烧伤。 诡异的是,搜救队共找到28具尸体。 而这第28具尸体却是十分古怪,太完整了,栩栩如生。 死者着一身民国女学生的服饰,翻遍全身也只有一个学生证件。 程思女中,邓莲翠,17岁,仅有这些线索。 本以为是死者的特殊爱好或干脆是个演员,穿着戏服之类的。 可尸检结果却是令人大吃一惊。 死亡时间推测是六十多年前。 古怪的女尸和突发的事故,直接被当地以志怪邪异类案件报送西省特别行动组。 三年的调查,毫无进展。 而今天,这案子再度进入视线内。 虽然目前还是推测,洛海川也开始相信了商文渊的看法。 这些案子还真可能在这偏僻的小井村里找到线索。 他把视线投向商文渊,想要说什么,就见后者抬手打断。 头脑飞速运转,冥冥中仿佛抓住了什么。 商文渊轻声说道:“刚才那黑影是个和尚,独臂。” 就是这轻轻的一句话,洛海川等人再度陷入震惊! 罗凌湾僧衣白骨案! 山洪过后,罗凌湾内找到一具人类白骨,疑似被从山里冲出。 白骨身披僧衣,右臂骨,右手骨缺失,推测生前是个和尚。 白骨身边还围绕着不计其数的野兽尸体,还有些野兽对不上是什么物种。 本以为白骨缺失的部分是在漂流的过程中毁去了。 听商文渊的意思,好像另有缘故。 此时商文渊还在轻声自语,就像沉溺在特殊的境界里。 “十月半,天门开,天门洞开水官来。” “十月半,天门,十月半,天门,水官,水官……” “水官,阴脉,阴龙,鬼怪出,莫回头……” 蓦的,心中仿佛亮起一道闪电,眉毛挑起。 商文渊突然对着陆卿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1993年11月27日啊。”陆卿没太反应过来机械的答道。 “我说阴历!”商文渊急道。 “阴历十月十四啊,怎么了。”陆卿再答。 “糟了!”说罢商文渊直接使出踏莎行冲到祠堂院中。 巫力运转到极致汇于双眼,运用观山之法,往小井村背后陡峭的山峰望去。 观山之法的视线中,就见山体中,数道磅礴的水脉正在逐渐聚拢。 众人追着他来到院中。 轰隆隆!沉闷的声音带着脚下的地面微微抖了抖。 田三两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坎儿渊,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事已至此,也不管他们听不听的懂,语速极快的说道。 “我知道现在的村长是个什么东西了。” 第一句就是语出惊人。 “粮库鬼脚,瓮中怪毛,镜中怪脸,加上洛组长看到的村长的怪笑。” “这是一只成了气候的画皮!” “之前之所以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鬼物气息,那是由于他的皮。” “皮怎么了?”洛海川问道。 “皮特殊!不是人皮,而是山精的皮!” “山精在山海经里叫做枭阳。汉代高诱曾给《淮南子》做注解。” “枭阳,山精也。人形,长大,面黑色,身有毛,足反踵,见人而笑。” “这只画皮为了掩盖鬼物气息,应该是找到一只山精剥皮,怕被发现。” “就把长反的脚,身上的毛,分别藏起来。” “唯独这面皮的形状与人脸形状有差,今天你们也看见村长脸上的褶皱了。” “就算是六旬,也太多了。最关键的是,这见人而笑的样子还是留了痕迹。” “所以说,那村长是披了山精皮的画皮鬼!” 随着他的讲述,众人脸上的表情也从惊讶逐渐变成了惊恐。 “那另外几个案子呢?”洛海川追问道。 “你们记不记得听那画皮说过,村里人祭拜祠堂前会请个叫原悟的和尚念一整天经?” “两个月一次,这次刚走不久?” 众人点头。 “那你们记不记得罗凌湾僧衣白骨案的案发时间?” “1988年12月。”陆卿接到。 “他应该就是原悟!”商文渊再次语出惊人。 “那这六年间每两月来的是谁?”张龙问道,那僧衣白骨案正是他经手。 “应该是另一种精怪吧,雕像吞人,四口失踪,马厩消失。” “从照片上,现场都留有类似的进食痕迹,形态十分特殊。” “似乎……” “似乎什么?”众人追问。 “似乎那精怪只有一条左臂。”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它需要原悟的右臂才能在邓姓族人面前敲响木鱼!” 嘶,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这两个东西为什么出现在小井村呢?我这工程项目咋整啊?”田三两头疼道。 “这两个东西还没有这样的智慧。”商文渊停顿一下,接着说。 “幕后应该还有人,目的应该就是摩天岭中的那东西!” “阴脉?”洛海川眯起眼问道。 “不是阴脉,是阴龙!” 第31章 天罡北斗,凿山为井 阴龙? 看众人疑惑,奔跑中的商文渊几句话解释了阴龙是什么。 “现在是阴历十月十四,过了今夜,就是下元节,也叫水官节。” “年末阴气最重的时候,我刚才看山势气脉,水脉已经在山体内聚拢。” 此时,前方出现一座漆黑的院落。 破门而入,却早已人去楼空。 “果然,来不及了。” 商文渊狠狠拍了一下门框。 “过了今夜会怎样?”洛海川问。 “阴升水涨,水脉破山,淹没村庄,阴龙苏醒,鬼怪齐出!” 一句话,二十个字,每个字都撞击着众人的内心。 “那怎么办?”田三两气喘吁吁的问道,平日缺乏锻炼的胖子,感觉肺快炸了。 “胖子,疏散村民,疏散田氏集团的工人,我看你这边有不少车,能带走的都带走。” “洛组长,可否与调查总组那边联络,看是否还能提供帮助?” 商文渊提议道。 “你呢?”洛海川边问边帮调查组的几人架设通讯设备,便携卫星电话。 “我试试看能不能拖延一时,争取撑到你们支援。”商文渊答道。 “不行!” “不行!” 洛海川和田三两同时吼道。 洛海川率先说道:“这样,张龙赵虎你们和胖子去疏散人群。” “是!”张龙赵虎敬了个礼。 “好!”田三两也迅速行动,连被喊胖子也没心思计较了。 “陆毅陆卿你们联系总组,发ss级警报,一会接通了陆卿来汇报。” “是!”陆家兄妹手上动作加快。 把头转向商文渊。 “我跟你一起,不许拒绝,我才是本次行动的负责人!” …… 上了一辆吉普车,洛海川一脚油门踩到底。 吉普车发动机传来一声嘶吼,在山道上疾驰。 “我们去哪?”喊声透过耳边的风声传到副驾驶座。 “去沙河口发现邓莲翠尸体的地方!” “我觉得刚才那和尚影子不像有恶意,留下的这个娃娃可能是提示。” 商文渊道。 “那万一不是线索呢?”洛海川问。 “那你就准备联系龙虎山吧。” “靠!” 爆了粗口的洛海川把油门又使劲踩了踩。 …… 洛海川的车技真是没的说,全程油门到底未减速。 几十公里的山路,不到半小时就已赶到。 深夜谷底,几乎没有什么光线。 两侧的崖壁之间,前后不足三十步距离。 顺着藤蔓和山野树木枝杈横生的山壁向上望去,天空只剩下一条儿臂粗的灰线。 百余米的高处,就是沙河口迷魂路牌案中的路牌所在处。 此时的商文渊和洛海川站立的地方,正是当时搜救队找到事故车辆残骸的地方。 “你真行啊,知道直接来崖底的路。”商文渊赞道,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三年多的调查,也不是白浪费的。” 说罢,洛海川向东边的一棵老树一指。 “那里就是发现邓莲翠尸体的地方。” “树下?”商文渊问。 “对,树下。”洛海川达到,商文渊则是眉头皱起。 “怎么了?” “过去看看,有点奇怪。” 只见一株三米多高,叶似羽毛的的树木,上面挂着一簇一簇的枣形小果。 “这棵苦楝树很奇怪,你不觉得么?” “哪里奇怪?”洛海川问道。 “你听过五鬼树的说法么?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种鬼拍手之类的。” “这苦楝也是五鬼树之一。”商文渊道。 “你是说这树风水不好?”洛海川疑惑道。 “这倒不是,而是苦楝树喜光,喜温暖潮湿,这崖低极少见光,温度也低。” “还有这果子,正常的苦楝树果子是黄色的,民间说的苦果就是这个。” “可是你看。”向树上一指。 “这树不但生长的十分茂盛,而且所结的果子是黑色的。” “那能说明什么,跟邓莲翠的死有关么?”洛海川这次没跟上商文渊的思路。 “不是跟邓莲翠的死有关,而是邓莲翠死在这以后为何能尸身几十年不腐。” “那是因为这里的阴气特别浓郁,滋养了苦楝树和尸身。” “也正是由于这样,苦楝才结出了黑果。” 说道这时,碰巧一颗苦楝果自行掉落,落在地上发出波的一声。 果皮裂开,一缕阴气散出,果皮迅速腐败。 “找!此处要么有阵法,要么有别的特殊东西。” 看了看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再有一小时就是下元节。 两个人分开寻找,很是急切。 半晌之后。 “啊,你看这里。” 顺着手电光望去,就见山壁上一块没有被藤蔓覆盖的地方有雕刻的痕迹。 “藤蔓下面有东西!”洛海川边说边取出银色解手刀,鼓足一口真气。 这手腕粗细的藤蔓被一截一截轻易斩断,漏出了下面繁复纹路的一角。 “我来!” 巫力运起,七柄赤骨巫刀在身周盘旋一圈后飞向四方。 咔咔!唰唰! 轻微的切割声音不断。 苦楝树十步以内的两侧崖壁上的藤蔓被迅速清空。 地面上的枯枝败叶被推到远处。 还能这样啊,洛海川再次对商文渊的手段表示赞叹。 随着遮挡之物消失。 两幅浩大的阵图出现在视野中。 苦楝树后的崖壁上,一道道怪异复杂的纹路组成巨大的圆形。 望去让人头脑昏沉,如坠深渊,眼眶一阵阵刺痛。 地面上,则是一苦楝树为中心,一圈一圈插满细小石片。 石片光洁如玉,散发出蒙蒙微光。 比之之前,阴气的汇聚速度更快。 把那天陆谦放在桌上的橡皮泥模样的疙瘩掰开,两人一人吞了一半。 胸中一股清新之意直冲脑海,缓解了崖壁阵图带来的眩晕。 “很不错啊!”洛海川说道。 “清心避秽丹。这崖壁上的阵法应该有迷幻和误导作用。” “可能年深日久,溢散了些气息出去,才有车辆会坠入崖下。” “这迷魂路牌的案子算是解开了。”商文渊说道。 “然后呢?”洛海川问。 “破阵!” 说着,商文渊从背包里摸出一把古朴的黄铜尺子取出,插在地上。 尺子上雕刻着山川河流,苍松云朵。端的是精致古朴。 说来神奇,尺子刚碰触泥土,下端就亮起绿莹莹的光。 光逐渐覆盖铜尺,终于,停在了一个刻度上。 心中默默计算,商文渊走到崖壁下的某处,在一处石缝中插进一根半尺长的黄铜钉。 又走到苦楝树西南七步的地方,插下另一根黄铜钉。 回到尺子出,体内巫力顺着铜尺流转至两根铜钉处。 大喝一声:“破!” 破字出口,崖壁表层应声皲裂剥落,地上溅起一片烟尘。 地上一圈圈暗合某种规律排列的石片尽皆碎裂,原本的微光闪烁几下消失。 空气中汇聚而来的阴气一滞。 苦楝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凋零枯萎。 树叶,树枝,树干,树根纷纷化为黑色尘埃,被崖低的夜风吹散。 漏出原本掩盖在树根下的一块直径五尺的圆石! 圆石上古朴隶书刻着,摇光。 “不对,还没完事!”观山法下,商文渊发现石头下面还有玄机。 “把石头挖出来!” 洛海川闻声,快速过来帮忙。 呔!各用手掌托住圆石一侧,向上运力。 并没有两人想象的那么沉重,原来下面已经被削平。 将原石挪出,就见下方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通道用条石砌成,八角样式,里面的阴气喷薄而出。 井口?井口!有绳梯自井口垂下,显然下面还有布置。 好大的手笔,竟是凿山为井! 两人对视,都能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震撼。 摇光。摇光。 洛海川一顿,快速掏出地图,在八个案发地点迅速画圈。 把八个圈相连,赫然是一幅天罡北斗图。 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沉溺在案情之中,却没跳出来看看全貌。 这天罡北斗的布局,才是真正的阵法! 咔哒!手表的指针重合,12点到了。 举目希望,黑色的烟气冲宵,向一把利剑直刺苍穹。 昂呜! 一声酷似龙吟的声音。 响起。 第32章 诡庙连珠,阴龙苏醒! 昂呜! 又一声传来,地面微微震颤,崖壁上扑簌簌落下尘土。 这是阴龙苏醒的前兆。 商文渊一边将黄铜尺和黄铜钉收起,一边说。 “看来我们要下去一趟了。你最好先通知一下其它人,以免一会儿联系不上。” 洛海川也不迟疑,边掏出联络设备,边问道。 “你这东西挺好使,是什么?” “寻龙尺,啊呸,破阵尺。” 一瞬的尴尬反而让两个人都从忙乱中冷静下来,各自做好手头的事儿。 …… 就在前天,陆谦分析完阴龙的事儿就要离去。 就在他要走出门的一刹那,商文渊的声音传来。 “那个,六叔,你是不是忘了啥事儿?” “啊?”陆谦疑惑的看向楼梯上方。 “见面礼啊,你自己说的不能空着手来的啊。”快步走下楼梯,率先攥住门把手。 商文渊看着陆谦,一副你不给东西就别出门的表情。 “你小子别来这套啊,我刚才不是帮你分析出阴脉所在了么,就算扯平了。” “帮忙分析,是你当叔叔的义务。” 一拍脑门,我猜你就会这么说,以前我咋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陆谦暗自腹诽,看了看商文渊攥着门的手,又看了看角落里的三个红衣。 “好吧,便宜你了。” 说罢就从大包袱里取出个小包袱。 “这是我阁皂宗特制的破阵尺,用法是……” …… 六叔。这次算是谢了。商文渊在心里默念。 卫星电话接通,洛海川也接到了陆卿的汇报。 似乎有一位总组的高级顾问离这里不远,现在正在赶过来。 村民和工人都已经疏散了。 假村长和假和尚没有踪迹。 “申请总组的三方通话。”洛海川吩咐道。 “是。”卫星电话里传来陆卿的声音。 “你那边怎么打算?要是我派人同时去往另外七个案发地点能行么?” 洛海川问商文渊。 “可能来不及了,不过该派人你还得派,用来安抚民众。” “嗯?安抚民众干什么?” “那个,我有个办法同时找到那七个地方的圆石,不过可能动静有点大。” “什么办法?” “嗯?什么动静会比较大?人命关天,动静大点也不是不行啊。” 一个男声从听筒里传出,原来刚刚接通的总组的人听到了商文渊的话。 洛海川把头转向商文渊。 就见后者气息突然高涨,不知哪里来的红芒一闪。 一众身影浮现在他身后。 一个美貌的红衣女子出现,颈戴吊坠,手系一把铜钥匙,双目暗红。 这个阴灵他见过,正是那日制服投井举人的陈月玲。 但之后,洛海川只觉得脊背发凉。 两个身着古代官服的男子出现,各自握着小片刀。一出来就在那蹦蹦跳跳。 再次有两名红衣出现,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女,手中拿着打铁用的锤子。 最后还有三名男子出现,一老两少。 老者长衫纶巾,满头银发。 两名少壮一个青衣屠夫,一个麻衣络腮胡。 三人都是拿着一把古剑。 正是房冯二人组,铸剑山庄张族老,张晓曦。 三大刺客,侯嬴,聂政,豫让。 个个气息强悍!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么?让阴灵去案发地点。 那不只要派特别调查组成员了,还要带几个心理医生什么的吧。 没有听见洛海川的回复,听筒里的声音也有些犹豫。 “海川啊,你说的动静大,会有多大啊?” “很大很大。”洛海川回复道,擦了擦汗。 将七个案发地点和原始的特征告诉阴阳镖局一众。 把破阵尺交给修为最低的房冯二人组。 【以开启与僚属通心】 【商文渊:诸位,随时联系,时机到了我们一同行事。】 商文渊对刚刚中断通话的洛海川说:“我们下井。” …… 梵文?这是那假和尚弄的? 看着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字符,两人各有猜测。 不知多了多久,上下两边都是一片漆黑。 还在继续下行。 空气远不如上面流通,体力的消耗逐渐增多。 到了某处,井壁再也不是条石砌成。 而是枯骨累成。 再往下十数米,腥臭扑鼻。 终于有一个侧向的洞口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就见数不清的各类野兽尸体堆积,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向不远处。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悬崖,地下河的水流声传来。 水流的潮湿气体卷积着崖上尸骸的血腥与腐臭扑面而来。 一座狭长的吊桥通往对岸。 对岸有两点微亮,好似有什么大型的动物匍匐在那边。 事已至此,只能前进。 对视一眼,两人一先一后踏上摇晃的吊桥。 地下河的暗涌湍急,阴升水出四个字出现在洛海川心头。 还真被他给说中了,这么多水汇聚起来的话,那是淹没一个村庄那么简单。 估计整个西省川省交界都会受灾吧。 好在两人都有功夫在身,通过这吊桥没费什么力气。 桥对面的空地不大,手电筒的光把墙壁照亮。 “什么!” “竟然!” 吃惊的声音同时发出。 商文渊和洛海川是什么人,以他们的心态还能如此吃惊。 足见眼前情景之诡谲。 对面的墙壁上,雕刻了各种诡异残忍的画面。 各种见或未见过的鬼怪将生人和野兽当做祭品任意撕扯。 正对面的山岩向内掏空。 一座造型古怪的庙宇出现。 漆黑的石阶,漆黑的甬道。 刚才那两点微光哪里是什么动物的眼睛,分明是用不明油脂燃气的两盏长明灯。 长明灯的照应下。 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摆着两尊石像。 后面高处,是一座硕大的诡异佛像,漆黑的躯体上,眼睛用红宝石点缀。 六臂极不协调的弯曲,指向不同方向。 两头对视,似乎想要吞掉对方。 前面地上,一座绝美的女子雕像盘膝而坐。 颇具西域风格的罩袍雕刻的惟妙惟肖。 左手指天。右手平端。 平端的右手上托着一个血渍凝固的颅骨。 形状怪异,脑后生有黑毛。 正是山精枭阳。 “沙蛇的邪佛像!”,洛海川脱口而出。 而商文渊则是凝视着女子雕像,一字一顿说道。 “乾达逻萨摩多!” 就在此时。 昂呜! 龙吟声再次传来,比井口外面清晰了许多。 地上刚才没有注意到的梵文符文亮起血光,诡异的梵唱响彻地下河上空。 水流速度突然加快。 与地下岩石的摩擦和碰撞声越来越大。 观山法运起的商文渊就见到一道道山川气脉脱离原有的轨迹。 向西北方向快速汇聚。 正是处在北极星位的摩天岭。 昂呜!昂呜! 地下开始震颤,大块的落实掉进地下河水中。 还未溅起水花就被湍流裹挟着冲走。 这是阴龙已经苏醒。 正在挣脱最后的束缚。 就在他认为一切都来不及了的时候。 【天下第一,风老剑客:天枢位下面怎么有尊美人像啊?】 【圣手冯秀士:哇塞!这女的真好看。】 【陈月玲:统领,我在天权下面,我也看到佛像了。那个秀士,呸!】 【姑奶奶叫张晓曦:同上。】 …… 【聂人屠:统领,可需聂某屠光这玉衡之下?】 千钧一发之时,七队人马同时就位。 这就是天意么? 青铜剑握在手中,商文渊向那两尊石像走去。 深吸一口气,巫力流转全身。 【商文渊:阴阳镖局所属听我号令!】 暴吼出声:“砸!” 手起,剑落! 第33章 调查总组顾问,陆谦! 咔嚓!轰隆隆! 两座雕像连同山精颅骨在剑下崩碎。 于此同时,一道闪电从天空贯穿深井劈在桥的另一边。 竟是洛海川在商文渊出剑的同时,激发了颍川洛家祖传的引雷之法。 雷光之中,一股充满正气的力量将野兽尸骸纷纷搅碎。 有些脱力的洛海川径直坐倒在地上。 地下河水的汹涌之势渐渐平息。 原本改道的山河气脉重回之前的轨迹,缓慢流转。 “成了么?”洛海川虚弱的问。 他自然能猜到应该是商文渊配合阴灵做了同样的事情,才有现在的效果。 “暂时的,先到地面吧,让支援队伍都去小井村。” “现在做的只是拖延了阴龙的脱困。” 似乎在呼应商文渊的话。 昂呜!昂呜!昂呜! 未能如愿脱困的阴龙变得无比狂躁。 “走!” …… 在小井村东边的山路上停下,居高临下。 所有房屋已经坍塌,一派末世的景象。 破败程度比最初的商家土房村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在人员都已经疏散。 轰隆隆。 视线尽头高耸的摩天岭上黑气冲天,不时有山石滚落,井上几乎全部被掩埋。 摩天岭的封顶裂开一道大口子。 商文渊也终于看清了那长着独角的巨大身影。 张口向天,一呼一吸,黑气如漏斗般汇聚,吞入腹中。 滴滴! 伴随着笛声,一道灯光出现在山路的拐弯处。 车子开到切近,张龙赵虎矫捷的跳下车。 后座上的田胖子圆润的爬下了车,这一晚上累坏了。 “报告洛队,人都已经疏散完成。” “已经通知相关部门在周围三十公里外的各个路口设卡。” “三十公里内已经清空,把伤害降到最低。” “请求归队!” 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敬礼的身姿却是笔直。 特别调查组成员的素养可见一斑。 “洛组长,坎儿渊,胖爷,啊呸,胖子我回来了。” 田三两一步三摇的也走了过来。 “你回来干什么?这里一会儿怕是要出大事儿。”商文渊急切的说。 “滚滚滚,你还不领情啊。不是你在这我回来个球。” “我胖爷是那种丢下朋友自己跑的人么。” 要说田三两这人,平时生活中不怎么靠谱,面对这种事儿,倒是显示出了另一面。 “行了,没工夫计较这些了,也来不及再送他回去了。” 洛海川边说边瞪了张龙和赵虎一眼。 “一会胖子就负责看守车辆,不要下去。”洛海川打断道。 “我就看车啊?我这护身符起码还有预警作用,我其实是……” “就这么定了。看车怎么了,我们最后能不能逃出去也许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没等胖子再说话,又对张龙赵虎疑惑的问道。 “陆毅和陆卿呢?在后面么?”洛海川回了个礼问道。 “啊?我们分开行动了。他们留下架设通讯设备了啊。” “没跟你们汇合么?” 一丝不安的感觉在众人心中生出。 不会已经被掩埋在废墟里了吧。 “出发!” …… 井上和井下间的河道旁。 比刚来时湍急了数倍的水流拍打着断裂的桥墩。 原本被唤做清溪的溪流,此刻更像奔腾的河流。 层层泥沙和野兽尸体从摩天岭上直泻而下,几只还没有断气的尚在挣扎。 “这里还能撑住多久?” 早在洛海川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商文渊就已用观山之法仔细看过。 “一天一夜,最多。” 此时则是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不过,首先要担心的应该不是这摩天岭。” “是什么?”洛海川问。 一指井下的枯井,“那井有古怪。” 原来就在刚才施展观山法观察气脉流动时,发现绝大多数气脉正在向阴龙汇聚。 但也有一部分气脉向枯井方向汇聚。 一口枯井,怎么又凝聚气脉的作用呢? 除非…… 还没等商文渊说出心中所想。 砰! 急促的气流从枯井中喷出。 带着强烈的血腥和潮湿泥土的气味。 不消几个呼吸,枯井中水流之声响起。 快退! 米许粗的水柱喷出,混杂这泥浆、山石和残尸。 竟是这百余年间,被投入枯井埋葬的村民。 接触外面的空气,所有尸体竟然飞速长出毛发,有黑有白。 化僵?? 嗡!嗡嗡!久未生出反应的bp机此刻爆出疯狂的提示! 【兹有邪异现。品类:僵(上)。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兹有邪异现。品类:僵(上)。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 【兹有邪异现……】 【兹有……】 就在商文渊震惊于这群东西的数量时。 嗡!嗡嗡! 【兹有邪异现。品类:精怪(绝)。恶孽盈尺,无可赦,典客僚属速往诛之!】 仍在匍匐变化中尸群背后,一道身影站立。 正是村长! 或者说是,山精画皮! 于此同时。 井下的树林方向,一排已经倒塌的树木突然传出折断的声音。 一道车灯光束刺破黑暗,急速前冲。 “是陆毅和陆卿!他们没事!”张龙兴奋的吼道。 本来觉得松了一口气的他却看到了十分诡异的画面。 陆毅在咬牙开车,陆卿双手一直在扑打后面的空气,表情惊恐。 可是身后什么都没有。 “不对!” 张龙赵虎看不到,但商文渊和洛海川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 疾驰的车辆后面,大队阴魂缀行其后! 头系红巾,身着残破的古代铠甲,胸口的战袍上赫然一字:魏! 眼中通红,神志已失。全凭本能追杀这前面的两人。 这是当年邓艾带兵卒从摩天岭上滚落时摔死的魏军? 商文渊和洛海川心头大震!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上)。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上)。典客所属速往察查之。】 …… 【兹有邪异现……】 【兹有……】 数量竟有数百之多。 “哎!这边!在这边!”赵虎边摇晃着手电筒边喊道。 也看到了大伙的陆毅招手回应。 可是。 眼睛看着洛海川他们的方向扭转方向盘,车子却向另外一个方向开去。 正是尸群的方向! 感知错乱! “不好!”青铜剑抽出,商文渊快速前冲。 洛海川紧随其后,银色解手刀也握在右手,左手并指成剑。 就准备拼了脱力,再用引雷之法。 尽管已经拼尽全力,前冲中的二人仍然目眦欲裂的发现。 自己速度跟不上从树林山坡上冲下的吉普车的速度。 车子就要冲进刚刚僵硬站起,摇摇晃晃的尸群。 车灯下尸群的面容已经十分清晰。 而此时,商文渊还有三十步远! 仿佛无法阻止血腥一幕的发生,车上的陆毅和陆卿已经闭上眼睛! 叮咚!叮叮叮咚!咚!咚! 一阵缥缈的琴声传来,音波宛如实质的撞击在尸群前排。 几具已经伸出手臂的白僵黑僵仿佛被重锤击中,倒飞而回,把后面的僵尸砸倒一片。 一个声音自村口传来。 “呦!大侄子,看来我来的正好。” 众人扭头望去,就见一穿着中山装的男子,站在半截矮墙之上。 单脚点地,膝托长琴。 双手盘旋飞舞,琴弦在手指下发出铿锵之音。 “调查总组陆顾问!”洛海川惊呼出声! 似乎没想到总组竟是派出了这尊大神出面。 而商文渊则是诧异出声:“六叔!” 第34章 镖行阴阳,大汉苍狼VS曹魏精锐 终于来到吉普车前。 商文渊直接运巫力于掌,拽开车门。 把满头大汗的陆毅拽下了车。 两人转身去拉陆卿,现在的她还在双手挥舞,眼中一片混沌。 神志濒临迷失。 从怀里摸出那天临摹向维卿清心符时所用的样品。 运转巫力激活,贴在陆卿额头。 从迷离中解脱的她软软昏倒,手臂刚好环住商文渊的脖颈。 一丝幽香也传入后者的鼻中。 没时间享受这短暂的旖旎,一扶一抗。 三人快速回到队伍之中。 “你跟陆顾问是亲戚?”洛海川看着累的不轻的商文渊。 “他跟我父亲是旧识,回头再说吧。” 将昏迷的陆卿交给赵龙,众人聚拢到苦苦支撑眼前局面的陆谦身旁。 此刻,随着魏军残魂的加入,陆谦也不在像之前那样轻松写意。 法力消耗的加剧下,头顶有水汽蒸腾而起。 “六叔,有办法么?”商文渊问道。 目视前方,以免音波失了准头,陆谦勉强回应道。 “只能分而破之了,好在这些东西不是一伙儿的。” “我必须保存一半力量去寻找背后之人。” 背后之人! 果然,六叔也看出来了! 军魂只凭本能行事,尸群是山精画皮祭炼,为他所用。 但是要说山精画皮会炼尸术,是不可能的。定然有人助其完成! 必须商量出一个对策。 “要是同时拖住尸群和山精画皮,能撑多久?”商文渊问道。 “半个时辰!”陆谦答。 “洛组长,引雷诀能解决尸群么?”商文渊转向洛海川。 “几只还行,这数十只不可能。”洛海川摇头苦笑,似乎有些懊恼。 “洛家小子,你洛家的紫霄雷阵你会么?” 说话的是陆谦,仿佛对颍川洛家很是熟悉。 也不管对方为何知道洛家隐秘,洛海川直接道。 “依葫芦画瓢行,不过现在没有引雷之物啊!” “大侄子,破阵尺你带着么?”陆谦问道。 “带着,刚才还用过一次。”商文渊道。 “那成了,你把那两根铜钉给洛家小子,我这还有七根,凑齐九根。” “铜钉倒插,就可以引雷,这破阵尺本来靠的就是一丝天雷之力。” “这回能行了么?” 陆谦快速说完用法,看向洛海川。 “七成把握。”洛海川说道。 “七成就不错了,就这么办吧,那边的魏军残魂我来对付!” 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望着逐渐逼近的数百残魂,商文渊坚定说道。 “什么?你自己对付?”众人齐呼出声。 “你这不是去送死么,你让我怎么跟你爹交代,我这……” 说道一半,陆谦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别说,好像真就得你来对付。” “你想好了?”陆谦看着面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神色郑重。 “嗯。”商文渊重重点头。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继承了几分气概!” 说罢,分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箓。 轻喝一声,敕! 符箓纷纷飞起,链接,卷曲,空气中土石碎块汇聚。 砰! 符箓与土石组成的一丈三尺的高杆直插入地,笔直竖立。 阁皂宗不愧为符箓三宗之一,对符箓的运用信手拈来。 符杆虽细,却给人坚不可摧之意。 行至旗杆之下,商文渊从背包中取出一面赭黄色旌旗。 巫力流转注入,赭黄旗泛起莹莹黄光。 向上一抖!旌旗无风自起,稳稳悬于符杆之上。 唰!旌旗展开,四个字出现在洛海川等人眼中。 镖行阴阳! 青铜剑拔出,手臂及剑上同时亮起红芒! 一种远古而肃杀的气机出现。 三百军魂整齐肃列。 与往日不同,这次出现的时候再也不是之前朝代各异的斑斓服饰。 而是熠熠生辉的战甲和怒指苍穹的苍狼枪。 杀意盈野!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阴阳镖局,苍狼军魂,重现世间! 所有军魂似乎抛却了三生石边看到的美好尘缘。 尽皆回到了最初的那一世。 在那一世,大汉王朝杨威天下,压得西域三十六国不敢抬头。 在那一世,有一名术法超绝,枪法通神的白衣统领。 率领苍狼营杀得诸般恶侫邪祟不敢染指神州气运,向西退避三千里。 他是汉帝钦封的苍狼典客,也是他们心中的战神。 凝视着三百苍狼军魂,商文渊的声音仿佛穿透了上空的遮月乌云。 “东汉,传八世十四帝,享国一百九十五年。” “建安元年,曹操挟汉献帝迁都许昌。” “二十四年后,其子曹丕篡汉,东汉覆灭,天下三分。” “诸位可愿与这窃国的曹魏之军战上一场?” “战!战!战!”整齐的回应令他胸中豪气万丈。 “结阵!随我杀敌!” 七刀盘旋,一剑在手,踏莎行使出,商文渊一人当先,冲入魂军残魂中。 看到这一幕的陆谦眼中微微湿润,心中默叹。 墨尘,你在哪里呢,你家的娃子,有出息啊。 洛海川眼中满是震撼,手中九根铜钉紧握,也是独自冲向了狰狞的尸群。 张龙,赵虎和陆毅虽然看不见苍狼军魂,却也能感受到场中气势的变化。 而商文渊一人冲阵的身影,牢牢的刻在了脑海之中。 此生难忘。 锋矢一般的苍狼军魂直接与魏军残魂碰撞在了一起! 兵器不断碰撞,场中阴气鼓荡不休。 不时有魏军残魂被苍狼枪刺穿,化成黑气,永远消散。 大汉苍狼vs曹魏精锐。 敌阵中的商文渊左冲右突,已有数十魏军残魂被赤骨巫刀和青铜剑斩碎。 携带死意的巫力,似乎对这些残魂很是克制。 每有一个残魂消散,地府残片都能攫取一丝气机反哺。 消耗虽大,却也能越战越勇。 不断游走于苍狼军魂的阵中,每次军阵出现薄弱时都有他及时补位。 看到统领神勇如此,苍狼军魂士气高涨,大不了就是再轮回一世,到头来还是这苍狼军中人! 大约一刻钟后,战事已经进入尾声。 苍狼军魂,以寡敌众,大胜! 留下魂体有损的军魂吸纳阴气恢复。 商文渊回头看向另外的战场。 洛海川已将九根铜钉布置完毕,可也被尸群纠缠,一时间竟没有机会念咒启阵。 陆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尸群切近,与山精画皮僵持。 此时,山精外皮已经被豁出数道口子,露出里面狰狞的皮肤。 裂开的脸皮一半耷拉在颈侧,赤瞳黄皮的怪物已经发狂。 擒贼先擒王! 商文渊鼓起力气,冲向操控尸群的怪物。 如那日在乌篷村外一般,几位红衣将力量渡入他体内。 巫力即将耗尽,赤骨巫刀归匣,手中只余一剑。 商文渊拼全力调动地府残片中的死意。 青铜剑上渐渐浮现出黑色迷雾。 纵身跃起,全身力气都压在这一剑之上。 觉察到头顶恶风不善,正与陆谦缠斗的怪物缓缓抬头。 却只看见锋利的剑尖。 噗! 剑尖从头顶径直刺入,死意迅速侵蚀而来。 将怪物体内的气机尽数搅散。 【邪异已诛,摄其气数。大衍寿数,余一年。】 【邪异已诛,载册功勋:三十。总余载册功勋:三十五。】 山精画皮,已诛! 第35章 商文渊:一般我们叫它破城弩! 吉普车的灯光照在地面。 满脸灰尘和血痂的商文渊和洛海川并排靠在废墟的矮墙上。 随着九霄雷阵的天雷降下,本就失去控制的尸群不知躲避,尽数化为尘埃。 洛海川脱力摔倒,再难站起。 商文渊巫力枯竭,比之前者也好不到哪去。 唯独保存实力的陆谦,在给两人每人喂服一粒丹药后,眼神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还不出现么?所指正是那背后之人。 远处的摩天岭再填几道骇人裂缝。 山巅庞大的形身影还在兀自挣扎。 按时间已临近破晓,但天空中的乌云还是将小井村的上空严密遮蔽。 透不进光亮。 灰蒙蒙的雾气充斥的整个视野,井上的废墟已经看不太清。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商文渊和洛海川才先后站起。 众人在车灯的光亮中狼吞虎咽的补充了一些食物。 陆毅也给堪堪苏醒的妹妹递上了一杯饮料。 “现在怎么办?”众人望着陆谦。 “怎么办?凉拌!背后之人不出来,我们就先灭了这阴龙。” “这能行么?”赵虎望着远处的摩天岭上不断落下的碎石。 也不怪他这样想,这支小队在自古奇险的摩天岭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就像人与大自然的抗争一样,也只能靠不断进化求存。 “不行也得行啊。都想想办法。”陆谦喟然一叹,随即陷入沉思。 众人都在低头思索。商文渊则是在心中默念。 苍狼道藏开!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苍狼道藏开。】 在品类繁多的物品中寻找良久,视线最终停在了几样东西上。 要不,试试?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打算。 “毁山!屠龙!”商文渊语出惊人。 “毁山?怎么毁,特别调查组权限不小,可也无法调动部队啊。” “就算能,也不是一天之内能指望上的。” 洛海川觉得不妥。 “办法倒是有,需要费些时间。不知道这里还会有什么变化。” 商文渊回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我提醒一句,毁山和屠龙是两回事。” “山毁了,阴龙可未必就死。” 陆谦说道,他也想不明白商文渊究竟要做什么。 这大侄子越来越神秘了啊。 “试试看,总不能等死吧。” 商文渊说着便向井下树林走去。 …… 扑通!扑通! 几个腰粗的树木被放倒。 去除枝杈,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各种样式。 拼接,组装,一架古朴却狰狞的器械慢慢出现在众人眼中。 商文渊独自走到吉普车后面,一阵绿光闪耀。 几件东西出现在地上,被他放进背包中。 …… 就在刚才,他心中暗暗发问。 【商文渊:张族老,你们铸剑山庄能打造攻城器械么?】 【姑奶奶叫张晓曦:能行的,二爷爷你说是吧?】 【铸剑张大锤:这个可以的,不过统领你要就地打造的话有点难。】 【铸剑张大锤:统领是要射杀那东西么?那需要很强韧的皮筋和能杀死灵体的箭头。】 【商文渊:这个没问题,你指导就行。】 此时,放进背包的两样东西让张族老的眼前一亮,神物啊! 兑换:地龙筋一条。载册功勋消减:五。 兑换:地府铁树枝干三根。载册功勋消减:十五。 铸造现场,一众军魂在族老的指挥下有序的忙碌。 将地龙筋和地府铁树枝干交出,张族老手中铁锤挥出残影。 商文渊嘴角抽了抽,还真是铸剑张大锤啊,名字就很贴切。 地龙筋,传说中上古孽龙的龙筋,坚韧异常。 民间传言,若用此物打造弓弦,射出的箭矢迅疾无比,可穿甲破邪。 据说飞将军李广手中百发百中的神弓就是此物打造。 地府铁树枝干,上附无数利刃,邢器之一。 最能克制无实体的阴气阴物等,却是得益于地府残片对苍狼道藏的添补。 机扩调试的嘎巴声清脆入耳,张晓曦精细的检查每一处连结。 张族老亲自操刀,铁锤下三根遍布利刃的枝杈被镶嵌在几根粗木之上。 一架巨大弩床,三支巨大弩箭,成。 望着这两人多高的巨大器械。 陆谦的眼前一阵发黑,真暴力啊,这就是你所说的毁山屠龙么? 洛海川也是怔怔发呆,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背这么多东西不沉么……” 陆卿结结巴巴的问道:“商站长,这个是什么啊。” 看不见军魂的她眼中,几棵树凭空倒下,在空中飞舞一会就变成了零件。 然后就见巨大的骇人树枝和皮筋自动和零件组装成了眼前这东西。 这是什么?妖术么? “啊,一般呐,我们叫它叫破城弩。” “嗯,就是字面意思,破城用的,一会试试看好用不。” …… 摩天岭,半山腰的一处缓台。 破城弩对准了挣扎愈发猛烈的阴龙。 三百军魂将这战争巨兽般的机具运抵此处,花费了半个多时辰。 “你真想好了?”陆谦拽住商文渊的胳膊,郑重的看着他。 “阴龙乃阴脉汇聚,此为天意。” “不管借助了多么邪恶的外力,天意始终是天意。” “今天,你将它破去,属于逆天而行,必遭反噬。” 大衍寿数余一年,不比什么反噬都吓人么。商文渊心中苦笑。 “还有更好的办法么?”此刻的他反倒有一丝洒脱。 之前在商家土房抱剑枕旗时有些松动的心境再次破开一丝裂纹,隐有升华之势。 就像有东西就要挣脱枷锁,只需一个契机。 “还有半天时间,办法还可以商量。”陆谦的眼中还是深深的担忧和不忍。 “半天?不,六叔,我们只有一刻钟了。”商文渊说道。 “什么意思?这里要出变故了?”洛海川问道。 “不是这里,是我。我的力量只能支撑这阴阳镖旗不落一刻钟了。” “我现在才明白,之前狰为什么告诉我这镖旗过了子时就不能在挂。” 随着他的话语,一种苍狼军魂形态暗淡萎靡了许多。 原本凝实的盔甲和长枪现在看来竟十分缥缈。 “你的意思是说……”陆谦似乎想到什么。 “没错,一刻钟内,必须连射三箭。否则,功亏一篑!” 说罢,也不再理会陆谦等人。 反噬,去他妈的! “诸位!听我号令,搭箭!” “诺!” 嘎巴巴,地龙筋不堪重负的紧绷,弩开满月。 商文渊的手扶上弩箭,巫力灌注的一刹那,充满肃杀死意的乌光亮起! 阴龙未生灵智,却也本能感觉到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势袭来。 昂呜!空中黑气大炽! 却无法阻挡这一箭分毫。 一支弩箭咆哮着钉在阴龙胸前的山岩上。 耳轮中山河破裂般的声音刚刚炸响,随即霎时陷入嗡鸣,再也听不到声音。 眼中一阵阵发黑,手紧紧按在太阳穴上,抵御着刺痛。 愣愣的看着原本高耸的木摩天岭已经坍塌小半。 阴龙的大半身躯也暴露在视线中,通体乌黑无鳞,虚幻中透出几分真实质感。 洛海川勉力抬头,就看到商文渊的嘴上下开合。 那口型分明是,搭箭! 一道乌光再次射出。 地动山摇,摩天岭再度崩塌一角。 阴龙仿佛也伤了元气,躯干上一个空洞狰狞可怖。 仰天嘶吼。 “搭箭!” 最后一箭对准了阴龙的两眼之间。 “射!” “阿弥陀佛!” 一股力量迫使阴龙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偏出一丈。 原本应该入脑的弩箭竟从左眼处贯穿而过。 未尽全功,却也打破了某种界限,阴龙形体再难维持。 崩散成数道磅礴阴气,原地逡巡,似乎想要再次聚拢。 “阿弥陀佛!” 佛号再宣,刚才龙头溃散的地方显出一座祭台,一个僧衣身影站在祭台边。 此时,那身影也向商文渊这边望来,双目幽绿,满是不甘与怨愤! 嗡!嗡嗡! 【兹有邪异现。品类:妖(将)。恶孽盈尺,无可赦,典客僚属速往诛之!】 嗡嗡嗡嗡嗡! 【乱山河地脉之邪异,诛!】 第36章 反噬之劫?张太玄:滚! 僧衣!假和尚!这就是背后之人么? 假扮原悟,帮山精画皮暗度陈仓,布下天罡北斗八星位迷阵。 祭祀邪佛,聚拢阴脉成龙,一切的背后之人竟是一尊妖将。 僧衣独袖,裸露的手臂显然是后来接上,手中握持一串顶骨天珠。 此刻仿佛正在吸纳濒临溃散的阴脉。 青铜罗盘第一次对同一邪异给出两道诛杀的提示。 而此刻的商文渊,状态也是很差。 阴阳镖旗早在射出最后一支弩箭时落下,此刻已被收入背包。 苍狼军魂显然已到极限,纷纷向小臂上的狼头印记中投去,消失。 青铜剑暗淡无光,刚才的拼杀中使用过度,此时插在鞘中,如同凡铁。 古蜀巫匣尚可动用,不过赤骨巫刀还需蕴养一刻,才能再次出匣。 洛海川等人还未从刚才的毁山屠龙的震响中恢复,彼此搀扶坐在地上。 只有实力剩余一半的陆谦直面假和尚的方向,将商文渊庇佑在身后。 磨铁般的声音宛如洪钟响起。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坏贫僧好事!当堕阿鼻地狱!” 人声自妖物口中传来,给人一种极度的不协调。 “妖物之属,屠杀生灵,你念个什么佛!”陆谦不屑道。 “今日便会你一会,看谁超度了谁!” 本就怒不可遏的假和尚更加狂躁,一道妖风向陆谦冲来,刚好也让开了身后的祭台。 可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脱离妖力笼罩的祭台上,古朴的纹路缓慢开始流转。 不远处,商文渊腰间的古蜀巫匣上,古朴的纹路也重新焕发生机。 “嗯?竟是生出感应了?” …… 摩天岭三公里外,老牛岭,峰顶。 架设着一部高精度望远镜,镜头对着的,正是祭台的方向。 看着天空中凝结的墨染的乌云和半山坡激斗的一人一妖。 本来还为假和尚盛怒下把战场从祭台处转移到了下方而心生不满的女子,此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看来效果出奇的好呢,你会怎么选呢?拥有巫匣的东方小子。 当你把巫匣放上祭台的时候,表情会不会很惊讶呢? 轻盈的站起身,翠绿兜帽上的三根金色翎毛在夜风中肆意飘舞。 翠绿的斗篷下,传来饰品碰撞的叮当声。 女子扬起浓缩了异域美感的俏脸,金色的长发后摆,碧蓝色的眼眸望向身后。 在那里,站立着两名被被黑纱包裹的只剩眼睛的侍卫。 “接收巫匣的阵法布置好了么?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异域语调的生硬汉语淡淡传去。 正是艾亚。 …… 陆谦与假和尚的争斗还在继续。 众人也是看见了这特别调查总组顾问的真实段位。 给人一种颇为无赖的感觉。 对,就是无赖。 本来交手十几回合便处于下风,手中古琴琴弦断掉四根,威力骤减。 可打着打着,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吞下。 便再次生龙活虎。 对面的假和尚也很有见识,不然也无法布置这些手段。 但也着实看不出对方手里的丹药是什么,只觉得绿油油的,形状也非常拉胯。 每次吞下,都有浓郁的韭菜气味飘来。 打到此时,已经吞下十几枚了,不知还藏着多少。 强如妖将,此刻也是渐渐被磨去了不少气势,但依旧能死死压制对手。 山道过窄,插不上手,又恢复了些气力的商文渊一个闪身从两人的战圈中穿过,向祭台处奔去。 不知是战况太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假和尚继续对陆谦展开猛攻,居然没有阻拦。 通过望远镜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艾亚,笑容愈发灿烂。 尊主的任务就要完成了! 祭台之上,共鸣愈发强烈的巫匣上,亮起耀目的光。 祭坛上有一与巫匣大小相同的凹槽。 体内的巫脉奔腾不息,一道道关口被突破。 庞大的巫力从祭坛和巫匣流入四肢百骸,力量每一瞬都在暴增。 手握巫匣的他就好像手握世间权柄,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将已经崩塌的摩天岭复原。 此间,他就是巫神本尊! 不太对劲,灵台中还留有一点清明,这一切太过梦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挣扎!这也许不是真的! 可就在这时,祭台和巫匣的力量输出突然加大。 最后一丝清明难抵心中的诱惑,握着巫匣的手不断向祭坛凹槽靠近。 放上去,放上去就可以主宰世间的一切。 望远镜中看着这一切的艾亚也在心里默念,放上去,放上去。 巫匣眼看就要嵌入祭台,一股充满死意的阴寒气息却突然出现,直刺商文渊的脑海。 地府残片! 以此同时,一种强烈的荒谬感生出。 不对!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是幻阵! 想是想明白了,可手臂完全不受控制。 吃力的回头,山坡上的一人一妖还在僵持。 正在缠斗的陆谦,突然看见对面的假和尚露出奸计得逞的一抹邪笑。 心中一突,也看到了祭台边的商文渊。 在外界看,祭台被邪异的血光罩住,光罩中无数血色触手牢牢缠住商文渊的右臂。 正把握着东西的手不断拉扯向祭坛。 不好! 心中警兆升起!难道这才是这妖孽的真实目的! 好大的一个局! 想向祭坛冲去,却被假和尚死死拦住,手臂和肩头再次负伤。 就在一切将成定局之时。 呜!天空中的乌云迅速凝聚,向商文渊头顶汇聚。 乌云中电蛇飞舞,发出咔嚓嚓的沉闷响声。 毁山屠龙的反噬,到了! 劫云瞬息起,完全不给应劫之人反应的时间。 仅酝酿一瞬,一道劫雷猝然向商文渊头顶劈去! 玻璃破碎声传来,商文渊只觉头上空间猛地一震,自己还好端端的站在原地,手臂上的束缚感却已消失。 原来,本该劈中商文渊的劫雷恰好打破了祭台上的血色光罩! …… 什么? 老牛岭上的艾亚吃惊失态,突如其来的变数令她应接不暇。 碧蓝的眼中满是不甘,那劫雷就像劈在了她的心间,一切布置,一雷劈碎。 要只是这样还好,居然正是自己的布置,替对方挡下了毫无准备的一击! …… 一道劫雷无功,劫云翻滚的更加剧烈。 祭台被破,商文渊从幻境中挣脱,望着天上的雷电翻涌的一幕。 想逃离,却还没恢复行动能力。 六叔的话好像还在耳边。 “天意始终是天意,你将它破去,属于逆天而行,必遭反噬。” 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后悔么? 好像也不需要。 行正义事,问心无悔! 只是,该如何逃生呢? …… 龙虎山后山,小阁中,太上掌教张太玄正与道童洪吉斗智斗勇。 就在方才,趁洪吉出去打水,张太玄从岸边的抽屉里悄悄抽出一只鸡腿。 咬上一口,嗯,真香。不愧是我龙虎山后山养的鸡,鲜嫩多汁,回味无穷。 正自品味口中那油腻的弹牙的美味,却见洪吉突然折返。 惊得他壶天神通使出,把鸡腿藏进了储物袋中。 “太师叔祖!我刚才好像闻到肉味了!”洪吉满脸官司的盯着张太玄。 “你闻错了,明明是这山间野花的香气,混杂了而已。” 无良的欺骗了年幼的洪吉,张太玄一张老脸不红不白。 “不对,我明明闻到了,早上我养的鸡丢了,我养了两个月啊。就丢了。” 洪吉大为委屈!这两个月天天追着给鸡喂灵草,偏偏鸡跑的还特别快,太难了。 “那你找你师兄去,一定是他偷去烤了。” “那太师叔祖,你嘴角怎么有油啊!” ……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张太玄正飞速想着该编什么瞎话糊弄过去。 就觉得西方气息紊乱。 这是,雷劫?神州这段时间还有渡劫的修士么? 连忙手掐指诀,迅速卜算。片刻便明悟了此中缘故! 放肆!区区外道小教,胆敢妄动我神州地脉! 千百年间就出这么一个原始巫脉的小子,也眼看就要被反噬而死! 看来这些年久不愿下山走动,让你们这些杂碎觉得老夫的剑不够锋利了啊! 想到此处,不理不依不饶的洪吉。 张太玄来到门口,踮脚飘到小阁屋脊之上。 须发皆张,磅礴真气汇于手中一块牌子上,牌子化作一道白虹飞去。 面向西北方向,含怒暴喝一声:“滚!” 整个龙虎山的飞禽走兽皆是匍匐在地,山水溪流也在这一声暴喝下断流数秒。 当代神州第一修士,强大如斯。 缓缓飘下,轻轻落地。整个龙虎山上压抑的气息也恢复正常。 一瞬。宛如错觉。 刚一落地,身后传来洪吉的声音。 “没偷就没偷呗,喊这么大声干啥。” …… 摩天岭祭台边。 飞速思考的商文渊,心中一突,远远望见东南方向一点白光亮起。 眨眼间,一道白虹飞来,从劫云中穿过。 去势不减,直接拍在假和尚身上。 后者的妖躯直接被震碎,只留下妖魄呆呆站在原地。 夕阳的余辉从空中的破洞中射下,劫云竟被这无匹威势生生震散。 一瞬,死生逆转! 陆谦率先回过神来,从泥土中拔出那块牌子,看了看,嘴角一抽一抽。 “龙虎,太玄。” 结束的真快啊,早出手不好么? 人情都被你卖完了,依我这侄子的性格还不对你感激涕零啊? 完了,又欠债了。 上次欠了二十枚丹,被扣在龙虎山炼丹三个月,还少七枚没还上呢。 最后挖穿丹房地板跑的。这次你指望我把牌子给你送回去?做梦。 …… 于此同时,老牛岭上的艾亚三人,则是险些被一声“滚”震散了三魂。 神州,真是可怕。 第37章 爆发的功勋! 妖躯,没了? 刚才那从天而降的招式是什么? 三百余年的修行,为了什么呢? 可笑自己还幻想着能成佛陀,也许自己注定是个妖物吧。 不,也许就连妖物也快做不成了。 还记得三百年前,据传外面是个叫大清的朝代。 圣祖治世,万国来朝,可西边的地方却依旧苦寒贫穷。 至少这小井村是这样的。 那一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连个草籽都找不到。 收成也不好,小井村已经断粮,人们只好在树林里设下陷阱,守株待兔。 不幸的是,它就是那只兔子。 为了求生咬断了自己的前腿,原来的洞也不能待了,只好在山背面再挖一个。 却挖出了一个木鱼和一个僧钵,也挖出了后来的故事。 僧钵里总是会有清水和草籽,每次吃完,都觉得热热的,就像春天来了。 真好。 木鱼刚好个头比自己大,能挡住风寒。 就这样,寒来暑往,自己也是生出了灵智。 有一天,僧钵里突然没有草籽和清水了,而是出现了一个和尚的虚影。 和尚这个词也是他教给自己的。 他说,抱歉,以后不能给你水和草籽了,他的佛力就要溃散了,再也变不出草籽和水。 他说自己已经是妖了,要做一个好妖,妖也有好的。 这才知道自己这许多年吃的是什么东西,也知道了为何自己会开启灵智。 每日望月修炼,妖力愈发强大,和尚的虚影却越来越淡。 自己终于能够化形,正想作个揖谢谢他,回头却只看到木鱼和僧钵。 之后的漫长岁月里,自己一直守在这里。 一定要想办法让他醒来。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带着奇怪佛像来到了自己面前。 她说,自已可以成为佛陀,她可以帮自己吸收摩天岭的阴脉,只要自己帮她一个忙。 也许成为佛陀就可以唤醒他了吧。 …… 魂魄撕裂般的疼痛传来,假和尚被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八条阴脉左冲右撞,就要把它的妖魂撑碎。 勉强睁眼看到就刚才的人类小子挥剑斩来。 也好,死了也许就能看见他了,只愿还能做他身边的那只兔子。 …… 商文渊正要一剑斩下。 本来撕扯着眼前妖魂的八条阴脉竟有一条被吸入了背包之内。 一股庄严浩大的力量传来,背包里一物自行飞出。 定睛看去,正是被当做证物放进背包的木鱼。 “阿弥陀佛,贫僧,辩机。” 辩机和尚双手合十,深施一礼。 “施主且慢,听贫僧一言。” …… 夕阳下的上坡,众人与辩机和尚的魂魄在山坡上席地围坐。 “什么,你的意思是那几桩吃人案子里的死者不是它所害?” 洛海川边看着和尚腿边的兔子边惊讶的问。 兔子毛发雪白,还生着两条白眉毛,三条腿侧躺着,正用头蹭着辩机和尚。 “当然。贫僧虽佛力消散无法显形,是靠吸收了刚刚那一条阴脉才恢复了许多。” “然而寄魂的木鱼被遗落在千多年岁月,却早已对这山川地脉生出感知。” “要说在地下修凿庙宇,迫使阴脉改道,操控唐富贵的妖躯都是最近的事。” “而施主口中的案宗却是陈年旧案了。”辩机说着又摸了摸兔子的头。 “唐富贵是谁?”田三两觉得和尚的话语里乱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正被抚摸的十分舒服的兔子听到唐富贵三个字,眼中人性化的流露出了一丝幽怨。 “就是它啊。”辩机一指有些僵硬的兔子道。 “大师!你真是大师!你给兔子起名叫唐富贵啊?”田三两一捂脸。 “当年它断腿求生的时候,其实有一个小男孩看见了。 “却强忍饥饿没有去追,也没告诉别人,这个小男孩就叫富贵,阿弥陀佛。” “而贫僧是唐人,贫僧养的兔子自然也姓唐,有问题么?” 看着嘴张开却说不出话的田三两,辩机嘴角露出微笑。 真怀念这种感觉啊,当年在会昌寺与往来僧人论法时对方往往也是这种样子。 “那它之前怎么有的右臂,那原悟和尚也不是它所害么?” 商文渊见有些聊偏了,赶紧转移话题。 他手中把玩着七颗圆润黑珠,正是所剩的七条阴脉所化,名为阴龙泪,世间罕有。 见是商文渊发问,辩机和尚郑重了许多道:“那只是巧合,暴雨后的山洪将本来埋在洞中的尸骸冲出,富贵正好赶上,便偷了一截臂骨而已。真凶其实已经伏法了。” “谁?”洛海川问道。 “正是那已经被剥皮的山精,枭阳。” 辩机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 “贫僧养的兔子,它吃素。” …… 山精已死,未解开的吃人案件也告完结。 至于之前分析案发现场时判断为独臂妖兽所为,看来就是假村长故布迷局了。 辩机的加入很是意外,看着狼头印记下方的食邑又多出一户。 商文渊也是摇摇头,谁说阴阳镖局就不能有和尚呢。 唐富贵已经打回原形,但依旧是有实体的妖物,只好带在身边。 夜已深沉,星光满天。 经历了这两天连续的奔波和战斗,大家都很疲惫。 今晚就直接宿营在了山腰的坡地上。 听着田三两的呼噜声在空旷的山林和废墟上空回荡,盖住了不远处篝火的噼啪声。 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放松。 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疼痛,体内的经脉在巫力的持续冲击下也有些损伤。 苍狼军魂消耗过大,需要休整。古蜀巫匣也需要用巫力蕴养。 自己这此出来还真是险些弹尽粮绝。 好在狰的两月之约才刚开头,时间还算充分。 想到此处,意识中与bp机进行感应,之前局面太过紧急,无暇查看。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帐篷中,绿色光芒大盛,青铜罗盘显化,提示也是接踵而来。 【乱山河地脉之邪异已收服,载册功勋:十。总余载册功勋:二十五。】 没了?就十功勋?我可以把那兔子炖了吃么? 极大的憋屈生出,九死一生啊,就十点。炖兔子的时候一定多放六叔的韭菜。 正在心中无能狂吠的商文渊就见罗盘上地府残片一闪,充满死意的黑雾弥漫。 黑雾之重竟是压过了绿光,背包中的阴龙泪次第飞出,融入菱形玉片之中。 还来?我的阴脉啊!也要被吃了呀!每一颗阴龙泪融入,商文渊的心都在滴血。 却被牢牢定住,不能移动分毫。 当融入到第五颗,一连串的提示传来。 【白鹤紫芝遁基,诛恶侫邪祟以祭,纳游魂残魄以用。】 【诛坏阴冥律令,不入轮回之魂,凡七百六十二众,册封:鬼差】 【诛乱山河地脉之阴龙,晋封:拘魂使。】 【收拢阴脉七条,于三亿六千万残片中,首度重塑地府之基。晋封:赏善司判官。】 【晋封赏善司判官,赏生死簿、判官笔,可断生灵善恶,可为行善之灵添福添寿。】 【晋封赏善司判官,载册功勋:五百。】 五百功勋?连升三级? 那这一次,值了。 第38章 自古夜市是非多 人生之事,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本以为一切努力全部打了水漂,结果发生的一幕却令商文渊不可思议。 赶忙将剩余的两颗阴龙泪收起,刚才可是把他惊到了。 错过此次,短期内上哪寻找阴脉去。 感觉意识里多了些什么,心念一动,形象大变。 翻卷着柔和黑雾的紫色蟒袍加身,一根龙首骨簪将黑纱官帽束在头顶。 两条玉色丝绦垂落,上面细密花纹与地府残片上的一模一样。 左手一本陈旧的存厚书册,右手一支短粗的木杆毛笔。 眼中一抹幽绿闪过,目光动人心魄。 人间善恶,一笔可勾之! 无匹的阴气聚拢,唐富贵已经龟缩在帐篷角落,前腿抱头,团团的尾巴不住颤抖。 “阿嚏,怎么了?”陆谦和洛海川已经熄灭的帐篷灯亮起。 商文渊赶忙脱离当前的形态,生死簿和判官笔也消失不见。 一切恢复平常,肃杀阴冷的气息遁去。 “大侄子!怎么了,你察觉到了么?” 见商文渊的帐篷灯亮着,陆谦和洛海川来到帐篷跟前。 “没什么,刚才运功疗伤了,可能阴龙泪生出了什么变化,有阴气聚拢。” 商文渊简单的糊弄了过去。 发现这里没事,两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就待要转身离开的洛海川把目光投向了帐篷的角落。 “哎?那不是唐富贵么,它撅着屁股干啥……” “你俩在干啥?” …… 煌掖市,北大街,丝路慢递门口。 众人准备分别,陆谦要去杂交韭菜,啊不,是回山炼丹。 洛海川准备回特别调查组给那八个s级旧档写结案材料。 都是有伤在身,需要修养。 除了田胖子。他是要回去给工程队善后,顺带洗个澡。 临走时,陆谦把一个小布包交给商文渊。 告诉他半路捡的,有机会还给失主云云,就匆匆离去,头都不回。 觉得奇怪的商文渊打开包裹,就见一块虎头令牌端端正正的出现在眼前。 龙虎,太玄。正是那日破了劫云和唐富贵妖躯的天师令牌。 “哎,你别走,这玩意要还你自己还去!” 却哪里还有陆谦的踪影。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心中暗暗吐槽。随缘吧,反正自己暂时没心思去送。 无奈的将天师令牌跟凌云子北帝宗腰牌放在一起,抬头看向对面。 这一看可不得了。 嗯?原来斜对面的音像店和包子铺呢? 再仔细一看,牧云书店的牌匾大了许多,相比之下丝路慢递的招牌就很不起眼了。 你们特别调查组搞得啥?你开个据点需要盘下半条街么? 一把拉住转身也要走的洛海川,指着牧云书店的庞大店面和牌匾。 “洛组长,我就跑不出你眼皮底下了呗?你让我以后上哪吃早饭去?” 商文渊恨得牙痒痒道。 被揪住的洛海川尴尬的笑了笑,“那个,扩大经营,啊对,扩大经营。” “这店面特么够住半个行动组了吧?你们宿舍不够用了还是咋滴?” 商文渊不依不饶,偏要对方给个说法。 “哎?你还别说,最近为了加强西省调查组力量,总组还真派了两个宗门弟子过来。” 我的天,总算解释过去了。洛海川心说。 “不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总组也不能干瞪眼不是。” “动静个屁!你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 刚寂静了几天的丝路慢递的门市,又热闹起来。 三炮台熟悉的清甜在舌尖绽放,难得的午后时光。 二楼传来陈月玲婉转的戏腔,这段时间,铜锁好像比往常开心了一些。 一楼的大厅,醒木还是摆在收音机前,木鱼就在醒木的旁边,听书党多了一个。 唐富贵拿木鱼当枕头睡得正香,还不忘用耳朵遮住眼睛。 角落里,正在打扑克。房老剑客大战三大刺客,杀得难解难分。 脸上还是贴满纸条的冯秀士在旁边生无可恋。 透过玻璃窗,对面的牧云书店人来人往,自己的丝路慢递则是门可罗雀。 动静?哪有什么动静?大门一关,安安静静。 正这样想,街边报刊亭前的人突然多了不少,今天的新报纸到了。 报刊亭的老板卖力的吆喝道。 “快来看!快来买!今天的消息很精彩!” “西省多地发生异闻事件,目击者很多,做不了假的哈!” 好奇中,挤进人群买了一张报纸回来看。 啥异闻事件呢?青天白日的。 轻声朗读,读着读着,声音渐弱,嘴巴渐渐张大。 “王家粮库铁门突然炸裂,粮食自动飞起,窗口飞出三个秤砣。” “春园附近住户多人反应,晚间镜子被摔碎,清扫时看到门窗无风自开。” “怀古镇雕像馆被入侵,全部雕像被砸,后院下水井盖被取走。” …… 卧槽,你们可真能整事儿啊,不是说了找井口的时候要小声点儿么。 唰的回头,墙角只剩一地纸条,楼上早已无人唱戏,咔哒一声锁上门后,鸦雀无声。 只有醒木和木鱼不明所以,还继续听着广播。 【下面插播重大新闻。西省和川省交界的摩天岭山脉昨夜突然崩塌,滚落的山石将岭下的小井村彻底摧毁。疑似发生重大地质灾害,有关专家正在分析。暂时没有人员伤亡,据当时正在测绘施工的工程队工人描述,撤离途中曾听到三声巨大爆炸。后续我台将持续跟踪事态进展。】 …… 行吧,看来还是有些动静的。 …… 煌掖市的夜市,人头攒动。 商文渊和田三两在一家当红的肉串店的包间坐下,准备点菜。 商文渊心情不错,刚才田三两陪他买了个永久牌电动车,告别了徒步。 洛海川、张龙赵虎、陆家兄妹都要过来,田三两做东,大家小聚放松下。 临近下班,八个结案报告却还差俩,打电话说晚点来。 “艾玛,坎儿渊,这回的动静不小啊,下午的报纸你看了没,特别带劲儿。” 田三两哪壶不开提哪壶。 商文渊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在菜牌上点下了巨大数量的串儿和凉菜。 街灯亮起,透过敞开的窗户,夜风带来一丝清凉。 给唐富贵买了比它还高的一堆韭菜,此刻的它正趴在窗户上卖力的啃着,甚是可爱。 路人不时驻足观看,老板也觉得能吸引食客,也就没管。 人越聚越多,店里已经坐不下,在门外摆下了整齐的一排小桌子。 不多时,就有一对俊俏的男女,走到一张小桌前坐下。 女的一身紧身风衣,墨镜下的俏脸微微泛红,在街灯下明艳异常。 窈窕的身姿引来路人一阵侧目。 难得则是一身道袍,丰神俊朗,腰悬美玉,手拿折扇,飘逸的长发潇洒的系在脑后。 对往这边看的路人频频点头致意。 在他的心中,这些人都是在看他的。 “师弟,我都说了要低调点,你看你这一副骚包造型,还嫌目标不够大么?” 女子无奈道。 “师姐你不懂我,这世界也不懂我,眉分八彩,目若朗星的我走到哪都是闪光的。” “店家,可有饱腹的拿些来吃。” 啪!折扇打开,浓郁的檀香味儿飘散。 “店家,可有听到,店,咳咳咳咳咳咳!” 却是被急停在眼前的三辆摩托车排气筒喷出的尾气呛了个正着。 形象大失。 对面的风衣美女也是皱了皱眉。 摩托车上也是一男一女,女的跳下车后,指着正在啃韭菜的唐富贵,嗲嗲的说。 “达哥,你看那兔兔好可爱的嘛。你帮我买来呗。” 而骑在车上一身彪悍肌肉的男子则是哈哈大笑,把嘴里叼着的烟吐到地上。 “买?这一片儿可能还没人敢收我尤俊达的钱。” 商文渊则是把一切看在眼里。 自古夜市是非多,古人诚不我欺。 事儿,来了。 第39章 我,白小平,必须行侠仗义 “哥们,你那个兔子我家珍珍看上了,给我得了。” 自称叫尤俊达的肌肉男子这时也从摩托上下来,双手插在胸前,叉腿站在窗前。 那看意思正在等商文渊和田三两把兔子递给他。 “这兔子是我朋友家的,不能给。” 懒得纠缠这事儿,商文渊淡淡的说道,摇了摇头,觉得挺好笑。 别说这货是妖物,就是真是只普通兔子,那也是辩机的兔子。 “小子,我劝你识相点。达哥要你个破兔子,又不是要你命。” “你打听打听,煌掖这一片谁不知道达哥是干啥的。风水尤家的字号你没听过么。” 还没等尤俊达说话,后面两辆摩托车上的俩跟班先说话了。 挥手打断了跟班的絮叨。 “哥们,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尤家是懂些风水之道,给乡里乡亲办过一些事儿。” “黑白两道都给点面子,不过也不能明抢不是,要不你开个价。” “一句话,50块,行不?”尤俊达上前一步说道。 还没等商文渊说话,又补充道。 “哥们,差不得就得了,给你脸面就好好拿着。” “不然那天你家宅子不太平了,再哭着喊着把这玩意给我,可就不是50块的事儿了。” 田三两则是同情的看着对方。 啥?让他宅子不太平?他宅子还需要太平么?太平一斤多少钱啊? 在场众人都没有发现的是,商文渊眼中幽绿光芒一闪而逝。 尤俊达在他看来,身上正散发出微弱的灰色气息。 自从做了赏善司判官,普通人的善恶,一眼即可判断。 人的气息由善到恶,气息也是有金色、白色、灰色、黑色之分。 这微弱的灰色气息也就证明尤俊达也顶多是平时好勇斗狠,仗势欺人。 可恶归可恶,大奸大恶之徒肯定不是,小小惩戒也就是了。 想到这,商文渊微微一笑,说道。 “这样,尤俊达是吧,这兔子要是跟你走就给你,你请便。” “哈哈哈,算你小子识相。”后面传来两个跟班的声音。 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太多了,一开始挺硬实。 到后来,多狠的茬儿在达哥面前也得盘着。 要说尤俊达本人也许不太出名,他的姑父尤碧泉就不一样了。 在煌掖一带提到碧泉斋的尤先生,那是叱咤一方的角色。 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凶名。 坊间流传着一句话:一入碧泉斋,归去满身债。 这尤碧泉精通风水,却不走正道,指点别人的也都是捞偏门赚快钱的法子。 这类法子没有长久的,当你终于难以为继,求上门来。 往往连本带利的给吐出来,尤碧泉本人则是赚的盆满钵满。 可偏偏有人趋之若鹜,毕竟富贵的滋味不是每个人的尝到过的,总想试一试。 也曾有人上门讨说法,可尤先生的老婆姓方,在当地社会上混的也极开。 往往说法还没讨到,就有一群小混混去你家讨说法了。 这许多年,也是无人能治。 你说犯法么?不犯法。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 这尤俊达仗着自己的姑姑和姑父,老百姓也只好敬而远之。 这次,刚交往没几天的女朋友想要个兔子,当然也得满足。 可惜,他碰到的是商文渊。 “行,哥们,那我就抱走了。那50块你明天去碧泉斋拿吧。” “这兔子行啊,还带长眉毛的。” 说着,手就向唐富贵抓去。 唐富贵红色的小眼睛眨了眨,向旁边一躲,尤俊达抓了个空。 又试了几次,次次抓空。 这下面子可有点过不去了,毕竟女朋友就在身后呢。 火气上来,一下子掀翻了原本装满韭菜的小筐,两只手猛地探出。 架打得多了,出手可是不慢,眼睛里已经有了狠厉。 见吃的没了,唐富贵也有点急了,小短腿一抬,正好拍在了尤俊达脸上。 后者就觉得脸上一疼一凉,手一捂竟然留出了血,伤口处还印着个兔脚印,有些滑稽。 再一看唐富贵,一条银光闪闪的假腿脚尖处,还留着丝丝殷红。 原来昨夜,商文渊觉得也不能总让它瘸着走路吧。 于是让红衣张晓曦亲手用上等铸剑陨铁给唐富贵打造了一条假腿安上。 手艺高超,十分灵活。此时派上了用场! 见尤俊达的脸伤了,后面的跟班直接开始打电话。 尤俊达已经恼羞成怒,什么女朋友,今天这兔子就别想活,在场的几个人也别想好。 砰的一声!唐富贵直接凌空跃起,将对面的彪形大汉蹬翻在地。 哗哗哗,周围看热闹的可是笑开了。 田三两也笑的前仰后合,“都说兔子急了能蹬鹰,这回可是见识了。” “闪开,都闪开。谁打的电话?” 就在此时,夜市的巷子口,来了一队巡逻的治安员。 啥?流氓还报警了?你们的气节呢? 商文渊此刻哭笑不得,也掏出了电话打给洛海川。 没办法,煌掖他也没呆几天,洛海川是他唯一认识的官方的人。 …… 治安巡逻的人听两个跟班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事情经过也是眉头一皱。 尤俊达几人是什么东西他们太知道了,准是倒打一耙。 好在对方是只兔子,就伸手先抓向了“行凶者”唐富贵。 就在商文渊想制止身上已经散发出丝丝妖气的兔子时。 “光天化日,郎朗乾坤,不分是非,颠倒黑白,恬不知耻!” 风衣美女想拉却没拉住。 就见刚才一身道袍的俊朗青年涨身站起,划拉,折扇打开。 迈着方步向人群走去,随着他的步伐迈出。脸上和煦的笑容不减。 一股沉凝的气息散出,腰间的美玉光华一闪,治安队众人脚下同时亮起一道符文。 竟无一人能再动半步。 察觉到异状,治安队长呵斥道。 “你是谁?装神弄鬼,你这是妨碍治安!” 青年不疾不徐来到跟前,从怀里摸出证件,在对面之人眼前一晃。 “不不不,本公子是西省特别调查组顾问!” “今天此地,我,白小平,必须行侠仗义!” 说罢还扇了扇折扇。心说,这个逼装的,满分。 后面的风衣美女见此直接捂脸。 正在此时,洛海川的电话也是接通。 “喂?我们快到了,你和胖子饿了就先吃呗,催啥。”听筒里洛海川的声音传来。 “不是吃饭的事儿。” 整理了一下语言,商文渊试探的说道。 “你们西省调查组,有个叫白小平的,正在,额,行侠仗义啊?” 第40章 龙虎山天师府的邀请 “怎么又是这个玩意,我马上到!” 听筒里传来发动机的怒吼,显然洛海川加大了油门。 “你为什么说又?”商文渊不解问道。 听筒那边的洛海川边加速边没好气的说道。 “你面前是不是一男一女啊?” “男的叫白小平,北帝宗当代圣子,正牌的青年才俊。不过脑袋好像有点问题。” “女的叫邓洛玉,北帝宗当代圣女,这两个就是我中午跟你说的新报道的宗门弟子。” “他怎么想起来的行侠仗义啊?” 商文渊有点不好意思,说:“这边有个尤俊达要强抢唐富贵。” 便将事情经过捡重要的说了一遍。 “尤俊达?你说隋唐呢啊,怎么不是程咬金呢?”洛海川无语,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你说的是辩机的那只兔妖?” …… “西省调查组?就你?罪名再加一条,冒充公务人员。” “你们都回去跟我做笔录。” 治安队长态度强硬,他可以知道西省调查组的,那都是人中龙凤。 “你怎么这么不识货,我跟你说,我是西省调查组请来的顾问,我……” 我都亮身份了,你就这反应。不是应该立刻表现得很尊敬点头哈腰么。 争辩还在继续,夜市巷口鸣笛声响起,一台吉普车缓缓停下。 “谁用的定身咒,给我撤了!” 五个人快步走来,为首之人大步流星走到现场。 “说你呢,把定身咒撤了!” 洛海川盯着白小平,后者面红耳赤,好像正欺负人的孩子突然被家长逮住。 “你是……”治安队长看着面前的英武面庞,发现已经可以迈步了。 “同志你好!我是洛海川。” 治安队长立刻弯腰握手,表现的很是尊敬。 这时,后面的邓洛玉也是来到前面,“洛队。” 白小平见本该向自己表现的尊敬被洛海川抢了去,心里不爽,但也无可奈何。 等我白小平闯出名声的,哼! “洛队。那个,一般来说,我们是可以行侠仗义的吧……”他弱弱的询问。 行侠仗义个屁!洛海川心里骂道,嘴上却没说什么。 “谁是程咬金?”洛海川淡淡的问。 “那个,我叫尤俊达。”尤俊达很是不自然的纠正道,连名字错了也没敢纠正。 他也看到商文渊打电话了,以为就是呼朋唤友,谁知来的是这尊大神。 开玩笑,洛海川啊,西北的定海神针啊,江湖人称洛判官啊。 最后的处理方案就是田三两出了50元医药费给尤俊达治脸。 本来想说是自己摔的,却被田三两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田氏的人特别讲究,给你就拿着吧,不差钱。” 田氏?看着这黝黑胖子,他也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好像又是他得罪不起的。 那这始终屁股就没离开凳子的兔子主人是谁啊? 商界小田总亲自陪酒,打个电话就能召来洛判官。 幸亏他不知道商文渊是谁。 洛海川这判官是道上朋友口口相传的,商文渊的判官可是真的。 …… 闹剧平息,围观的人群散去。 本就是一波人的两桌凑成了一桌。 “啥?对面的邻居。这个就是队长你让我们要特别盯……呜呜呜。” 盯梢俩字还没说出口,白小平的嘴里直接被邓洛玉塞了一根烤鸡爪。 不理会被烫的不轻的白圣子,商文渊直接看向洛海川,“他说盯什么?” “他没说盯什么啊,你听错了。”洛海川有些尴尬的打着哈哈。 田三两低头吃着串,心情特别舒畅。 自从遇到这个货,似乎自己丢人的概率就下降了好多。 兄弟,亲兄弟,你注意保持。 “来,我的商大神探,代表特别调查组全员感谢你连破八起s级案件!” 说罢,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一起经历了生死,大家的关系拉近了太多。 “因缘际会,各取所需,洛组长你太客气了。”商文渊客气道。 原来是侦探啊,还以为是啥大人物呢,白小平放松了许多,也来了精神。 “这位商神探,快递业出了你这位翘楚真是令人敬佩。” “北帝宗圣子白小平,行侠仗义白小平就是我,这位是我师姐,北帝宗圣女邓洛玉。” “我俩敬你一杯。” 说罢也是一饮而尽,边上的邓洛玉则是饮料相陪。 她比这师弟眼界高些,刚才唐富贵身上散发的一丝妖气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妖兽当宠物,你要是说这人就是送快递的,她是不信的。 “幸会幸会,以后就辛苦二位盯,啊不,多多关照了。” 商文渊脸上挂着阳光的微笑,看的洛海川张龙赵虎和陆氏兄妹直抽抽。 几人扫了洛海川一眼,就见洛海川表情很是无奈,自顾自夹菜不语。 听到就听到呗,非得一个劲儿说,真小气。 “两位是北帝宗的修士的话,我这有一事相求。”商文渊说。 “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干啥。修行界的事儿商兄你可能不太懂。” 酒量奇差的白小平,几杯下肚已经嘴已经有点不利索。 听到商文渊说有事相求,则是直接搂住他的肩膀。 “想我北帝宗,那是……” 之后便打开了话匣子,巴拉巴拉的说了五分钟。 内容就是他和师姐在北帝宗如何修炼有成,宗门大比如何拔得头筹。 这次被调查组请来西省当顾问只是历练,之后就能有资格去龙虎山天师府交流云云。 听得身边的几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邓洛玉眼神古怪是因为觉得这师弟没救了,两杯酒下肚就把自己交代了个干净。 其他人眼神不怪那是因为知道商文渊的能耐,修行界的事他不懂? 两人高的破城弩见过没有,一人独斗几百曹魏残魂见过没有。 似乎觉得到位了,白小平摘下腰间的玉牌拍在桌上。 “这是我核心弟子的身份牌,商兄你有啥事儿尽管说,大家都是自己人。” “哦,我想求二位把这个带回宗门,顺便帮我问问凌霄子在哪?” 说着从背包中取出一块乌黑的铸铁鬼头腰牌,正是凌云子那块。 白小平和邓洛玉眼睛瞪的老大,尤其是白小平,“师姐,你看,这……” 最后还是邓洛玉拿起腰牌仔细端详,“没错了,古北帝宗酆都一脉的腰牌。” “商兄何处所得?这种制式的令牌源自魏晋时期,早就弃用了的。” “对呀对呀,现在宗门长辈都不一定知道,等我去龙虎山天师府交流可以问问。” 白小平接到,刚才就是他说商文渊对修行界不了解,赶忙搬出天师府找回场子。 洛海川倒是听商文渊提过大黑山的经历,至今想来还很唏嘘。 今天是放松,不想说难过的事儿。更重要的是,也不想见组员继续丢人,便道。 “今天不提这事儿了,反正是邻居了,找机会好好聊聊。” 视线转向商文渊,继续道。 “总组让我捎给你个口信,龙虎山天师府的洪吉传的,想请你有空了去一趟。” “这洪吉据说是百年间龙虎山道基最佳的弟子,年纪轻轻,已经授箓。” 龙虎山小师叔洪吉?传口信,还是等他有空了才去? 白小平和邓洛玉的嘴张的可以塞下鸡蛋了。 白小平心道,我还在争交流名额呢,你啥情况啊,直接座上宾了? 却见商文渊使劲的摇头,“没空没空,我还忙着应雪和汪存真的事儿呢,就在最近了。” 说完又从背包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继续道。 “另外,谁给捎的口信啊,你让他把这块牌子也赶紧归还一下。” 就见那块牌子在灯光下显出古拙的气势,虎头龙尾。 上书:龙虎,太玄。 “天,天师令!” 北帝宗的两人怔怔无语。 第41章 骄傲如我,代步首选自行车 第二天,清晨。 商文渊结束打坐,楼下传来收音机里的早间新闻。 醒木和木鱼还是放在熟悉的位置,听得不亦乐乎。 正琢磨着去哪吃口早餐,就见对门牧云书店的门被打开。 邓洛玉和鼻青脸肿的白小平从里面走出。 邓洛玉一身飒爽的制服,白小平则还是那身华美的道装。 隔窗看到商文渊,邓洛玉微笑点头。 白小平则是鼻孔朝天,比了一个中指。 也不怪他这个态度,想起昨晚的事儿,商文渊也有点不好意思。 …… “我可不管,你和陆顾问的锅,我可不背。” 洛海川边撸串儿边含糊的说,用他的话说,他就是个传信儿的。 那块凌云子的北帝腰牌也被白小平还给了商文渊。 意思很简单,你这么牛,你自己去问呗。凌霄子谁啊,反正我不认识。 甩包不成,商文渊也只能把东西收起来,加入了撸串儿队伍。 回到丝路慢递,已是快到子时了。 商文渊独自去二楼打坐运功疗伤,其余阴灵自由活动。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哎,你们说刚才那个叫邓洛玉的漂亮不?】 【圣手冯秀士:比月玲和晓曦差点。】 【姑奶奶叫张晓曦:秀士你这眼光着实可以,我哥张硕就不如你。】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佛,施主所言极是。】 【圣手冯秀士:你们说那个北帝宗圣子是不是傻逼?】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佛,施主所言依旧极是。】 【陈月玲:秀士注意文明。】 【说书老秦:广播台都停了,要不要打扑克?】 【聂人屠:可。】 【大梁看门人,侯嬴:可。】 【赵襄子必须死:可。】 【圣手冯秀士:也带我一个呗。】 【聂人屠:滚。】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佛。】 …… 北大街44号,牧云书店二楼。 熄灯之后,窗口弹出两对好奇的眼睛。 盯梢商文渊任务,第一夜。 “师姐,这就是你完成任务的方式啊?干看着?我有点饿了。”白小平轻声的问。 刚才吃饭时,只顾着讲自己的精彩人生。散场时发现还没吃啥。 “该!全桌人就听你一个人叭叭叭,不看着还能做什么?” 邓洛玉对白小平完全没有任何同情,话说这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有个办法,师姐你附耳过来。”白小平神秘道。 …… “多损啊。要去你自己去。”邓洛玉一个大白眼甩过去。 “准行,瞧好吧。”说完便摸摸索索的下楼。 来到丝路慢递门前,顽皮的白小平默默起了个阵,丢了几张符纸,又偷偷回到二楼。 “师姐,你说洛队不会知道我往商站长门口丢引灵符吧。”白小平不确定的问。 “丢人的又不是我,话说你还是看着一会招来什么吧,要是太凶了,你收拾残局。” 邓洛玉一副干坏事别找我的表情。 “行吧,说回来你不好奇商站长的本事有多高么?一会就知道了。”白小平道。 …… 两个小时以后,盯梢的两人恹恹欲睡。 “怎么还不来啊,你布阵不会出纰漏了吧。”邓洛玉充满怀疑的看着师弟。 “我去检查一下。”白小平再次来到楼下。 也没出什么问题啊,这阵气机流传自然,阴气也聚集了不少,为啥没效果呢? 今晚阴灵都放假了? 正疑惑间,抬起头,顿时惊得头皮发炸。 就在丝路慢递一楼,透过玻璃就看到整整齐齐的站着一排阴灵。什么款式都有。 细脖子大脑袋的。 挥舞着铁锤的。 撸着兔子念经的。 怒目挥着战剑的。 还有脸上贴满纸条的。 我的妈呀,正要转身就跑。就看到一双红绣鞋挡出现在眼前。 起身看去,一袭红衣如血染的古装女子挡住去路,脖颈的吊坠在月色下亮晶晶的。 “哎,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听我解释。” “别过来啊!” “啊!师姐救命啊!” 牧云书院二楼哪还有邓洛玉的身影。 此时的邓洛玉拨通洛海川的电话求援。 “嗯,小邓啊,这么晚了怎么了。” “什么?白小平干啥了?” “这件事儿我不知道,都是他擅自行动,明天正常上班,嗯,我挂了。” “嘟,嘟,嘟……” …… 所以,白小平的中指,商文渊也只是抱以歉意的点点头。 目送两人走到牧云书店门前崭新的自行车边。 邓洛玉轻盈的一跃,车子向前骑去。 而白小平则是对这自行车默念咒语,一张符箓贴在横梁上。 自行车随即显得更加光洁和闪亮,俨然车中之王,也有了一股鹤立鸡群的气质。 这是,开光符? 上车之前,白小平还特意在车胎上拍了拍,看得商文渊不明所以。 随便吃了口早饭,开始继续打坐疗伤。 丝路慢递,今日不准备营业。 狰要求的三件事,两件已毕。而对于布阵八方这一项,他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 成与不成,就在今夜。 刚跟田三两和张硕通完电话,表示最近这一段出趟远门。 咚咚咚! 一封信被邮局送到。 拆开信就见到姬小娜的一张明信片,还贴着照片。 阳光下,这小姑娘坐在大篷车顶棚上,抱着她的猫,笑的很甜。 “道士哥哥” 称呼就令商文渊哭笑不得,看来那天披着阴阳镖旗的形象让她误会很深啊。 信的内容大体是说她重新装备了一辆大篷车,开心的很。 打听到通往藏地那边的路许多都在翻修,暂时就不去了。 准备就在临近的蓝海省游览一段时间,让他和应雪有空就去那边的一座寺庙边找她。 歪歪扭扭的字体却让商文渊感受到了温暖。 回想自己年少时,也没经历过姬小娜这样的颠沛流离。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下午三点,准备完毕的他准备起新买的电动车去跟洛海川辞行。 经过一天一夜的巩固,原本心境上的最后枷锁也是打破。 整个人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更加自然,气度浑然天成。 不知道狰说的去古月氏一行需要耽误多少时间,而且是全员出动。 丝路慢递这边还得麻烦洛海川照顾。 可出门一看,电动车的车胎不知何时竟是被人扎了。 想起白小平走时在车胎上拍的那几下,差点憋得吐血,心境险些倒退。 卧槽,北帝宗圣子啊!扎人车胎啊!这还有天理么! 你们的北阴酆都太玄制魔黑律灵书上,就没有不许扎人车胎这一项么! 花了大概一小时换胎,商文渊随即来到特别行动组办公楼。 推开门,原本准备兴师问罪的步伐一顿。 这是哪?这是调查组还是垃圾场啊? 就见调查组桌椅乱飞,张龙赵虎正在与一堆档案盒大战。 里面传来洛海川咆哮的声音。 “处分!必须给处分!” “去他妈的道法与自动化办公的结合应用!” 擦了擦汗,告别还是算了吧,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北帝宗两人所为了。 估计是施法出了岔子。 背后忽然一阵风掠过,回头望去。 就看到一辆金光闪闪的自行车在前面飞驰,后面陆氏兄妹和几个人在追! 车上的白小平回头望见商文渊,折扇指向车胎,快意的喊道。 “骄傲如我,代步首选自行车。” 第42章 地府为基,黄泉阵成 “不愧是商氏后裔,胆略过人,造化也是过人。” 深夜,荒漠中的商家土房,商文渊讲述了这些日子的经历,狰感叹不已。 看着桌上的两颗阴龙泪,独眼中满是赞许和唏嘘。 “反噬之劫就被你这样渡过了,罕见啊。” “不过,你跟龙虎山的这段因果,可能还要应在以后的事情上,不能大意。” 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此看来,距离我再度沉睡,也是不远了。这才清醒几天啊。” 收起那一丝丝的没落,看向商文渊。 “你说,布阵八方你也有眉目了?” “嗯,希望可以成功。”商文渊答道。 “你确定可以施法助我回到古月氏就行。” “你当这神通施展是什么?还是说你有初代典客的修为。”狰有些不悦道。 “现在的吾与你,就是花费再大代价,也不可能达到你说的效果。” 原来,以阴阳镖局的众人现在的实力,说能隐遁东汉,那也是要借助外物的。 而手边能借助的外物,也只有那面褐红色的汉代战旗。 汉定远侯,班。这是要与班超产生交集才可以么。 对历史的熟悉,让商文渊心中升起无数猜测。 “还不算太笨。”狰听了商文渊的分析,这才淡淡点头。 “你回到的时代,就是这战旗存在的时代,神通施展后这战旗也将碎裂。” “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 “大概率能把你送到古时的此地,至于月氏,需你自行想办法前往了。”狰叮嘱道。 “如果事成,我如何回来?”商文渊问出最后的疑惑。 “高呼吾名即可,当然,如果你还能想起吾名的话。” “接引你归来之日,也是吾沉睡之时。”狰道。 “那若想不起呢?”商文渊问。 “其实,若是想不起便想不起吧。” “安心做个汉朝人,经历一段不一样的动荡岁月,不好么。” …… 有人说,黎明前的那段时间是最黑暗的。 商文渊站在古戏台之上,感受着荒漠中的风。 今夜,无月。 用力的呼吸,每一口呼吸都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次。 借助观山之法,方圆十里的村庄轮廓收入眼中。 村中万籁俱寂,他要尝试的方法不知是否会波及一种军魂和阴灵。 便让他们退到十里外的高坡。 真形显化的众人则是在交首议论。 蒋老头说:“先生今晚好似与以往不同了。” 辩机说:“这十里的距离就好似昔日的十里长亭,多少送别,多少凄惶。” 抱着唐富贵的手微微发抖,深陷回忆之中,口中默默念到:“高阳。” 就连一贯飞扬跳脱的房冯二人也是非常的安静,心里默默的祈祷。 陈月玲握着吊坠,沉默不语。秦成默默地拍拍她的肩。 侯嬴却是洒脱,拿出一壶酒分给聂政和豫让,说:“还能饮,便饮。” 眼光却是望向戏台上的身影,曾经也有这样一个身影以礼相待,他便用命以报。 “快看,有变化!”张晓曦指着村庄的方向。 原本死寂的村庄开始微微晃动,肃杀阴寒的气息自四面八方而来。 即使阴灵之躯,也感到阵阵冷意。 …… 此刻的商文渊已经排除一切杂念。心中默念。 苍狼道藏开!我要兑换:黄泉阵图。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苍狼道藏开。黄泉阵图现。】 无数源自荒古的奥秘笔画出现在商文渊脑中,眼前完全陷入黑暗。 心念中只剩下方圆十里的村庄轮廓,正是狼首形状。 紧闭的双眼缝隙中幽绿光芒闪过,仿佛万古空寂中唯一的光。 翻卷着柔和黑雾的紫色蟒袍加身,一根龙首骨簪将黑纱官帽束在头顶。 赏善司判官装束穿戴整齐,生死簿、判官笔握在双手。 商文渊对空说道。 “大漠有苍狼,轮回百世,为神州戍边两千载,安慰黎庶,未负一人,当赐福报!” “今,吾以赏善司判官之名,重塑地府根基于此。” “三生石畔,幽冥水出,地府为基,黄泉阵成!” 左道之技:雕刀使出,不过这次用的不是赤骨巫刀,而是判官笔。 随着奥妙笔画的不断勾勒。 原本村口的辕门和灯杆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乌黑的城楼。 原本黄土夯成的墙壁破碎,一道散发着雾气的黑色城墙围成狼首形状。 远处的山峦间,呈现出十座高大殿宇的虚影。 三生石碎片上缠绕的阴气藤蔓崩碎,石块硬生生拔高七尺。 一棵巨大垂柳拔地而起,浓密的枝叶将三生石罩在其中。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由东向西一道巨大的阴气洪流贯穿而过。 黄泉虚影浮现而出,整个狼首似乎有了生命,要将踏入其中的一切生灵嚼碎,吞入。 至此,狰的三件事儿圆满完成。 尤其是这布阵八方,已经远远超出了阴阳镖局众人的预期。 震撼!戏台上那道身影深深的印在了每个苍狼军魂心中。 这一句统领叫的,心甘情愿。 山坡上的太师椅中,狰的独眼中闪过精芒。 “这地府残片果然让你走出了不同的路啊,不知是福是祸。” “以阴阳镖局的根基重塑地府么?真敢想啊。” “不过这一次,自己应该可以放心沉睡了。” …… 全员再次聚集在古戏台下,分派去往古月氏的三百军魂站在前列,三大刺客也在其中。 此外,还有陈月玲,老秦,辩机和妖兔唐富贵。 随着刚才的变化,位于狼首左眼的古戏台,也想商文渊的眼睛一样,散发幽绿微光。 判官装束褪去,商文渊依旧是平常打扮,气息自然。 “狰,拜托了。” 说罢将两颗阴龙泪和汉代战旗交给对方。 心念之下,一种军魂均是投入狼头印记中。 狰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也不废话,独臂一挥,汉代战旗无风自起,定于虚空。 以战旗为中心,赤红的光晕覆盖了准备好的商文渊和唯一剩下的唐富贵。 “一会儿,你全力沟通白鹤紫芝遁基,调动所有巫力,死意则不要动用。” “吾念一句,你在心里跟着念一句,一字也不能错,懂了么?” 商文渊点头,意识沉入青铜罗盘。 白鹤紫芝,追溯过往。俸祭真灵,隐遁阴阳。 唵齿临多利多利摄,唵啮唵哆唎唵哆唎摄。 启! 一个启字在心中念出,赤红光晕照亮夜空。 商文渊就感觉神魂好似被巨锤砸中,体内巫力一瞬抽空。 唐富贵则是发出嘤咛一声,意识迷离。 看着空荡的戏台,狰也是在心中默念一句。 此去,珍重。 第43章 意外!隐遁东汉,却早了三十年! 不知处于何时何处,商文渊的意识在黑暗中飘荡。 那种亘古的空寂感让他的神魂几近崩碎。 失败了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思考,意识中这种感觉凭空生出。 就在此时,一直被他压制的阴寒死意再也不受控制的喷薄而出。 缓缓修复着他的神魂,却也改变了神通的一丝契机。 …… 觋师,觋师! 觋师,觋师你醒醒啊! 觋师! 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只觉得非常虚弱。 觋师!觋师! 有人在喊么,意识渐渐聚拢,商文渊疲惫的睁开了眼。 一个破败的屋顶出现在眼前,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 “阿爹你看,觋师醒了!” 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高兴的喊道,手中的粗陶碗里还有半碗水。 显然就是用来喂给他的。 “醒了好,醒了好啊,我看看。” 一个中年汉子走过来,“小哥醒了啊,醒了就好啊。” “姜儿去前面看着吧,烧着火呢。” 被叫姜儿的小丫头听话的去了前屋。 “觋师啊,这都十几天了,你可算醒了。你先缓缓,一会一起吃粥。”中年汉子说道。 “这位,额,大哥,是你救了我么,你叫我觋师?”商文渊问道。 不明时间地点,面对不认识的人,还是先不要显示出什么。 “怎么了小哥,看你这装扮就是觋师啊,更别说还有这么个东西。” “也不算救吧,十几天前,你晕倒在我这小铺门口,也不能看着不管不是。” 随着中年汉子手指的方向。 商文渊也是看了看自己的样子。 满身尘土,一些擦破了皮的地方血痂凝固。 原本的运动装还穿在身上,只是被撕成了一条一条,五颜六色。 鞋已经没了,此刻赤着脚,袜子只剩上半部分,像两个特制的脚镯。 青铜罗盘放在蒲草做成的枕头边,菱形玉片黯淡无光。 青铜剑不在手边,古蜀巫匣倒是还在腰间。 唐富贵消失不见,也不知丢了还是藏起来了。 “这里是哪?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商文渊问。 “觋师你是糊涂了吧,这里是洛阳啊,现在快午时了。”中年汉子奇怪的问。 “洛阳。我问的不是时辰,现在是哪朝哪代了?” 洛阳里月氏可是太远了,他有种不妙的感觉。 “觋师,你把我整迷糊了,现在是建武八年啊。” 什么?建武八年?熟悉历史的商文渊一激灵,也不那么昏沉了。 建武,那是光武帝刘秀的第一个年号,洛阳正是东汉光武帝时期的都城。 心念电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称自己为觋师了,而没像姬小娜那样以为自己是道士。 建武八年,公元32年,神州还没有道门,祖天师张道陵现在好像才12岁。 那时的民间,称女巫为巫,男巫为觋,合称巫觋。 传闻能见鬼神,到了东汉已不是宫廷专有。 说文中记载,“觋,能斋肃事神明也。” 也经常有几个学徒跟随身边,进行占卜、预知、驱鬼、治病。 自己的这身碎布条,在当时也算奇装异服了,被认为是觋师也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是,建武八年距离班超北击匈奴的永平十二年,还有差不多三十年啊。 这是,来早了? 地府残片修复自己神魂的那一幕再度被回忆起来,看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觋师就觋师吧,也算有些社会地位,况且,自己的传承还真就来自于巫。 想到这里,商文渊也接受了目前的现实。 “我从西边过来,遇到些变故,有些迷糊了。” “还不知大哥的名讳,这救命之恩定是要报答的。” “我姓商,名文渊,学了些巫医小术,弱冠后便游历四方了,而今已有四年。” 商文渊深深作揖。 “好说,好说。”中年汉子朴实的一笑。 中年汉子叫吴大通,小丫头叫吴姜儿。 吴姓起源很早,渊源由姜姓、吴回氏族、姚姓和姬姓四大支组成。 吴姜儿,则是在当时看非常不起眼的名字了。贱名好养,古已有之。 其实吴大通年轻时在镇子里也是一把好手,娶妻吴氏,育有一儿一女。 原来居于长安,更始皇帝刘玄攻入长安,原本归顺的赤眉军再次起兵反叛。 妻子和长子都死在了乱军之中。 吴大通只有带着襁褓中的吴姜儿逃到洛阳,靠开一家小小的酒肆过活。 现在三人所在,正是酒肆前面的草棚。 一张旧木桌,两把破椅,吴姜儿只能站着吃饭。 这一家爷俩的潦倒可见一斑。 说是饭,其实就是浇上野菜羹的粟米粥。 在农业和畜牧业都发展的不是很成熟的汉代,这便是平民百姓家的一日三餐。 牛羊,那是入了品的大官才被允许吃的东西。 靠海的地方还好,腌制一些鱼,捞一些紫菜,味道能丰富些。 而在这洛阳都城,达官显贵的餐桌还算丰盛,吴式爷俩是想都不敢想的。 苟活是否成问题还不知道,温饱就是奢望。 现在正是九月中旬,刘秀的大军还在南征颍川的路上。 会不会有人乘虚而入,再起兵灾,也未可知。 看着酒肆门前歪歪扭扭的一个酒字旗,吴大通愁苦不已。 一碗热粥下肚,商文渊力气恢复了几成。 不知是之前巫力一直透支,还是这东汉时期神州灵气充裕的原因。 恢复比以往快上几倍不止。 本以为这年轻巫觋可能瞧不上这粗糙饮食,但见商文渊吃的很是得味。 吴大通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梳洗一翻,也跟身材仿佛的吴大通借了一身衣服。 借着井口的倒影观看,商文渊又恢复到了古拙而英武的容貌。 自从心境上的枷锁打开,也带上了极其吸引人的气度。 暗暗盘点,巫力运转自然,苍狼军魂的感应都在,应该也有自保之力。 赏善司判官的身份和能力则可以当做底牌。 三十年,可是不短。 看来,在这东汉初年,生存下来才是重点。 有些东西确实应该尽早布置,此行艰险,根基当然越稳越好。 乾达逻萨摩多的凶名可能还没有传遍西域。 主意打定,商文渊再次来到草棚下的桌边。 “哇,哥哥好看。”吴姜儿看见梳洗干净的商文渊,惊奇的说道。 吴大通眼中也是异彩连连,这长相这气度,和帝都的将军们也是不差了啊。 “大通哥,如果我说,我有让你这酒肆生意好起来的办法,你要听么。” …… 一聊就到了晚上,再次喝着野菜羹粟米粥。 “这,这怎么使得。”吴大通连连摆手。 “没什么使不得的,大通哥,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不过未来的一段日子,可能就要叨扰了。还得让你再收留我半月左右。” “好说,好说。” 吴大通不知道,这一句好说好说以后,他和吴姜儿的生命轨迹,也彻底改变。 东汉么,我商文渊,来了。 第44章 身在洛阳,没有钱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大家听懂了么。” 洛阳城北,邙山之中,商文渊看着面前的众人。 就在刚才,他向众人说明了自己的初步计划。 “统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把阴阳镖局开在洛阳城中。”说话的是冯秀士。 话音刚落,就见侯嬴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枣核形状的小脑袋被打得一歪。 “还统领统领,刚才不是说了么?为了保密,大家都要叫先生。” 看的张晓曦大笑不已,彪悍的笑声让树梢上的一条蛇身子一僵,然后快速溜走。 她补充说:“而且一开始,我们都要装作互不认识。毕竟要分成各行各业。” 一身跑堂小二打扮辩机正用身边的粗树枝削成佛珠,仔细打磨。 他的身份却是不能显露的,光武帝在位期间,佛教可还没传到神州。 陈月玲握了握手掌,道:“真没想到还能再次拥有肉身。” 其他军魂也纷纷点头,兴奋不已。 到了东汉,从狼头印记中显化形体之后,大家都惊奇的发现肉身尚在。 商文渊本人也没料到这一步,也许这是因为他们的出现还在苍狼营建立之前? 用生死簿和判官笔为在场众军魂遮蔽了阴灵气息。 即使出现在坊间,不是修为特别高深的人估计也是看不出来的。 这倒是方便了许多。 兵荒马乱,逃难者甚多,也不用发愁户籍的问题,想办法登记一下便是。 “说了这么多,拿什么重建阴阳镖局呢?诸位可有谁带着银两么?” 老房的一句话,直接让喧嚣的众人彻底傻眼。 对啊,总不能去偷去抢。 冯秀士接话道:“怎么就不能,想当年你不是号称江夏三鬼,那……呜呜呜。” 【已封言僚属:圣手冯秀士。】 很好,青铜罗盘的各种功用尚在。 看着沉默的众人,商文渊神秘一笑。 “身在洛阳,没有钱那是不可能的。” 说罢,左手光华一闪,一锭黄金出现。右手光华一闪,一块碎银出现。 这也是之前发现的,苍狼道藏中的黄白之物消耗不了多少功勋。 也许在前世历任典客看来,比起功法典籍,神兵材料,黄白之物当真如粪土。 不过粪土在现在的商文渊一伙人看来,那是喷喷香的,可解燃眉。 “我这就将钱财布帛等物分发给诸位,各位依计行事就好。” 哦,发钱了。大家立刻欢欣鼓舞。 只有老房、老秦、辩机三人原地不用。 商文渊疑惑的看像他们,淡泊名利?以前看不像啊。 就听老房说:“先生,那当初我们为什么不买电视机,买个比王婶儿家大的。” 听书党的两人也是用力的点头。 …… 第二天清晨,吴大通家酒肆的柴门被拍的砰砰响。 平时大清早哪有人买自己的浊酒呢? 来到门口,却见十几个彪形大汉,拉着装满土石木料的车。 “各位老客,是要沽酒么?”吴大通疑惑的问。 这时,就见车子后面闪身出现一人。 “啊,商兄弟。你回来了。” 不是一夜未归的商文渊还能是谁。 “大通哥,还记得小弟昨晚说的事儿么,今天咱们就操办起来了。” “之前我游历各地,帮过几个乡绅富户,这些是他们支援我们的。” 说罢,也不管呆立当场的吴大通。 径自走到锅边盛了几碗粟米粥,娴熟的浇上野菜羹。 昨天在邙山打的山雀烤好了,还剩下不少。将雀肉撕成细丝放进粥里。 便招呼吴姜儿吃饭。 “哇,真香啊。”吴姜儿大口的吃着粥,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行啊,商兄弟,你真是神人。” 质朴的吴大通也没多想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只是真心的高兴。 傻人有傻福。商文渊最喜欢跟心思单纯的人呆在一起,自在。 外面的土石和木料在十几人的奔忙中快速减少。 手法娴熟,堆砌如风,引得街里街坊纷纷驻足观看。 “吴大通得了造化了,这是要飞黄腾达啦。” 羡慕的,嫉妒的声音都有传来。 暗处的商文渊眼中闪过幽绿,将几个浑身散发着乌黑气息的人牢牢记住。 但愿你们不要惹到我头上,不然就叫月玲它们晚上去问候问候你们。 傍晚时分,原本破败的酒肆焕然一新。 飞檐斗拱,富丽堂皇说不上。但是也有了一些大买卖的架势。 吴大通乐得合不拢嘴,直呼神了神了,好了好了。 “那个,商兄弟。我就会酿些土法浊酒,口感可能配不上这些摆设啊。” 吴大通拉过商文渊,有些焦虑,生怕砸了招牌。 “没事儿大通哥,你只管多酿酒,味道千万不要变,要的就是这家乡土法。” 说罢,来到屋檐之下,取出之前准备好的两块长条包边布帛。 研墨蘸笔,观山法和雕刀之技施展,脑中想着历代书法名家。 最终选择了“草圣”张芝的《冠军贴》中的笔体。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两幅气势浩荡,回转勾连,舒卷相宜,逶迤连绵的酒旗出现。 这一幕是看呆了吴大通和吴姜儿。 吴姜儿拉拉吴大通的衣角,“阿爹,我要学写字。” …… 随后的半个月间,找里魁陈老头办理编户入籍的人就没断过。 这些涌入的流民编户后,也都集中在几条街上。 先是吴大通的“松竹酒肆”斜对面,开设了一家茗铺,也就是茶馆。 正经的茗铺是唐朝才有,这时出现则是新鲜事物。 据说这“秦记茗铺”不光提供茶水瓜果,还有一位先生专门讲一种叫评书的故事。 又是新鲜事物,风花雪月好不热闹。 建武五年,光武帝刘秀在洛阳设立太学,诸生横巷,海内所集。 太生们听闻有此妙处,殊为好奇,许多人成为座上常客。 一则听书喝茶,议论当今世事。二则为了瞻仰对面松竹酒肆的酒旗草书。 纷纷要求见写字的书法大家。吴大通却在商文渊的嘱咐下推脱不知。 坐等之人见多,更有人现场临摹。酒肆的名声一时大噪。 而吴大通的乡土浊酒,被赞颇有古韵,全称争相品尝。 不止酒肆,茗铺。 布庄,饭庄,铁铺,烧窑等等都纷纷开设。 这几条街很快便成了洛阳城中的奇景。 …… 半月后的一天,松竹酒肆巷口的另一端。 一块早就从官府买下,却一直闲置的空地终于动工。 那日,在三名抱剑男子的指挥下,一座三层小楼拔地而起。 并不是什么恢弘制式,却散发出一种沉凝安稳的气息。 院墙高大,外面只能看见层层叠叠的屋顶,不知内里玄机。 院中间一根丈许雕花高杆上,旌旗飘扬。 门楣正中一块炭黑的横匾上,金字飞舞。 阴阳镖局。 第45章 司隶校尉:阴阳镖局送货超凡之快! 开业当日,当初的三名抱剑男子,分别展示出高超剑技。 引得围观的人群纷纷喝彩,偶有路过的民间武人,也自愧弗如,称估计不是一合之敌。 有几个酷爱练武的年轻后生当场就要拜师。 在他们看来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指不定哪天就做了达官贵人的门客。 做不成也无妨,又云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总能搏个江湖名声。 却被侯嬴他们三个委婉拒绝。开玩笑,统领的秘密能让你们知道么。 三人也向乡里乡亲介绍了阴阳镖局的含义,以何营生。 白天,接镖清点,签押字据。晚上,押镖送货,一夜必达。 若有特殊要求,倒也能夤夜接镖,不过,得加钱。 开了镖局买卖,官府自然有许多盘查和管制手段。 东汉的朝廷,对于平民持械管制还是很严的,尤其是弩箭这类的远距离武器,是绝对禁止。 但见,阴阳镖局一行人所持均是短刃,身份上还都是某位商姓公子的依附民。 又得到两个机灵的镖师偷偷递上的抽头份子。 虽然对镖师的细脖子和大脑袋看了许久,觉得很寒碜,终究也是满意离去。 负责任?从王莽到刘玄再到刘秀,怎一个走马观花了得,谁知道明天谁是皇帝。 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三大镖头自然不能用本来名姓,名声过大了,便改名商大、商二、商三。 平时主事的都是比较善言谈的商二镖头,也就是豫让。 侯嬴保持神秘,聂政只会砍人。分工比较完美。 至于那位商氏总镖头,却是从来没在人前出现过。 商文渊给的指示就是,打探情报,扩大快递业务范围,到村到户,赚钱。 情报排在第一位,要说秦氏茗铺主要打听庙堂秘闻,阴阳镖局针对的就是江湖密辛了。 至于赚来的钱,皆是沿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快递行业基本法在镖师间分润。 镖师们也不知道统领说的基本法是个啥,但是总觉得很厉害。 ……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都城望楼上的一人看在眼里。 这个人的回归,就连刘秀的近臣也是全然不知。 只以为急于平定中原的光武帝杀红了眼,棋圣不顾家。 一些暗地里的活动见多,这人只是冷笑的记录着。 正是司隶校尉,鲍永。 此时的鲍永在望楼之上放了一把竹椅,脚边的小火炉温着一壶黄酒。 折断的枯枝扔进,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想着也许这就是光武帝回归后,那些暗地里活动的臣子,骨断筋折的声音。 噼噼啪啪,死个干干净净。 司隶校尉,古代官名,旧号卧虎。 是汉至魏晋监督京师和周边地方的监察官,始置于汉武帝征和四年。 身着黑服,腰悬八面汉剑,纠上检下,严刑必断。 权势之大,比唐朝武周内卫,明朝锦衣卫,清朝血滴子更甚。 朝会时和尚书令、御史中丞一起都有专席,当时有“三独坐”之称。 蜀汉的张飞、诸葛亮也先后担任过司隶校尉,直到东晋罢黜。 三国演义里有这样一个桥段,庞统刚投靠刘备时,被任命为耒阳县令。 庞统对此不满,所以到任以后,整天喝酒不理政事。 刘备听说以后勃然大怒,命张飞巡视各县,渎职者一律严惩。 直到庞统当堂审案折服张飞,后者才知这庞士元一位不输军师孔明的大才。 张飞之所以前往各县巡视,便是因为领了司隶校尉之职。 “阴阳镖局,流民组织么?且要好好试试成色了。” “若是真想吹嘘的那么神,往后可以扶持一下。” “若是言过其实,呵,聚众持械可是大罪,别人不管,司隶校尉还是可以管的。” “商氏总镖头,商氏……” 轻声念罢,黑袍一抖,再向望楼顶端看去,哪还有鲍永的身影。 世人皆知“银戟雪太岁”贾复武功天下第一,谁又晓得洛阳城中的鲍司隶身怀绝艺呢。 …… 翌日清晨,阴阳镖局门口车水马龙。 形形色色的货物,或贵或贱,或大或小,或允或禁,堆叠如山。 三大刺客,武力超群,可对时局事态的洞察力就远远不够了。 只当向松竹酒肆、秦氏茗铺这样,属于名声传播迅速。 毕竟这几日拒绝的那些投师学艺的武者脸上的崇敬做不了假。 光是清点登记的货物名字,就用了半人高的竹简。 后院的大仓房,堆了个半满。 哪知暗地里,一场杀劫,即将到来。 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 此时,邙山之中,商文渊正在将一截截的原木削成木板。 所用的,是一柄仿造苍狼青铜剑打造的普通铁剑。 身后,一间简朴小屋已经搭了一半。 身边陪伴的,就只有陈月玲。 本来也问过她要不要去洛阳城开座梨园,月玲却无心在陌生人面前当个舞姬。 按她的说法,汉朝的乡民还听不得这盛唐雅韵的。 阴阳镖局众军魂也觉得月玲留在统领身边比较好,方便照应。 随着没有附着巫力的铁剑的不断切削,商文渊的气息也越来越平静圆润。 好似一块璞玉,正被慢慢打磨。 要说这北邙山,不愧是后世的传为神话的所在。 山川气脉浓郁,灵气极是充沛。 后世洛阳城民间有句谚语,“生在苏杭,死葬北邙。” 又有诗云。“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 汉光武帝刘秀,汉献帝,西晋司马式,南朝陈李两位后主,诗圣杜甫均是葬于此地。 而此时,商文渊的木屋不远处,只有一座孤坟,在茂密树木的掩映中颇显寂寥。 孤坟上有一小碑,上书:“周吕氏姜尚二十三世孙,大秦丞相吕不韦。” 之所以在此处造屋,就是由于在观山之法的探视下,这孤坟里,有东西。 气息玄奥,似有天机遮盖。 每每于此处行气修炼,都能暗合玄机。若在用上观山之法观想,更是事半功倍。 一人多高的木板削完,已近黄昏,又到了观想修炼的时刻。 调动气机,观山法运起。 首先觉察到的不是那孤坟,而是背后的洛阳城。 就见洛阳城外和城中,尖锐的刀兵之气泛起,与平日的帝都紫气大不相同。 有变故?难道有人趁虚而入,要趁其不在,谋夺光武帝的基业! 想及此处,商文渊带着陈月玲快速奔至城北的高坡。 此时天色渐暗,居高临下,却依然能够看到一队队兵士在城中各处集结。 或五六人一队,或十几人一队,有人把青梅样的东西分发下去。 悄然无声,衔梅设伏! 而设伏的目标,居然就是阴阳镖局! 出事了?冷静,古人云当遇到让你冲动的事情时就先冷静下来。 现实中的自我安慰方法再次被商文渊用了出来。 有变化! 就见离阴阳镖局五里之外的巷口处,一人一骑缓缓行来,后面跟着几个巫祝打扮的人。 马上之人一身黑服,看不清容貌。 可腰悬的八面汉剑和手中的一块令牌还是令商文渊心中一突。 这是,司隶校尉?这是要灭了阴阳镖局? 也不对。司隶校尉要想对付民间势力,何必如此大废周章。 联系到最近自己搞出的动静,一种可能瞬间被想到。 商文渊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脑中无数史料闪过,他也最终锁定了一人。 鲍永啊,鲍永。看来史书记载还是出了纰漏,你不是三年后才当了司隶校尉么。 后面这些就是当世的巫?有些弱啊。 光武帝刘秀着实下了一手好棋。 想及此处,商文渊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面具带上。 面具是他先前让张族老打造,按照赏善司判官的相貌精雕而成。 心中默念,通心!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已开启与僚属通心。】 诸位,今夜有场大戏,一会押镖送货之时,不必遮掩阴灵气息,也不要隐匿身形。 路上若遇到什么人,尤其是巫祝打扮的人,装作不知便是。 商文渊在心中说。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我怎么感觉到先生说话坏坏的。】 【圣手冯秀士:……呜呜呜。】 【大梁看门人,侯嬴:诺,是感觉坏坏的,不过老夫喜欢。】 【风流倜傥辩机僧:善哉善哉。】 …… 夜至子时。 “大人,门开了。”一个巫祝打扮的人附在鲍永耳畔道。 “嗯,计时吧,看看白天搬进去的那些货品几时送完。” 拿起手中的酒壶小饮一口,鲍永淡淡吩咐道。 “若是到了寅时还没完毕,这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得令。立刻通传。”鲍永身后的几名司隶校尉侍从领命而去。 嘎吱,在暗地里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 载着货物的百余副担架被抬出。 没有车马,没有轮毂,只有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 一副担架配两名军魂,阴气翻涌,也不见迈步,急速飘飞,转眼就消失在巷口。 什么?这是什么?为何如此的,诡异。 随着一副副担架飘出,货物被送到白天鲍永派人登记的错综复杂的地址。 城内城外,岗上岗下,旷野荒坡,犄角旮旯,竟是无一错误。 监视中的一种兵卒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鲍永身后的巫祝们更是吓得差点丢了魂,结结巴巴的报告说。 “大人,全,全,全都是阴,阴灵啊,没有一个活人!” “巫蛊之祸!巫蛊之祸啊!” “闭嘴!休要胡言巫蛊之祸!”鲍永咬牙呵斥道。 纵使胆略过人,也对眼前的一幕惊骇不已。 谁能想到,洛阳城中竟然还有这么一股可怕的势力。 这时,唯一没有用担架的阴灵从门内飘出。 这个阴灵细脖大头,一出现就露出阴森怪笑的表情,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这锦盒正是乔装的鲍永亲自留下的,要运送的地址就是城东的望楼! 但见这最后一件货物出现,鲍永也是抛却了惊骇,身法运用到极限,跟随那阴灵而去。 不愧是顶尖武者,移动的速度竟是不比身为阴灵的老房慢。 眼看这阴灵来到望楼脚下,径直向上空飘去。 也不借助任何器械,鲍永手抓墙上砖石,借力而上! 到得望楼之上,就见那锦盒好端端放在之前他坐过的竹椅里。 刚才的阴灵却早已消失无踪。 阴灵呢? 低头拾起锦盒,就要查看,忽觉咽喉一凉。 竟被一把铁剑轻轻抵住! 飞速藏头弯腰,拔出八面汉剑,向身后斩去! 嚓嚓! 两把剑碰撞出火星。 横剑看向近在咫尺的对手。 就见一席白衣飘飘,一块狰狞的青铜面具下,是两只闪着幽绿光芒的眼睛。 赤红光芒中,七柄赤色骨刀悬浮空中,刀尖指向的是他的各处要害。 对面的人嘴角上翘,幽幽吐出一句话。 “这位司隶校尉大人,事实证明,吾之阴阳镖局运送货物,够快么。” 全然无法抵抗的鲍永,听闻此言,也是僵硬的回复道。 “快,快。超凡之快。” 第46章 吕不韦的孤坟,真正的太公阴符经 片刻后的望楼上,鲍永退后三步,举剑戒备,却没有了当初的措手不及。 商文渊则是坐在望楼的墙头,身后半空中的一轮圆月映衬下,显得诡异而神秘。 好气度!商文渊在心里赞道,也不谈论刚才短暂的交手,而是拿出一个酒葫芦。 “饮否?” 见鲍永不回话,于是自顾自拧开瓶塞,仰脖灌了一口。 背靠望楼的明柱,七柄赤骨巫刀在身周盘旋。 理顺了气息的鲍永,则是淡淡哼出一声。 “巫蛊手段,拘役阴灵,聚众持械,意图不轨。” “鲍某乃司隶校尉,使职差遣,纵使不敌,也敢以死相拼!” 不待鲍永继续说下去,商文渊赶紧打断道。 “停停停,鲍司隶,鲍大人,莫要再提你假想出来的不轨意图了。” “乱世之中,阴灵也好,生人也罢,都是择一地苟活而已。” “阴阳镖局,也不过是做个押镖运货的营生。无害人之心,更没有动摇国祚之意。” “倒是鲍司隶的无端试探,未免小气。”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那庙堂权争也未见得光明到哪去。” “还不如精诚合作,共同辅保汉室中兴。可好?” “当年鲍司隶你不愿以人多势众来为自己谋求富贵,商某是佩服的。” 一席话说完,鲍永眉头紧锁,一些观点他从未听过,还在纠结思考。 “那就放任这些凶厉之物居于坊间么?”鲍永像是再问商文渊,也像是在自问。 “阴阳镖局志不在此,也许二十年,也许三十载,终会离开此地。” 想到大漠中的古月氏,商文渊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苍凉和悠远。 不知是不是商文渊自身的感染力使然,那悠远的声音也是触动了鲍永的记忆深处。 家父鲍宣被王莽所杀,当时自己亦被追杀。上党太守苟谏的维护下,免于一死。 国仇家恨,迫使他投身绿林起义军,反抗王莽,被更始帝刘玄封为中阳侯再到大将军。 更始三年,刘玄败死长安,自己封存了大将军印绶,遣散军队,布衣投刘秀。 见面时,兵源紧缺的刘秀问他的人马何在。 他回答说:“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众幸富贵,故悉罢之。” 对方竟是知道此事,还给与了肯定,难不成还真是同道中人么。 “那这二三十年呢?要做什么?”鲍永直视着那双幽绿的眼睛。 “走走停停,看看人间。”商文渊微笑道。 此间事了,结识了当世的司隶校尉,小示了一下阴阳镖局的獠牙。 双方约定必要时就用商大为中间人联络,商文渊将酒葫芦抛给鲍永当信物。 后者接住后也仰脖灌了一口。 入喉苦涩,却有些欲罢不能,酒劲也是奇大。 “这是什么酒,怎么味道如此独特?”鲍永皱眉问道。 原以为像商文渊这样的,且算是真修吧,应该拿出些更好的货色。 “这个叫老雪花,是一个传说。” …… 未来的几天,阴阳镖局俨然成了洛阳城中特殊的存在。 虽然不知那夜设伏的司隶校尉所属,但阴阳镖局第二天还是照常接镖。 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何况委托押送的一应货品真的是一夜必达,概无拖欠。 更为神秘的是,没有一个人看到押镖的镖师,东西就已经玩好的出现在收货人的手边。 隐蔽性之强,令江湖许多组织动了心思。也许,有些秘物交给阴阳镖局运送才最保险。 自然是不能单听商文渊的一面之词,在观察旬月,发现确实没有出格行为之后。 鲍永也是彻底放了心,还在许多环节给与了庇护。 商文渊也令铸剑山庄张族老为鲍永重铸了一把八面汉剑,以示交好。 至此,众人在这东都洛阳也算扎下了根基。 ……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三月有余,季节由春入夏。 时文传来,光武帝得陇望蜀,公孙述白帝出谷。而这都不是商文渊关心的。 洛阳城中的一切布置都很顺利,他便在邙山中清修。 小木屋早已建成,北边的屋檐下,还用青石磊起一个小灶,用来熬煮野钓的鱼汤。 话说小满当天,乌云卷积不散。 在木屋前打坐的商文渊没有避雨的意思,任由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 因为他发现,每当雨落之时,孤坟下就会传出奇异的波动。 遮蔽的天机都会散开一些,此时观想,巫力的运转速度可达晴天的三倍。 不得其解,但极为实用。 今日的雨,特别持久,从早到晚,没有一瞬停歇。 邙山中的水势逐渐增大,平日里静谧流淌的小溪,隐隐传来河水奔腾的声音。 山中深处的高峰处传来隆隆响声。 上次见到这种情况,还是在摩天岭下,那次是阴龙引得水脉改道聚集。 这是山洪爆发之势。 正思索间。 咔嚓嚓! 来到东汉第一次闻得雷声,鸟群纷纷飞起,少倾又择另一处落下。 随着这一声惊雷炸响,邙山微微晃动,洪水如脱缰之马,顺势而下。 摧枯拉朽般推倒了岸边的古树,裹挟着无数砂石冲向山下的洛河。 这便是洛阳的雷雨季节。 屋檐下的商文渊睁开眼,手中铁剑在地上飞速刻画出数道符文。 巫力凝聚,在地面一拍,符文接连亮起。 正是那时在特别调查组地下演武场与程灵素交手时偷学的土地咒,主护持。 一层层光晕升起,将离狂躁的水流仅二十几步远的木屋护在其中。 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木屋虽然简陋,却也是他在邙山中的家。 举目望向对岸,嗯? 眼睛瞬间眯起。 对面摇摇欲坠的孤坟上,竟是也生出一层层淡绿的光晕,连绵不绝。 洪水在切近咆哮而过,硬是绕开了孤坟。 望气法:观山使出。 却是看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只见孤坟附近有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棵小树十分特殊。 之前只以为是后世之人祭奠秦丞相吕不韦所栽。 现在看来,分明是一座玄奥阵法的阵基。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咔嚓嚓!一道落雷冲天而降。 好巧不巧的劈在了西南的小树上,后者应声而断。 淡绿光晕一阵震颤,闪烁几下,逐渐暗淡。 随着光晕的消散,本就摇摇欲坠的孤坟再也难挡这滔天之水。 “月玲,帮忙!” 狼头印记上红芒一闪,陈月玲俏生生出现,暴雨落到身上时纷纷自动弹开。 修为又有精进。 来不及感叹,商文渊带着陈月玲向孤坟冲去。 原本,怀着对天下一统的大秦王朝丞相的敬重,他始终没有去打孤坟的主意。 现在,这可就不叫盗墓了,这叫见义勇为,抢救性发掘。 木屋到孤坟,总共三息便到。 可坟头的土层还是已经裂开两尺宽的裂隙。 向裂隙下望去,商文渊和陈月玲都是无比震惊。 无棺!只有一个黑铁打造的尺许匣子,也就是商文渊之前感受到的东西。 天机的遮蔽并未溃散,这匣子在视线中明明已经清晰,感知中却还是那般的朦胧。 惊天隐秘浮出水面,这邙山吕不韦的孤坟,竟是空冢! 史书上记载嫪毐祸乱宫闱,吕不韦受到牵连,罢相归国,全家流放蜀郡,途中饮鸩自尽。 难道只是假死脱身? 那这匣子究竟是什么?不管了。 跳进裂隙中,商文渊就欲将匣子抱出险地。哪想这匣子居然触之即碎。 一股湛清色的光芒冲出,直接撞入商文渊的神识。 …… 入梦。 …… 长发泛着枯黄,胡须不甚整洁,佝偻着脊背,一身灰衣的老者喟然一叹。 端详着桌案上的四卷竹简,似乎陷入了苦思。 终究还是将其中一卷封入了黑铁匣中,并指一指,清风吹过,匣子严丝合缝,再难打开。 老者将桌案上的一卷竹简的一根竹条小心拆下,换了一根新的上去,小心捆紧。 刷刷点点,竟是改了这卷竹简的名字,太公阴符经。 剩余两卷,名字赫然是:太公兵法、太公金匮。 太公! 吕氏,姜尚,飞熊先生,姜子牙。 老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仙风道骨,眼中却流露出一种柔和的期盼。 而此时的老者看不到商文渊,而商文渊却能从老者身上感受到一丝迟疑。 帐外门帘卷起,按在三卷竹简上的手顿了顿,终于还是松开。 竹简被郑重捧出送至帐外某处。 望着闭合的门帘,思忖片刻,老者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四卷竹书,三卷传之后世,如此,罢了。” 画面一转。 一青年投入鬼谷子门下,学习纵横之术。之后游历多年,潦倒而归。 随后,偶然得到太公阴符经,大喜过望,锥刺其股,夜夜攻读。 学成出山,青年再次游说各诸侯,六国达成合纵联盟,团结一致,青年拜得六国相印。 那青年,便是苏秦。 画面再转。 踌躇满志的吕不韦带兵攻取周国、赵国、卫国土地,庄襄王去世后,迎立太子嬴政即位。 从此天下一统,嬴政称始皇帝。吕不韦拜为相邦,尊称仲父,权倾天下。 而一个黑色匣子却使其困顿终生。作得春秋,解不得尺匣,憾甚。 …… 悠悠醒转,骤雨已歇,山洪冲刷后的泥土夹杂着淡淡腥气传来,又很快被木板的清香替代。 之前晕倒在孤坟裂隙中时,是陈月玲将其扶出。 这是月玲第二次救了他的性命了。 靠座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繁星,商文渊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后世传“太公”共计两百三十七篇,“谋”八十一篇,“言”七十一篇,“兵”八十五篇。 被称为谋的就是太公阴符经,后世以为是增长见识与智谋的无上奇书。 却哪知那只是太公改过名目的残篇。 而真正的太公阴符经,则是深刻在商文渊的脑海中。 修身养性、长生久视、丹道医经、神仙方术,竟是无所不包。 从震撼中渐渐平静下来。 狰的一些嘱托回响在脑海。 “后来初代天师张道陵伐山破庙,巫鬼不存,道教独尊中原。” “这白鹤紫芝遁的前身流传下来,为苍狼典客一脉所用,却是不知何故了。” “不过你切记,在外万万不可显此神通。” “用出此神通,必为整个道门所不容!” 想及此处,一个另辟蹊径的想法,渐渐生出。 巫之神通,道之神通,谁又分得清呢。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第47章 邻居班彪,学问很大 世人畏惧巫,那是由于真正济世救人的巫觋,往往隐居深山,少有走动。 而那些专供皇权驱策的,都是末学的跳梁之人罢了。 要在民间搏得地位,总会施展些用于恫吓的手段。 传来传去,巫便是与鬼神再难分开。 别的巫修道难成,一是祖天师伐山破庙后,死走逃亡,不得机会。 二是常年沉溺在世俗地位带来的虚幻尊崇中,枉造杀孽,巫脉早已污浊。 可拥有原始巫脉的商文渊。 可以。 从这太公阴符经的记载来看,巫与道,同源方术也。 济世救人,还要管修的是什么法么。 想通其中关键,商文渊也是依经中所述的行气轨迹开始修炼。 长生久视不敢妄想,权当修身养性就好。 …… 都言山中无岁月,起则清修,卧则眠。 世上已是建武十八年。 自商文渊入邙山清修至今,匆匆十年已过。 六年前,光武帝刘秀登基后用了十二年的时间终于克定天下。 使得自新莽末年以来烽火连天的神州再次归于一统。 十年间,洛阳城变得富庶繁华,城中的阴阳镖局和一众店铺发展的很是稳固。 许多当年闲来常坐的年轻人,或娶妻生子,已经在给幼童讲述当年的故事。 或入朝为官,再来此地追溯曾经过往,自己现在秉承的做人道理,许多是从那评书中来。 说书唱戏劝人方,诚不我欺。 这天,吴大通早早的推开松竹酒肆的院门,将酒旗高高挂起。 鬓角已经生出白发的他,依旧精神。 吴姜儿一天天长大,现在年芳十四,都快能嫁人了,这便是他最快乐的事儿。 松竹酒肆吴掌柜的大名也响彻洛阳。 不过内心来讲,他还是那个憨厚的汉子。 来往太学弟子个个家境殷实,招待的好了,留下的打赏钱,都比他原来半年的进账要多。 后院的酿酒作坊已经扩建了两次。 一摞摞的酒坛中,自家的土酒正在发酵。不然,还真供不上每天的酒客。 角落里还有几个酒坛,他是从来不去动的。那是给他商兄弟预备的。 这些年,每月能见他一面,每次都会取走一些酒水。 要说这商兄弟也真是有趣,想当初就学了自家的土法,却专酿苦酒黄汤。 起得名字也很奇怪,非得叫老雪花。咋比得上自己的烟雨醉呢。 当初酿成时还邀请他尝了一碗,苦涩的很,不甚顺口。不过那夜睡的却是极好。 据吴姜儿说,那夜的呼噜声把邻居家的狗都吵醒了,汪汪的叫了一夜。 吓得邻居还以为家里进了贼。 灶上的锅里已经在熬粟米粥了,吴姜儿已经早起去河边洗衣,家里打理的很是整洁。 一会回来还要练字,且不说这丫头以后能不能写出商兄弟那样的字。 就算不能,也许哪天能给哪家富户小姐当个伴读侍女,也是不错。 正胡思乱想着一些琐事,就见巷口走来一人。 一身书生打扮,腰间挂着铁剑和酒葫芦,背后背着一个书箱,一把小巧铜锁将书箱锁紧。 清晨的阳光中,铜锁上下颠簸中,一闪一闪。 “商兄弟!你可是又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呀。”吴大通高兴的打着招呼。 “姜儿回来了么?我给她抓了只野鸡,一会给她撕个鸡腿下来。”商文渊微笑着说。 吴大通揉揉眼,总觉得商兄弟有什么变化,在他身边都会感觉十分舒服,杂念都少了些。 一开始这种感觉不明显,但积年累月可就明显了,尤其是今天。 也许是突然换了身衣服吧,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兄弟多亏你了,你知道这些年你这酒旗有多少人来看么?” “他们说你写的这叫草书啊,好多人围着看。” “还有人多给打赏,就为了座在酒旗下面的桌上啊。” 一阵兴奋的讲说,商文渊则是真心替他高兴。 几个月下来,这当年总是低头叹气的中年汉子看起来都年轻了许多。 “一起吃粥不?一会就好了。”吴大通边说边拿椅子。 “大通哥,我这次来是辞行的,我要离开洛阳一阵。” 正在搬椅子的汉子突然愣神,眼圈有些微微泛红,十年的相处,没感情那是假的。 更何况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滴水恩涌泉报,商兄弟是着实做到了。 随即又猛地一拍大腿。 嗨!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商兄弟这样的人,哪是这条街栓得住的。 看他这个样,商文渊心中一暖,也是说道。 “又不是不回来,舍得了你大通哥,我还舍不得姜儿和老雪花呢。” 吴大通这才破涕为笑。 辞别了吴大通和吴姜儿,嘱咐好阴阳镖局的众阴灵。 在西市买了一匹瘦马,换上一身巫医装扮,商文渊在晌午的阳光中出了洛阳城。 此去,扶风郡。 洛阳到扶风的距离不短,也正好看看这官道旁的风景。 当年刘邦打败项羽称帝,定都关中,准备着手在秦咸阳县境内营建新都。 由于渭河北岸的咸阳城已被项羽付之一炬,新都选址就定在渭河南岸的长安乡。 也就是后来的长安。 光武帝刘秀称帝后,又定都洛阳。 秦旧都咸阳也就逐渐退出政治中心,没有被很好的修缮,却也远离了战火破坏。 祸兮,福之所倚。 而这离咸阳不远的扶风郡,还算自在祥和。 穿过一片片的泡桐树,瘦马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一身管家打扮的侯嬴早早在此恭候。 门前有三颗榆树,半人高的院墙有细密的竹条拼接而成。 院内的小屋干净整洁,屋内外陈设也极其简单。 一塌一柜,一桌一案一张琴。 足以。 这是商文渊之前让侯嬴他们购置的。 按他所说,事关今后的月氏之行。 显出身形,站在商文渊身后的陈月玲望着院对面的一座宅邸。班府。 好像明白了什么。 让侯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三块金丝楠木板,两长一短。 以门前的三棵榆树和青竹院墙为题,再用“草圣”张芝笔体。 左道之技使出,一块匾雕成:“三榆竹苑”。 沉思片刻,雕刀再舞,两块额上浮现出字迹。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朝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短短二十字,任侠风骨,肃杀气势,入木三分。 …… 陈月玲来到切近,也被这词句的气势震撼。 仿佛又想起了大黑山那夜与妖道凌云子的厮杀,那一剑七刀的背影深刻灵魂。 谁有不平事。那日先生在卧碑上刻下:商氏苍狼典客文渊,路见不平,破阵于此! 危急关头,自己竟是豁出魂飞魄散,伸手去握妖道的符剑。 还好,握住了。 “先生大才,世间罕有。”她轻声说道。一旁的侯嬴也是点头不已。 商文渊则是摇头,“这是唐朝贾岛所作的五言绝句,我只是借来一用。” “贾岛比你晚生百多年,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为何把这诗句挂在门口?”陈月玲不解的问。 “你不知我们这邻居班彪啊,学问真的很大。这是咱们的敲门砖呢。” 商文渊微笑答道。 而对门的班府中,班彪的幼子班超,班仲升。 今年,整十岁。 第48章 银戟太岁雪天王 班彪,生在儒学世家,造诣颇深。幼年与哥哥班嗣一同游学,结交很广。 不论山野豪强,隐修文士,西汉政要,新莽近臣,都有他的好友。 当世,尊儒。 西汉末年,群雄并起,班彪二十多岁。 赶上隗嚣在天水拥兵割据,便前往投奔以避兵灾。 一篇王命论显然无法打消隗嚣的癫狂,便到凉州劝降正割据西北的窦融。 窦融与隗嚣不同,对他师友相待,归汉封为凉州牧后,班彪为其参谋。 后来,光武帝让班彪出任徐州牧,可后者却选择回乡修史。 那光武帝目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知病弱而无法赴任纯属瞎扯,老小子精明的很。 看班彪志不在此,便也由他去了。 到如今,这班府也算是扶风郡的名门了。 登门拜会的人隔三差五就有。 听商文渊讲述了邻居的履历,陈月玲问道。 “先生,你想结识人家还要在对面买宅子么?” 在月玲看来,以阴阳镖局和一应店铺现在的财富,备点礼,登门拜会就是了。 但见商文渊神秘一笑,“哦?谁说我要结识他?我是等他来结识我。” “就这么,干等着?”陈月玲觉得先生的心真大。 “怎么能说是干等着呢?我带着酒了,我和商大边喝边等。” “你去烧一下菜呗。” …… 且说这一日,已经闭关修书的班彪揉了揉很是疲惫的眼角。 披上大氅,出了书房。案头放着的正是几卷史记。 这几日他思虑颇深。总觉得这书有轻仁义而羞贫穷,贱守节而贵俗功的弊端。 当时对方已经是史才彪炳,又不能轻易批评,很是犹豫。 到得前院,就看到年幼的班超正在举着大棒子耍来甩去。 这孩子出生时,看相的先生说过,额头如燕,颈脖如虎,飞翔食肉,万里封侯之相。 可今年已经十岁,却整天只爱舞枪弄棒。交代的功课也进度很慢。 哎,要说班家,还是要着落在固儿身上。 轻轻摇头,唤道。“仲升,你贾叔叔这过两天才到,你现在舞棒作甚。不如去做功课。” “哎!阿爹,您出关了呀。我这不是合计拜贾叔叔为师么,总得耍的有模有样才行呢。” 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棒子往边上一丢。 砰!一块青砖就被砸坏。吐了吐舌头,想到,完了,又要挨骂了。 嗯?怎么没人说话呢? 回头望去,就见阿爹站在台阶上,目光凝滞的望着前方,似有些不可思议。 “阿爹!阿爹!是那砖不结实,不怨我。您怎么了?” 就听班彪说道:“好啊,好啊,好一个今朝把示君,好一个谁有不平事。” “这才是任义,这才是持节啊。仲升我问你,对面院落是什么时候住人的?” 原来是他看到商文渊额上的诗句,忽觉醍醐灌顶。 怎能轻仁义而羞贫穷?怎能贱守节而贵俗功? 这史记虽善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但是还是有需要改进之处。 心结打开,感觉心下十分轻松。 “大概十天之前吧,就一位公子,一位老仆。”班超答道。 正欲再问,一阵嘈杂从东边传来。 不多时,就见数十名学生打扮的人从巷口乱哄哄的过来。 有人骑马,有人徒步,也有人命家仆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今天来拜访的也太多了,平时都是三三两两,或评书论史,或登门请教。 班彪在为人随和这一点上做的非常好,也乐意跟这些学生聊聊。 整了整衣襟,“仲升,开门,准备迎客吧。” 嗯?似乎有些不对? 那些学生嘴里喊着的是,商大家? 紧走几步,就见对面的三榆竹苑门口已被团团围住。 “商大家在么?学生王平前来拜见!” “商大家,学生陈忠前来拜见!” “商大家能让我进去么?学生赵长辉带了上等的好墨献与您啊!” “商大家,学生张士铎愿意为您研磨蘸笔!” “文渊叔叔,我是吴姜儿!我爹让我给你送老雪花。” “你们快看!这匾额都是商大家亲手所写啊!比松竹酒肆的还要高明啊!” “真的!真的!能看见这些不虚此行了啊。” 说什么都有,一时非常混乱。 看着一切的班彪惊诧不已。这商大家如此出名么? 随即想到对方那句谁有不平事,暗道是了。连自己都有被点拨之感,何况他们呢。 之前都是在品味诗中真意,现在则是才注意到这苍劲的笔体。 怎一个笔走龙蛇可以形容! “阿爹,老雪花是什么啊?”班超天真的问道。 …… 院内的商文渊听见外面的吵闹,缓缓站起身,来了。 临行前自己特意嘱咐吴大通,要是再有人问及酒旗上的书法,可以报上自己的名讳了。 吴大通虽然不明所以,这是转性了?不过还是照做了。也许早该如此。 人就是这样,当你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时,总会不吐不快。 听到院外还传来吴姜儿的声音,商文渊也很是欣喜。这小丫头也有些日子没看见了。 老雪花?这大通哥真是实诚啊,自己说舍不得这酒,这就给送来了。 向院门走去,抬眼看到班府门口也在眺望的一对父子,心下也是一松。 不枉费自己这许多安排,我们还是这样见面比较自然。 “商大家来了,商大家来了!” “学生拜见商大家!” “商大家,家父想求一幅字,愿出纹银五百两!” “商大家居然这么年轻!” 这商大家的墨宝在松竹酒肆挂了十年,却无一人得见。 这次可算有消息留出,整个洛阳城沸腾。 一切的吵闹在侯嬴拉开门那刻才停止。 商文渊让侯嬴把众人让进院中,对班氏父子点点头。 把人群中显得最矮的吴姜儿抱起,另外一只手直接抓向了吴姜儿身后的巨大酒桶。 这酒桶太大太沉,若不是有同乡人同行,还雇了车,还真拿这桶没办法。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意义完全不同。 有人觉得商文渊很随和,跟这小丫头很是亲近。 有人对小丫头很是妒忌,自己也是远道而来,都没被正眼看上一眼。 但绝大多数人还是震惊。 因为那硕大酒桶在商文渊手中仿佛没有重量,抓着桶箍直接提在了手中。 尤其是对门的班超,眼中异彩连连。高手!这就是商文渊给班超留下的第一印象。 院落不大,显得有些拥挤。商文渊便于众人一样席地而坐,丝毫不搞特殊。 这也博得了众人的好感,尤其是班彪的好感,现在的这些大家肯这样的,太少了。 一阵交流下来,许多观点前所未闻,众人皆感茅塞顿开。 礼物一概不收,求字的也一概未允。 开玩笑,你们一个个都拿着这么厚一摞绢布竹简的,写了恐怕要累死。 但见到吴姜儿失望的眼神,这小丫头之前就嚷着要学写字,这次也是兴高采烈的来看。 “罢了,商某破一回例。侯老,麻烦取一领绢布来。” 看见送完布欲走的侯嬴,商文渊让他稍候,然后在绢布上写下了这样的一阙。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望着眼中含着浊泪的战国老者,商文渊开启通心之术说道。 侯老,其实,你和朱亥的侠义之举,后世之人从来未敢忘啊。 “好!痛快!” 不知何时停在院外的一批马上,一名顶盔掼甲,背背长戟的壮年将军高声喝彩。 “贾叔叔!” 看到来人,班超第一个兴奋的跑过去喊道。 商文渊微微一顿,也随即反映了过来。 云台二十八将排名第三,传闻武功当世第一人。 银戟太岁雪天王,贾复,贾君文。 第49章 这一世的苍狼十式枪诀! 贾复的到来,却是商文渊没有料到的。 虽说班彪交友甚广,但与贾复关系如此之好,任何史书都没记载过。 也将商文渊的原本计划打乱。 本来,商文渊想借势与班彪交好,他是学历史的,班彪是修史的,应该不难。 班彪是当世儒者,商文渊却具备后世五千年视角的历史观。 借此成为班超亲近之人,甚至是导师。 但是偏偏来了这银戟太岁雪天王,刚才班氏父子交谈说贾复可能在此盘桓三月。 以商文渊的耳力,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再以班超对武艺的热爱,可能自己的出场的效果就差太多了。 正思索怎么办,就听贾复说道。 “小兄弟好膂力,更是好气度。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好!” 怎么办?装作相识,说声久仰。还是装作不识,萍水相逢。 两难之时,却是班彪说话了。 “贾兄,我和犬子可是盼你多时了。快进屋吧。” “商兄弟,若不嫌弃,可否过府一叙,班某有些问题想同小兄弟探讨。” “就凭商兄弟这幅匾额,商大家名至实归啊。” 嗯?有转机,班彪果然是福星啊,那就将计就计了。 “哦,原来这位将军是贾兄,在下商文渊请了。” “班兄贾兄稍后,我晚些时候必到,正好私藏了些好酒,给两位兄长带过去。” 见这人不矫情,又有好酒。贾复大笑道,“好,等着兄弟。” 将背后的雪花银戟取下交给班超,“仲升,上次见面你就想拿着玩,可惜太小举不动。” “这次,再试试!” 砰!八十斤的大戟抓在手中,班超晃了几晃,但终究没有被压倒,稳稳的握住。 这就是渡黄河攻洛阳朱鲔,又大战白虎公陈侨,连战连胜的神兵。 班超看得有些痴了。贾复看到他终究站稳,又笑道,“好!” 两人向商文渊点点头,走进班府,大门缓缓关闭。 “银,银戟太岁雪天王,贾君文。是冠军侯贾君文啊!” 学生里有家里在朝中为官的,见识不凡,直接叫破了刚才那人的身份。 原本这讨论的氛围就要转向冠军侯的战绩,谁料那人又叫道。 “冠军侯竟然与商大家称兄道弟,天呐,还称赞了商大家的膂力。” “商大家文武双全啊!” “商大家露一手吧!” “商大家收我为徒吧!” 商文渊则是回头向着侯嬴耸耸肩,见后者沉浸在那几句诗文中,也没打扰。 纵使是千古留名的刺客,那也是人,也有回忆,也有遗憾啊。 重活一世,能饮,便饮吧。 …… 送走了登门拜访的学子和吴姜儿,已是傍晚。 将那写了诗文的绢布交给吴姜儿,嘱咐她说松竹酒肆正好缺一幅中堂,就挂着吧。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吴姜儿被众星捧月般请到最前面的马车上。 而请她的,就是刚才叫破贾复身份的少年,比吴姜儿大三岁。 正是品行超群,被当时诸儒称为圣童的张君游的独子。 一些年后,这少年不慕功名,娶了吴姜儿为妻,从此隐居,史书上也没有留下姓名。 直到他与吴姜儿的儿子被后人誉为“木圣”时,才被忆起。 木圣本名张衡,表字平子。据说那指南车、地动仪、浑天仪的机关妙想,当世罕有。 灵感则是来自母亲赐予的几张残页,母亲告诉他,赠与她这几张残页的人,姓商。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坐在马车上的吴姜儿,想的还是,那天商叔叔给做的野鸡粥,真香啊。 …… 傍晚,夹带着两坛老雪花的商文渊敲开了班府的大门。 庭院中,简单的家宴摆设在当院。贾复和班彪都没动筷子,竟是在等他。 班超则是拿着一根长枪舞的正欢,贾复时不时指点几下。 “班兄,贾兄,小弟来了。” 商文渊走到桌边坐下,将酒倒在碗里,示意二人品尝。 实话说,菜是真的挺难吃的。 看着皱眉的二人,班彪只好解释是自己大儿子班固下的厨。 几碗下肚,贾复和商文渊毫无醉意,而班彪却已双目迷离。 “商老弟,你说,啊?我修史怎么了,他司马迁的东西我就改了怎么了。” 班彪舌头发短的发泄道,可见这些天的苦思冥想真的给他带来了莫大压力。 “多谢你家门后的匾额啊,通透,痛快啊!” “我跟你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嘿嘿。” “你今天写的那东西好,好啊,贾兄能给叫好的我都没见过。” “他一个大老粗,竟然,也能看得,看得懂,哈哈哈,嗝……” 说着说着,便是趴在了桌子上。 果然,没有一碗老雪花交不到的朋友,如果有,就两碗。 “修史好啊,可以正衣冠,可以知兴替,可以渡人心啊。” 贾复和商文渊也没有管醉倒的班彪,人生快意,且由他去。 “妈的,竟然说我看不懂文章,仲升!再加练半个时辰!” 公报私仇啊这是,商文渊暗暗吐槽,班超两腿发软。 菜又热了两遍,两坛酒终于喝光。饶是贾复也是喝的冒起了虚汗。 有了七八分醉意,兴致却是盎然。 “来,仲升,你且看你贾叔叔练给你看,你这好些动作都是错的。” 说罢,拿起放在桌边的雪花银戟,气势陡然一凝。 随着气势凝起,院中仿佛打过一道闪电。 那大戟在手中如臂指使,灵活似游鱼。 恍惚间舞出片片残影,一道道清蒙蒙的光亮起,竟是武者罡气。 一道道戟风激得班超皮肤刺痛,却眼睛不眨的死死盯着。 没有一式虚招,招招简洁,招招实用,但求一击毙敌。 不愧为当时武功第一。 收招定式,气息不见一丝紊乱。 收招的贾复,看看若有所思的商文渊,对方居然陷入了某种领悟,好强的悟性。 又看看对面的班超,懵懵懂懂,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抓住。 便问道:“仲升,可看清了。” 班超也是诚实,“没看清。” 贾复心中一叹,也怪自己,兴致上来了居然就直接发挥到了极致,别人怎能看清呢。 正要放慢速度,再演练一遍。 却听商文渊喃喃道:“好一套杀人技!” 厉害,这个总结还真是精辟。贾复暗赞。 而此时的商文渊脑海中浮现的竟是狰说过的几句话。 “断了,断了啊。” “哦?你怎知这是一把剑。” 原来如此,怪不得爷爷描述初代典客说的是,道法超绝,枪法通神。 难怪苍狼军魂那日与曹魏精锐一战人人都配苍狼枪。 这苍狼十式,是要用枪使出才对。 自己以前也知道这是枪招,但竟然就从来没有用枪试试施展。 “仲升,借枪一用。” 班超机械的将枪交给商文渊,也不知道对方要枪干啥,难道有所悟要写文章?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别说班超,就是贾复也是惊诧不已。 拦、拿、提、捋、劈、崩、穿、点、拨、磕。 一套也一眼便是军中枪法的战技被使出,一开始十分缓慢。 贾复能看出其中意味,班超能看清招式的轨迹。 之后速度逐渐增加,招式相接处处理的更加细腻。 贾复能看出其中妙处,班超则是目不暇接。 久未使用的踏莎行步法用出,枪招也是舞出片片残影。 高手!贾复如是想到,班超已经完全看不清。 枪招一遍一遍的施展,商文渊忘记了身在扶风郡,仿佛又置身于大漠黄沙中。 不自觉间巫力运起,一种苍凉悠远气势油然而生。 枪尖的轨迹愈发玄妙,暗暗带上了某种神奇的韵律,点点红芒破空而去。 太公阴符经上的图文在脑海中回应,巫脉也渐渐按照经中所述的轨迹运行。 商文渊身上生出道韵,脚下的步伐也在不断变化。 两星一线,三星拱月,七星北斗,罡踏九州! 禹步,修成!若有后世道士在此,定会惊呼一声。 步罡踏斗,踩九州! 招式渐渐停歇,从神奇状态中脱离的商文渊就看到嘴巴张的老大的两人。 “商,商兄弟,你这使的是什么枪法?”贾复骇然的问。 似有明悟,遵循着心中的那一丝气机。 商文渊微笑答道。 “苍狼十式枪诀!” 第50章 厨娘?应雪? 次日清晨,宿醉的班彪悠悠醒转。 头痛欲裂,但还是强撑着梳洗完毕。 看着比他起得早的贾复和商文渊,班彪很是无奈。 因为大清早的,这俩人就开始喝酒了。 这得有多大的瘾啊,酗酒这种事在他这样的儒者眼中是比较不齿的。 看出班彪的小心思,贾复解释道。 “太开心了。你昨晚先睡,亏了。不曾想商兄弟是个习武奇才啊。” “昨天看我耍了几趟大戟,就创了个苍狼十式枪诀,我准备拿去军中推广了。” 啊?他不是个文士么?他不是写字作文的商大家么? “让两位兄长见笑了。”商文渊有点不好意思。 昨晚的表现有些得意忘形了,不过感悟难得,就顺其自然吧。 修成了禹步,巫脉能按太公阴符经运行,也算是奠定了道基。 只是道基这名字,不用自己起也就是了。 班超都在身边了,张道陵还远么。 “哎?商兄弟太客气了,如此枪法能自愿传授行伍,已是极大的气度了。” “我说班老弟,能不能别让你家班固下厨了。咱们中午吃点好的,权当庆祝。” 见贾复如此说,班彪却是摇头苦笑。 “不是我小气,实情是,我家的厨娘得了病,已经人事不省快十天了。” “班固下厨也是无奈之余,你让他念书他行,你让他下厨,你以为我爱吃啊,哎……” 觉得白吃白喝也是不好,商文渊接话道。 “班兄,也许我有办法,可能让我看一看那厨娘么?” 此言一出别说班彪,就是贾复也是懵了。 “你看那厨娘作甚?”贾复不解道。 商文渊又是微微一笑,“那个,两位兄长。我说我懂些岐黄之术,你们信不?” 啥? …… “商兄弟,你这哪是懂些岐黄之术,我这隐疾是连年征战所留,宫里的太常都没办法。” 瞪大眼睛的贾复感觉到胸前一处隐疾疼痛渐去,惊讶的说道。 “你姓商,你祖上是疾医么?” 疾医是周代医官名,周朝商姓很多,也难怪他由此一问。 太常也是医官名,汉景帝将秦置奉常改称太常,西汉时,专门为百官诊病。 医师和医工,起源于唐代,而大夫和郎中,就是宋代以后的事了。 而古代医术最高之人,还有四大雅称:岐黄、青囊、杏林和悬壶。 此时的商文渊,心头惭愧,还疾医传承,他就是硬照着太公阴符经在依葫芦画瓢。 刚才有几针都扎错地方了,要不是贾复本人十分刚烈,可能就叫出声来。 不愧是拖肠大战巨毋霸的狠人啊。有好几处都给扎青了。 将粗制滥造的银针赶紧收回盒子里,商文渊道:“我这都是坊间传承,小术而已。” 又把头转向班彪:“现在让我去看看你家厨娘吧。” 不是信不过他,可毕竟是女儿家家。最重礼仪人伦的班彪也不好轻易答应。 这才有了刚才的实验。 “好吧,商兄弟你跟我来。” 后院的几座小屋,是给班府的下人们居住的。陈设简单,但都十分方便实用。 看来这班彪对待下人们还是不错的,心中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商文渊也推开了最里面一间小屋的门扉。 油灯下,屋中有些昏暗,自从班府的厨娘昏迷,就给她自己一间单住了。 而看清厨娘的相貌后,商文渊险些惊呼出声。 应雪? 怎么可能是应雪? 这飒爽干练的轮廓给他的印象太深了。 当时商家土房里相遇时那种淡淡的熟悉感在此时更加强烈。 可自己可是刚刚隐遁东汉啊,什么原因呢?苦思不解。 这种熟悉感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就是应雪,至少真灵气息是一样的。 看到商文渊发愣,班彪想的却是另外的事儿,“怎么了商老弟,很严重么?” 事关此行目的和最大隐秘,商文渊调动巫力强行将情绪波动压下。 可是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开,反而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 因为,他在这屋中感受带了久违的,阴气。 这是他来到东汉后,第一次感觉到阴气。 此时的应雪,或者说班府厨娘眉心间黑气萦绕。 这哪是药石可医,这分明是中了邪术! 也不取出银针,也不号脉,商文渊直接运起巫力慢慢感应。 贾复和班彪就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气息从商文渊身上散开。 “班兄,你这厨娘明日里只管下厨么?最近有没有接触到什么东西?” “嗯?只管下厨是没错的,接触到的也就是粮菜炊具物事啊。怎么了?”班彪不解。 “带我去你家的后厨看看!”商文渊有了某种预感。 “啊,这个自然可以。”见对方十分严肃,班彪也是没有多问。 后厨,就在斜对面。拉开门,商文渊就感觉此处阴气凝结杂乱。 与之前在现实或小井村感受到的那种还有不同,与自己的巫力还有这淡淡的感应。 古巫术? 翻来找去,终于在后厨灶台边的货架下面翻出一物。 心中一凛,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个是哪来的?” 班彪和贾复看去也是吃惊。 “巫蛊之祸?”贾复脱口而出。 就见商文渊的掌中,是一个用乌黑枯枝编织的人偶。 上面裹着布料,布料上用鲜血画着怪异符文。邪异非常。 巫蛊之祸,这是商文渊第二次听此世之人说起。 上一次是从他在暗中观察鲍永时,身边随侍的巫祝口中听到。 武帝时,汉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 在武帝刘彻专用驰道上埋藏木人以诅咒皇帝等事件。后来愈演愈烈,株连数万人。 武帝命宠臣江充根除巫蛊,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便构陷太子。 丞相公孙贺一家,阳石公主、诸邑公主,长平侯卫伉都被汉武帝斩杀。 太子刘据被废,武帝改立刘弗陵为嗣。 现在的商文渊看来,此事不但对西汉政局影响颇深,还能蔓延到东汉的民间么。 这都城附近尚且有之,那其他地方呢 身为巫觋,不思济世救人,反用邪术害人,当真可恨。 “贾兄还是不要轻言巫蛊之祸,此事我自会处理。” “你来处理?”两人齐声问道。 商文渊再见应雪,本就内心激荡,再看到同源巫术被用来害人。 说话间也泄露了一丝凌厉的气机,虽然很快被他压下,可感知敏锐的贾复还是有所察觉。 这商兄弟,不是池中之物啊。 班彪的反应也是不慢,“你是说,我府上厨娘是中了邪术,不是得病。” 商文渊沉默点头。 “那兄弟你准备什么处理,去请个巫觋来瞧瞧?”班彪接着问道。 “三日,容小弟闭关三日,应该就能解决此事。至于巫觋也不用去请了。”商文渊说道。 “却是为何?”班彪问,贾复则是好像明白了什么,张大嘴把手指着商文渊。 “因为我就是个觋师,你们信不?挺厉害的那种。”商文渊讪讪道。 …… 第51章 问题在那西狩获鳞之地! 之后的三日,商文渊在三榆竹苑闭门不出。 不是为了寻找那邪术破解之法,而是为了学习医术,打造金针。 这粗浅的诅咒他挥手可破,可是那厨娘中邪术时间过长,已经气息奄奄。 很难保证邪术破除时会不会再受波及。 太公阴符经,太平篇,在脑海中缓缓闭合,自夏商以降的许多式施针之法被记下。 商文渊呼出一口浊气。 看着案头摆着的一盒精巧细针,暗暗点头。 铸剑山庄真是神乎其技,就凭洛阳铁铺现在的简陋设备,就将陨铁和精金打造成了这些牛毛细针。 应雪,不管这厨娘是不是和你有关,我商文渊也是要救上一救了。 …… “你不知道最近的县城是哪个,那你们从哪来啊?” “不好意思,这是机密。” “那你们去沙漠里头做什么呢?” “不好意思,这也是机密。” …… “作为警务人员,我现在要求你们配合,迅速撤离。” …… 哦,对了,小娜已经自己走了。失踪人口报告中没有她。(笑脸) …… 相见时的画面闪过。如果,真的无法再回去,那至少我救过此世的你。 细雨绵绵,班府的青砖被冲刷的十分干净,砖缝里的青苔也显得翠绿。 撑起油纸伞的几人再次来到后院,就连班超也结束了一天的功课,被准许跟来。 再次见到厨娘,只觉得眉心的黑气愈发重了。 好险啊,这要是当时在邙山中再拖延几日,可能就连见都见不到了。 为了避嫌,商文渊也没有让众人回避。 只是说一会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万万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打断他。 装着陨铁金针的盒子打开,那一排排的数十根牛毛细针看到贾复和班超一愣。 饶是两人都颇有眼界,却也没见过如此细的医针。 “好细啊,这能扎进去么?”却是班超惊奇下开口。 换来的却是他爹在他脑袋上轻锤的一拳,顺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看着就行。 班超也想起了刚才商文渊的嘱托,吐了吐舌头。眼神不差的盯着。 将盒子托在掌心,巫力灌注,一点点青蒙蒙的光从数十根针上同时亮起。 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一只只即将煽动翅膀的萤火虫,很是好看。 望气法:观山! 平躺中的厨娘,经脉和气血运行尽收眼底,就见有几处穴位,黑气积淤不散。 百会、神庭、本神、四神冲、神门、合谷、太冲七处要穴尤为严重。 看来这就是其一直无法苏醒的原因了。 就见商文渊手上光华一闪,数十根细针凌空飞起,准确的刺入了厨娘周身各处。 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中,班超更是使劲捂住了嘴。 十几天一动不动的后者竟是微微颤抖。 就在此时! 快步走到床前,双指在厨娘眉心一点,一提一拉。 一股形态不断变化的黑气被生生抓出,失去了屏障,在空中剧烈扭曲。 就想从商文渊的掌中挣脱遁走。 哼!冷哼一声,早就被抓在另一只手中的一方青铜罗盘上绿光亮起。 黑气毫无抵抗的被吸入罗盘之中。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显隐莫测,万物灵彰。】 白鹤灵彰咒! 【东,千六百里。】 商文渊的脑海中也是捕捉到了一幅画面。 幅员辽阔的泥泞大泽,荒山矗立,乱草从生,整个地方被浓郁的血气覆盖。 不待意识继续深入,浓郁血气突然凝成一张妖鬼脸孔,蓦的撞碎了画面。 商文渊顿觉气机紊乱,脑中剧痛,意识又回到了房间中,险些站立不稳。 …… 于此同时,东方一千六百里的一处隐秘所在。 一位身着汉代帝王冕服的瘦削身影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啪!案头的青铜爵被狠狠摔在地上,青铜爵中洒出的却不是酒水,而是血。 一百多年的布置,竟是出了纰漏。 嘶哑的声音传出:“查!是谁坏了本王好事,本王要将他炼成疫鬼。” “诺,陛下”为首一名佝偻的老妪应道,一队蜀巫打扮的异人个个噤若寒蝉,悄悄退出。 若有西汉老臣在此,定能无比惊恐的喊上一句:“五皇子。” …… 班府,后院小屋。 病榻之上的厨娘缓缓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了一个白衣身影。 白衣身影的身后站着班府的老爷、小少爷、还有一位将军。 不知怎的,看清这白衣身影的英武古拙的面容。 她的眼里不自主的流下两行泪来。 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 “啊……啊,啊……” 张开的嘴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却只能干张嘴。 急切下,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淌。 商文渊看到这一幕也是心头震动,放下正在给对方喂水的碗勺,替她擦拭眼角。 “她怎么了?原来从没有见她这样啊。”班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商文渊转头问道:“她叫什么名字?什么叫原来不这样。” “她是个哑女,是我之前游历时救下的,在我这七八年了。”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下厨手脚麻利,烧的一手好菜,就留在了家中。” “之前见人都只是静静点头,从没见如此激动过。” “名字也是没有,她虽哑,但是不聋,家里人都是叫她厨娘而已。” 班彪如此解释道。 哑女?商文渊闻言也是一愣,莫名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 之后的几天,哑厨娘康复极快。 按照班彪的交待,每次烧饭也会给商文渊送去一份,权当报答救命之恩了。 商文渊也是没有推辞。 班彪还发现,这哑厨娘似乎与商文渊极其亲近,以为是感激对方,也没多想。 有时在三榆竹苑多待上一会,也没有耽误班府的任何活计,便放任自流了。 这一日,商文渊一身巫觋打扮的来到班府。 腰悬铁剑和一个古朴匣子,背着用铜锁锁住盖子的书箱。 贾复和班彪俱是一愣。 “商老弟,你这是要唱哪出啊?”贾复挠头说道。 “小弟来找两位大哥,想问距此地一千六百里的东边是什么所在?” “哦,你问这作甚。我这里带着地图呢,想知道就一起查查。” 贾复带兵作战多年,这地图不离身的习惯是根深蒂固的。 一张羊皮卷在桌上铺开。 贾复的手指点在了齐鲁之地的一块水泽之上。 巨野泽! 商文渊的瞳孔微微一缩,此地他也是听过。 这巨野泽是当年鲁哀公带大臣们围猎的地方。 传闻,轰赶野兽的过程中,有一神兽被惊扰后仓皇逃窜。 鲁哀公和大臣们好奇之下,不断追赶。 追的最紧的猎车射出几箭,神兽中箭后,终被围住。 请当地贤师鉴定,说:此为麟也,乃天下第一仁兽。此贤师,便是孔子。 鲁哀公为显自己的仁义,带回饲养,可麒麟之前负伤受惊,不食不饮之下,不久便亡。 便命人修麒麟冢以祭。 不只如此,相传此地还是炎黄时代蚩尤统领的九黎部落生息繁衍之地。 民间许多异闻志怪也是由此地生出。 “巨野泽,西狩获鳞之地。”商文渊轻声说。 “没错,兄弟好博学。”班彪接道。 “兄弟打听这里做什么?”贾复奇怪道。 “两位还记得那日的枯枝巫偶么?” 商文渊说着便把他的推测说出,听得贾复和班彪沉吟不语。 最后还是贾复先开口了,“此去太远太险,恐有性命之忧啊。”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小弟实在见不得那巫蛊害人之法。” 见他主意已定,连行装都已穿戴整齐,也不好再劝。 “珍重。” “珍重。” 班府门口,贾复和班彪抱拳恭送。 商文渊拍拍眼前的少年的肩膀,嘱咐他要好好读书,好好习武,终有再见之日。 班超重重点头,对方的种种能耐,给年少的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就在此时,就见哑厨娘也从后院探出头来。 商文渊则是洒脱一笑,扬声道。 “人身在世,岂曰无名。不若从今往后,你就叫,应雪。” 第52章 左慈,你给我放开唐富贵! 扶风到巨野,路途遥远,且多险阻。 晓行夜宿,半月时间,却还不到半程。 半个时辰前,一辆马车从官道走下,直奔小路而行,此时在一片残垣断壁前停下。 阴阳镖局的镖旗在微风中缓缓飘荡,空气中传来淡淡花香,野花在废墟之中开的正旺。 赶车的是化名商大的侯嬴。 只是无人知晓,这支镖运送的,除了兖州治所所需的名贵药草外,还有商总镖头本人。 药,是鲍昱亲自委托商大送给父亲鲍永的。 前些年,大司徒韩歆因直言上谏而获罪。鲍永不管不顾,反复为之求情。 这一次,终于是到了光武帝能容忍的极限,被贬出京城,拜为兖州刺史。 年事不高,病若风烛。 可能是这些年劳心劳力,也可能是杀孽太重,报应循环。 商文渊此来,也想再见他一面。 年迈的侯嬴站在残垣前,闭目吸气,仿佛能从野花香中闻出当年的风土。 战国时,这里曾是一座雄城,魏国都,大梁。 “怀念么?”商文渊问。 “嗯。” “当年老夫就是在此做个夷门小吏,朱亥兄弟的肉铺就离城门不远。” “若不是与信陵君相遇,若不是与我同行,可能会留下后嗣吧。”侯嬴唏嘘摇头。 “那窃符的主意真是你出的?” “嗯,是我。其实,我出不出主意,信陵他都会去偷。只是他去,死的便是他。” …… 看侯嬴睹物思人,商文渊心中感叹,向天地撒了几杯酒。 人之情义,谁能轻易放下呢。 进了开封城,天色擦黑。华灯初上,街上十分热闹。 不时有钟磬丝竹之音传来。 买卖店铺都未打烊,爹妈正领着孩童走街串巷。 巷口卖糕的老伯看着排队的人群,乐不可支。 酒肆中,两个醉汉在划拳,出口都是当地的调调。 本该是安享人世繁华的盛世景象,商文渊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那吵闹喧嚣,仿佛镜花水月,一触就会崩碎。 不时有人眉心带着黑气,说笑走过,浑然不觉。 穿梭其中的商文渊眉头紧皱,隐在街角的昏暗处,眼中幽绿光芒一闪。 所见景象,令人吃惊。 整条街几乎被黑气铺满。 不沾恶孽者十不存一?整街都是恶孽之人?显然不会。 救下哑厨娘时,黑气险些挣脱的情形再次浮现脑海,此地,有问题! 巫蛊邪术,流毒如此之深么。 正思索间,就见满街的黑气中,一缕金色气息特别耀眼。 走到近前,就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好像在表演着什么。周围聚拢了很多人。 金色气息,正是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渡世之人? 地上铺一张草席,席上扔着一些散钱。 少年本来眉清目秀的脸上满是泥垢,头发乱蓬蓬,眼睛滴溜溜乱转。 要不是商文渊有望气法,险些也以为这就是个少年乞丐。 “快来看啊,仙术仙术啊,铜盆里能钓鱼,钓什么鱼有什么鱼啦。” 围观的人群自然是不信,一个铜盆,清清楚楚的摆在面前,怎么可能钓出鱼呢。 一时间鄙夷的,不信的,打赌的,扬言要是钓不出就要揍人的,越聚越多。 而四周隐蔽处,刻画的一些奇怪线条,不起眼的石块,角落里的铜钱都暗含玄机。 说围观的人群是被仙术表演吸引来的,倒不如说是被阵法引导进来,轻易出不去。 见人已经足够多,少年手中的钓竿一甩,鱼线垂进水中,不久便发出哗哗的声响。 少年一扯鱼线,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便被钓起! 震惊!接着就是雷鸣般的喝彩。人群里激动的喊着神了神了,再来一次。 鱼线再次一扯,又一条鱼被钓起,鱼尾上还夹着一个蚌壳,撬开一看,还有一颗珍珠。 人群直接沸腾,还有几人当即跪下,口呼神仙神仙。 而少年的目光在眉心有黑气的人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更长。 商文渊就觉得这铜盆钓鱼的手段十分熟悉,再看看地上的阵法。 心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哭笑不得。 遁甲天书,铜盆钓鱼,这少年便是,左慈! 传闻是道教灵宝派祖师葛玄的师父,传授葛玄太清丹经。 三国时名声最显,相助张角,戏耍曹操,续命吕蒙。 寿命悠久,西晋时,九转丹成,驾鹤西去。 少年的你不在天柱山炼丹,来这开封城作甚。 你看你,也没个新花样,百多年后骗曹蒙德的时候也是用这铜盆钓鱼啊。 只是现在还没有左仙人,乌角先生的称呼,没收葛玄为徒,眼睛也没瞎。 少年在暗暗观察行人,商文渊在暗暗观察少年。 相会,如此突然。 大约一个时辰,人群渐渐散去。 少年从地上捡起三三两两的散钱,统统买了吃食,自己留下一点。 其余都分给了混杂在人群里的流民,这些人道声谢,随即蹲下,狼吞虎咽。 天下初定,有人欢乐有人愁。 此时已经是定更天,少年面色冷静,独自向城外行去。商文渊则是暗暗跟随。 不多时,少年走进了城外五里的一座草庐。 走到近前查看,却被里面传出的一道声音打断:“跟这么久不累么?” “累了怎么讲,可以进去喝口水么?”商文渊觉得挺有趣,不在隐藏,接话道。 看着草庐周围的一应布置,可是比刚才街上随手摆下的奇门遁甲高明太多。 “那你进来看看,进得来,请你吃鱼。”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玩味。 “你鱼预备多了,刚才没钓完?” 说着就把草庐旁边树下的半块的砖踢开,奇门遁阵一息告破。 没事人似的推开草庐的门,就看到里面的少年看鬼一样的看着他。 “怎么了?很惊讶?”商文渊促狭一笑。 “你,你怎么,怎么……”少年的嘴有些不利索。 “你什么你,叫师兄!”商文渊严肃道。 “啥?” …… “左慈见过师兄。”半个时辰后,少年无奈的唤道。 原来左慈依仗的遁甲天书,根本就是传承自太公阴符经。 在与商文渊比试了推演布阵之术后,左慈是完全不敌。 而商文渊却说两人传承本是一脉,理应师兄弟相称,于是少年也接受了有个师兄的事实。 “今天的城中,你看到那些生人眉心的黑气了?”商文渊终于问道了正题。 “嗯,我在此居住有三月了,看的仔细,巫蛊邪术,最近愈演愈烈了。”左慈道。 “源头应该在巨野泽中!”商文渊语出惊人。 “师兄怎知?我在此查找了月余,都没能溯源。” 接着,商文渊便将之前破解枯枝巫偶看到的画面描述一遍。 “那我们明日择时启程,去那巨野泽一趟。今夜我有事。”左慈道。 “何事?” “收妖,之前在东边山上发现一妖物,便用遁甲阵困住。今夜去看看情况。” …… 深夜子时,东山之上。 商文渊跟着左慈来看困住的妖物,来到东汉,还未见过妖物。心理颇为好奇。 行至距离左慈所设遁甲困阵五十步远,就听里面咚咚的撞击声不断。 看来此妖很是凶暴,困之良久也不消停。 走到阵前,左慈眼看妖物跳的很欢实,大觉丢脸,就要施法击之。 可此时的商文渊却是双目瞪圆,嘴巴张大。 里面的妖物向这边看来,还用一只短短的假腿揉了揉眼,快要落泪。 眼看阵法施法快要完成,乙木之气凝成的巨棍就要砸下。 商文渊一声暴喝:“左慈,你给我放开唐富贵!” 第53章 生人血祭邪祟,扰黎庶生息者诛! 左慈被这一声吼吓得一抖,太近,声音太大。 气机不稳,凝结的乙木巨棍消散,还因此岔了气,捂着肚子直哼哼。 “师兄,你可害死我了。疼,疼。” 商文渊救唐富贵心切,也忽略了骤然打断会对施术者造成反噬。 赶忙坐下,给左慈调理气机,按太公阴符经所述之法,巫力在对方体内循环。 一周天的巫力输送,左慈怀中的三卷小册亮起金光。 原来,某日天雷击碎石壁,左慈得到遁甲天书,之后的修炼全凭自己领悟,很不得法。 不然也就不至于遁甲阵一息被破,也不至于降服不了一只兔妖。 “抛却杂念,行气运功!” 见事已至此,商文渊也不介意成全对方,他本就不是敝帚自珍的人。 就在来开封的路上,还把太公阴符经太平篇誊写下来,投于河中,待有缘人收取。 只要是神州之人得去,便就心安。 ……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唐富贵,此时已经四脚朝天,呼呼大睡。 看到了统领,自然也是放松下来。 回想起这十年的遭遇,唐富贵快要哭了。 当时被红色光晕罩住时就很是心悸,果然,不一会就仿佛被一柄巨锤敲中。 绝对的黑暗袭来,再醒来时,就发现被罡风包裹,吹得它毛发分离。 脱毛了!正生无可恋,就见前方透出一丝光明。 然后就是从高空摔落,然后就,扑通,好烫。 好巧不巧的正好有几个小孩架着锅在煮野菜,它一头就掉进了锅里。 小孩们很是惊喜,觉得最近的祈祷终于有了效果,老天爷给加餐了。 不光给了兔子,连毛都帮褪掉了。于是纷纷等着兔子被煮好。 哪料唐富贵激灵一下从锅里蹦出,对这周围的人使劲龇牙,奶凶奶凶的。 孩子们吓得亡魂大冒,纷纷逃跑,于是这开封的东山上就有了妖的传说。 传闻妖自锅中升起,通体无毛,两耳过肩,双爪过膝,眼瞳赤红,口生獠牙,专吃小孩。 这个故事被开封城的大人用来吓唬偷偷跑出城玩耍的幼童,效果极好。 毛发长齐已经是来年的事儿了,唐富贵在溪水中看着自己长长的眉毛很是欣慰。 这是把它与普通兔子区分开的唯一特征了。 之后便是在这东山上修行,白天啃草睡觉,夜晚望月吐纳。 几年过去,就快能再次化形,重回巅峰了。 谁知那日来了个少年在溪边钓鱼,自己被对方摆的破阵困住。 这还不算,偏偏这少年每隔七天都会回来贱贱的问:“服不服,服不服!” 混账!老娘只服辩机和统领,老娘在吞阴龙的时候你毛还没长齐呢! 于是不吃不喝,每天撞阵。 直到又见到统领,真累啊,这段时间它太难了。 …… 不知道兔妖心中有这么多牢骚,商文渊还在助左慈破关。 行气三十六周天时,已经能感受到对方体内道基生成的契机。 又三十六周天后,左慈缓缓收功,感觉到体内生生不息的道家真气。 曾经对遁甲天书中的许多困惑迎刃而解,左慈回身一揖到地。 “左慈谢过师兄。”这一声师兄,心悦诚服。 商文渊也是微笑点头,凉爽的夜风拂过周身,也拂过心头。 也许这才是修行的真谛,巫也好,道也好,对人有益,就好。 又是踹翻了一块圆石,遁甲困阵破开。 左慈也是挠挠头,现在来看,之前的阵法布置的的确是太粗浅了。 抱起唐富贵,见它已经醒来,小短腿一直在突突突,估计是饿疯了。 从书箱里取出大量的豆饼糕点放在地上,也是给左慈解释了唐富贵的事。 当然清朝啊,辩机和尚啊,这些是不能讲的。只说是早年修行时偶遇,意外分散了。 差点杀了师兄养的妖兽,左慈再次挠了挠头。 此夜事了,次日天明。 两人一妖踏上了去往巨野泽的行程。 看着本质是阴灵的侯嬴,又看看阴阳镖局的旗帜。 这阴阳镖局的大名十年间几乎传遍神州大地。 “你,你说这阴阳镖局是师兄你开的?”左慈有点反应不过来。 “乱世之中,阴灵与人都只是苟且求存罢了。” 又拿出了忽悠鲍永的那一套,左慈也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师兄不愧是师兄,境界不一样。 一路上多了个活泼的师弟,旅途欢快了不少。 后世谁知,经历了东汉兴衰,天下三分,王与司马共天下的乌角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 巨野泽,东岸。 离鲍永在兖州的治所昌邑县也是不远了。 商文渊让侯嬴先把药材送去,之后在昌邑汇合,便与左慈两人下车步行。 远远观去,左慈一皱眉头。 “匪患频出之地,怎么这么重的血气。” 见师兄没接话,以为对方等着他的下文,便继续说道。 “相传秦时有个彭越,昌邑人士,常渔巨野泽中,群盗之首,后来成了西汉的开国功臣。” 用你说。后世有个叫宋的朝代,这里还出了一个宋江呢,商文渊暗暗吐槽。 其实他之所以不说话,是由于此处距离青铜罗盘指示的地点已经很近了。 观山法再强,却也无法覆盖这南北三百余里,东西一百余里的区域。 看来只能凭罗盘的指引了。 此地,无舟不可渡。商文渊与左慈都在苦思冥想。 “我早年间结识了本朝的司隶校尉,实在不行就去借船。”商文渊无奈说道。 嗯?就见左慈的两耳动了动。 “嘘,师兄你听。” 就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嚎哭声,点点火光出现在夜色中。 何人在哭? 两人对视一眼,借着夜色摸向哭声和火光传来的方向。 一队人也是出现在视野中,除了嚎哭声,还有呼喊声。 “能为八部鬼帅奉献血食,是你们无上的荣耀。之后你们济州便是三年太平。” “哭什么?” 却是三四十个村民打扮的人,被一群巫祝打扮的人驱赶这走向岸边。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衣着华丽巫服的老妪,目光阴鸷。端坐在一块木板之上。 一手向地上撒着粉末,一手摇着一个古旧的铃铛。 被几只精怪抬着前行,精怪满身长毛,不时漏出尖牙,扭头看着身后的村民。 似欲择人而噬。 “布阵!”商文渊小声对左慈说。后者会意从怀里取出数块小石。 看似随手扔在不同地方,速度如飞,单掌拍地,启! 两人身形随即消失在夜色中,遁甲天书,神奇如斯。 商文渊在心中暗赞,让他破阵可以,让他布阵可达不到左慈这种信手拈来的程度。 就见队伍行至河边,村民都被蒙了眼。巫祝们从岸边的芦苇丛中拖出了几条小舟。 驱赶村民登舟后,巫祝们都站立在舟头撑船。 最后一舟下水较慢,商文渊和左慈悄悄的摸黑登舟,并在舟上再启一阵。 可能是连夜赶路,十分困顿。舟头之人只感觉小舟的舢板一斜,后头望去空无一物。 便也没理会,两人屏息凝神,随着队伍向巨野泽深处而去。 咿咿呀呀听不懂的奇怪咒语从头舟上的老妪嘴里传出,河面上开始被黄褐色的雾气覆盖。 蒙眼的村民看不到,雾气中出现了无数黄色的眼瞳,在雾气中穿梭来去。 都是活的?左慈的心头有些打鼓,商文渊的的心中也不好受。 因为随着小舟的逐渐深入,十年间从未有过反应的地府残片再次散发出阵阵阴寒。 腰间的古蜀巫匣阵阵发热。也许是错觉,商文渊感觉古蜀巫匣上传递来一种情绪。 暴虐而狂躁,就像是尊严被冒犯,领地被侵占。 体内的巫力运转越来越快,把吸入的空气中,带着血腥气的杂志,逐渐排出体外。 周围的村民都已昏迷,撑水的巫祝也都拿出枚树叶含在口中。 左慈的鬓角留下冷汗,手指捏的发白。见此异状,商文渊将巫力渡给他少许,这才好转。 兜兜转转,小舟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型石门。 通往石门的水道两侧,堆叠着大量的尸体,裹着华丽的服装,鲜血从手腕和胸口处流出。 滴在水面上,居然聚集了大大小小,形状奇怪的鱼群。 生人血祭!世人皆知巴蜀的野蛮,生人血祭邪祟的场景遍地都是。 谁知这九黎部落的发源地,巨野泽深处,居然上演着同样的勾当。 可恶!愤怒被商文渊和左慈暂时压下,小舟靠岸。 巨门内部,正面是一座笔直宽敞的神道,一盏盏长明灯只能照亮尺许之地。 分明就是一座墓葬,上面的顶棚和下面的水面一样的漆黑。 神道左右是两排雕像,只不过原本的瑞兽,都被血食恶鬼替换。 有谁能把墓葬建在水中,还隐蔽在大泽深处呢? 水道尽头的分叉,晕倒的村名被搬向左边的耳室,老妪则是带领巫祝在登岸处跪下。 笃笃笃,甬道的尽头传来走步的声音,随着声音的节拍。 商文渊可以看到跪倒的众人都是瑟瑟发抖。 笃笃笃,声音更近,仿佛踩在了每个人的心坎上,跪倒众人的头匍匐的更低。 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吓得他们抖若筛糠。 “办事不力,让你们带回生人三十六名做祭品,为何这里的灵魂气息却有三十八个?” 随着声音的传来,一个汉代帝王冕服的男子出现。 周身刻满古蜀符文,皮肤枯槁发黑,眼中显出诡异黄光,手中的捧着一只石碗。 就在男子出现在视线中时,左慈就觉得心口一热,怀里的遁甲天书正在示警。 而商文渊的意识中,两道提示传来。 【兹有邪异现,品类:巫器(王),典客僚属速往收摄之。】 【兹有邪异现,品类:尸妖(上),恶孽盈尺,无可赦,典客僚属速往诛杀之。】 【生人血祭邪祟,扰黎庶生息者,诛!】 第54章 后土虚像,富贵化形 被叫破行藏,商文渊看向左慈。 就听后者低声说:“我现在只修习到障眼法的境界,至于神仙术还一窍不通。” “怎么?不愿出来么?”冕服男子轻蔑的声音传来。 “尔等可是我大汉子民?我观尔等有些本领,若能为我所用,可以共享天下荣华。” “若是不能,就跟这办事不力的贱民一样,成为血食。” 说罢在那老妪惊恐的眼神中一挥手上的石碗,肉眼可见的血气被吸入碗中。 化作殷红的液滴,而老妪的身形迅速枯萎,缓缓倒下。 周围的巫祝明明吓得要死,却不敢躲闪,就连被老妪的干尸砸中的人。 也是吭都不吭一声,任由那干尸压着自己的后背。 “哦?”看了一眼被压住的巫祝,淡笑说道:“你这贱民倒是有趣。” “从今往后这队人就由你领头了。” 而就在男子施法耽误的这片刻中,遁阵中的商文渊和左慈飞速的研究着对策。 【契:通音。无害。允否?】 这是左慈脑中突然闪过的念头,然后惊诧的看着商文渊。 传音入密?这师兄的修为得有多高啊。殊不知对方只是借助了外力。 见商文渊点头。左慈也在意识中答道。允。 【商文渊:你这奇门遁甲学的相当不靠谱!】 【左慈: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 【左慈:怎么办?开溜么?】 【商文渊:应该不必,我观察过了,对方本身实力很弱,手里的石碗才是关键。】 【左慈:抢过来?】 【商文渊:若是我对付石碗和这尸鬼,你能牵制住旁边的那一队人么?】 【左慈:不能。】 商文渊差点吐血,这家伙回答的太快太干脆,一副送死你去的模样。 【商文渊:卧槽。】 【左慈:师兄,什么是卧槽?】 【商文渊:卧槽。】 【商文渊:他发现了,撤阵吧,找机会在那队人身边布置奇门遁阵。】 阵法撤去,商文渊拉着左慈踉踉跄跄的登岸。 与冕服男子相距十步站定。 “有点胆量。见孤王为何不跪?”一阵威压随着男子的话语传来。 商文渊同样淡淡道:“当今敢称孤王的是汉光武帝刘秀,你也配?” 意识相连,心念一动。一袭红衣的陈月玲出现在身后。 唐富贵也从书箱中钻出,眼中闪出红芒。 “哦?有些本领,难怪如此猖狂。这就是你供奉的巫鬼么?太弱了。” 说罢,男子身后浮现出一具巨大黑影。 人身蛇尾,背后七手,胸前两手,双手握腾蛇,相貌掩藏在顶棚的黑暗中。 不过这外形还是让商文渊认了出来,社神后土!而且还有太公阴符经佐证,错不了。 后土的出现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如此近距离接触上古之巫。 腰间的古蜀巫匣和体内的巫脉都是躁动不已。 赤骨巫刀第一次不听使唤,险些压制不住,自行飞出。 后土在后世被奉为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 中国上古神话中的中央之神。道教神话中的四御尊神之一。平治九州,掌运幽冥。 《山海经海内经》记载,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噎鸣生岁十有二。 《大荒北经》记载,后土生信,信生夸父,夸父是最后一代炎帝,天下共主。 古人说,当你遇到能让你冲动的事情的时候,就先冷静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心中一动,就发现这虚影显化以后,男子的威压却并没有增强。 若真是那位上古巫神,又岂能如此平淡。再打量,就发现男子持碗的手微微颤抖。 险些上当了!对方应该只是借助那石碗显化后土虚像,却不能借力。 甚至,这后土虚像仿佛对男子很是抵触。 主意打定,商文渊装作被震慑,结巴的问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男子狰狞的脸上竟是浮起一丝自得的微笑,仿佛这个问题有很久很久没人问过。 “那尔等听好了,孤的父王,便是武皇帝,孤为父皇第五子,刘髆!” 居然是他!汉废帝,昌邑王刘髆。自己在这巨野泽看到这汉帝冕服就应该想到的。 这巨野泽就属昌邑管辖,怪不得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巨野泽中修葺如此规模的墓室。 终于明白这已化为尸妖的刘髆,为何要行那血祭之术了。 续命!好算盘! 不过可惜了,你本身的修为有些不够看啊。 “原来是昌邑王当面,草民失敬了!” 商文渊说着就向前紧走几步,似要跪拜。 尸妖刘髆见此,心中暗自得意,等你跪拜之时,就用这石碗取你性命。 修士么?那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成为我的血食。 商文渊微微躬身,右膝离地还有一尺。 刘髆手中的石碗已经悄悄握紧,就要扣下。 “左慈,启阵!月玲、富贵,托住尸鬼!” 千钧一发,商文渊也不再使用通音之法,直接呼喝出声。 禹步,踩九州!速度提到最快,登岸时的踉踉跄跄完全就是在迷惑对方。 不再被压制的赤骨巫刀电射而出,七刀流光砸在后土虚像上。 虚像没有爆发抵抗之力,只是迟滞一瞬,就消散无形。 而那石碗,则是被他牢牢地抓住手中。 得手了! 不对! 石碗刚到手中,里面的殷红液体就像活过来一样,溅出的液滴灼烧的商文渊神魂剧痛。 一股完全不相容的气息与体内的巫力剧烈冲撞! 这是,妖力!这殷红液体竟是凝成实质的妖力! 而此时,就见回过神来的刘髆暴怒而起。 手臂上的古蜀符文亮起,就要牵引石碗中的液体。 漫长岁月的努力,就差最后三十六个生魂血祭,就能修成妖王,怎能功亏一篑。 “杀了那些贱民!” 跪在地上的巫祝们闻声就向左边耳室冲去,祭刀纷纷从袖中露出。 “左慈!启阵!快特么启阵啊!”商文渊大喝。 一边的左慈也终于完成了布置,右脚猛地在地上一踏!喊道启! 前冲的巫祝们立刻调转回头,眨眼间又冲向前方,最终竟是在原地画圈! 奇门遁阵,终于是在关键时刻生效。 见到这场面的刘髆一掌拍飞了用头撞向他的唐富贵,伸手抓向石碗。 唐富贵? 灵光一闪,也许这就是造化。 商文渊扭头向摔在几步之外的唐富贵疾冲,刘髆的指尖已经碰到了背后的衣衫! 强忍灵魂的撕裂,用巫力包裹住碗里的殷红液体,粗暴的渡入了唐富贵的口中。 “唐富贵!给老子化形!” 而正摔的头晕的兔子忽觉一股腥甜被灌入口中,开封东山上感应到的化形气机再度浮现。 也是用妖力牵引液体入腹,全力炼化,红芒闪烁中,妖躯飞快发生变化。 凝实的妖力与刘髆的最后一点连结也就此崩碎。 刘髆只感到身体移动一下子缓慢,似乎再次变成了那棺中的冷硬尸体。 意识也不那么灵活,逐渐消散,恍惚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生人血祭邪祟,扰黎庶生息,恶孽盈尺,当诛!” “废帝就是废帝!作的什么妖。” 随后,眉心被一把赤色骨刀贯穿。 缓缓栽倒。 【邪异已诛,摄其气数。大衍寿数,余两年。】 【邪异已诛,载册功勋:十。总余载册功勋:十七。】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收摄:巫祖石碗(后土)。品类:巫器(王)。】 尸妖刘髆,已诛! 第55章 祭台,巫匣,张陵 唐富贵身上还是不停闪烁红芒,仿佛化形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左慈在毫无形象的在地上喘着粗气,陈月玲的状态倒是还行,警惕的观望着四周。 并没有急于向墓葬深处探索,商文渊取过巫祖石碗放在地上,一揖到地。 “感谢先祖手下容情!”当然看出了刚才虚像是对方自行散去。 若是对方真要动手,以商文渊现在的修为,可能抵不住对方一根指头。 果然话音刚落,石碗上一阵波动,人身蛇尾的巨大虚影再现。 不知是觉得面前的生灵太过渺小还是这样的场面见得太多,虚影沉默不语。 “感谢先祖手下容情!”商文渊再施一礼。 对方仍是沉默不语,不过这次却是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墓道西北角的一处矮墙。 再次消失不见,石碗也沉寂下来,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石碗。 将之郑重收起,商文渊的视线也是瞧向后土所指之处。 有问题么? 还真有! 走到切近,才发现这矮墙与其他地方的墙壁都不一样。 其他地方的墙壁是青石垒成,雕刻着符文。此处墙壁上的符文虽然与旁边的墙壁浑然一体。 却明显是由黄土制成,显然是后堵上的。远看任谁都会将此处忽略。 嘱咐左慈好奇门遁阵困住的巫祝,陈月玲把守在唐富贵身边。 商文渊用铁剑凿开墙壁,竟是没费什么力气。 土墙背后,一个一人高的洞口出现。 别有洞天! 一条幽深的甬道通向巨野泽下的深处,甬道两侧是同样的长明灯,显然为刘髆修凿。 洞口打开的一刹那,古蜀巫匣上的古朴纹路亮起微光。 随着商文渊不断下行,光芒愈发强烈。巫脉也开始加速流转。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人工修凿的痕迹逐渐减少,随后,走进了一个硕大的洞窟。 当真是鬼斧神工,顺着巫匣的感应向洞窟最中心望去。 洞窟的中心,同样散发着幽幽磷光的是一个祭台。 祭台当中有一与古蜀巫匣大小相同的凹槽。 祭台与古蜀巫匣上的纹路如同一体,一呼一吸,光芒明灭,就像重新焕发生机。 商文渊心漏跳了半拍,涔涔的冷汗自后背渗出! 这!这祭台!居然与那日摩天岭上的祭台丝毫不差! 强烈的不真实感传来。 若此时不是东汉,此地不是巨野,商文渊简直要怀疑这又是一个圈套。 不过反过来想,结论反而更加可怕。 现代中那股信奉乾达逻萨摩多的势力,竟是知道这祭台的样貌。 那天,他们所图的根本就不是阴龙,而是古蜀巫匣? 若按狰所说,这古蜀巫匣本就是苍狼典客的东西。 现在看来这本就是这巨野泽下的东西,那又是怎么流转到外界的呢? 线索太乱,完全理不清。 也许解密要靠这个真正的祭台? 下定决心,商文渊缓缓地把巫匣放进了凹槽之中。 没有天崩地裂,没有怪异梦境,这次有的只是柔和的亮光。 祭台上的光柔和的覆上巫匣,就像母亲轻柔的抚摸着孩子,爱恋,眷恋,充满期望。 光线逐渐明亮,向外延伸,洞窟上也泛起幽幽磷光。 举目四望,洞壁上竟然布满笔触荒蛮的图画,讲述着一个故事。 第一幅图画中,无尽的荒野大泽边,一个耳鬓如剑戟,头生尖角的男子在与异兽搏斗。 八个魁梧汉子在后面为原始部落打扮的男女老幼抵御着兽群,空中电闪雷鸣。 一众男女老幼在九名首领的带领下与大自然抗争,艰难求存。 笔法简略,商文渊还是认出,这就是蚩尤带领的九黎部落。 接下来的第二、第三幅图画,均是作战场面。 蚩尤与黄帝在逐鹿之野交战,黄帝遣阴龙蓄水进攻蚩尤,蚩尤请风伯、雨师以大风雨克之。 黄帝又命其女魃出战,天地干旱,风雨被遏止,蚩尤战败被杀。 第四幅,恐蚩尤复生,黄帝命人将其身体和首级分开埋葬,骨骼便埋在这巨野之下。 第五幅,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共工撞不周山后流于东海,其子后土平治九州。 常居于巨野泽中,不忍蚩尤骨蒙尘,因其为主兵之神,雕其骨为刀九柄,葬于巨野之下。 赤骨巫刀?蚩尤骨?九柄? 商文渊被这些故事深深震撼,也被赤骨巫刀的来历深深震撼。 难怪这后土虚像能指出祭坛所在,这巫刀本就是后土所制啊! 洞窟内又陷入昏暗,把古蜀巫匣从祭台上取下,就感觉巫匣与原先的不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说不太清,只感觉是更加真实,对,就是真实。 谜团和故事,商文渊也不知道应该更在意哪个,总之,从长计议吧。 身后,经历荒古的祭台,缓缓化作了尘埃。 …… 原路返回,刚到神道上的洞口。 商文渊只觉脸前恶风不善,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向他扑来! 我去,何方妖孽。 情急之下一记老拳就挥了出去。 咚!啪叽! 一拳打中了那团软绵绵的东西,东西嘤咛一声摔在地上。 定睛看去,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鼻子脸上肿起老高一块,被宽衣大袖包裹。 小女孩的眼中噙满泪水,小胖手捂住脸颊。宽衣大袖耷拉在地上。 “统拧!疼洗我了。” 这不是左慈的衣服么?商文渊立刻看向左慈,就见只穿着贴身衣物的他无奈摇头。 又转头看向陈月玲,后者频频点头。 “你是?唐富贵?”商文渊惊讶的望着那被宽大衣服又绊了一跤的小女孩。 “系我。” 将唐富贵暂时交给陈月玲抱着,没抱过孩子的她手忙脚乱,笑容僵硬。 不管了,回去就交给辩机头疼去。 …… 看着左慈娴熟的把一众巫祝双手捆好,又用绳索串联在一起。 熟练地就像捆刚钓上来的鱼。巫祝们目睹了商文渊与尸妖刘髆的交战,根本不敢反抗。 要出解药给昏迷的村民服下。 片刻后,村民一个个干呕不止,一团团蠕动的东西被吐出,在地上挣扎几下,纷纷死去。 原来,那巨野泽水面上的雾气,竟都是微小的蛊虫。 回头狠狠瞪了巫祝们一眼,没有人敢跟商文渊的目光对视。 村民们眼中还饱含惊恐,看着四周的环境抱团颤抖不止。 只有一名八九岁的男孩眼睛看了看刘髆的尸身,好像明白了什么,神态冷静。 此人不凡!商文渊和左慈对视一眼。 最终,商文渊蹲下身,与那男孩平视。 “小兄弟,你不害怕么?” “不怕。” “为何不怕?” “巫蛊惑人心智,为鬼神供奉血食,天下染疾,皆由人起,终有办法根治!” “怎么根治?” “用朝纲根治,我当入仕为官,保一方太平!” 男孩的话字字铿锵,眼中好似燃起了两团火,那火可以烧尽乱世。 “小兄弟,你叫什么?”商文渊问。 “我叫张陵,沛国丰人。”男孩正色答道。 东汉,沛国,张陵? 祖天师张道陵! 第56章 重归北邙山,雕楼炼仙丹 眼前希望入仕为官,誓保一方太平的张陵。 逐渐与那以九鼎丹法炼成龙虎大丹,云锦山显化龙虎形。 自撰太清玄元道书二十四篇,被太上老君授三天正法。 伐山破庙,开神州道门一脉传承的祖天师张道陵的形象融合。 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大志! 不愧是你。 …… 安抚好济州村民,押送着受缚的巫祝,几条小舟再次从巨型石门撑出。 久违的阳光再次照射进巨野泽,轰隆隆的响声传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那墓葬竟是土崩瓦解。 随着沉没形成的旋涡,被彻底掩埋在了巨野泽深处。 济州村民重获新生,欢欣鼓舞,都以为是上天终于降下天罚,将这邪恶之地毁去。 而只有商文渊知道,那是由于石碗的带出和祭台的毁坏,打破了某种桎梏。 只有他自己可见的意识里,后土虚影手臂一挥。 那本就不该存在于此地的墓葬被大地吞噬。 九黎虽已不在,但蕴养了九黎的山河大地上,不允许这等污秽之所存在。 当还之朗朗乾坤。 济州村村民目送商文渊一行离去,腰板笔直的张陵站在前排。 虽然个子不高,但气势却像一把剑。 “若有一日你不想入仕为官了,可以来北邙山寻我。” 说罢,商文渊转身离去。 而他的背影,也深深的印在了张陵的心中。 还有他身边的白衣少年,也有书箱里探出头来挥手的小女孩。 …… 兖州,昌邑治所。 正在与鲍永下棋的侯嬴心中一动,笑道:“总镖头快到了。” 对面的鲍永鬓发已经近乎全白,可见这十年间的操劳程度。 尽管如此,整个人依旧像一把利剑,随时可以为汉室出鞘,目光犀利,望向侯嬴。 “商大先生如何得知啊?这治所内外也是戒备森严呐。” 职业病啊职业病,侯嬴在心中暗叹,一句话出口对方居然瞬间想歪。 “哎,相交十年了,这点信任也没有么。放心,你这治所里没有我们的人。” “再者,官家阳气过重,我们待着也不舒服。” “这是总镖头和我们的特殊传讯手段罢了。” 鲍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时把棋盘上侯嬴的黑子偷偷拿走了一个。后者眼角直抽抽。 司隶校尉啊,节操呢?气度呢?怎的就如此赖皮呢。 心中又是一动,侯嬴的态度略带严肃,“总镖头说让你的人出去一趟。” “这么大的架子?要不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红毡铺地,两廊洞月啊。”鲍永嘲讽道。 “不用,就让他们多带枷锁和绳子。”侯嬴嗤笑道。 “嗯?却是为何?”鲍永疑惑,但还是吩咐人照办。 “下棋,下棋。”说罢一子点下,鲍永的一条大龙被屠。 …… 不多时,就见一名军士跑到门后,单膝点地。 “大人,外面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牵来一队被缚巫祝,前来投案。” “少年?小女孩?人在何处。”鲍永问道。 军士有些支支吾吾的答道:“回大人,送完人就走了。我们追不上,还,还……” “还什么?怎的婆婆妈妈!”鲍永不悦道。 “还抢走一筐正要运往后厨的蔓菁。” 挥退众人,鲍永没好气的看向侯嬴,“姓商的闹得是哪出?抢一筐蔓菁作甚?” “难不成返老还童了,这脸皮也活回去了?”一副你必须给我个解释的语气。 别说是他,就是侯嬴也是懵了,蔓菁?那不就是萝卜么?统领抢人家萝卜干啥? “返老还童?我也想啊,可老了就是老了,您说是不?我的鲍大人。” 声音竟是从屋中传来,惊得鲍永八面汉剑出鞘,拉开了警戒的架势。 侯嬴则是站起,对着屋中的一个角落一抱拳,道:“总镖头。” 就见角落里的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一袭白衣胜雪,狰狞的青铜鬼面遮住面目。 头发却如十年前一样乌黑,正是带了判官面具的商文渊。 书箱早就让左慈和唐富贵先带回驿馆,此刻两手中提着两壶酒。 “你怎么……劫掠军需,擅闯治所,这罪够诛三族了。”鲍永皱眉道。 本来想说你怎么进来的,但看着对方依旧乌黑的头发,想起对方的手段,也没有再问。 而是习惯性的拍了两条罪状给对方,权当解气。 “人多眼杂,若不这样,看到你我一起,司隶校尉与江湖势力勾结的谣言就要飞满天了。” 商文渊淡淡道,心中想的却是。朝廷都这么不待见你了,这都给你从洛阳撵到兖州了。 看见咱俩处的这么好,以后我还咋跟班超去月氏…… 顺便用通音法跟侯嬴说:唐富贵化形了。抢萝卜的黑锅他可不背。 “还是先说正事吧,你治下的巨野泽里有人进行巫蛊血祭,你不会不知道吧。” “两位随我来吧。”鲍永眉毛一挑,道。 暗室之中。 “肃清巨野泽的巫蛊血祭,本是陛下严旨。可派去查探的人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陛下为此,还特地下诏申斥过,这次承你的情了。灭了就好,灭了就好啊。” 说着竟是连连咳嗽,嘴角还挂了些血丝。 “恨呐,恨不能肃清这些愚弄生民之人。” 看到这种情况下,司隶校尉鲍永还惦记着平民百姓,心中的尊敬又多了几分。 望着对方的斑斑白发,轻声一叹。刚才在暗处时也用判官的能力看过。 鲍永身上黑气的浓郁程度已经快赶上那尸妖了。 正义之人,然杀孽太重,这十年间死在司隶校尉部剑下的人何止巨万? 商文渊有心为其增福添寿,也是无可奈何。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两壶酒权当离别之礼。你且拿去。”挥了挥手里的酒壶。 “离别,怎么个离别?”鲍永问道。 商文渊不说话,透过判官面具,平静的看着对方。 “你知道我寿元无多,大限将至?”鲍永同样的平静。 身为司隶校尉,他见过太多的生死,即使这次是自己的,也很是洒脱。 “其实你还有另外的选择。”商文渊边说边看了一眼侯嬴。 “你指成为阴灵,像你阴阳镖局中人一样?不必了,生有命,死有地。” “我还是这样的走比较平静,皇帝平静,百官平静,天下平静。” 掷地有声! …… 辞别了鲍永,马车也准备停当。 巨野泽事了,元凶伏诛,也到了归去的时候。 商文渊没跟鲍永说的是,那酒其实被他处理过,喝了能延寿三月。 应该能撑到鲍昱继承他的衣钵,权当对他的最后祝福。 夕阳中的官道旁,一片莺飞草长。左慈叼着根野草,斜倚在车窗边。 “师兄,我们现在去哪?”一脸我赖定你了的贱笑。 “回北邙,在峰顶雕座楼!”商文渊有趣的望着唐富贵啃萝卜,随口答道。 “雕座楼干啥?”左慈不解。 “等人来炼丹。”商文渊神秘一笑。 “啊?炼啥丹?” “仙丹!” 第57章 那夺目的三道丹霞(上) 北邙山巅,漫天云气,苍翠的树木从云层上观望,似真似幻。 鸟鸣不时传来,反而显得此处更加宁静,仿佛出离了尘凡。 一块岩石旁,左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师兄,我真是服了。你说雕楼炼丹,楼呢?” 商文渊自动忽略了他语气中的无奈,仔细地削着一截圆木。 “楼?这不正在盖么。”说罢将那圆木拿到石基上比了比,又把下面细细的修了几下。 再放上去,严丝合缝,这才点了点头。 “师弟,再拿根木料过来。” 左慈气的快吐血了。耍赖说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五个多月了啊,这楼才修了个石基啊,这开始炼丹不得个千八百年的?” 商文渊则是陶醉道:“五个月怎么了,慢工出细活,你看这石基,整整齐齐,四平八稳。” 这五个月间,每每仔细雕琢着石料,都感觉身体里巫力又圆润了些许。调动很是流畅。 “可是,石料都是我一个人从山下扛上来的啊……” 正要继续抱怨,就听上来山顶的小路传来脚步声。 “老弟书信里说的无限风光在险峰,如今一看,若然不凡。好词句,好地方。” 闻声望去,就见班彪拄着竹杖走上峰顶。 当初回到邙山,商文渊曾修书一封让侯嬴带去班府。 告知班彪父子施展枯枝巫偶诅咒的邪巫已除,今后无需担心。 自己今后要在这邙山清修,雕楼炼丹。若有急事可以鸿雁托书,不必客气云云。 今天,对方却是亲自来访。也给寂寥的清修岁月添了些生趣。 端着山禽和野菜熬的汤,众人围坐用饭。 “所以说,仲升已经去太学念书了。”商文渊给班彪盛了满满一碗。 “是啊。这还多亏了老弟你。” “太学里的先生听说班超得到你商大家的赏识,这才准许仲升提前入学。” “不然就算能去,怕也要等些年头了。” 班彪感慨道,自从结识了商文渊,感觉家业都顺利了不少。 “应雪还好么?”商文渊问道。 “好啊,你没在的这段时间,你的三榆竹苑都是她给打扫的。估计挂着你吧。” 牵挂么,这傻丫头。我终究要离开的啊。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山顶的石基上,一座三层的小阁逐渐有了雏形。 就在左慈搬到第两千七百根木料时,体内的气机终于突破了临界。 商文渊转过身来,迎着左慈投来的恍然大悟的目光。 大笑起身。眼中幽绿光芒亮起,周身赏善司判官装束浮现。 这也是自隐遁东汉以来,第一次亮出獠牙。 生死簿和判官笔,一指天,一指地。朗声说道。 “兹有左慈,于乱世得遁甲天书传承。” “于开封城周济黎民百姓,于巨野泽助地府判官诛杀为恶尸妖。” “当赐福报,添寿一甲子!” 判官笔一挥,邙山之上生灵之气汇聚,一股股生生不息的力量渡入。 那最后一层屏障终于被冲破。 道基,成! “师,师兄,卧槽,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你所见,地府赏善司判官,商文渊。” “之前让我搬木头都是为了让我突破?” “也不全是,那木头挺沉的,我确实不想搬。” 左慈:“……” 为啥我觉得心中对你的感激之情就不是很强烈呢。 就听商文渊又说:“现在,终于到了干正事儿的时候了。” 心中默念:通心。 【已开启与僚属通心】 【商文渊:诸位,辛苦来北邙山顶帮个忙啊。】 【大梁看门人,侯嬴:诺。】 【赵襄子必须死:诺。】 【聂人屠:押镖中,等我砍死这些山贼崽子就过去。】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诺。不过统领这次要做啥?】 【商文渊:山顶盖楼。】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佛。带孩子的和尚也要去么。】 【姑奶奶叫张晓曦:让你去你就去,墨迹啥?再磨叽就捶你。】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佛,张施主你犯了嗔戒……】 …… 不多时,就见山间白影频频闪动,阴阳镖局出动阴灵整整一百。 看着把山顶逐渐沾满的百名阴灵,左慈一捂脸,“师兄,这就是你说的乱世苟活?” 这都可以烧杀抢掠了吧。 在铸剑山庄几人的指挥下,小阁未完工的部分被迅速补齐。 商文渊则是双眼闭合,巫匣飞出七道赤虹,小阁上下木屑剥落。 一幅幅太公阴符经中的玄奥符文和图形被雕刻在各处。 随着第三层的横匾上,阴阳道藏四字完成,晨曦破晓。 一缕清光从天而降落入商文渊的灵台。 不可言说,无人讲解,但就是生出了一丝明悟,这是气运。 于此时代,设立首座道藏,绵延数千年的神州道统,起于邙山。 青铜罗盘自行飞出,将那一缕气运收摄在内,存储。 …… 与此同时,洛阳太学。 “哼!歪理。长生,亏你敢想。想那始皇帝派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去寻海外仙山。” “可成了么?还不是二世而亡,被我大汉王朝取而代之。” 一位儒冠老者对讲坛上的一名白衣少年怒斥道。 “那先生,太学里讲述的这些治国方略,可能解那死生之谜?”白衣少年强自辩解。 “糊涂。天下归于王治,法度可以安邦,黎民百姓遵从王旨,何必生此妄念!” 被称为先生的老者重重拍着桌案,一副恨铁不成钢之色。 “先生,那这黎民何以惑于巫蛊,行那血祭之事?” “那邪魔野鬼,何以久居山川,占据香火祭祀?” 两个问题太过尖锐,儒冠老者也无法当堂作答,只得怒道:“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下得堂来,听学的太生纷纷散去,不时有人回头对白衣少年指指点点。 唯有一人,走到他身边,同路而行。拍拍白衣少年的肩膀,安慰道。 “辅汉,你不必与那先生计较。虽然你讲的我也听不大懂,但是我总觉得你能成事。” “长生,求与不求,又能怎样!” 而这被唤作辅汉的少年,正是商文渊那天从巨野泽救下的张陵。 巨野泽中,欲用朝纲根治天下顽疾,入仕为官,保一方太平的少年此刻紧锁双眉。 五年的太学苦读,却发现自己与这汉朝未来栋梁的千余游学太生形同陌路。 而与他此时同行的人是他唯一的朋友,至少胸怀大志。 这人,正是班超,班仲升。 “怎么了?”班超又自说道,“你精通儒道,天文历法,医卜星象都是太学顶尖。” “你还这么发愁,让别人怎么活。” 张陵仿佛没听到班超安慰的话语,喃喃道:“仲升,我不想入仕了。” “我没听错吧,振作点好不好。你不是说自己是留侯张良的后人么。” “总有一天,你也能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班超正色道。 “我出生时,看相先生说我额头如燕,颈脖如虎,飞翔食肉,万里封侯之像。” “我的理想就是这个,要我说你就不求长生,跟我一样,但求为国立功不好么。”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洛阳城中的松竹酒肆门口。 之前就很熟悉这里的班超拉扯张陵的衣袖,“走,带你去喝烟雨醉。” 后者则是看着酒肆里挂的那副中堂久久不语。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恍惚中想起十多年前,有一人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不想入仕了,可去北邙山寻找答案。 “仲升。” “嗯?” “我想去找一个人。” 头发已经纯白的吴大通看着没进店就离开的两人嘟哝道。 “那个年轻的小子,好像在哪见过呢。” “商兄弟可是有很久没来过了啊,现在过得应该挺好吧。” 第58章 那夺目的三道丹霞(下) 北邙山上,商文渊和左慈正在小阁的三楼忙活着。 “师兄,炼丹宜用鼎炉啊,你这石碗放这,是要问天乞讨么。” 左慈看着被摆在中央戊己土位置的石碗,大惑不解。 这碗,怎么说呢,质地较薄,入手不沉,特别实用。 尤其是看商文渊用这碗吃面的时候,端在手中,汤和面完美融合,让人食指大动。 可是,炼丹能够用碗的么,连个盖子都没有啊。 “哎?别说,你说的还真有几分意思,还真就是问天乞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着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的两处摆着的两尊青铜丹鼎将石碗拱卫在中央。 商文渊心中暗暗念叨,后土啊后土,吃了我千八百碗面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原来,每当商文渊用石碗盛面时,那食物精气都被石碗所摄,他再吃时已索然无味。 还真是有个性,上古大神,不收香火祭祀,她吃面。 “那我们啥时候开始炼丹?” 左慈自幼研究炼丹,又得了商文渊从太公阴符经中摘抄给他的太清丹经拾遗,心痒难耐。 “别急,都说了要等人。” “那还得等多久啊?一年,十年,二十年?” “半个时辰。” “啥?” 就在说话这会儿,商文渊则是得到了山下所设暗哨的通音。两个少年结伴登山而上。 自从这阴阳道藏设立,他就从阴阳镖局中抽调部分人手用于警戒,以防人心生觊觎。 来了,等了这许多年,你终于来了。 …… 北邙山狭长的山道上,班超和张陵边走边感受着这山中独特的花草香气。 张陵的手轻抚额头,不停按揉着太阳穴。 “都怨你,非得要回去买什么老雪花,整得我现在还头疼。” “你酒量不行怨得了谁。”班超无视了好友的责怪。 “这不是高兴么,当年先生他托人捎信说在巨野泽剿灭了一伙邪巫。” “谁知道被救下的人里有你。你要是早说这事儿,我早就带你来了。” 原来,昨天班超得知张陵要找的人就是商先生,商大家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你等会儿,我打几只野雀带上去,你不知道,商大家烤雀肉那是一绝。” 说罢,便掏出弹弓摸进了树丛。 望着如此率性洒脱的班超,张陵心下羡慕,他就没有这么放得开。 商大家?不知比起太学中的那些师傅如何呢。 …… “仲升,这好几十只野雀是怎么回事!”商文渊看着班超满满一兜子的死鸟满头黑线。 “先生,我练武吃得多。”班超的脸不红不白,强装理所当然道。 “师弟,你和仲升去把这些东西洗剥干净,中午加个餐。”商文渊再次摆出师兄威严。 我就知道又是我,你偷懒就直说呗。左慈吐槽不已。 见两人离开,商文渊把头转向张陵。 “来了?” “来了。” 将腰间的铁剑解下抛出,对面少年单手接住,商文渊一指旁边一截削好的木桩。 “且去斩上一剑。” 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木桩应声而断。 商文渊又一指旁边的一棵小树,“再去斩上一剑。” 张陵却久久不见动作,把铁剑掷还。 “为何不斩?” “草木有灵,无罪,何故斩之?” “好,张陵,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管未来你走到哪一步,都记着这句话。” 说罢,两人并肩俯瞰北邙云海。 “你且看这神州山河,灵脉孕育无数生灵。” “妖鬼有善恶,山精野怪有善恶,方术无善恶,而施术之人却有善恶。” “我知你深受巫蛊血祭之害,但是巫也有好的,你且凭你的心去分辨。” 张陵,若有所悟。 …… 一月之后。 “这些世所谓黄老之说,九鼎丹法,可记下了?”商文渊看着眼前的张陵。 一月之间,这少年竟将他雕在小阁之上的符文图案悟了个七七八八。 真乃当世奇才,再看左慈,早已摩拳擦掌,炼丹时打坐的地面被他擦得锃亮。 “记下了,师兄。”被授业,本应师徒相称,商文渊则是推脱不必,说跟左慈一样便可。 开玩笑,传说中张道陵可是拜太上老君为师,谁知道贸然当了张道陵的师父会不会有问题。 “记下就好,两位师弟,我们开始吧。” 此时,建武中元二年。 世上,光武帝刘秀驾崩,刘庄继位,是为汉明帝。 邙山,商文渊与张陵、左慈于阴阳道藏三楼,结庐炼丹。 世人皆言,明帝登基之时,天地元气汇于邙山,大吉。 …… 寒来暑往,一年已过。 左慈的丹鼎上氤氲紫气浮现。张陵的丹鼎上缕缕清气缭绕。 商文渊则是在石碗前枯坐,不时倒入一碗面汤。 三年已过。 左慈的丹鼎上气分两色,紫青流转。张陵的丹鼎上清气汇成龙形,嗡鸣之声不时传来。 商文渊,倒面汤。 五年已过。 左慈的丹鼎上紫青绿三色盘旋交错。张陵的丹鼎上清气再汇成虎形,声声虎啸传遍山野。 商文渊开始在神识中与阴阳镖局众人交谈,嘱咐其时刻关注西域动态。 一张张河西郡县骚扰西域诸国骚扰的塘报被放到刘庄的龙书案上。 财物损失姑且不计,这天子威仪的损失却成了心中的一根刺。 “窦卿,可有破敌良策。” 被唤作窦卿的正是窦融之侄,窦固。 “回陛下,若陛下想效仿武皇帝,臣愿率部北击匈奴,扬大汉国威。” “容朕再想想。”窦固失望离去,刘庄沉默不语。 刚才的塘报下面,还压着一份密报是没有告知窦固的。 密报提及西域诸国皆有诡秘邪术传承之人现世,强大者可诅咒君王,断人国祚气数。 性命放在一边,涉及国祚气数,就不得不思了。 十五年已过。 左慈的鼎上丹气已孕有九彩,张陵的丹鼎上龙虎交鸣,声威震震。 丹香道韵几乎充斥整个小阁,时机已到,倒面汤十五年的商文渊终于有了动作。 围绕着巫祖石碗,禹步踩出,画出一道道阴符经中的玄奥阵符。 青铜罗盘显化于身后,沟通之前那一缕气运渡入碗中,轻声对着石碗中的后土之灵说道。 “生民惑于巫蛊,恶鬼尽享香火,上古之巫不受供奉,如此天下,当清。” “后世原始巫脉传人商氏文渊,奉请后土大神,汇聚当世巫脉气运于此。” “成巫丹一枚,破而后立,以续巫道传承。可否?” 良久,石碗不见动静,商文渊的却在意识中听到一声叹息和一个字,可。 可字刚落,磅礴气势以石碗为中心汇聚而来。 神州之上,无论何处何地。 正在施展巫蛊方术之人都忽然感觉灵魂如遭针刺,之前屡试不爽的沟通之法瞬间失灵。 一些人当即受到反噬,口吐鲜血,伏案不起。 正在吸吮香火信仰的邪魔恶鬼,尽皆对天愤怒咆哮。无数庙宇震颤。 左慈和张陵就发现石碗中迅速凝结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浑圆丹药。 石碗边显化出巨大虚影,巨大蛇尾将小阁卷护其中,九手向天,正是社神后土。 随着神州巫脉气运凝聚而来,左慈和张陵也心生明悟。 契机已到。 开!开!两声暴喝。 九转玄丹成!一道九色丹霞冲霄而起,神州各处真修和洛阳城中百姓皆有所感,抬头仰望。 龙虎大丹成!一声龙吟闻达九霄,一阵虎啸震慑四野,龙虎盘旋中,又是一道丹霞破空。 山河似有所感,当世天下龙虎之气,为一人所出。 青铜罗盘上亮起夺目光辉,天边一群群白鹤衔芝而来,立于阴阳道藏阁上久久不去。 “白鹤巫丹,凝!”随着商文渊在地面所绘阵图上重重一拍。 第三道湛青色丹霞撞破阁顶,直上入云。 这一刻,竟是清气满乾坤。 天地异象现,朝堂上的刘庄掷笔起身。 “传朕旨意,召集众卿,共商北击匈奴之策。” “朕要这西域,重归大汉版图!” 第59章 闯殿夺诏,拜帅苍狼(上) 早朝之后,御书房中。刘庄面沉似水。 几个近臣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竟无一人言语。 如果说刘秀御下手段比较温和宽厚,那他儿子刘庄就状若雷霆了。 都说这位皇帝“性褊察”,铁血手腕捍卫和巩固皇权,手段狠辣。 今日早朝上明明气势高昂,群臣皆称颂陛下雄才伟略,那此时的阴沉表情又是何故? 最终,还是窦固打破了沉默,“陛下,不知唤臣等来,有何旨意。” “你们看吧。”刘庄说罢便把这些年针对西域诸国邪术异人活动的一摞密报取出。 窦固将这些密报分发下去,几人读着读着,也渐渐明白了皇帝在忧虑什么。 做到这种高位,对各路信息的搜集能力都是有的,之前只以为这西域邪术是谣传。 现在看来,比之神州的巫蛊之术,也不遑多让了。 “陛下是担心这些西域妖人参与作战,对战事不利?”窦固小心的问道。 “此为其一,不过区区蛮夷自是无法抵挡我大汉天威的。”刘庄抿了口茶,继续道。 “朕担心的是,打下西域诸国以后,这些妖人隐匿民间,妖言惑众,留有后患。”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是煽动或是反叛,总不能日日防,夜夜防。此为其二。” 官拜大鸿胪的冯顺向前一步,“臣可派鸿胪寺之人前往诸番,传汉家礼法。” “冯卿我问你,礼法若是可以,我神州境内还有这些巫蛊害人之术么?” “啊,陛下,这礼法教化尚需时日……” 还未等冯顺说完,刘庄轻呵道:“尚需时日?你这大鸿胪职责便是掌诸归义蛮夷。” “让你亲自西域,永不回归洛阳,你行么!” “啊,陛下,这……” 窦固解围道,“臣等愚钝,若依陛下明见,需我等如何应对。” “窦卿出征之时,大军在明,暗地里还需要选派民间奇人异士随军前往。” “待窦卿功成归朝时,这些人便定居西域,安稳黎庶,永不归汉。”刘庄道。 不等几人说话,直接拍板道。“窦卿、冯卿,张贴榜文,选人吧。” “遵旨!” “遵旨!” 几人走后,刘庄重重靠在椅背上。 你会来么?能被这三个人同时推举,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灯下的龙书案边,还摆着三封信件,确切的说是三封遗书,年代不同,但内容类似。 署名分别是:贾复、鲍永、班彪。 …… 北邙山上,阴阳道藏小阁。 “张陵,你真的不在此处炼化龙虎大丹么?我不日即将远行,估计是不回来了。” 云海日出,壮美奇景。倚在栏杆上的商文渊再次问张陵。 “师兄,还是不了,我已经选好了要去的地方。” “哪啊?”左慈问道。 “云锦山。”张陵淡笑答道。 “你呢?要不这地方让给你吧,反正这石料和原木都是你一点点搬上来的。” 见张陵执意不要这阴阳道藏,商文渊又转向左慈说道。 “也行,不过不是现在。我还是想去外面游历。” “市井之中,繁华之地,也可红尘炼心。不过如果有一天倦了,我就回这里。”左慈道。 “师兄,远行可有归期?”张陵问。 “我说了,我要去西域,阴阳镖局也跟我去西域。” “之前已经凝聚巫脉气运于白鹤巫丹中,这神州之上妖鬼虽享香火祭祀,但是气数将尽。” “若你真要开宗立派,广收门徒,直接端了它们的老巢就是。” “这白鹤巫丹,我会寻西域某处安置,确保巫脉延续便是,毕竟是上古神州气运的一部分。” 商文渊解释道。同时,又拍了拍张陵的肩膀。“神州国门之内,靠你了。” 后者重重地点头。 “先生,张陵!”喊声自山道上传来。 凭栏一望,就见班超正在招手。 过了这许多年,此时的班超已至中年,父亲过世,各个班固忙于朝中事务,很少回家。 只留他一人在家奉养老母,此时一身文士打扮,岁月也在眼角和额头留下了痕迹。 许是之前经年习武,走路时还是带出一股威武豪迈之感。 “我是来告别的。”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一见面就直接说出这么一句。 “怎么,不做你的兰台令史了?”张陵问。 “还是什么兰台令史,被管的像个抄书杂役。”班超抱怨道。 “那你说告别,是要去哪里?”商文渊问。 “先生,我准备投军去打匈奴了。”言语间竟是带出些许激动。 那样子与张陵心中那个吵吵着要万里封侯的青衣少年渐渐重合,惹得后者微微一笑。 “张陵,你笑啥。我真要去打匈奴了。昨天城里贴出皇榜了。” “皇榜?” “对呀,选人去西域,闯殿夺诏,与以往的直接委派大为不同,以往……” “那不用告别了,我跟你同去。” “以往,啥?先生你说啥?” “我跟你同去西域。” …… 洛阳城东南官道,十里长亭。 此时此地的分别,不知何时再见,亦或者永远不见。 两人行向东南,走向苍松翠柏的深山求道。 两人行向西北,走进洛阳的繁华,再走向通往西域边塞的征途。 都是为了生民,都是为了理想。 若干年后,张陵终于在云锦山炼化龙虎大丹,苍山现出龙虎形制,从此云锦山改名龙虎山。 再出山时,张陵改名张道陵,广收门徒,编籍授箓,伐山破庙,驱逐妖鬼。 开中原道门两千年传承。后世尊之为祖天师。 左慈得增一甲子寿命,游戏人间,东汉末年乱世中有人得见尊颜,传说得道驾鹤飞去。 收的爱徒葛玄,传其炼丹之法。葛玄开创道门灵宝派,立阁皂山门。 尊左慈为灵宝派鼻祖。 而此时的商文渊和班超也是进得城来。 洛阳北宫门前搭起了高大的彩台,彩台下人头攒动。 彩台上端坐的正是奉车都尉窦固和大鸿胪冯顺。 身后,准备参加闯殿夺诏的民间才俊已聚集不下百人,正在排队登记。 突然,人群里出现骚动。 一名已经年逾四十的太学博士突然指着街口走来的一人叫道。 “商大家!这人是商大家啊!”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又有几人也认出了来人。当年他们都是去过三榆竹苑的。 不知何故,再去拜访时,三榆竹苑已经人去楼空了。 “真是商大家,商大家驻颜有术啊,还是如此年轻。” “商大家也是来参加这闯殿夺诏的么?” 嘈杂声也引起了台上窦固的注意,向那边望去,心道这商大家是谁啊。 循声望去,看到的却是另一个熟人。班固的弟弟,班超。 好小子,早就知道你是打仗的料,非要去抄什么书。 这是,开窍了? 第60章 闯殿夺诏,拜帅苍狼(中) 之前为了甄选随军出征的奇人异士,窦固和冯顺拟写了种种方案。 都没被刘庄采用,这个闯殿夺诏,还是刘庄亲自想出来的。 至于目的,冯顺和窦固是揣度不透了。 “陛下,这太冒险了。要是有人行刺,后果不堪设想啊。”冯顺急道。 “慌什么,莫说这洛阳北宫戒备森严,到日子再增侍卫便是。” “可……”冯顺还想再劝。 “鲍昱也来。”刘庄淡淡道。 “诺。”窦固和冯顺再拜而出,不再废话,前去准备。 而此时的刘庄对着身后的屏风说道,“鲍卿,你看你这名声就是管用啊。” “臣不敢。”说话之人也从屏风后走出,“臣誓死保陛下周全。” 正是鲍永之子,当朝的司隶校尉,鲍昱。 文治武功,都在其父鲍永之上,手段也更加严酷。 百官家中,闻鲍昱之名可止小儿夜啼。 既然陛下注意已定,那就依旨而行吧,想到这里,冯顺站起。 “陛下钦点,今日的闯殿夺诏,顾名思义,闯过三关,进得殿中,陛下亲自召见。” 陛下亲自召见,这是莫大的殊荣,下面的百姓开始沸腾。 而能参与竞争的众人没有什么反应,都是理智之人。 知道这三关肯定是不好闯的,都是屏息凝神,听下面的内容。 “第一关:文试。凡八十问,限一个时辰作答。” “中一半者可入武试,中七十问着拜大行卒史,全中者拜大行治礼丞。” “第二关:武试。单人闯军阵,至少战胜二十人。” “二十人敌者拜都伯,三十人敌者拜假司马,五十人敌者拜军司马,入下一关。” “至于第三关的题目,暂不公布,今日参与甄选者凡两百八十一人,文试一炷香后开始。” 题目一出,有些参选者坐不住了,有几个大字不识的武者反应最大,岂不是可以直接弃选? 抗议得到的答复就是,此去西域需了解对方风土民俗,只会打打杀杀的直接投军便是。 外面的百姓也在议论,“还有武试啊,那纵然是商大家,也最多做个大行治礼丞了。” 另一人则说:“商大家文采再好,那也不一定全都答中吧,很可能就是个太行卒史了。” 各种议论都有,持续良久。窦固和冯顺也是无奈。 一些纯粹的文生此时则是窃喜,入不入武试不重要,只要答对七十问便可做大行卒史。 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也算光耀门楣了。 可是这些文生在拿到试卷后就笑不出来了,太难了,也太偏了。 这文试题目涉猎太广,不但涉及西域效果历史人闻,还有术式阵图。 最难以置信的还涉及巫祭之术和解法,许多符号看都看不懂。 再看最后十题,堪比策论,问及的都是若对方有巫祝参战当何处之。 若对方行巫蛊诅咒之术如何处之,若对方驱役怪力乱神之妖物害人当如何等等。 一声锣响,文试结束。 只能答中十题八题者居多,每位参加文试之人身后,都安排了单独的太生审阅。 一是为了防止作弊,二是为了当场公布成绩。 许多太生手拿答案注解,边看着参选者答题,边大摇其头。 有时是因为参选者的答案离谱,有时是因为自己也看不懂题目或答案。 锣响时也刚好落下最后一笔的班超,长长呼出一口气。 幸亏班彪当时逼他苦读,也幸亏家里史学渊源,不然还真应付不来。 “班超,中五十七问。”后面的太生念诵成绩。 而旁边的座位本是商先生所坐,现在早已空空如也,后面的太生僵立当场,微微发抖。 拍了拍对方,那人这才回过神来。 “商先生呢?”班超问道。 “两炷香之前就往武试那边去了。” “先生答中了多少问啊?” “评不出。” “这是为何?” “前面七十问,全中。” 班超眼睛都快瞪圆了,知道先生你厉害,你也过分厉害了,那些鬼画符的题目也能中? “那后面十问呢?”班超急切的问。 太生没有回答,指了指桌面上的试卷让班超自己看。 定睛望去,就见后面十问商文渊根本就没写答案,或者说是写了统一的答案。 “犯神州疆土之邪异,诛!” 尤其是最后一个诛字,仿佛凝结了某种力量,杀伐之气跃然纸上。 也怪不得那太生被摄的发抖,就是自己都感觉眉心生疼。 最后还是太生念诵道,“商文渊,中七十问。” …… 哗然!哇,商大家头名啊,七十问! 耿忠中六十二问!班超中五十七问! 刘庄拿到前几名的试卷后哈哈大笑。 好一个犯神州疆土之邪异诛!甚合朕意!嗯?这个人姓商? “鲍昱!” “臣在。” “将宫中做事的巫觋全都叫来,让他们在这点外做些布置,朕要加个第四关。” “诺。” …… 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商文渊已经在临时改成演武场的空地边等了许久。 这才有人陆陆续续赶来,班超也在其中。数了数,还剩四十二人。 看来文试还是挺难的么,商文渊心中想着,脸上则还是云淡风轻。 看着对面站定的大概三百军士,各个盔明甲亮,手持长枪。 又是一声锣响,武试开始。 有文试成绩并不如意的人率先挑战,想在人前拔得头筹。 却被一名军士三招放倒,大腿上血流如注。而后面的十九人则是动都没动。 精锐!精锐中的精锐! 还百人敌,十人敌就不错了。远远望着演武场的刘庄也是微微摇头。 这可是执金吾贾复亲手调教的禁军精锐,江湖把式怎能敌呢? 而看到此处的商文渊则是无奈苦笑。 军士们用的枪法是苍狼十式枪诀,用步法是折冲步法,踏莎行的简化版。 贾复啊贾复,还真就在军中推广了?本以为是酒话呢。 “王顺,七人,淘汰。未入下一关。” “李颖,两人,淘汰。未入下一关。” 成绩陆续念出,淘汰之人个个带伤,这些军士丝毫没有留手。 战场杀敌,难道对方还跟你点到为止么。 “耿忠,三十二人敌,拜假司马,未入下一关。” “班超,三十人敌,拜假司马,未入下一关。” “果然是忠良之后啊,鲍卿,那耿忠可是耿弇的后人?班超可是班彪的后人?” 殿中的刘庄看到结果问鲍昱道。 “回陛下,正是。” 刘庄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商文渊文试的那句话上。 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出,商文渊望着对面的三百军士。 “步战还是马战?战多少人?”负责监督武试的军官问道。 “步战吧,你让他们一起上!”商文渊云淡风轻的说道。 “口出狂言!都上?这可是生死无论的!”军官呵斥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一起上吧。”商文渊还是那个语气。 军官也不多言,送死的他见的太多了。转身就去点齐队伍。 “等等。”商文渊喊住他。 “怎么?后悔了?后悔了就滚!”军官一指来时的路。 “借枪一用,我这铁剑用着不舒服。” …… “这个就是商文渊?”刘庄问道。 “回陛下,正是此人,坊间和太学都称他商大家,文采书法绝代之人。”鲍昱答道。 “鲍永跟他认识?”刘庄直视鲍昱,对方一愣。 “回陛下,是,听家父提起过,说此人不凡。武艺也不差。”鲍昱如实回答。 “鲍永的信中说的,可不是不凡这么简单啊……” 刘庄心道。你爹说的可是他不是一合之敌啊。 …… 演武场上,提枪在手的商文渊感受着这熟悉的感觉,快三十年没摸枪了啊。 虽说这相貌年轻,可是毕竟经历了四十载岁月,难免生出感慨。 浑厚的巫力运起,手中的枪发出阵阵嗡鸣。 那军官和三百军士都是感觉对方身上一种苍茫空旷之意传来。 “列阵!杀敌!”军官喊道,哗的一声,所有长枪都指向前方,步步逼近。 商文渊则是原地不动,闭目迎接那锋锐之气。 百步,五十步,枪尖反射的日光晃得场边的众人睁不开眼。 四十步,三十步。已经能听到盔甲的摩擦和阵中军士的沉重呼吸。 商文渊还是不动。 二十步。“冲锋!”军官喊道,一把当先的冲出,对方带来的压抑让他不吐不快。 枪尖离前心不足三尺! 商文渊的一股气势也是蓄到巅峰。 双目骤然睁开,手中长枪向前方空出挥出。口中喝道。 “大漠孤烟,狼旗不倒,苍狼十式,崩!” 咔嚓嚓,地面一道十杖长半尺宽的沟壑直接凿穿军阵,对面三百人的气势瞬息崩溃。 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扫过整个军阵。 虽无一人退却,但也都是真理不稳,武功稍低者则是直接单膝跪地,后背湿透。 并非恐惧,而直接是气势上的压制。 军官胸前的战甲崩碎,肩膀被轻轻一拍,一柄长枪刺入面前地下的方砖。 对面散去气势的商文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 “枪还你,谢了。此战算平局。” 说罢,转身向殿门口走去。 已经不需要念诵结果,全场的人都呆呆的望着商文渊的背影。 鲍昱的鬓角留下几滴冷汗,刘庄也是微微愣神,随即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国士无双也。” 第61章 闯殿夺诏,拜帅苍狼(下) 未通过第二关的参选者都被请离了洛阳北宫。 “商文渊,三百人敌,拜军司马。” “耿忠,三十二人敌,拜假司马。” “班超,三十人敌,拜假司马。” 结果传至洛阳北宫外的彩台上,冯顺和窦固都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入第三关的。这要是一个都没有,之前这些都算是白忙,还可能被陛下怪罪。 窦固则是很高兴在名单里看到班超的名字。 不过这头名也太可怕了,三百人敌?那些军士都是什么来头他们二人自是知晓。 贾复生前曾言,此三百精锐是他毕生心血,就算是他自己也是无法独战百人。 这商大家,难道比银戟太岁雪天王还要可怕。 人群的沸腾被看在眼中,文武全才,还如此得民心,难得。 …… 进得内门,刘庄所在的德阳殿就在对面,商文渊已经能感应到遥遥对视的目光。 而在刘庄看来,那一袭白衣的身影就像要融入周围的环境中,自然而真实。 “小子,能走到这里很是难得,不过也就到这里了,识相的就回头吧。”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进耳中,是一个被厚重的斗篷遮掩面容,手中抱着小巧琵琶的男子。 见商文渊没回话,也不自讨无趣,介绍道。 “第三关:术试。能从这一百零八巫觋联手的阵中走出,入心试。” “心试就是殿门台阶之上的十二大巫雕像,依次走过就算通关。” “再通心试,即可入殿夺诏,不过那是你能从阵中走出的前提下了。” 商文渊的目光落在那十二尊雕像上,眉头皱起,他能从雕像上感觉到血祭的气息。 原本上古巫神的存在只为给部落带来生存的勇气和希望,但此时却是邪意凛然。 声音冷了下来:“那些雕像是尔等祭炼而来?还是陛下安排。” “就连陛下也是头一次看见,走到近处一看便知。”那阴恻恻的斗篷男子说道。 不是汉明帝祭炼的?那就好办了。 对方将面容遮盖得很好,但嘴角那一丝奸计得逞的笑还是引起了商文渊的注意。 且不管你算计的是谁,巫祖雕像却容不得你们亵渎。 “开始吧。”商文渊负手而立。 “呵呵,好,有胆识。”琵琶声瑟瑟,似在与莫名存在沟通。 随着斗篷男子渐行渐远,场中逐渐腾起黄褐色雾气。 那斗篷男子和一百零八位巫觋消失在迷雾中。 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对面的德阳殿。 微微一笑,商文渊踏进阵中。 毫无征兆,那阵法的边缘就像划分天地的鸿沟。一股庞大的压力直灌头顶。 脚下似陷入了泥潭,行动异常艰难,地面上伸出手臂,四面八方传来哀嚎。 跪!跪!跪!意识中如洪钟一般的巨大回响不断对商文渊喊出一个字。 跪?跪你这邪魔恶鬼么? …… 就在巫阵开启的那刻,黄褐色迷糊瞬间笼罩整个德阳殿。 殿内的刘庄和鲍昱就感觉被什么东西一下掐住了脖子,越来越紧。 当啷,鲍昱的八面汉剑掉落在地,这压力明显更为针对他。 从背后看到,刘庄微微发抖,后背凹进,前胸挺出。 陛下!呼喊之声却仿佛淹没在虚空,自己也动弹不得。 已经能听到刘庄的脊骨被拉伸的发出渗人的咔咔声。 此时的刘庄,双目暴突,脊椎的疼痛使他瞬间被冷汗浸透。 艰难的发出沙哑的声音,“何,何人,行此,逆事!” 面前迷雾搅动,就见那头蓬男子缓缓出现在视线中。 身后一众巫觋次第走出,祭刀提在手中。 “尔,尔等,要弑君?” 刘庄的心中满是愤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设计的甄选方案竟成了一柄屠刀。 还是直刺自己而来的弑君屠刀。 就在此时。 “休得猖狂!”竟是鲍昱艰难挣脱束缚,就要弯腰去捡地上的剑。 噗!血液溅出,染红了龙书案的桌角,触目惊心。 一柄祭刀正中鲍昱肩窝,身体内的气机一泄,再也无法抵挡那股巨大压力,彻底动弹不得。 “弑君?臣等不敢。” 随后,斗篷男子竟是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再次用阴恻恻的语调说道。 “臣等,请陛下退位!” 队伍中两人走出,一人端着铜盆,另一人则是用祭刀对准了刘庄凸出的前胸。 “臣等,请陛下退位!”斗篷男子再次高声说道。 身后的一众巫觋也纷纷效仿他的姿势跪下,“臣等,请陛下退位!” 跪坐在地上的鲍昱眼角快要瞪裂,刘庄的心中已经被愤怒填满。 但,无可奈何。 “休想!”刘庄强忍剧痛咬牙说道。 “那就对不住陛下了。天子血祭,神明当赐下巨赏。动手。” 刘庄就看到面前持祭刀的男子邪邪一笑,眼中透露出狂热。 刀尖就往他的心口刺来。 “好算计,可是刀尖对错了方向。” “身为巫觋,不思万民生息,却要弑君血祭邪魔。” “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的神明,是哪一尊?” 随着话音传来,两柄赤骨巫刀透胸而入,刘庄面前的两名巫觋顷刻毙命。 身后的迷雾中传来不甘嘶吼,破帛声响起,一股阴寒的威势扫过,迷雾吹散。 空地上显出商文渊的身形,和十二尊黯淡无光的巫祖雕像。 而此时的商文渊身着赏善司判官装束,狰狞的青铜面具下,双眼闪出幽绿神光。 随手一招,两柄带血的巫刀飞回,汇入身后盘旋的流光中。 “是这一尊么?”话落,单手一扶,摆在最前方的帝江雕像化为碎块。 “还是这一尊?”再一扶,句芒的雕像化为碎块。 紧接着祝融、蓐收的雕像化为碎块。 把头转向那一群惊恐后退的巫觋,商文渊再次喝问。 “我且问你们,这些雕像可否回应你的祈祷?” “祈祷?巫祭不是要靠血食供奉么?”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喊声。 那些雕像都是他们的信仰,竟然在对方手中如此脆弱。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鲍昱,就见他喃喃道,“商,商总镖头。” “商大家就是阴阳镖局商总镖头。”束缚消失的刘庄说道,“鲍永在信中猜测过。” 商文渊没有回答巫觋的问题,而是走到唯一没被他毁去的雕像前,后土。 就见他将手搭在后土雕像的一条手臂上,默默念诵着什么。 原本暗淡的雕像突然泛起青光,众人眼中显化出的不再是巫祖真身。 而是一名服饰庄严,笑容和善的女子形象。在场众人心中都似清风拂过。 神志变得清明,似有青青绿草在意识中茁壮生长,万物焕发生机。 巫觋们纷纷跪下,虔诚礼拜。 斗篷男子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点,望着缓步走来的身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原本狂热的心逐渐冰冷,他不断向后爬去,口中喊着别过来,别过来,状若癫狂。 噗!一柄八面汉剑刺入,身体缓缓软倒。 …… 原来,就在刚才的巫阵中,五感渐渐迷失的商文渊突然看到后土的雕像闪着莹莹微光。 似在为他指引方向,神识一清,就看到那一众巫觋居然要弑君血祭。 怪不得要摆出如此阵仗,怪不得方才那斗篷男子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这一切布置针对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德阳殿中的汉帝刘庄! 那迷雾中呼喊着让他跪拜的是一尊妖鬼虚影,却奈何不了地府判官的威势。 …… 善后的事宜当然不需要商文渊操心。 鲍昱经过商文渊身旁时苦笑着说道,“商总镖头,你瞒得我好苦。服气了。” 德阳殿中,刘庄恢复了天子威仪,但对商文渊的意愿也很是无奈。 “冯顺失察,属下包藏祸心,朕以为这大鸿胪之职由商卿来接掌很是合适,卿当真不愿?” “陛下明鉴,此次草民本是参选前往西域的随行人员,若无意外,就不还朝了。” “那这铲除叛巫之功,救驾之功,朕当如何赏赐呢?” “这些都是草民本分,赏赐就不必了,只是有两点拙见,望陛下定夺。” …… 一月之后,窦固的大军起寨开拔,班超以假司马之职伴其左右。 大军最后方,一支三百人的精锐骑兵整齐跟随,警戒着大军后方。 骑兵队伍中,一辆马车很是显眼,赶车的侯嬴斜靠车辕之上。 酒葫芦被他拿在手中,不时饮上一口。满头白发,仰脖饮酒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马车之中,一道秘旨攥在商文渊的手中。 上书: 西域气脉有恙,怪异滋生,罡炁动荡之兆。令商氏浩乾,代天巡守丝路疆域。 去大鸿胪职,承袭古制,敕封典客,拜苍狼军印。 商氏浩乾一脉,世袭罔替,永镇西域,安养黎庶。 凡外邪阴灵扰动丝路气脉者,诛。非诏,不使归汉。 “浩乾”是他依先祖之名起的字号,取浩气乾坤之意。 而这三百精锐,命名为苍狼营。 大军开拔翌日,德阳殿中又有两道旨意传出。 一是修缮神州各地的后土祠,一应供奉之物国库出给,以保香火不断。 二是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命名白马寺。 纪念白马驮经之旧故,并在民间广宣教义。 白马寺的一座禅堂被寺内众僧誉为净土。 因为其中居住着一位高僧,擅译梵文,佛法精深,法号辩机。 辩机和尚身边还有一名大妖得其点化,成为护法,名唤唐富贵。 第62章 天佑大汉,九泉水出 “秦老爹,秦老爹,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鄯善国,随着丝路通商,汉胡通婚者逐渐增多,街道上已经有了些关内景象。 街道边的一座黄土房门口的凉棚下,秦成穿着当地的粗布衣服,怔怔地望着北方。 虽然不会再苍老,但双目中的神采却十分暗淡,似乎周围叫买叫卖的人群都跟他无关。 他就那样坐着,已经很久了。 久到周围的人群都已经忽略了他,除了一群胡服汉服都有的孩子。 也许月玲还在守着统领吧,这都多少年了。 统领把苍狼营改称射声校尉余部是为了纪念仲升么? 或许统领也会老吧。 …… 鄯善北边山岭中,残破的营寨内,满头白发的商文渊紧闭双目,盘膝打坐,神色痛苦。 上书苍狼篆字的青铜枪尖插在地上,枪已自柄折断,好像许久没人动过,布满灰尘。 陈月玲站在帐外,望着空无一人的破败营寨,手中紧攥着吊坠,一动不动。 不论风吹、日晒,都始终没有移动半步。 泪,早已流干。 …… “秦老爹,秦老爹,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孩子们的吵闹,终于唤醒了秦成疲惫不堪的神色,脸上浮现起一点点的笑容。 “好,好,你们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啊?”秦成默默面前孩子的头。 “我们要听班都护的故事。”领头的孩子喊叫道。 秦成的神色微微一凝,随即释然,“好,好,那秦老爹就给你们讲一个。” 拿起身边的瓦罐,灌了一口苦水入喉,秦成慢慢地讲起。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但是,能活着,谁想死呢。军士们征战,是因为他们的亲人妻儿,就在身后。 实在,退不得。 当窦固的大军行至敦煌郡的时候,被匈奴攻破的城门还未立起。 随处可见倒塌的民房,有人抱着亲人的尸身默默垂泪,负伤的军卒三三五五地靠在一起。 “这位老兄,请问这里治所何在?” 派遣一队人马协助修筑城墙,班超走到一位老兵身边蹲下,问道。 一口浓郁的西北口音传来,“治所?哪里还有治所。你若要去,那边的废墟就是。” “派兵,派兵来有什么用,那群穿兽皮的畜生就在伊吾那边蹲着。”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拦得住,哎,窝囊。” 起身回望治所废墟的班超就听身后另一个老卒嘟哝道,一口川西口音。 “这回好喽,又来这么多人,没得水喝,两天就虚喽。”那人继续奚落道。 “怎的胡言乱语!”一人怒气冲冲走来,边走边说,正是从事郭恂。 “呦,这位官爷,您这细皮嫩肉的,杀过几个胡人兵啊?” 郭恂满脸通红,“你!”举鞭要打,却被班超拦住。 “咋了?你们这些都城来的,就知道耍驴脾气,你特么跟胡人崽子耍去啊,呸。” “你!”郭恂举鞭又要打,手腕却被班超死死攥住。几次挣脱不得,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这位老哥,你说的没得水喝是什么意思?还请教我。” 见班超跟那些官老爷不同,也没再拧着,愁苦道。 “敦煌郡取水,要去城外的那几眼通渠深井,这些年本就干了过半。剩下的还,还……” “还怎么?” “还被那群畜生投了毒啊,哎,这些死了百姓,有一半是忍不住口渴,喝了毒水啊。” “什么?”班超和郭恂大惊。 大漠戈壁,水,就是命! …… 砰!敦煌郡北二十里,帅帐中。窦固的拳头狠狠砸在帅案之上。 “都他娘的垂头丧气的作甚!人家说的不对么?丢了的颜面,打回来就是。” “丢了的地方,抢回来就是!现在需要的是一场漂亮的大胜!” “否则,慢说陛下那边。就是这河西四郡的百姓和戍边将士,都难以交代。” 听班超和郭恂叙述完,帐中的一众将领都是沉默不语。 没想到边关已被如此破坏,也未想到水源已被匈奴人投毒。 更没想到的是戍边老卒对朝廷军队居然是这般看法。 神州境内王朝更迭,又有谁能顾及到边塞的百姓呢,怨谁?怨这些老卒么?当然不是。 班超出列抱拳,“窦帅,末将愿即刻领兵出玉门关攻打伊吾。” “末将也去!” “末将请命!” “末将……” 看着开始变得高涨的士气,窦固的心这才平稳了些,不过作战靠的可不只是士气。 “一群莽夫,都去伊吾,军粮呢,水源呢,你们都能喝二十里外的敦煌郡的毒水么!” 这声呵斥犹如一盆冷水,账内一时落针可闻。 “窦帅,休整三日出兵吧,三日内,我来解决敦煌郡的事儿。” 说罢,一袭白衣的身影从椅子上站起,缓缓走到帅案之前。 帅帐中,除了窦固,便只有他有座位,之前摆放在阴暗的角落里,众将竟是没有察觉。 是他!一路行军至此,就只见他下过一次马车。 那次大军在一处密林中休整,探马在密林深处发现一座邪异庙宇。 是夜,林中迷障骤起,马匹全部受惊,之前的探马突然癫狂,对身边的人猛咬。 大乱之际,就是这白衣身影走出,于百步之外投出一柄长枪,正中庙宇供奉的神像。 “先替张陵收了你。”轻笑一声便走回马车之内,月朗风清。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队伍最后的那架马车指指点点,恐其拖慢速度。 而此时,竟是再见此人。 窦固在闯殿夺诏当日可是在彩台上望见过商文渊的手段。 也听鲍昱说过陛下曾赞此人国士无双。苍狼营统领,钦封典客。隐隐排在九卿之上的人物。 原本出征时约定不参与军事决策,此刻肯于出手解围,也令窦固心中大喜。 “商先生,你有办法?”说着还当胸抱拳,令众将纷纷猜测此人的身份。 “窦帅放心,三日后大军来敦煌郡取水即可。伊吾,苍狼营与仲升同去。” “至于干粮,抢胡人的便是。狼行千里,吃肉。” 之后三日,商文渊依太公阴符经所示在敦煌郡外围地下水脉充盈出刻画数座阵图。 用观山法找到被投毒的水源上游,将左慈临行时赠与的丹药碾粉洒下。 夤夜之中,更是让阴阳镖局众人破土动工,三日修凿坎儿井九眼,代替原本的通渠。 一座崭新的治所也是拔地而起。 …… “传闻,窦固大军再入敦煌郡,全城内外九眼救命的坎儿井清泉涌出。” “百姓夹道欢迎,高呼天佑大汉。戍边老卒双手颤抖,热泪盈眶,高呼陛下万岁。” “之后,班超率兵进攻伊吾,在蒲类海激战北匈奴,斩获颇多。” “窦固上表刘庄为其请功,刘庄赏识其才干,派班超出使西域。” “随行之人,除了从事郭恂,还有一架神秘的马车。” “此行的第一站,也就是这里,鄯善。” 讲到此处,秦成的双眼中满是追忆,又是一口苦水润喉。 当年那九眼坎儿井的泉水,可是比这个甜多了。 第63章 震服鄯善,两人可够? “秦老爹,快讲啊,班都护在鄯善做了什么?” “班都护在伊吾斩了多少人啊?是不是成千上万呀。” “那神秘马车上坐的就是苍狼典客大人么?” “秦老爹,我们也要听典客大人的故事,好不好嘛。” 孩子们围着秦成不肯散去,眼神中满是兴奋,还有人揪住了他的胡子。 将揪胡子的顽皮小娃抱到腿上,说道。 “你们要听苍狼典客的故事,也行,不过要有酒才讲。” …… “仲升,这次就带三十六名军卒就出来是不是太托大了,那鄯善再小,可也是一个国。” 郭恂看着这相比大漠戈壁是如此渺小的队伍,愁容不展。 “难得趁匈奴退兵的间隙出来,规模大了反倒不便。再说,也不见得打得起来。” “再者……”,目光瞥向那后面远远跟随的一驾马车。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老王。半日后就要到了,让大家整理一下,咱们精精神神地开进鄯善。” “是,大人。”距离最近的军卒应声传令。 “传假司马军令!众将士整肃衣装,准备进城。有辱大汉威仪者,军法从事!” 鄯善东边的一处高坡上,汉家旌旗逐渐显露出来,鄯善的城门却未按约定打开。 别说出门迎接,俯瞰而下,整个鄯善国的街面上好像也无人走动。 其实,此时的鄯善王也是如坐针毡。 “大王,这这,这到底开哪边的城门啊。”负责礼宾的大臣浑身被汗湿透。 鄯善王本人也好不到哪去,就像头上悬着两把刀,哪把落下都能要了命。 大汉天使在东边山上,匈奴大队在西边坡下。 探马早就来报,大汉天朝窦固大军驻扎不远。 匈奴王庭随缘,但这次竟是把四大护庭使派来了两位。 “兽灵”义渠伏耶,“巫王”隆日齐,随便拿出一人都是威震西域的人物。 “报!大王,两边距我们都不足十里,请大王示下。” 探马的再报也在热锅上再浇了一瓢油。 “大王。”礼宾大臣的腰弯得更低,单手抚胸不动。 “同时开门迎接,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鄯善的未来,就看神明的旨意吧。” “那,那岂不是两边会直接碰上?”礼宾大臣难以置信地叫出声来。 …… “停车。”商文渊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自从接近鄯善外围。 他就在用观山法查探周围的地脉,灵气当真比现世的商家土房一带充裕太多。 细心观察之下,也生出了诸多感悟。知道西面两股异常气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变化? “先生。” “先生。” 班超和郭恂抱拳招呼道。 “先生,怎么了?”班超疑惑问道。 “你刚才说这次打不起来,看来这话要落空了。”商文渊紧盯着远处。 在他的视野一边出现了奔腾咆哮的兽群,数量近千。 另一边则是草原蛮巫打扮大队,邪异凛然。 班超和郭恂没有商文渊一样的目力,却也看到了腾空而起遮天沙尘。 “这是……”郭恂不确定地说道。 “仲升,将这三十六名弟兄留在这里准备通风报信吧。” “郭从事最好也留下,以作策应。” “眼下对面这阵仗,人多和人少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商文渊提议道。 “那我呢?”班超指指自己的鼻子。 “随我进城,我们看看,这鄯善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罢,将腰间挂着的铜锁取下,将手中铸剑山庄特别打造的苍狼枪递给出现的红衣身影。 “月玲,之前答应带你去看看真正古战场,为我执枪,可好?” “诺。” …… 鄯善西门外,迎接匈奴两位护庭使的礼宾队伍都是双腿发抖。 那把城门围得水泄不通的大群凶兽步步逼近,好像要将他们生吃活吞。 一声骨笛响起,原本混乱的现场才有了几分缓和。 一身珍惜兽皮拼接成的裘衣披在身上,兽骨雕饰镶嵌在卷曲的黑发中。 一身青黑色皮肤,肌肉虬结的义渠伏耶跳下坐骑青牛,一双碧绿的狐狸眼看了一眼兽群。 兽群齐齐后撤一步,像军队一样整齐。兽灵之威,直接震慑住前来接应的鄯善使者。 调转方向,去搀扶看起来还算友善的巫王隆日齐,哪料手刚刚接触到巫王的衣角。 这使者就像被什么扼住咽喉,双目上翻,几息之内便气绝而亡。 “哼!义渠,你看,都觉得我好欺负呢。”隆日齐抬起头,一双竖瞳从帽檐下露出。 兽灵义渠伏耶却非常恭敬地一躬身,“那是番邦不识巫神大人威能。” 两者,显然是以隆日齐为首。 剩余的使团再也不敢造次,做出请的手势,将两人请入城中安顿。 东门迎接汉使的队伍则是顺利很多,班超气度不凡,神州礼仪之邦,令人折服。 而身后一袭白衣面带狰狞的面具的男子显得深不可测,后面执枪的红衣女子美丽不可方物。 …… “什么,你说大汉天朝就来了两个人?”鄯善王问礼宾大臣道。 “是的大王,之前听说汉匈两家还在伊吾战过一场,那次是窦固这边胜了。” “耿弇和其他三路无功而返,眼下在河西四郡驻扎。” “那我们就这样……” 不知鄯善王那边的小心思,商文渊在驿馆内沉吟不语。 这跟他所熟悉的历史差异极大。 匈奴王庭摆出这等阵仗,可不是班超放火烧营,摇旗鼓噪就能全歼的了。 此时的班超在屋内来回踱步,似乎对月氏王的迟迟不肯召见很是焦虑。 良久,商文渊说道:“仲升,这次是以你为主,眼下的局势你觉得该如何?” “等待鄯善王召见。” “若一直不召见,或者,干脆倒向匈奴呢。那两个护庭使你也看见了。” 班超站住脚步,思索良久,最后还是勇气占了上风,仿佛想通了什么,洒脱一笑。 朗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夕阳之下,不顾鄯善侍俾的阻拦,班超一身布衣,腰悬汉剑,直奔鄯善王宫而去。 可曾想万里封侯,汉使威严大过天,单刀赴会,纵死不悔。 商文渊也是微笑起身,“月玲,走,带你去看看,震服鄯善,两人可够?” 说着信步向两大护庭使的驻地而去,初到鄯善,就拿你们祭苍狼大旗。 其实,就在隆日齐施术杀死鄯善迎宾使的那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邪气。 那是乾达逻萨摩多灵咒的同源气息。 没想到,线索就在眼前。 第64章 这就是我大汉修士! 城西匈奴驿馆。 隆日齐和义渠伏耶正在饮酒。葡萄酒殷红的酒液在鄯善王赠与的夜光杯中打转。 桌上的菜肴能看出鄯善王的用心和讨好,许多做法特地按照匈奴贵族的口味做了调整。 驿馆内有美丽的舞姬助兴,鄯善宫廷乐师正在卖力地演奏,一派睦邻友好的景象。 与城东汉使驿馆的冷清天差地别。 刚从鄯善王宫回转,两人对鄯善王的从善如流非常满意。 弹丸的西域小国,怎能不臣服于草原儿郎的快马弯刀硬弓呢。 义渠伏耶举杯赞道:“此次仰仗巫王大人神威了,那鄯善王硬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等明天鄯善王驱逐了那两个汉使,我们真要派兵在此驻扎么?” 几杯下肚再加上同为护庭使的吹捧,隆日齐也有些自得起来,酒水的作用下双颊泛红。 “哼!想得美,派多少兵就看鄯善纳贡多少了,就算没有一兵一卒,他又敢怎样。” “要是鄯善王左右逢源呢?想当初,那楼兰王便是如此作为。”义渠伏耶问道。 “哼!明早日出,若鄯善王还没有动作,本座就替他驱逐汉使,看他如何反悔。” “哦?贵使要如何驱逐我呢?”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飘入屋内,接着门分左右。 一袭白衣的商文渊迈步而入,陈月玲面无表情的执枪跟在身后。 屋中的歌舞鼓乐一瞬停止,在隆日齐的挥手下行礼退出。 “你是那个汉使,你的同伴呢,你来此作甚!” “啊!” 酒杯一磕,义渠伏耶指着商文渊的鼻子喝道,后面一声啊,则是一根手指被齐根斩落。 一抹赤色光华一闪不见。 “你也配指着我?” “先回到你的第二个问题,汉使商文渊,此来杀人问事。” 杀人!问事!前所未有的霸气。 要说在神州面对妖鬼,那也是神州的妖鬼。可现在,面对的是劫掠烧杀神州子民的外敌。 此时,一直被当神供着的巫王隆日齐也是怒道极点。 敢这么说话的可以多年未见了,即使是匈奴王也要恭敬地喊声世叔。 “好胆!义渠,还愣着作甚!断根指头又不会死。” 手中异兽头骨短杖一挥,一道血光打在前者手上。 就见那断掉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 “谢过巫王。”义渠兴奋得大叫,一双碧绿狐眼中闪出野兽般的光芒。 骨笛放在口边,一声尖利刺耳的吱吱声响起,城门外的蛰伏的兽群开始躁动。 全然没有发现若放在平时,他还不至于如此狂态毕露。还沉浸在力量充盈的快感中。 但是这些瞒得过义渠伏耶,却瞒不住判官身份的商文渊。 眼中幽绿光芒闪过,就见前者本就不多的阳寿缩短了至少三年。 三年,就换一根手指么?那血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侵蚀人的神志。 “连自己人都坑,草原巫王果真名不虚传。”嘲讽的语气听在隆日齐耳中犹如惊雷。 这汉人怎么看出来的,想他草原巫王纵横半生,靠的就是这移花接木的本事。 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迹,靠的就是消耗被施术者的寿元。 匈奴王庭不知有多少贵族无端猝死。这是自己最大的隐秘。 必杀此人,不惜一切代价。 “义渠,你还在等什么!”隆日齐大声喊道,心中的焦急被很好的掩饰住。 “兽群撞破城门需要时间!再等等,就快啦!哈哈哈哈!”理智已经十不存二三。 “破城?我帮你一把,月玲,枪。” 雕楼炼丹后,这还是第一次全力调动巫力。四十年的沉淀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极限在哪。 正好一试! 苍狼枪一入手中,就发出悦耳嗡鸣。枪刃上的篆字苍狼红芒闪烁。 也不管正在蓄势的隆日齐和狺狺狂吠的义渠伏耶。 意识沉浸在巨野泽中后土挥手崩碎古魔的画面中。 遵循着那一挥的轨迹,苍狼神枪决,第一式破山! 霎时间,整个鄯善城西天色一暗,一道枪芒穿透驿馆,直接砸在了城墙上。 一阵地动山摇,城墙上裂痕逐渐延伸,断裂之声持续十息,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崩塌。 城墙也是豁出了丈余宽的口子。 外面的兽群蜂拥而入,所过之处,鄯善国的守军根本不敢直面其锋芒,纷纷退却。 …… 鄯善王宫中,班超与鄯善王的交涉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从一开始的相互试探,留有余地。到相互指责,各言其理。 最终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这布衣悬剑的汉使硬是寸步不让,视周围的禁军如无物! 就在鄯善王决意下令一拥而上,乱刃斩之的时候。 宫外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一个宫廷侍卫踉踉跄跄地跑入,眼中无比惊恐。 “大,大王,打起来了,城塌了。” 争论被打断,鄯善王从王座上猛地起身,刚才的剧烈晃动他也是感受到了。 “慌慌张张,在大汉使节面前丢脸,谁打起来了,哪的城塌了。” 其实这根本就是强自镇定,边呵斥边向宫门走去,班超也跟在后面。 站在台阶之上,城西的一片狼藉中,发生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就是归附大汉天朝以后,每每想起此时所见,也是经常冷汗涔涔。 …… 一式苍狼神枪决使出,体内的巫力消耗的至少两成。 望着奔涌而来的兽群,一不做,二不休,再次一枪扫出。 而宫门前的众人看到的也就是这再次挥出的一枪。 没有城墙的阻挡,枪芒直接落入兽群之中,至少百余只野兽被劈面斩断。 连带后面的一大片,个个带伤。不管义渠怎么施展控兽之术,就是再也不敢上前。 解决了兽群,商文渊也是转身看向了隆日齐。 后者也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你到底是谁?”几乎是狂吼道。 “如你所见,汉使,苍狼典客,商文渊。也是神州的一名修士。” “我且问你,可知乾达逻萨摩多?”商文渊的目光如鹰隼紧紧盯着隆日齐。 后者难以置信道,“你怎知灵主名讳?” 还没等商文渊说话,却是生命快要燃烧殆尽的义渠伏耶指着隆日齐喝问道。 “巫王,你怎能称呼国敌为灵主,有多少草原儿郎被无辜戕害!” 恍然明白了什么,双眼瞪大,“你,你才是那个内奸!鹰使她是被你陷害的,是也不是!” 口中的鹰使是四大护庭使中的另一人,也是兽灵义渠伏耶的妻子。 “是你,原来是你!我就知道赫连是被陷害的,赫连,赫连啊!” “既然知道了,那就留你们不得,尤其是你,汉朝的小崽子。” 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物,跪地举过头顶。商文渊的瞳孔一缩,邪佛像,真的是邪佛像。 “你们给我去死!万能的神明!请赐死这些不遵神旨的逆民吧!” 之后便是一串听不懂的祷文念诵出来,语速奇快。 方圆十丈内的生灵同时发出哀嚎,一股股血气快速向邪佛像汇聚。 首当其冲的则是义渠伏耶,毫无抵抗之下被榨干血气而亡。 可惜了一代草原枭雄,死于邪术之下。 之后就是那冲进城来的兽群,全变为了邪佛像的力量源泉。 那现世中的咒影虚像逐渐出现在邪佛像身后,仿佛要破空而来。 远处观望的鄯善王更是惊恐无状,直接后退,躲入了禁军队伍中,下令禁军不许挪动半步。 禁军中也有人敢怒不敢言,相比之下,还站在原地的汉朝使者就更显刚毅。 腰板笔直,夕阳下的背影神武非凡。这沉稳的形象被在场的人牢记在了心中。 其实班超也是为商文渊捏了一把汗,对方虽然深不可测,但那股力量,太邪了。 “你怎么还能不死!”自从见识过灵主的伟力,隆日齐就没想过会出现这种场面。 当时本来被派去劫掠月氏的他,没费多大劲就完全屈服在了灵主的脚下。 “神州修士,大汉典客,怎么被你这邪魔小教宰割。” 心中默念:后土! 在隆日齐惊恐的目光中,一个庞大如山的虚影显化在身后。 背后七手伸出一只,随随便便就掐住了尚未凝实的咒影的脖子,一拧。 还不等发起任何反抗,后者形体就已崩散。 趁此机会,商文渊也终于将咒影上附着的真灵气息收摄进青铜罗盘内。 线索,到手! 邪佛像碎裂,隆日齐被反噬得萎靡不振。 “这是,什么,妖术……” “去问你家主子啊,身在草原,放着狼不做,非要做狗。” 一枪刺出,一代草原巫王,陨落。 两记枪芒再加上后土像的显化,几乎耗尽了巫力,商文渊还是缓慢向匈奴使团走去。 每踏出一步,匈奴使团就集体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站在前排的人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心尖儿上。 任命的闭上眼睛,那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商文渊将骨笛与短杖抛出,厉声说道。 “回去告诉匈奴王庭,犯我大汉疆域者,虽远必诛!” “另外,鹰使赫连是被冤枉的,叛徒巫王我已经替你们清理门户。” “尔等当心存感激,滚!” …… 此时,站在王宫门口台阶上的班超伸手一指,道。 “这就是我大汉修士!” 鄯善,归汉。 第65章 月氏恶咒,七日屠尽精绝城 祁连山下,沃野千里,遍地牛羊。常年积雪的几座雄峰被先代月氏人奉为神山。 西汉年间,月氏被匈奴打败,举国西迁,屠灭大夏,占据天竺,建立贵霜王朝。 汉本其故号,称之大月氏,此时异常强盛。 沉浸在盛世通商中的月氏民众,却不知他们的故土神山上正上演着丑陋而血腥的一幕。 无数牧民被绑缚在此,求饶声,哭喊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却也无法阻挡锋利的屠刀,持刀之人满眼血丝,手臂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神志已失,随着一刀一刀的挥下,身上附着的血气也越发浓厚。 “血珈蓝的祭炼还需要再快些,今天再加七十二个祭品。”缥缈婉转的声音似从云中传来。 “遵灵主法旨!” 屠戮在继续。 羌人,乌孙人,甚至还有未随月氏西迁而留在当地的小月氏人。 可悲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惨遭屠戮,只以为是不经意的走失,也许哪天就会回来。 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数月,山下的草原上,人们依然对神山顶礼膜拜。 山巅的一座漆黑寺院中,身着圣洁纱衣,虔诚祷告的绝美女子睁开双眼。 “隆日齐死了?真是废物。” 就在商文渊收摄那缕真灵气息的同时,这女子也是生出感应。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传讯给我们的月氏王,半年后,准备让月氏的子民回家吧。” “也传讯鄯善的那几个信徒,他们的神明在召唤。” 身边的一名信徒领命而去。而这女子自己则是遥望着祁连山极东的方向。 既然不能吞下鄯善国,就选你了。 而她目光的尽头处,是一个富庶的小国,精绝。 只是这血珈蓝,还没成熟啊。 顺着女子的目光望去,一群信徒正在围绕之前挥刀的人念诵经文。 此人的衣服上的血迹早已结痂,变黑。 衣服的胸前有一块汉文铭牌:国家布泊地质勘探组 …… 鄯善山岭间,大汉的旌旗飘扬,苍狼营的三百精锐正在与三倍于己方的鄯善士兵对练。 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这是鄯善王将儿子送到洛阳作为质子后提出的要求。 学习汉朝上邦的操练之法,而这千八百人,就是鄯善的军力的三分之一了。 在三百苍狼军第七次将对面的鄯善士兵打的人仰马翻之后,一天的操练也告结束。 城西驿馆的废墟早就被修缮一新,阴阳镖局在此开张。 尽管那位总镖头距离皇宫如此之近让鄯善王心惊肉跳,但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倘若匈奴回来报复,也许那位也不会坐视不理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商文渊抓起一捧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尖嗅闻,满是踏实的味道。 谁能知道两千年后,这里就是破败的商家土房呢。 街上的百姓已经习惯了这些汉人的存在。 每每有汉朝特产运抵此处,大家也是争相购买。 那丝绸的质地,精美的图案,不知俘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敕封典客以后,商文渊也是极好的履行了职责。 何以安养黎庶,除了护持安全,通商致富外,还要劝课农桑,宣扬文化,提倡礼仪。 经过那么几代人,你中有我,也就难以升起反叛之心。 这本是后世总结的经验,凑巧的是,商文渊便是那后世之人。 一座学堂建起,要说教书先生,秦成是最合适不过。 皇宫不远的衙署中,老房老冯正在帮着修改律法规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商文渊能感受到一缕缕丝路气运与神州气脉融为一起。 班超已经踏上去往疏勒和于阗的路途,继续他的出使重任。 还是那身布衣悬剑的打扮,还是那三十六名军卒。 美中不足的就是,当日摄取的那真灵气息太过微弱,无法触发灵彰咒现实确切的位置。 …… “典客大人。大王有请!” 门外来人正是之前的礼宾大臣,自从鄯善王决意归顺大汉以后,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 再也不敢像当初那般怠慢,礼宾大臣在门外恭敬的喊道。 结束了上午的修炼,刚准备参与进三大刺客的牌局放松一下的商文渊一顿。 “所以你说,这受伤的人是三天前昏死在西门的?” 去往皇宫的路上,礼宾大臣也是向商文渊说出了这次的目的。 三天前,西城门一阵大乱。 一骑战马无视城门上守卫的呼喝,径直向城门驰来,速度丝毫不减。敌袭? 就在城门守卫弯弓搭箭,准备射死这闯门之人时,眼尖的队长抬手制止。 原来马上驮着的人早已昏死过去,一身精绝国人的装扮,两国毗邻,往来甚多,自然认得。 马匹直接撞在城门上,似乎早已受惊,不知怎么坚持到这里的。 那精绝人摔下马来,痛觉刺激了意识苏醒,用手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救”字。 再次陷入昏迷,任凭再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 “救?救人?救命?救什么呢。” “所以,这便是这次卑职来找典客大人的原因,还请出手救治。” 进入王宫偏殿,浓郁的药味直冲脑门。 “商卿,你来了。”鄯善王看见商文渊进来,疲惫的打着招呼。 这三天他亲自盯着救治,没怎么休息。唇亡齿寒,若精绝真有变故,鄯善难以独善其身。 “大王莫急。”商文渊说完就在口袋里摸找针匣。 救治哑厨娘时的画面在心头流过,那还是他第一次行医救人。 可哪知,针匣还没摸出来,那原本围着精绝人的鄯善医师惊慌散开,几只药碗掉在地上。 那汉使斩杀匈奴使的一幕太过震撼,再听此人声音都觉得脊背发凉,手脚僵硬。 完了,这是要死了么。 “放肆,大国上医当面,怎么如此失态,都给本王退到一边看着,好好效仿。” 什么?这商姓的汉使不是杀人的人么?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救人的人。 不理会众人的慌乱,商文渊把手搭在精绝人肩头,巫力流转一遍,微微皱眉。 身后的众人更是看傻了眼,怎么,听说大汉医师都讲究诊脉,这搭肩头是何种手法。 “惊惧过度,神志封闭,无法醒来。”商文渊淡淡道。 牛毛细针上青光亮起,如一阵流萤飞火准确刺入精绝人的各处要穴。 “退后。”顾不上惊奇的众人闻言照办,商文渊一指点在精绝人眉心。 “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一口淤血吐出,目光渐渐聚拢,鄯善王也快步走上前来。 “你可是精绝人,你说救,救什么?”鄯善王急切问道。 “血,血,全没了,没了……” “精绝,精绝没了,死光了……” “啊,啊!”精绝人抱着头,疼痛的大叫。 “怪物,都是怪物,血影,血到处都是……” “七天,七天,精绝,影子……” “你说什么?你慢点说。”鄯善王还要再问,却被商文渊拦住。 “你是说精绝国七天内被血色怪影屠尽?” 好似回忆起那无比惊悚血腥的场景,精绝人再次抱头痛呼。 叫着叫着,就见他突然止住,目光变得温柔祥和,高举双手,崇敬的说道。 “乾达……” 不好!回忆应雪描述的被血影诅咒的汪教授和阿杜拉辛萨等人被害的场景。 就见那精绝人眼中也是浮现出大量黑斑。 情急之下,商文渊一击敲晕对方,终于是没让他喊出乾达逻三个字。 “商卿,这……” “精绝国,七天被灭了?” 第66章 菖蒲海中的考古笔记 这手感,有些不对呢? 敲晕精绝人之后,商文渊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慌忙下拿在手中的居然是青铜罗盘。 望着“凶器”上的斑斑血迹,他在心中暗道一声对不住,只是为了救你而已。 嗯?意识中,又一缕与隆日齐那次相同的真灵气息被摄入青铜罗盘。 这不是,巧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妖异绿光大盛。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隐显莫测,万物灵彰。】 【西南。】 不知是距离极远还是真灵气息稀薄,无往不利的白鹤灵彰咒无法显示确切的位置。 “大王,可否签发通关文牒。” ……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没有了唧唧歪歪的和尚,这一路旅途有些无趣呢。】 【姑奶奶叫张晓曦:就你话多。】 【聂人屠:统领,为什么赶车的只能是侯嬴。我也可以出去透透气。】 【圣手冯秀士:想喝酒就直说。】 【大梁看门人,侯嬴:按辈分,岁数大的优先赶车。】 意识中,阴阳镖局众人聊天打发着漫长的颠簸。 自从青铜罗盘给出提示,商文渊也踏上了寻找乾达逻萨摩多的旅途。 为行事隐秘,这次是混迹在一个商队中,缓缓向西南行去。 “各位,大家辛苦点,再往前五十里就是菖蒲海了。今夜在那休整。”领队向后喊道。 自从班超在菖蒲海与北匈奴交战胜利,匈奴人撤走后,那里就成了往来客商的歇脚处。 菖蒲海,《山海经》中称之幼泽,当地人则叫它死亡之海。 商文渊遥望着被后世唤做布泊的地方,随商队进入了一片漆黑的镇店。 “领队,为什么此地不掌灯啊?”商队里第一次跟着出来的小伙子奇怪道。 被喊住的领队大概四十多岁,姓齐名胜,是鄯善国有名的老脚头了。 脚头就是专门给零散的行商带队做向导的人。齐胜此时正在拍打身上的沙子。 “我说,小尉迟,你出来前你爹没给你讲过?那我告诉你啊……” 这齐声不愧为老脚头,圆滑的很,跟什么人都能说明白话,不然谁带得了素不相识的散商。 在沙漠中,遇到紧急情况,是要求大家完全服从的。不善交际,肯定不行。 一个故事讲的代入感很强,就是之前知道原因的人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商文渊也是从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菖蒲海水量丰盈,是西域的生命源泉,在当地人眼中很是神圣。 但却也因此兵灾不断,谁占了菖蒲海,谁就有了生存繁衍的权利。 鄯善的前身楼兰便是因临近菖蒲海而兴盛,但是早间年上游改道,菖蒲海逐渐开始干枯。 当地人愚昧,以为是受到了天谴,鬼神祭祀不断,有人说在菖蒲见过前朝的将士行军。 这也给原本的圣洁之地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这也不掌灯,是怕引起亡魂的注视。 “那来此的行商晚上做些什么呢?”故事讲完,商文渊问道。 一看是这位说话,齐胜不敢怠慢,忙说道:“鄯掌柜,晚上自然是有去处的。” 鄯掌柜是商文渊的化名,齐胜只知道是礼宾大臣特意嘱咐要好好伺候。 鄯是王姓或有大功之人才能使用的赐姓,也许就是某位贪玩的世子出来增长见识。 “这地上不掌灯,那地下可是热闹的很啊,好酒好菜都是有的。” “运气好的话,能在暗市里买到不少好玩意,就是有点贵。” “窈窕水灵的舞姬很多,您就是想做那事儿也不是不行。” 说着还挑了挑眉,做出了男人都看得懂的表情。 “暗市?”这倒是个新鲜词儿,商文渊没太明白。 “鄯掌柜您也听我说了,这菖蒲海里死的人多,倒进去的祭品也多。” “就有一伙不怕死的自称是菖蒲捞宝客,夜间偷偷去打捞东西,然后就在暗市上买卖。” “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听说去年有人捞到过夜明珠呢。” 这倒是不错,总不能一夜跟这些行商挤在一个通铺上,行商还指望身上有什么好味道么。 …… 夜深。原本漆黑的镇店彻底暗沉了下来。 一些店铺的地下室里,却点起了盏盏明灯。歌舞吵闹声不时传到地面上。 同来的行商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被齐胜纷纷带到酒窖和曲馆。 也有几人真的去了那风花雪月的地方。 商文渊是唯一一个来暗市的,见识老熟人齐胜带来的客人,门口的守卫也没阻拦。 安顿好所有人的去处,齐胜独自回到地面,嘴角勾起,一个病态癫狂的笑容浮现。 与白天时圆滑模样判若两人,一捧捧粉末被沿街洒下,逐渐洒向远方。 尽头的地方,正是菖蒲海。 地窖的门关闭,头顶刹那陷入黑暗,下面传来的烛光的照射下。 商文渊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也与白天时一副未经世事的欢乐嘴脸不同。 就在白天,侯嬴在意识中提醒道。 【大梁看门人,侯嬴:统领,这领队有问题。】 【商文渊:怎么说?】 【大梁看门人,侯嬴:路上歇脚这几次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而且他将马匹喂得饱饱的,用的全是干豆子。】 缺水的环境下,是不能给马匹喂太多干豆子的,就怕能饮水时,马匹喝下太多,干豆子膨胀后很难受得住,严重的直接死掉都有可能。 而当队伍好巧不巧的停在菖蒲海的时候,便猜测这是不是之前故意拖延的原因。 为什么一定要停在菖蒲海呢。之前拿问此地为何不掌灯的小尉迟,满脚的老茧。 可不像是第一次出来行走的样子。 既来之,则安之。商文渊也像暗市走下。 暗市之内,比想象的宽敞,也比想象的人多。 出示了商队的信物后,一名半遮面的美艳女子引领商文渊来到一张小桌坐下。 小桌上有一块铜牌,上书“寅”字,看来这就是他今晚的号牌了。 不多时,暗市买卖也告开始,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长须中年人走到前方。 “暗市的规矩,我就不多说了。都是菖蒲海里面来的。不换它物,只收金豆子。” “一网东西叫价一次,不论里面有什么,全归一人,不能单独买下。” “第一网,端上来吧。” 一句废话都没有,很是干练简洁,一名侍女端盘走出,盘子上盖着红绸。 这倒是新颖,商文渊见过的拍卖会都是一件一件拍品出售,这暗市中则是打包交易。 “起价两颗金豆子。” 就见盘子上托着的镶有宝石的刀鞘和弯刀,一副马鞍,一个小匣子,一条雕工极佳的腰带。 “两颗!” “三颗!” “十颗金豆子!”丙字号铜牌的桌上坐着名魁梧大汉,一看便是练武之人。 “丙字号客官十颗,第一网归他了。”长须男子点了点头,侍女将东西放在了丙字桌上。 接下来,第二网,第三网都是十颗金豆子成交。 第六网比较肥,里面的东西都是玉器首饰,还有一面铜镜,以十七颗金豆子被买走。 商文渊不缺黄白之物,对这些东西无甚兴趣,一直没有出手。 “第七网,起价三颗金豆子。” 红绸掀开,商文渊眼睛眯成一条缝,太熟悉了,邪佛像!还有一些祭祀用的法器。 也许是在水中浸泡太久,上面已经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就是个普通雕像。 最终被丁字号桌的一名青年客官买去,这青年接过佛像后,还虔诚的拜了三拜。 看来乾达逻萨摩多的手早就伸到了菖蒲海呢。 “第八网,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杂物和一本不明文字的手札,起价一颗金豆子。” “二十颗!”这次叫价的是商文渊本人,红绸揭开的那一瞬间。 他的心如遭雷击,竟是激动的站了起来。 要是第七网的邪佛像带给他的是惊讶的话,那这第八网则是震撼和不可思议! 就见长须男子认为是稀奇古怪杂物的东西,居然都是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东西。 安全帽,矿灯,手电筒,圆珠笔,还有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上用简体汉字印着:考古笔记。 第一次,商文渊的心,有些凌乱。 第67章 好大一个局,可惜遇到我! 暗市的休息室中,商文渊仔细看着眼前的几样东西。 这一次的惊诧比来到东汉之后所经所历的加在一起还要多,还要直接。 本来这只是长须拍卖师安排的中场休息,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参与者盘点收获,衡量财力。 为下半场做好铺垫,可商文渊根本就连参加下半场的心情都没有了。 安全帽完好无损。却是光秃秃的,判断不出任何东西。 矿灯的玻璃已经破碎,只留一个铁架子锈迹斑斑,菖蒲海是咸水湖,可以理解。 只在灯座的右下角还残留着数字“3042”,这是什么?编号么。 手电筒的后盖和电池早已不翼而飞,玻璃和灯泡也消失了,同样数字“3042”。 最后,商文渊强忍着荒诞打开了考古笔记。外面套着的透明防水袋只漏了一点点水。 字迹还是清晰可辨的。 …… 1968年8月14日 国家终于要成立布泊科考队了。我兴奋的一夜没睡。 作为有志向的年轻一辈科研人员,我觉得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一共十个名额,我已经递交了申请。希望能通过。 1968年8月19日 太兴奋了。我的申请通过了。下个月就可以出发。 雪芬情绪很不好,吵了一架。我也知道扔下她和女儿远行很困扰。 但是,那是我的理想。小姜、小汪不都是跟我情况差不多么。 我不能落后。 1968年9月20日 全员整装待发,我看见抱着孩子的雪芬来送我,眼睛哭得很红。 我也哭了。 1968年11月2日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布泊了。真的是地质奇迹。 今天扎营。风沙很大。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去看看地球之耳的样子了。 1968年11月25日 我不明白,为什么张教授还迟迟不向内部深入。 我们就在这外围观测数据。 小汪的状态有些奇怪,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收到雪芬的来信了,好开心。不过她也要去参与大三线建设了。 孩子只能放在姑姑那里,有些心疼孩子。 1969年2月7日 我们发现了特别神奇的地质现象,值得纪念,竟然能够干扰人的视觉。 大风吹翻了张教授的帐篷。竟然没有人。是独自去勘察走散了么。 我们已经开会研究救援方案了。 1969年2月15日 已经第8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张教授。 大家已经分开了。我自告奋勇跟小汪一组,他需要照顾。 1969年2月18日 只感觉一阵阵眩晕,这地方所有仪器已经失灵了。 小汪高烧3天了,我们只好原地休整。 越往深处走,地质现象也越明显,居然跟着我们移动。 真没想到,气流竟能带来这许多变化。 1969年2月20日 小汪好了一些。我们又往里深入了。 1969年2月24日 震惊中外的考古发现。罗布泊核心的地上,居然发现了黑色鱼形玉石。 这绝对是人为加工的东西。我要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好好研究。 1969年2月26日 完了,那些影子根本就不是地质现象。 活的,都是活的,它们。 1969年2月28日 小汪不见了,也许是从另一边出去了吧。 我不能去找,它们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了。 它们好像是冲着玉石来的,那小汪暂时是安全的。 可,我该怎么办。 …… 不明年月日。 我不知道这是那年那月,因为这里好像不是布泊。 我身边有一大片水域,我在岸边醒来。 我把玉石扔进了水里,它们也都跟着进入了水中,再也没出现。 我应该是得救了。还好有防水袋,不然之前的数据就都丢了。 不过,这里是哪…… 考古笔记在这里戛然而止。扉页上的署名:应城山。 应城山,布泊考古,它们,黑色鱼形玉石。一个个字眼震撼着商文渊。 来到东汉的,不止他一人么。 那黑色鱼形玉石下面配的简笔画,是一条八卦阴鱼模样。 难道是之前青铜罗盘上缺失的那条么。 那些黑影下方也配了简笔画,跟咒影的黑影一模一样。 若这个应城山是1969年来到此处,应该也正好是自己前往巨野泽那段。 那现在,人呢? “寅字号客官,暗市叫价继续了。” “能否求见一下暗市掌柜,我愿付金珠十颗。” …… “所以说您也不知这些东西的来历。” “是的,这位客官,鄙人的确不知。”长须男子回答道。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那菖蒲海中能找到全凭天意。” “您可能不知,若三次叫价都卖不出去,东西就要被丢回去,这是规矩。” “也是我们对菖蒲海中亡魂的交代。”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真是隔行如隔山。 “那谢谢了。提个醒,外面来了一伙人,可能要对这镇店不利。” “若没有什么特殊事情,今夜还是不要到地面上了。”商文渊补充道。 “哦?那多谢这位提醒了。”长须掌柜道谢。 “看您好像不是很惊讶。”商文渊奇道。 “哎,这种事情,远比您想象得多。习惯了,也就那么回事。”长须掌柜道。 …… 地窖门口,商文渊又换上了那副不经世事的嘴脸,一脸满意的表情走到地面。 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用装了,门口的两个守卫早已身首异处。 斜刺里的街道上,一群群居民和客商低垂着头,挂着憧憬的微笑,走向同一个方向。 还有几个在之前商队里见过的人,林林总总,不下百余人。 地窖里还在莺歌燕舞的人,估计完全不知道上面的情况。 诡异的是,这么多人行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还沉醉在此生最快乐之事中。 前进方向的尽头,正是菖蒲海的岸边。 缥缈的铃音在空中回响,仿佛召唤着远行的游子归去,归去菖蒲海的方向。 忙也低下头,装作同样中招的模样,慢慢的融入人流中。 行不多时,就看到了一个熟人在向地上洒什么东西。小尉迟! 看来导致大家中招的就是地上这些粉末了。 商文渊不着痕迹的越走越快,趁其不察,迅速超越到队伍前头。 就见那漆黑的菖蒲海水面上,有一块礁石。 礁石上面摆着的赫然也是一尊漆黑的邪魔像,与暗市里的不同,这一尊,邪气凛然。 礁石与岸边距离有五十步,要是这些意识不清的人贸然下水,估计会全部被淹死。 正思考如何解救这些将死之人。 “站住,鄯掌柜。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出去么。” 黑暗中,一男子手持弩箭出现,面容癫狂嗜血,不是齐胜还能是谁。 身后的小尉迟也是端着弩箭,“阿爹,废什么话,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商文渊很是配合的惊呼:“你们,你们是父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水边?” “还不承认么?我真服你,鄯掌柜,竟然还能保留一丝神志,怎么样,这感觉不好受吧。” “你走到队伍前面是要做什么?阻止我的水祭么?”齐胜道。 “水祭?” “是的,沙漠里,水就是生命,能让生命去收割生命,难道不是最好的祭祀么?” “你们是灵主信徒?” “不错啊,竟然知道灵主。”齐胜了然一笑,继续问道。 “那看来我猜的没错了,能让礼宾大臣亲自叮嘱,你是鄯善王那位世子啊?” “我说世子殿下,就这么自己偷偷出来,正当别人在意你这身份地位么。” “你就是今天的第一个祭品了,相信灵主她一定很喜欢你的灵魂。” “设了这么大一个局,终于要到了收网的时候,可惜了,你注定看不到精彩的一幕了。” 说罢,齐胜眼中再次闪过狂热之色,就像达成了此生的最高成就一样令人振奋。 摇铃声在说话时停止,后面前进的队伍也告停下。 原来问题在这铃音啊,否则那些药粉也就是让人昏睡而已。 知道了解决办法,商文渊也是无心与他们父子纠缠下去。 “谁说我是一个人来的?”商文渊终于挺直了腰杆,淡笑着幽幽说道。 “月玲,动手!” 不等齐胜父子反应过来,弩弓突然被巨力打落,一柄枪尖从背后搭在了齐胜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镇店外突然喊杀震天。一面旌旗也被竖立而起,“大汉苍狼”。 一人一骑飞快从镇店外围冲进,不消片刻就到了近前。 马上跳下一人,正是三百苍狼营的军官,滕越! “禀统领。按您吩咐,苍狼军全军列阵,镇店中不明人等均已伏诛!” 当啷一声,铃铛从齐胜的手中滑过,掉在地上翻滚几下,被陈月玲举枪砸碎。 齐胜难以置信道:“你,你是,你是……” 把手搭在脸上,轻轻一揭,一张极薄的面具被撕下。 这还要感谢特别调查组的陆毅,这易容术真是高超,“千面佛”的外号实至名归。 露出原本的面貌,商文渊微笑说道。 “好大一个局,可惜遇到我!” “是你,竟然是你!”齐胜的身体有些颤抖,之前的狂热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一个人恐惧到了极点的时候,还哪有心思去向神祷告。 “如你所见,是我。” 第68章 阴鱼现!左道之技:闻香! “呸!乱臣贼子。坑害自己国人,令人不齿!” 看着地上齐胜父子的尸身,滕越忿忿道。 “好了,滕越。”商文渊很理解他的心情,不过更可恨的还是乾达逻萨摩多本人。 目前,青铜罗盘上还是只有西南的提示。 “既然商队也没了,苍狼营也就不用坠在后面了。先安顿民众,我这边好要处理些事情。” “诺。” 视线转向不远处的邪佛像,商文渊纵身一跃,准确落在五十步以外的礁石上。 这尊邪佛像比隆日齐的那尊要简陋许多,看来也是分等级的。 不过邪恶气息却丝毫不少,可见这些年齐胜用它戕害过多少人,死有余辜。 赤骨巫刀斩落,邪佛像崩碎,邪恶气息飞快消散,竟是没有任何真灵气息留下。 正要失望离去,就感觉青铜罗盘震了几震。 【白鹤紫芝遁基,诛恶侫邪祟以祭,纳游魂残魄以用。】 【兹有新亡游魂,凡八百零七名,可纳入地府轮回。】 【重塑地府一殿,需游魂十万众。】 选择愿意的商文渊只觉莫名的记住了一段晦涩口诀。 生疏的念罢,轻喝一声:忘川河边送彼岸,阴阳门开! 天地间亮起一道微光,一道散发着浓郁阴气的门扉打开。 本来虚弱的游魂,在阴气的滋养下凝实了不少,显然是的得到了不少好处。 游魂队伍面现解脱之色,走进门内之前,对商文渊深深一揖,算是谢过。 这些游魂,部分乃是邪佛像崩碎逸散而出,部分原本就在菖蒲海边游荡多年。 如今,都有了新的开始。挺好。 阴阳门扉消失不见,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菖蒲海上空凝聚的乌云。 莹莹的清辉洒下,商文渊孤身站在月光中的身影,宁静而洒脱。 宁静刚刚持续了五息,异变突生! 刚才只震了一震的青铜罗盘此刻却是剧烈震颤起来,脱手飞出,定于虚空 和谐了很久的地府残片似乎要被排挤出去,绿色光华在空中纠缠不休,明灭不定。 早与之神魂相连的商文渊就感觉灵台一阵绞痛,摇晃几步,被陈月玲扶住。 怎么回事?闹别扭了? 一转脸,就见乌云散去后,菖蒲海深处某地出现一道晶莹。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遁基残片现,典客所属速往收摄之!】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遁基残片现,典客所属速往收摄之!】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遁基残片现,典客所属速往收摄之!】 同样的提示不间断的闪过脑海。遁基残片?那莫不是…… 灵光一闪之下,商文渊在意识中发问。 【已开启僚属通心。】 【商文渊:诸位!谁的水性最好,能在水下百尺取物。】 【圣手冯秀士:统领,那必须是大脑袋啊,江夏三鬼,水贼出身,想当年……】 【已封言僚属:圣手冯秀士。】 【商文渊:老房,可是真的?】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水性好是真的,后面的那几句都是狗屁,臭不可闻!】 【商文渊:这次,拜托了。】 手臂上的狼头印记一热,扑通一声,老房入水。 空中的焦灼中的两件东西都是商文渊的心头肉,眼看青铜罗盘力有不逮。 【商文渊:老房,快些!】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还有十尺,我尽力了。】 此时,青铜罗盘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用尽气力一纵,将青铜罗盘抓在手中,也向湖面坠去。 水性,商文渊是真的不太行。下水二十尺,就已经气息不畅。 可是,不能退。 遁基若碎,就只能永远留在此间了。 三十尺,已经头晕耳鸣。 终于,在六十尺深处,沈文渊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只是保持持握的姿势不变,缓缓下沉。 【陈月玲:老房,再快点。先生快不行了。】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来了!来了!】 其实此时还能发声,已经相当不易。那东西正是罗盘阴鱼。 老房只是阴灵,触之,犹如触摸剧毒的蛇牙,半边身体也失去知觉。 这是,要溃散么。这跟战死轮回不同,这种力量下的溃散,就是真的消失在天地间了。 可是,不能退。 当年的一幕幕从脑中闪过,最胆小的水贼,最没能耐的办差官,最丑的阴阳镖师。 有些时候自己运气特别的好,只要有难,总会得贵人相助。但这一次,不行。 这一次,绝不退。 上升十尺,已经目不能视,上升二十尺,已经耳不能闻。 眼中的最后一丝神采就要消散。 上托的阴鱼,和下压的罗盘,终于触碰在了一起。 咔嗒。 寂静中只听到这轻微的一声。 紧接着,浓郁的阴阳二气在水底轰然炸开。 一道道白色的水线快速盘旋,终年平静的水面霎时间破涛汹涌。水浪一圈圈拍打在岸边。 再看去,盘旋的水线最终组成了一幅方圆五十丈的太极图。 灵台中的太公阴符经自动翻开,几张从未被翻开的金色纸张翻开第一页。 商文渊的赤色狼头印记上,两点金色落在狼眼处。 以狼头为中心,以道家授箓之纹形制,勾勒出许多奇异的符文,将狼头掩映其中。 形成一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箓,不属于任何后世道宗的箓。 狼首金箓。 金色的狼眼亮起,神魂上传来一阵暖流,商文渊就像打了个盹醒来,精神饱满。 阴阳两气旋涡中的老房,魂体迅速修复,比起之前还强出不少,因祸得福。 遁基与地府残片的冲突终于停止,重新变得安静,被商文渊抓在手中。 定睛望去,就见原本被撞碎的阳鱼重新凝聚而出,与阴鱼衔尾相接,地府残片被环绕其中。 来不及检查新形态的青铜罗盘有哪些功用,两人迅速向水面升去。 噗!哇!两人的头颅出水,商文渊大口喘息。从未觉得这空气是如此的清甜。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阴阳交泰,双鱼归位。】 【赏:左道之技:闻香。载册功勋:五百。总余载册功勋:五百一十七。】 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因祸得福,否极泰来。 就在方才,商文渊是真的觉得要永远留在东汉了。 手臂上印记的变化他自然知晓,可惜除了好看了一些,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倒是这左道之技:闻香,让他很是在意。 之前的左道之技:雕刀就在许多场合助力极大,尤其是与古蜀巫匣中的赤骨巫刀结合时。 心念一动,闻香施展。 结果好悬没原地栽一个跟头,原来是岸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药粉此时显得异常刺鼻。 啊嚏,啊嚏,啊嚏,连续三个喷嚏之后才好受了一点。 但是脑中也突然明白了这药粉的配方,竟是如此神妙。 而身边以为是他落水着凉的陈月玲将一件披风拿给他披上。 就在月玲走过的时候,一阵幽香也是被敏锐的捕捉到,闻过一次便再难忘却。 这是陈月玲特有的气味,来自灵魂的气味。 闻香,可识人。尤其是,女人。 第69章 精绝古墓现宝藏,三十七国聚精绝 摆脱了商队的束缚,苍狼军队伍的行进速度快了五倍不止。 看着罗盘出现的【西南。两千里。】的提示,商文渊也明白了白鹤灵彰咒的极限在哪。 西南两千里,刚问过滕越,那是精绝国所在。 四十年来,商文渊从未觉得离目标如此之近,便吩咐轻装简行,加速赶路。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次赶奔精绝国的不只是他这一支汉朝的小队。 还有西域其他三十五国,以及匈奴王庭。 …… 此刻,北匈奴的王帐中,优留单于的手攥的咔咔作响。 信使单膝跪地,将一卷羊皮写成的塘报呈上。 “刘庄死了?谥号汉明帝?”还没来得及深思,目光又停在下一条。 暴怒!将塘报狠狠的摔在地上。“隆日齐是内奸?” “这么死简直太便宜他了,真的应该让他割肉喂鹰,看看长生天是否能容此等败类。” “于除鞬!”优留单于怒喝道。 “在!”一身革笥甲十年未解的于除鞬走出,手重重扣在胸口,发出沉闷的拍击声。 这也正是四大护庭使中的最后一个,真正军权在握的猛将。 “我看四大护庭使,除了你有我匈奴男儿的骨血,其他的都是装神弄鬼的废物。” “但是再废物,也不是外人说杀就杀的。你领五千兵,去剿了那个杀隆日齐的汉使。” “另外,告诉焉耆国主,送我们的汉朝新皇一份大礼。” 手再次重重一拍胸口,也没回答,于除鞬走出帐外。 “嘿嘿嘿,点五千精锐,去会会那汉朝的小崽子。” …… 洛阳北宫,德阳殿中。 初登大宝的刘炟愁眉不展。兖、豫、徐等州发生严重的旱灾,赤地千里,饥民遍野。 按照当时人们流行的看法,水旱荒年是由于阴阳失调,而阴阳失调又与政事有关。 刘庄在位时,冤狱颇多,是为极阳。到了建初元年,也只好宽和御下,做以调和。 “陛下圣明,赦免这些刑徒,解除监禁,让其回家和亲人团聚,定能致和气。” “使天降甘露、解除旱情,免除黎民百姓的痛苦。”此时已是司徒的鲍昱拜道。 “朕所担心的,还是西域的情况,可惜大灾之年,无力再调物资去那边了。” 刘炟摇摇头,实在有心无力,“先帝归葬显节陵后,便大赦天下吧。” 心道。西域有班超和那位在,应该能坚持得住吧。 …… 此时的班超,正在驰援疏勒的路上。 作为汉朝的属国,龟兹、姑墨屡屡发兵来犯,让他很是捉襟见肘。 “你说疏勒要失守了,疏勒王呢?他自己去哪了?”班超很是恼火的问来报的探马。 “禀军司马,疏勒王率队亲往精绝去了。” “精绝?去精绝干什么。自己的地盘不要啦?简直胡闹。” “军司马有所不知,西域现在疯传精绝国有古墓天藏现世,若能得之。丰腴万万代。” “当真?那这龟兹、姑墨怎么不去夺宝?” “属下不知。” “再探!” “诺!” 探马领命而去,而就在班超奔赴疏勒时,一支焉耆国军队直插西域都护府而去。 …… “滕越,你说仲升传信了?精绝有古墓天藏现世?确切么?” 商文渊的队伍已经离精绝不远,却突然接到了滕越的报告。 “确切,统领。我们前面的探马也传来了差不多的消息。” “告诉队伍,放慢速度,精绝那边的气机有些不对。” “诺。” 滕越现在对商文渊的决策是无比的信服,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气机不对,也迅速传令。 而后者则是刚刚发现彼端的精绝城血光盈野,之前只是以为是那怪影诅咒造成的。 现在仔细看来,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惨杂其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 …… 精绝城中,浮尸遍地。食腐肉的鸠鸟蝇虫在空中盘旋不散。大地仿佛已经腐烂。 一座贴山修凿的雄伟宫殿却是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不久前山体上的岩石滚滚而过,古墓天藏公诸于世。 凿山为墓,好大的手笔,鬼斧神工。 人群都选择性的忽略了那惨绝人寰的城中景象,纷纷围在此地。 野心和对宝藏的渴望,可以蒙蔽心智。忽视那铺满地面的危险信号。 围绕在此的不下万人。各色旗帆招展,竟是涵盖了西域的三十五国。 就算那疏勒王,也是暂时忘却了国家被入侵的困扰。 这惊世财富,让他欲罢不能。国没了,重建便是。 各国的辩才最好的大臣集中在宫殿前的广场上,唇枪舌剑,乱成一团。 “此处是我大宛发现的,尔等应该退避。” “呸!是我龟兹的军队率先清理落石,这宫门,理应由龟兹先入。” “荒谬!天地珍宝,无主之物,有德者居之。” “都别吵,此处本属精绝国,然现在精绝以殁,理应选出新主,从长计议。” …… 远处的石洞中,通过谛听之术将一切看在眼中的纱衣绝美女子,嗤笑出声。 “一群蠢材。蠢到连本尊都不想去吸纳你们的灵魂。” 看来,要再加一把火啊。“祭祀,降下神罚之火吧。” 身后的信徒围着骨堆而坐,在女子的领头下围着骨堆跳起了神异的舞蹈。 如果应雪在此,一定能看出端倪,这舞步比沙蛇艾亚的要神妙太多。 乃是真正的天魔舞。随着舞步的跳起,骨堆上浮现出幢幢魔影。 似泣似笑,传递出层层叠叠的邪念和欲望,仿佛能蛊惑万物。 那魔影与邪佛像雕刻的形象极其类似,唯一不同的是,魔影的瞳孔中还有两团火焰在烧。 唯一没有跟随起舞的,是角落里无神伫立的一名血衣持刀男子。 现在被唤作血珈蓝的,应城山。 宫殿广场上还在争执的众人齐齐一顿,抬头向天。 就惊恐地发现一团火焰卷积着巨大石块轰然砸在宫门之上,连接宫门的石桥也断了半边。 留下一条能供几人通过的窄路,摇摇欲坠。 宫门洞开,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场的众人闻到的,却不是灰尘和腐朽,而是无尽的财富,是它们国家的未来。 “冲!” “冲进去,先到先得!” “挡路者死!” 飞蛾扑火般,万余人涌进宫殿中。还有少许人在过窄道的时候因为推搡掉下深渊。 惨叫声在疯狂的呐喊声中如泥流入海,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唯一没有急于前冲的,是一支来自大月氏的队伍。为首掩藏着面容的长者端坐在碾车上。 正是应绝美女子要求前来的月氏王。 此时的月氏王心中也燃起了一团烈火,再等等,再等等,就能恢复先辈的荣光。 那天山、昆仑山、祁连山,才是月氏臣民的归宿啊。 大汉又如何,匈奴又如何。只要有国师在,这天下,唾手可得。 …… 不远处的荒坡上,踢开地面上一块圆石,遁阵散去。 商文渊望着那在风中张牙舞爪的月氏旗帜,心下了然。暗道。 好算计啊!乾达逻萨摩多。 你这是想将这三十几国的核心人物尽诛于此么? 只可惜,不能让你如愿了。 想及此处,掸了掸身上的沙尘,自信一笑,走下荒坡。 第70章 邪佛像,月氏王的野望 “滕越,传书给仲升,告知他此地情况。”下得坡来的商文渊吩咐道。 坡下隐蔽的山坳里,滕越从完美潜藏的苍狼军中走出,“统领,信该如何写?” “你就说,万里封侯之机已到。我们可以一口吞了西域三十六国!” “啊?”滕越震惊不已,这内容他万万没想到。 “去吧,就这么写。仲升自然晓得。” “写信让他过来?”滕越再次问道。 “不,写信让他在盘橐城等。” “等?” “等。” …… 鸿雁托书的另一边,班超陷入两难。 今夜的疏勒,让他觉得寒冷刺骨。 “尔等,何敢!”拳头一次又一次的砸在地面上,两行浊泪夺眶而出。 谁能知,叱咤风云的大汉天使,会有这样的一面。 就在早间。天边一骑飞驰而来,手臂高举,圣旨传到。 焉耆国趁着大汉国丧举兵,围攻大汉西域都护陈睦,陈睦血洒疆场。 耻辱。 新帝刘炟担心班超独处边陲,难以支持,于是下诏命班超归汉。 不甘。 听闻此事的疏勒都尉黎弇把手中刀置于颈上,泣泪道。 “汉使大人,您不能走啊,您若走了,我疏勒就亡了啊。” “黎都尉,你不懂。焉耆国趁虚而入,围攻我大汉西域都护陈睦,已经,已经……” “如果我能提前洞悉敌情,及时回援,哎,恨呐!恨呐!”班超捶胸道。 “汉使若东归,我疏勒必被龟兹灭亡。实在不忍看汉使离去!” “慢着!” 不及阻拦,竟是自刎而亡。一代疏勒都尉,自刎相留!疏勒国举国痛哭! 经营数载,形势复杂,勉力支撑。逢强智取,遇弱活擒,不知经历多少生死。 本来期待的建功立业,时机何在?公平么?何其不公! 非人不公,而天不公! 如今明帝驾崩,新帝登基,陈睦新死,自己已经是孤木难支。 当如何?班超紧闭双眼,苦思无解。 就在这时,扑棱!一雁落于灯台边,腿上绑缚着一个小巧竹筒。 这是?先生的传讯? 颤抖着手将信展开观看,良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边笑边流泪,状若癫狂。 片刻后,躁动的心终于通透,将杂念和思虑抛在脑后。 “侍卫何在!”班超大喊道。 “在!” “点兵!我们去盘橐城。这疏勒和于阗的百姓,我班超保定了!” “那陛下的圣旨?”侍卫提醒道,此刻传令官已经催促三次。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要让这西域,归汉!”说罢,直奔疏勒军营而去。 而在那信上的百余言中,只有后面两句是商文渊亲笔所写。 “大丈夫无他志略,尤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已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这是曾经自己所说志向,先生竟然记得。此去许多年,连自己都要忘了。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当日的北邙山上,两个年轻人的换剑盟誓。 张陵,不知你的愿望实现了么。 我的,快了! “七日之后,盘橐拒敌。” …… 精绝古墓天藏中,快要把墓道挤破的人群疯了一样向前冲去。 换做平日,这些人里不乏理性之人,今天却都失了智,可见那入口处蛊惑之力的强大。 直到他们来到了墓道的尽头,被外面更巨大的石门挡住了去路。 先到之人被后到之人挤压在石门上,顷刻间数十人毙命。 “咚咚!咚咚!咚咚!” 如心跳般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莫名的力量从门中传出。 这怪异的声音吓得前冲的人群一顿。 与此同时。轰隆隆。 身后本就摇摇欲坠的石桥终于崩塌,退路断绝。 回头望去。 就见桥的那一边,月氏王挥手唤回砸断石桥的军士。 “乌勒兹,你什么意思!” 看着对面诸国的统治者和精锐将领,月氏王仰天狂笑。 这个场景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次。如今却活生生的上演了。 想起被逼西迁的苦楚,想起先王被匈奴斩杀,头颅当作酒器的屈辱。 想起祁连山下那肥沃的水草和牧场,月氏王就觉得喉头更住。 原本他以为会说出许多报复性的言语,辱骂也好,发泄也好。 而真到了此时,心中生出的却是无尽的野望。 “恭迎国师!”月氏王双手举向天空,好像能拥抱整个世界。 “恭迎国师!”身后的月氏军队整齐的单膝跪地。 “恭迎国师!” “神明即将苏醒,神明将引领月氏的子民回归故土!” 在月氏人的高呼中,一队巫祝打扮的信徒从山麓中缓缓走下。 队伍当中的华盖下,一个柔美而充满邪魅的声音传出。 …… 远处荒坡上的商文渊,瞳孔一缩。 青铜罗盘上的指示终于与此人重合。 这就是,乾达罗萨摩多! 随着乾达罗萨摩多接近精绝古墓,商文渊感知中的血色气息再度加剧。 脚下禹步的频率再次提速,贴近地面七柄赤骨巫刀带出片片残影。 持续刻画了半个时辰,商文渊的额角流下热汗,体内的巫力快速消耗。 脚下的地面上,一幅前所未有的复杂阵图慢慢成型。 这也是他目前能勉强画出的太公阴符经上的上乘阵图之一。 金光阵。是太公助周伐商时,斗败金鳌岛十仙十绝阵中的一座。 被记载于太公阴符经上,此时商文渊布置出来,是弱化再弱化的版本。 却也将之前攒下的载册功勋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之所以下此血本,是因为他察觉到,古墓天藏里即将苏醒的东西太过强大。 以至于此处的丝路气运已经在被打乱和吞吃。 …… 就在月氏王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前行中的乾达罗萨摩多和一众信徒巫祝齐齐念诵咒语。 那古墓里的巨大石门缓缓崩碎,地动山摇间,一座高约百丈的巨大邪魔像出现在众人眼中。 古墓内西域诸国队伍所占的墓道,正好对着邪佛像头颅。 两个本来在相互撕咬,似要将对方吞吃的头颅居然一齐把脸转向了人群。 啊!啊!的惊恐叫声自人群中传出。对未知的恐惧让理智瞬间崩溃。 “哈哈哈,杀光他们,月氏的复仇,月氏的光复就要到啦。” 就在月氏王笑的歇斯底里时,就见对面的众人指着他的方向也发出了惊恐尖叫。 正自疑惑,就见阳光的照射下,自己的背后浮现出了一个狰狞的古怪咒影。 亲眼看过此术恐怖的他不可置信的大叫。 “国师,你要做什么!大月氏就要回归,夙愿即将实现!国师你这是要做什么!” “是啊我的王,月氏就要回归,夙愿就要实现,不过享受这无上荣光的却不是您呦。” 乾达罗萨摩多的声音依旧唯美,笑容依旧魅惑。 不过在此刻的月氏王看来比那邪异的咒影还要恐怖。 “你说是吧,月氏的新王。” 话音刚落,混迹在信徒中的一名俊美男子缓缓摘下了兜帽。 “萨尔敦,怎么是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月氏王指着自己的小儿子怒斥道。 “做什么?当然是继承你啊,我的父王。” “而且是在神明的见证下,继承你。” 说罢,萨尔敦往对面的邪佛像一指。 只见那两个头颅,缓缓的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老月氏王背后的咒影,也是抬臂一挥。 大月氏,易主。 第71章 大汉苍狼典客,一道金光碎邪佛! 五十丈深渊的两端,年仅十八岁的大月氏新王萨尔敦与西域诸国对望。 萨尔敦身后两步,乾达逻萨摩多遗世独立,兜帽下的嘴角弯起。 巨大的邪佛像中,心跳声更加清晰。 “咚咚!咚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牵连着墓道里万余人的心弦。 “尔等,可愿归顺我大月氏,啊不,现在应该可以称为贵霜王朝!” 声音在空谷间回荡,萨尔敦纵情抒发着这些年来压抑着的病态与疯狂。 八年前,大月氏奉乾达逻萨摩多为国师。 谁也不知道,暗地里被嘲笑为野种的最废物的小王子,偷偷拜在国师门下,成为忠实信徒。 这在月氏国内,是要被当堂判死的。国师的力量太过可怕,背后的神明就更加可怕。 一直害怕国师的势力会颠覆月氏王权的老月氏王每天都活在焦虑中。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国民放弃对天空和圣山的信仰,转信邪佛,这种焦虑就更加深重。 八年间,不敢与国师同处一室,能外派则外派。 听闻国师主动提出要去祁连山故地,老国王大喜过望,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梦魇。 而没想到,最终向自己挥起屠刀的是他一直以来最不看好的小儿子。 一个自己与塞种人舞女生下的孽种。 “尔等,可愿归顺!不归顺,则死!” 多少年了,终于也有了一言判人生死的权力。萨尔敦的心中充满快意!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带头笑出声来,仿佛传染一样,大笑声震得墓道落下尘土。 萨尔敦眼睛瞪大,它曾设想过无数的场景,但这万人发笑的一幕也太出乎意料。 发愣一瞬,双颊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当年自己的那些兄长也是这样的笑声。 这可恶的笑声。 “你们是想死吗?”萨尔敦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笑声逐渐停歇,龟兹王率先说道。 “萨尔敦,少在这唬人!就凭你,担得起整个大漠么?你配么?” “对,你配么!” “你配么!” 连年相互征伐,矛盾重重的西域诸国,此刻竟非常团结。 “大汉天朝,我们打不过。匈奴王庭,我们也打不过。”西夜国师淡漠说道。 “多少国家两面称臣,小心周旋,这都是事实。”莎车都尉接道。 “打不过,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打不过,阴谋诡计,邪术害人,算什么英雄。”若羌王嗤笑。 “我大漠儿郎,崇拜的是英雄,不是小人!”康居渠帅高呼出声,响彻山谷。 “我大漠儿郎,崇拜英雄!” “崇拜英雄!” “崇拜英雄!” 万余人的高呼震撼四野,大漠,有大漠的气节。 就是萨尔敦身后的月氏军队,也是热血沸腾。隐隐间对他们的新王生出些不满。 但瞧瞧旁边静默站立的国师,这些情绪也只好压在心头。 “再者,你凭什么觉得你能驾驭得了你的国师?乌勒兹的血还没凉呢吧!” 说话的人,来到龟兹王的旁边站定,大宛都尉。 “归顺,难道要让我们的家乡也像这精绝一样?”说着,大宛都尉往精绝的方向一指! “精绝本是一片绿洲,现在呢?怎么就变成了屠场!” “若能战死,我大宛战士不想被邪术害死!你月氏,可敢与我大宛正面一战!” “正面一战!” “正面一战!”大宛的军卒弯刀出鞘,高呼应和。 …… 这一幕,不只让在场的西域各国热血沸腾,远处听到这边喊声的商文渊也是暗暗点头。 此刻,脚下的弱化版金光阵已经布置完毕。他正在盘膝恢复体内的巫力。 繁复的阵图几乎铺满整个山坡,刻画出的符文和线条勾连交错,散发着荒古的气息。 “月玲你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真正的古战场的惨烈的,但也是豪迈的。” 身后的陈月玲若有所思,久久不语,握着钥匙的手渐渐攥紧。 “滕越,准备一下吧。估计要不了多久了。” “诺。” …… “冥顽不灵,国师,还请出手!” “遵命,我的王。” 随着她的逐渐接近悬崖,那邪佛像中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无视对面剑拔弩张的万余人,在她眼中,这些都是蝼蚁,最强也是能算强壮的蝼蚁。 曼妙的舞步在悬崖边绽放。 随着舞步的继续,那邪佛像上黑雾腾起,在空中交汇成更为巨大的邪佛黑影。 两头六臂也在伴随着天魔舞挥动,似乎很是享受这种祭祀。 无尽的压抑覆盖整个墓道,恶侫的力量让每个人浑身颤抖。 那悬崖上独舞的美丽女子与此地正在发生的可怕变化形成巨大反差。 那是一种凄厉的绝美,仿佛死亡也能焕发生机。 邪佛黑影逐渐凝实,向天空发出狂吼。 万余人的身后,生出万余咒影,也随着邪佛黑影向天狂吼。 崖边的萨尔敦发出狂笑,就快了,自己很快就是大漠之主! 眼中同时浮现出黑斑,万余人终于在这压抑中虔诚跪伏。 这次并没有美好的回忆出现,这是不遵灵主旨意的惩罚,只能眼睁睁等着死亡的到来。 邪佛黑影更加凝实,不属于此间的邪恶之力冲刷着整个精绝。 商文渊的神魂一震,巫力的运行直接中断,地府残片上的阴寒死意遍布全身。 诛!诛!诛!暴虐的恨意汹涌而出!险些在这恨意中沉沦。 他的脑海中再次出现那日初得地府残片时的画面。 灰蒙蒙的天空中突然炸开两道裂痕。 看不清容貌的两具黑影遮蔽了整个天空,与此时那邪佛像完全一样的邪恶气息传来。 两件巨大如通天之柱的东西被插在地上,地府就此崩碎。 这邪佛的本体,难道就是当年的两个黑影之一? 此时,那万余人纷纷高举双手,似乎下一瞬就要呼唤出那宿命的乾达逻,完成最终的祭祀。 不能再等! “滕越,擂鼓!列阵!” 强忍快要将他撑开的狂暴能量,商文渊大喝一声,同时双手扶地。 “十绝金光阵,启!” 原本沉寂的阵图亮起夺目金光,气机鼓荡之下,荒坡周围的黄沙被气浪狂暴掀飞。 独舞中的乾达逻萨摩多锐利的目光与商文渊对视,亘古不变的笑容逐渐消失。 眼中从怨毒,转为一闪而逝的欣慰畅快,再重新转为怨毒,轮转不休。 手舞足蹈的萨尔敦像被掐住了喉咙,狂笑戛然而止,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尚未完全凝实的邪佛虚影不甘怒吼,震得山石滚滚而下,眼中猩红的光芒吞吐不定。 本来已经要迎接死亡的西域众人就听见震天的战鼓自天边传来。 荒坡上两面旌旗在金光的映照下肆意飞扬。 “大汉。” “苍狼。”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金芒自天空斜砸而下。 自邪佛像当胸穿过,心跳声消弭无声。 五十余丈高的巨大雕像自头颅裂开,坠落深渊。 金芒去势不减,将古墓后的山崖劈崩半边。 尘埃落定,咒影同时崩碎,乾达逻萨摩多萎靡坐倒。 身体恢复控制的万余西域人呆呆注视那站在飞舞黄沙中的白衣身影。 手持长枪,指向天穹。 …… 后世有书记载。 建初元年,精绝古墓现世,西域大乱,精绝殁。 大汉苍狼典客商氏,金光碎邪佛,保山河宁定。 西域诸国归汉之心始现。 第72章 你且执旗西去,这城我一人来守! 回过神来的西域诸国众人,感受着那深深的震撼,也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解脱。 就在大家都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之时,邪佛像坠落的深渊下方尘土翻滚。 一道碗粗黑气冲出,不甘扭动,却再也无法凝实。 但那裹挟而来的恶侫气息依然让众人脊背发凉。 绕梁三匝,直接投向还在自我挣扎的乾达罗萨摩多。 后者的身影也刹那被黑气笼罩,六臂两头的黑色虚影仿佛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眼中挣扎的神色终于消失,那一抹妩媚的微笑再次挂上俏脸。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那一丝圣洁,而是极为纯粹的妖冶。 她举手一挥,就想重新召唤咒影,但见对面的男子枪尖上金光再次凝聚。 随之而来的是商文渊借助巫力传来的两句话,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大汉苍狼典客商文渊,启阵于此,诛扰动西域气脉之邪魔,护佑黎庶。” “七日之后,盘橐城对决,一战定西域百年太平,敢来否?” 敢来否?敢来否?声音回荡在大漠之上,在场诸国皆被震慑。 百年太平,这大漠之上何曾有过百年太平! 只有乾达逻萨摩多桀桀笑道;“可!” 说罢,转身走向山麓深处,似想起什么,脚步一顿,玉手一挥。 月氏新王萨尔敦被咒影绞杀。 山路上缥缈的声音传至月氏军阵之中。 “你们好像对这个新王不太满意,这次就算偿了这许多年的供奉之情。” 一队信徒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风沙之中。 “呸,死有余辜。”一个月氏的老卒悻悻骂道。 …… 众人回头再看,那荒坡上的大汉苍狼军也是后队变前队,消失在天地尽头。 “大汉有此人,不可欺啊!”不知是谁发出的感慨,却赢得了所有人的赞同。 最为惊恐的就是焉耆、姑墨、龟兹三国,三位国主都在心中思索着如何向大汉请罪免死。 人群的最后面,鄯善国的将士都在默默擦汗,还感觉自己的身上隐隐作痛。 早知道这位也来,自己绝对不来凑这个热闹。 谁知就在他们的目光被咒影绞杀月氏新王吸引的时候,刚走到荒坡背面商文渊直接昏厥。 金光阵哪是现在的他能驾驭的,即使是弱化的版本,也早就让他油尽灯枯。 那凝聚而起的第二缕金光,根本没有任何威能。若对面真的来功,估计只能引颈待戮了。 队伍行出半日,商文渊才悠悠醒转,看着目光关切的众人,心中一暖。 “让诸位担心了。”他虚弱的说道。 护卫在马车侧面的腾越侧身抱拳,“统领威武,斩杀邪魔,震慑蛮夷,扬我大汉国威。” “诛杀?你以为那最后钻进乾达罗萨摩多身体里的是什么?”商文渊苦笑道。 现在他愈发肯定,那乾达罗邪佛就是当日地府画面中的两者之一。 这等存在哪是他能轻易诛杀的。就在邪魔虚影出现时,青铜罗盘就给出提示。 【兹有邪异现,品类:???,典客僚属速往查察之。】 如此神异的遁基无法探测其品类和等级,更没有传来诛杀的提示。 “腾越,如果可以,三日内赶到盘橐城!” “诺!” …… “大王,您怎么不进去。” 三日后的疏勒宫城,盘橐,见驿馆大门口的疏勒王逡巡不入,反复踱步。 旁边的内侍不解问道。 “再等等,再等等。”疏勒王似自语轻声说道。 驿馆内,商文渊和班超在吃面。 “先生,终于又见到你了,你不知道,这面汤的味道我是想了好久了,可惜没有烤雀肉。” 商文渊也略略无奈,道:“仲生,你都已经威震远域了,怎么看见面汤就走不动路呢。” 班超理直气壮道:“先生,你可知这些年,这些年,哎……” 说着说着,好像回忆起这些年的过往,最终竟化为一声长叹。 “仲生,想不到你也有白发了,当年在你家中相遇,你还是个孩子。” 说到这班超就打断道:“别提了,先生,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岁月不侵么?” “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老妖怪转世,或者吃了什么长生丹药。” “屁的长生丹药,炼药我还不如左慈和张陵呢!” 其实说起这些当年事,也是商文渊见对方压力过大,担心积劳成疾。 果然一阵交流下来,班超也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思虑,对平定远域的思虑。 “先生,你说的万里封侯之机已到是什么意思?”撂下碗筷,班超说到了正题。 “就是字面意思。”商文渊神秘一笑,“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接待一下客人。” “客人,什么客人?”班超不解。 不料,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疏勒国主求见大汉苍狼典客!” “求,求见?先生,你在外面又做啥了?怎么感觉你又干啥大事儿了?” “哦,没啥,我砸了个佛像,把西域三十六国吓得不轻。” …… 和商文渊一起被疏勒国主亲自送出宫门,对方那恭敬地样子让班超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说,你跟那妖女宣战了?两天之后?” “妖女,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那乾达罗萨摩多还需要我全力以赴,胜负五五之数。” 商文渊心道。妖女,妖女不是在洛阳白马寺陪着辩机呢么。 突然,就在两人并肩走在宫门前的台阶上随意说这话的时候。 一名探马模样的人疯了一样的冲了上来,越过两人直接闯进宫殿。 “报!报!报报!报!六百里加急塘报!” 就在两人还在奇怪之时,就见疏勒王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宫门之外,脸色煞白。 “典客大人,班大人,留步!快留步啊!” “北匈奴大军逼近盘橐城,护庭使于除鞬亲帅五千大军,目标,目标……” “有话请国主直说!”班超皱眉道。 “目标就是诛杀两位,能协助诛杀者,赏万金!”疏勒国主惊慌道。 “那国主的意思是?”商文渊的情绪还算平静。 “还请两位救我疏勒国,我还不糊涂,这就是匈奴的诡计。” “但这大军过境,一旦交战,这里的国民就遭殃了。”疏勒王边说边观察对面的脸色。 见对方没什么怀疑,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生怎么办,你苍狼军三百人,我这边三十六人。对面五千人,还有妖女!” 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 退不得!打,怎么打?悍勇如班超,一时间也没什么主意。 商文渊沉吟半晌,说道。 “仲生,你保护疏勒国民,执我苍狼旌旗向西去收服外围的西域诸国。” “看到这苍狼旗,那些小国应该知道如何做。” 听疏勒王讲了那日景象,班超不怀疑商文渊的说法,此法的确可行。 “那先生你呢?这盘橐城呢?”班超急切问道,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争取坚持到你带兵回来。” 主意打定,商文渊再次明确道。 “你且执旗西去,这城,我一人来守!” 第73章 我有三计,可破匈奴! 两日后,盘橐城头。一白一红两袭衣衫显得缥缈朦胧。 商文渊焚香抚琴,陈月玲梳妆已毕,执枪静立身后。 城下三里,于除鞬的五千王庭禁卫军列阵待命,环首刀出鞘,刃上闪着微光。 三里之内的空地上,大雾弥漫。袅袅琴音穿透雾气,深邃而寂寥。 嘎吱,咩,咩咩。城门敞开,一身披蓑衣的老汉赶着成群的羊出得门来。 草帽掩盖了容貌,只见那老者在倚靠城墙而坐,取出酒葫芦,饮下一口。 便再也不理周遭寻找食物的羊群,困奄奄双目微闭,似乎随时可能睡去。 城门后面是静谧的街道,远远望去,空无一人。 “护庭使大人,弹丸小城,末将请命,杀将进去,活擒汉使!” 于除鞬身边一名千骑长抚胸说道,黑盔金翎,剑壶中插满五尺雕翎箭,显然是一位神射。 却被前者抬手打断。 “呼延善,你可看清了,上面那穿白衣的就是你说的斩杀了巫王的汉使?大汉修士?” “回护庭使大人,正是。当日……” “好啦!不要再说。大汉修士,哼,汉朝人狡猾的很,估计那日你们都被蒙骗了。” 说罢一指放羊老者道:“射一箭,看看何人狗胆,敢在阵前闲坐。” “诺。”也不废话,那千骑长双臂较力,弓开满月,一点寒芒直奔放羊老者而去。 谁曾想,那箭头直接从老者身体里穿过,钉在城墙上。而那老者,竟是缓缓消散。 “哼!障眼法。狗屁的大汉修士,估计跟隆日齐一样会点小术而已。” “吹角,四门同时突进,速战速决。能活擒汉使者,升百骑长,赏牛羊三百。” “冲!活擒汉使!” “活擒汉使!” 快马卷起沙尘,革笥甲中透出狂热的目光,三百牛羊便是二十口的家,也养得起了。 射箭的千骑长一马当先,三里的距离瞬息而至,径直冲进城门甬道,就要杀向城内。 疾驰中就觉得余光中寒光一闪,快如闪电,斜刺里突然刺来森然一剑! 刚才消失的老者再次出现,躲闪不及,被一道剑光斩于马下。 没了骑手的马匹直接冲进前方迷雾重重的街道上,转眼,踪迹不见。 得手后,老者甩了甩剑上的鲜血,嘟哝道:“当年守城门,现在还是守城门。” “真当什么人都能从我这过去么,呸!首领还真是厉害,这雾对阴灵的加持确实大。” 正是侯嬴,一闪身,再次消失,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刚才那千骑长的尸体。 紧跟着冲在前面的两骑目睹此景,亡魂大冒,就要勒缰停下。 却被后面驰来的大队撞翻踩踏,正当千骑队完整冲入那刻,城门轰然关闭。 城外的雾气突然扩散,于除鞬回头已经望不见留守的后队全貌。 “不对!”虽不知对面是什么情况,还是觉察出此中有诈。 “传令,退回来,不要一队一队的去送死!”于除鞬目眦欲裂。 那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兄,就这么被对方狠狠的吞了一大口进去。 也就在这时,城内突然喊杀声震天,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城门再次打开,王庭禁卫的尸体铺满街巷。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城头之上的垛口处,十数面大汉旌旗被同时挑起。 黑边,红底,金字。威势夺人。 正中间一面旗帜上“苍狼”两字透出肃杀,抱旗而立的,正是那放羊老者。 此时的他,已经脱下蓑衣和斗笠,满头白发迎风飘动,恣意张狂! 少顷,一名军卒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正是那千骑长的佩刀,刀上缠着一根绳索。 那白衣汉使起身握住弯刀,抛过城头的椽子,再用手接住,一提一拉。 悬刀盘橐城头! 一声呼喝被巫力传遍敌阵。 “越此刀,就如犯我大汉疆域,必诛!” “必诛!” “必诛!” 于除鞬不愧为久经沙场的猛将,心中虽然愤怒,指挥依然不乱分毫。 “锋矢阵!” 训练有素的四个千骑队迅速收缩,扎稳阵脚,前方队列呈尖锥状排布,可攻可守。 蹭的拔出佩刀向前一指,亲自督后阵,一步一步向城门逼近。 计算好距离,突兀大喝,“箭!” 就见本来一副强攻模样的王庭禁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刀搭箭。 三息后,箭雨倾泻而下,竟都是一弓三箭!箭出之后,队伍飞快突进至城门百步。 这正是于除鞬所辖王庭禁卫的强横之处,能入选的勇士都是膂力超绝。 弓箭的射程,超出西域诸国百步,更是都有三箭连射的绝技,准头奇佳。 一射一突,无往不利,曾令无数敌国悍将折戟。 眼见箭雨袭来,都是避开了自己。商文渊咧嘴一笑,这是想活捉自己么? “苍狼营,列阵!” “唯!” 发令同时,陈月玲将苍狼枪递出,精纯巫力运气,接枪在城头一磕。 学着当初茅山程灵素的样子,念诵咒文。 “坛场土地,神祇有用。” “通天达地,出入幽冥。” “为吾传奏,不得留停。” “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土地咒,敕!” 敕字出口,城头的地面上,屋脊上,旌旗高杆上,一百二十八张黄符同时燃烧。 一层土黄色光晕将射来的万余箭矢全部挡下。就在王庭禁卫愣神的一瞬。 城楼背后的街巷上三百苍狼军和七百疏勒精锐也是抛射出箭雨。 锋矢阵前阵的几百王庭护卫中箭倒地,前阵速度骤减。 更令于除鞬惊骇的是,背后也同时杀出一支人马! 为首一枪两剑三人将他的战马围住,正是滕越,聂政,豫让! 举刀慌忙招架,就见一面大旗从后方竖起。 镖行阴阳! 这支突兀出现的人马,身法如同鬼魅,后队的几百人错愕之中被纷纷斩杀。 “汉朝小儿,何敢!”暴怒大吼,就想挥刀先将围攻的三人斩碎。 可却见这三人神秘一笑,口打呼哨,竟是全部偃旗遁入雾中,再无声息。 与此同时,那城门的方向也同时归于寂静。 两千多王庭禁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阵亡,于除鞬的心在滴血。 “哇呀呀呀,呆!那汉朝小儿!净使些鬼蜮伎俩害人!不算英雄!” 这次,商文渊却是接下了话茬,“五千人围我一千人就算英雄了么?” 其实现在的局面也是商文渊绞尽脑汁才营造而出。 …… 两天之前,班超依照计划欲带全部疏勒臣民西去之时。 “我疏勒军队欲与盘橐城共存亡!请让我们留下!”疏勒都尉请战道。 同为军人,哪有弃城而去,让别人替守的道理。争执不下间,商文渊问道。 “疏勒军中,善射者凡几?” “七百。” “那就要这七百人。” …… 苍狼军阵前,滕越抱拳道,“吾等原随统领死战!” “呸!我还没活够。”商文渊满脸无奈,也难怪对方这么想,那匈奴可是五个千骑队。 “滕越,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苍狼营里就这三百苍狼军?” “嗯?还有月玲妹子和商大镖师,统领,这两人确实以一当十,于事无补吧。” “那我告诉你,月玲和商大这样的人,我能凑齐三百数呢?”商文渊微微一笑。 “啊?”滕越脸上写满了不信,但在阴阳镖局众人纷纷现身后,不信就变成了震惊。 “附耳过来,我有三计,可胜于除鞬,至于乾达罗萨摩多,另行布置。” 第一计,空城。灭其锐气,斩获多少都能接受,意在震慑。 第二计,迷雾。打断节奏,灭其首尾,务必斩杀千人以上。 …… “哈哈哈哈哈,汉朝小儿,你的得意也就到此为止了。” 城下的于除鞬哈哈大笑,刚才乱阵之中,他也在分辨声音,分析对方的数量。 得到了一个有些怀疑的答案,千人。对方只有千人么?听商文渊自己说出,再也不疑有他。 “你果真只有一千人,既然被我识破,那你就等死吧。” “王庭禁卫听令,盾阵,登城!” 两支千骑队同时弃马,摘下背后圆盾,矮下身形,革笥甲和盾牌互助周身,步步逼近。 大笑声继续,似要把迷雾震散,于除鞬仿佛看到了手刃那白衣汉使的场面。 到时候,将他的首级送给汉朝新帝,岂不快哉! “比人数么?好,我跟你比!” 接下来,于除鞬和两千王庭禁卫军就见到了这辈子最为惊骇的画面。 以至于此战情况传至匈奴王庭,震得那匈奴单于百年不敢南下牧马。 只见城头上,以商文渊为中心,极致阴寒的气息笼罩整个战场。 翻卷着柔和黑雾的紫色蟒袍加身,一根龙首骨簪将黑纱官帽束在头顶。 两条玉色丝绦垂落,赏善司判官服饰加身,眼中一抹幽绿闪过。 【白鹤紫芝遁基,诛恶侫邪祟以祭,纳游魂残魄以用。】 【兹有新亡游魂,凡两千八百一十四众,可纳入地府轮回。】 这次,商文渊却没有立刻打开阴阳之门,而是转向已经完全傻掉的滕越说道。 “你不是一直好奇这第三计是什么吗?且看好了。” 说罢,手中书册翻开,判官笔在战场周围一圈。 “暂续尔等一魂一魄,卫地府威仪!来世,必赐福报!起!” 无匹阴气喷薄而出,整个战场犹如森罗鬼蜮。 场中的王庭禁卫都是通体生寒,骨节吱吱作响。 而同样吱吱作响的还有那城内外的两千八百一十四具伏尸。 眼中忧虑光芒由暗到亮,不消片刻,竟是摇晃着全部站起。 一把把环首刀指向了自己生前的同袍! 第三计!复生! 于除鞬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蜂拥而来的可怕灾难。 三计之后,北匈奴王庭最后的护庭使,战死。 盘橐城的守军直愣愣的看着复生的护庭禁卫再次倒下,脑袋继续消化刚才的可怕场景。 也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城外迷雾之中的某处,一道红衣身影一息跃上城头,鬼头砍刀盖顶劈落。 当啷!商文渊双臂举枪格挡。兵刃相接处溅射出大片火星。 紧接着,红衣身影跃起之处的迷雾被肆虐的邪气染成黑色,一个妖冶的声音传来。 “不愧是佛敌,七日之约已到,本座来此,收魂。” 第74章 商式文渊,定巫脉气运于此! 该来的,终究会来。 “以少胜多,死人复生,好手段呢,可惜,本尊也很擅长此道。” 诡异的摇铃声响起,城外的雾气迅速被染黑,以城门为界,泾渭分明。 乾达逻萨摩多行于黑暗之中,背后的邪佛黑影几近真实,眼中闪着猩红的光芒。 “而且,似乎更擅长!”话毕,天魔舞再次施展,在邪佛黑影的加持下,锁定了商文渊。 本就心神剧烈波动的商文渊,只感觉灵台一阵混沌,那鬼头刀上的力度隐隐占据上风。 握刀的红衣身影眼中已没有了最后的人类神采,除被乾达逻萨摩多操纵外,只剩本能。 这红衣气息与陈月玲等人的红衣气息不同。 如果说陈月玲等人是霸道,那此人就是暴虐凶残。 更令商文渊吃惊的是,那人的一身野外工作服和胸前的简体汉字铭牌。 国家布泊地质勘探组! 之前在菖蒲海中得到的考古笔记中的一段话在脑海中闪过。 “不明年月日。” “我不知道这是那年那月,因为这里好像不是布泊。” “我身边有一大片水域,我在岸边醒来。” “我把玉石扔进了水里,它们也都跟着进入了水中,再也没出现。” “我应该是得救了。还好有防水袋,不然之前的数据就都丢了。” “不过,这里是哪……” 那水域应该就是菖蒲海。 难道,这红衣身影就是,应城山! 也就是这么一分神,竟被乾达逻萨摩多乘虚而入。 调集巫力坚守灵台,那混沌的感觉瞬间消散,嗯?这么弱?不对! “呵呵,上当了。”也就在这时,乾达逻萨摩多娇笑出声。 邪佛黑影眼中的猩红光芒一闪,那刚被斩杀的最后两队王庭禁卫的尸身发生变化。 胸膛起伏间,一道道黑影滋生而出,在城下快速爬动,向天做嘶吼状。 不过吼出的并不是尖利的怪笑,而是阵阵的梵唱,端庄而宏大。 怪影吼出佛音!强烈的反差令城内的疏勒军卒恐惧而慌乱,夺路而逃。 诡异的是,不知被什么力量的驱使,逃跑的方向不是城内,而是那城门外的黑雾中! “速回!”还在与红衣应城山兵刃相搏的商文渊余光看到这一幕,大喝出声! 原来那天魔舞针对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城内的军卒。 “桀桀!”奸计得逞的乾达逻萨摩多双手挥出,七百疏勒军卒被身后的咒影全部杀害。 邪佛黑影眼中的猩红光芒再次一闪,又是七百黑影滋生! 人数的优势瞬间逆转! “呦,这些是你的亲卫么?果然意志强大,竟然抵御住了本尊的召唤。” “都是炼制血珈蓝的好材料呢。目前这尊的战力实在有些一般。” 说着,邪力喷薄而出,一道黑气被隔空渡入红衣应城山体内,后者血气暴涨。 那不知用什么材质锻造的鬼头刀上红色匹练斩出,只两三记重击就崩塌了城楼。 一股庞沛大力推着商文渊,坠入城内的迷雾中。 与此同时,诡异的摇铃声再次传出一段韵律。 半炷香之后。 那原本漫无目的乱走的黑影似乎得到了指令,纷纷向城门内冲去。 随着黑影的移动,那弥漫的黑雾也开始向城内压缩,蚕食,一副狂蟒吞龙的场面。 黑雾压制到疏勒王宫的石阶下时,慢慢停住。 乾达逻萨摩多的纤白赤足站在交界处,仿佛以一己之力,堪分了阴阳。 “汉使果然强大,竟然能斩了血珈蓝。” “不知可否一叙。本尊有一言,卿可听之。” 石阶之上,商文渊缓步而下,赏善司判官装束已经重新变回原本的白衣。 赤骨巫刀盘旋身周,七道流光与枪上苍狼两字遥相呼应。 抓着青铜罗盘的左臂上,狼首金箓上的狼眼睁开,下方一行小字,食邑:无。 此刻的他,满身灰尘,肩头处有一处狰狞伤口,正在巫力的滋养下慢慢结痂。 提枪前指,商文渊淡淡道:“有何可叙,唯死战尔。” 说着苍狼枪一挥,枪芒扫过,两色雾气交界处斩出一道儿臂粗细的鸿沟。 “过此界,诛!” 眼看枪芒斩在身前的地面,乾达逻萨摩多不闪不避,静待尘埃落定后,娇笑说道。 “汉使大可不必如此,我这个提议,也许对我们都呦。” 边说边将一直遮盖着容貌的兜帽缓缓摘下,展颜一笑。 “娶我!你若娶我,天下可定!” 绝世容颜,一笑之间,天地失色。 难以置信,对方竟是这种要求,任商文渊再聪明,也是猜测不到。 可能天下的男人都无法拒绝这种引诱,但将对方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简直罄竹难书。 没有心动,只有无尽的嘲讽。商文渊蔑笑开口道:“若不娶呢?” “那就是佛敌,佛敌就要被超度!” “佛敌?你身后那尊也叫佛么?令人可发一笑。” “若诛灭此等邪佛便是佛敌,那我就做个佛敌,又如何!” 乾达逻萨摩多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平生第一次对男人动心,换来的竟然是奚落。 他怎么敢!世间就没有男人敢拒绝自己,他们只配拜服在自己的裙下! 所有乾达逻的信徒都只能拜服在自己的脚下! 强者结合岂非天经地义! 此人不但反其道而行,更是污蔑自己的信仰。 机会给过了,不珍惜,又怪得了谁! “桀桀,那就很难愉快的收场了,原本还以为会被天下传为佳话的。不过不要紧。” “炼成血珈蓝的你,终究会供我驱策!” “大汉修士,在神明的前面也同样是蝼蚁!” 怪异而高亢的咒文被快速念诵,不同于以往,这次再不是摇铃,而是提了祭刀在手。 在那美的惊心动魄的俏脸上轻轻一划,一缕鲜血顺着脸颊流入口中。 “嘛纳咪嗟利摄!” 身后的邪佛黑影随咒文的喝出六臂指天,两个头颅也随之念出相同的咒文。 “嘛纳咪嗟利摄!” 黑雾猛然向宫殿挤压,原本平衡的边界再难支撑,破帛声音传来,整个盘橐城剧烈抖动。 城中的房屋接连坍塌。天边无尽的黑云压来,地面的两千七百黑影直奔商文渊袭去! 乾达逻萨摩多祭刀高举过头,噗的一声插进肩窝,血液飞溅。 黑雾凶涨,瞬间占据了整个盘橐城。 自残借力!桀桀怪笑自黑雾中的每个角落响起。 祭刀再次插下。台阶上的宫殿直接被碾碎,脚下的地面塌陷。 商文渊不受控制的下落,勉力保持着平衡。塌陷的地面边缘,被黑影团团围住。 “结束了!”乾达逻萨摩多无视肩头的疼痛,癫狂的喊道。 祭刀第三次举起,只要在落下去。那黑影就会一拥而上,将那拒绝了自己的男人撕碎。 “是该结束了!”一直疲于应对的商文渊终于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咔嚓!一道红衣身影从黑雾中的某处暴起! 一刀斩断了高举的祭刀! “血珈蓝!怎么回事!” 就要挥刀终结一切的乾达逻萨摩多仿佛看到了此生最难以置信之事。 眼角都快瞪裂,随着两刀相撞的冲击,她的腕骨也被折断。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一道青光直冲天际! 那塌陷的地面深坑下,传来那汉使豪迈的声音。 “商氏文渊,定神州巫脉气运于此!” “乾坤之内,浩气长存!” “后土!” 第75章 折枪送君归,鄯善隐苍狼(上) 若说都是布局,显然不是。 所谓布局,本就是谋定而动,水到渠成和因缘际会的结合。 只见那塌陷的地面下,一古朴石碗中,拳头大的白鹤巫丹逐渐崩散。 借左慈的九转玄丹和张陵的龙虎大丹凝势,以北邙山立当世首座道藏所得气运为契机。 由社神后土相助,凝聚神州巫脉之气运于内,蕴养数载。终借决战之地扎下了根基。 隐遁东汉,早了四十年,却无一日虚度。若此为天意,则天道酬勤。 神州巫脉,立于疏勒宫城,盘橐。 流散于神州疆土的磅礴巫脉气机皆受青光牵引而来。 疏勒宫殿的废墟之上,商文渊的身后,比邪佛黑影高出三倍的后土虚影显化。 背靠东方,九手分指正南,正西,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大地和苍天。 疏勒的山川地貌在那气机汇聚的浩大清气的冲刷下逐渐改变,沟壑起伏间,大势乃成。 继共工怒撞不周山后,天,再倾西北,地,再陷东南。 如深处暴风眼中的商文渊,伤势尽复,原始巫脉中流淌的巫力逐渐发生演变。 福至心灵,太公阴符经中生出一页崭新的金色纸张,一个模糊的图案浮现出神秘一角。 包围着地面坍陷处边缘的两千七百黑影被直接冲碎。 只留一枪在手的商文渊一跃而出,稳稳落在刚才枪芒斩出的鸿沟处。 目眦尽裂,乾达逻萨摩多望着这堪比神迹的一幕。 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血珈蓝会倒戈背板!” 声音不复之前的妖冶,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发泄。 此时的她在巫脉气运压制下再难移动半步。 “我是神州修士,他是神州之人,如此,而已!”商文渊指了指对方身后的鸿沟,继续道。 “再者,你过界了。” …… 半柱香前。 红衣应城山与商文渊一同坠入城内的迷雾中,躲闪不及的商文渊被扑得摔翻在地。 苍狼枪横在脖颈上方,鬼头刀与枪杆交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命悬一线,两人咫尺对视。应城山面庞的轮廓与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重合。 真像啊。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之前与洛海川的一段对话。 “商站长,应雪的事情就拜托了,这姑娘的命太苦了,我不想她就这么离去。” “父亲失踪,母亲罹难,上天对她过分残忍了。” “野外地狱拉练第一,年度格斗技能比赛第一,那是因为她是用命在拼。” “她不在乎自己的命。”洛海川无奈叹道。 “父亲失踪?有他父亲的信息么?”商文渊听着应雪的经历,心下唏嘘。 “很早的事了,那时她才两岁,她父亲叫应城山,考古工作者。” 考古工作者,国家布泊地质勘探组!考古笔记,应城山。应城山?应城山! 应雪的父亲,应城山!怪不得搜救队找不到,怎么可能找得到! 就在那枪杆已经接近极限时,想明白一切的商文渊对这红衣应城山喊道。 “3042,停手!”正是矿灯和手电上的数字,那应该是对方的编号。 果然,3042喊出,那下压的力量减弱一些,但很快再次压来。 “3042,停手!我是应雪的朋友!我为救应雪而来!” 应雪两字一出口,应城山的动作再次一顿。有戏! 意识一动,一个残破的矿灯出现在手中,应城山的眼中显出挣扎。 这便是青铜罗盘双鱼归位都多出的一项功用,纳物。 虽然无法恢复清明,但是也本能的觉得此人不是敌人。轻吼一声,松开了对方。 往黑雾袭来的方向一指,“灵主的咒影会害死应雪。”尽量挑应城山能听得懂的词句描述。 “吼!吼!吼!”应城山直接狂吼三声,显得异常愤怒。 “以矿灯为号,杀灵主,救应雪!” “吼!” 那台阶前斩出一道沟壑,并不是为了划分界线,而是为了露出提前埋下的矿灯。 …… “我说过,过此界,诛!” 焕然一新的巫力流转不息,枪刃上的苍狼字迹再次亮起,商文渊握枪借势。 身后虚像手中的腾蛇也化作长枪模样,后土握枪凝势。 竟然如此契合。 苍狼神枪决,第一式,破山! 枪芒准确的避开红衣应城山,斩向了他的身侧。 这一次并没有地动山摇的景象,破山挥出竟不着一丝烟火气息。 啵!就像一滴水汇入江海般平静。 力量耗尽的后土虚像消散,商文渊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前所未有的一枪,前所未有的消耗。不只是巫力,还有心神。 乾达逻萨摩多和身后的邪佛黑影同时崩碎,化为一团黑色气雾。 黑色气雾不断的扭曲,挣扎,似乎还有最后一拼之力。 而此刻的商文渊,也只剩了最后一个布置。 一个从“食邑:三百”到“食邑:无”的布置。 “动手!”他虚弱的呼唤。 “诺。”整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三百片圆石按照演练时的位置被此次同来的三百阴灵瞬息摆下。 作为最终的手段,为了极致隐蔽,商文渊与三百阴灵同时解除了契约。 最后的巫力被全部灌注到阵中,巫脉内空空荡荡。 “困阵,启!”当年开封城外困住唐富贵的粗浅遁阵散发出微光。 平躺在废墟之上,仰视着逐渐恢复本色的碧蓝天空。 商文渊闭目喃喃道:“左慈,谢了。” 乾达逻萨摩多,封印。 …… “先生你醒了。” “统领醒了,太好了!” 两日之后,临时的营帐中,仿佛大梦一场的商文渊恢复了知觉。 “应城山呢?”他虚弱的问道。 “走了,那日统领昏迷后,他吼了几声就走了,我们也没能拦住。” “话说统领,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滕越不解问道。 这样么,也许这样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苦了那姑娘了。至于他是什么人。 “一个心系家国的人。”商文渊微笑答道。 “死去的疏勒和匈奴的军卒,厚葬。” “传信给仲升,让疏勒王回来吧,这里应该能太平一阵子。” “清点军需,庆功三日,三日后启程,回鄯善。” “诺。”滕越领命而去。 “月玲,你也去吧,跟大家一起放松下,大战之后,就要放松。”商文渊笑着挥挥手。 “等我破解了咒影的隐秘,我们就能回去救人了。” 帐篷的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觥筹交错之声,帐篷内也陷入了寂静。 商文渊微笑的表情消失不见,眉宇间挂上了担忧和凝重。 出事了。 其实一日之前,他已经恢复意识,但就是无法睁眼,不能张口。 那原本收摄于青铜罗盘内的黑色气雾,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灵台一角。 巫力的运转开始出现滞涩,这是,怎么了? 正焦急间,忽然感应到一缕淡淡的幽香,那是陈月玲特有的气息。 那是掌握左道闻香之法时被铭记的气息。再不犹豫,心念一动。 左道之技:闻香施展,可觉察到的情况却令人悚然心惊。 那黑色气雾中,竟是有着两股气息纠缠在一起。 若是那缕透出诡异和妖冶的是乾达逻萨摩多。 那另一缕散发着温婉的,是谁? 第76章 折枪送君归,鄯善隐苍狼(下) “秦老爹,秦老爹,太过瘾了,你快讲啊。” “是啊,秦老爹。班都护和典客大人怎么样了啊。” “秦老爹,苍狼营在哪里,我也想投苍狼军!” 再灌一口苦水入喉,就像痛饮那日庆功的美酒,不愿停止。 顺脖子留下的苦水打湿了粗布衣的胸襟,就在孩子们以为又要听到那慷慨豪迈的故事时。 却听秦成喃喃的说道:“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啊,我明白了,我这就给你回家拿酒去。” 说着揪他胡子的小娃一骨碌跳下地来,飞也似的向家里跑去。 酒?这哪是酒的事儿啊。而是那段故事,才到一半。 突然想起侯嬴那句能饮便饮,也是一笑。 先生,一定能行! …… “先生,先生我封侯了啊!定远侯!食邑七百户!” “我的理想实现了,实现了呀,先生!” “我封侯了!这回看张陵还说啥!” 班超半跪在闭目静坐的商文渊身前,距离之前的分别,已经一十八载。 当年懵懂的少年垂垂老矣。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经营西域三十一载,献给汉朝的是归附大汉的五十余国。 狂喜!得意!豪迈!壮阔! 环顾四周,却又觉得缺了什么,原来身边已经没有几个老卒了。 醉倒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谁能理解他此刻的心绪!谁能! 舍妹班昭是女儿身,父兄都已不在,贾叔叔已不在。 那壮怀激烈之情也许只有先生商文渊能懂。 可当他手捧美酒来到鄯善群山中的苍狼营,却看到了满眼的破败。 先生再也不似当年的年轻,满头白发的静坐,苍狼枪横于膝上。 青色的光晕通过握枪的双手流转全身,不时皱起眉头,似乎正承受极大痛苦。 “先生这样多久了?”班超自语般发问,手中抱着的酒坛微微发抖。 “自从回到鄯善。”陈月玲沙哑的答道。 “大伙呢?”班超再问。 “滕越他们在山背面屯田,至于其他人,在那里。”手指的方向,商文渊左臂的狼首金箓。 半年前,没有巫力支撑的阴阳镖局众人都发觉形体再难为继,随时都会消散。 唯独陈月玲和老秦,没有影响,估计是本就不依托遁基存在的缘故。 “总算还有人能守在统领身边,月玲,拜托了!” 这是侯嬴最后的嘱托,说罢,也是化作一道真灵,投入到狼首印记中。 “先生,此次归汉,也许就不回西域了。好酒放这了,你醒了自己喝。” “也许回去还能看见张陵,那我跟他念叨去了。” “先生,你,你保重。” 故作洒脱一笑,班超深深作揖,转身离去,背影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征战半生,怎能流泪呢,那眼角的湿润,只因你欠我一个送别啊。 也就在班超转身之时,商文渊的脸上再次现出挣扎,两行清泪流下。 目不能视,心却能视。口不能言,心却能言。 横在膝上的苍狼枪自柄绷断,青铜枪尖斜插入地,溅起阵阵沙尘。 枪杆则是正正插在班超的身前,扑簌簌摇晃不已。 虽不能移动,但也可为君折枪,送君归去! 班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擦擦眼角,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先生是谁?可曾一败么! “先生,你能听到,我就知道你能听到!” “先生,保重!来日共饮!” 说罢,从屋内的墙壁上小心摘下一面大汉旌旗,将灰尘抖落。 再用枪杆挑起,扛在肩头,走进了夕阳的余晖中。 翌日,百余骑飞驰向洛阳的方向。 为首的老将一马当先,肩扛旌旗,前方是大汉,背后也是大汉,此生无悔。 不甚好听的唱腔随风沙飘出老远。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军帐之中,商文渊也在最后拼死一搏。 班超,福将也! 破解咒影,何其之难。 本想借助青铜罗盘之力一探究竟,那黑色气雾却先一步遁入灵台。 强行收摄,与自杀无异。诡秘的符文裹挟着黑色气雾,似乎随时能催生咒影。 邪笑着的乾达逻萨摩多不断拉扯着商文渊的神识,只要将其吞噬,便可借体而生。 而每当就要得手时,那温婉气息总会出来阻止。 然后,在乾达逻萨摩多的不甘嘶吼中,再次陷入僵持。 这一纠缠就是十八年。 半年之前,滞涩的巫力已经到达极限。 阴阳镖局众人形体消散,商文渊则是发现了一个催命般的事实。 大衍寿数:余两年! 本来在雕楼北邙山,立阴阳道藏获得那一丝天地气运时,这个桎梏仿佛消失。 此刻,竟是再次出现。 一夜白头,身体的衰老只是开始。 记忆,也随寿数的逐渐枯竭而逐渐模糊。 战场从盘橐城转移到了灵台内,更加凶险。 没有了邪佛和后土的参与,这才真正是两个人的战斗,败者死或者生不如死。 忘记了今夕何年,忘记了身在何地。 忘记了洛阳,忘记了开封,忘记了扶风郡。 忘记了所见之人,忘记了所见之事。 那膝上的苍狼枪中流转的巫力,已经成了最后救命的稻草。 留存着最后的执念,解咒!救人! 在无尽的拉扯中,神识与黑色气雾越来越近。 似乎已经能看清乾达逻萨摩多勾起的嘴角。 那温婉的气息中,隐隐流转着与咒影截然相反的神秘符文。 解咒之法!却无法窥得全貌。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看到。 不过,我是谁?我为什么要看到? 我修炼过什么?我该怎么回去来着? 我离面前的女子这么近做什么,是不是该远一点? 她这么美,我不该…… 我,我…… 也许再有一日,也许再有三日,商文渊的神魂就要忘却一切。 温婉气息被压制到了谷底,乾达逻萨摩多的残魂愈发强大。 所凭借的,竟然就是意识迷离的商文渊输送的微弱巫力! 果然,汉人有句古语: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重生,就差最后一步! 也就是这时,感觉身体被触动。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话。 先生?是在叫我吗?什么侯?刘炟死了,谥号章帝,百姓赞曰名章之治? 似乎想起了什么。 吴姜儿诞下一子,取名张衡?应雪在给班昭带孩子?应雪在等我? 似乎想起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还有,还有,应雪! 共饮好酒?好像一个人也总说这话,好像他叫侯嬴? 记忆正在回归。 张陵?好像记得叫张道陵? 那日分别好像在邙山脚下,洛阳城外。 道?巫?巫!原来,那股熟悉的力量是巫力! 盘橐城外死战匈奴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然后就是,乾达逻萨摩多! 那黑色气雾中的女子叫这个名字!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啊,十八年!好险。 “先生,你,你保重!” 仿佛看见了一个布衣悬剑的白发身影转身离去。 仲升,你封侯了啊,定远侯,班。 一面定远战旗的样貌出现在意识中,那商家土房中等待的傀魔叫做。 狰!我叫,商文渊!汉帝钦封苍狼典客,巫脉传人,商文渊! 我在这里徘徊什么!你用我的力量,来对付我么?乾达逻萨摩多! 一念及此,灵台中商文渊的神魂光芒逐渐明亮。 膝上的苍狼枪直接被崩断,巫力的流转也彻底停止。 失去巫力支撑的黑色气雾露出破绽,商文渊的神魂直奔那道缝隙而去。 与此同时,那温婉气息也是绽放光芒,奋力阻止那缝隙的愈合。 乾达逻萨摩多愤怒的嘶吼在灵台中回荡。 “你要做什么?钟无艳!” 第77章 阴符传人钟无艳! “神明给了你绝世的美貌,这不是你一直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么!” “如此愧对神明恩典,当坠阿鼻地狱!” 乾达逻萨摩多怒不可遏的尖叫道。 “神明?真是可悲。你侍奉的那乾达逻邪佛?那是邪魔!” “亏你给自己取名乾达逻萨摩多,你真幻想着成为那邪魔的人界行走?真是可笑!” “就算是我钟无艳的恶念,也不该这么不要脸。” “我钟无艳的恶念,也得给老娘叫钟无艳!” 原来,那温婉的气息就是钟无艳么?怪不得左道闻香之技感应到两股灵魂气息。 在冲入缝隙的刹那,商文渊终于听清了两者的对话。 接着,也看到了钟无艳记忆中的画面。 …… “主母怕是生出个妖孽啊,老爷该不会拿去溺死了吧。” “嘘!就你多嘴,被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真丑!” “真丑!” “快跑!她听见了。” 相貌奇丑的小丫头终究没有被溺死,长到了九岁,不过也受尽了邻居们的奚落。 …… 十二岁,钟无艳的才思敏捷冠绝十里八乡,非议少了许多,不过婚嫁却成了问题。 “就这个长相,还说非贵胄君王不嫁,真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就是。” 而钟无艳本人则是等着芸芸众生中那一双慧眼降临。 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 有些失望,有些没落。 师傅说我武艺高超,但智谋还是差些,她烦恼不已。 屋角处,骊山老母亲手打磨的一对百斤桑钩默默蒙尘。 …… “先生,师兄又不理我了。”钟无艳抱怨道。 “理你,苏秦他是被你刺激到了,他头悬梁锥刺股,苦读太公阴符十载。” “你才看了三个月就能融会贯通,他理你才怪。” 对面,宽额长须的老者无奈的说道,正是王诩,自号鬼谷子。 “这也能怨我吗,我总觉得那太公阴符只是残篇,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 “你头发也太少了点,来此作甚。” 雪宫,齐宣王为选美特意建造的宫殿台阶下。 与那些参选的能歌善舞的美艳少女不同,钟无艳丝毫不见慌张,淡淡道。 “君子,头不压重发。倒是大王您的江山,已在危机之中。” 拆渐台、罢女乐、退谄谀,进直言,选兵马,实府库的六谏被一一道出。 齐宣王惊为天人,钟无艳封后。 …… 拜帅金台上,手桑钩的钟无艳将那帅印握在掌中。 对下方列阵整齐的军卒高呼道。 “晏帅封相后,将军无人胜任,今,吾自请为帅,带尔等灭了燕国。齐,当立于天下。” “愿随将军平灭燕国!” “愿随将军平灭燕国!” “战!战!战!” 军阵之中,桑钩下新添无数亡魂。不足两月,燕国仅剩首都。 之后十三年,魏、赵、韩、楚均忌惮大齐国威。 无盐君之名,震慑神州半壁。 而那不世出的谋略和手段,与其师兄苏秦张仪孙膑庞涓都是不同。 世人诸多猜测,但终不能解。 …… “师,师姐。你并不丑啊。” 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商文渊看着对面美艳无双的倩影,结巴的说道。 咚!一拳砸在商文渊的头上,等于直接砸在神魂上,疼痛异常。 “两千年了,听到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钟无艳咬牙切齿的说道。 手中的桑钩攥得又紧了点,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微微一叹。 “到底还是禁不住诱惑,美貌的诱惑,岂是那么容易抵挡的。” “既然都是传承了阴符经,那这声师姐你叫得不亏。以前在鬼谷先生门下,我是最小的。” “现在,我钟无艳终于有师弟了,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苏秦的阴符经是残篇,他还不信。看见你灵台里的东西,终于可以肯定了。” 说罢,抬头仰望悬浮于空中的太公阴符经,那抬起的俏脸跟乾达逻萨摩多一般不二。 这灵台中缠斗的十八年,这真本太公阴符经被她悟了个七七八八。 “你不是此间的人?对吧。” 沉默半晌,商文渊也释然的答道;“对。” 说出了藏在心中几十年的最大隐秘,商文渊也放下了许多包袱。 “外面已经改朝换代了?” “外面已经没有朝代了,也没有帝王了,那神州之上,人民才是主人。” “有所猜测,真想去看看你说的当今神州。” “不过还是先办正事,我和她之间,早就该有个结论了。” 望着空间外面,正在拼命冲撞的乾达逻萨摩多和无数的咒影,钟无艳摇头道。 “我知这许多年,她作恶极多,我却一直拿她没办法。” “毕竟是我自己的恶念,这因果,我自当背负。” “斩了她,师姐你会怎样?”商文渊此刻微微有些不忍。 “不会怎样,你当我这师姐就这么无能的么。粗暴一点,就斩了。” 说罢,不等商文渊反应过来,温婉的白光大盛,白光外的符文尽皆亮起。 白光裹挟着商文渊的真灵直接向对面的乾达逻萨摩多撞去。 …… “秦老爹,酒!我们把家里剩的都拿来了,凑了不少呢。” 就见之前跑开的孩子们已经回来,带头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个粗陶罐子。 里面装了半满,浑浊的液体散发着阵阵粮食清香。 正要推脱的秦成忽然心有所感,转身望去。 就见那苍狼营的方向,又是一道青光冲宵。 那苍狼营后光秃的山脊上,蒙上了片片绿意。 城内外的九眼坎儿井,再有清泉涌出。 一块乌云遮住整个鄯善,雷声过后,一阵细雨飘落。 “神仙显灵啦。下雨啦。” “下雨啦。” “神仙呐,再下大些吧。” 屋舍里冲出的男女老少在雨中跳起舞来。 久旱逢甘霖,满城欢腾。 那些孩子也被雨水吸引,纷纷张开小嘴对着天空。早把听故事忘在脑后。 孩子,就是孩子,真好。 说罢,掺了雨水的浊酒仰头饮尽。 掏出那块许久没用的醒木,在旁边的破桌上一拍,念道。 “山河表里,铁马云雕共绝尘。” “谩嗟荣辱,酒酣犹诵大风歌。” “民心归汉,说是这定远班侯。” “大漠黄沙,却道那苍狼典客。” 粗布衣裳一抖,奔着苍狼营的方向,大步走去。 一道红影冲进营帐,看着那熟悉的黑发,熟悉的笑容,梨花带雨。 灵台中,一道白光落在太公阴符经翻开的一页之上。 如白描般的笔画勾勒出一个女子形象,书页的右上角,“无盐君”三个字缓缓出现。 破而后立,更加精纯的巫力流转全身,震散白衣上的灰尘。 商文渊长身站起。 “辛苦了,月玲。” 第78章 白鹤东去 “先生,这是仲升走的时候留给你的,说若是远行,用得到。” 整肃一新的苍狼营帅帐内,陈月玲将一个卷轴放在案上,轻轻说道。 辕门两侧,大汉苍狼和射声校尉余部两面旌旗飘扬风中。 第十眼坎儿井的井口被安置在营内一角。院内支起一口锅,里面炖着刚打的野味。 帐外的阴阳镖局众人欢快异常,尤其是憋了半年没说话的冯秀士这等人。 打牌,喝酒,吹牛,摔跤,说书一应俱全,幸亏滕越他们在屯田。 这要是让他们看到,以为我这里改成夜市了。 说到夜市,那对师姐弟的形象被回忆起来。 要真算这里的时间,也是半个世纪没见了。 将卷轴缓缓展开。 关照。 兹有商氏典客文渊,奉诏随军巡守西域。 都护府僚属不忍其离者,随侍左右,属典客禁卫。 准于鄯善持械屯田,其间一应用度由都护府出给。 特颁此牒,经敦煌郡出阳关至西域诸地,予以放行。 关山此去,莽荒万里,珍重。 西域都护府都护签。落款:班超。 敦煌郡阳关都尉验。落款:滕越。 “滕越升阳关都尉了?什么时候的事。”商文渊奇道,真心替他高兴。 “什么都尉不都尉,哪有跟着统领痛快,我已经请辞了。” 话落,帅帐门帘挑起,年逾半百,须发花白的滕越跨进帐中。 “另外,外面的情况末将什么都没看到。” …… 此夜,欢饮达旦。 …… 次日清晨,滕越一个个拽起醉卧的苍狼军卒,告辞而去。 晨曦中,山那边的一片片绿油油的良田边,升起炊烟。 屯田么?比厮杀要好太多啊。 “呜呜呜,什么破酒量。装的房老爷我腿都麻了。” 就在滕越率队离开后,根本不会醉的阴阳镖局众人齐刷刷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同袍了,怎么能扫了大家的雅兴呢。拼酒时都装作率先醉倒。 那哈哈的笑骂声,就如同家里人团聚,让人很是酣畅踏实。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 一道道真灵投入狼首金箓。 看着手中又折断成剑的苍狼枪,商文渊洒脱望天喊道。 “白鹤紫芝,追溯过往。奉祭真灵,隐遁阴阳。” “唵齿临多利多利摄,唵啮唵哆唎唵哆唎摄。” “狰!” 青铜罗盘上的繁复符文逆时针次第点亮。 天空在整个西域的惊骇目光中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红芒自天而降,光晕瞬间铺满整个苍狼营。 再消散时,已空无一人。 …… 泉州水渡边的一座小院外,滋滋的炸鱼声中,一阵阵肉香飘进。 左慈慵懒的躺在藤椅上,衣襟敞开一半,手中的蒲扇摇得正欢。 砰!院内的柴房中一声炸响,惊飞了屋檐下正在衔泥的燕子。 一块新泥正巧掉落在柴房中跑出的一名少年的被熏得发黑的脸上。 少年一怔,旋即哇哇大哭。 “还有脸哭,你说,你这是这月第几次炸炉了!”左慈指着少年的脸怒喝道。 少年又是一怔,随即哭声更大了。本正在专心炼丹,可那炸鱼太香了。 一分神,火候大了一点,被炸了一脸灰,被泥巴砸脸,又被师傅骂。太委屈了。 人家炼丹都找名山大川,可自己这位师傅非得让自己在水渡鱼市边凑合。 那喧嚣吵闹也就罢了,丹炉也是破铜烂铁做的。有些时候丹还没成,丹炉先烧穿了。 “葛玄,这叫红尘炼心,这是为你好。你师叔当年用石碗都能炼丹!” 左慈正欲继续讲说当年历史,心中突然生出感应,某种羁绊被狠狠牵动。 举目望向西北方向,手中掐指演算,那遁甲之术此刻已经超凡脱俗。 许久,感叹道:“这么多年了,不知能否再见。” 一把拉起地上撒泼打滚的葛玄,别说,这无赖的样子颇有我当年神韵。 直直盯住他的双眼,“别闹了,你不是总不信当年之事么?这次带你去见识见识。” “葛玄,你记着。未来你要开宗立派,那里就是你的第一站。” “啊?哪里啊。”从未见师傅如此严肃的葛玄疑惑问道,师傅刚才好像有点不对劲。 “北邙山,阴阳道藏。” …… 龙虎山某处的道观中,已经弟子三千的张道陵盘膝打坐。 忽然气机一闪,体内真气的流转无比通畅,之前许多阻滞之处一瞬打通。 清晨山间的薄雾在初升的映照下奔腾翻涌,演算天机,心下了然。 那问他为何不斩树的白衣身影浮现在脑海中。 契机已成,神州道统当立。 “赵升,王长。”朗声唤道。 “在。” “点齐授箓弟子,随本天师入蜀!” 伐山破庙,拉开序幕。 …… 扶风郡,班府。 已经年迈的哑厨娘看着班昭的孩子在院子里欢快跑动,心下很是满足。 对面三榆竹苑的院落已经被长高的榆树枝叶遮住。 只有那树干间露出的门扉处隐隐可见当年的竹墙。 扑通扑通,院里的花盆被无邪的孩子撞到,她拄着拐杖缓步走去收拾。 “你舅舅刚去上朝,就这么不老实。当心回家罚你抄书。” 那孩子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也过来帮忙收拾地上的花土。 小院,阳光,幼童,晚年。只盼边关别在打仗。 阳光下黑影一闪,一只鸿雁落在当院,背上绑着一个小布包。 拆开来看,怔在当场。 一块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瓦片掉了出来。 抓在手中,一股舒适之感直达四肢百骸,仿佛这些年操劳之下的隐疾全部消失。 瓦片正面的图案里,一只衔芝白鹤振翅欲飞,道韵呼之欲出。 背面雕刻四个字:白鹤东去。 那熟悉的字体,与对门树荫下匾额上的一模一样。 …… 骨头快要散架,后背触感冷硬。 缓缓睁开眼,棚顶一个斗大的窟窿,一根高杆探入夜空。 熟悉的陈腐气息传入鼻腔,堆满杂物的架子出现在视线中。 不远处的桌案上,一个破烂的纸人傀儡垂着头。 “狰!狰!”没有回应,看来真的是沉睡了。 疲惫感布满全身,轻微活动一下手脚,白衣碎成的布条随之掉落。 胸口上的巫祖石碗咕噜噜滚到一边。 鞋又没了。 回来了,真好。 青铜剑和巫匣掉落在不远处,青铜罗盘再次变回了bp机,按亮屏幕。 时间:1994年3月2日,3点38分。 心念一动。 尝试着调动巫力,果然现代的灵气稀薄,不似之前那样如臂指使。 但也比东汉之行前,强大数倍。而且诸般感悟丝毫未减。 在现代,也称得起一个真修身份了。 再次闭上眼,沙漠的夜,真安静。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嘀嘀嘀的旋律将静谧的氛围震了个稀碎。 啥?商文渊激灵一下坐了起来。 石碗里的后土,阴符经里的钟无艳,狼首金箓里的阴灵,都很安静啊。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仔细分辨,原来是几十年未听的致爱丽丝。发出声音的正是桌案上的二哥大。 虚惊一场,早就忘了当时把这东西扔桌上了,居然还有电! 超长待机,诚不我欺。 翻找出打火机点燃蜡烛,又吓了一跳! 就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四仰八叉的躺在桌上。嘴边还有呕吐的东西,小腿儿一抽一抽的。 何方妖孽!险些拔剑斩去,又忽然觉得有一丝熟悉。 这是,唐富贵! 不是跟辩机留在东汉了么?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这么多年了,怎么就长了这么点。 嗡!嗡嗡!bp机上绿光一闪。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佛,那个,富贵她发育有些慢……】 也就在此时,无人接听的电话被挂断。 屏幕上未接来电的数字,也从九九八,变成了九九九。 第79章 圣子炼丹,买三送一,凭票观看 盯着屏幕上的九百九十九个未接电话,商文渊赶紧打开通话列表查看。 最怕的就是全是洛海川和张硕打的,那证明应雪和汪存真的情况有了变化,甚至是恶化。 还好,洛海川打了三个,应该是每个月例行询问一下。 张硕打了五个,应该也没出大问题。 田三两居然一个都没打。损友啊。 嗯?白小平打了九百六十多个,这是什么情况?邓洛玉也有几个。 摸不着头脑,只能先回去再说了。 整理了一下屋子,将狰的残破纸傀身躯郑重的放好,拎着唐富贵放在后座。 电动车一骑绝尘,巫力加持下,硬是在沙地上开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这就是你说的叫科技的东西?” 耳轮边突兀传来的声音吓得商文渊电动车一歪,好悬掉到戈壁深沟里。 扭头一看就见钟无艳毫不费力的飘在电动车边的空中,好奇的打量着他。 “你怎么能随意出来!”商文渊一脸黑线的吼道。 “你什么你,叫师姐!”钟无艳秀眉微蹙。 “同为阴符传人,我能出来不很正常么?我就想看看你说的人民做主的神州是什么样。” 内视灵台,太公阴符经中无盐君那页上,钟无艳的白描画像已经消失。 “师姐,拜托以后出来打个招呼,可以不,师弟的心脏不太好。”商文渊无奈道。 “就不,也许以后我还不回那破书里了呢!” “哎呀,这个小妹妹挺可爱啊,不会是师弟你的私生子吧!” 气得商文渊差点吐血,你说这是辩机和高阳公主的私生子我都还能忍。 于是将唐富贵的来历一五一十的说给钟无艳听。 “她真身是个兔子?来,变一个给我瞅瞅。” 就见刚睡醒的唐富贵小腿突突突个不停,“统拧,鬼,鬼啊!” 你是个妖啊,你现在说你怕鬼。 商文渊不再理会扯皮的两人,拨通了洛海川的电话。 “解决咒影的办法找到了么?”洛海川还是那么干练,直奔主题。 “有办法了,她们俩现在怎么样?”商文渊问道。 听到有办法,洛海川在听筒那边长出了一口气。 “办法复杂么?她们两个我都安置在张硕那了,他专门采购的护理设备。” “三个月找到方法,真有你的。你直接来机场,我们直接去春城。” “我这就申请起飞指令和航线,半小时内办妥。”洛海川飞速安排道。 “停停停!我的洛组长。”商文渊赶忙打断道。 “办法不复杂,也不用过去,她俩在一起正好,不过最好等到明日午时。” “你让张硕那边做好准备就行,找个隔音的屋子,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不知怎么的,当时那攻城弩炸阴龙的一幕出现在脑海,洛海川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用过去,还动静有点大,你不许胡来啊!那可是平民区!” “就是字面意思,有点大。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明天就知道了。”商文渊有些无奈道。 见惯了商文渊的神奇,洛海川也不再纠缠,想了一下,居然有点嗫嚅。 “额,那个,商站长,还有个小事,嗯,小事跟你提前说一下。” “怎么了?你语气有些奇怪啊。”商文渊不解。 “回家以后,你不管看到什么,你记着,那都不是特别调查组的安排,真的不是。” “啥?我能看到什么?你说清楚。” “喂?” “嘟,嘟,嘟……” …… 上午八点多,商文渊回到煌掖市郊。 好说歹说,还顺带许诺了豪华的加肉加蛋的西省拉面以后。 钟无艳才放弃了游戏人间的打算,不情愿的回到了阴符经中。 “你们是摄制组的?煌掖要拍戏了?” 一身汉服的商文渊和唐富贵走在街上,回头率奇高。九四年的电视剧特别受追捧。 好剧上映,万人空巷。拍摄地一带未来几年的商业和旅游业都会带来大量资金。 不管服装店老板失望的目光,选购了两套运动装的两人徒步走在街上。 唐富贵此时除了眼睛瞳色偏绿以外,与平常快上小学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回头半个学籍入学吧。管她是人是妖,到了年龄,都得接受教育。 商文渊如是想着,唐富贵还不知道她要面临的是什么,好奇的四处打量。 直到她第一次数学考试得了零分,才知道原来做人,真的挺难的。 …… 北大街,人潮涌动。原本不宽的街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 “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 “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 当年大火的流行歌曲自北大街某处传出,这得多大功率的音响才能出这么大声。 商文渊暗自腹诽,回到屋里赶紧贴个静音的黄符。 可随着走近巷口,他的嘴越张越大,终至愣在当场,揉揉眼睛。 那被团团围住的地方不正是丝路慢递么。 现在这里,用皮肤都能感受到那震撼的音乐。 人群正中,丝路慢递正门口,一尊雅致的丹炉上,几缕青色烟气悠然的上升。 北帝宗圣子白小平身着华丽道袍,盘膝而坐,手掐法诀,不时在丹炉上指指点点。 右手一把蒲扇,轻柔潇洒的掌控着炉温,只是那燃烧的木条,怎么就很眼熟。 怎么看怎么像牧云书店的书架劈成的。 圣子身后,拉起红底黄字的大号条幅。 “圣子炼丹,凭票观看。” “买三赠一,童叟无欺。” “疑难杂症,一粒根治。” 写着售票处的木桌前,一个叼着烟的中年男子正在维持秩序。 竟然就是当初送自己去商家土房的刘师傅! 目光扫过人群,就见大家都像看变魔术一样露出期待的眼神。 唯独一风衣女子看到自己后忙低下头,就要默默溜走。 一瞬闪到那人身前拦住去路,情急之下竟是连禹步都用了出来。 就见邓洛玉尴尬的僵硬抬头,挤出一个艰涩的笑容。 “商站长,你回来了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白小平整的这是什么幺蛾子?” “那个,炼丹。”邓洛玉不好意思的说,像是犯了错误被抓住的小孩子。 “为什么不在牧云书店炼?” “组长说了,书店重地,不能动明火。” “我去,那我这快递站就可以动明火了呗?你这是州官亲自来百姓家放火啊?” 商文渊恨得牙痒痒,直接拿出电话拨通洛海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强忍着挂起阴阳镖旗,帅苍狼军杀奔特别行动组问罪的冲动。 “白小平给我打九百多个电话就为了在我门口炼丹?” “那个,师弟说他学会了炼丹术,想要和商站长比比,打电话是约战。” “那你给我打的电话是什么情况?” “我是告诉你别跟他比,不公平。”说罢,邓洛玉指了指白小平面前的地面。 商文渊顺她指的方向望去,顿时七窍生烟,心中将白小平骂了八百八十八遍。 就见他那硕大的香炉前面,还有一个小了七八号的小香炉。 圣子,真有风度啊…… …… 不由分说,拽着邓洛玉走进了人群。 “哎哎哎,挤什么,你俩买票了么?”刘师傅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回自己家也得买票么!” 这句话才出口,却被白小平听了个正着。 圣子蹭的弹起,飞快的掏出折扇展开,口打问讯。 “无量天尊,商站长,可敢与本圣子一较短长。” 第80章 史上最敷衍咒影解法,惊不惊喜? 此时的圣子,眼中射出逼人的精光,强大的自信以他为中心喷发而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三月。” “本圣子代表北帝宗年轻一辈向你发起挑战,可敢接下?” 白小平这一段话说的正气凛然,再加上亮眼的穿着,英俊的相貌。 这就是典型的正义一方的标准形象,围观群众的热情立即高涨。 “可敢接下?”一位卖油炸糕的高老太太小脚一跺,助威道。 “对啊,敢接么?你看他明显就是普通人,怎么能会变魔术呢?”报摊陈大爷摇头。 “我认识他,这不是快递站长么,哎呦,这是得罪高人了吧,送货慢了?” “对对,一定是,不是叫丝路慢递么,一定很慢。” 斜对面二楼有人窃窃私语,两对求知的鼻孔继续观察事件进展。 而听到议论的白小平一僵,随即说道;“这不是魔术,这是丹道,炼丹之道。” “懒得理你。”商文渊一捂脑门,从包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进屋。 就在白小平想要阻拦之时。 “炼丹之道?那没错了。” 就见人群里挤进来一队警员,走在前面的正是煌掖公安局局长,王常青。 “有人举报这里进行封建迷信活动,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几名警员不由分说向白小平走去,还有的拿出相机拍照搜集证据。 “快,快跑,王老虎来了。”却是那日跟在尤俊达身边的两个小混混。 王常青,在当地绝对是铁腕角色,不分关系,不认背景,铁面无私。 “谁说这是封建迷信,这是真的,真的啊!”见要被扭送公安机关了。 白小平强自辩解道,为怕伤人,一身道行是一点都不敢用。 圣子不傻,万一再被扣个拒捕,袭警的罪名可就真是人生污点了。 你见过蹲监狱的圣子么?他感觉自己快了。 人群轰然散去,音响电源被拔下,北大街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宁静。 此时,本来拽着白小平的两名警员松开手,回到了王常青身边。 哼!还不是被本圣子的气质所摄,乖乖放人。白圣子再次取出折扇,就要摇起。 但见散去的人群后面,一辆警车的门被推开,洛海川大步走出。 先是来到王常青身边,“王局,这次感谢了,下属不懂事。” 说着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脑袋。王常青露出了然的神情。 “白助理,这月工资扣一半!” “把你这炉子撤了,净在这丢人。再有下次,还处分你。” “慢着。”说话的却是商文渊。 自己理亏,洛海川很是客气的问道,“商站长你有事儿?” “丹要成了,毁了可惜,再等一会儿。” “啊?这还真是炼丹?”洛海川惊讶问道。 白小平见终于遇到知音,感动的都快哭了。不过想想是商文渊,就改成了一声冷哼。 “所以说,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宿敌!我这炉丹乃是……” “紫华丹,下品。景龙草,蜇丝花,宁神花,箭尺木,白芍,当归。” 左道之技:闻香!丹名及成分被商文渊准确说出,还顺带判断了品级。 “你何时偷学我北帝宗丹方,你这是,是……” 不光白小平震惊,同样知道丹方的北帝圣女邓洛玉更是捂上了嘴。 洛海川也是心中一动,这些材料颍川洛家的药库里也有,昂贵的很。 “再不提升炉温,丹就废了。”没回答这个无聊问题,商文渊指了指下面的柴火。 洛海川也望向柴火,顿时火冒三丈,回头瞪了一眼邓洛玉。 “不是让你看好他么?这书架钱从你俩工资里扣。” “王局,还得麻烦你封锁下两边街口。” 王常青点头,身边的警员迅速执行命令。他本人则是也饶有兴趣的看着。 盏茶之后,一道微弱的紫韵在丹炉上方凝结。 “开!”白小平轻呵一声,一个玉瓶将炉中的小巧丹药收起,均匀的吐出一口气。 紫华丹成。商文渊也是暗暗点头,能成圣子还是有超凡之处。 可下一秒,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就见白小平如战胜的公鸡般将头扬起,仰望天空。 “可敢与本圣子一较短长?” “没救了,洛组长请进吧,也快到午时了。” 商文渊说着打开门,就哭笑不得的看见门内地面上也摆着一大一小两个丹炉。 白小平罡步一闪,再次站在商文渊身前。 “可敢与本圣子一较短长?” 这样对摆的大小丹炉在屋里还有好几对,就连楼梯上都摆着一对。 你这是,有多强的决心啊!光买这些丹炉的钱都够盘下我这店面了吧。 随之进屋的洛海川也是一脸尴尬,见过有病的,没见过这么有病的。 可惜还偏偏就是自己的下属。 “他这是私闯民宅吧,要逮捕么?”一名警员在王常青耳边询问道。 王常青则是眼中一亮,挥手打断。警队里有不少人在执行任务时留下病根。 也许可以找这个白助理炼几枚实用的丹药医治,可就帮了大忙了。 既然不是封建迷信,那就不但不能抓,反而要保护起来。 “非比不可?我没药材。” “我有。”白小平说着从屋里的桌子底下取出一个大包裹,药香扑鼻。 这是早有准备,要堵死一切退路啊,商文渊都有点佩服他了。 “那洛组长,麻烦关一下门,动静可能有点大。” 洛海川一激灵,现在他对动静有点大这句话严重过敏。 砰!瞬间关门。动作之快,看的刚进屋的王常青一愣一愣的。 此时,低头翻找草药的商文渊却是有些动容,北帝宗的底蕴可见一斑。 沧海桑田,惹人怀念。 思绪仿佛飘回到当时的北邙山巅。 缘分么?竟然还能看到这几株灵材。 那就,再来一次! 也不管众人反应,商文渊禹步踏出,踩九州。 竟是围绕那尊最小的,仅有盖碗大的丹炉。 身影快速旋转中,脚尖一挑,手中灵材一股脑按入炉中用巫力震碎。 “啊!悬空凝炼?”邓洛玉惊呼出声,白小平有种不好的预感。 点,弹,搓,碾,拍,抬,各种动作配合手诀的作用下,丹炉始终定在半空之中。 与当年张陵一般不二的九鼎丹法再现。 一缕缕道韵在屋中迅速汇聚。 不消片刻。 吼!一声虎啸响起。昂!一声龙吟传出。 丹气化为一龙一虎在丹炉上盘旋,威压仿佛要将房间碾碎。 嗡!啪!嗡鸣声中,最后一掌拍下。 一枚闪烁着璀璨毫光的金色丹药炼成。 虽不及张陵当年的九龙九虎,却也初具其型。 …… 而就在商文渊这边凝丹开炉的同时。 龙虎山上的张太玄猛的睁开眼,身旁祖天师的丹鼎生出反应。 “这是,龙虎丹再出?” 手捻须髯,掐指演算,莫名的,老天师大笑出声。 “好啊,好啊。洪吉,你来一下。” 不多时,一脸生无可恋的小道士走进小阁,盯着张太玄说出一句。 “太师叔祖,瓜子没了,我真没有瓜子了,都给你了。” …… 丝路慢递,眼神不差的瞪着商文渊手里的龙虎丹,小厅里落针可闻。 半晌,还是白小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既生平,何生渊。” “你赢了,救应雪和汪存真的功劳让给你了。”圣子没落道。 “嗯?你炼丹是为了救她俩?”商文渊奇道。 “是啊,那咒影黑斑岂是普通药石可医?” “普通药石是不可医,因为就用不上药石啊!”商文渊还是很感激的,不过鉴于这货今日的各种表现,还是狠狠的扎心道。 “你说什么?”这次是屋内众人齐齐惊呼。 …… 午时,商文渊准时拨通了张硕的号码。 “喂?你说怎么办吧,我已经把应警官和小真转移到隔音室了。” 同样的没有一句废话,话筒里传来张硕憔悴的声音。 “边上还有其他人么?”商文渊问。 “有,我这边带着几个好手,你不说动静会比较大么。” “你让他们出去,然后电话开免提,举在她俩耳边。” “啊?完了?就这?” “你照做就行。” “好。” 不光张硕懵了,小厅里的洛海川他们也懵了。 这是啥解决办法,怎么听起来如此的,敷衍。 就见商文渊对着话筒轻轻说道:“嘛纳咪波利萨嗟利摄。” 灵台中,钟无艳也以同样的韵律念道;“嘛纳咪波利萨嗟利摄。” 戾! 尖锐的嘶吼突然从听筒里传来,震得小厅里的众人慌忙捂住耳朵。 这就是你说的动静有点大?这还真是字面意思啊。洛海川强忍脑仁的疼痛。 沉寂半晌,听筒里传来张硕心碎却惊喜的声音。 “卧槽,兄弟,你真是神了!” 也就在这时,一张黝黑胖脸从门外探进来,弱弱的问。 “神了?什么神了?” 第81章 粥与符 吃饭最早来,办事最晚到,说的就是你,田三两! 将龙虎丹随手扔给还在愣神咬牙的白小平,商文渊砰的一把揪住田胖子。 “老子消失三个月,你就一个电话都不打么?” “撒手,快撒手,我这不是被项目缠住了么。” 一问之下,可是不得了,三月时间过去,几个大项目谈成,商界小田总风生水起。 “那你这次来干啥”商文渊问。 “听说有人炼丹,买三赠一。正好我家在西亚有医药公司,想来看看有商机没。” 大家都看向白小平,圣子顾左右而言他。 旁边的邓洛玉则是补刀道,“师弟,你修炼有人家做买卖一半努力就好了。” …… 春城北湖1号,张硕将一个崭新的剑鞘递给商文渊。 之前的在时空乱流中已经粉碎,后者接过,还剑入鞘,很是合适。 “应雪和汪存真呢?”商文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买礼物去了。” “礼物?” “给你买礼物去了。”张硕把话补充完整。 为了答谢商文渊为两女解咒,顺便也能接应雪会西省调查组。 洛海川和商文渊直接飞到春城。 白圣子被留下给王常青和警队的同事诊疗,邓洛玉被留下看住白圣子。 分工很是明确。 唯一跟来的就是待不住的田三两,说要回母校看看,毕业之情难舍云云。 其实商文渊听得明白,胖子就是想放个假,这段时间确实难为他了。 此时,胖子正在楼下与张氏的其他几个商业人物侃侃而谈,口沫横飞。 洛海川先去探望东北调查组的老领导,据说当年是他的教官。 反倒是张硕和商文渊这两个主角闲了下来,聊起了家常。 “好茶。” “曲掌柜给咱哥俩的。说是答谢救命之恩。” 想起之前收了阴物古董差点出事儿的小老头,商文渊也是忍俊不禁。 这人呐,祸兮福之所倚。古董行尤其是这样。 “你破境先天了?”商文渊感受着张硕的气脉流转。 张硕也是开心的一笑,“一瓶子万载寒木芯汁液要是还不破境,我就弃武从商了。” “倒是兄弟你,更加深不可测了。原来以为先天境能和你半斤八两呢。” “你都给用了?”商文渊问。 “自绝根基的傻事儿我张硕可干不出来。” “还好还好,要是都用了,这东西就没用了。” 说着,取出一个玉瓶放在桌上,里面正是新鲜出炉的龙虎小丹。 “丹药?哪来的?”张硕拿起瓶子端详。 “我炼的。” 好悬又被呛到,张硕惊讶的看着对方,张张嘴,没说话。 “服下此丹,你就是修界中人。自己考虑。” “这是丹,也是个责任。复兴你张氏铸剑祖脉的责任!”商文渊严肃的说。 其实,在飞机上。商文渊与狼首金箓中的张族老交流过。 此次毕竟是见他张氏后人,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话要带。 还没等张族老说话,张晓曦抢先说道。 【姑奶奶叫张晓曦:统领,那凌云子灭了,凌霄子不知所踪,张氏大仇还没有报!】 商文渊自然明白,这是希望他能帮张硕提升实力。能不能复兴祖脉还在其次。 单就暗处还有修为肯定不次于凌云子的凌霄子虎视眈眈来说,张氏随时有覆灭之危。 铸剑山庄跟着自己,后人自然应该帮助一下。况且,张硕这大哥的性格他也很对胃口。 “我愿意。”没什么犹豫,张硕直接答道。 “嗯?这么痛快。不眷恋你的商界江湖了?”商文渊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答应下来。 “商界?也就是说出来好听。以后张氏集团的股份,有你一成。我张硕说的。” “别嫌少,我也就占两成。” …… 楼下,一大桌子新鲜的食材在汪管家的安排下摆的甚是好看。 荤素搭配,愣是罗列出了层峦叠翠的感觉。 中间一个硕大的铜火锅咕嘟嘟冒着热气。 “今天带你们尝一尝春城特色,据说这火锅店开在了龙脉之上。” “开业至今几十年,那叫一个车如潮水马如龙。” “尤其是这个酱料,绝了。” 春城张八爷,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却也是一脸没见过世面的介绍着,可见多好吃。 “哥,我回来了。”甜美的声音从门外飘进,两道窈窕倩影让屋里的空气都活跃了几分。 走在前面的汪存真一身搭配很是讲究,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但是得体大方。 高中刚毕业的她还未脱书卷气,一种特殊的气质传来。 此时的她应该已经知道了汪教授的事儿,原本明媚的笑容中还是带着几许忧伤。 张硕几步过去一把抱起她,“逛得挺开心吧,这么晚回来。” 汪存真则是一声惊呼,羞得红了脸,连忙拍打张硕的手臂,不着痕迹的压了压裙摆。 “呀!哥,快放我下来。大家都看着呢。” 感情真是好呢,汪教授真是托对人了,众人都在心中暗赞。 “报告组长,特别调查组,警号060327请求归队!” 熟悉的飒爽身影原地向洛海川敬礼。洛海川也很是欣慰的起立,回礼。 “准许归队。” “辛苦了。” 隔着火锅中腾起的气雾,朦胧中,调查组应雪与哑厨娘应雪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从巫蛊中救下一个,又从咒影下救出一个。一个天不能言,一个年幼失孤。 竟是一样的命苦。想起那独自离去的红衣应城山,商文渊还是觉得先不告诉她这件事的好。 应雪也是走到商文渊的身前,四目相对。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没事了就好。我这也算为人民服务了一回。”商文渊开玩笑道,随即转向身后。 “胖子,你不说一直想见见应警官么,来认识一下呀。” 胖子,嗯?胖子? 就见田三两目光直直的盯着汪存真,一眨不眨。 手指在桌下的腿上不停的敲击,熟悉他的商文渊立刻知道,这是紧张到了极点的表现。 之前在小井村的邓将军庙里都没见他紧张成这样。 此刻跟丢了魂一样,就是个躯壳。 还是张八爷稳如老狗,发现了场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小真,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商文渊,也是我兄弟,还不快谢过。” 汪存真懂事的上前一鞠躬,“谢谢文渊哥哥。” 张硕也举杯谢过商文渊,至于谢的是什么,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席间,商文渊显然成了现场的中心,一言一行都能牵动所有目光。看得田胖子酸溜溜的。 汪存真也对这个神秘的救命恩人很是好奇,听张硕讲过那咒影的诡异。 知道能解决这等志怪的人都不简单。 “文渊哥哥,他们为什么都叫你商站长啊。” 田三两连忙答道:“因为他开了家快递站。” “文渊哥哥,你会法术对不对。” 田三两神秘答道:“会的会的。” “文渊哥哥,你和应雪姐姐怎么认识的啊?” 田三两抢答道:“在应警官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的。” “文渊哥哥,你这个朋友好奇怪啊。” 田三两:“……” 张硕颇有深意的看了田三两一眼,这是心怀不轨啊,想追小真?那得先过我这关。 嘴上却是说道:“你俩买啥礼物了,别卖关子,拿出来瞅瞅啊。” “应警官,你这是,饭盒?”看见应雪取出的礼物,张硕也是颇为意外。 虽说这饭盒很是可爱,上面还印着小熊,可是这礼物也够奇葩的了。 “才不是呢,我跟你们说呀,应雪姐姐特意熬了一碗粥,可有心啦!”汪存真揭秘道。 “我也想不出送你什么,亲手熬的,第一次,可能不咋好喝。” 粥?还真不愧是你啊,在三榆竹苑那段时间,不管风雨,也总会有碗热粥呢。 话说已经几十年没喝到过了。 见商文渊吃的很开心,好像火锅都不香了,应雪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套路真深,不知原委的田三两在心里吐槽。 “你呢小真,你准备啥了。”众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之前听我哥说商站长是学历史的,我就去了趟古玩市场。结果淘到了这个。” 说着,把一个锦囊取出打开,露出了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符箓。 “卖家说这是个古代的护身符,能保佑佩戴的人。”汪存真献宝一般的说道。 “这东西你是谁卖给你的?” “这是在哪个古玩市场淘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商文渊眼睛微微眯起。洛海川则是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直接站起,盯着面前的姑娘。 就连灵台阴符经中的钟无艳都是传出一句:“这下子,热闹了。” 张硕见状也是站起,将汪存真护在身后,问道。 “洛组长,商老弟,怎么了?” 第82章 小道洪吉 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了,面前的汪存真怎么说也是刚刚醒来。 洛海川抱歉的摆摆手,让众人坐下。 “都不是外人,我透露一点点。这个符箓与最近正在办的一桩案子有关。大案。” “具体细节,就是机密了。我不是怀疑汪存真,只是事关重大。” “商老弟,你怎么说?”张硕又转向商文渊问道。 商文渊将符箓完全抽出,仔细看了一下,“没错了,就是这东西。” “张大哥,小真,这可不是护身符。这是辰州符,而且是很特殊的辰州符。” “你们听过湘西赶尸么?” …… 古辰州地名虽是起源于隋代,但辰州地区的道巫符术却能追溯到五千年前。 辰州符威力巨大,画法复杂,据说绝大多数是以人体,人头或凶禽猛兽成符。 最具擅长驱逐镇压之能。而汪存真手里的这道符则是最为正统的赶尸一脉的符箓。 专门贴于尸体的额头之上,避免路途中出现异状。而且规矩甚多。 北,只到朗州,不过洞庭。东,只到靖州。西,只到涪巫两州,西南,只到云贵。 别说是佩戴者生意是否兴隆了,久了能不能活命都是两说。 听完商文渊的解释,众人莫名惊骇。 汪存真眼圈红红的说道:“我真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安慰一阵,取出之前白圣子的那一枚紫华丹让汪存真服下。 圣子这药虽然只是下品,但是驱邪避祟,清心安神还是没有问题。 之前作为赌注输给了商文渊,这回正好用上。 残席撤下,送汪存真,田三两去休息。其余人围坐在八仙桌边。 不久,东北调查组的传来消息,古玩市场那边扑空了。 汪存真去过的那个摊位,没有找到卖辰州符之人。 却也不是没有收获,据说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小道士,“十五岁左右,像是知情人。 已经带到当地的调查组进行问询了。 “洛组长,到底是什么案子,真不能透露么?”商文渊问道。 “你加入我特别调查组么?” “你这不是抬杠么。”商文渊很是无奈。 “那我这么问,是志怪邪异类的案子么?如果是,我以热心市民身份申请协助。” “这次怎么这么积极?”洛海川的印象中,商文渊是个比较不喜欢麻烦的人。 积极?我敢不积极么?意识一动。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大衍寿数:余七月。】 与乾达逻萨摩多纠缠的最后半年,那仅剩两年的寿数居然消耗了这么多。 这就是把催命的刀悬于头上,不由得他不着急。 那些普通人回避不及的志怪邪异,现在在商文渊眼中就是续命良药。 可是,这类事情又不是随时都有。 以他这真修身份,普通的邪异哪敢近身,主动去撞都撞不到。 “你就说是不是?好歹我也救助过调查组成员的吧。” 见他无赖的拿应雪说事儿,洛海川也只好说道,“那好吧。有个条件。” “啥?” “我们先去看看那小道士的问询结果,若真是与那件案子有关,就邀请你协助。” “别再跟我讲多余的,这已经是破例了。” …… 审讯室中,隔着单向玻璃,居然站着所有东北组的核心层人员。 地处当代神州的老工业区,又与几个不太安分的势力毗邻。 这里的精英力量要比西省调查组强不少。 “确定这小道士与那件案子有关,我看就是个孩子嘛。”一位花甲老人说道。 此人正是东北组组长单九雄,洛海川的老领导兼教官。 “组长,不能大意。我刚才请仙家看过了,这小道士天生道体,修为极深。” “当今道门这些所谓新秀恐怕都不够看的。”说话的是组里的一名马家弟子。 南茅北马,在东北地界,有这等人才在组里并不稀奇。 “行,先问着。一会儿海川也过来,他发现的辰州符,也许线索更多。” 却说这小道士,正是号称龙虎山小师叔的洪吉。 此时的洪吉真的是非常郁闷,此次下山需要寻找巫脉传人,可是令牌的定位很不准确。 只能从头找起,找到古玩市场时,被一股异常气息吸引,前去查看。 不但什么人都没看到,还被一群便衣逮住,说是什么嫌疑人,需要配合调查。 不仅给带了手铐,还没收了背包,里面的瓜子,蚕豆,花生一应零食全都没了。 实在是太心疼了。那些干果他自己种自己摘自己炒,费了很大劲。 现在,就全没了。 这要是换成一般的道门弟子也还好,跟调查组合作得多,许多人都有顾问证件。 可到了洪吉这辈分,很少外出走动,自然是不可能有的。 说自己是龙虎山的,人家根本就不信,自己已经授箓,下山就没带令牌。 原因,沉。 就在闹心时,对面一个凶巴巴的组员掏出一张图片推到洪吉面前。 “认识么?”录音设备开启,那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 “认识啊,辰州符啊,还是古辰州破煞镇尸符。”这不是常识么?洪吉想。 “那南怀博物馆的案子,你了解多少?说!” “啊?什么南怀博物馆。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认识符。” “还狡辩!一看图就能准确说出名字,这符就是我们的高级顾问都不认识。”组员拍桌道。 “那是你们的高级顾问的事儿啊,抓我干啥?”洪吉无力的辩解道。 这种扯皮已经持续了将近两小时,用的就是疲劳审讯。 …… “教官!”洛海川见到单九雄亲自来门口接他们,立正行礼,很是尊敬。 应雪看到满屋子警衔至少都比自己高出三级的阵仗,有些拘束,站在组长身后。 商文渊则是平静得很,不卑不亢,一副我是热心市民来慰问的样子。 “海川,进来聊吧。你就是应雪吧,听海川提起过。这位小同志是?” “我叫商文渊,热心市民。” 听商文渊真的报了热心市民的名头,洛海川就觉得脑袋疼。 不过想想也不怨他,没有特别身份,难不成还说自己是快递站长么。 忙走上前小声解释;“这是总组陆谦顾问的亲属,本人也是修士,手段很高明。” “这次的线索,也是借他之手发现的,他也认识辰州符。” 单九雄眼中泛出一丝异色,想不到这年轻人是陆顾问的亲属,怪不得认识辰州符。 那陆顾问可是紫阳书院院主,丹道大师,音律大师,与调查组合作很多。 “那就也请进吧。” 其他人虽然没听到两人的私语,但既然组长发话,也都乖乖的闪出了道路。 尤其是几名马家弟子,因为就在商文渊靠近时,他们的仙家几乎同时预警。 此人,危险。 可就当商文渊走进之时,审讯室里又快要睡着的小道士突然异常心悸。 撩起袖子,就见手臂上的五雷箓闪烁光辉。 这是谁?怎么能触发自己的箓? 自己虽然叫张太玄太师叔祖,但实际上算作关门弟子。这五雷箓也是三品正的级别。 他的辈分,能与之生出感应的人已经很少。 难道,太师叔祖知道自己被抓,来救自己了? 然而马上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嘎吱,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手里握着块正在发光的令牌的年轻人走进。 身后还有一大群张大嘴的调查组成员,刚才审讯自己的那人也在其中。 “你是谁?”那年轻人问道。 天师令!这不是太师叔祖的天师令么! 怪不得这几天看,已经不在腰上挂着。怎么就到了这人手中? 这人就是太师叔祖说的巫脉传人?这就,找到了? 龙虎山有祖训,见天师令如见掌教。 小道士赶忙站起,躬身稽首。 “小道洪吉。” 第83章 又见S级,南怀博物馆,辰州古刑台 洪吉。 龙虎山小师叔。 最年轻的授箓弟子。 可这也太年轻了吧。单九雄有点想骂人,狠狠瞪了那负责审讯的组员一眼。 “你怎么不早说他是洪吉?这下把龙虎山得罪惨了。” 然后又瞪了洛海川一眼:“这天师令是怎么回事?” “这个热心市民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屠了摩天岭阴龙的那个商文渊?” “动静有些大的那个商文渊?” 洛海川尴尬的点了点头,心道这也不怨我啊,本来想进屋再说。 谁知道一进屋商文渊的背包就金光大放,然后之前被审讯的小孩子就变成了洪吉。 看来以后牧云书店的盯梢人手还得加,回去就把预算报上去。 正在发愁怎么应对的单九雄,就听商文渊惊喜的问道。 “你说你是洪吉?龙虎山的洪吉?” “是。” “你真是洪吉?” “是。”小道士说着还亮出了五雷箓。 “可算找到正主了,这玩意赶紧还给你。”说着就把天师令迅速的塞给小道士。 就像这天师令十分烫手一样。 洪吉茫然的把令牌拿在手中,目光开始在屋里左看看右看看。 眼见着能传唤神州道门的天师令被商文渊扔苍蝇一样抛出,又看见小道士的表现。 之前审问洪吉的组员弱弱的问出一句:“你瞅啥?” “啊,我找我包呢啊,里面有好些个瓜子呢。” …… 咔嚓。咔嚓。 嗑瓜子的声音在西省特别调查组的会议室中回荡。 商文渊无奈的看了一眼坐在身边嗑瓜子的小道士。 刚甩手了天师令,身边却多了个洪吉,说奉张太玄之令跟着巫脉传人历练一年。 这种事,不需要经过我同意的么。但想想当初对方帮他抵挡反噬之劫,也只好应下。 辰州符是西省调查组发现的,那侦破工作自然也交给西省调查组负责。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演示着一桩奇诡大案的资料和现场照片,触目惊心。 第一组画面。 南怀市郊,风和日丽。一个大型摄制组架设当时最先进的设备准备进行录制。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的大家好,这里是南怀市电视台为您带来的现场报道。 受南怀市政府委托,由栾山集团承建的南怀市博物馆将于本月底向广大市民开放。 南怀市博物馆占地…… 是一条在当时很是时髦的电视广告。 画面对着的方向是摄制组的侧面。本来令人很舒适的画面,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画面定格在第二十八秒的时候。 “啊!”应雪惊悚的指着画面中的地面。 只见,从第二十八秒开始,地面上的所有影子同时没有了头颅。 而主持人还在声情并茂的讲解着博物馆的配置,完全没有任何异状。 第二组画面。 深夜,朦胧的月亮占据着画面的左上角。 画面的右侧是博物馆的员工通道。 就这样一直播放着,没有任何变化,若不是有树叶在画面中摆动,还以为只是一张图片。 变化发生在第十七分钟。通道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戴着高帽模糊的人影从里面走出。 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东西,好像是树枝一类。人影只下身走动,上身十分僵硬。 不多时,画面中就看到一队人整整齐齐从里面单列走出,每个人都垂着头。 动作整齐划一,也只是下身走动,胸部以上不见任何动作。 在模糊人影的带领下,向画面的右侧走去,逐渐移出画面。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画面右侧突然扔进来一个圆滚滚的物事。 那是一个戴着高帽的脑袋。 再之后就是摆在桌上的一沓厚厚的笔录。 “事情就是这样。之前那画面里,除了盖高帽的人不明身份。” “其余人已经证明是第一波下夜班的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共十七人。” “第二天,这些人都说昨夜梦到了无头将军。”洛海川总结案情。 “这些人后来怎么样了?辰州符是在哪发现的。”洪吉问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地方。”洛海川脸色不是很好看。 “南怀市博物馆为了按期开业,那段时间都是不分昼夜的进行布展。” “那夜,馆里一共留了八十二名工作人员。” “案发第二天,博物馆内发现六十五具尸体,辰州符贴在这些尸体的额头。”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里只有十七人幸存,还都梦见了怪力乱神。” “社会影响十分恶劣。” 此案经调查总组研究决定,已经正式建档。级别s级。 又见s级! “这两位热心市民先生,我需要正式确认,你们确定要参与进来么。” 这么称呼两人,洛海川很是憋屈。 一个能力出众的坚决说自己是送快递的,另一个也说自己未成年,只是来历练的。 你是龙虎山的小师叔啊,道门中人啊,不应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么。 看对方嗑瓜子听案情的样子,还真像个热心市民,嗑瓜子的热心市民。 得到了两人确认的答复,洛海川又说道:“本案的查案小队共计五人,应雪先休整一周。” “洛队,我可以出任务!”应雪听不让她参加,有点急了。 “咒影的事儿刚解决完,你还需要观察。” “可是……” “没什么可是,执行命令!”洛海川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争辩,直接拿出了组长威严。 “一会陆卿和陆毅也来,他们的技能用得上,对于其他人,要绝对保密,以免打草惊蛇。” 【姑奶奶叫张晓曦:在我弟家吃顿火锅都能吃出事儿。】 【赵襄子必须死:火锅真好吃。】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这次回去必须买电视机。】 【铸剑张大锤:感谢统领赐予张氏后人机缘。】 【姑奶奶叫张晓曦:谢谢统领。】 【聂人屠:不过这次的事儿看着可不简单,那头颅的刀口很平整,一刀毙命。】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是啊,臭豆腐的小片刀根本白扯。】 看着无数条信息在bp机上刷屏,商文渊也是有些汗颜。 这还真是,绝对保密啊。 就在这时,秦成的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说书老秦:先生,可有那南怀市博物馆附近的山川地形图?】 【商文渊:老秦,怎么了。】 【说书老秦:那南怀是古辰州地界,也许我能帮上忙。】 “洛组长,有南怀市博物馆附近的地形图么?附近的老照片也行。”商文渊问道。 “地形图我带来了。”门被推开,陆卿扶着眼镜走进,手里还抱着一摞资料。 “哎?这里怎么还有小孩子。”陆毅看着洪吉,不解道。 “你要地形图干什么?你有线索?”洛海川示意陆卿将地形图递给他。 【说书老秦:没错了,就是这里。之前看的那段叫什么,哦,电影的时候就觉得熟悉。】 【说书老秦:宋代的时候,那里是一座刑台,当年那场文狱案至少杀了千人。】 【商文渊:老秦,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 【说书老秦:何止是去过,哎……】 【陈月玲:先生,那里也是秦叔被斩的地方。】 …… 居然是这样。 抬头看着正在注视的自己的几人,商文渊说道。 “线索,我还真的有。” 第84章 赶尸手札,价值百万的第二单! “不用,商站长,真不用,我睡一楼厅里就挺好。” 约好等通知出发,商文渊也带着洪吉回到了丝路慢递。 本来想把小道士安排在旅店,可洪吉说在旅店被人伺候不利于历练。 “洪吉,听我劝,你还是住我屋,一楼可能会比较吵。”商文渊还在苦口婆心的劝。 一楼的一共两个架子,左边摆着收音机,右边摆着回来时顺路买的电视机。 没办法,实在受不了老房天天墨迹,反正之前汉代文牒那单有十万存款。 晚餐就是西省拉面,加蛋加肉。没办法,钟无艳的承诺必须要兑现。 就算兑现了,这位大姐也很不老实,边吃边夸洪吉小道士俊俏,还扯了扯脸。 弄得后者心里直发毛。现在还坚持住一楼,那就祝你好运吧,没办法。 商文渊就觉得最近没办法的事情特别多。 这一趟春城之行本就奔波,加之上午一直在讨论案情,很是疲惫。 刚想上楼打个盹,大门就被敲响,一脸要哭表情的邓洛玉走了进来。 见面先是三鞠躬,从身后扯出一个小女孩,说道:“商站长,行行好吧。” 就见一脸不明所以的唐富贵睁着无邪的大眼睛看着邓洛玉说。 “圣女姐姐,你怎么哭了,我们继续读千字文吧。” 原来去春城这两天,商文渊把唐富贵送到牧云书店托管。 本来白圣子和邓圣女是想拒绝的,但对方自告奋勇去劝说洛海川不因为之前的事扣工资。 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一个小女孩。应该比较好带的吧。 昨天白天,穷极无聊的白圣子说要给唐富贵开蒙,教她读千字文。 唐富贵以三根羊肉串为条件答应了白圣子,半小时后,圣子蹲在墙角,不停拿头撞墙。 笨,太笨了,笨的一言难尽。“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从来读不对。 一边的邓洛玉对师弟的教学水平嗤之以鼻,亲自上阵。 结果不消一个时辰败下阵来,灰头土脸。 终于能读对“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了,可前面的八个字全忘了。 圣女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又教了三个时辰,羊肉串也给到了第十根。 结果是,连“辰宿列张”都忘了。圣女都要崩溃了,眼泪在眼睛里一直打转。 突然听到对面的开门声,感动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这不,放下唐富贵,转身狼狈而去,连句再见都没说,估计明天要请假疗养下。 【商文渊:辩机,富贵不是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护法么,有这么难教么?】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受不了的佛……,比成佛略难而已。】 这样啊,那打电话通知一下拍胸脯说入学手续包在他身上的田胖子,最近不要去学校了。 这时,就见唐富贵向洪吉走去。 “小哥哥,你教我读千字文好不好。” …… 安排好一应杂事,商文渊在小厅铺好地铺。 没错,龙虎山小师叔认为,只要环境相对封闭,就会有助于记忆。 看着二楼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把窗帘也拉的一样严严实实。 现在窗帘的作用不只是遮光,还可以防狼,牧云书店的狼。 地板坚硬的触感仿佛又回到了东汉,铁马冰河就如现在外面的雷声一样入梦。 雷雨之夜。 柜子上的座钟敲响。 几点了? 半梦半醒的商文渊在心中迷迷糊糊的数着数。 一,二,三,四……十一、十二、十三…… 嗯?等等,十三?怎么会有十三? 咚,十四! 困意消失一半,猛的睁开眼。 就见伴随着闪电的光亮,窗帘上映出一个六臂两头的黑影。 那黑影撞碎玻璃就扑向了他! 猛的坐起,呼出一口气,原来是个梦么。 望向钟的方向,时针分针也在刚巧重合在了一起。 咚。咚。咚。 一,二,三,四……十一、十二。 看来自己是之前的压力太大了,这钟还是没有问题的…… 咚! 嗯? 咚!咚!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商文渊向门口望去。 瞳孔一缩!就见,那窗帘处的确有一个黑影。 咚!咚! 这声音分明就是那黑影的敲门声,黑影只是个正常的人形。 但是正常人敲门哪有这么古怪,只有一个节奏,而且间隔很长。 而且那之前的梦是怎么回事?怎么无缘无故又梦到的乾达逻邪佛。 咚!咚! 声音还在继续。 警惕心提了起来。那日与邪佛黑影的对决中,后土和对方一起消失。 后土没事,那邪佛也就未见得被灭,难道竟是追索到了时空的这一边? 想到此处,商文渊将青铜剑提在手中,没有贸然开门,而是拨通了邓洛玉的电话。 “嘟,嘟,嘟。” “喂?商站长啊,这么晚有什么事么?” 听筒中传来对方慵懒的声音。 “你俩有没有在监视我?”商文渊轻声的问。 “监视?我们为什么要监视你?” “别装蒜,我要说的不是这事儿。你们帮我看看,我门外是不是站着个人!” “师弟,商站长让你看一下他门外是不是站着个人!你怎么睡着了,不是让你……” 话没说完突然发现说漏了嘴,商文渊心中暴汗,还说没在监视我么。 “额,那个,商站长。你门外没人啊,不过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包。” “包?没有人么?一直都没有人?” “没有啊,至少,你说什么?啊,知道了。师弟说至少一小时前没有。商站长,我们不是在监视你,我们就是睡不着……” 邓洛玉还没解释完,就听对方挂了电话,紧接着丝路慢递的门被打开。 商文渊也是看到了对面窗户里露出半个头的两人,没心思理会。 刚才不是敲门声,而是风吹的这个包撞门的声音。 挂完包就走了?为什么不敲门呢? 自己明明看见了人,却没感受到任何气息。还是说那影子不是人? 睡是肯定睡不了了,索性抛开纷乱的思绪,将包打开。 取出一个油毡纸包裹的长方形物体,拆开外面绑着的绳子。 一本泛黄的古书出现,一看书名,心中就是一突。 “赶尸手札”,四个字用娟秀的小楷写成。 翻开书页,掉落出两张纸。其中之一是张一百万的支票。收款人正是商文渊的名字。 另一张纸是一张便笺。 “不便见面,请将此书送至苏寒春先生处。支票是酬谢。” “地址:南怀市古城区清水河路27号。” 居然是订单!一个价值百万的订单! 这要是放在以前的商文渊恐怕会感慨生意上门拦都拦不住。 有了那怪梦在先,情况就不同了。 先是给洛海川打通了电话,对方在准备明天的行李,恰好没睡。 “喂?洛组长。我要查一个人,一个地址,还有一个公司的信息。可能对破案有帮助。” “如果可以,明天出发前最好能出结果。” “好。”一如既往的爽快。 商文渊则是翻看起那本赶尸手札,对方没有说内容保密,也没封起来。 显然不在意是否被看到。就在刚看完头几页的总述篇时。 电话突然响起来,一看,正是洛海川。 “喂?洛组长,神速啊!”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查这些!”那边传来洛海川严肃的声音。 “怎么现在突然问起原因了,查出问题了?你先告诉我结果。” 对面沉默几秒,像是在稳定情绪。商文渊的心里咯噔一下。 “问题大了去了。苏寒春就是南怀市博古馆馆主,地址就是他家。” “案发当夜,苏馆主也在博古馆布展,是受害人之一。” “什么?”商文渊很是惊讶。 “吃惊的还在后面。”洛海川接着说道。 “我查你给我的公司名的时候,提示是涉及绝密,权限不够。” “还有你权限不够的时候?” “当然有。不过这次不是我的权限不够。” “什么意思?” “这次,是调查总组的权限也不够。” …… 第85章 别怀疑,这也是慧剑!物理慧剑! “所以你说,这赶尸手札是有人挂在你门上的?没见到人?” “不光我没见到,贵组的圣子圣女也没见到。” 去南怀市的吉普车中,立刻被尴尬的氛围填满。 没办法,这已经是洛海川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了,虽然理解他这么问的原因。 就连商文渊自己都感觉很是诡异,不过还是用出杀手锏,结束了这个话题。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陆毅和陆卿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开车。 后排挤在两人中间的洪吉,顶着老大的黑眼圈恹恹欲睡。 也不怪他,昨晚。强行压下震惊的商文渊就见二楼的门被打开。 一脸挫败加怀疑人生的洪吉走下楼梯,说还是睡一楼的好。 唐富贵简直就是天才的克星,来到二楼一看,小丫头已经歪在床头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收音机和电视机同时响起,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也响起。 铜锁,醒木,木鱼以习惯性的方式开始了新的一天。刚睡了一小会儿的洪吉一捂耳朵。 眼睛睁开一条缝,开天眼察看之下就见本就不大小厅里挤满了阴灵。 列队整齐,随着电视里的美女教练做健康操,其中一个大脑袋阴灵动作最是标准。 洪吉心里苦啊,商站长这身边都什么跟什么啊,怪不得说一楼有点吵。 之前以为是临街的缘故,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天真了。 “阴灵也需要生活啊。”习惯早起的商文渊拉着唐富贵走下楼梯,摸摸小姑娘的头。 “妖也需要读书。当年祖天师张道陵不斩无罪之树,我也乐得这样生活,挺好的。” “早餐吃炒面片,一起呀。” 洪吉若有所悟,半晌又自言自语道:“那龙虎的典籍里可没有记载这段呀。” …… “现在,我们需要知道的是,那两段录像到底是谁提供的。”商文渊对车上的几人说。 “我查了,是承包商峦山集团提供的,有问题么?”还是由陆卿负责收集资料。 洛海川看了商文渊一眼,这思维,不加入特别调查组真是可惜了,便道。 “当然有,拍摄电视广告成本很高,当天也就一个机位在拍。” “如果说临时加了一个机位,也不至于被忘在现场,况且就在侧面。” “就算确实忘了,也无法解释第二段录像,大半夜拍摄员工通道,完全没有道理。” “除非……” “除非这栾山集团提前知道什么。”陆毅接道。 “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局,只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商文渊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赶尸手札,刚查出辰州破煞镇尸符,就收到了赶尸笔记。 这显然不是瞌睡碰到枕头那么简单,他还有一个猜测,不过暂时不能说。 “张大哥,你听说过一个叫栾山集团的公司么?”商文渊拨通了张硕的电话,打开免提。 “别跟我提那帮狗娘养的!”张硕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有过节?” “那倒不是,之前合作过,峦山集团是栾氏的买卖,规矩大得很,讲究也多。” 也不等众人发问,张硕自顾自继续说,“栾氏是捞偏门起家的,极重风水。” “祭祀,时辰,凡事都讲究个布局。下场雨都能改变工期的那种。” “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栾氏永远能收到价格最低的地皮。” “许多合作公司虽然反感,却也只能挺着,毕竟赚钱这件事最是现实不过。” “地皮?比如呢?”商文渊心里一动。 “比如乱葬岗,聚阴池,深山老林,总之是老百姓不爱去的地界。” 那古邢台呢?古邢台,赶尸手札,无头将军,辰州符,好像正在被串联在一起。 不过又都缺乏直接的联系,经过一番讨论,大家决定分三路行动。 陆卿负责排查十七位幸存者,及六十五位受害者家属。这种细致的工作她最合适。 在栾氏集团和馆主苏寒春这条线索上,商文渊觉得反其道而行的效果更好。 由洛海川和陆毅去清水河路27号,跟陆卿打个配合。 商文渊和洪吉则直奔市中心的栾氏总部,对方不是极重风水么。 这很好啊,这不是有龙虎山的小师叔么?天师府分量足能敲开栾氏的大门了。 …… “商站长这样真的好么?”洪吉含糊不清的说道。 “挺好啊,香甜软糯,还抗饿。” 走在大街上的两人,一人一袋糖油粑粑,嚼得正香。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看着自己身后打扮成道门杂役模样的商文渊,洪吉无奈道。 “挺好啊,你名头亮,你走前面。你放心,杂役的活我都会。” “从此你炼丹,我烧火。你种药,我除草。你办事,我把风。” “对了,这个你也拿着。这东西都没有,你说你风水大师谁信啊。” 说着,把显化出真形的青铜罗盘递给洪吉,后者愣愣的接住。 “这个是法器吧,我弄丢了咋整。” “丢了,我找天师府赔……” …… “这位小大师,栾总的会开完了,请两位跟我来。” 接待室中,一位西装革履的秘书模样的人客气的说道。 商文渊和洪吉已经被晾了四个多小时,公司早就下班了。 下班的人潮经过接待室透明的玻璃门都会停下脚步,指指点点。 “这样装神弄鬼的我见多了。” “是啊,是啊,现在骗子的年龄越来越小了。” “还自称龙虎山弟子,我还是天兵天将呢。” 而这些声音传到洪吉耳中,小道士都只是当没听见,丝毫不为所动。 商文渊在心中默默赞许,不愧是张太玄的关门弟子。 起身跟在那秘书身后,借着玻璃的反光能看到他脸上的嘲讽之意。 而商文渊和洪吉则在他眉心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难道这栾氏,真的有问题。 电梯在八楼停下,本以为到地方了的两人却被那秘书拦住。 “两位,不好意思,八楼是我们员工的办公室。” “栾总的办公室在顶楼11楼,我们是没资格去的,还请两位自己高升一步。”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跟张硕说的一样,这栾氏的人真是脾气古怪,抬手按下11楼的按键。 电梯继续上行。 9楼,10楼,11楼,没有停下。而电梯上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数字键。但还在上行! 什么情况,又过了大概十几秒。电梯顶部传来砰的一声!顶部落下阵阵尘土。 电梯门艰涩的分开,唯一的光源来自电梯内部,外面反而更难看清。 只觉得那空荡荡的场地中,站着一个东西。 滋滋滋…… 滋滋…… “很抱歉与两位这样见面。”一阵电流音过后,场地某处的一个扬声器发出声音。 “这位小道长既然来自龙虎山,自然气度了得,肯定也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对不对。” “实不相瞒,我栾氏最近遇到了逆事,很是头疼。” “若两位能解决,条件,随便开。金钱、权力、女人,甚至丹药、功法都是可以。” “只需要过眼前这一关。场地内是我栾氏太上供奉封印的一具行尸。” “两位若能斩之,日后就是我栾氏的座上宾!” “给个提示:太上供奉曾言,此尸,灵韵特殊,万中无一,非慧剑不能斩。” 滋滋…… 一切恢复平静。 而此时,仿佛脱离了某种限制。那行尸也是缓缓的睁开了眼。 行尸身无寸缕,下腹处的几处小孔中,黑气逸散而出。 嗬嗬嗬的声音从口中发出。青紫色的皮肤上闪烁着金属光泽。 【契:通音。无害。允否?】 洪吉的脑中响起商文渊的发来的提示。 【洪吉:传音入密?】 【商文渊:我哪有那能耐,借助的法器。你修道门慧剑了么?】 【洪吉:修了啊,太师叔祖说我是九窍玲珑心,修慧剑斩魂之术比较快的。】 洪吉语出惊人。 【商文渊:那一会你主攻,我警戒,这屋里的灵魂气息特别复杂。】 嘴上说出的却是:“小师叔,那我们一起出慧剑,不能让别人看扁我龙虎山。” 【洪吉:太坏了……你擅长灵魂气息的分辨?数了么?】 【商文渊:两道强的,十八道弱的。一共二十道。】 【洪吉:行。这个很简单。】 说罢,洪吉步罡踏斗,使得也是禹步,踩九州!商文渊暗暗心惊。 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小道士竟然这般厉害。 不过更令商文渊吃惊的还在后面,就见洪吉好像变了一个人。 手臂上的五雷箓上电弧闪烁,栾氏大楼的顶上一片乌云缓缓聚集。 手掐剑指,轻呵一声:疾! 场地中风雷之声大作。东侧的玻璃一息震碎,两条电蛇凝于指尖盘旋。 一把虚幻的电剑在面前的虚空中形成。 慧剑:风雷!一道电光过后,那才冲到十几步之外的行尸应声倒地。 一招毙敌! 使出慧剑的洪吉也是开始大口喘气,招式虽强,可毕竟年轻,积累有限。 而就在洪吉招式出手,气息降低的一刹那。 左侧的黑暗中又是一具行尸窜出,体型虽小,速度却异常快捷。 瞬息就接近了洪吉的后颈! 早在暗中观察的商文渊心里则是嗤笑一声,果然如此。这栾氏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苍狼剑回归现世后第一次出鞘。 巫力运起五成,一道剑芒向空中斩去。 咔嚓!当啷! 那被斩成两截的行尸,摔飞出数米才停下。 同样的一招毙敌。 望着洪吉惊骇的目光,商文渊在心中说道。 【商文渊:别怀疑,这也是慧剑,物理慧剑。】 与此同时,角落中的一道暗门打开。一部轮椅从中推出。棚顶的灯也尽数亮起。 一年逾花甲的老妪,推着更加苍老的老翁走出,正是栾氏家主。 栾氏家主鼓了几下掌,“好修为,不愧是龙虎山小师叔。” “年仅十五岁,授五雷箓,当世只一人而已,洪吉。” 洪吉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没想到在这里能被叫破身份。 商文渊也露出吃惊的表情,因为那灯光下,他也看清了刚才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的东西。 那是一块乌黑的铸铁鬼头腰牌。 北帝宗,外门。 第86章 暗门之内 北帝宗?外门?这腰牌的制式与之前在大黑山乌篷村的一模一样。 据那日北帝宗的师姐弟所说,这个制式的令牌当可上溯至魏晋,早已弃用。 凌霄子?还是别的人? 就刚才那行尸的状态来说,明显是经过祭炼的。是谁? 没有表现出什么,脸上的惊讶对应的是老妪和老翁的出现,腰牌则是装作不经意的一瞥。 【商文渊:那十八道微弱的灵魂气息已经沉寂。暂时装作不知道吧。】 【洪吉:好。】 【商文渊:接下来看你的了。】 【洪吉:啊?什么叫看我的?】 【商文渊:我一个杂役弟子,有我什么事儿。】 【洪吉:你一剑斩了比我那个还厉害的行尸,你是啥杂役弟子啊?】 就听商文渊抢先说道:“小师叔的法器威力巨大,师侄领教了,这便归还。” 说着就把青铜剑递给了洪吉,后者下意识接住。 【商文渊:嗯,这回真的看你的了。】 【洪吉:你……我这……哎呀……】 对面两人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栾氏家主赞道:“如此法器,有德者居之。” …… “你说这里才是11楼?” 暗门内的一张茶台边,商文渊和洪吉被请入座。老妪还是站在轮椅的后面。 “是啊,这里才是11楼,刚才的试探,还请洪吉小师叔见谅。” “对了,这是我老伴,自从我这腿脚不行了,真是辛苦她了。” “本想凭我的手段,一辈子都不用她参与进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里来,到头来,哎。” 说着栾氏家主轻轻握住老妪的手,后者则是说道:“多大的人了,人家看着呢。” 甩开对方的手,扶了扶插在发髻中的玉簪。竟是露出羞赧的一笑。 “那为何要如此呢?”洪吉问道。栾氏家主脸现苦笑,口打唉声道。 “哎,之前只是在电梯上做了手脚,员工们都以为我的办公室在11楼。” “其实,他们到过的是10楼和11楼之间的一个夹层。这么做也是没办法。” 栾氏家主一指茶台四下的墙壁,在那里,高大的博古架几乎占据所有空间。 一件件古物摆满了架子。以商文渊和洪吉的眼光,也是惊叹不已。 虽然不甚值钱,但也没有一件是赝品。 “两位道法高深,也就不瞒着两位了。大家都知道我栾氏曾是捞偏门起家的。” “却不知具体捞的是哪一门。想必看到这些,两位也就明白了。” “我栾氏乃是土夫子后裔,至少到我父亲那辈还是。” “那时军阀混战,孙传芳曾经雇用大批卸岭力士的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而我父亲伺候的是张敬尧。这行虽然见不得光,可也还是有点底线的,后来张敬尧竟然做了汉奸走狗。” “父亲也带着弟兄们与他划清了界限,这些东西就是那没交出去的最后一批货。” “本来打算,等南怀市博物馆开业了,就都捐出去。可是,偏偏就遇到了怪事啊。” “这才想到请奇人异士来帮忙,之前也来过几位道长和高僧,可都有去无回。” “我二人都不是修界中人,想请到真正的高人相助,只得出此下策。还好盼来了两位。” “这碗茶,算是赔罪了。” 故事讲完,栾氏家主亲自倒了两碗茶,端起一碗递出,可能是年岁过高。 端茶的手僵硬中带着一丝颤抖,茶水险些溅出。 商文渊扶住茶碗,接了过来。说声我们自己来,同时问道。 “不是修界中人,怎么认得师叔他的五雷箓?” 栾氏家主也不勉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解释道。 “我栾氏能在商业屹立不倒,这情报搜集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你说的怪事是什么?”洪吉切入正题。 “两位可能不知,那南怀市博物馆正是栾氏旗下的栾山集团承建的。” “施工的工人多次说,在那工地上见到过无头鬼怪在夜间行走。已经有十八人失踪了。” “无头鬼怪?”商文渊装作惊讶的出声,像极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杂役弟子。 “是的,父亲那辈出于身份,十分敬畏鬼神。” “自从工地上出了事,我和老伴坐立难安,于是布置了两台录像机在工地旁的树林中。” 原来,那录像竟是栾氏提供的。装作不知情,两人都没有多问。 “终于,录到了可怕的东西。已经报案了。我知那怪物厉害,但……” “修道之人,斩妖除魔为己任。小道斗胆,应下此事了。” 没等栾氏家主再做劝说,洪吉和商文渊对视一眼,说道。 “啊,这,洪吉小师叔高义,这叫我如何报答才好啊。” “这样,事成之后,老朽为龙虎山捐赠香资百万,重塑祖师金身。” 事情谈成,栾氏老两口子亲自送商文渊和洪吉下楼。 电梯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又恢复了栾氏集团总部那种浓郁的商务氛围。 就在电梯门快要关闭的时候,商文渊问道。 “能请栾氏的太上供奉能跟我们一起行动么?这般高明的炼尸术定是一大助力。” 就见栾氏家主的老伴替他说道:“道长说笑了。太上供奉他也只是略通方术的俗人。” “勉强镇住这些东西已是不易,要说炼尸,那就是天方夜谭啦。” 栾氏集团对面的街边,商文渊和洪吉点了两碗面当宵夜。 漫长的等待加上一直喝茶水,早就饥肠辘辘,更别说中间还拼斗了一场。 “这两个人说话真是慢,几句话就讲完的故事愣是讲了俩小时。” “一张老脸不阴不阳,以后这种事儿最好别带我。” 洪吉边大口吞面,边抱怨道。 商文渊则是陷入了沉思,眼前的面还没动几口,喃喃道,“那两队也快有结果了吧。” “洪吉,体力还行么?我俩连夜去南怀博物馆怎么样。” “今晚去干啥?刚才不是告诉他们两天后,博物馆开业前夜去么?” “我们来是解决调查组的事儿,不是他栾氏的事儿。” 想到刚才栾氏的所经所历,商文渊的眼中闪出一丝凶厉光芒。 看得已经在喝汤的洪吉心中一突。这么记仇的么,要不回去就搬出去住吧。 …… 第87章 人心毒(上) “苏寒春是他杀!”南怀市博物馆北面的山坡上,下午分散行动的几人碰头。 洛海川斩钉截铁的说出了他和陆毅的调查结论。 “另外六十四人暂时不知道具体死因,但是苏寒春一定是他杀。” “动机是什么?”商文渊目漏精光。 “应该就是南怀市博物馆选址的地点本身的隐秘。” “这就很奇怪,选址能有什么隐秘,就算有,又能影响到谁?”陆卿不解的问。 “另外,在苏寒春家里还发现了大量的史料研究,都是宋代的文狱案相关的。” “哦,还有这个!你们应该能看得懂。”洛海川将几页道书抛给商文渊。 翻看半晌,洪吉露出惊骇的目光,看向商文渊。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点了点头。 “苏寒春的法医报告你看过了?致命伤口是不是圆孔形状?” “你怎么知道。”陆毅惊讶的看着商文渊。 “栾氏集团之前在博物馆施工的时候有没有失踪工人的报案,十八人。”商文渊问。 “没有。”陆卿很干脆的答道。 “那你看看,你调查的十七人描述的无头将军的甲胄,是不是这个样式。” 说着取过陆卿递来的纸币,在上面刷刷点点,一套甲胄的样式逐渐清晰起来。 旁边的陆毅啧啧称奇,说着不干个侧写师简直是屈才了。 “天呐,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望着商文渊的画作,陆卿惊呼出声。 “别卖关子,你知道什么快说,作为调查组组长,有权要求热心市民提供线索。” 洛海川也很惊奇商文渊怎么知道这么多,不过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就是觉得有些不爽。 “这些还需要验证,我先能回答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此处选址的隐秘的问题。” 商文渊一字一顿的接着说:“这博物馆的地下,是南宋时期的辰州古刑台。” “在这里被冤杀的超过千人,尸体就埋在这地面之下。至于我怎么知道的。” 商文渊看向洛海川:“你懂的。”说着比划了一个盖戳的动作。 洛海川恍然,之前商文渊将名下几百阴灵在他那做了备案,盖章还是他亲自盖的。 商量过后,众人再次分开行动。 商文渊和洪吉向博物馆后身的空地走去。 …… 第二天夜晚。 细雨蒙蒙,南怀市博物馆中一片漆黑,犹如盘踞在空地上的一张巨嘴。 雨水从博物馆前的灯柱上流下,仿佛在冲洗着巨嘴的牙齿。 全体员工都被通知下班休息,精神饱满的迎接明早的开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前的工作人员被集体调离,馆长也是临时换人。 不过在新馆长的带领下,一个多月的忙碌还是确保了博物馆如期向社会开放。 博物馆后身空地的正中心,雨水下落到洪吉身上时被尽数弹开。 身旁一丈方圆的地上,都设置了避水的符箓,小道士开坛做法。 三根清香,烟柱笔直上升,手臂上的五雷箓亮起。天空中再次聚起乌云。 与之前在栾氏集团11楼不同,在法坛的加持下,那乌云压得这一方天地透不过气来。 洪吉也第一次展露出龙虎山小师叔该有的气势和手段。 睥睨同辈,绝对的碾压。 就在昨夜,商文渊用观山之法查看后唏嘘不已。 这古刑台原址的下方,是上千具无头尸。被冤杀的上千具无头尸! 文狱,比战争还要残酷。 战争,还能力斗搏杀。文狱,却只能引颈待戮。 “你是说,这些尸骸的元灵未散?那人的目的是这些尸骸?这,这有伤天和啊!” “洪吉,你不是要历练么。那你就要先认清,比之妖鬼,有时候人心更毒。” 修道这些年,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三尺剑锋下的世间清明么。 若不清明,就用这天雷劈出个清明! 空气中,滚滚之声传来。只要蓄势完成,从天而降的可以是万道雷霆。 山麓之上的树影中,也终于有了动静。 来了么。洪吉的嘴角浮出一丝讥笑,咬牙瞪视着缓步走来的无头身影。 残损成布片的披风包裹着颈口,干涸的血迹将半边臂膀染得乌黑。 已经锈蚀的甲片随着那身影的前行发出哗哗的响声。 越行越快,拖地的剑尖在地面上蹭出火星。 “戕害生灵,你也配称将军!” 剑指抵在眉心,背后的鞘中法剑飞出,与那劈面而来的长剑撞击在一起。 金铁交击声回荡在空地上,转眼二十回合已过。 无头将军未能前进一步,洪吉也是消耗极大。旗鼓相当。 三十回合,四十回合,就在堪堪斗到五十回合之时。 全神贯注控制法剑的小道士突然后背剧痛,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喷出,向前摔出丈许。 就在陷入昏迷前,他也看清了撞飞自己的罪魁祸首,难以置信的抬起了手。 却又终于无力的垂下。 那身影,竟是栾氏家主。 此时的栾氏家主哪里还需要轮椅,原本伪装成残疾的双腿异常粗壮。 脚踝处,贴着两张辰州符。 撞飞洪吉后,原本浑浊的双眼中闪过跟那日被慧剑斩杀的行尸一样的光芒。 口中发出吼叫,一脚踏碎法坛,竟以一己之力,又跟无头将军厮打在了一起。 天空中蓄势的雷霆逐渐散去,失去了雷意的震慑,空地上断裂之声响彻。 原本平整的地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大地开始震动,混杂着雨水的涂层片片隆起。 砰!一只手从土中弹出,尖利的指甲牢牢嵌进地面,溅起一片泥浆。 一具穿着破烂衣裳的无头尸缓缓站起。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不消片刻,尸群几乎将空地站满。尸群的后面,又是缓缓走出一人。 玉簪束发,身披古旧道袍。 脸上和蔼之色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只有残忍和得意。 “哼,龙虎山小师叔又如何,终究是个娃娃。”再也不看一眼一动不动的洪吉。 在尸群的簇拥中,走向交战中的无头将军和栾氏老祖。 “就是你这么个东西妨碍我的大计,终于被我逮到了,这便赐你魂飞魄散。” 说罢,无数黄符被老妪打出,在虚空中幻化为数把符刀。 无头将军在符刀和栾氏老祖的联手之下败势已定,只能且战且退,勉力支撑。 得意之下,老妪显出狂态,尖锐的笑声好似夜枭的嘶鸣。 而在尸群遮挡的视线不及之处,之前被一脚踩碎的法坛彻底碎裂。 一个更加小巧的法阵上,几缕雷光一闪。天上的乌云卷土重来,速度奇快。 一道天雷瞬间在栾氏家主的身上炸开。 错愕之间,就见原本昏迷的小道士一骨碌站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露出洁白的牙齿。 嗤笑说道:“还真的是你。” 第88章 人心毒(下) 老妪看到站起的洪吉,只是惊愣了半晌,便又恢复了原本神色。 “哼!人小鬼大。不过又能如何,这银甲活尸,哪是区区一道天雷可破。” 仿佛为了印证老妪的话,栾氏家主身上雷劈的残损发黑的衣衫在雨水冲刷下缓缓滑落,露出了下面虬结的肌肉和一抹银色的光华。胸口正中,按北斗七星排列的圆孔吞吐着黑气。 “实话说,苦心布局几十年了。这炼尸术终于大成,没人见证也是一种缺憾。” “待我诛杀了这碍事的无头将军,将你也炼成活尸,便杀上道门,为我鲲灵学宫复仇!” 话里透出无尽的恨意,老妪状若入魔,疯狂的催动符刀斩下。 “活尸?还是算了。”洪吉的语气冰冷下来。 【洪吉:商站长,你看够了么?快点动手吧,我都要听不下去了。】 【商文渊:好。】 隐藏在暗处,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商文渊在意识中发出指令。 栾氏集团11楼,不再被地府残片掩盖气息的陈月玲和侯嬴等人开始行动。 老房举镐使劲的砸在地面之上,水泥层几下就被凿穿,露出掩埋在地下的一具尸体。 从那工作服的样式上看,与承建南怀市博物馆的施工队无异。 “我这找到了。”老房对众人喊道。 “我这也有。” “在这里了。” 十八具尸体,正是之前栾氏家主谎称失踪的十八人,竟然都在这里。 随着尸体被挖出,原本形成于栾氏集团顶层的某种阵法直接破碎。 而与无头将军斗得正酣的银甲活尸瞬间萎靡,被长剑砍得皮肤崩裂,再也无法自愈。 看着老妪震惊的神色,洪吉又说出一句让她心神巨震的话。 “别惊讶,栾氏顶楼的十八冥丁已经被破了。” “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十八冥丁!”老妪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喊道。 十八冥丁,起源于唐朝年间的十八脉。 盛唐,帝王将相开山为陵。 但此种葬制规格过高,人力物力耗费巨大,中低级官员和地方士族无力承受。 为凝聚自家运势,保墓主安定,便有人在墓周布置十八个脉眼,将猴子、猩猩一类已开灵智的动物祭祀后埋入,故称十八脉灵阵。相传可保几十年的家业兴旺。 但人性贪婪,有人想出生人活祭之法,以期延长功效。生人又以孩童最佳,就有后来的十八冥丁邪阵。 据说这种邪术在当时很快被各门派禁止,不知老妪从何处得知布阵方法。 当初商文渊发现十八道微弱的灵魂气息后,也不知其所以然。 直到他和洪吉看到了苏寒春家中找到的几页道书上的记载。却不想,道书被一名建筑工人意外发现。消息传至栾氏,给苏寒春带来了杀身之祸,而那建筑工人和工友,更是直接被当成了脉眼,活埋地下。 银甲活尸的炼制,逆天而行,能成功的大半原因还是仰仗十八冥丁邪阵凝聚的栾氏气运。 此时,十八冥丁已破,运势不再,银甲活尸的威能自然尽失。 却说那无头将军没了强敌牵制,快速的砍翻实力弱小的尸群,向老妪杀去。 惊慌之下,老妪对洪吉喊道。 “洪吉小师叔,老身知罪了,老身愿意自首,或者随你去龙虎山请罪也可。” “这无头将军属于天理不容之物,何不先联手除之!” “老身铸成大错,可也是人,你难道要坐看妖物杀人么!” 最后一句话,说的洪吉很是犹豫。难道就坐看妖物杀人么? 刚要祭出道剑救人,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了肩头,正是从暗处走出的商文渊。 只见后者,正举着电话。 “对,洛组长,对,就在栾氏集团11楼,十八具尸体一个不少。铁证如山,你带人过去就行了。” 电话挂断,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可能动静有点大,商文渊看向洪吉:“怎么?动心了?是不是觉得她的话有道理。” 洪吉皱眉沉思,口中喃喃:“难道不是么?她毕竟是人。道门有祖训……” 商文渊微微摇头,叹气打断道:“你以为她只是布个十八冥丁这么简单?” 说着从怀中取出两块腰牌,一块是诛杀邪道凌云子所得。 另一块是那日走出暗门之后,用地府残片掩藏气机,潜伏在栾氏集团的阴阳镖局阴灵送来。 隔着尸群,将两块腰牌抛掷到老妪面前的地面上。铛啷啷。 望着老妪从惊慌逐渐转化为惊恐的表情,商文渊冷漠的说道。 “想抢占人家的门户基业就直说,灭了你鲲灵学宫的又不是道门。” “那位阿哥早就变成灰了,大黑山中,张氏黄围猎人祖脉也被你屠了。” “你现在归罪于道门,对得起被你杀死的师弟么?凌!霄!子!” 凌霄子三个字,商文渊是咬牙说出,狼首金箓中,铸剑山庄众人躁动不已。 “你,你,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你是谁!”老妪歇斯底里的叫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很多。” “当年,你深信乌篷村地下有神物,动了贪念。” “说动了你师弟凌云子一起寻宝,又怕人单势孤斗不过铸剑山庄。” “便想出了歹毒计策,欲布邪阵祭炼生人,聚阴气一甲子。” “凌云子不肯,你便用控魂之术驱使他屠光全村,被冤死之人记住相貌。” “怕事情败露,你杀死凌云子假死脱身。” “之后,你隐迹民间,赶上栾氏与张敬尧决裂。利用栾氏极重风水的弱点,你成了太上供奉。” “你别说了,不要再说了!”老妪又再吼道,这么多年的隐秘被外人说出。 她早就方寸大乱,不断的在心里劝自己这是一场梦。 不过那缓缓逼近的脚步,又一次次的把她拉回现实。 商文渊哪能让她如愿,继续说出后面的事。 “起初,你想的可能只是利用栾氏的势力,蛰伏待机。” “可是南怀市博物馆的开发,让你发现了辰州古刑台。” “你劝说栾氏家主共成大事,却不料对方一心想着金盆洗手,甚至那些古物也要捐出。” “一次偶然,你从施工队之人处得知苏寒春藏有道书,上面有十八冥丁布阵之法。” “于是,又一条毒计形成了。” “世人不知栾氏太上供奉竟然是女流,于是你找机会将栾氏夫妇除去。” “诱骗十八名工人到栾氏集团顶楼,将他们杀害,作为十八冥丁的脉眼,祭炼活尸。” “可惜那灵魂气息十分微弱,凝结的气运只能炼出银甲等级,你并不满足。” “于是联系到赶尸一脉的败类,再寻十七人,加上栾氏家主夫人,凑齐十八人。” “为保密,你将苏寒春用头顶的玉簪杀死,博物馆当夜在场的人,你是一人都没有放过。” “可惜被无头将军撞破,将那败类诛杀。可此时场内已无生人,无法布阵。” “无奈之下,只能将栾氏家主的夫人也祭炼成行尸。就是我那日斩杀的那具。” “之后,你拿着那败类的辰州符去春城古玩市场故布迷局,将视线转移到东北。” “而我和洪吉的到来,让你又想出了一个驱虎吞狼的计策……” “可人算不如天算,得到那一张多此一举的辰州符的,正是我们。” 不用说出后面的话,凌霄子的神志已经崩溃。 她坐在地上,癫狂的不停喊着:“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我是人,我自首,我是人,你不能杀我,我是人!” “我是人,我还是道门之人,你不能破坏规矩,你身后的才是妖鬼,才是妖鬼啊!” 她边喊边用腿蹬地,想离这可怕的人远一点,哪怕就一点。 “洪吉是道门中人,要守规矩。可惜,我不是。” “况且,要杀你的也不是我。” 说罢,狼首金箓上红芒一闪。 早就流出血泪的铸剑山庄众人出现在商文渊身后。 心念一转,赏善司判官服饰加身,判官笔向前一指,喝道。 “地府判官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那前冲的尸群突然顿住,迅速向外围退散,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空地当中,凌霄子还在不断重复着。 “你身后的才是妖鬼,那无头将军才是妖鬼啊。” 见她还不死心,商文渊也乐意把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扯断。让她品尝绝望的感觉。 那感觉铸剑山庄之人尝过,凌云子尝过,栾氏夫妇尝过,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都尝过。 今夜,我商文渊还给你。 至于无头将军,商文渊回头笑道。 “曲端,你演技真的挺好。旧事重提,做我殿下拘魂使,可好?” 第89章 自古忠良常入彀,仗义每多屠狗辈 看着怔怔出神的洪吉,商文渊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是不是觉得有些残忍,也有些感叹。” 场中的惨叫声渐渐微弱,终归于寂静。 那铸剑山庄众阴灵大仇得报,执念已解,戾气逐渐消散,魂体澄澈。 在张族老的带领下,纷纷跪倒,纳头齐声拜谢道:“谢统领助我等报仇!” “谢统领助我等报仇!” “谢统领助我等报仇!” 之后,便纷纷投入到狼首金箓中,化作的是道道青色光华,再无一丝猩红。 “你修道,又不修规矩。” “我只知道,凌霄子囚禁生魂,坏阴冥律令。戕害无辜,扰黎庶生息。” “不管它是人是妖,此等邪异,斩了干净。” 类似的话,洪吉也听人说过,那人就是当今龙虎山太上掌教张太玄,而且更加直白。 那次,有樱岛的阴阳师来神州滋事,被暴怒的张老道一道剑气团灭,灰都给扬了。 “去他妈的狗屁规矩,我就知道,拳头大就是规矩,谁不服,我就给他一剑。” “一剑不服,就多砍几剑。正当我神州真修是摆设么!” 好像明白了张老道为何说这次让他下山,开开窍。 小道士终于不再困惑,但表情却突然变得纠结,五官都要纠一起了。 “咋了,还想不明白?”商文渊问道。 不说还好,说出以后,小道士气的把包都摔了。 “你自己有判官身份,那为啥让我这个只有鬼差身份的去跟他谈判,这不坑人么!” 说这些时,小道士指着无头将军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商文渊还在闪着幽绿光芒的双眼中也是出现了一丝尴尬,幽绿幽绿的。 …… “你咋知道那栾氏家主不是活人?” 昨夜,埋伏在坡道上观察地形的洪吉问商文渊。 “我从那栾氏家主出现时就注意了,每次他说话的时候语速那么慢,并不是习惯。” “而是他老伴控制他说话需要时间,而且要距离很近,应该是腹语。”后者解释道。 “所以,刚才电梯关门时你突然说话是为了试探?”洪吉诧异道。 “是啊,而且说到太上供奉时,那所谓栾氏家主的老伴,神情很是得意,就像这一切是她做的一样。什么略通方术,能镇住已是不易这些从一个普通人嘴里说出来怎么也不应该是这么个神情。另外,接茶杯的时候我也看查了一下,没有生气。” 商文渊边说边在心里补充道,另外bp机上那么大个“品类:僵【极】”能看不到么。 “那她是谁?” “有个猜测,还需要验证。先不说这个,你有阴司身份是不?” “啊,有啊,不稀奇,许多师兄弟都有,我有鬼差令。” “那好,一会儿无头将军来了,你去疏通下,看能不能配合我们演出戏。” 结果,沟通是成功了,无头将军的身份也弄明白了,洪吉却被揍得不轻。 商文渊也曾问过他是否愿做拘魂使,得到的只是对方的一个背影。 而那时,同样凝望着那背影的还有狼首金箓里的秦成。 …… 此时,看着无头将军,商文渊再次问出了同样的话。 又要远走的背影停住。修人,又不是修规矩,说得好,自己本也桀骜。 那宋高宗又如何,金兵来袭,他曲端披肝沥胆,怎奈那皇帝竟在江南偏安。 头尽抛,血尽流,多少还有点骨气的宋卒战死在自己的家门口。可后来呢? “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一句诗就是全家性命。 谋反,笑话!自古忠良常入彀。 若论冤,自己真不比那被莫须有的岳飞差到哪去。 千年了,累了。 “曲将军,还记得小老儿我么?” 蓦的,那虎头錾金靴迈出的脚步又是停住,猛地转身。 无头的躯体无言,不过那微微颤抖的战甲却说明了一切。 “曲将军,之前说若来世再相遇,一定告诉你我当时怕没怕。跟你说啊,怕,真的怕。” “不过,何必执着于死时样貌呢?丑的要死。” 空地上,那无头将军的身影,缓缓幻化成一名魁梧中年模样。 身高八尺,白面凤目,黑须及胸,黑发披散脑后。 低头看看自己布满老茧和马缰勒痕的手掌,露出久违的神色。 又变回了那个南宋泾源路第三将,令金军屡屡受挫的名将,镇戎军帅,曲端,曲正甫。 总不能显得比这老货想不开吧。 留下秦成和曲端叙旧,商文渊来到洪吉身边,“怎么,不明白?那我带你看看。” 说着,一袭红衣的陈月玲微微颔首,如那日在北大街44号之中,薄薄的黑雾将两人笼罩。 千年以往,都是秦叔在讲她的故事,这次,换她讲一次秦叔的。 …… 烈日当空,没有一丝风。围观百姓的议论声令坐在高台上的辰州知府心下烦躁异常。 “不是定好的秋后么,这七月流火,斩这许多人恐生恶兆。”流进眼中的汗滴酸涩异常。 连忙用手揩拭,旁边的师爷见此,递上一方绢帕,耳语道。 “王枢密副使的意思,等不了了。” “王庶?” “回大人,正是。相传这人已经与秦相生出嫌隙,只怕哪日也就……” “慎言!你也想跪在下面么?”轻声呵斥后,一指高台之下被按跪在地上的千余人。 “快些行刑吧,哎,这些人要是有个功名,也不至于叛斩,罢了,罢了。” 火签掷出,人头滚滚,围观的百姓却在叫好。 一个灰衣布袍,又矮又丑的秦成被丢在当地。满脸滋泥,头发卷曲打结。 地上覆盖着浓厚的血浆,他想蹬腿后挪,离那些东西远一点,怎么腿早就不听使唤。 怀里的醒木和铜锁碰的直响,眼前金星直冒,头上的汗涔涔而下,流到后背已经冰凉。 想过苦,想过穷,想过流离失所,却真的没想过死。 “兀那老货,你犯了什么事儿被判斩啊?哆嗦个屁,只叫那些细皮嫩肉的文生看了笑话。” “管你啥事儿啊,我,我不想死啊,我,我就是个说书的啊,我……” 把也在哆嗦的嘴唇咬出了血,这才说出了几句话。 “想我曲端戎马半生,那完颜娄室如何,那完颜撒离喝又如何,还不被老子打的哭哭啼啼。” “王庶、吴玠、张浚这三个贼王八,老子做鬼就守着这辰州台,看他们什么时候死!” 秦成瞪大的眼睛从乱发的缝隙里露出,惊道:“你是曲端?那个抗金将军,你,你怎么?” “你别管怎么,信老弟的,你就胸一挺,脖一扬,就不怕了。” “不信你我来世再见,你要是告诉我怕了,我请你喝酒!” 曲端竟是呵呵的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直笑的呛到了自己。 “等等,等等你们杀错了。这是曲端啊!是抗金英雄啊!你们杀他作甚!你们瞎了啊!” 原本嘈杂的刑台两侧,高台之上,还有身边的曲端都是愣住。 就见一个五花大绑的小老头跳脚喊着脏话,此生唯一一次勇敢,换来的是当胸一刀。 “嘿!仗义每多屠狗辈,老哥,来世,我等着你告诉我答案。” “我赌,你还是怕的。” “只是可惜了铁象,日驰四百里,宝驹也。” …… 黑雾散去,曲端与秦成并肩行来。 【白鹤紫芝遁基,诛恶侫邪祟以祭,纳游魂残魄以用。】 【兹有无主残魂,凡九百三十七数,可纳入地府轮回。】 【兹有主动投效之魂,品类:灵(将),可纳入赏善司,允否?】 商文渊欣慰一笑。忠良,死亦为鬼雄。 远处,大片的警笛响起。刹车时轮胎与地点发出刺耳的摩擦。 暗沉的夜空被红蓝两色照亮。洛海川带领下,大批警力将现场团团围住。 刚到空地,庞大的阴阳门扉也刚巧闭合,千年冤死之魂,重入轮回。 经历今夜种种,商文渊的寿数也增加到了两年半。 “洛组长,你来了,今晚的动静不大,挺好挺好的。”商文渊一见面便说道。 “已经发布了通缉令,栾氏两人呢?” “在那!具体的事儿你问洪吉。” 洪吉:“……” 望着地上方圆十丈的巨坑,千多具残破尸骸,还有死不瞑目的栾氏家主和老伴。 短暂的沉默之后,洛海川快步走到两人面前。 居然没有理会这所谓的动静不大,而是略带焦急的说道。 “坏了。全都是圈套。我们中计了!” 第90章 沙蛇的局!穆特之镯 破晓前的黑暗中,一架临时调用的军用运输机直刺天空。 机舱内,商文渊、洪吉和西省调查组三人挤在离引擎较远的一端。 除它们之外,还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 “洛组长,什么情况,还得惊动军方。你说我们中计了是怎么回事!”商文渊打开对讲。 “兰市会展中心的八国古文明交流会出事了,千塔国重宝失窃,由于是大华承办展会。” “千塔国已经提出外交交涉,要求大华负责追回失窃的东西。”洛海川解释道。 “那有你西省调查组啥事?尤其是,有我和洪吉啥事儿。” 说着还关切的看了一眼洪吉,小道士双眼紧闭,牙关打颤,脸色煞白。 回去得拿小本本标注一下,龙虎山小师叔,恐高。此刻正以法力强行压制着呕吐。 “因为在现场发现了几张这样的卡片。”说着洛海川取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硬纸片。 卡片之上,两只翻唇兽相互撕咬,翻转的马头作嘶鸣状,四兽中间一条金色的小蛇。 沙蛇! “这怎么就牵扯到了沙蛇,沙蛇怎么可能有辰州符?”商文渊有些震惊。 “更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调虎离山只是推测。”洛海川眼中很是赞许。 “你不觉得奇怪么?沙蛇行动向来隐蔽,这次特意留下卡片做什么?还是阴谋?” “不管阴谋阳谋,也只能接着了。还有更猛的料呢。”洛海川严肃起来。 “啥?” “千塔国那边的同事传来了一条信息,那失窃的东西也许流入到了千塔国境内。” “你的意思是,你要到千塔国去找他千塔国的东西?”商文渊觉得很是离谱。 “不是我,是我们。” “有我啥事,我就是个送快递的,唐富贵就快开学了,我得去客串她家长。” 洛海川自信的一笑,道:“你还记得之前你托我打听的傀儡之心和真理之眼么?” “有关系?” 狰需要的这三样东西,一听就不是神州之物,之前商文渊确实拜托过洛海川。 “那我透露给你一点信息,这次失窃的重宝是传说中的穆特之镯。” “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从卡尔纳克那边打听到一个上古传说,那傀儡之心与穆特同葬。” “同葬?那穆特可是传说中的神,甚至是构想出来的吧,墓都没有的吧。” “没有墓,可是有神庙啊,怎么样,当调查组顾问就邀请你协助。” 商文渊:“……” 三小时后。调查组三人与热心市民两人抵达西省军区。 热心市民就热心市民吧,反正也不用我发工资,洛海川不断的安慰自己。 军用卡车的罩棚后面,清晨的阳光下,路面和溅起的尘土飞速的后退。 却不是驶向军区的大楼,而是角落里的一间仓库。 “什么情况?”洛海川刚问出口,一片黑暗已经降临,仓库闸门轰的落下。 带着红外线夜视仪的特战队员纷纷跳下卡车,作战队形迅速拉开,各处掩体和高点被布控。 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还在车中的几人。 “组长,什么情况?”陆氏兄妹就要掏出配枪,被洛海川制止。 “什么情况,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呗。”说话的是商文渊。 观山和闻香之法下,那仓库里的情况了然于胸。小声的对洪吉说道。 “卡车这里布个守护阵法,保护陆卿陆毅。” “洛组长,你的锅,你自己背。” 洛海川也没说别的,银色的解手刀法器握在手中,悠闲的向卡车外面走去。 看来,离开队伍时间长了,洛判官的名头都快被遗忘了啊。 想当年,这仓库还是自己带人修的呢。 “别磨叽,要动手就上。” 话音刚落,斜刺里几道破空之声迅疾袭来。 …… 西省军区大楼。特战旅指挥部办公室。 单九雄坐在沙发上,指挥官汪庭君不停的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庭君,越活越回去了啊,都升指挥官了,怎么还沉不住气呢。” “教官,你不知道。我派了苏澄和田鹏去接海川了,怎么算也应该到了。” “这俩小子鬼点子多,指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怕他俩伤到海川?别说还不是兵王,就算是也就是个平手。” 汪庭君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我是怕海川伤到他俩,下个月还得参加军区比武呢。” …… 仓库中,在数十红外夜视仪的注视下。苏澄和田鹏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 两把破冰锥和一把匕首刀掉在附近,都是交手时被打落的。 军中招式,最重实用和就地取材,两个人就靠着简单的兵器拿了特战旅近身格斗的冠亚军。 “师傅,下手太黑了吧,我们树立点自信容易么,这都被你打回去了。” “你们知道不,你们这叫欺师灭祖。” 洛海川没好气的说,当年这两人都是他队里的,当初就是一对活宝。 “你俩说,整这一出是干啥?” “师傅,那东西是我们看丢的,想自己找回来,可上面偏不让我们去。”苏澄说。 “胡闹!都是莽夫!那沙蛇是跨国组织,有诡异邪术傍身,又是在人家的地盘。” “你们俩去能干啥,靠莽么?”洛海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们至少能死战不退,谁要碰师父你,就从我们身上跨过去。”田鹏嘴硬道。 “那还用不着,你们祖上都是我颍川洛家的门客,应该知道洛家传人不止那点能耐。” “师父,那些玄玄乎乎的东西难不成还真有?” “那你们说呢?”说罢,银色解手刀上雷光闪烁,电弧打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以洛海川脚下为中心,一道道雷阵符文出现,解手刀一挥,黑暗的仓库瞬间照亮。 苏澄和田鹏两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只觉得头发都在雷电的刺激下根根竖起。 “我的天,还真就是真的啊,那他们呢?”苏澄手指着跟来的几人。 就在他发问间,卡车响起不堪重负的声音,继而突然崩解。 横飞的车门直接把旁边用作掩体的木箱撞碎。 一个土黄色的光罩出现在原地,里面好端端的站着没下车的三人。 商文渊脚尖一挑,将田鹏掉落的短刀攥在手中。 巫力催动,一道青色刀芒斩出,仓库的外墙上一道尺宽的数米裂缝出现,土石四溅。 跟着一起进来的特战队员一阵错愕和后怕,刚才一进门,本来想优先放倒他的。 苏澄和田鹏已经说不出话来,却见洛海川咆哮道。 “卧槽,我仓库是当年我修的,你们这是破坏公物,必须得赔!” …… 特战旅指挥部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看着蔫头耷脑的苏澄和田鹏走进来。 有确认没有受伤,汪庭君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海川靠谱啊,下手很有分寸。 单九雄看着洛海川身后的商文渊和洪吉二人组,心里打了个突。 这蔫头耷脑莫不是又跟这俩热心市民有关吧。 “庭君,那个,刚才发生了些小状况,造成了些损失。已经准备从我组里一个叫白小平的道门弟子工资里扣了,都是他监控不力,让我们的案情分析出现了偏差。” 刚一进屋,洛海川抢先说道。正在牧云书店帮唐富贵检查作业的白圣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汪庭君也不废话,将一个档案袋递给洛海川。 打开一看,是一张邀请函。 “我们没有直飞千塔国的航线,只能走水路了。” “这次参加八国古文明交流会的千塔国参展人员和外交人员有一艘小型渡轮,叫亚曼拉公主号。船上也会有千塔国军方的人。这也就是这次军方不准备直接出面的原因。” “不过你们小心,我总觉得这次的事儿不简单。海川,拜托你们西省调查组了。” 旁边的商文渊则是若有所思,亚曼拉公主号,有点意思啊。 第91章 咒怨迷航 “这千塔国的人真是奇葩。在西省参加展览,却把船停在泉市。” 刚下飞机便赶到这荒废许久的渡海口,洪吉不满的抱怨着。也不怪他,任谁强撑着恐高飞了大半个神州,心情也不会太好。 泉市,今夜细雨。 身穿雨披的几个人站在荒芜的岸边,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商站长,你说组长这接头的方式真的管用么。”应雪轻声的问道。 “也许是什么特殊的民俗吧,一会儿你离我和洪吉近一点。” “嗯。” “合着我来就是个拎包的呗。”张龙在一边嘟哝着。 “就你块头大,你不拎谁拎。”陆卿捂嘴轻笑道,想着张龙的一副莽夫模样就觉得很好笑。 这次,还是洛海川带队。组员应雪作为直接跟沙蛇接触过的人,被点名随行。陆卿负责情报搜集和翻译,张龙负责后勤补给。商文渊和洪吉负责热心帮助。各司其职。 洛海川在渡口的栈桥上蹲下身,将事先准备好的古旧油灯点燃,举在空中。 顺时针,逆时针各转三圈,周而复始。大概重复了七八次的样子。 远处海面上突然传出了重物落水的声音。不多时,众人眼中出现了一艘造型奇特的船。 船体由大量枯草捆扎而成,头尾两端弯曲翘起,一张方形的白帆挂在桅杆上。 船头之上,一形容枯槁的干瘦身影静默的站立,不见有人滑动,那船径直向岸边驶来。 “这是,纸草船?”商文渊诧异的说道。 “什么船?看起来很奇怪呀。”应雪没听清楚。 “纸草船,这得有四千五百年历史了,现在根本找不到野生纸莎草,更别提造船了。” 商文渊没说的是,这纸草船除了渔猎之用,也是法老和贵族身份的象征。 神话体系中,还负责在冥界摆渡亡灵,并充当神明的代步工具。 怎么就见到了纸草船呢?之前看到纸草船还是在出土文物上的彩绘上。 海面之上,干涩的阿拉伯语传来,不等陆卿翻译,商文渊则是说道。 “上来吧,亚曼拉号就在黑夜尽头。神灵可以测量灵魂的重量。” “装神弄鬼。”张龙小声嘀咕道。 “你懂阿拉伯语?”洛海川诧异问道,这个可从来没听商文渊提起过。 “大学选修,学历史的有许多文献资料必须要看懂。” 看着陆卿有些尴尬的表情,商文渊又补充道:“我是半吊子,关键时刻还得你来。” “大功率对讲都带了么,检查一下,一会都小心一些,随时联系。” 半小时后,纸草船终于停下,举目四望,众人已经处在汪洋之中。 可诡异的是,那浪涛竟无法动摇这纸草船分毫。而那干瘦身影也像耗尽了气力。 身体摇晃,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祭祀大人,辛苦了。”突兀传来的声音使得众人都是一惊。 随即,几只猩红的灯盏在漆黑的海面上亮起,狰狞的钢铁巨兽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只见那潜望镜升起的地方,打开的舱门盖板处。 身穿千塔国制式军服的年轻女子再次说道:“欢迎你们,来自大华的旅者。” 什么小型渡轮,完全是为了迷惑外界释放的烟幕弹。这亚曼拉公主号,竟然是一艘潜艇! 只见那女子没被斜戴的军帽遮住的眼中,露出锐利的目光。手中用力掷出手中的绳钩,在桅杆上绕了几圈,凭借单手力量拉动。负载七人的纸草船稳稳的靠在了艇舷之上。 看着女子的相貌,洛海川瞳孔一缩。而做完这一切的女子则是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转身进入舱内,消失在通道的最深处。 除了洛海川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进入真正的潜艇,闷热与潮湿就是这地方给人的第一印象,狭窄逼仄的通道里满是仪表和管道。 负责迎接的人正是之前向大华提出外交交涉的面容阴鸷的千塔国外交人员。据他说中文名字叫卢斯宾,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有些倨傲,但总算是个沟通上没有问题的。 一见此人,洪吉的眉头皱了几皱。商文渊则是下意识的将两女挡在了身后。对方身上能感觉到某种不祥的气息。 不同于神州的阴煞之气,眼角和眉心也没有黑气或者死意。但就是让人觉得一些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亚曼拉公主号涉及绝密,希望你们能理解。不过也有好处,就是航程缩短了三分之二。如果不是千塔高层催得急,也没必要暴露。” “稍后会有人给各位讲解乘坐潜艇的注意事项,你们的舱室安排在……” 啊!啊!啊! 还未等卢斯宾说完,惨叫声突然从前方的舱室中传出。 洛海川猛地撤身,站在了众人切近,“什么意思!” “别误会,这是常有的事,阿曼拉公主号与别的潜艇不同,水下的周期特别长。人待在密闭的空间久了,会觉得压抑。所以有间舱室是给他们宣泄情绪的。” “不要动舱里的仪器。另外,夜间尽量不要出来。”嘱咐完毕,卢斯宾回去休息。 休息的地方,就是舱室内各种装置的缝隙里挤出的一个可折叠的铺位,外面有单独的舱门。 每人各分得一间安顿后,通道里的灯光尽数熄灭,只有仪表上的指示灯还在运作,发出或红或绿的微光。 潜艇开始下潜。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鼓膜的刺痛,压抑的感觉阵阵袭来,就是商文渊和洪吉也觉得呼吸不是很通畅。胸口闷得厉害。 不知已经下潜了多久。 啊!啊!啊! 惨叫声再次若隐若现的传来。 神经紧绷的应雪再也忍不住,打开了大功率对讲。 滋滋滋…… “喂,能听到么。滋滋……” “这叫声不正常啊,太瘆人了。滋滋,正常的艇员会在下潜的时候宣泄么?”应雪说道。 “反正我是不信那个卢斯宾的那一套,看着就,滋滋,不像好人。”张龙的声音传来。 “滋滋,洪吉,刚才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商文渊问。 “像是一种诅咒之力或者怨力,跟神州体系不太一样。”洪吉说。 “你说是诅咒?那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滋滋滋……” “阿曼拉公主这个名字跟,滋滋,一个传说中具有强大诅咒之力的木乃伊同名。” “千塔国总不该用这么不吉利的名字来命名潜艇吧。总之大家小心,滋滋滋,今晚的事情仔细想有许多诡异的地方。” 啊!啊!啊!商文渊的话音刚落,惨叫声再次传来。 这一次,竟是距离很近的舱室!声音很耳熟,正是刚分别不久的卢斯宾! 卢斯宾也在宣泄?绝不可能! “组长,怎么办?”应雪问道。 无人应答。 “组长?组长?陆卿?陆卿你在吗?” 同样无人应答。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准备继续呼叫之时,猝不及防的尖利叫声突然占据了整个空间。 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就像在每个人的耳边和脑海中响起,完全无法承受。 再也坚持不住,无边的黑暗将每个人吞噬。 第92章 命运金币,两面皆死 “哎,又失败了。” 干瘦的身影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摘下兜帽,饱经风霜的眼中显出深深的忧虑。皱纹堆叠的脑门和额角处挂着汗珠,刚才的祭祀又消耗了将近半年的寿命。 这老者,正是消失了半个世纪的千塔国圣祭司塞萨尔阿齐兹。 “这次大华的人里有主家的人,也许会有办法。”说话的是之前的单手拉动纸草船的女子。 军帽拿在手中,露出一张标准的闪米特人的俏脸。 “主家?你是指大华的颍川洛家吧,到你这都第六代了,居然还有联系。当年那几国动大华根本就是个错误。此等所在,怎敢轻辱。” 啊!啊!啊!惨叫声响起。老塞萨尔慌忙站起,神力笼罩住身边的巨大桌面。 而在桌面中心,是一枚诡异的金币,不祥的黑雾将金币不时翻转,仿佛被不可言说的存在握在手中把玩,此时向上的一面上代表死亡的楔形文字出现,惨叫声戛然而止。 “哎,又被选中一个。没了穆特之镯的压制,她复苏的很快。”老塞萨尔有些颓然的坐回椅中。 “主家的人已经收到我的传信了,此时正在赶来。”女子边说边伸出玉手帮他按摩。 就在两人都以为今天不会再出问题时。惨叫声再次响起,刚刚安静下来的金币发出剧烈震动起来。全完违背的之前的规律。 “不好,失控了!”祈祷的姿势还没摆出,浓烈的黑雾从金币上喷出。 特制的隔离舱被迅速填满,黑雾之中,出现一个闭着双眼的倩影,残破的木乃伊布条在黑雾中飘动。倩影缓缓睁开眼眸,用上古千塔国的音节念诵道。 “纯净的巫力,必须被抹杀!” “萨特,快跑。”老塞萨尔惊恐的喊道,被叫做萨特的女子听不懂这句话,但是他懂。 “这怎么会,你是亚……额。”喉骨碎裂的声音过后,千塔国最后的圣祭司无力的倒下。 而那倩影手中的金币上的文字恰好又是:死亡。 …… “咳咳,咳咳。” 商文渊在头昏脑涨中醒来,一摸鼻子,竟是被震得流血,血迹已经干涸,想来时间已经不短了。眼了一眼bp机上的时间,凌晨3点28分。 舱内仪表上的指示灯已经熄灭,舱门外通道棚顶的暗红色灯光成了这密闭空间内唯一的光源。灯光下能看到黑雾的流动,能见度不足一尺。浓郁的不祥再次被感应到。 轰鸣声已经停止,不懂潜艇原理的他也不知道是否还在继续航行。 用对讲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舱门上的圆盘似被卡住,任凭他如何用力,就是纹丝不动。 背包都统一交给了张龙,唯一还能动用的只有腰间的古蜀巫匣。将力道控制在合理的程度,商文渊小心的切割起舱门的连接杆。 深海之下,大规模调用力量就是找死。要是损坏了外壳,水压会直接要了所有人的命。 半小时过去,那连接杆终于断开。推开舱门,黑雾瞬间涌入。刚刚恢复清明的意识险些失控。再也不敢随便开舱门,只能将脸贴在窗上窥探。 隔壁的房间中,洪吉还在昏迷。再隔壁,张龙也在昏迷,面色远比洪吉灰白。 那些背包被他护在身下,看来,暂时只能这样了。 陆卿,昏迷。商文渊却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之前的不应答并不是遇到了危险。 应雪的状态似乎最好,脖颈上带着的半块汉瓦闪烁微光。那是出这次任务之前,商文渊还给她的半块道玉,已经重新用巫力温养过。此时她那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好像是在沉睡。 最后一个是洛海川舱室,舱门居然没锁,里面空无一人。 失踪了?就这么大的地方还能去哪? 正思索间,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蹲下身望去,瞳孔一缩。 怎么是她!这不是之前单手拉动纸草船的女子么。 可能由于被触动,萨特发出一声低吟,然后就也发现了商文渊,嘴唇一张一翕,好似要说什么。 还有意识!将耳朵凑到对方嘴边,听到的竟然是一句生涩的汉语。 “快,快走。恶灵就要,就要复苏了。”人事不省。 什么恶灵,什么复苏,你是谁,洛海川在哪?种种疑团笼罩在商文渊的心头。 手里一沉,就见那女子递出两块牌子在他手中,可能是说话吸入了黑雾,旋即陷入昏迷。 心中对这雾气又是警惕了几分,凑近牌子查看。 一块是千塔风格的铁牌,形似法老的头冠,细密的阿拉伯文雕文深刻其上。 千塔之枭,萨特。 萨特应该就是此人的名字了。千塔之枭是什么不得而知。 第二块则是一枚玉牌,上面雕刻的文字让商文渊心头一震,险些也张嘴吸入黑雾。 颍川,洛氏门客!这女子是洛氏门客?那洛海川认识她么? 突然想起之前洛海川说“千塔国那边的同事传来了一条信息”,心下了然。 看来,小看了这颍川洛氏的能力啊,每个古老的家族的延续都有其道理。 将萨特挪进洛海川的舱室,关好舱门。商文渊快速的整理起思路。 面对从没遭遇过的邪异力量,不知道这黑雾对阴灵的伤害有多大,搜查的事儿,看来还得他自己来,又看了看腰间的bp机,心道,但愿能有些提示吧。 主意打定,将一把赤骨巫刀攥在手中,小心的贴壁前行。渐渐走近传来不规律动静的深处。 起初,被发现的艇员只是的面色灰白,如调查组几人一样昏迷。越走越深,场面也越发诡异起来,商文渊终于明白了那不规律的响动是什么。 只见舱室里的艇员无意识的走动,脸上的露出痴傻的笑容,肢体不时撞在舱门上发出轻微的砰砰声,每次被撞的一滞,脸上就会流露出困惑和愤怒,之后再变回痴傻的笑容,周而复始。 这是在,开门? 砰!正这样想,前面某个舱门终于被撞开,那艇员像得到了解脱,抽搐着快速向通道的尽头冲去。 这才注意到,再往前面,舱门全都开着,与洛海川那间一样,空空如也。 砰!又一名艇员撞开身边的舱门,冲向同一个方向,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那通道的尽头有什么? 啊!啊!啊!就在这时,惨叫再响。这次的距离比之前近,听得特别真切。 这哪是发泄,这分明就像见到了平生最恐怖的东西,发出垂死挣扎般的惊叫! 那里就是不祥的源头!不再犹豫,商文渊禹步踏出,却也止步于十几米之外。 被占满了通道的人群堵住!而洛海川,就站在相当靠前的位置。 通道尽头,一个充满蛊惑的声音传出。 “我的子民,上前来,选择你的命运。” 望气法观山之下,就见那雾气中虚幻倩影的指尖,一枚金币轻盈的旋转。 金币的正面,一个楔形符文亮起,死。 金币的反面,一个楔形符文亮起,还是死。 第93章 商文渊的轮盘赌 最前面的艇员望着那金币,笑容逐渐由痴傻变成贪婪。 伸手拨弄,硬币的旋转发出嗡鸣,艇员一眨不眨的盯着,等待命运的眷顾。 金币停下,生! 浓郁的生命之力瞬间降临在他头顶,原本斑白的头发迅速转黑,灰白的面容变得红润,粗重的呼吸变得平稳,他双手高举,就像赞美着神的光明。 这一幕看的商文渊惊呆,难道刚才看错了? 这生命之力如此纯粹,仿佛吮吸一口就能得到永恒。 寿数,是悬在商文渊头顶上最锋利的剑,两年半,只有两年半。本应是最阳光的年龄,却要承受如此负担。脱离了这个束缚,就不用每天过的危机重重。 诱惑难挡,本来在队伍后面的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前面,距离洛海川只有几人之隔。 只要一缕,一缕就好。 灵台里的太公阴符经涌出一股热流,腰间的bp机也是渡来一丝凉意。灵台像被刺了一下,吃痛中恢复些许清明。 等等。我怎么生出这么多想法。抬头望去。 就见那金币上的楔形生字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死! 艇员舒服的眸光突然变得惊恐,无尽的疼痛传遍全身,对面的倩影突然变成了木乃伊的布条包裹着的恐怖恶灵。 啊!啊!啊!嘶声的惨叫再次响彻通道,艇员瞬间被抽离血肉般,变成了恶灵脚下众多干尸中的一具。一抹生命气机被恶灵吞噬。 而那恶灵的肉体则是焕发生机,最先恢复的是唇部,从原本的干涩变成了丰润。 这就是惨叫的源头,每一次惨叫就意味着一条生命被收割! 声音也不再那么嘶哑,略带了一丝婉转,说道。 “我的子民,上前来,选择你的命运。” 通道里的人对如此惊悚的场景毫无察觉,还在排队等候神的眷顾,或者说是恶灵的拥吻。 第二人的生机被吞噬,恶灵的脸颊复原。第三人的生机被吞噬,恶灵的眉眼复原。 充斥着睥睨的眼神中,浮现出的是对眼前这些祭品的讥讽与漠视。这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她应该拥有的权柄。 “我的子民,上前来,选择你的命运。” 这次走上前的,是洛海川。而此时的商文渊,也终于完全从被蛊惑的昏沉状态中解脱。 大吼道:“洛海川,别碰那个金币!” 指尖距离金币一尺的洛海川顿住,僵硬的回头,商文渊这才看清。洛海川的意识没有迷失,满是血丝的眼中露出挣扎,手中的解手刀闪烁着雷光,但还是无法抵抗恶灵的力量。 脖子上青筋隆起,骨骼发出瘆人的嘎吱声。但手还是缓缓的接近金币。 赤骨巫刀尽数射出,却只敢动用三层的力量。被恶灵舞动的布条尽数缠住。力量层级的差距,那布条寸寸湮灭,但很快又有新的布条飞出。 纠缠之间,洛海川的手指距离金币只有一寸。岌岌可危。 铮!人群的后方突然刺来一柄道剑!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道家清心诀被醒转赶来的洪吉念出,小道士身后跟着调查组的众人和千塔国的萨特。 土黄色的光晕将众人护佑在内,在洪吉的操控下边缘距离通道的四壁始终保持着距离。想必也是知晓此中利害。 恢复身体控制的洛海川挺刀直刺对面恶灵的心窝,恶灵中刀,缓缓消散。冒着火星的布条碎片在飘落的过程中,化作飞灰,堆积在原先站立的地方。 撤去道法的洪吉和洛海川都是微微喘息,在这空间内精准的操控力量显然给他们也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商文渊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刚才他隐约间看到恶灵消散前唇角微微上翘,解手刀刺入也完全没有巫刀刺入布条的阻碍。 看到暴露在队伍后面的几人,不安感袭来,“小心后面!” 可为时已晚,就见瀑布般的布条从棚顶垂下,反应过来的洪吉和萨特分别向前后纵跃。洪吉顺手拉开了距离最近的张龙,萨特则是拉起剩余的两女,刚要起跳,却没有提防背后的一刀。 肩头被直接贯穿,虽不是要害,却也再也无力躲闪卷来的布条,连同应雪和陆卿,三人被紧紧勒住脖颈,脚尖勉强够到地面。 如此变化,猝不及防,胜负顷刻逆转。 脸色逐渐变得青紫的萨特强忍疼痛,咬牙道:“为什么!” 就见身后的黑暗中,圣祭司塞萨尔阿齐兹行僵硬的走出,无神的双眼没有一丝生机。而在他身后,恢复容貌的俏脸探出,幽幽的一叹。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躲过来自灵魂的探查,你说对么?来自东方的巫师。” “你不是圣祭司,你是亚曼拉!” 根本没有理睬萨特的惊呼,在亚曼拉看来,祭品的呼喊没有任何意义。老塞萨尔的身体被推在一边,摔碎成一地灰尘,那黑雾中的身体已经趋于完整。 伸手再次拿出那枚金币。 “那么,上前选择你们的命运吧,你们死,或者这三个人死,很公平。” 那旋转的金币就像催命的音符,此时异常刺眼。 “我去吧,我最没能耐,能换回一个,你们给我报仇!”张龙说罢就要上前。 却被洛海川按住,“都是我的组员,甚至萨特祖上也是我洛家的门客,还轮不到你。” 巫力凝于手掌,震得两人后退一步。商文渊直接站在的亚曼拉的面前。没时间耽搁,被勒住的三人已经气若游丝,连挣扎都做不出了。 “东方有句古话,叫大将督后阵。没想到你居然是第一个,来吧,选择你的命运。” 商文渊的手在亚曼拉玩味的目光中,没什么犹豫的将虚握的手伸向了那两面皆死的金币。 “还是第一次有人看破我的灵魂探查,不过真正的名字叫闻香罢了。” 说着,握在手中的bp机显化为青铜罗盘,直接向着金币按下。 “至于为什么是第一个,那是因为我有能力掀棋盘啊。” 如果赤骨巫刀的巫力层次都在亚曼拉之上,那这神异的青铜罗盘呢? 直接接触到体系外的力量,久违的提示终于传来。 【白鹤紫芝遁基,诛恶侫邪祟以祭,纳游魂残魄以用。】 【兹有邪异现,品类:怨灵(上),典客僚属速往诛杀之!】 【契:命运选择,必死,允否?】 不允。 【已干涉,契:奇门遁甲命盘,成。】 新的契约不可逆转的生成,商文渊和亚曼拉两者都被地面上显现的奇门遁甲阵束缚其中,所有力量均被束缚,两人都仿佛化身天地间一草芥。 商文渊周身盘旋的巫刀失去操控,凡物一般掉落在地。 亚曼拉的诅咒之力消散,木乃伊化生的布条散落在地。蛊惑之力消失,艇员们全部软倒,虽然昏迷,却再没了痴傻。应雪三人也脱离束缚,被洛海川等人救下。 “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能阻止神的契约!”亚曼拉难以置信的喊道。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归还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地面上,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亮起。 “你不是想赌命么,我陪你赌,不过要按我神州的规矩来。” “你我转动这命盘。休生开为吉门,活。死惊伤为凶门,死。杜景为中平门,轮空。” “如果你实在理解不了,那你总应该听过轮盘赌。” 孤注一掷,化必死为豪赌! 第94章 出千?兵者诡道也! 轮盘赌,亚曼拉自然听过,甚至复苏后,这以她名字命名的潜艇上也有人在玩。只是没有真实的轮盘赌那么残酷,输了也就是罚酒而已。 力量的消失,让她非常的惊恐,就像从收割者沦为了稻草。此时,她有些后悔没有直接吸干这些千塔国人,只是由于这些人将她称为公主,而她根本就不是。 能让这些祭品以欢愉的姿态被献祭,也是她能给予的最大恩赐。而现在,那充满威压的契约之力证明,眼前的这个神异的命盘,绝对不是游戏。 输者,死。 意识中,商文渊也是对狼首金箓中的阴阳镖局和铸剑山庄众人说着。 【商文渊:抱歉各位,这下把大家都牵扯进来了。如果输了,这遁基可以帮你们再入轮回。】 【大梁看门人,侯嬴:统领别说丧气话,这关一定能过。】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先生鸿运。秀士把眼睛闭上就行了,他总输。】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佛,贫僧身边的人,运气向来好。】 【姑奶奶叫张晓曦:老娘打牌一晚上赢过八千。】 【说书老秦:醒木一响,赌圣登场!】 【铸剑张大锤:相信科学,磨叽必败,上!】 灵台中的钟无艳也是不断传音:你占着气运你怕啥,转啊,快转,这个老刺激了。 你们别说了行不。我想静静。不过,这一个个的都比我洒脱啊。 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手在空中侧向一挥。地面上的命盘开始旋转。 做完这些动作,商文渊看都不看那命盘一眼。直视着亚曼拉,笑着说道。 “要是害怕,你可以闭上眼睛。” 命盘之外,洛海川等人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应雪眼睛通红。 “如果转到凶门,真的会死么?”她哽咽着问道。 “会。”洪吉握紧了拳头。 …… 命盘缓缓停下,休门,吉门,活。看着休门上亮起的符文熄灭,商文渊波澜不惊。 “该你了。” 退无可退,亚曼拉也是一挥手。生门,吉门,活。原本惊恐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看来,神灵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你终究会成为祭品,如此纯净的巫力,都将是我的。 杜门,轮空。景门,轮空。需要转命盘的还是商文渊。 死亡的概率已经超过七成! 全场寂静。 再次一挥手,商文渊还是不去看那命盘,而是问出了一个问题。 “穆特之镯,在哪?” “你的遗言就是这个么?”亚曼拉桀桀笑道。 “那我就仁慈的告诉你,我忘了。你与那些卑微的祭品不同,等我吸纳了你的灵魂,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你将见证亚曼拉的荣光重新君临千塔,这是何等的荣耀!” “而那前提,是你先死在自己设定的赌局下。命运,总是充满嘲讽,不是么。” 地面之上,那命盘也缓缓停下。 死门! 应雪和陆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张龙紧咬钢牙,闭上了眼。 亚曼拉露出快意而残酷的笑容,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力量的洗礼,那是传说中来自东方的巫力。空间内契约之力开始沸腾,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豪赌终于出现了赢家。 可接下来,灵魂凝固的感觉传遍她的恶灵躯体,原本被封印的诅咒之力不断被陷入命盘之中,就连刚刚复苏的肉体也出现了枯萎的迹象。 “你输了,应该死的是你,这契约之力是公正的!这是怎么回事!” 洪吉惊讶之余闭目凝神,感受着场中力量的流动,半晌睁开,表情古怪带着些笑意道:“这山顶上的笋都要被你夺光了。太坏了。不过我喜欢。” 就见商文渊摊开手掌,掌中正是那枚命运金币,向上的一面象征着生命的楔形文字正在闪烁着光辉。抬头看着正试图维系躯体的亚曼拉。 “是啊,命运总是充满嘲讽的。就像你没想到过这金币也成了奇门遁甲命盘的一部分。” “我抽到了命运金币生的一面,而刚才的命盘,是我替你转的。二分之一的概率,总比四分之一的概率要好些。” “契约是转到凶门者死,又没说非得自己转到凶门才死,这也很公平。” 不过,任凭亚曼拉再怎么愤怒和不甘,在契约之力的榨取下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消散前的一刻,她最后望向商文渊的眼神,分明在说,你使诈! 【契:奇门遁甲命盘,胜,收摄契约之物:咒币(命)。】 【邪异已诛,摄其气数。大衍寿数,余两年八月。】 【邪异已诛,载册功勋:十五。总余载册功勋:七十七。】 【首诛外域怨灵,摄怨灵部分记忆以用。】 命盘散去,巫力回归。地面上散落的巫刀自动还匣。 虽然有所斩获,可同样的经历他却不想再来一次。 赌输了,真的会死。 狼首金箓中一片欢腾。 【圣手冯秀士:统领这是,出千?】 【赵襄子必须死:屁的出千,这叫智慧。】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赌局,哪有不出千的。】 【大梁看门人,侯嬴:房老爷你知道的有点多。】 【圣手冯秀士: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想起一次次被贴满纸条的牌局,老冯面前似乎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兵者,诡道也! 简单的包扎过后,萨特指挥恢复神志的船员清扫现场,一阵引擎运转声过后,亚曼拉公主号重新起航。 洛海川也将萨特介绍给大家认识,原来她的祖上曾旅居大华,与颍川洛家有过一段渊源。世事变迁,六代人生老病死,联络却始终不断。这是他众多消息来源中的一个。 两人的上次见面,还是十几年前,这次穆特之镯失窃,就再次取得了联系。可怎么也没想到,护送参展人员的居然就是她本人。 之前一到独立的舱室中,就发现了萨特的求助信号,那时的亚曼拉就已经有复苏的迹象,只是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 “其实从失控到现在,诸位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还是先休息吧。”萨特有些没落的说道。 现在的千塔之枭,就剩下她一个人了。现在她想的就是安葬老塞萨尔,为了千塔这个国家,老人付出了一切,甚至不惜消耗寿命压制诅咒,却落得如此下场。 恶斗一场,众人也确实非常疲惫,无心再谈其他,纷纷回到舱室中。 就在商文渊准备入舱时,应雪也是紧跟着进入,还顺手关好了舱门。 目光灼灼的盯住商文渊,恳切的说道:“商站长,有件事请你务必告诉我实情。” “什么事?”狭窄的舱室中,两人相距不足一尺。 “你是不是见过我的父亲,应城山?” 第95章 第二块记忆碎片 “你说什么?”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商文渊一愣。 “你是不是见过我的父亲,应城山?他在哪,求你告诉我!”应雪梨花带雨的问。 今天,是商文渊见到这个飒爽的警官哭得最多的一次。 “为什么这么问?” “请你简单的回答我,是或不是。” 怎么说?该怎么说?真相有些残酷。 另外,商文渊总觉得红衣应城山的事儿还有转机,上次分别之前,对方已经恢复了一些神志。对方离开时,他还在与乾达逻萨摩多灵魂交战,没有交流。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这个。” 说着应雪敞开领口,指着还在微微发光的道玉。半块汉瓦之上仅剩的一个“东”字似乎重新被激活一样,估计是对亚曼拉诅咒之力的特殊反应。 “之前在舱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父亲浑身浴血,与他并肩作战的是一个白衣人,看不清相貌,但那人手里的东西,就是你刚才用的那个青铜罗盘。” “你是不是见过我父亲,是不是!”应雪情绪激动。 商文渊并指在她眉心一点,默念安神咒文,见对方恢复冷静后,道:“我发现了一本考古笔记,对解除咒影起了重要作用,至于应教授本人,他现在很好,就是暂时无法回来。” “现在,既然你问起,我就把这笔记交给你。你好好保管。”说着将那笔记本递给应雪。 望着笔记本上应城山的署名,应雪放声大哭。 “这是在哪找到的,总能告诉我吧?你一定得告诉我,我有知道的权利!我是他女儿!” “布泊。有些事情不能完全用科学解释,不过你们肯定有再见的一天。我保证。” “所以说,是父亲救了我。” “是。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等他回来。” 灵台中,钟无艳欠揍的声音传来:“师弟,就你这哄骗小姑娘的方法,啧啧啧,怎么说呢,太差劲了,你不单身谁单身!” 咳咳咳。不理会钟无艳的嘲讽,商文渊这才注意到舱门的玻璃上挤着好几张脸,差点以为又是什么邪恶复苏了。 应雪也发现有人,脸羞得通红,开门回到自己的舱室,砰的关上了门。 洛海川和洪吉投来饱含深意的目光,张龙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发出咳嗽声的是陆卿,她实在看不下去这偷窥的行为。 丢下一句:“商站长,不用解释。都挺好。”扬长而去。 狼首金箓中,几百道神识同时撤去。都是一脸没尽兴的样子。 啥?我要解释啥?我什么也没做啊! 才大战一场,好悬就死了。你们不是应该都好好休息的么? 三天的休整在航行中度过,应雪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出现,其余时间都是捧着那本笔记发呆。时不时抚摸一下那字迹,就像抚摸绝世珍宝。 打坐调息三天,状态已经恢复的商文渊将青铜罗盘显化在掌中。 “你的遗言就是这个么?那我就仁慈的告诉你,我忘了。”亚曼拉的话犹在耳旁。 忘了不要紧,就像你说的,答案我可以自己去寻找。 “师姐,帮忙。” “五碗面!” “两碗!” “三碗,加蛋!” “成交。” 太公阴符经上金光流转,崭新的一页翻开。 …… “强大如你,也将陷入永眠了么。亚蒙拉。” “哈哈哈哈,死得好!伪神的信仰就应该被颠覆。一切信仰都将属于奥西里斯。而你,只能与你侍奉的阿蒙拉被一起吞噬。” 上一刻还在细心制作木乃伊的大神官,见到其他人都出去以后,诡异而狰狞的对着棺椁中的女子说道,眼神中还有一丝病态的眷恋。谁都别想得到你,就算是神也不行。 小心的从袖口中取出一个不时有恶魔低语声传出的锡铁盒子,准备将原来放置在阿蒙拉双眼上金币替换成了黑气四溢的另外两枚。 谁能想到,克里奥帕特拉付出一切才换来的短暂和平和转眼就被碾碎,就连信仰也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隙。叛徒,居然就在那圣洁的神庙中。 就在此时,亚蒙拉紧闭的双眼突兀睁开,灰白色的深邃眸子怨毒的盯着面前鬼祟的男子。 “啊!啊!”心虚大神官登时吓得一抖,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灵魂也险些沉沦。 慌不择路,踉跄的向众议院所在的山坡跑去,就连还剩一枚金币未换都没发掘。 第二日夜,在无数信徒的护卫下,大神官高举着如月光般璀璨的银色圣物返回。 那圣物正是传说中的穆特之镯。当还在散发着诅咒怨力的亚蒙拉终于在圣物的压制下归于沉寂,取消了全部烦琐的归葬仪式,亚蒙拉被草草的封入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台下。 这就是穆特之镯原本的所在么?百门之都,底比斯。 原来亚蒙拉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那只是后人翻译中的错误,亚蒙拉公主的正确意思,应该是阿蒙拉的女祭司。 那咒币是意外落入口中的衔口币么。真是人生何处不起尸! 随着亚蒙拉的残魂的逐渐暗淡,太公阴符经翻开的纸页上,白描线条纵横交错,勾勒出一个手握权杖的女祭司形象,右上角也是浮现出字迹:亚蒙拉,第三使徒。 “师姐,找到线索了,拉我回去。”没有回应。 “师姐?师姐!”还是没有回应。 正疑惑间,原本金色的空间不知何时已被漫天的黄沙取代,再次将商文渊包裹在内。 疼,窒息。眼睛被肆虐的沙粒割伤,整个人就要被撕碎在黑暗中。 熟悉的痛感和呼啸的狂风再次出现。 获得古蜀巫匣以后,本以为再也不会再有那些离奇而真实的梦境。 不过此时的情形证明,他错了。 这次,不想再像当初那样无助。 此时,他商文渊,已经是地地道道的神州真修。 集中全部精神,感受着沸腾的巫力,猛地睁开眼睛! 不过也就只能捕捉到一个画面的残影。 那漫天的狂沙汇成一条河流,正向视线不可及的远方奔涌。 而他正在向狂沙中的某个泡影撞去! 再睁眼时,不同于西域荒漠的雄伟景象出现在眼前。 而这里,是另一个记忆碎片,第二块记忆碎片。 本来觉得睁开眼就能够发现真相,到头来却是更深沉的无助。 在那一闪而逝的画面残影中,如这样的泡影,何止几百。 第96章 百门之都,底比斯 那画面残影中的地方是哪里?我到底是谁? 不真实的感觉不可抑制的生出。苍狼典客的身份之下,似乎还有更多的隐秘。 还没等他仔细梳理,就觉得背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接着是左边的肩膀。 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自己身着的竟然是露着单肩的亚麻袍服。巫力像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不论如何调动,都如泥流入海,毫无反应。 残破的袍服上满是血迹和尘土,这与身边的流民格格不入的打扮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这些人明显是在逃命。 混迹在流民堆中的商文渊打量四周,很快就发现了熟悉的建筑。 巨大的石阶和高大的立柱,尽显神灵的高贵和人类的渺小。 与亚蒙拉记忆里的地方一模一样,这就是卡尔纳克神庙,这里就是百门之都,底比斯。 跟随流民躲上了神庙的高坡,商文渊也终于看清了他们到底在躲什么。 远方的城墙外,数以万计的四轮战车组成战阵。抵抗的士兵均被屠戮,再用长矛挑起,竖立在城门之前。在战阵后方,是一排只能望到如山高的膝盖的巨大身影,庞大的羽翼几乎遮蔽了太阳。 上半身和面容已经超越了凡人仰望的极限,抬头所见,就只有那天空中落下的巨大陨石。 如天灾降临,城门应声而破,城墙倒塌大半。 流民们惊恐的四处乱撞,相互推搡。也有人跪地祈祷,但也无法阻挡冲进城中的战车洪流。生命如草芥的,可不只是神州的古战场。 今天的战争,毫无战术可言,靠的就是野蛮的冲撞。前排的战车已经接近了人群的后方,车轮上的尖刺眼看就要划开一条血路。 和煦的光芒突然从地面升起,底比斯全城似被赐福,疲劳和伤痛迅速恢复。 与此同时,酷烈的强光自天空降下,冲进城内的士兵一瞬化为灰烬。 卡尔纳克神庙上,也是有两个巨大身影站起。而迎接他们的是无尽的陨石与狂风。 随着一把巨大连枷的砸落,卡尔纳克神庙连同下方的地面在那如狱的威压下碎裂。 坠落,无止境的坠落,那裂开的缝隙如深渊般没有尽头。下落中的商文渊眼睁睁的看着那连枷再次砸来,浓烈死意压抑得他难以呼吸。 终于,画面开始崩碎。 再次被无尽狂沙包裹时,那撕裂般剧痛反而成了一种庆幸。 陷入黑暗之前,只觉得被一股气息缠绕。而一串古老的音节也传入了脑海。 “又见面了,凡人。多亏了穆特的指引。” …… 呼,粗暴的吸进一口气,那头痛的感觉让商文渊眼前一片发黑。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下,胸口剧烈起伏中,亚曼拉公主号舱室的玻璃里映出他苍白的脸。增长的实力,在记忆碎片中完全无用,每次都是险死还生。 汪! 这次还附带了幻听。 汪汪! 嗯?怎么有狗叫?我去,何方妖孽! 就见身边的床铺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只纯黑的狗,若不是耳朵上有几道金色的线条,黑暗中简直发现不了。太过出人意料,潜艇中什么时候有狗了?还在自己的舱里。 突然,商文渊眼睛瞪大。上次在第一块记忆碎片中带出古蜀巫匣的一幕历历在目,那这次的记忆碎片中是带出了一只狗么? 联想起之前传入脑海的古老音节,感受到灵台中会有亚蒙拉形象的那页传来的微微颤抖,再望着对面的狗子眼中的深邃与沧桑。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成形。 “阿蒙?”尝试性的呼唤。 “呜……”对面的狗子发声回应,狗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无奈,点了点头。 嗡嗡!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契:伴生。允否?】 允。望着对方失落的眼神,商文渊也是接受了现实。 伴生就伴生吧,已经养了个后土,好像也不差一个阿蒙。 …… “滋滋滋……” “商站长,你又醒了?”洛海川的声音从对讲中传来。 “你为什么要说又?” “你闭关十多天了,你自己不知道?嗯?你那边怎么有狗叫。” 十多天?没来由一阵后怕袭来,幸好是处在安全的环境下,不然就麻烦了。 这次进入记忆碎片居然花了这么多时间。 “那个容后再议,我找到了穆特之镯的一些线索。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千塔?”商文渊问。 “正要通知你,距离千塔还有150海里。准备一下吧。” 半小时后,众人在之前存放诅咒金币的舰长室集合。 跳过对突然出现的阿蒙的询问,以带着宠物反而更便于此次任务为结论告终。 只有洪吉微微蹙眉,将阿蒙与龙虎山后山的一些灵兽进行比较后,小道士自觉难以看出对方的根脚,也只得作罢,将之归为巫脉妖兽的行列。反正不用自己喂养就行。 应雪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恢复到了当初那个飒爽干练的警官,只是眼中多了些东西。 经过商文渊的身边时,她轻声说道:“谢谢。” 商文渊只是微笑点头,有些事情,只能靠时间去解决了。 “你说你找到了穆特之镯的线索?在哪。”洛海川直奔主题。 “只能说最有可能的地方,千塔的卢克城,历史上的百门之都。” 漫长惊悚的航程终于结束,亚曼拉公主号排水上升,停靠在一座不为人知的废弃基地中。 将车钥匙抛给洛海川,萨特行了一个标准的千塔国军礼。 “接下来就靠各位了,我还要想办法去解释死难艇员和参展人员的事,请务必找到穆特之镯。千塔之枭的事,还请各位保密。” 点头应诺,两辆越野车驶离荒芜的海滩,尾灯消失在夜色尽头。 五公里以外的海岸线上,一座早已没了灯光的灯塔顶层。 一支小巧的单筒望远镜被艾亚交给身后的黑衣女子。 “通知卢克城的外围成员,金丝雀入笼了,让他们准备好饲料吧。” “千塔之枭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很孤单呦,我亲爱的妹妹。” 轻笑起身,朝向一个黑暗的角落,艾亚素拜道:“请使者回复尊主,这次艾亚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轻轻点头,没有言语,角落里走出的戏台上花旦打扮的身影,再次消失。 第97章 满城恶念 与西省调查组接头的是一位被当地人称作杰拉诺的谢顶大叔。 他真实的名字叫胡铁军,已经在卢克城这边工作了十多年,做个向导完全没问题。 车子是敞篷的,能坐不少人。平时,胡铁军也经常拉点观光客赚点外快。 将一摞近几天的尼罗河晚报丢给众人,嘱咐道:“你们大致扫一眼,如果非要与人搭讪,上面的一些花边新闻能用上。尤其是你们几个,官气都收一收,这里不比大华。” 又看了一眼抱着阿蒙的商文渊,“这位小兄弟的代入感就很不错。” “情报上写的入住地点是圣徒旅馆,麻烦老胡你开快点。” 洛海川此时没有和任何人聊天的心情,满脑子都是追回穆特之镯的任务。距离千塔这边给出的最后时限,已经不足一周了。 “怎么就选了这个地方住?”胡铁军诧异的说。 “有什么问题么?”陆卿有些不解,情报分析是她做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圣徒旅店那一带是卢克城治安最差的地方,昨天还意外死了人,这会儿警戒线应该刚撤,最新的那张报纸上就有,你们真会挑地方。” 胡铁军很是健谈:“这就是上面安排给我了,要是其他司机肯定不拉你们。听附近酒吧的酒保说,出事的房客根本就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吓死的,据说有恶灵呢。” 谢顶大叔还特意回头看了看这几人的表情,结果却令他有些失望。这一行人全都表情淡漠,就连两个女的都是无所谓的样子。 恶灵,这两天见得有点多了。 上面说这次任务是绝密,虽然好奇众人的身份和目的,胡铁军还是很有分寸的没问。 车子从灯红酒绿的闹市区驶出,还算平整的水泥路也变成了颠簸难行的土路。圣徒旅馆位于卢克城北的贫民区,正对着卢克城的监狱,外来人很少问津。 “一会要是见到有人要钱或者吃的,千万别发善心惹麻烦,尤其是你们两个。”胡铁军的认真的看着应雪和陆卿说道。 “为什么呢?”陆卿不解的问道。 胡铁军也不解释,只是把车在离旅店不远的地方停下,熄火,关车灯。 调查组的众人则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夜幕下赤裸的真实。 简陋的巷道里,不时传出啤酒瓶砸碎的声音,一个头顶流着血的黑瘦少年跑出,却还是被追来的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按住,抢走了一块发黑的面包。 黑瘦少年仿佛已经习惯,捂着头往人堆里扎去,走到一个穿着艳俗的女子身边,手里的小刀一划,一个掉皮了的钱包被他悄悄揣进口袋。 而那女子正被对面的强壮男子按在街灯阴影处的墙壁上摩擦,男子办完事儿,抛给对方一包粉末状的东西。 女子随便的整理了一下裙装,再次站到了街灯下。不多时,一个胡子拉碴的矮个子走过去。用几张绿油油的纸钞,买走了那包粉末。 他快步冲到墙角,也不顾地上净是恶臭的泥水。直接享受起属于他的梦幻。 “最近一个月都是这样的场景,总感觉这人呐,都变坏了。还是大华好,明年攒够了钱就回老家种地了。”胡铁军感慨的说道。 …… 伴随着劣质灯管发出吱吱的声音,陆卿敲响了圣徒旅店的门。 “有人么?住店。”她用当地的语言喊道。 洛海川则是打量旅店的状况。两层独栋,台阶上堆着未清理干净的垃圾,墙角还扔着卢克城警方丢弃的警戒线。 “这种东西居然没有回收?”商文渊和洪吉感觉不到反常,洛海川的职业素养却告诉他这里的事情可能不太寻常,除非这卢克城的警方本就十分草率。 没人应答,不过门却没锁。夜不闭户?在这贫民窟不太现实。 由于气候干燥,早就开裂的台面上,摆着用于登记房客本子。陆卿随手翻开一扫,速记的本事瞬间对入住情况了然于胸。 最后的一条入住记录就是报纸上案发的当天。也就是说这旅店里现在房间都是空的。 一声轻哼传来,本子被五根的手指按住,一个面色冷清的中年人从柜台里站起。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周。 “只能给你们开三间房,别的屋子维修。”说话时另一只手始终插在兜里,一副爱住不住的样子。 感受到那人已经回到楼下,大家在201房间中会合。 “这个地方有些奇怪。”应雪率先说道。 “满城恶念!”接话的是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洪吉。 “你也感觉到了?”也只有商文渊能听懂洪吉说的恶念是什么意思,初到卢克城时,他就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却不知道那感觉的来源是什么。 直到刚才胡铁军开车经过卢克城的监狱时,从亚蒙拉那得到的咒币上暗晦的能量出现一丝躁动。他才有了猜测。 刚才贫民窟的那些人的作为已经无法用治安不好来形容。行动时完全没有任何负担,甚至有一些流畅和自然,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恶。 “之前胡铁军提到最近一个月人变坏了,一个月,变坏,很可能是受到了蛊惑或者诅咒。” “而被诅咒的也许不是这些人,而是这个地方。” 猜测说出,众人都是一凛。 “还有一个地方,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说话的是张龙,这粗犷的汉子终于是细心了一回,“刚才那店老板的手。” “手怎么了?” “那手的白皙程度,根本就不像贫民窟的人啊。” 听张龙这么说,洛海川的心中警兆闪过,联系到刚才被随意丢弃在墙角的警戒线。 “不好,老胡可能有危险!” 不过,还没等众人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原本在商文渊脚边一动不动的阿蒙,却突然对这窗户狂吠不止。循声向窗外望去。 就见那原本洁白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猩红之色,卢克城监狱楼顶,一道紫色光芒迸发而出。幢幢的黑影在红月下的楼顶起舞。 “啊!”应雪一声惊呼,这舞姿,与她那日在沙漠营地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咒影!沙蛇! 同样对这舞姿无比熟悉的商文渊则是默默在心里想到:天魔舞! 而此时,旅店的楼梯处传来嘈杂,前后两个出入口被团团围住。 窗外刚才空无一人的旅店门口,四个包裹严密的祭司正飞速的布置着一座祭祀法阵。 法阵激活,手持曲柄杖和连枷,头戴红羽王冠的虚影出现。 这是…… 奥西里斯! 第98章 月光之祭,傀儡之心 局。 这是局。 刚到卢克城的第一夜就陷入了绝对的被动,应对不当就是死劫! 张龙和两女都是普通人,原本在看到那奥西里斯的祭坛时就已经感到虚弱,当那四名祭司吟唱出咒语后,更是通体僵硬。 之前包围旅店的不下五十名黑衣蒙面人,齐刷刷拔出插在背上的短矛,尖端对准了二楼的窗口。 “找掩体!”应雪大叫道。沙漠营地中,汪教授被远距离钉穿手掌的情景让她的精神紧绷。 就在调查组众人刚刚矮下身形的时候,破空声和碎裂声已经在耳边炸响。拥挤的房间内一片狼藉,迸溅的玻璃碎片四处弹射。 也正是利用这躲藏的间隙,法阵上方,奥西里斯的虚影眼中,燃起两朵蓝色的火焰。 空寂和死亡的威压降临卢克,全城本就不太发达的电力系统瞬间瘫痪。负责抢修的工程队伍迅速响应,不过刚出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漆黑的夜空中浮现出巨大的台阶和石柱,在猩红月光的映照下分外诡异。 大批本地记者涌上街头拍照,治安人员开始挨家挨户通知市民做好避难准备,整个卢克被深深的不安笼罩。恶念的萌芽开始在心底滋生。 四名祭司见大功告成,露出自得的表情。好像已经看到了旅店被奥斯里斯一指碾碎的场景。 “艾亚也太小题大做了,几个人而已,还需要用出这等神灵祭祀么。”其中一人说道。 “不管怎样,今夜过后,我们在组织中的地位定然提高,到时候,嘿嘿嘿……” 在他们戏谑的目光中,圣徒旅店的大门一响,三个东方面孔出现在门口,而率先向他们走来的竟然是一条狗。 刚才说话那祭司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大华真的没人了么,还要先派狗来送死,哈哈哈。” 脚趾不时轻触地面,尾巴在空中晃出奥妙的轨迹,阿蒙缓慢的向祭坛走去,逐渐抬起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奥西里斯的虚影。 “它在做什么?”刚刚透支法力用土地咒抵挡了全部短矛的洪吉脸色苍白。洪吉的身边,洛海川手中的雷光正在凝聚。 “它在宣战,这里是它的城。”商文渊说出一句令人似懂非懂的话。 神力万不存一,却也有其尊严,这种感觉,商文渊懂。 …… “那四个蠢货拖延不了多久。让我们的人撤进来。”两名黑衣女子领命而去。 卢克城监狱的地下室中,手持长矛的艾亚对身后的两人吩咐道,手臂上的穆特之镯散发着璀璨的星辉。在她的脚下,一座几乎被风化的古老祭坛上有着一个凹槽。 看向蜷缩在角落的胡铁军,“但愿敌人的鲜血能加快月光之祭的速度。”说着,将手中引爆器上的红色按钮,轻轻按下。 …… 楼外,阿蒙舔着爪子上的血迹,仰望夜空中的宏伟虚影,那是曾经的卡尔纳克。 在它的左右,四名祭司死得不能再死,每个人的喉咙上都是一道撕裂的伤口,都是一击毙命。生命随着纸醉金迷的幻想一同消逝。 “杀,杀人了。商站长,你家狗杀人了。”张龙结结巴巴的说道,刚才就见商文渊怀里人畜无害的小黑狗在突然加速纵跃,快得带出残影,一眨眼,刚才还在嚣张大笑的四个神秘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哦,狗咬人,应该判什么罪?”商文渊装糊涂问道。 “啊?狗咬人也就咬了,又不能咬回去。要么炖了,要么放了。”张龙下意识答道。 “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找机会你炖一下吧。”商文渊拍拍张龙的肩膀,转身向阿蒙所在的地方走去。 这能跟狗咬人一样么。这个解释众人都觉得哪里有些问题,一时却都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洪吉倒是没觉得意外,龙虎山的灵兽脾气也都不大好,急眼了连张太玄都咬。 “接下来就看我的吧,在那梦境里,我无力反抗。在外面,可就不能任人宰割了。” 突然,对面的四层建筑墙体上,闪过几道亮光,紧接着几声爆鸣传来,像在人的心坎里放了几枪,下一刻,卢克监狱轰然倒塌,炸药的当量控制得非常精准,连几米外的民宅都没有波及。 商文渊和阿蒙也平静的看着一切的发生,青铜剑被他自背后抽出。 滚滚烟尘中,咒影在下坠中尽皆消失不见,的确都是障眼法么,心里冷笑出声。之前的黑影身上,她没有感受到一丝咒影该有的气息。 没了楼宇的遮挡,猩红的月光照亮了下方的方形深坑,还有深坑里那道被黑衣人簇拥着的金发身影。 “她就是沙蛇之王,艾亚!”应雪一眼就认了出来。 “老胡!”洛海川则是认出了倒在地上的胡铁军,显然已经遇害。 艾亚抬起头,望着深坑上方的众人。 “呦,这不是来自东方的小妹妹么,既然已经逃掉了,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呢?真是想不开呦,这次不用精绝蝼蛄传信了么?” “这位就是破解了神明咒影的商先生吧,果然气度不凡呢。” 商文渊则是淡淡道:“不过是得了乾达逻萨摩多的微末传承,就做下这许多恶事。那乾达逻邪佛,也配称神明么。那夜送来赶尸手札的也是你的人么?” 艾亚哈哈笑道,“那可就不便透露了呢。” “把穆特之镯交出来!”洛海川的眼中积蓄着雷光,银色解手刀指着艾亚的鼻子。之前在屋里没出来,就是为了布置一个简易的九霄雷阵。此刻,只要洛海川想,就能隔空召来天雷。 “你是说这个么?”满是鲜血的手扬了扬抓着的东西。 “也不是不可以,因为也快用不到了。你们自己来拿吧。”说着就把穆特之镯按在了祭坛的凹槽上。 恶侫,纯粹的恶侫。堆砌祭坛的石块被月光染红,进而变成灰黑,再像被腐蚀一样被风吹散,站在艾亚身后的两名黑衣女子迅速取出一粒药丸状的东西服下。而那些蒙面黑衣人却没有那么幸运。 生机在三息之内被剥离,又被祭坛下的东西吸取。泥土翻涌,一个破旧的棺椁的盖子倒飞而出,砸在旁边的墙壁上,一具古老的木乃伊直立而起。 商文渊的瞳孔猛地一缩,就连阿蒙的狗眼中也露出一丝诧异。这正是记忆碎片里,被草草埋葬的亚曼拉!第二个亚曼拉!灵台中的太公阴符经上亚曼拉的白描画像也微微抖动起来。 包裹的布条被粗暴的撤下,身体血肉迅速恢复着活力,就连声音也完全一样。没有看身后的艾亚一眼,而是把眸子转向了商文渊。 “我怎么感觉,你的身体里有另一个我。”说着,竟然把手伸进的自己的胸膛,并没有鲜血流出,而是被她从心脏的位置取出了一个七彩的正四面体晶块。 “哦,也许就是因为它吧。好像忘了如何使用了。” “哦,好像又想起来了。” 就在她莫名其妙的自语中,那晶块上投射出无数光丝,之前被剥离生机的几十具尸体全部站起,并迅速变成亚蒙拉的相貌,几十张嘴用同样的声线说道:“赞美奥西里斯!” 而商文渊的bp机上也闪过一条令他瞪大了眼睛的提示。 【圣物:傀儡之心。】 第99章 伐山破庙,不限于神州! 穆特之镯,是傀儡之心的钥匙?亚曼拉,是傀儡之心的寄体? 眼前的一切令商文渊震惊不已。阿蒙的反应则更加强烈,原本跪坐于地的狗子发出愤怒的吼声,后背弓起,某种血脉中掩藏的力量开始复苏。 穆特,是它的妻子。亚曼拉,是它的祭司。奥西里斯,是掠夺它信仰的敌人。而此时,它的祭司用它妻子的遗物复苏了它的敌人。 在傀儡亚曼拉的祷告声中,那随着之前四名祭祀死亡而沉寂的祭祀法阵上,奥西里斯的灵魂气息突然增强,天空中的卡尔纳克神庙彻底被死亡的力量浸染,宛如冥域,背弃了阿蒙曾经的神恩。 “赞美奥西里斯!” “赞美奥西里斯!” 是痛苦还是落寞,阿蒙已经分不清楚,伴生契约之下,商文渊能够感觉到它复杂的情绪。 …… 旷久之前,它还是底比斯的小神,衣不蔽体的底比斯人每天在与寒冷和饥饿搏斗。 尼罗河滋养着这群心思单纯底比斯人,但在洪灾暴发时,也大片的带走鲜活的生命。仁慈的阿蒙化身成人,带领着底比斯人用纸莎草搭建棚屋,造出纸草船,捕捞鲜鱼。 如此的能力和奇思妙想,让他成为了底比斯人的首领,还迎娶了部落里最漂亮的女子为妻子,她的皮肤如月光般白皙,眼睛似星河般璀璨,她就是穆特。 而荒漠之中的部落却为了水源征战不断,大批难民融入底比斯,而阿蒙和穆特也在难民中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话语很少,却总会采摘每日清晨最鲜艳的花给他。 随着时间的流淌,永远不见衰老的阿蒙也终于被获知了神的身份,底比斯人无比感激,认为他与天上的阳光一样永恒,从此阿蒙就成为了阿蒙拉。 许多年过去,底比斯已经足够繁荣,也终于到了阿蒙离开的时候。它唤来已经成年的小女孩,将最接近自己的名字赐予她,亚曼拉。 阿蒙走后,底比斯人很快纵欲堕落,唯有卡尔纳克中终日祈祷和祭祀的亚曼拉保持着圣洁。赫努姆派嗜血的狮首女战神塞赫梅特降下神罚。 人类疯狂地追杀下濒临灭亡。心下不忍的阿蒙在塞赫梅特的必经之路上放上很多红葡萄酒,后者果然将酒液当成了人血,豪饮一番后醉倒在地。 逃出生天的人类在一位开明的法老的带领下痛改前非,阿蒙则是将耕种和文字传授给他,再由他传授给别人。很快,尼罗河两岸再次欣欣向荣。这个法老叫奥西里斯,很伟岸的名字。 可那已经深入骨髓的贪婪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奥西里斯的成就被兄弟萨特嫉妒,他也终于被后者密谋杀害。 那时已经成为主神的阿蒙,在他的引导下,阿努比斯和托特将奥西里斯制成了世间第一具木乃伊,并用亡灵书将其复苏,让他成为了冥王。 而这一切的恩惠,带来的却是最彻底的背叛。 …… 今夜之局,难以善了。 “民不妄淫祀他神,使鬼不饮食。”商文渊喃喃说道。 阿蒙抬头看着他,似乎要听听这凡人要说什么。感受到前者的目光,商文渊一叹。 “从来就没有生民背弃信仰,直到他们的信仰背弃他们。两千年前,神州大地上的曾盛行血祭淫祀,生民惑于巫蛊。” “而在这两千年之前的三千年,巫神,鬼怪,山君,地祇也都曾护佑生民。所以,人会变,神也会。而当那庙宇中供奉的所谓鬼神变得贪婪,一味索取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蒙抬头的姿势不变,似乎等待着下文。 “一个叫张道陵的人出现了。他承授天师正一盟威之道,禁戒律科,检示万民逆顺,祸福功过,令知好恶。” “置二十四治,三十六靖庐,内外道士二千四百人,下千二百官章文,万通诛符,伐庙杀鬼,生人荡涤,宇宙明正,三五周天匝地,不复有淫邪之鬼。” 望着越压越近的神庙虚影,望着刚刚吸纳数十人生机复苏的傀儡亚曼拉,看着那逐渐变得庞大的奥西里斯。望着受恶念支配陷入混乱的卢克城居民打砸着周遭的一切。 商文渊目光凌厉道:“伐山破庙,不限于神州!” 仿佛知道对方要做什么,阿蒙的显出挣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摇尾起身,向后面的圣徒旅馆走去,保护那三个凡人。 更主要的是,接下来的一幕,它不想看。它怕忍不住又要去救那些曾经认识的人,尽管这些人已经背弃。 “洛组长,洪吉,这夺回穆特之镯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商文渊说道。 洪吉突然觉得今天的商文渊特别的不一样,“你要……” “我要效仿一下祖天师。伐山!破庙!治病!救人!” “可你只有一个人,你……” 仿佛为了回应洪吉没说完的话。商文渊手臂上的狼首金箓上亮起金光。 之前离得都太远,洪吉一直以为对方是带着什么法器,可这次看清了却令他惊骇的直了眼。 这是,道箓? 可若说这是道箓,这是什么等级的道箓?为何所有典籍中都没见过。要单是如此还好,为何自己手臂上的五雷箓也跟着起了反应,而且像是在臣服!难道是道门大能转世?一定是了,不然为何对方能有这种种神奇的手段。洪吉看向商文渊的眼中多了一些敬畏。 不知道动用狼首金箓会产生这么大的误会,其实也不完全算是误会。严格意义上讲,他商文渊还真就是祖天师张道陵的师兄。 不过他接下来的举动,让这个误会深的更加彻底。 只见商文渊从背包中取出几面杏黄色小旗,随手一抛之下入地三分,阵成。 狼首金箓上金光再闪,阴阳镖局众人装扮成的三百黄巾力士出现在身后。金盔金甲,罩袍束带,肌肉虬结。就连本色出演的曲端和陈月玲也是打扮成了两名渠帅。 这本是之前约定好的,龙虎山小师叔当面,阴阳镖局的身份还是不能暴露的。突发奇想的钟无艳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那杏黄旗阵是她修习阴符经的最新领悟。 “这是,太平道?古太平道?”洪吉彻底懵了。这商站长是太平道主?这可是不比龙虎山差多少的传承了,当今神州已经绝迹。 本着虚则实之的想法,商文渊没有再特意打造太平道传承之物的九节杖赝品,手中还是那把青铜剑。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太平部众将听令,伐山!” 第100章 两千年后的并肩一战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圣徒旅店中的阿蒙侧过头去,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也许再睁开时,就是新的开始。 看到商文渊亮出的阵仗,艾亚心中疯狂咒骂着情报的缺失。 上次见面是在摩天岭,这才短短几个月,进境也太快了。 好在尊主这次交代的任务,不是直接杀死对方或再从对方手里抢那古蜀巫匣。 看着直奔放着穆特之镯的祭坛冲来的洛海川和洪吉,再看看不断为卡尔纳克神庙虚影输送着诅咒之力的傀儡亚曼拉,艾亚也念诵起祷文,之前消失的咒影再次出现,不再是障眼法。 做完这一切,向身后的两名黑衣女子使了个眼色,逐渐向战场的外围撤去。身形逐渐被咒影包裹,重新躲进暗处。 掩藏起来的毒蛇,才更致命。 …… 【圣手冯秀士:先生,这身打扮真威风。大脑袋,你的头就不能变小点,真扎眼。】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关你屁事,我头盔也最大,信不信我怼死你。】 【已封言僚属:圣手冯秀士。】 【已封言僚属:天下第一,房老剑客。】 【商文渊:曲端,你听着,这场仗我要零战损!做到了,你就是苍狼军教头!】 很少见他如此严肃,灵台之中,钟无艳也是问道:“师弟,你认真的?” 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商文渊的声音回荡在战阵之中。 “当年张角遣弟子八人出使四方,以善道教化天下,转相诳惑。” “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 “那被称为暴民的数十万众,虽是贩夫走卒,流民山匪。但天下不病,哪有揭竿而起之人。” “苍狼守西域,为黎庶。曲端抗金,为黎庶。张角起黄巾,也为黎庶。” “为生民伐命者,当敬之。这场仗,就当作是广宗城那一战好了。” “再说了,就算真是暴民,那也是我神州的暴民,容不得外人欺负。” “杀一个胡铁军,就拿他们的神来赔。” “太平部众将听令,破庙!” 不再耽搁,青铜剑斜指天际,商文渊一马当先。 在他身后,三百黄巾力士的怒吼响彻卢克城。 石柱砸毁,台阶踏碎,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神像在枪刃的无数次斩击中摇摇欲坠。 一开始,就是全力猛攻。 若不如此,再有盏茶时间,奥西里斯那庞大的神念就将撑开时光的壁垒,破空降临。此战必将徒增变数。 望气法下,傀儡之心与神庙虚影间的气脉流动分毫毕现。神庙不毁,傀儡亚曼拉的诅咒之力近乎无限。 洛海川和洪吉已经陷入苦战,几十道盘旋的恶咒与燃烧的黄符碰撞湮灭。每当穆特之镯近在咫尺时总会被数十傀儡集中针对。 几番交锋下来,身上也是多出许多腐蚀的痕迹。艾亚的偷袭,也让洛海川的肩头填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此战,唯速! 巫力毫无保留的催动,凝聚在青铜剑之上。 千塔的灵气太过稀薄,苍狼神枪决缓缓凝势,却始终无法完整使出。 快,快啊!商文渊的脸色涨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凡人,怎敢亵渎神灵!”暴怒的声音从傀儡亚曼拉的口中传出。 不再抵挡面前两人的攻势,穆特之镯,甚至这傀儡之心,都是可有可无之物。 而那神庙却是她曾经的家,她的信仰,她的一切。 对着神庙中的最后一座神像,傀儡亚曼拉直接献祭了自己刚刚重生的灵魂。 同样的决绝,同样的毫无保留。 卢克城突然陷入绝对的黑暗,卡尔纳克被浓重的冥域之气瞬间包裹。 斩在神像上的枪刃直接折断,黄巾力士被震退三步。 酝酿中的苍狼神枪决被打断,商文渊也是喷出一口鲜血。 如渊的威压降临,神像上的尘土簌簌而落,神像的眼中燃起森冷的蓝色火焰。 “凡人,你们想怎么死?” 还是慢了,就差一步。奥西里斯,复苏。 那硕大连枷如记忆碎片中一样,就要当空砸落。 …… 此时,无人注意的杏黄旗阵旁,一道真灵气息出现,一个青年道人身形显化而出。 身穿百衲道衣,手中的九节杖轻触地面。 “咳咳咳。”一阵咳嗽,下意识用手去抹一下嘴角,却发现早已不再会有血流出。 看来曾经的病弱成了自己的牵绊啊,也不知道当世的神州是什么样。 望着那熟悉的盔甲和黄巾,还有那三百多双悍不畏死的眼睛。真像啊。 “竟还有人记得我们。”青年道人欣慰一笑。 “既然有人需要,那这最后的真灵力量就拿去吧。” 张牛角,褚飞燕,黄龙,司隶……杨凤,于毒,五鹿…… 曾经三十六方渠帅的名字被他轻轻唤出。 似缅怀,也似解脱,青年道人一步踏进阵中。 “这太平要术里的阵法是谁布的,真的挺好。” 随着九节杖轻点,阵法仿佛有了生命。 猛地转头看向青年道人的方向,商文渊的心中一震,随即明悟。 抬头望着奥西里斯,说道:“一道神念而已,真当没人能治你了。” “苍天已死。”商文渊踏前一步。那青年道人也踏前一步,“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同样的语速,同样的口型,“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天下大吉。” 商文渊手中的青铜剑随意挥出,不再计较之前的轨迹。年轻道人手中的九节杖轻轻扬起,似在与并肩而战的故友告别。 “苍狼神枪决第二式:亟雷!” 青年道人脚下的杏黄旗阵光芒大炽,“雷公助我!” 在刚刚惨胜的洛海川和洪吉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三百黄巾力士迅速化作流光,投入狼首金箓之中。与此同时,一道无匹雷霆自虚空直劈而下。 卡尔纳克神庙虚影和王座上复苏的神灵化为乌有。 “两千年了,还能并肩一战,真好。”年轻道人颔首而笑。 商文渊怔怔的遥望对方,将对方的话记在心中,那口型分明是:广宗城见。 “任务完成了。为了一块破铜烂铁,好悬就壮烈了。” 单手将随着神庙消失掉落在地的傀儡之心抛给商文渊,洛海川让陆卿将被他称之为破铜烂铁的穆特之镯小心包裹,准备等卢克城警方清理完现场就与千塔国完成交接。 随着抛出的动作,肩头上的伤口疼得他眉头一皱,那长矛上显然有毒。伤势比想象的严重许多,在洪吉的丹药压制下,也只是勉强有知觉。 “可惜艾亚跑了。”应雪说道。 “该报不报,时刻未到。这次的任务主要是穆特之镯。”张龙安慰道。 商文渊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傀儡之心,总觉得哪里不一样,可能是失去神庙的支撑流失了一些力量,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 卢克城外三公里,趁乱逃出的艾亚再次素拜,对着那花旦扮相的身影说道。 “使者,幸不辱命。艾亚没有让尊主失望。” 在她的手中,一块正四面体晶块散发着七彩光辉。 第101章 身份怎么就成谜了? “我求求你了,你回龙虎山吧。”商文渊捂脸说道。 时隔多日,恶战数场。辗转大半个神州,连国都出了一次。 再次回到煌掖北大街上,本想静心休息几天。可洪吉的喋喋不休让他头痛欲裂。就连阿蒙都把耳朵耷拉下来,闭合了听觉。 “我真不是啥老祖转世,也不是啥太平道主,我就是个送快递的。” “那之前的那些招式?”洪吉问。 “我悟性好。” “那特殊的道箓?”洪吉不依不饶。 “那真是巫脉的东西。” “那太平道雷法?”洪吉表示不信。 “捡的。” “那你是哪代天师转世?” “真不是。” “那你是太平道主?” “……” 这样的交流持续了一路,直到商文渊和洪吉走到了丝路慢递的门口。 看着这有些陈旧的房门,他颇有感慨。好像自从开了这家快递站,就没在这里待过多久。 假装掏钥匙开门,下一秒,商文渊猛地回头望向暮云书店二楼的窗户。 滋溜!滋溜! 两个脑袋同时缩回了窗台之下,邓洛玉缩回去之前还摆了摆手。 明目张胆啊,监视还带打招呼的? 反正分开的时候,大伙约好在丝路慢递小聚放松一下。一会当面跟洛海川要个说法。 总组那边虽然批评了洛海川闹出的动静太大,但考虑到本次任务完成效率极高,千塔国那边非常满意,甚至还主动提出了许多有利于两国贸易的合作议案,还是对西省调查组进行了表彰。 所谓的动静大,是指当晚的尼罗河晚报上,刊登出卢克城超自然现象的各种照片,卡尔纳克的神庙虚影还能说成是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楼。 可是那似乎能操纵雷霆的身影就没法用科学解释了,照片里持剑身影的身份也引起了千塔国上下的广泛猜测。 有神秘人爆料说是传说中的东方修士,不过立即被千塔教会辟谣,一时间扯皮不断。 龙虎山小阁,同样的资料也摆在了太上掌教张太玄的茶台上,旁边还有洪吉的信和一些猜测。张老道手捻胡须,一茶杯白酒倒入口中。 舒服的吐出一口粮食的清香,自从洪吉下山,自己这喝酒再也不用偷偷摸摸,非常惬意。只是不知道对方回来以后发现后山的鸡几乎都没了会是什么表情。 “劈得好!劈出了我神州修士的威风!” 至于从哪传承的太平道术,张老道也很好奇。这次的巫脉传人就是不一样。要说太平道主,张老道是不信的,连冒充的必要都没有。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人家未见的看得上这身份。 不过有点类似传言的话倒也能震慑一些宵小,别在成长起来之前就被针对了,那就是神州真修的损失了。不如帮上一把。 从龙虎山的道藏中取出一物,唤来一名弟子,“你去煌掖送件东西,地址我这就写给你。顺便给你洪吉师兄捎封信。” 算算时间,那巫脉传人和洪吉也快回来了。然后再满饮一茶盏白酒。 而那领命而去的弟子,走到暗处,取出一个小本本,写道:“8月13日下午2点12分,喝白酒。”这是洪吉走的时候用一枚丹药和两株灵草收买的情报人员。 类似的记载还有很多。 “7月9日。后山偷鸡一只。被赵师叔发现,赵师叔分走一支鸡腿。” “7月12日。偷鸡蛋两个,灵草一株,做草药烘蛋。” “8月3日。偷瓜子两包。被张师兄发现,张师兄分走一包。” …… 日后,当张老道得知此事,也只能无奈地大呼:“祸起萧墙。人心不古。” 下午,商文渊和洪吉从市场买菜回来,大包小包的看得暮云书店里的圣子直流口水。 走到门口,就见一老一少两名道士从自行车上下来。 老道士姓段,是道门在西省的外门长老,负责日常联络事宜,也包括与西省调查组的合作人员的调动。小道士正是洪吉的师弟洪元,也就是记载下张老道累累罪行的那位。 见二人回来,段长老问清身份后说明来意,将一个包裹递给商文渊,又将一封信交给洪吉。 虽然满脑袋问号,商文渊还是礼貌接过东西道谢。 “辛苦段长老了。” “不辛苦,不辛苦。” 之前就听北帝宗的圣子说这丝路慢递里藏污纳垢,申请调查。段长老还特意来暗访过。天眼开启后,果然就见屋里形态各异的阴灵在跳健美操,都准备纠集通道除魔卫道了。 可这次不但发现龙虎山小师叔洪吉在此暂住,刚才看两人的状态,还是以这姓商的快递站长为首,竟然龙虎山老天师也派人送东西过来。 尤其是对方背后背着的那把剑,怎么就跟前几天境外传回的资料上的那柄引雷之剑这么像呢。段长老就觉得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强装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点头笑道: “哎呀……顺路,这不是顺路嘛,恰好来这边有点事,这不就顺带送来了。” 寒暄几句之后,又把刚刚递给洪吉一个小本本的洪元拉在一旁,骑车离去。直到转过三个弯,才在路边停下歇口气。 洪元早就有话想问,忍得很辛苦,这下停车了,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长老,今天咱们不是特意过来的么,骑了这么远的车,连口水都没喝。咋就成顺路了。” 段长老叹道:“你不懂,还是顺路的好啊,他就是住沙漠里,今天也是顺路好。” 消息灵通的洪元也差不多猜到了这样做的理由,小声问道:“那商站长真像最近传闻的那样,是某位天师的转世?” 段长老胡子一撅道:“嘿,老道我可没有说这话。都是你自己猜的。” “要不等我回山,给商站长申请一下那些道门前辈的待遇?” 段长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头道:“人家开快递站肯定有人家的意思。我回头给西省的道门弟子发一份通告,别不长眼惹到人家也就是了。” …… 丝路慢递中。商文渊拆开包裹,望着那熟悉的物件出神,盒子里是一件各种布料缝合在一起的残破道袍,百衲衣。之前那青年道人的身影似再次出现在眼前。 广宗城见。广宗城,看来有机会了还真得去一趟了。 洪吉看着展开的信纸,也是出神,只见那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老实待着,没事儿就别回来了。” 信纸上还有一些地方被油渍浸透,闻起来,有股烤肉味儿。 第102章 唐富贵的家长会 “还说你不是太平道主,太师叔祖把百衲衣都给你送来了。”洪吉一副你无可抵赖的样子。 “你让他把九节杖也送来,就算不是,我也竞聘一个给你看看行不。”商文渊无奈。 解释不清了这还,正想下面该说点啥糊弄过去,门外嘎吱一声,田三两的桑塔纳停下。 那着急的模样就像要把刹车踩断似的,田胖子满头大汗,眼中惊恐无状,跑的领带都飞了。 “怎么了?田氏出事了?”商文渊看他这模样,心中一凛。 “坎儿渊,商站长,商祖宗,你可得救我啊。”田三两扶着门框,喘着粗气。 “慢慢说,田氏怎么了?不光我在,洪吉也在呢。” “田氏挺好,是兄弟我出事儿了。你还记得我给唐富贵办学籍不?” “唐富贵伤人了?”商文渊眉头皱起。 “那倒不是,是唐富贵的家长会还有1小时就开始了。” 听到不是啥坏事,商文渊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至少不用他降妖除魔了。 随即脸上又挂起古怪的表情,“不对胖子,唐富贵家长会你慌成这样干啥?” 胖子老脸一红,嗫嚅道:“这次家长会挺重要,要求孩子父母双方都在。” “那咋了?” “唐富贵她爹我填的你的名字。” 商文渊一捂脸,就知道你能干出这事儿。 “那她娘呢?” “那个,我填的应警官。” “啥?”商文渊呆立当场,我咋感觉不是你出事儿了,是我要出事儿了呢。 “然后呢?你给我一口气说完。” “我给应警官打电话了。她就说知道了,往你这来了。你说我是不是要被抓起来了。” “早把你抓起来,早就好了。” 商文渊一片混乱,应城山的事儿还没解释清楚呢,这摇身一变又成了夫妻了。 “我去洗菜。”洪吉说着就飞快的进了厨房,关门上锁,里面传出哗哗声。 田胖子转身也想走,却被商文渊一句话按在原地。 “胖子,今天你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让月玲她们住到你田氏的工地去。” 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换了一身休闲装的应雪出现在门口。 先是瞪了田三两一眼,随即把一套衣服抛给商文渊。见后者接住时手忙脚乱的模样,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每次都是凝望着那握剑施法的背影,却从没看过此时这种慌张的模样。那衣服似乎比诅咒金币和穆特之镯还要烫手。 “快去换衣服,难不成还穿道袍去吗。” “我估计着你的身形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后面这句还有一丝娇羞,声音很低。 这才反应过来的商文渊应声好,二楼的卧室门关闭。 应雪这才转身看向满头大汗的田三两,收敛了笑容,淡淡道。 “审计的同事已经接到通知了,这也是希望田氏集团能够良性发展。” …… 煌掖第三小学门口,应雪和商文渊准备下车,司机自然是田胖子。 那套衣服出乎意料的合适,商文渊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码?” “我做过法医。” “啊,好吧。”商文渊满头黑线。 “笨蛋。说你就信。明明身材挺标准的。”应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看着校园里其他孩子的父母如胶似漆的幸福模样,感受着对方身上那熟悉的真灵气息,商文渊下意识的拉住了应雪的手,跨越时空的第一次牵手。 应雪手上一麻,却也没有挣脱,任由商文渊拉住,只是脸上泛起一丝红霞。若不是调查组出生入死,若不是那突然出现的考古笔记,就这样过普通人的日子也真的不错。 可惜自己不是普通人,对方也不是。商文渊不知道对方的心里会想这么多,只觉得那手上的触感似乎触动了更深层的记忆,记不清是什么,但那记忆如此温暖,让他不想松开。 一切的美好感觉,在看到唐富贵的成绩单时戛然而止。两人并排坐在教室正中间的课桌上,仿佛正在接受全世界的嘲讽。 成绩单,姓名:唐富贵,数学:0分,语文:13分,自然:7分,社会:9分,历史:19分,体育:100分。 成绩不好从之前圣子圣女和洪吉怀疑人生的表现中就有预兆,可这也太惨了点。尤其是社会和历史,就是每天听辩机和老秦嘟哝嘟哝也不至于这样。至于体育满分,能不满分么,这货是个兔妖。 “唐富贵的父母,家长会以后留一下,找谈话。”班主任的话像大锤砸在两人心里。 应雪是谁,龙江地质大学考古系第一名,奖学金那是届届拿满。商文渊是谁,春城大学历史系王牌,学校内定的教授人选。老师找谈话,那是人生第一次。 家长会剩下的内容根本就没听进去,失魂落魄的走到老师的办公室推开门。 “商,商站长!”惊讶的声音叫出,里面一人迅速起身,紧张之下险些碰翻凳子。原来被找谈话的还有一对父母,仔细一看竟然就是熟人。 “你是尤俊达!”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当初在煌掖夜市,尤俊达就想抢没化形的唐富贵,这次竟然在这办公室又见到了。 “商站长,您这是?” 此时,最为惊讶的不是商文渊,而是尤俊达的妻子,不是那日夜市上的珍珍,而是一位看着很朴实的妇人,自从嫁给尤俊达,就没见过他这么在意,甚至惧怕一个人。 这应该说点啥,这么丢人的事被撞破了,嗯?正要张嘴的商文渊突然感觉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不对。 装作捂脸,被遮挡的眼中闪过幽绿,赏善司判官的能力开启,指缝间就看到原来尤俊达身上淡淡的灰气,变成了浓郁的黑气。 不正常啊,之前看这尤俊达根本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这才几月不见,怎么就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你最近做什么事了?这怎么都有死兆了。”一瞬间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脱离,商文渊气势沉凝的问道。 “还能做什么,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事。”接话的是那朴实的妇人,“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哪怕稍微管一管小金的学习,也不至于成绩这么差。”说着竟是快哭了。 “你们认识,那就合理了。你们的孩子现在是全校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你们做家长的就没有点触动么?”班主任刚好进屋,将一摞试卷放在桌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 晚上,丝路慢递的一楼杯盘狼藉,田三两毫无形象的靠在椅背上,舒服的打着饱嗝。 “坎儿渊,太好吃了,我去,你这简直了,之前咋没听你说你有这手艺啊。” 一句话说得屋里的人都连连点头,就连应雪和陆卿也是不顾形象了,吃得很是放肆。 除了唐富贵,此时她正在角落里顶着辩机的木鱼罚站。 洛海川吮吸着一根鸡骨,还似在回味。感觉就连肩膀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开快递站屈才了,开饭馆不得火遍西省啊。”张龙边用馒头蘸着盘底的汤边说道。 商文渊淡淡一笑,废话,闻香之技连灵魂气息都能分辨,这食材和调料的搭配和火候控制不要太简单。 咚咚咚!门被敲响。 “不是告诉他俩这是庆功宴,不带他俩了么。”洛海川皱眉道。 原来白圣子和邓圣女闻到那传来的菜香,强烈要求参加聚会,被洛海川无情拒绝。 把门打开正要训斥,却发现是一个没想到的人。 只见尤俊达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前,冲着背对着他的商文渊喊道。 “商站长,求您发发慈悲,救救碧泉斋吧。” 第103章 凶卦,黑巫 碧泉斋?那不是他姑父縢碧泉的开的那个坑人玩意么。 “进来说,在街上嚎什么。”洛海川轻呵道。 此时的尤俊达完全被慌张支配,哪有心思看屋里的其他人。 突然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再抬头看见开门的居然是洛判官时,到嘴边的话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进屋关门。 罚站中的唐富贵看到居然是这个欠揍的家伙登门,眼中凶光一闪,一缕妖气凝聚,准备冲过去给他一下。不过在应雪冰冷的眼神注视下,又老老实实站了回去。 没办法,这可是她妈,虽然是名义上的。刚才一进屋,就被她和统领堵住。然后显化身形的辩机把她拉过来一顿暴揍。哭的嗷嗷的。 “你们在圈子里招惹什么人了?”商文渊看向衣服已经被汗湿透的尤俊达。 縢碧泉他后来打听过,那些点不得光的手段,无非就是这风水小术,道门中人羞与为伍。 再联想到那一入碧泉斋,归去满身债的顺口溜,实话说他懒得管。 可人家来都来了,听听也好。要是真沾了什么奇异志怪,说不定还能捞上些寿数。 “肯定不是风水圈的,而且听对方的口音,不是大华人。” 嗯?这就有点意思了。 …… 昨天夜里,刚醒酒的尤俊达使劲揉着太阳穴。眼花耳鸣中,只感觉心跳得特别厉害。 “姑父,有水吗?” 喊了几遍没人答应,尤俊达挣扎起身,脚下却一阵阵发软,抓着门把手才勉强站稳。 推开门,就见一朵昏黄的火苗在身前两尺突兀燃起,映照出一张诡异的脸。 “卧槽。”吓得他腿一软,又跌回了折叠床上。 “没事鬼叫什么,真不让人省心。拿着。” 揉揉眼才看清,一身晚清教书先生打扮的姑父腾碧泉递过一个紫砂茶杯。之前的火苗只是对方恰好点燃蜡烛。 心道真怂,这碧泉斋里可是有真正法器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袅袅上升的热气加上刚才的一吓,总算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早就跟你说过,外面的野女人少碰,分手就分手,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听姑父的,往后回家就跟小芸好好过日子,你家娃都上小学了,就不知道稳当点。” 縢碧泉在外面尖酸刻薄出了名了,唯独对尤俊达很是溺爱,年轻人总有回头的一天。提到孙子尤小金,表情上也带上了些许慈祥。 “姑父,我悟了,这回我特么真悟了。今晚我睡你这,明天一早我回去给小芸道歉,这些年,这些年,哎……”尤俊达借着酒劲狠狠拽着自己的头发。 珍珍走了,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对方是外海的一个船老板。原来自己吸引她的也不过是背后的势力,而自己怎么说呢,终究是那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听他这么说,縢碧泉很是欣慰,正想再嘱咐几句。 啪,啪啪!外面传来拍打门环的声音。拍打的节奏也非常奇怪,啪,啪啪。让人心绪没来由的烦乱。 “你姑这几天出差了呀,这是突然回来了?大半夜的不应该啊。”腾碧泉喃喃道。 “来了!”还是招呼一声,举着蜡烛下楼,二楼再次陷入了黑暗。 门开半扇,就见孤零零的街道上,三个戴着面纱的怪人站在不远的位置。 谁敲的门?正在疑惑间。 “您是腾先生?”就见为首之人向前一步,听声音是个女的。 “你们敲的门?我这都打烊两个时辰了,有事明天说。”外人面前,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倨傲的语气,见不是自己老婆回来,转身就要关门。 “不会耽误腾先生太久,我们出五万块。”那女人又道。 五万?本来很是不耐的縢碧泉略一沉吟,“进来吧。” 倒不是他见钱眼开,虽然财黑得很,却已经家资巨富,五万块就想打动是不可能的。 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在对方三人身上发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不是阴气,也不是怨气晦气。能在道上混这么久,小心是必备的,看不出根脚,不想轻易得罪。 将蜡烛放在大厅的茶桌上,指着前方的几把太师椅,示意对方随意。 “碧泉斋的规矩,深夜不掌灯,以免惊扰到什么,希望诸位包涵。”又指了指不远处架子上那些形态怪异的各式雕像,都不是老百姓熟知的正神。 没有计较什么,仿佛这黑暗反而让她们觉得舒服。为首女子坐下,其他两人直接站在身后。 主仆么?滕碧泉的心下暗自盘算,昏黄的烛光中,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 “五万块,请腾先生收下。”说着让身后的一人将一个袋子取出放在桌上。余光看到,那男子的手上绘着奇怪的文身图案,不像是国内的风格。手臂粗壮,毛发浓密,应该是个男的。 “无功不受禄,诸位不是本国人,还是先敢问诸位所求何事吧。” 求签问卜,一分算,剩下的九分都是察言观色,縢碧泉正是此道好手。 “好眼色。我们来是要找一个人。”为首女子说着将一张黑白照片放在桌上一推。 腾碧泉扫了一眼,眉头一皱。“这还是个孩子啊。”语气也冷了一些,捞偏门的也不能轻易向孩子下手。有些因果,他是不敢沾的。 “滕先生与传言中的有些不同呢。”那女子轻笑一声。 “放心吧,她从部落首领那里偷了东西,只是要把她带回去解释清楚,并不会伤害到她。按照部落的规矩,我们也没有伤她的权利。” “部落?”腾碧泉抓住了重点。 “不该问的别问,拿钱办事就行。”刚才放袋子的人语气生硬,的确是个男的。 本来就要发作,但看对方的架势,又把火气压了压。 “这样的话,老夫可以试试,生辰八字。”语气带上了几丝淡漠。手也从桌案放着铜钱剑的暗格处拿开。 “没有。” “随身之物,或所接触过的东西。前者效果更好。” “勉强算有。”为首的女子说着,摘下面纱,露出从眉心一直到嘴角的一条狰狞伤疤。 “这伤疤是她留下的,算么?” 面纱取下的一刹那,縢碧泉就感受到眼前门梁上的八卦镜上闪过一缕微光,有古怪。 仿佛被蛇蝎盯住,女人的眼中传递出来的是一种深刻的怨毒。 有些后悔接了这单活,本着明哲保身的想法,也只好点了点头,“可以。” 从怀里掏出一副龟甲和六枚铜钱,伸手就要去摸那伤疤。 见他如此,女人背后的男子就要从兜里掏出什么,见状腾碧泉也是轻哼一声。 “想算,就按我的规矩来。不算就滚。”他说道,动作却没有停止。 可手刚一触到女人的脸颊,一股凉意猝然从指尖传递过来,整条臂膀麻木。 眼前飞速闪过几个残忍的画面,画面中尖叫让他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呆滞。 还在摇动的龟甲的右手也是一顿,铜钱纷纷摔落到桌面上。腾碧泉大惊,这种情况最为忌讳,许多时候都成不了卦,不过这次还偏偏就成了。 不但成了,还是一副下下之卦,大凶。 “水雷屯。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从款来左顺遂,急促反惹不自由。” 念出卦辞的时候,心还在砰砰的跳。 “这便是传说中大华的六爻吧,她在哪?”女子戴上面纱问道。 “下下之卦,寻人难成。可以去北方或东北方一试。” “不能再具体点?” “真当滕某是神仙了,还是真当你自己是神仙了。子时起卦,已经破例了。” 听他这般说,身后的男子又要上前,却被面纱女子抬手制止。 “那就不打扰了,五万卦资奉上。请务必验看。” 怪事太多,又摇出凶卦,縢碧泉只想快点结束。下意识拿过纸袋打开,一股腐臭气息扑面而来。震惊! “你……”一个你字出口,突然感觉脑中刺痛,摇晃几下,人事不省。 那敞开的袋口里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钞票,而是一堆腐肉和碎骨。 …… “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看着碧泉斋里的一片狼藉,洛海川皱眉问尤俊达。 “当时黑,我趴在二楼看到的,就是我姑父现在躺着的那个地方。” 后者老实的答道,还指了指二楼的方向。一张折叠床上,腾碧泉还没有醒来。 “这些打翻的桌子椅子呢?” “一只猫弄的。” “猫?”商文渊疑惑的问。 “对,一只眼睛闪着紫光的猫。之后也消失了。” “商站长,你看!”应雪的惊呼传来,就见她慌忙从桌上拿起了那张黑白照片。 商文渊看了一眼,瞳孔一缩,再次看向应雪,后者点了点头。 “怎么了?”洛海川见状问道。 “这个她们要找的女孩,就是之前沙漠边缘的那个姬小娜!” “你还听见什么了?”商文渊严肃的看着尤俊达。 “姑父晕倒以后,那男的说中了她们什么流什么巫的诅咒,七日内必死。有些记不清了。” “仔细想!”应雪怒道。 “对,对了,流浪的黑巫,那男的说的是流浪的黑巫。” 第104章 狰的觉醒,火教经,阿维斯塔 流浪的黑巫?众人面面相觑。 “别管什么黑巫了,我不想死啊,他们说七日必死啊。” 尤俊达是真怕了,一把拽住商文渊的袖子。 “商站长,刚才在办公室,你不是说我有死兆了么,原来我是不信的。” “不过这回家的一路上,我就遇到了许多怪事儿啊。”尤俊达嘴唇发抖的说。 “你遇到什么了?” “有那么几次吧,比如车子突然失灵,花盆突然坠落,买肉的时候差点被刀砍到。我以为都是巧合,可回家一看。姑父之前给我的护身符变成这样了。” 说着,尤俊达从衣服里掏出一枚已经完全烧焦的护身符,确实已经没了灵性。 “你别怕,我这就开坛做法。” 说话的是主动要求跟来的白小平,圣子说着就从包里取出开坛的材料,动作十分潇洒流畅,高人风范尽显。 “这位道长,开坛需要多久啊。” 尤俊达满怀希望的看着这位之前在夜市行侠仗义,一道神秘符咒就定住了自己的道长,很是感激他的不计前嫌。 “也就一个时辰。”说着就蹲在地上乒乒乓乓的忙活起来。 洪吉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对商文渊说:“我说,你弄一下呗。” 在亚曼拉公主号上,那诅咒之力他也接触过,这屋里的诅咒之力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其他人也都是看着商文渊,眼神中充满催促。 与白小平同来的邓洛玉则是疑惑不已。为啥都看着商站长呢?他开坛的速度比师弟快?不过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肤浅了。 就见正在跟应雪分析姬小娜的事情的商文渊,很敷衍的对脚边的阿蒙说:“我说,你弄一下呗。” “汪!” 一声狗叫过后,原本细密的诅咒丝线尽数破裂。尤俊达就觉得心头压力一松,二楼处昏迷不醒的滕碧泉开始咳嗽,显然已经醒了。 圣子手中刚拿出的三根清香掉在地上。圣女则是一捂脸:“人不如狗啊……” 诅咒已解,众人开始正式讨论案情,滕碧泉提供了更具体的线索,圣子则是跑到角落画圈圈,最终喃喃:“可恶,又被他装到了。即生平,何生渊……” “顶多算是未遂,不符合调查组的建档条件。”洛海川无奈的给出结论。 “小娜有危险,怎么办?”应雪有些焦急的说。 商文渊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小娜年纪小,看这样能耐可是不小。刚才尤俊达描述的猫的样子来看,估计跟那天在我家仓库里的是同一只,起码证明小娜是知道这三个怪人的到来的。” “你再看着袋子里的东西。”说着把袋子放在桌上,里面是几只乌鸦的尸体和一些不知名的兽骨。“施展个诅咒还要接触这些玩意,看来修为也就平平。”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些乌鸦尸体上查起。”说话的是陆卿。 见众人望向她,陆卿解释道:“我之前研究过动物学的皮毛,这些乌鸦不是我们这边的,也许可以交给专家看看来源。” 也只好如此了,众人在碧泉斋门口分别。约定好有线索了随时联系。商文渊和洪吉消失在视线中。 “你们觉不觉得商站长这次好像很着急?”张龙说出了大伙心中的疑问。 白小平撇嘴接道,“不用问,指定是研究那什么傀儡之心去了,真当他是啥热心市民,干的都是公益事业了。那东西一看就很值钱。” 到了丝路慢递,交代了看家,定时缴纳水电,送唐富贵上学的路线,快递站单据的归纳等等,不再理会满脸生无可恋的龙虎山小师叔。商文渊跨上电动车,向沙漠深处驶去。 “师弟,真不带上小道士么,他的道法造诣也不一般,说不定能帮上忙。”灵台中,钟无艳再次看着戈壁风光,提醒道。 “道门是道门,阴阳镖局是阴阳镖局,还是别拉他进来了。巫脉传人这一个身份,已经够麻烦的了。”商文渊无奈道,这次还拿了人家的百衲衣,指不定又是张老道的套呢。 …… 沙漠深处,商家土房周围戒备森严。 新封的拘魂使曲端盘坐于三生石旁,已经恢复成无头将军真身,在他的主导下,黄泉阵图在地脉下流转不息。阴气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地府十殿虚影让他莫名震撼。 似乎跟对了人呐,为黎庶么,很好。自从含冤被斩,他又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信念的东西。 其余阴阳镖局的阴灵都被安排在四周警戒。钟无艳手持巨大桑钩,与为商文渊持剑的陈月玲守在商家土房门口。 之前醒来时,只是惊鸿一瞥,这次仔细感受之下,才对这位便宜师弟的底蕴有所了解。对方这才只有二十几岁吧。 用功勋兑换了三十六块灵石,只留十点备用。一座奇门遁甲大阵在钟无艳的协助下成阵,商家土房隐匿在茫茫沙漠之中。 怨不得商文渊如此谨慎的对待,而是太多悬而未决之事都寄托在狰身上。 包裹的来历,神秘的黑旗,怪异的诗句,遁基的隐秘,唯一无法收入狼首金箓的典客僚属。 如今,准备已经万全。 将傀儡之心取出,直接按进纸傀心口空洞处,盘膝坐下,四手相抵,巫力沿着太公阴符经中的古老方式运转。 四十多个周天,就在商文渊再次感到巫力每条经脉都传来不堪重负的预警时,纸傀的独眼终于神光一闪,旋即收敛。 “你醒了,看来这傀儡之心……” 见对方苏醒,商文渊如释重负感叹刚刚发出,却见一根白骨手指直接抵在了自己的眉心。 尖锐的疼痛直入灵台,周遭景象直接破碎。狰的话语响起在耳边。 “吾觉醒了一些过往,然道目已毁,商氏后人,代吾观看……” “代吾观看……” 这是,狰的记忆?为何这山河满是疮痍?一睁眼,便是目眦欲裂。 洛阳,邙山,西域。山川地貌完全破碎,众生皆为伥鬼,哭号之声令天地失色。 刚凝目欲看,洞开的天际,一根巨指碾下,鄯善,于阗,葱岭,月氏,瞬息化为死域。 原本滚滚东去的丝路气脉被拦腰扼断,国祚出现裂痕,整个神州天灾四起。 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时候?两大疑问生出,但那酷烈的威势令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神识被狂风裹挟着飘向远方,直到灼烧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清醒。清醒的一瞬已是弥留之际。 被反绑在立柱之上,眼前陷入一片火海,远处的投石车射出巨石,背后的宫城正在坍塌。 不知怎的,他突然明悟了此时所在。 萨珊王朝,塔赫特苏莱曼。 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本燃烧着的书册。 火教经,阿维斯塔。 第105章 预言中来自东方的圣子 睁眼,满布血丝。鼻腔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两条带刺的火龙。 手臂和脚踝的几丝焦痕和衣服上的烟尘气味无不在提醒着商文渊,那烈焰焚身的一幕并不完全是幻梦。汗液在流出又蒸干的反复中结出一层盐霜。 狰更加凄惨,纸扎的身躯完全化为灰烬,只剩那不知材质的墨色玄衫包裹着残破的傀儡身躯,机括和齿轮间的油脂在刚才那一幕发生时完全干涸,运转时发出嘎吱的摩擦声。 震惊压过了骂娘的欲望,但商文渊还是咬牙切齿,厉声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沉默良久。 “吾不知。”狰给出了一个深思后的答案。 “放屁!”商文渊是彻底怒了,九死一生得来的傀儡之心换来的就是死亡体验么。 “那段记忆很是错乱,甚至记不清是不是吾亲身经历。” “不过吾记起了,是谁接续了神州气脉。”没有理会商文渊难得暴怒,狰继续说道。 “谁?” “知世当铺。” “知世当,起幽篁,前尘今生两茫茫?”商文渊追问道。 初见狰的那夜,那三句话他颠来倒去琢磨了许久,也只能猜测阴阳驿就是阴阳镖局。 “对,知世当就是知世当铺,似乎与苍狼典客也有莫大渊源。再多的,需要等记忆稳固后才能告之于汝。只是不知那燃火的书册是什么。只感觉那对神州至关重要。” “你说阿维斯塔,或者说火教经?”商文渊诧异道,看来两者的记忆并不同步。 “怪哉,你如何知晓。” “狰,你知道波斯第二帝国,或者说萨珊王朝么?” “不知。” 果然如此,那看来,只有亲自去一次了,只是不知这次会遭遇什么。 白鹤紫芝,追溯过往。俸祭真灵,隐遁阴阳。 唵齿临多利多利摄,唵啮唵哆唎唵哆唎摄。 启! 赤红光晕再次闪耀,熟悉的亘古空寂之感侵袭神魂。 不知是不是之前见过那狂沙泡影的缘故,神智并没有立即陷入迷离。 也正因为如此,强烈的不安萦绕心头。 隐约间仿佛看到神通施展之后,狰再次被烈焰包裹,险些焚烧殆尽,而后者在挣扎中向他抛来一物,可惜没有抓住。 他自己,也似乎遗忘了什么。 ……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朦胧的视线被色彩狂野的画面填满。 两位神明战于苍穹之中,黑白两色的颜料将画面渲染成天然割裂开的两部分。 光明与黑暗么,正这样想着,目光在光明一侧神明的下方突然定格。 长须白袍,金色束带,手持荆条的男子手捧一本燃烧的书册。以此人为中心,大群教徒打扮的人或虔诚礼拜,或围着篝火起舞。背景则是一座庞大的殿宇建筑群。 这建筑如此熟悉,那最高大的殿宇正是狰的记忆中被投石车砸塌的那座。 这是,塔赫特苏莱曼!难道自己又回到了狰的记忆里? 惊讶之下,抬起的手突然碰到了什么,一推之间,天翻地覆,大片尘土弥漫。 触感也在此刻完全恢复,如此真实。原来自己一直在平躺在某处狭窄的空间里。 阵阵腐朽的气息直入鼻腔,嗅觉恢复。 从狭窄空间里探出头来的商文渊错愕的发现,之前身处的竟是一具石棺! 那狂野的画面并非幻梦,而是石棺的盖板。 径直坐起,随葬的器物纷纷向两旁滚去,碰撞的声音传入耳中,听觉恢复。 取出百衲衣穿在身上,那原本腐朽的衣料碎片在随意的散落脚边,商文渊跨步出棺。 随着他一步跨出,似乎某种平衡被打破,地面震颤,数百火把同时亮起。一条烈焰拱卫下的道路直通一扇紧闭的石门。 无数记忆如灌顶般传入脑海,商文渊的眼中目光再次平静。 这次的出场方式,有些不同啊。但至少比东汉那次强。 琐罗亚斯德,我亲爱的老师,你究竟把阿维斯塔的真本藏在了哪里呢。 …… “我的陛下,神庙看守传来消息,那个墓穴有动静了。”一名近侍大臣附在满身酒气的君王耳畔轻轻禀告道。 塔赫特苏莱曼的王座之上,年轻的伊嗣埃三世那在东罗马帝国和阿拉伯帝国的两相摧残下已经浑浊的双眼,终于缓慢恢复了焦距。 将酒杯递给身旁的侍女,将其屏退。这才对着那近侍大臣问道:“你确定是那个墓穴?”得到对方的回应后,年轻的君主终于坐得直了一些。 “你近前来。”近侍大臣听命的俯身,不料,迎接他的却是穿透脖颈的一击。不知何处拔出权杖尖端,血液滴滴答答流下。 世人眼中昏庸无能的伊嗣埃三世站起身形,哪还有一丝颓废的气息。刚才被屏退的侍女再次从立柱后面绕回,单膝跪地,等候吩咐。 “帕萨,我的女儿,去准备迎接我们的圣子吧,看看最终醒来的到底是哪一位。古老的预言终于要实现了。”伊嗣埃意味深长的一笑。 低头的帕萨答应一声,又问道:“我的陛下,准许圣子觐见吗?” “不必了,我只要他的圣血。”说着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遵命,我的陛下。” 伊嗣埃三世没有看到的是,那缓步走向殿外的娇小背影眼中,满是嘲讽。 其实,她这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掌握的信息,远比她的父王还多。 那醒来的,是预言中东方的那一位。 …… 荒漠之中,商家土房。 “何人,敢算计吾!” 只来得及分离半根手臂融入那遁法神通之中,狰独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最终却也只能寸寸碎裂。商文渊以为是幻觉的一切都真实的发生在这土房之中。 就在助商文渊再启遁术离去后的一刹那,心口的傀儡之心中突然传出诡异至极的力量,能灼烧神魂的火焰随着傀儡之心的炸裂迅疾燃起。 假的!傀儡之心是假的!商氏后人,这次我们悬了。这是他的最后的意识。 狰的意识再次陷入沉寂,荒漠之中,更为隐蔽的地脉之下,一座掩藏了不知多久的聚气阵图缓缓停止了运转,狰自此都不知,本身便是阵眼。 葱岭之中,感知到东边气脉微弱变化的十只幽黑蛇目同时睁开。 时机,似乎到了。 第106章 陪你演场戏,你还真脱啊? 【近日,葱岭地区发生地震,周边地区震感强烈。多国地质专家认为此次地震震源深度仅为10千米,余震频次低,疑似为特殊自然因素所致,本社将持续关注进展。】 龙虎山小阁,太上掌教张太玄看着洪元捎回的一份当地报纸,沉吟许久。很久没见过张老道这般难看表情的洪元垂手站立一旁,默不作声。 就在昨夜,龙虎山后山的一池金莲全数枯萎,相传是祖天师张道陵所种,早就成为门派一景。不过只有历代掌教才知,这些金莲关联着神州气脉,尤其是那国门以外的丝路气脉。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啪!张太玄一拍桌子,吓得洪元一激灵。 “传讯洪吉,让他回来,这桩因果,他不能沾。”张太玄主意打定。 待洪元走后,这才拿出一个大哥大,之前他对这些现代通信工具很是嫌弃。可不得不说,关键时刻,这些东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天师令,那是不能轻易动用的。 拨通了一个久未拨过的号码,对方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喂,老猴子,你能不能别催了,那丹哪有那么好练。我这已经是第十七炉失败了。” 如果商文渊在此,就一定能听出说话的正是陆谦。 “别说废话,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张太玄打断道,也不计较对方的称呼了。 “你是说……”陆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西域地脉下的聚气大阵已经停滞,那边又蠢蠢欲动了。巫脉传人还没成长起来,我又限于与那人的约定不能出手。必要时,你过去一趟?” “这倒是可以,我更关心的是,我还有多少时间?” “二十年,不对,十五年,也不对,怎么会这样?”即使是张太玄也吃惊不小。 “怎么了?”陆谦很少看他这样。 “这时间怎么一直在缩短!这就不太对了!” 无奈挂断电话,犹豫再三,终于手掐指诀。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一把道剑直插进小阁院落正中。龙虎山后山的天机被遮蔽。 此剑已尘封四十载,今天竟又出鞘。再次卜算之后,一抹厉色自眼中闪过。 “真是被欺负到家门口了,看来久不下山走动,都忘了我神州还有个天师府。” 说罢,脚尖轻点,一道剑虹往北帝宗山门投去。当今神州,能御剑而行者,唯有一人而已。 …… 此时,塔赫特苏莱曼圣墓的石门早已打开。 与帕萨并肩而立的商文渊也终于得以居高临下地俯视这片古老的土地。神州丝绸之路初通时,这里曾经叫做安息。 安息末代君主阿尔达班五世战死,阿尔达希尔一世取而代之,萨珊王朝建立。萨珊人称这来之不易的王国为埃兰,意思是神的国度。 如果不是心头压着火教经的事,这片土地带给他的一定是震撼,而现在却只有深深的忧虑。 “尊贵的阿胡拉的使者,来自东方的圣子,埃兰需要您的拯救。” 这是推开石门的他听见的第一句话。不知为何,一见帕萨,商文渊顿感头脑昏沉。紧接着跟随对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连年征战之下,变得贫瘠的土地和疲惫的臣民。 “如何拯救?” 并不知道自己为何问出这个问题。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就是什么圣子,也不觉得拯救这些古波斯人是自己的使命。他想问的明明是阿维斯塔的所在。 “进入封禁之地,获得阿维斯塔的赐福,将阿胡拉的光明传遍四方。” 远处那高大的神塔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庄严而神圣,远远看到在神塔的顶端摆放着一本暗淡的书册,难道那就是阿维斯塔?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不知道怎的,就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传来。 余光中,帕萨的眼中浮现出一种熟悉的眼神,这眼神他在刘庄身上见过,在鲍永身上见过,在凌霄子身上也见过,这种眼神叫做:野心! 头脑再次昏沉,再回神时,商文渊却也只是呆滞地答道:“好。” 浑浑噩噩地走到塔顶,将手靠近书册,一股排斥之力传来,手始终无法落下。 “尊贵的圣子,是刚刚苏醒,无力施展神术么?一滴血也是可以的。”帕萨蛊惑道。 “好。”商文渊听话地咬破手指,一滴血被他挤出。 就在此时,百衲衣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手指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商文渊和帕萨都是微微愣神,后者的眼中终于显出了一丝不耐和阴冷,但语调依然甜美,似乞求般说道。 “是那件衣服太麻烦么,请您脱掉吧,就像我这样。” 说着,本就单薄的衣衫从帕萨身上滑落地面,美丽的酮体一览无余。 “只要一滴血,阿维斯塔是您的,我也是您的。”说着她走到那暗淡书册的对面。 黑色的文身上,魅意骚动,商文渊手再次向前探去。 对,就这样,再近一点。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迷离双眼,帕萨轻蔑地弯起嘴角,在她身后,无数不洁的怪兽从黑暗中走出,准备分享那鲜美的血食。 根本就没想过要将圣血献给那便宜父亲,那王座和神塔,都将归她所有。阿拉伯也好,罗马也罢,都将跪伏于她的脚下。 近了,又近了,阿里曼的黑暗终将取代阿胡拉的光明。 可惜,嘭!那本来伸向书册的手却骤然加速,直接攥住了她的脖子。 对面之人眼中的迷离瞬间被清明和犀利取代。 “汪汪!”阿蒙的叫声驱散了黑暗。 “臭不要脸!”钟无艳怒嗔之下,奇门遁阵将那些不洁之兽尽数困住。 赤骨巫刀从百衲衣的宽大袖口中飞出,刀尖直刺皮肤,哪怕稍微移动都会割出伤口。 看着帕萨由得意变为惊愕的表情,商文渊幽幽地说道。 “陪你演场戏,你还真脱啊。” 看了看萨帕身上的文身和落在脚边的石棺盖板,与那厮杀中的黑色神明一般不二。 所处之地还是那墓室之内,那封闭的大门从未打开。自始至终,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 刚才若不是阿蒙和钟无艳的提醒,还真就难说会发生什么。 “你私自把灵魂献给了阿里曼,可怜的伊嗣埃知道么?” “你知我来自东方,那也应该知道,神术我自然施展不出。不过道术么,有的是。” “所以下面,我问,你答。” 第107章 只能再活半个月了? 不甘,挣扎,刀尖刺破血肉,帕萨手中的暗淡书册中传出阴森的呓语。 “我没有输,我没有输,我还可以!” 任由那鲜血流淌在书页上,汇合着她的生命,被尽数吸收,呓语声增强。被困住的不洁怪兽左冲右突,奇门遁阵却纹丝不动。 帕萨的生命飞速流逝,过往经历的场景被暗淡书册具现而出,十几岁的生命中,竟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所见都是遗弃,迫害,背叛。此刻,她的身体也开始向身后那些怪兽转化,即将成为其中的一员。寄生! 一双宽厚的手掌拂过书册,将之慢慢闭合,呓语声消弭无形。 “够了。何必呢。东方的神州有句古话,正神不上身,上身非正神。” “但是这力量很强!我需要这力量!”帕萨嘶哑着说道。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锁定帕萨的七柄巫刀飞入兽群之中,几息之间,兽群化为泡影。 捡起地上的衣服,丢给对面的女孩,商文渊再次向墓室门口走去。 没有再多说话,因为刚才在击杀兽群时,巫刀的刺击根本没有任何触感,刺穿的就像空气。 “你怕了!哈哈哈!你怕我!”帕萨疯狂地喊道。 可商文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直接哑口。 “不要自作多情,你知不知道,就连你,也只是幻境中的泡影。” 真相的洞悉,似乎影响了幻境的稳定。墓室深处的黑暗中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阿维斯塔的真本在哪?” “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它。”女孩大喊出声。 “我没有问你。”商文渊打断帕萨,朝着刚才感应到波动的方向。 “阿维斯塔的真本在哪,我在问您,我亲爱的老师。” 这次不光帕萨,就连钟无艳和阿蒙都是一愣,随即望向商文渊盯着的方向。 “哎。”一声叹息传来。 看清走出的白袍长须老者,帕萨眼中噙着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先,先知,您没有抛弃埃兰,您活着!” 琐罗亚斯德经过她的身边,摇了摇头,背弃者再可怜,也终究是背弃者。 “根本就没有真本,也不需要真本。”他忧伤地说道。 “真相就在眼前,我的弟子,随我来吧。” 说着,走到商文渊的前方,替他推开了那紧闭的大门。 刺目的光芒照进墓室,帕萨和那墓室中的一切直接消散,了无痕迹。 果然如此。让钟无艳回归灵台,阿蒙站到身后。 随着琐罗亚斯德荆条一指,就看到门外的神塔上方,一团炽烈的火焰熊熊燃烧。 “我教拜火,不拜经书,你前面的火焰,就是阿维斯塔!” 仿佛为了印证后者的话语,那烈焰脱离神塔,缓缓飘来。 “别看!”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炸响。 嗯?谁?似乎在哪里听过。 “别看,闭上眼睛!用望气法感受!”烈焰背后的天空突兀地裂开一条缝隙。 商文渊下意识闭上双眼。那是,一截断臂? 似一块小石落于水中,荡起的涟漪越来越大,记忆被牵动,之前在神通运转中被遗忘的东西此时全部想起。那是,狰的断臂! 首先想起的是狰垂死般的呼喊:“错了,傀儡之心是假的!” “此去不是萨珊!吾被算计了!” 再就是狰向自己抛出一物,应该就是这截断臂了。 不是萨珊,傀儡之心,假的。 难道又是一个局?想到此处,那截断臂也刚好落下。 扑通!入水声传来。 衣襟被冷汗打湿,谁能想到竟是局中之局,若不是狰的突然出现,真被那团烈焰近身,会不会真像之前的不知名记忆里一样被焚烧成灰烬。 现在,伴随幻境再次破碎,那灼伤之感已经很淡,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刺骨的阴寒。 局中之局! 依然紧闭双眼,不敢再看任何东西。担心一睁眼又要陷入诡异境地。现在,只能相信狰。因为刚才通音时,那契约的反应无法作假。 谨慎之下,还是做了验证。 “你我第一次见面时,发生了什么?”商文渊在意识中问道。 “汝所指,是某人被自家食邑吓得屁滚尿流,还是那无端掉落的蜡头,抑或是那下三滥的画脸手法,再或是那……” 连这些糗事都知道,就没错了。 尴尬反而化解了些许紧张,商文渊的呼吸平稳了些。可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我那画脸技术真有那么差么,我只是没有拿稳朱砂,我……” “既已确定吾乃真身,就少些废话,速速睁眼!” 什么时候这么性急了,之前每次说话都慢慢悠悠的,可当暗自腹诽的商文渊睁开眼睛,就感觉心都漏跳了一拍。 上不见日月星辰,下不见土地尘埃。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容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一条黑色的浅溪在身前流过,狰的断臂正在水中。阿蒙已经沉睡。 他自己,正站在一座断桥旁,桥头有石,上书:奈何。 怪不得之前那刺骨的寒冷有些熟悉,那是死意。 另一块地府残片! 荒谬错愕之感袭来,商文渊甚至觉得这还是一个局。怎么就这么凑巧,就又发现一块地府残片。 “果然,地府残片让你走出了不同的路。”狰的话语打断了他的震惊,“吾知汝所想,但无论谁入了谁的局,汝都应心存庆幸。否则,归路难寻。” 归路?是了,商文渊才意识到这个无比严重的问题,自己和狰都在此地,若真像上次隐遁东汉那样,也许就只能永远滞留于此了。 “那,这就能回去了?”边说便用死意包裹手掌,将狰的断臂捞起。 “等。” “等什么?” 断臂向浅溪的下游一指,就见一叶小舟,逆流而上。舟头撑船的女子朱唇轻启。 “谁曾想,归故乡,凄凄声回响。” “沉浮一生,半纸荒唐。” “欢喜悲伤,众生相。” “煮浊汤,断舍离,空一场。” 之前目睹那地府崩碎的场景时,这女子就是最后的画面,这几句话印象极深。 “你是?” “之前那两百九十九世都没喝孟婆汤,还是不记得奴家么?”女子幽幽一叹。 “也罢。郎君可是要离开此地,一人一狗一傀,三月寿数便可。” 三月么?也不是很久,刚要答应下来。意识中却传来狰的暴喝:“不可。” “不可?为啥?”商文渊不解地问。 “你自己看!”说着断臂一挥,竟是替他催动了青铜罗盘。 【白鹤紫芝,遁化阴阳。大衍寿数:余半月。】 半月!商文渊眼睛一瞪,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能再活半个月了? 第108章 乌云之下 “郎君,奴家可送你还阳,这块地府残片也由你拿去。不过,那三个月的寿数你算是欠下了,且记着,再莫忘。” 暗自运用左道闻香之技将女子的灵魂气息记住,商文渊默默点头。契约定下,若有若无的羁绊之感生成,小舟向浅溪上游行去。 望着已经消失在无穷深处的背影,那女子低声叹道:“这一世也是如此,人间,值得么……” …… 商家土房。 “你倒是好气度,年纪轻轻,真的不惜命?” 望着对面把玩着地府残片,神色自若的商文渊,狰忍不住感叹。 墨色玄衫穿戴整齐,也不知借助什么力量,又恢复到了之前那残破傀魔的模样,看得商文渊一阵惊奇。 “之前在东汉的敦煌郡,一名老卒曾言,能活着,谁愿意死呢。只是家就在身后,退不得。” “我比他强,还有退路,只是要满天下找些厉鬼邪祟斩了增寿了。” 说到此处,他心中一动。张太玄送百衲衣,难不成是算到我最近要除魔卫道了?真是人如其名,太玄了。 “另外”,话锋一转,“跟沙蛇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此仇必报,不死不休。” “自然如此。”狰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肃杀。 拿出电话,拨通洛海川,想再要些调查组档案排查。 “嘟。” “你在什么位置?”一声就被接通,电话那边十分嘈杂,洛海川扯嗓子喊出了这句话,很快又被电池喇叭的声音压过,喊的似乎是迅速撤离。 “我在我家仓库,你那边怎么了?” “你没收到疏散通知?气象和地质部门联合发布通告了,煌掖这边会有重大地质灾害出现,我正在掩护群众疏散。四队,你们去看看北边的学校。”洛海川边说边分配着任务。 “快来牧云书店,调查组的人最后走。” “嘟,嘟,嘟……” 重大地质灾害?明明十分安静。 等等,不对,商文渊猛地一拍脑门,推门而出,将用作遁阵阵眼的青铜剑拔起。遁阵散去,商家土房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旌旗高杆在狂风中剧烈摇晃。 黄泉阵已经被全力催动,远处的山峦间,十座高大殿宇的虚影近乎凝实,发出黑涔涔的光。狼首形状的城墙之内,阴阳镖局的众人齐聚三生石旁的巨大垂柳下,勉力支撑。 西边的天际已经全黑,遮天的乌云正缓缓向神州内地逼近。望气法:观山!地表之下,滚滚黑气弥漫,地脉被盘绕处已经污浊。 狰记忆中的可怕画面在脑中闪过,气脉有恙,天灾频发。 难道这才是真相。 “统领!纸大人!” 见商家商文渊和狰终于回归,阴阳镖局众阴灵纷纷站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商文渊急问。 “大概半日之前,西方天际骤变。不知何故。”曲端抱拳答道。 “何故?该来的,终究会来。亏得这黄泉阵勾连地脉,不然此时这黑云恐怕已经深入神州内地了。”狰的独眼中充满忧虑。 “该来的,什么意思?”商文渊看去。 “来不及解释了,汝速去道门求助,西域密宗就不要想了,遇到事情早就缩了。若三日能回,还有余地。铸剑山庄一众,月玲,曲端他们也跟你走,我与阴阳镖局旧部留下稳固地脉。” 商文渊闻言眉头一皱:“死战罢了,怎么能临阵逃脱?” “糊涂!屁的临阵逃脱,汝将遁基留下,吾等就算扛不住也能借遁基之力轮回。汝等却不行。不到那一步,切勿轻易言死。动不动就死战,这典客一脉还能传到今天么!” “速去,多耽误一刻,这神州气脉就多一刻危机!” “诸位,你们不要怪我,不这么说,他是不会走的。”见那电动车的尾灯消失在黑沉的天色中,狰回头对垂柳下的众阴灵说道。 “纸大人说笑了,什么场面咱们苍狼营没见过。统领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蒋姓老头抚须而笑,眼中没有一丝恐惧。 “饮酒,饮酒,来,我这有好酒。”侯嬴拿出酒葫芦,将那一个个粗瓷大碗尽数倒满。 “对,喝酒,大脑袋一会儿你别耸啊。”冯秀士将小片刀别在腰间,率先拿起了碗。 狰也是拿起一碗,举碗向天,再看向众人。太平的久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世人遗忘,但是这些人,不可能忘。 但愿你真能搬得救兵回来吧,狰在心中默默念道。三日,能坚持半日就不错了。其实,哪还有什么轮回。这地脉下的聚灵阵法已经停止,再死,便是魂飞魄散。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狰一饮而尽,酒水顺着那残破的傀儡身躯流下。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众人一饮而尽。 望着那乌云之中的若隐若现的巨大蟒身,狰将手中的碗狠狠摔碎。 紧跟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彻在这小小的营地中。 “苍狼营,死战!” “死战!” “死战!” …… “洪吉!赶快传讯龙虎山,西域气脉有恙!” “洪吉!” 刚进北大街,商文渊就急切地喊道。 驱车经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回头已经能看到那压来的乌云,竟是比想象的来得快得多。 煌掖的上空,阳光已经愈发微弱。牧云书店大门紧闭,难道是回来迟了,疏散已经完成了。 直接撞开丝路慢递的大门,同样的空无一人。 桌面之上,只有一个信封和一个小布包。 打开信封,一页裁剪下来的报纸掉出。正是葱岭地区发生地震的那篇报道。 飞快扫过,展信来看。 文渊吾侄亲启。 老猴子(划掉)龙虎山太上掌教张太玄卜算天机之后离去,不知所踪。 道门内,那帮老不死的(划掉)诸位同道群龙无首,定策磨磨唧唧(划掉)尚需时日。 此局针对神州布置已久,葱岭之下苏醒之妖恐为蛇神亚弥,如今的你不是对手,回避为妙。 不要想着带阴阳镖局打车轮战,那西域之下聚灵阵已破,军魂不能轮回。 若遇不测,包中之物,关键时刻抛出,可助你拖延一阵。 从长计议,苟命要紧(划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六叔留。 不理会那些划掉的奇怪词语,商文渊的视线定格在四个字上。 不能轮回! 狰,你这是要拿大伙的命,来换我的命么! 我不允。蛇神亚弥是么,密宗不管,道门不管,那我阴阳镖局来管! 狼首金箓上,红芒一闪。 【商文渊:诸位,你们想不想知道,屠一恶神,增寿几载?】 第109章 愿得此身长报国 将铜锁,醒木,木鱼都放入背包,看了一眼丝路慢递黑底金字的牌匾,漆面有些皱皮。若是此次能活着回来,就换块新的。再有两个月,就过年了。过年好啊。 青铜剑提在手中,商文渊独自步入了那铺天盖地的乌云中。可刚走出几米,两道车灯光柱亮起,照亮了眼前的路。 “就知道你不会退。上车。”洛海川的声音传来。 猛一回头,就看到那熟悉的吉普车就停在街角的位置,显然等了好久。 “你们不是走了么?”商文渊心中一暖,接着道,“此行太凶险,你们不该去。” “不该去?我一个调查组组长,看着两个热心市民出生入死?”说着车门打开,后座上并排坐着洪吉,应雪,唐富贵。 那空着的副驾驶座,显然是为他准备的,拽住车门,商文渊没有上车,“你没回龙虎?天师府不是让你回去了么?” 小道士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说道:“修道,当勇猛精进。” 唐富贵穿着校服,背着小书包,手里还拿着数学题,“统拧,打架前还要写作业啊。” “别废话,背面还有三道题!”应雪呵斥道,然后又对着商文渊说道。 “你是不是也要问我为什么去?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商总镖头,商大家。之前给你扫了三十年院子,在寻回我父亲前,我得盯着你点。” “啊?”随即便看到了那正在莹莹发光的半片残瓦,难道是真灵气息的缘故? 商文渊看向应雪的眼神充满复杂,正要解释什么,却听应雪扑哧一笑。 “看给你吓得,这是富贵之前写的作文。里面的女孩跟我同名。上车吧,情报里说,这次艾亚也入境了,调查组有权当场抓捕。” 发动机一声怒吼,吉普车瞬间被乌云淹没。 …… 商家土房五里之外,三百骆驼骑兵勒缰,蹄下卷起的沙尘在乌云的掩映下消弭无踪。 每匹骆驼的背囊中,都是四柄蛇形弯刀。 艾亚率先跳下坐骑,不是那翠衫金翎的奢华装束,而是一身流浪者的碎布衣。咬破手指,用鲜血细心地涂抹着面纹,最后,在眉心处勾画出一条小蛇图案。 抽出一柄弯刀,挥手斩在骆驼的脖颈之上,几句咒文念出。艾亚后背滋生出一具无比真实的咒影,相貌竟与她自己一般不二。 再取一柄弯刀在手,另两柄则是抛到空中,被咒影艾亚接住。后者的双眸缓缓睁开,一对蛇眼盯住了不远处的小小营地。 “亚弥的子民,今日之战,是助亚弥冕下攫取神州气脉。我们的功绩会被刻在圣碑之上。亚弥的信仰,将像恒河之水,连绵不绝!今日之后,我们不再流浪!” 随着她的话语,剩余的骆驼被如法炮制,三百流浪之民身后,三百咒影滋生,持刀在艾亚身后列阵,同样盯住了那小小营地。 与之前沙蛇那些佣兵不同,这三百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流浪之民,才是沙蛇的底牌。也是沙蛇让所居之国无论如何憎恨,都不敢派兵绞杀的真正原因。 之前,担心力量太过颠覆,成为众矢之的。这支队伍一直被雪藏,如今真神已经复苏,便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这支三百人的队伍,称为“亚弥之眼”。 “我伟大的尊主,您是否能料到,那个曾经对您无比忠诚的小女孩,其实是蛇神亚弥的使徒呢。今日,就是亚弥之眼的狂欢。” “冕下的旨意,将那营地彻底摧毁,片瓦不存!” 黑色城门之上,将这冲来的诡异队伍看在眼中蒋老头沉声喝道。 “挂旗,迎敌!” 戏台之上,狰望着手中的青铜罗盘,缓声道:“老伙计,千多年了,再来一次!” 青铜罗盘上迸射出夺目的绿光,在狰的手中,威力似乎还要强上几分。 土房的高杆之上,阴阳镖旗出现在猎猎风中,狼首城墙仿佛活了过来,城墙范围内的众阴灵犹如脱胎换骨,身上透出无匹威势。 侯嬴的长剑与艾亚的双刀碰撞,发出山崩一般的巨响。 余波漫卷四方,带起一阵沙浪,战场上的交战双方却都悍勇无比地逼视着对面,连沙粒打在眼中,都未曾一眨。 一边是阴灵之躯的大汉苍狼,一边是咒影寄身的亚弥之眼。交战场面却是力量与力量的硬碰,神异的能力都被用来加持力量,偶有负伤,但短时间内谁都不会倒下。 艾亚退后数步,握着双刀的臂膀微微发麻,这就是当日在卡尔纳克神庙斩杀奥斯里斯的神念的那群疯子! “后退!吹箭!”三百亚弥之眼整体后退一步,刀交单手,各自从怀中取出一根乌黑的管子,里面的毒箭,能够腐蚀灵魂。 首当其冲的侯嬴,右手小臂回护面门,连中三箭。魂体瞬间出现破洞,魂毒飞速向两边蔓延。情急之下,掷剑左手,将整条右臂齐肩砍下。虽然没有鲜血迸溅的场面出现,但那撕扯灵魂的剧痛,还是让他的身形虚幻了几分。 感受到那恶毒的气息,军阵中的蒋老头大喝:“御!架盾!” 借着对方架盾守御的间隙。艾亚向队伍里仅有的十几名女子说道。“献祭,迎接亚弥冕下。” 只见那些女子闻言,眼中毫无波动,操纵着咒影,举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她们将艾亚围在中间,跳起了祭礼的舞蹈。艾亚则是再次用出了天魔舞。 这天魔舞的最终能力,根本就不是强化咒影,而是,请神! 乌云停止翻涌,那巨大的五头蛇躯体落在地面,口吐猩风。吹得刚刚架起的盾阵一阵凌乱。毒箭再次攒射。被掀飞的盾牌下传来一片闷哼之声,只得且战且退。 蛇尾一摆,城门被直接砸碎,狼首城墙上光辉暗淡,亚弥入城。 五张巨口中发出同样的声音,“竟能扛得住我的一次吐息,那加持的力量之源是那面旗帜么。”说着,中间的蛇口喷出一道乌光,直射阴阳镖旗。 狰飞身而起,白骨手掌一挥,青铜盘上绿光再闪,一道屏障出现在乌光之前。 砰!雷鸣般的碰撞声一过,屏障一息而碎,狰被倒飞推出,直接撞在高杆之上。独眼却始终与亚弥平视,神灵又如何,神灵也无法让苍狼军士低头。 “你是商傩身边的那个傀魔?正好,当年的封印之仇,一并报了。”看了看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亚弥突然明白了什么。从口中吐出一物,悬于空中。 “我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么,怪不得你想要的这傀儡之心,可惜,它只是我现在用来磨牙的石头。死!” 又是一道乌光射出,狰已经无力移开,此时,恰好半日。 结束了么?看着下面再次陷入厮杀的侯嬴等人,果然,苍狼营就没有一个孬种。 可惜了,这次不能轮回。 商氏小子,但愿你跑得远一些,你在,苍狼就在。 认命地闭上双眼。 “昂!” 却突然听到亚弥那边传来一声惨嚎,亚弥之眼的队伍里也是阵阵惊叫,独眼再次睁开,就见到一个与亚弥等高的蛇形虚影出现在亚弥身前。九手齐挥,竟是将一只蛇头斩下。 后土! 与此同时,一柄青铜剑电射而来,钉在了艾亚脚前一尺的地面。剑刃上的苍狼篆字发出刺目红芒,似择人而噬的狼眼,饱含凶厉。 一个声音从山坡上传来,“区区妖兽邪神,连旁门左道就算不上,莫不是忘了张天师的伐山破庙!想动我的苍狼营,得问问我这统领,答不答应!” 第110章 何须生入玉门关 “你怎么回来了!你,你,哎!”狰跌落在高杆之下,眼神中露出痛苦,也露出欣慰。 一辆吉普车疾驰而至,众人跳下车来,洪吉和洛海川加入战团,那不断飞来的毒箭被防御符箓纷纷挡住,战场再次陷入胶着之中。 “统领!” “统领回来了!” 虽然很是担心,但是至少这一刻,苍狼营完整了。 “不过,也就没有退路了啊。”蒋老头一边把伤员调动到后阵,一边摇头。 商文渊接过老房掷来的青铜剑,走上戏台,对狰说道。 “月玲它们我有其他安排,也许能派上大用场,这边我撑着,你去稳固聚灵阵。” “糊涂啊,这场恶战,哪是布置几个后手就能平息的,你自己看。” 说着将青铜罗盘递给商文渊,就在手接触到的那一刻,提示传来。 【白鹤紫芝遁基,诛恶侫邪祟以祭,纳游魂残魄以用】 【兹有邪异现,品类:妖(神),不可力敌,速退!】 也就在此时,后土虚像出手一次后,与亚弥纠缠片刻,再次消散。果然,上一次对阵乾达逻邪佛伤了元灵,不是那么好恢复的。背包中的后土石碗再度陷入沉寂。 不可力敌,也不能退,这是典客的使命! “我能做什么?总不能次次都躲回你那仓库里吧。”应雪说道。 “见机行事就好,不过眼前还真有个事儿拜托你,能为这厮杀中的将士们擂鼓么?” “擂鼓?” “对,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商文渊的声音借着巫力回荡在营地中,那厮杀中的众阴灵表情一滞,随后都是放声大笑。笑声牵动了伤口,也不管不顾,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的古战场,还是当初那个老卒。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侯嬴独臂挥剑,口中开始唱和。随后,越来越多的唱和响起,几百人的声音竟是如江河奔腾,豪迈东去。伤轻的把伤重的掩护在身后,向前进攻,当时身后是家,现在也是家。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洛海川和洪吉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心怀激荡之下,法力催动到极致,一张张符箓不计消耗地飞出。大丈夫,能这样战一场,虽死无悔。 “这是当年的东汉军歌。想当年,唱着这首歌,他们出塞三千里,重创北匈奴,吓得单于连夜逃跑。呵呵,现在想来真是快意。”狰向一旁的应雪解释道。 后者闻言,鼓槌擂的又快了几分。 将墨色玄衫款下,披在应雪身上,嘱咐几句,狰施法遁入地下深处,去完成商文渊交代的事。他的手中,正是之前获得的那块地府残片。 西域地脉已经污浊得不成样子,而商文渊告诉他的就像他经常告诉商文渊的一样:等。 战场之上,各色兵刃指向前方的亚弥之眼。这一方天地间,杀意回荡。 那些流浪者之民看到自己的神居然受伤,信仰产生了一丝动摇。只感觉对面的军士的每一句呼喊都在心头震响。军靴在阵中踏下,声音沉稳而厚重。 对面也只有三百多人,可是那气势却像上万人。无数战旗高高扬起,连绵成山。 地面之上,大意下被后土偷袭得手的亚弥暴怒地望着商文渊,“你们这一脉也都能称得上豪杰,怎么到你这一代这么不入流,净使些偷袭暗算的手段!”说罢,从地脉下抽出一些黑气,斩去的头颅尽复,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好不要脸,怎么说也是个妖神,跟我这修道两年的人和三百残魂打架就光彩了?”商文渊语气带着嘲讽。 “呵,凡人。”亚弥不屑争辩,而是把分出一头,看了看已经被打击的龟缩在一起的亚弥之眼,“真是废物。” “你也知他们只是残魂,就算都是真身又能如何,连我的神体都破不开。”说着,竟是不再理会商文渊,五颗头颅摆出奇异姿势,蛇尾刺入地下,开始吸吮起西域地脉。 随着亚弥的吮吸,西域戈壁地表开始龟裂,树木枝干开始枯萎。 这么自信? “射!” 随着意识里的一声吼,后山之上瞬息射来三支巨大弩箭,三连射。 “昂!” 三支弩箭全部刺入其中最右侧的头颅,地府铁树枝干威力如斯恐怖。之前摩天岭事了,那破城弩和三支弩箭特意让田氏施工队寻回,转运,掩藏在后山的山坳里。这次又派上了用场。 “不知好歹,那就先拆了这破地方。” 暴怒的亚弥快速爬向交战中的人群方向,巨大的蛇首俯视着他眼中的蝼蚁。 “不好!快回来!”狼首金箓亮起,众阴灵化为流光遁回,不料才遁出百米,又纷纷坠落在地,变回阴灵躯体。 “魂毒!怎的如此厉害。”洪吉叫道。 尽管如此,却也算撤到了战场边缘,那些杀红了眼的流浪者之民就没那么幸运了,亚弥凌空一吸,生命精华化为肉眼可见的血气被吞下。 三百人的队伍躺倒沙场,眼睛圆睁,无一人瞑目。主体倒下,背后滋生的咒影无法脱离,只能在原地木然的挥刀,好像没有了灵魂。 本来在决死一战的艾亚,惊声尖叫:“冕下,这些都是世代侍奉您的子民后裔,不是血食!”边喊边向前方跑去,想要阻拦。 这些人都是她这一脉仅剩的苗裔,不管多么残酷的训练,都是没吭过一声。其中那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此战之前,还在许诺今夜过后便不再流浪。 谁曾想,亲手剥夺他们生命的,就是他们一心侍奉的神。 蛇尾卷过,艾亚倒飞而出,砸在古戏台的边缘,极重。四柄弯刀掉落在地,疼痛使艾亚留下热汗,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死死睁着眼,看着那些茫然的咒影,信仰已经崩塌。 亚弥吸食了那些血气,身形竟然迅速缩小,通体三米长短,上身人形,一头四臂,下身一条蛇尾,盘于地面。 “神的眼里,众生,皆为血食。”算是给艾亚的最后交代。 再次向青铜罗盘输入一道巫力问询。 【白鹤紫芝遁基,诛恶侫邪祟以祭,纳游魂残魄以用】 【兹有邪异现,品类:妖(神),难敌,退!】 果然,那弩箭是用地府铁树枝干打造,对方也受到了影响和削弱。 弩箭已经用光,就算没用光,也不敢再射。商文渊提剑站到了队伍前方。 亚弥的蛇信发出嘶嘶怪声,那是蛇即将进食前的声响。蛇尾撑地,快若残影,向商文渊三人杀来,一把青铜剑,七柄巫刀,一把解手刀,一柄道剑上同时碰射出火星。 修为最弱的洛海川直接喉头一甜,一口血被他生生咽回,再次咬牙抵挡。一合之间,又被另一方向刺来的弯刀扎在肩头,魂毒瞬间蔓延全身。 “洪吉,带洛组长撤!”商文渊嘶吼道,刚才被割出伤口处阵阵酥麻,还是百衲衣的扶持下才堪堪压制。 说着再次向前一步,使出浑身解数,为洪吉争取时间。 “扶我起来,我还能战。”同样自斩一臂的豫让对身边的冯秀士说。 “我也能。”侯嬴以剑拄地,艰难站起。 “还有我。” “还有我。” “列锋矢阵,准备冲吧。”蒋老头在聂政的搀扶下站起。 老房则是回头对着戏台上的应雪喊道:“喂,妹子,尚能擂鼓否?” 咚!咚咚!咚咚咚!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在地脉之中蛰伏的狰感应着地面上的决死一幕,喃喃道。 “当年耿恭十三将士归玉门,那是东汉最血性的一战。” “今日,这玉门,我苍狼营便不归了,又如何。” 也正在此时,商文渊的通音也恰好传来。 “时机到了。” 第111章 黑旗斩神(上) 时机到了? 正准备舍身撞向那缠绕在地脉上的黑气,与苍狼营同死的狰微微失神,随即解脱一笑。 “好,就看看你这屡出奇兵的小子,又要玩出什么花样吧。”不再迟疑,将早就拿在手中的地府残片按在聚灵阵上。 后山坡上,钟无艳和陈月玲等人焦急等待,那同袍厮杀的惨烈,牵动心弦。虽不是直接交战,却也是一片垂死景象。 破城弩边,铸剑山庄一众魂体暗淡,张族老的那袭红衣,已现跌落回白衣的趋势。 连环三弩,并非易事。之前摩天岭上,商文渊三箭之后神魂险些崩溃。地府铁树枝干对阴灵天生克制,地龙筋也是阳气极重。 双重伤害之下,铸剑山庄一众的魂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若再来一箭,可能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师姐,时机到了。” 同样的话语如久旱后的甘霖,钟无艳撤去后山遁阵,将商文渊交给她的小布包打开。 陆谦所留布包里,一块椭圆玉片寒气逼人,那居然还是一枚地府残片! 陆谦不知此物真实作用,之所以将之留给商文渊作保命拖延之用,是因为这玉片之内,蕴有游魂九万五千。几乎是阁皂宗紫阳书院的全部家底,此情,很重。 就在钟无艳用力将之抛入那殿宇虚影之中时,商文渊的意识一阵悸动。 【白鹤紫芝遁基,诛恶侫邪祟以祭,纳游魂残魄以用。】 【兹有游魂,凡九万五千众,可纳入地府轮回。】 【游魂十万众已聚,是否重塑地府一殿?】 是! 自交战以来,终于看见了一丝转机。满身伤痕的他将手中的青铜罗盘钉在地面之上,激动之下,用力过猛,罗盘嵌入一半有余。 嗡! 天空又暗了几分,比乌云更加深沉的黑暗降临,三块地府残片上浓郁死意如彼岸之花绽放,带给人凋零的美感。 后山之上,一座阴森殿宇拔地而起。整个战场被笼罩在内,黄泉阵浓郁的阴气凝结成液,黄泉虚影拓宽一丈,将地脉上的黑气冲刷一空。 聚灵阵再次缓慢旋转,轮回的契机完整,结成锋矢阵前冲的侯嬴等人魂体快速修复。 “统领威武,苍狼营,冲锋!”蒋老头仰天长啸。 “统领威武!” “统领威武!” 再也不计伤亡,那各色的衣衫再度化为东汉战袍,各式兵刃再度化为如林的狼枪。 “统领威武!” 当最后一名老卒也冲过身边,单膝跪地的商文渊,魂毒已在爆发边缘。喘息粗重,汗水与血水将百衲衣浸透,之前硬抗亚弥一刻钟,他近乎虚脱。 紧咬牙关,通音开启。 “狰,那阴阳镖旗还能支撑多久。”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是极限了。”狰无奈答道。 “那我问你,阴阳镖局的黑色旗到底是什么?” …… 地中海,塞波利斯岛。 酿酒庄园地下,古堡暗室中烛光依旧昏黄。 黑影中的面具男子将新酿的极品红酒撤下,换上两盏清茶,焚起一炉檀香。 “旦,你们退下吧,今天的戏不错。”随后,目光望向地窖入口处走下的一人。 这人的出现,让这鬼气浓郁的地窖霎时一清。地面上玄奥的阵图启动,这人却浑然不觉般一步踏出,穿过了阵图,坐在了桌子的对面。 “你要是还有当年修为,我现在就走。”说话的正是消失于神州的龙虎山太上掌教,张太玄。 “那神州的气运有缺,你敢说你就有巅峰战力?”面具男子淡淡道。挥手间,桌面上多了一张棋盘。 “来都来了,下一局吧。” “赢了,我就能出手?”张太玄不屑道。 “那倒不是,只是这一局下完,西域那边的事也就了了。” 说完,面具男子执黑先行,第一手就点在了天元之上。 …… 古戏台上,应雪望着商文渊的背影,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特别想帮他?我可以教你。”艾亚虚弱的声音传来。 “你有那么好心?”应雪走下戏台,冷冷地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沙蛇之王。 艾亚惨笑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大华香火供奉的佛陀或者道尊吃人了,你还不反抗么。” 探手入怀,将一个蛇形小瓶抛给那有过两面之缘的大华姑娘。后者目光一凝,这就是汪教授不惜出卖同伴也要得到的神水,沙蛇的立身之本。 “渴了它,我教你些东西。敢不敢赌一把。就赌我现在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仅犹豫片刻,应雪拧开瓶盖,一饮而尽。顿时,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占据了她的内心。 仇恨地看了一眼亚弥,再看一眼双目紧闭的应雪,一段晦涩的咒语被艾亚念出。 应雪的脑中也是出现了许多奇怪的知识和动作,一种不同于神州修士的修炼方法被她领悟。胸口的残瓦突然生出道韵,将那些负面情绪驱散。 下意识的,应雪在戏台上轻盈起舞,随着她的舞步,那地面上木然挥刀的咒影纷纷停下,下一刻,目光聚焦,又整齐地将脸一转,盯住了场中的亚弥。 起身,脱离逝者的背脊,向他们之前效忠的神明,冲杀而去!这是自己为自己复仇! “天魔舞?传承?” 远远看着一切,来不及阻止应雪喝下神水的洪吉和洛海川愣在原地。 “谢谢。我会善用这股力量。”应雪对着艾亚说道,然后将一副手铐扔在她的手边。 “另外,你被捕了。” …… 从没有想过,苍狼营有一天会跟咒影并肩作战。往往,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东汉的死敌,到现世的并肩。对咒影的战斗手段烂熟于胸的苍狼老卒们,居然配合得十分娴熟。 就连艾亚也没料到会有如此颠覆的场面出现,只能在心头感慨,大华,当真是不可为敌。 咒影加入,两方联手的围攻下,亚弥的妖力损耗急剧增加,收起戏谑,开始全力施为。 阴森殿宇的出现,第一次给他带来了压力。三块地府碎片加持的黄泉阵中,移动也不像之前那般迅捷。 蚁多咬死象,不时被涂抹自己所赐魂毒的弯刀斩中,亚弥心中不停咒骂。 若不是笃定这些流浪者之民不会背叛,决计不会将能对本体造成伤害的东西赏赐下去。 交战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分神警戒。一直担心的神州道门居然就选择了作壁上观! 那自己的出手,是不是也可以肆无忌惮。速战速决,强占了这西域气脉便好。心意已定,亚弥轻哼一声。 “当年,张道陵将吾放逐到神州之外,商傩又将吾困于那葱岭荒山之中,今日的神州,已无可用之人。真当凡人可以翻天了。愚昧。” 再无保留,五首十目,对空长嘶,直令那天地变色。方圆十里的乌云汇聚,似乎天地都不允许此等妖物存在。对空再嘶,亚弥背后生出一对肉翅,腋下生出一只手臂。 这才是真正的蛇神形态。 新生的手臂锋利无匹,几次斩击之下,咒影纷纷炸碎,应雪缓缓软倒在戏台之上。 苍狼营一众越战越少,半数化为流光遁回狼首金箓。能轮回跟不死不灭的差距大如天渊。 清场神速! “不管能不能控制得住了,快!”商文渊对狰吼道。 狰长长一叹,手中掐诀,再次回到戏台之上。白骨手指对着应雪一指,墨色玄衫凌空飞起,在空中展开成一面黑色旌旗,玄衫的花纹正是旌旗镶边的纹理。 商文渊震惊不已,怪不得在土房数次翻找无果,原来这黑色旗一直就在眼前。 谁能想到! 黑色旌旗抓在手中,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出现,下意识闭上双眼,指尖巫力凝聚,开始书写起仿佛写过无数遍的一个字。 笔势刚起,亚弥的突然鳞甲偾张,警兆骤起。十目所视,皆是那突然出现的黑旗,这绝对是可以伤他本源的力量。 对地脉的吞噬已经开始,实在难以放弃。最终,贪婪占据上风,吞噬速度再次暴增。肉翅不停扇动,同时做好了避其锋芒的准备。 不过,当商文渊才歪歪扭扭地写就第一笔时,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手指开始颤抖。指尖停在第二笔的起点,难以为继。 狰的独眼中突然睁大,然后被恐慌填满。记忆缺失太多,只知道这旗帜绝对不能交给对方,却不知原因。现在才明白,这黑旗的驱动,消耗的是施术者的生机。 此时的商文渊,寿余半月,再继续无异于求死! 飞身去夺,却被黑旗凛冽的气质倒逼而回,“停下!快停下!”大吼提醒。 见此,亚弥突然狂笑不止,“天意,似乎在吾这边啊。” 第112章 黑旗斩神(下) 身处奇异状态,却也察觉到了这致命的问题,怎奈术法已经锁定了亚弥,无法中止。商文渊心念一动,狼首金箓红芒闪过,食邑:无。 那被排斥而出的苍狼营一众,瞬间明悟,统领这是不想连累旁人。当年,那直面万军的白衣身影如此,今日,这直面妖神的年轻身影也是如此! 第二笔,指尖强行移动,商文渊吐出一口鲜血。第三笔,巫脉出现裂痕。第四笔,灵台即将崩碎。下一笔,可能就是神魂寂灭。 “等等,那是什么!”紧张的神经都快崩断的洛海川惊呼出声,伸手指向半空。 众人齐齐望去。 就见百衲衣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口袋中,突然散发出柔和金光。不知何时暗藏其内的一枚莲子飞向商文渊的眉心。 下一瞬,金莲绽放。 地面上的洪吉惊呼出声:“这不可能!这金莲不是已经全部枯萎了么!” …… 古堡暗室,棋局厮杀已进中盘,错综复杂的黑白棋子上暗含道韵,牵引着莫名气机。 蓦然,那天元位置的起手黑子上传来噼啪脆响,从中断裂。 “你使诈!”面具男子皱眉道。 “你可不要污人清白,老道我又没出手,怎么就使诈了。”说着白子落下,将一条大龙屠尽。拍拍手,张太玄缓缓起身,“走啦。哪天来龙虎山,再下一盘。” …… 福至心灵,商文渊张口将金莲吞入腹中,双目睁开,神光熠熠。张太玄,谢了。 运指如飞,一个斗大“斩”字一挥而就。奋力一掷,青铜剑化虹飞出,将即将失力掉落的阴阳镖旗稳稳钉在高杆之上。 “天意,从来都不会站边邪祟,至少,这神州的天意,不会。” “阴阳驿,行万里,苍狼阵前鬼神避。” 话落,镖行天下四字光明绽放,整个营地照如白昼。 “典客办事,诸族回避,不避者,与邪祟同罪!” 一语既出,窥伺中的几缕气息消失不见。 抬手一招,青铜罗盘飞入掌中,提示接踵传来,似在发泄心中久积的愤懑。 【兹有邪异现,品类:妖(神),恶孽盈尺,无赦,典客僚属速往诛杀之!】 【犯神州疆土之邪异,诛!】 【乱山河地脉之邪异,诛!】 【窥乾坤气运之邪异,诛!】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黑色旌旗自行卷起,化作一柄旗枪,杀意凝聚成一线,锋刃所指,正是那亚弥中间头颅的七寸之处,妖丹所在。 肝胆俱裂的亚弥妖魂一阵刺痛,振翅欲退,营地之内,狂沙肆虐。洪吉道剑飞出欲做阻拦,却被那独臂一挥磕飞。 饱含怨恨和杀意的目光在整个营地扫过,将每张脸孔记下,蛇尾一弹,腾空而起。 “待你这后起修士被那黑旗反噬而死,吾要这西域生灵绝迹!” …… 后山之上,重塑的殿宇中,龙书案后,一座肃穆雕像前香烟缭绕。与平日民间所见的供香不同,烟气不是上达通天,而是下行入地。随雕像中走出的男子缓缓踱步,烟气自行向两边回避,让出了通往殿门的路。 掸了掸黑底金纹的蟒袍,看了看周遭的陈设,淡淡道:“有心了,此间布置与我那开封府大堂一般不二,蒋平,房书安,冯渊也在,这倒是有些当年味道了。” 再向前行,殿门自动开启,拾起门口地上还在散发的幽光的地府残片,略一感应。奇道:“三生石,奈何桥,再加上我的望乡台,此为天意啊。” 不远处的钟无艳,陈月玲等人见到此人走出都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黑面黑须,龙目金睛,额头上的弯月似能照断万古,正对大门内的一丈高处,蓝底金字的匾额写着“明镜高悬”。 张族老有些结巴地说道:“包,包,包大人?” 正是地府十殿之第五殿主,阎罗王,包拯,包希仁。 见有人唤出自己阳间称谓,包拯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看了一眼腾空而起的亚弥,哂笑道:“畜生道的小妖么?狗头铡就够了。” 抬手一指,亚弥头顶的虚空中,一座古铜色铡刀落下。 “开铡!”判词说出,刀锋所过,亚弥的一支肉翅齐根折断,再次跌于地上。 包拯再一迈步,已是到了阵前,望向手持旗枪的商文渊,再次奇道。 “好家伙,年纪轻轻就执掌了魏征的赏善司,真英雄出少年也。” 听到这魂牵梦绕的熟悉声音,蒋老头,老房,老冯三人齐齐回头高呼:“相爷!” “泽长,书安,阿渊,许久不见了。”包拯抚须而笑。 …… 突逢大变,亚弥再也没有了一丝妖神气度。万万没想到,此地除了那典客小子,还有这么一尊大神镇着。 有时候,活的越是久远就越惜命,本以为神州气运有缺,分一杯羹,也许就能修成正果。怎料却断送了自己。 错失良机,自知再躲不开那枪刃的斩杀,凶性大发的亚弥居然反其道而行,直向地脉深处钻去。 “不好!” “不好!” 狰和包拯的异口同声,只有他们知道,这一枪刺下会造成多大影响。 盘绕在地脉之上,亚弥癫狂嘶吼,“斩吧,斩了我就拿这西域地脉陪葬,斩呐!你斩呐!” 箭在弦上的商文渊也知其中利害,眼角都快瞪裂,看着就要自行脱手飞出的旗枪。心下一横,巫力逆脉而行,旗枪上的可怖力量被快速吸入自己的身体。 一成,两成,……七成。 “不行!这样你也会死!”狰此时自责欲死,怎么就被激得交出了黑色旗!怎么就! “相爷,你神通广大,求相爷救我统领。”蒋平三人撩衣跪倒,磕头不止。 包拯则是露出苦笑:“不是我不救,而是对方并未违背幽冥律令,也不曾作奸犯科,我无法出手啊!天意,这就是天意。” “统领!” 吞入腹中的金莲赋予的生机被黑旗上的力量瞬息湮灭,太公阴符经发出金光,却也只能护住灵台,巫脉被寸寸撕裂,商文渊的手不受控制的松开。 被削减七成力道的旗枪精准的刺在亚弥的妖丹之上,肉体与神魂俱灭。 一代妖神,陨落。 旗枪去势衰减,终于在枪尖触碰到地脉之时,消弭于无形。 保留了最后一丝生机的商文渊,也终于听到了世间最悦耳的声音。 【邪异已诛,摄其气数,大衍寿数:余五载。】 第113章 暗流汹涌! 活下来了么? 后面的提示已经不再重要,耳边被风声占据,隐约间听到晋封阴律司判官,奖励载册功勋什么的,却已不再像当初那么兴奋和激动。 活着,真好。这是体力和心神都已透支的商文渊昏迷前的最后想法。 包拯抬手一托,将他平放在地上。感受一下商文渊经脉和脏腑的伤势,摇头叹息。 “怎么伤成这样,难为他了。” 深夜。大家在商家土房中休整。氛围有些沉重。 “海川!怎么搞的!我这电话都快成了总组的热线了。”电话那边单九雄的声音焦急。 洛海川只能无奈苦笑,这让他怎么解释,亚弥之眼的三百多尸体还在外面的空地上,亚弥的已经连渣都不剩。地面完全裂开,难道说这些人与那重大地质灾害同归于尽了?鬼才信。 面对自己的教官,洛海川没有隐瞒什么,将事情和盘托出。 “海川,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你这次行动没有任何授权,卫星图片上来看,西边的所有公共设施几乎全毁,损失很大。关键你怎么跟西省的群众解释,说有热心市民在那边斩妖了?” “我个人建议,你亲自押送那个跨国犯罪组织首脑去总组吧,她的证词或许能帮上忙。我这边立刻着手帮你补建一个ss档案,你亲自回来结案吧。” 放下电话,洛海川愁眉不展,无他,起码得把还在昏迷中商文渊摘出去,虽然对方手段莫测,但年龄上看也就是个大学毕业生。案发现场就在这孤零零的商家土房边上,不被调查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被总组带去调查不公平不说,这要是在总组那边再整出些大动静可就乐子大了。 “这就是现在的衙门?”包拯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现在没有衙门了,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钟无艳在一旁纠正着,这还是商文渊之前告诉她的,现在终于可以拿来告诉别人了,很是开心。 “原来是这样,刚刚苏醒,有些好奇当今神州的模样,理当去走走。” 就在这时,洪吉怀中的天师令一热,张太玄的传讯很简短:带巫脉传人暂离西省,不日将有变故,从速。 还有变故?心里一紧的洪吉想跟大家商量一下,可环视四周,却不知道应该先和谁说。 之前都在紧张交战,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这一屋子的人实在有些复杂。 调查组的两人都在皱眉思考,剩下就是来历不明的狰,传说中的包青天,正在用拉面诱惑包青天的无盐君,潜艇里突兀出现的黑狗,正在背诵课文的兔妖。 最终,小道士还是对相对靠谱的包拯说道:“要不,我们都出去走走。” …… 三天之后,煌掖的人们纷纷回到家,打扫,吃饭,早早睡下。 之前的疏散通知太过紧急,财物都没来得及整理。疏散途中,那背后遮天的乌云和地面的震颤曾让不少人心如死灰。置个家,不易。 回来见到那房屋都是完好无损,也都松了口气。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就是老百姓的生活,质朴的幸福。 也就在这平静的夜里,大批卡车汇合一队警车,穿过沉睡中的街巷,开进了荒漠深处。 “注意保护现场,有可疑人士直接逮捕。”下达命令的是之前在丝路慢递见过一面的煌掖公安局局长,王常青。 “头儿,这地上的坑也太大了,都用警戒线围上?天亮也不一定围得完吧。”一名警员在王常青耳边小声请示道。 “还围什么警戒线,你们几个听着,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些跟来的地质专家,还有,盯着点后面那台车上的人。” 几名警员随王常青的目光看去,就见最后面的一辆车上,走下十几名宗门打扮的人,为首的是一名矮胖的道士,衣着讲究,神色倨傲。 “分开查探,能得蛛丝马迹者,晋升我九华宗内门弟子。”矮胖道士淡淡吩咐道。 就在弟子领命而去之后,车上再度走下一人,手中的木鱼声也在他下车时停止。 “阿弥陀佛。圆觉宗枯冢,此番承施主的情了。” 枯冢和尚语气带着佛门高僧特有的沉稳,古井无波的双目睁开后,话锋一转,“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却也有金刚怒目之时。若贫僧此番查知有人故意扰动地脉,泻我神州气运,说不得就算跪死在龙虎山下,也要请道门给个说法。” 看着这一群人向着那孤零零的土房而去,王常青将烟头吐在地上,狠狠地踩灭,“道貌岸然的,普度众生的,之前那乌云压城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呢。” …… 次日清晨的早间新闻,对这次的事件做了特别报道,算是作出结论。 【近日,西省沙漠中发生地陷现象,波及周边公路及局部电力设施,相关财产损失还在统计中。由于疏散及时,无群众伤亡。煌掖群众已经返回家中,生活秩序恢复迅速。已经派驻地质专员进行勘测,评估次生灾害的可能性。我台提示西省群众注意出行安全,非必要请勿去往地陷周边地区。交通恢复时间等待通知。】 但民间的讨论并未就此停止,甚至愈演愈烈。某报纸刊登出三张照片,西省哗然。之后的两日内,这则消息被各大报刊转载。 当然,也摆在了特别调查总组和各大宗门掌教的案头。 第一张照片上,一名持剑的青铜汉剑的青年在与莫名存在拼斗。 第二张照片上,那名青年凌空站立,手中黑色旗枪斜指地面,旗枪上能量波动强烈,周围的拍摄效果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第三张照片就是勘测人员现场测绘的工作场景,轮廓上看,地面上的深坑方圆一公里,深不见底。 让民众震惊的是,此次说的地陷竟然如此严重,担心会影响到生活的安全,种种邪异志怪的传说被搬出,人心惶惶。若无妖魔出现,怎能有高人前去斩杀? 让宗门愤怒的是,怪不得最近修炼时功法流转不甚通畅,定是那年轻人炸穿地脉,致使神州气运流失。 只有传承古老,资历极深的几家掌教表现不同,他们的脸上满是被支配的恐惧。 因为那照片上的青年看不清脸孔,但是那照片中猎猎飘扬的旌旗之上,可是有着四个字。 镖行阴阳。 一些宗门长辈流传的谶语让他们夜不能寐。若这股势力回归,神州之上恐怕又有道统之争。看那人的年纪不大,现在绞杀,希望还来得及。 而能完成这一切的,貌似只有,龙虎! 第114章 要法牒可以,只给你们五年! 龙虎山后山小阁。 刚在东海屠了一只恶蛟回归的太上掌教张太玄,看着洪吉摆在桌上的小册子默默无语,“你先告诉我,这些都是谁记录的!这是赤裸裸的诬蔑!污蔑你懂吗!” 可把张老道气疯了,自己偷鸡摸狗这点事,详详细细的记录在案,这让自己直接人设崩塌,社会性死亡。 洪吉一点不差神地盯着张老道的眼睛,见他的目光瞟向左边柜子的一个抽屉。足尖点地,禹步踏出,风中隐有雷鸣之音。 将抽屉打开,就见里面并排摆着三瓶高端白酒,其中一瓶还是打开的。 人赃俱获。 张老道灰头土脸地说:“这是特殊情况,这酒是别人送的来让我给评个分的。” 说完又转念一想,这样太没有威严了。于是正襟危坐,咳嗽一声:“这些都是小事,修道之人重在念头通达,不饮则不通达。话说回来,我且问你,此番下山历练可有进境,要是荒废了时光,就罚你在后山再种一田瓜子!” 说完之后,顿觉神清气爽,暗道好险。 却见洪吉剑指一并,身后道剑飞出,剑身之上道韵似水波荡漾,小阁后院的花花草草都跟着舒展了几分。 见洪吉依然盯着自己,不由额角微微见汗。有没有进境?这下山一年,都快达到玄境了。 感受着那道韵的圆润程度,张老道实在说不出话来,突然,心中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再向那道韵看去,惊呼一声:“这气运怎么在你身上!” “啊?”这下轮到洪吉吃惊了,自己身上何时有气运了。 张老道起身开始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终于站定,道:“我跟你确认一件事,你说的那个叫商文渊的巫脉传人真的是这一代典客?” “典客?没听他说呀,不过那些阴阳镖局的阴灵,都叫他统领。”洪吉答道。 “那就是了,那就说不得要保他一次了,人家可是替你背了锅。气运的原理玄之又玄,谁也说不清,你得了就是造化,不要太放在心上。” 张老道说完又在心里补充一句,其实保不保都无所谓,有那位看着呢,别真有啥不长眼的去招惹到那小子才好。那位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保商站长?为啥要保?他这次斩了亚弥,又护住西域地脉,应该有功才对啊。”洪吉不解地皱眉。 正在此时,洪元轻轻敲门:“禀太上掌教,山下来了好多人,说是来请法牒。” 这就来了。张太玄看着天真的小徒弟,“那是你不知道阴阳镖局意味着什么。” 又对洪元吩咐道:“那不是有正牌的掌教么,我就是个种菜的糟老头子,让他先顶着。” “北帝宗,阁皂宗,凌霄宗,玄元宗的四位太上也都来了。”洪元无奈道。 “行吧。”说着向门外走去,等到了门口,突然转身问洪吉:“那册子是不是你赵师兄给你的。我认得那字迹。” 洪元心里悚然一惊,只觉得脖子后面冒凉气。却见洪吉不慌不忙地说:“太师叔祖,别费劲了,那册子我打印的,宋体字。” …… 上清宫偏殿,龙虎山当代掌教张巨鹿看着人满为患的殿前广场颇为头疼,师傅给的这差事也太难了。那院子里的香炉上也是能够站人的么,就不怕三清祖师怪罪么? 不过此时既然代表了龙虎山,也只能跟殿内的四位太上静坐喝茶,比着养气功夫。四个老头子或潇洒出尘或松形鹤骨,端的是一副高人气派。 张巨鹿则是在心中暗骂,四个老狐狸,自己不出面,非让那些徒子徒孙打头阵。你要是先说话了,他们肯定跳出来提条件。 最为可气的是,你们带的要都是入室弟子也就算了,可这里七成都是外门俗家弟子,那崭新的道袍上连个褶子都没有,那发髻一个个油光锃亮,梳理得一丝不苟。脚上的鞋居然还有穿了皮鞋忘换的,难为他一步步爬到这上清宫前。 就听殿外一个油头弟子故作悲切道:“诸位同道,我有一言,卿可听之。俗话说清贫修道苦,孝友别家难。许多人在山中忍受这清苦寂寞,为的就是求个精进。这拿汉剑的小子到底是哪家哪派弟子,必须要查清了!” 下面立刻有人附和:“对呀对呀,必须查清,剑诸位同道估计都会使,那线索就是那边旗帜了,谁知道镖行阴阳是哪家的旗号呀?” 这时,有一皮鞋弟子神秘道:“诸位,我也有一言,卿可听之。家师自幼钻研古籍,其中有一记载颇为蹊跷,说曾经有一神秘组织叫做阴阳镖局,相传有句古话,阴阳出,天下哭啊!” 之前那人故作惊讶道:“那这阴阳镖局岂不就是修士公敌?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谁先喊出了一句:“阴阳镖局,人人得而诛之!” 有人随即高喝出声:“求天师府为天下先,赐法牒,诛妖邪!” “赐法牒,诛妖邪!”呼喝声不绝于耳。 张巨鹿依旧一言不发,继续喝着茶,不过心情已经很烦躁。若不是刚才师傅暗地里传信要他托着,他早就破口大骂了。就你们这剧本演的,就想骗我天师府法牒,真当我是三岁孩子啊。 不过还是叹一口气,对身边的四位太上说道:“诸位前辈,有这个必要么?” 阁皂宗太上抚须微笑不语,也自顾自喝茶。还是相对耿直的北帝宗太上接了个话,“有没有必要,那要看情况了。” 外面的人见殿内还是没有反应,也挠挠头,牙一咬,干脆重演一遍。 “诸位同道,我有一言,卿可听之……” 就在那请愿戏码刚开了头,就听头上传来冷冷的一句。 “老道我有一剑,你若脖子硬,可以一试!”话到人到,就见张太玄轻轻落地,但是那气势却是令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这些外门弟子个个气机紊乱,纷纷倒退五步。 “开车来的,未穿道门装束的,不能背诵道经九卷的,给我滚出院子。你们也配言清修么。” 殿中,那四位太上齐齐抬头,玄元宗太上看一眼张巨鹿,道:“巨鹿你看,有必要啊,不然以张道友的一身通天修为,诚心不出来,我们哪有办法。” 说着对身后垂手而立的入室弟子道:“速按张道友说的去做,另外,今天开车来的,未穿道门装束的,不能背诵道经九卷的,逐出门去,这些年收的人也太杂了些。” 说罢,起身向院中走去。北帝太上也随着站起,经过张巨鹿身边时打个稽首道:“下策,下策。惭愧,惭愧。” 待那些人退去,院子里也就剩了四位太上和入室弟子们。 张巨鹿眼前发黑,张太玄则是不以为意地对这四人说道。 “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法牒我可以给,但是约个期限,五年!” “你们听好了,就五年。” “五年未成,谁再动阴阳镖局,不用那人出手,老道我这剑,也能还这世间一个清明!” 说着一拍剑匣,龙虎山上,所有授箓弟子的道剑都发出铮铮剑鸣! 当今神州道门第一人,当之无愧。 第115章 瑞雪兆丰年 大黑山北麓,老林子外围,有一小村,名叫割鹿。 相传是春秋赵国遗民所建。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割之的意思。 村子里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能人,是指去过老林子里的人。一种是常人,是指没有去过老林子的人。之所以这样区分,是因为与这老林子相关的怪谈可以车载斗量了。 传说三十年前,曾有人在老林子深处见过一个满是阴魂的荒村,倒映在水面之下。这人被吓得半死,归来之后高烧三天才退,是靠村里的大仙儿保着才活了下来。 这个人就是现在的村长郭有财,已经七旬。由于是能人,家里排行老三,大伙出于尊敬,都叫他郭三爷。在郭三爷带领下,这村里的日子过得还真就不错。 最近村里最大的新闻,就是村里最近又搬来一位年轻的能人。这人一看就是城里人,家资殷实。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偏僻的割鹿村,还住进了最靠近老林子的那间荒屋。 这能人就是商文渊。 至于为什么是能人,是因为那老林子深处满是阴魂的荒村,就是乌篷村,铸剑山庄主脉。当商文渊将那荒村更为详细的样子讲给郭三爷听时,郭三爷又吓个半死,差点就享年七十三了。 老林子边的冬天,雪打眼,风刮脸。 刚从镇上供销社扛了一大包食材回来的商文渊掸了掸头顶的积雪,回到荒屋门口。 隔着窗就看见唐富贵他们围绕在电视机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回头看到商文渊回来,直接跑了个干净,推门进屋一摸,电视机滚烫,再看看旁边的录像带,明白了一切。 对这书本都拿倒了的唐富贵无奈问道:“又看录像带了?这大话西游有这么好看么?” 唐富贵直接装聋,犹自背诵课文。醒木和木鱼在角落装落灰,铜锁正锁着柜子。阿蒙趴在灶台边,就没起来过。 有些无语,自己有这么吓人么,随口说道:“看就看呗,这都过年了,晚上包饺子,吃火锅,还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去包里挑,我一并炒了。” 今日,1995年1月30日,除夕。 听商文渊这么一说,屋里安静了一瞬,然后瞬间欢声笑语。角落里牌局重现,唐富贵直接打开电视,按下了播放键。 “月光宝盒是宝物,你把他扔掉会污染环境,要是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 这放映机和录像带据说是田三两从南方那边弄过来的,先进科技。比那只能接收一个频道的卫星天线强大很多。初次接触这些东西的阴灵们都觉得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尤其是钟无艳和包拯,就觉得现在的神州简直是神奇。 “对了,包拯呢?”商文渊问房书安,老房边搬运着半扇排骨,边答道:“相爷微服私访去了。最近每次放这个片子,相爷都会微服私访。” “为啥呀?”商文渊不解。 “还能为啥,之前看西游记的时候他就觉得孙悟空能威胁阎罗王改生死簿难以接受,这片子里不也有孙猴子么,他现在见不得孙猴子。”钟无艳揭露道。 没想到明镜高悬的包大人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放下食材,商文渊就不管了。任由阴灵们处理,自从他发现经自己手做的食物居然也可以给他们吃下去,他就从统领沦为了厨子。不过想想这样也挺好。 自己现在这状态的确做不了别的。冥息吐纳,缓缓运功,那巫力就是毫无反应,明明能感受到巫力的存在,就像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之前的那黑旗的反噬竟然这般强烈。现在的他驱动青铜罗盘都是靠地府死意,不过自保也没问题,只是看上去却真像个鬼修了。 晋封阴律司判官以后,除了给行善之人添福添寿,还能让作恶之人魂魄归阴。不过也没什么动用的机会。观山法和左道之技不依托巫力,倒是没受影响。 经洪吉和洛海川提醒,那三张照片上出现的所有东西都被他封存起来,巫匣,青铜剑,傀儡之心都被他藏在立柜的被褥底下。 傀儡之心没来得及给狰就来了这边,他还是蛮自责的。也不知道商家土房那边的状况,不过以狰的实力,想藏肯定是了无痕迹。 在窗边坐下,泡上西省带来的三炮台。再取一枚红枣,左手心持枣,右手掐诀,吹气在枣上,直至变成玛瑙红色,再扔进盖碗里。喝下,滋养着重创的经脉。 这便是之前奖励的五千载册功勋的用途,咒枣术。相传是陕西道上,神霄派创始人王文卿传授给全阳子萨守坚的医道救人之法。被他从苍狼道藏中换出,做疗伤用。 很快,酸菜和猪肉在侯嬴他们三柄短剑的残影中变成臊子,秦成和月玲分分钟就活好了面。房冯两人小片刀翻飞,牛羊肉块飞速的变成自行卷起的薄片。 再炒了几个小毛菜,炖鱼的汤做锅底,杯盘摆好,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准备齐全。 天色逐渐暗下来,鹅毛大雪中,看着附近的家家户户烟囱升起炊烟。心里竟是突然觉得平静,好像从毕业以后,就没有过这种平静。 开饭,畅饮,瑞雪兆丰年。 砰! 村口传来的一声响打断了宁静的大年夜。被声音惊动的大脑袋抬了抬惺忪的眼皮,大着舌头嘟哝道:“哪来的炮仗,这般响,扶我起来,我再饮上一坛。” 商文渊也有七八分醉意,摇晃站起,走到窗边。荒屋地势较高,就看到那齐小腿的风雪中,郭三爷在两个村民的指引下往村口快步走去。 看来是出了点事啊,刚才那声可不像是炮仗。 不多时,就见郭三爷他们迎着他这荒屋走来,身后还多了个穿貂的胖子,那胖子显然不习惯在雪地里走步,走的滚带爬。 胖子一抬头,也看见了正在窗口的商文渊。忙三步并作二步跑到门口,喘着粗气推开门,额头上一个老大的包。许是碰的神志不清,张嘴就是两句不挨着的话。 “坎儿渊,我来过年了,张八爷出事了。” 第116章 六旬马仙,徐三将军 “小商啊,你这朋友撞坏了村头的石狮子,你看,这大过年的。”郭有财眼睛里闪着一种特殊的光。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商文渊暗自腹诽,从兜里摸出一张百元大票塞给郭有财,后者眼里的奸笑直接变成了淫笑。告诉他自己明早就不跟村里拜年了,要出趟远门。郭有财直接把胸脯拍得砰砰的,表示自家的拖拉机开雪地没问题,用就去拿。 送走郭有财,关好房门,这才问道:“张硕咋了?” 田三两拿起桌上的半碗饺子汤一饮而尽,整理了一下思路总结道:“张氏可能要败了。” “败了?那怎么说也得几亿家产,说败就败的么?”商文渊颇为震惊而且疑惑,余光偷瞄了一眼胖子用的碗,只见那碗被包拯嫌弃地推到了一边。 真牛。敢喝阎王爷的饺子汤。 就听田三两继续道:“八爷收了一件宝,市面上绝无仅有的那种,之后就变得不太正常。大把大把的家产全都捐给了寺庙。跟中邪了似的。” “可拉倒吧,中邪你能看不出来?年前你不已经成了田氏东北的话事人了么?还有啥不敢暴露的。”其实,那田三两的护身符里面有东西,他一早就知道,只是那时胖子还嫩,商文渊觉得瞒着也挺好。 这次进门,巫力虽然进入了某种状态不能使用,可望气法还是能用,只见田胖子那气势比之前不知强了多少。 “顶仙儿出马看事儿的我见过,顶仙儿出马经商的你田胖子是第一个。说吧,张硕收了什么宝?”商文渊问道。 “佛牙,一颗黑佛牙。” …… 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次日天亮再出发,就在田三两给商文渊看了那黑佛牙的照片时,商文渊的脑海一阵刺痛,一派佛宗气象的记忆画面飞速掠过。 新的记忆碎片与以往不同,只是淡淡的记起,并没有再出现什么凶险。那画面里的分明是一颗白佛牙。 白佛牙?为什么看到黑的却记起了白的,他不得其解。只觉得此事大不寻常,于是借了拖拉机,连夜赶往县城的火车站。 胖子见商文渊很是严肃,也没提什么反对意见,只是临走时将煮熟未吃的饺子全都带上。 赶到春城北湖1号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就见北湖1号的大院里居然搭起了三个粥篷,里面大小和尚正在享用素斋。与迎面走来的汪管家一打听,说这些人都是今早到的,一会这里将有一场盛大法事。 从那些和尚的交头接耳中,听到了佛牙,邪气,超度之类的字眼。 正要问张八爷在什么地方的田三两,忽然被商文渊拍了拍肩膀,后者指向别墅阁楼的大窗,就见一个人正在招手,不是张硕还能是谁。 见两人已经注意到他,又把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两人单独上楼。 “张大哥,你这唱的哪一出啊?”见到张硕眼中透出的精明和沉静,商文渊立刻知道他根本没事。 “还不是为了兄弟你。”张硕先是给了商文渊一个熊抱,然后在他耳边说:“你被盯上了,准确地说,你被全天下的宗门盯上了,先随我来。” 北湖1号的暗室,他商文渊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当真是第一次这么惊掉眼球。 除了张硕,田胖子,和他自己。这不大的暗室之中一共挤着六个人,商文渊竟然认识五个。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五个。 “商站长。” “商站长。” “大侄子。” “道士哥哥。” “哼!” 洛海川和洪吉刚分开没多久,陆谦的出现也许还有原因,但姬小娜也在的确是始料不及的。 最后一声哼,正是北帝宗圣子,白小平。 有些乱啊,而且不太好捋。 唯一不认识的是一名身着六旬老翁,头发全白,正紧盯着桌案上的一件物事默不作声。 这就是黑佛牙?商文渊走进想要看得清楚些,之前的记忆碎片再次出现,耳边被诵经声填满,那梵唱中心是一名布衣禅杖的背箱僧人,正带着唐皇的嘱托步步西去。 脚下的路经过山河,黄沙,沼泽,最终向一处密林深处行去。随着记忆中那一步步的脚印,紧闭双眼的商文渊身上也带上了一种浩大的气势,那气势维持一瞬。 震动的黑佛牙只是动了动,又归于平静。随着意识再次回到这间暗室。默不作声的老者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对碧绿的狐瞳。 “徐三将军!”看到这双眼,田三两大惊失色,扑通跪倒以头触地,恭敬地说道:“出马田氏后人三两,见过徐三将军。” “大侄子,为了你,徐三将军都亲自来了,还不见礼。”陆谦微笑说道。 “见过前辈。”商文渊连忙说道,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这一声前辈叫得很是甘心。 “你叫的不对。”就见那老者神秘一笑,纠正了一句。 “啊?” 见商文渊一头雾水,老者站起,伸了伸坐得有些倦了的腿脚。 “如你所见,老夫徐小宝,名字虽然稚嫩了些,却在这出马一途上走了四十多年。不过,这都是给外人说的。正经的,你应该喊我声师叔祖。” 还没等商文渊回过神来,陆谦却是不干了,与刚才的尊敬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转弯:“徐老三,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是他叔,你是师叔祖,那我得叫你声爹呗?” “哎!”老者马上应了一声。屋里包括刚磕完头的田三两都蒙了。特别想奉劝这俩人,少听相声多看书啊。 “我占你便宜怎么了,商小子的问题你能解决?”徐小宝一句话噎得陆谦没词儿了,看向商文渊,“你是这代的典客?” 一句话,商文渊直接破防。“前辈,你……”,说着手习惯性地抚上了腰间,却记得为了隐藏身份,没有带着青铜剑。但又看到知道自己身份的几人都是神色如常,又把手放了下来,讪讪地挠了挠头。 “这么大的戒心,老夫可是要伤心了。本来还合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徐老三,你能别卖关子了不?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耽误那帮秃驴可就要出发了。” “行吧,商小子,你也别那么惊讶,你那巫脉的味道隔着五里地我都能闻出来,你是巫,我们这些出马的源于萨满,也是巫。能感应出来也没啥奇怪,你放心,你那巫力不但没散,反倒是要蜕变了。”徐小宝玩味的说道。 “那也不对啊,之前我也不是没有碰到过马家弟子,他们也没看出我的根脚啊。”商文渊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嘿嘿。这就是为啥让你叫我一声师叔祖了。” 就见徐小宝来到他的跟前,贴耳问道:“之前在西边,你是不是用过一面黑色旌旗啊?” 第117章 黑白佛牙 听闻徐小宝破天惊的话,商文渊呼吸变得急促,“前辈知道那黑旗是什么?” 这是自始至终都困扰他的问题之一。 “当然,而且我可以教你画完它!”徐小宝语不惊人死不休。 “画完?我之前激发黑旗是靠写字,还差点丢了命。”商文渊没明白画完是个什么意思。 “写字?那不过是最简化的用法,真正的用法在这。”说罢,徐小宝将身上的九彩袍子脱下,当着众人翻了个面。 就见那袍子的背面用红线缝着一个旌旗形状的图案,跟黑旗一模一样。在图案的轮廓里,描绘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符文,至少太公阴符经中没有记载。 “老夫这一脉,世代做你们典客的守密人,老夫的父辈,祖辈都是。本来以为这就是个故事,直到前几日看到那张照片,便托张硕叫你来做个测试。” “测试?”商文渊问道。 “对,测试。再免费送你一个秘密。真正的典客,除了巫脉之外,还有佛性,具体原因老夫不知,只知道这黑佛牙就是检验之物,传到我这已经不知多少代了。据说本来还有枚白佛牙,关乎一些旧事。”徐小宝说道。 “好了,此间事了,老夫便回去了。从此,徐某人跟你们典客一脉再无瓜葛,世上再无典客守秘人,只有出马的徐三将军。” “你想好了?”问话的是站起来的陆谦。 “嗯,炼药的,你的职责也快到头了吧。老夫先走一步,谁也不许送。” 说着,老者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商文渊在身后呼喊问为什么典客会有佛性,老者的脚步却连停顿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陆顾问,这老者为何叫徐三将军啊?”洛海川终于从巨大的信息量里挣脱了出来,问道。 却听陆谦有些尴尬地说:“那是因为他曾经统领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 同为出马弟子的田三两同样的尴尬,接过了话,“对,徐三将军的堂单上其实只有两名厉害的仙家,一名叫千军,一名叫万马。” …… 商文渊看着那九彩袍子有些失神,此刻的他觉得好像离最终的答案很近,可又觉得很远。甩了甩头,先把黑旗的事儿压下。 其实就算不压也不行,现在的他没那个能力。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黑白佛牙的事了。”他问出这么一句,然后眼睛盯着这里唯一算是道门中人的陆谦。 陆谦看到那问询的眼神,说:“实际上只有两个人知道,姬顾问,你说吧。” 姬顾问? “道士哥哥,其实,啊,这……姬顾问就是我啦……我不是故意不说……啊,这。” 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今天来到这可能就是为了被颠覆的,商文渊示意这个一开始的出现就很神秘的女孩说下去。 其实初见之时就觉得逻辑有些不通顺,事后他回去沙漠深处看过。的确找到了应雪说的抛锚的车辆,却没见到姬小娜所谓的大篷车。 之后也没有细想,以为是罗姆人这个民族太过神秘,永远都跟流浪和漂泊绑在一起。 “其实我之前跟道士哥哥和应雪姐姐说的都是真的,但那天我其实是任务失败才逃到沙漠的,应雪姐姐以为我走丢了。” “任务?”商文渊诧异道,就连洛海川也是竖起了耳朵,这小姑娘执行的任务密级肯定极高,西省调查组一点风声都没有。 “调查古丝路上存在的上古邪佛。”姬小娜道。 “邪佛?”眼睛突然眯起,商文渊试探着问,“乾达逻?” “名字是不知道的,但是查出了一件很怪异的事,或者说地方。”姬小娜摇头。 “是哪?”商文渊问道。 “边境以西的一处密林。”说话的是白圣子。 “你知道?” “废话,本圣子什么不知道?”白小平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道袍都好像变得更加鲜艳了。“之前本圣子被罚,啊呸,被委派外出历练的时候到过那片密林,只感觉那里似乎有很纯正很浩大的佛力。以为到了别人家的地界,就没有深入。” “发现那片密林的不只白圣子,还有许多佛宗的人。”陆谦接过了白小平的话,以防他越扯越远。“这次总组的佛宗修士传讯说有大批佛徒已经去往西面,可能就要出境去寻白佛牙。总组准备一箭三雕。一则调查邪佛,二则去查实那佛力是不是白佛牙。三则是让你暂时远离神州之地,祖庭天师法牒的事儿你应该是知道的。” 头一次见六叔陆谦说话没有插科打诨,而是直奔主题,商文渊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问道:“总组查案子我理解,但是为何一定要我出神州呢?我在大黑山那面挺好的呀。” 好像知道商文渊会这么问,陆谦直接从药材包的夹层里取出两样东西放在桌上,“我猜,你绝对会感兴趣。” 何止是感兴趣,见了第一样东西商文渊已经无法移开视线。 赤骨巫刀!一柄赤骨巫刀! 之前在巨野泽下的古墓得知后土用蚩尤骨铸巫刀九柄,七柄在古蜀巫匣中,遗失的两柄一直是个谜。 商文渊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再拿起第二件东西,是一张折叠的纸条,打开一看,瞳孔一缩,惊呼道:“这两样东西哪来的?” “大年二十九那天,有人插在龙虎山后山小阁的门框上的。” “谁?” “不知道,就连张太玄那老猴子都没发现是谁!”陆谦出语惊人。 商文渊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纸条,手微微颤抖,只见纸条上书:身毒枯骨冢,佛魔吞祖庭。无定神州脉,典客当西行。阴阳生黑水,白鹤葬沙鸣。 每个字眼都似乎与自己相关还在其次,最令他惊讶的是这字体,之前也见过一模一样的字体,那次只有一句话:荒漠仓库里的黑色旗,别挂! “我加入。不过要先回趟割鹿村取东西。”商文渊说罢就要起身。 这是背后的门,又被推开,门外的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你不用回去,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第118章 流浪的黑巫 仍然是那身飒爽警服的应雪走了进来,将一个包裹丢给商文渊,后径直走向姬小娜,一把揪住了小女孩的耳朵,咬牙说道。 “小姑娘,你骗得我挺苦啊。” 姬小娜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哎呀呀呀呀,疼啊,疼,快松开。”小胳膊不停向前挥舞,想要挣脱,却只觉得对方的手还抓着她的耳朵转了转。 “快松开,我也是调查组的,哎呀呀,自己人。疼。” “自己人你当初怎么不说!”应雪手劲更大。 实在疼的不行了,姬小娜将手伸进裤兜,眼中一道亮光闪过,纤细的小胳膊上突然力气增加的十倍不止。可应雪见此只是微微一笑,身上突然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气息,道:“小妹妹,你想干什么呀。” 这声音听得商文渊手臂上汗毛都快立起,却没有失态。同时吃惊的看着应雪。看来对方这是将沙蛇的传承融会贯通了。 一旁的陆谦和洛海川还好,毕竟修习道术,心智比较坚定。张硕和田三两就惨了,直接软泥死的跪坐在地,姬小娜也是一阵迷离,小胳膊上劲力泄了九成,又被使劲的掐了一下。 “洛组长,你不管管?”商文渊看向洛海川,后者苦笑道:“我管不了了,现在她是东北组组长了,我教官退休了。咱俩是平级。” “那要不,你提提建议?”商文渊也无奈的说道。 五分钟后,姬小娜眼中带泪躺在地上,“姐,我错了,我真错了。” “咳咳。”最后还是陆谦咳嗽了两下,“都别闹了,分任务了。” 东北组组长应雪留守,暗中协助张硕借办法事尽量牵制佛门中人。田三两纠集出马田氏的人做出东北出现阴阳镖局成员的假象,布下迷局。陆谦回紫阳书院办丹道交流会,吸引阁皂宗及周边宗门的注意力。 洛海川作为有丛林作战经验的人负责带队,姬小娜随行提供线索,白小平负责做向导。商文渊,热心市民。 分派完成,众人又皱起眉头,想到了同一件事。 “怎么去?现在机场,车站,尤其是煌掖那边遍布道门和佛宗的眼线。” 唯有商文渊,老神在在的给出了四个字的答案:“蜀身毒道。” “你要走陆路?”洛海川问道,仔细一想还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对,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陆路更加隐蔽,而且,如果可以,我们经行一下古邙山。”商文渊解释道。 “古邙山?去哪里做什么呀?”姬小娜问道。 “我有一个猜测,想去验证一下。”商文渊没有说太多,那个猜测就是对他来说也有些惊骇。唯有一旁的陆谦好像猜到了什么,下意识抚了一下里怀。 …… 翻过了边境上的雪峰,众人在山脚下宿营。商文渊第一次在现世走出国境。当整片神州大地都在甩在身后,体内的某种气机似乎正在苏醒。 夜晚的风十分清冷,约摸有零下二三十度的样子。商文渊裹紧了睡袋,将账内的灯光熄灭,陷入了沉思。同样失眠的还有姬小娜,小姑娘的心中很是波澜起伏,再往前百里,就是她被放逐了后从未回去过的故乡。 “说我白圣子,你确定前面的这片林子就是你当初历练的地方?”第二日下午,当众人终于看到那密林的轮廓时,不约而同的问。 太广袤,太深邃了。那林子十分原始,枝冠密不透光。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众人深感震撼,姬小娜则是目光复杂。 “当然了,本圣子什么时候认错过。”白小平撇了撇嘴,但内心实际在打鼓。这个大概,好像,可能就是上次的那片林子吧,除了树多了点,好像也无甚区别。上次跑的太急,把掌教钦赐的天蓬尺都丢这里了,回去被罚面壁了三个月,还是邓洛玉求情才被放出来。 圣子想到这,暗中掐了个指诀。虽然遥远,却也能跟天蓬尺生出一些感应,那看来没错了。心里有了底,说话的声调又坚定了几分:“西北,五十里。” 密林当中无日夜,一点不假。这五十里一走就是半天。洛海川特制的手表指针已经指向凌晨。“白小平,你这方向指的确定对么。” 圣子也有些慌乱,再次掐诀时没有背着众人,东南二十里。 “怎么可能?”圣子轻呼一声。就要带众人继续走,商文渊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我想你带的路是对的。”说罢指向了不远处几蔟极其怪异的东西。 “这树怎么了?不会又是什么阵眼吧。”洛海川想到了摩天岭那夜两人在悬崖下方的经历。 “阵眼是没错的,只是那根本就不是树。”望气法观山运起,就见那几蔟东西下面地脉交错复杂,正中心一点,一片混沌。“过去看看。”说着便率先向那里走去,青铜剑也提在了手中。 “佛像,居然是佛像!”洛海川第一个出声,不知在这里伫立了多久,只见那六臂怪异的扭曲的佛像已经被树枝和杂草完全包裹,藤蔓如乱发般垂下,掩盖了衣着的褶皱。体积庞大得异乎寻常,通体约有十几米高。 “就是这里!上次就是在这里……”白小平的话还未说完,“熄灭手电!”姬小娜突然出声提醒,众人照做,四周陷入黑暗,这才发现林子的更深处透出些许光亮。阵阵语调奇特的歌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几声乌鸦的鸣叫。 躲藏在佛像藤蔓的巨大阴影中,商文渊布好一个最简单的遁阵,环住姬小娜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认识?” 姬小娜的肩膀有些微微发抖,拳头紧紧攥住,“安雅,流浪的黑巫,她怎么来了。” “流浪的黑巫?就是当初在碧泉斋寻你的那伙人?” 还没等姬小娜回复,对面几十人的队伍已经离佛像不足五十步,一看就是常年在密林中行走,每个人都是步履轻盈。为首一名独眼女子抬手取出一个卷轴展开,仔细端详。 终于确定了似的对身边的人点点头,说出了几句土著语言。商文渊望向神色变得更加难看的姬小娜。就听小姑娘翻译道:“神迹,就在佛像之下。” 第119章 傩,旦,狰 神迹?佛像之下? 还没等众人思索其中的具体含义,无尽的乌鸦群自丛林深处腾起,纷纷向佛像处聚集。 姬小娜的脸色霎时苍白,“死,死祭!” “什么意思?”洛海川急忙问道,浓郁的不祥充斥着整座密林,他能够看到外面那些人癫狂的眼神,这眼神他之前见过多次,就跟穷凶极恶的罪犯要与人同归于尽时一般不二。 “罗姆的禁术,用自己的生命唤醒远古邪灵。”姬小娜说道。 似乎有些不忍。毕竟都是她的族人,可是想到被驱逐的这些年过的日子,要是没有被大华远征军救下。 不敢想。 最终,还是将手探入裤兜中,取出了那块黑色水晶片。伴随着安雅和罗姆狂信徒的死寂,那黑色水晶片上也有同源的不祥气息在蔓延。 “对不起,可能会影响任务,但是我还是得救她们。”说罢也念出几句咒语,简短而旷古,猩红的光自她手中亮起。细密的汗水顺着小脸流下,好像失去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商文渊怀中沉寂许久的青铜罗盘也是震动一下,他一愣,刚要问什么。姬小娜已经将手中之物向乌鸦群掷去。 仿佛见到了最恐惧的东西,整齐发出刺耳的鸣叫后,乌鸦群规律的盘旋被打断,纷纷扑闪着翅膀落在了四周的树冠上。 “怎么是你!”安雅难以置信的叫道,看姬小娜就像看死而复生的魔鬼。 见已经暴露,众人不再隐藏,也不用再畏惧安雅的队伍,死寂虽然被终止。但那些信徒已经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究竟,谁才是流浪的黑巫。”一名年长的狂信徒向安雅咆哮。 可就在众人走出的一瞬,无数脚踩枯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阿弥陀佛!果然是诸位施主,还有坏我神州气运的邪魔,佛敌!” 随着一声洪亮的佛号,约莫十七八名背着经箱的僧人从隐蔽处走出。 白小平有些吃惊的喊出:“密宗玄苦?佛门动作居然如此之快么。” “北帝宗圣子有些见识,只是不知你北帝黑律中对勾结邪魔如何做处。” 白小平在自己人面前也许荒唐可笑,但面对道门之外的人却是丝毫不含糊。 “那玄苦大师,你可否告诉我率众围困我等在这密林深处,应作何解!” “只是慈悲。”玄苦双手合十道。 “即使这些神州以外的人在场,也要先对付自家人,又作何解!” “亦是慈悲。” “慈悲么……放屁!” “阿弥陀佛,诸位。这经年未曾动用的金刚伏魔阵可还记得。” “阿弥陀佛,自然。”一位年轻僧人答道。 另一位僧人似有不忍,说道:“今日,只诛首恶,若是诸位施主退去,今日便罢了。若是不退,与阴阳镖局的妖人同罪。” 商文渊见被点名了,也是来到最前面,把还在虚脱中的姬小娜交给洛海川,“不如诸位如何找到我们的。”已经做好了亮出地府判官底牌的准备。 “待施主放下屠刀之时,自当知晓。” 砰!砰!砰!数根禅杖插于地面。澄澈庄严的金光萦绕在双眸低垂的众僧身上,踏出一步,气血瞬息膨胀,肌肉贲起,金光也由澄澈变得灿烂,隐隐有佛门光彩,双手合十,再次声如洪钟道,“阿弥陀佛。” 安雅的身上的不祥被场内的气势直接断绝,眼看着昏了过去。接着是姬小娜。洛海川。 “商站长,速退!这全都是佛门金刚境。”白小平喝道,勉力支撑。 商文渊周身阴气迅速汇聚,就要显出判官形,突兀的提示却在这一刻传来。 【契:通音。无害,允否?】 允。 “商氏后人,稍安毋躁,这伏魔阵伤不到你。一会你就安静看戏。” 这声音竟然是狰! “你来了?”商文渊在心中问道。 “都来了。”狰的语气充满复杂。 “你在哪?” “就在那玄苦秃驴的经箱中。真是自以为是,以为封印了吾,白白断送了这些年的修行。” 心下大定,不疑有他,商文渊放任那金光照在身上。 居然就是暖洋洋的,没有其他感觉。 “兀这邪魔,怎能安然无恙!”玄苦旁边的僧人咬牙道。 “佛,度不了当代典客的。”狰的声音突然从经箱中传出。玄苦直接变了脸色。 “依奴家看,也是。”一声戏腔自空处响起。一身戏装的女子出现在场中央。 没人看到她是如何出现,仿佛原本就站在那边,玄苦等人的瞳孔已经缩到针尖大小。 “旦,将那几个神州道门的带出去。”有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众人举头去看,发现在那佛像上滋生的树冠之上,站定一名面具男子。手中提着一把戏台上的木枪。 “诺。”白小平就觉得眼前一黑,失去知觉躺倒。那戏腔女子长袖一挥,与晕倒的几人尽皆消失在视线里。又瞬息回归,了无声息,孑然独立。 面具男子见商文渊疑惑看来,面具男子微微点头。 “此世的第一面,你可以叫我,傩!”那声音与商文渊竟然有些相似,只是更加沧桑。 也不等商文渊回答,面具男子转向玄苦等人。 “佛门不好好修寂灭,那便送你们去见佛祖吧。” 不等玄苦等人做出任何反应,手中木枪随意一挥,一道枪芒犹如匹练当空,那金刚伏魔阵仿佛纸糊一般碎裂,玄苦等人不甘瞪大双眼,随即与身后的半亩树林一并粉碎。 “哼,屁的金刚。” 唯一没有破碎的是那落在地上的傀魔,此时的狰行动已与常人无异。 低头在地上捡起同样没有破碎的姬小娜的黑色水晶片,安放在空洞的眼窝处,大小竟然十分合适。“终于完整了。”他感叹道。 没有理会狰的动作和话语,商文渊只是定定的看着那面具身影。 “你,是谁?你们,是谁?” 因为他看到,刚才那一道枪芒,分明就是苍狼十式神枪决,第一式,破山! 傩,旦,狰三人是迄今为止就让他看不透的人物,如果硬要说,张太玄也算一个。 开口的还是狰:“此间事了,日后你……” “去他的日后!”商文渊吼道。“我商氏典客不是如你一样的傀偶。我今天必须要知道全部。我不问你那邪佛指骨和傀儡之心怎么拿到的,也不问你为何这真理之眼会在姬小娜手中。我就问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神州。”狰毫不犹豫的答道。 “为了神州你们去不就行了?与我商氏典客又有什么干系。”商文渊歇斯底里道。 场内一时无声。 “神州,已经不足五年气运了,地府的崩碎只能算是顺手。”面具男子有些感慨的说道。 “至于与商氏典客有什么干系,我也想知道。”说罢摘下了面具。 那相貌,居然与商文渊,一模一样。 第120章 破碎的龙虎 龙虎山三清殿前的石阶上并排站着十几人。 各宗但凡小有名气的入室弟子都是大气不出的集合在一处,与这十几人一起望着天空。 天穹之上气机极其紊乱,空气撕裂般的颤抖,浓密的黑气从裂开的小口中钻出,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明。龙虎山半壁陷入昏暗。 若不是这景象太过骇人,在场的入室弟子们肯定要垂手而立,因为那十几人正是当今各大宗门的掌教或太上,当世道门绝巅。 以张太玄为首的一众大佬愁眉不展,已经不知道哪个消息更令他们不安。是这某个存在终将破空而来的焦灼,还是那继阴阳镖局之后,再临世间的知世当铺和黑水沙阁。 自作聪明,出神州国门截杀阴阳镖局之人的佛宗高僧全军覆没的消息轰传整个神州修界。十八位高僧尸骨无存,只在原地发现了一面图案繁复的黑色旗帜和一锭鬼面银。 与之前阴阳镖局不同,这两股势力均是以诡秘著称,历史上出现仅仅几次,可哪次都能在这神州大地上掀起血雨腥风。那黑水沙阁甚至能够杨威海外,让亚欧大陆的诸多古老家族夜不能寐。 “这帮秃驴居然就缩了。这是要等道门战死最后一人时,再跳出来搜刮信仰么。”阁皂宗太上咬牙说道,看得混在人群里的陆谦一缩脖子。自他成了紫阳书院院主以后这三十年就没见过太上如此失态。 “香火之争,自古如此,谁又比谁更要脸了。”北帝宗掌教自嘲说道。 “搜刮他奶奶的香火,今日之后,若那香火还能属于神州。就算让他搜刮去又能如何。罢了罢了,死战而已。”背后道剑嗡鸣,可那天穹中的黑气还是不停散溢。封不住。 “阴阳,知世,黑沙是敌是友?”玄元宗掌教轻声问道。 “呸!你这猴崽子还有脸问,那天请法牒的主意就是你出的,别以为老道我不知道。本来以为还有五年时间,法牒给了你们。谁料……哎。” 眼睛望向殿角处一座高大的狮子雕像,张太玄无奈道。 天机,难测。 “今天渡不过此劫,恐怕就是神州的大限到了。” 剑指一并,道剑发出一声悲鸣,跃入掌中,身上爆发出滔天道韵。当今神州,也只有一人的道韵可用滔天形容。 铮!铮!狰! 各样式的道剑和法器被祭出,张太玄的声音传遍龙虎,不再是那道门法号,而是像死战的军士,吼出了一句:“神州,万胜!” 天穹中的气机再也压制不住,蔽日的黑气中,一双猩红的眼闪出凶光。 手持巨柱的黑色身影,破空,踏出。 不属于此间的邪恶气息传来。 沉凝的威势压下,不少入室弟子喉中一甜,嘴角溢出血来。 “不对,这天机不对。”张太玄忙又掐指,大惊失色。 “它吞了古魔!” 黑影的相貌终于看清,轮廓与邪佛类似,却再也不是虚影,真实而荒古。说荒古,只因那漆黑的躯体不着片缕,除了手中巨柱也并无他物。六臂化为两臂,项上也只有一颗头颅。 “乾达逻,这名字还是汝等末流修士取的。其实那只是具分身罢了。谁吞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神州气脉,归吾所有。吾,本名呼烨。” “今日之后,吾名也不再重要,因为世上仅有吾一尊真神,万物皆吾名。” 说着手中巨柱直接砸在地上,将一座侧峰直接夷平。烟尘化作狂风向三清殿前的众人碾压而来。璀璨的光华自烟尘中透出,张太玄御剑跃起,直奔那入地的巨柱而去,他已经能感觉到神州气脉的加速流逝。 无法御空的其他人已将阵法展开,将全部气机加持在那一柄道剑之上。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在那狂暴的力量下,人数已经完全不重要。 一股股力量以完美的方式传递,最终随锋锐气机的流转,已成蔚然大观。威力直接抵达了威胁到远古凶兽的程度。但于现在的呼烨,还是力有不逮。巨大的毁灭性冲击,将巨柱洞穿,却无法斩断。 巨柱入地便无须再进行操控,呼烨腾出手来,向张太玄拍去。气机碰撞,张太玄被震退半里,手臂酸麻,那留在巨柱上的道剑,不管如何召唤,也无法再飞回。 一击无果,功败垂成。 呼烨狂笑,龙虎山上殿头的瓦片被震得掉落。 “这就是当今的神州?弱如累卵。” 呼烨的攻势并未结束,在张太玄目眦尽裂的瞪视之下。呼烨一拳凿向后山的山腹,并从其中拽出一人,面无表情道:“待吾将此间气脉剥离,再吞下此人便可成佛。” 那被攥在手上的正是洪吉。 “张掌教,那阴阳镖局崩碎的气运如何在此子身上!”一名掌教喝问道。 “滚!”张太玄不耐的吼道,这种时候的了,居然还有人纠结此等小事。看洪吉陷入死局已经心急如焚,哪有空解释这玩意。 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狮子雕像,依然沉寂。 呼烨再次狂笑,“人类,就如当年那般愚蠢。”恣意发泄着心中的快意,却忽觉手臂一僵,被一股极度深寒的气息侵入,而之前却毫无察觉。僵硬瞬间覆盖全身。 “你说得对,所以生人死后,还要再作区处。” 天色随着这句话再次昏暗几分,张太玄手指一划,将那满山蔓延的森冷气息隔绝在道门弟子十步之外。龙虎山上的草木则在这气息下凋零,化尘,飘散。 “谁曾想,归故乡,凄凄声回响。” “沉浮一生,半纸荒唐。” “欢喜悲伤,众生相。” “煮浊汤,断舍离,空一场。” 熟悉的语调再次出现,一名女子拾级而上,边走边吟唱道。与之前的出现不同,这次还端着一个粗瓷小碗,碗里还有半满的茶汤。再未遮面,绝美的容颜却伴着斑白的鬓发。 “见过泰媪。谢泰媪救我神州道门。”张太玄施礼。 “哦?有些见识,若是直呼孟婆就要被我看清几分了。”泰媪淡笑说道。 “放心吧,尚可一搏。不过我这只是缓兵之计,杀招靠我这碎了的地府可做不到。” 此言一出,道门中人再次陷入沉默,果然还是不行的么。 唯独张太玄,眼中却是有精光闪过,“前辈是说?” 泰媪没有说话,而是向之前山道上一指。就听那山路之上,一个略带惆怅的声音传上山巅。 “阴阳驿,行万里,苍狼阵前鬼神避。” “知世当,起幽篁,前尘今生两茫茫。” “敦煌道,黑沙阁,旌旗十万斩阎罗。” “我是谁?谁是我?” 而那声音的主人手中的青铜罗盘上传来熟悉的提示。 【兹有邪异现,品类:佛魔(真身),典客僚属速往诛杀之】 第121章 白鹤紫芝遁:葬沙! “郎君,这次见面比之以往都隔得短。”泰媪向走上山来的商文渊说道,顺便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傩,旦和狰。三者都是静静的看着龙虎山的一草一木,似要将这一切留存在记忆之中。 “前辈,莫要取笑了。”商文渊苦笑摇头,又对刚刚救下了洪吉的张太玄说道:“晚辈见过太上掌教。” 张太玄解脱般的大笑,并未说话,而是集中浑身法力向天一指。空中明灭次,一道紫霄神雷劈下,正中那狮子雕像。雕像碎裂,里面露出一根青铜枪杆。 面向身后三人,商文渊似有不忍的说道:“我们真的要这样么?” 傩飒然一笑:“我们本是第七世的三魄所化,在世间这许多年,足够了。” “再说,这一切不是你自己安排下的么?怎么到了眼前还婆婆妈妈。”狰接话道。 旦则是轻舞袍袖,微微一福。尽在不言中。 “那好吧。”抽出腰间苍狼青铜剑,看着那兀自不停颤动的枪杆,点手一唤。那沉寂许久的巫力在这一刻破茧,沸腾,洪吉身上那一丝神州气运凌空投来,一把古朴的青铜长枪在手中成形。 “两位前辈,请为晚辈拖延一时半刻。晚辈跟老朋友叙叙旧。” 商文渊就在台阶上闭目,耳边的风和鼻间的气息,似乎将他带到了那世那年。 …… 这一世,父母早亡,爷爷离世。辛苦走过求学之路。 于煌掖老宅重拾典客身份,邂逅苍狼军魂,承袭阴阳镖局。与狰相遇,救下应雪。 以青铜罗盘融合地府残片,成就地府判官。于大漠深处斩杀蛇神亚弥,护西域地脉。 与呼烨对决龙虎山巅。 …… 上一世,大清将亡,军阀混战。 大黑山割鹿村,一商姓马夫于乱世之中起局靠绺,不曾滋扰百姓,却徒遭军阀清剿。 生死一刻觉醒苍狼神枪诀,为求存成立末代镖局一间,取名阴阳。 为国转运重宝至玉门关,得青铜罗盘一方,重拾典客身份,觉醒巫脉。 与樱岛阴阳师会斗北海之上,屠灭三千阴阳师后力竭。 被一女子舍身救下,那女子名为应雪。 …… 某一世,明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率三万军,六十二船,开海上丝路,突遇大风雨。 货箱破碎,一商姓艄公于箱中拾到青铜罗盘一方,重拾典客身份后与船队失散。 漂流到滩地之上被一渔女所救,此女名为应雪。 为与船队会合,商姓艄公穿行密林。 与黑巫氏族对决于怪异佛像之前,将罗姆圣物真理之眼斩为碎片。 …… 某一世,洪武大帝朱元璋设锦衣卫。 商姓厂公于民间私访得青铜罗盘一方,重拾典客身份后挂印远行西洋地界。 途中于古鄯善地界巧得巫丹一枚,觉醒巫脉。 于北欧古镇剿灭专事暗杀勾当的神秘组织,成其领袖,闭关祭炼黑旗一面。 为使神州方术流传广远,将组织命名为黑水沙阁。 …… 某一世,隋末唐初,玄奘法师西行求法。一商姓猎户剃度随行。 …… 第七世,东晋末年,王权衰微,门阀林立,朝堂之上,王与司马共天下。 一商姓道士夜宿邙山古冢,斩紫目尸妖一具,在尸妖冢中得青铜罗盘一方,重拾典客身份。却已身负重伤。 被隐居北邙山的乌角先生收留,乌角先生名唤左慈,授之真法。 道士却携法入仕,以竟祖天师未竟之愿。怎奈无法取信当权之人,心灰意冷。 于是弃官从商,修设三百当铺,取名知世。 网罗民情,斩杀妖鬼,护佑黎庶,为生民监察天下。修为臻至化境,羽化之后,三魄化形。 …… 第一世,西域气脉有恙,怪异滋生,罡炁动荡之兆。汉明帝令大鸿胪商浩乾巡守丝路疆域。 承袭古制,敕封典客,拜苍狼军印。世袭罔替,永镇西域,代天子安养黎庶。 商浩乾道法通神,算得两千年后,神州将有大劫。 便改苍狼营为阴阳镖局,穷毕生所学铸青铜罗盘一方,为苍狼军士谋永世轮回,不增不减,捍守神州气脉。 而苍狼军魂不知道的是,那永世轮回断绝了商浩乾的长生之机。 从商浩乾至商文渊,轮回整整三百世。 为护神州气脉,世世未饮孟婆汤,世世命不久长,最短的一世,只有一个春秋。 三百世轮回之意重塑,商文渊的发丝变得雪白,独立于龙虎之巅。 挪,旦,狰相视一笑,化为三道流光,补全了轮回的最后缺口。 伸手抚摸着苍狼枪,如同抚摸着两千载的岁月,商文渊流下泪来。 第一世时,为送班超归汉时折断,后由班超交予祖天师张道陵,张道陵感念当年北邙山相识之情,将枪杆铸于三清殿前石像中。 此后的时光,历代典客都是只有青铜罗盘传承。 “老伙计,这次只剩你我了。最后一战。” 说罢,商文渊猛的睁开眼,“原来你叫呼烨。” …… 看着那与呼烨战得势均力敌的白发身影,龙虎山巅的道门众人聚拢在一处,也只能默默祈求上苍,这种战斗,他们已经完全插不了手。 张太玄山神眼底却浮现了一丝惊愕,对身边的泰媪问道:“前辈之前就认得他。” 泰媪迟疑了下,还是回答道:“之前两百九十九次孟婆汤都没喝过,如今地府已经碎裂,想喝也只有我手中的半盏了。” “难怪能在此世觉醒纯粹的巫脉,都是这世世轮回积下的功德。” 泰媪沉默了下,道: “如此轮回并不是一件好事。每一世都刻骨铭心,最终回忆起来,就会是一种痛苦。” 张太玄明白其中的意思,叹息道:“时间是很残酷的。难为他了。” “将轮回重塑完整,也是讲究契机的。这些契机之中,我也只能看清一部分,其余的,渡过此劫之后,只能问他自己了。”泰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契机?” “对,契机。青铜盘,苍狼枪,巫脉,九柄巫刀,还有应雪那丫头。” 天穹之上,已经是商文渊与呼烨的第八十回合。 “这些都有了会怎样?”张太玄问道。 “身化气运,补上神州缺口,神州永固,他的真灵则会消散。” “真灵,消散?”张太玄艰难的说道。 …… 两百回合已过,那巨柱终于被商文渊的枪芒斩碎。气脉倒卷而回,神州大地停止了震颤。 呼烨见大势已去,虽有不甘,却也只能再次遁走。 看着地上已经透支的商文渊,怒道:“神的生命是漫长的,汝还能护住这神州多久。二十年,三十年,就算再有个两千年,结果还是一样。这气脉终究归吾所有。” “还有一种解法。只是……”商文渊用枪尖拄地,支撑着站起。环视四周,将那山川大地牢牢记在心中。虽然已经破碎,却毕竟也是神州的疆土。 “可惜不是北邙。” 再次看向呼烨,已经是决死的眼神。新生的轮回巫力逆转,经脉再次绷断,白衣逐渐被鲜血浸透。空中不知何时已经被狂沙笼罩。 仿佛知道商文渊要做什么,高高在上的呼烨猩红的眼瞳终于闪烁了几次。不再发一言,直接向虚空中撞去。却被黄沙撞回。 呼烨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地面上动也不动的渺小存在。 “神通?这世上怎能还有神通!” 张太玄等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体内的法力几乎被压制得无法运转。 将青铜罗盘上的地府残片直接掰下,扔给泰媪,“三个月的寿数,我不欠了。” “狰说,这白鹤紫芝遁,一人一生只能明悟一式。我也想见识一下。” 随着他的话语,青铜罗盘在狂沙之中寸寸碎裂,化作点点沙尘落入手中,再随指缝的张开洒下,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似将那两千载的岁月慢慢埋葬。 “白鹤紫芝遁:葬沙!” 第122章 轮回中的你(终章) 地中海,塞波利斯岛的别墅中,佣人们紧张的忙碌着。 一个个红酒桶被搬到地面之上,开启,浓郁的酒香伴着刚刚修剪过的嫩草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旁边有一簇篝火,一身大厨装扮的白圣子在姬小娜的严厉监督下不断擦着额角的汗,但还是烤不出那日在密林之中的味道。 邓洛玉看着自己偷偷布置在篝火旁的聚风符箓偷笑不已。 “坎儿渊,你说你也没啥去处,做我田氏集团的顾问真的不考虑下?”田三两特意穿着把自己裹得很紧的西装,手中的聘书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商文渊只是给面前的三炮台续了点水,看着热气袅袅上升,微笑的看着田三两身旁的汪存真。 “小真,你说实话,这胖子到底哪点吸引你了。你能说出三点我就答应他。” 汪存真开始掰手指头:“第一,人还不错,第二……额,第二……” 商文渊对田胖子耸耸肩,“你看,恕难从命。” 胖子表情痛苦,下楼继续领佣人们摆放桌椅去了,顺便向辩机举报唐富贵啃草坪的事。 “统领,这就是你所说的神州之外?”曲端已经来此半个月,却仍然觉得处处新奇。 “是啊。今天之后你也该回鄯善那边了,苍狼营未来都交给你。”商文渊点头道。 “阿渊,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应雪见商文渊一一对身边的人做着安排,来到他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轻轻说道。 商文渊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那本就是他们的路,一会给你个惊喜。” “这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应雪娇羞道。 “我不是指这个,我指的是我岳父的事儿。” 说到这里,应雪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苦楚,但马上又被震惊和狂喜取代,眼泪夺眶而出,向那刚被推开的屋门跑去。 那里站着钟无艳和已经恢复了神志的应城山。 不理会那紧紧抱在一起的父女两人,钟无艳绕到商文渊身前:“师弟,幸不辱命。白鹤紫芝遁基的残存力量就这么耗光了,值得么?” “值得,绝对值得。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了。” …… 半月之前,龙虎山巅。 呼烨的神魂在葬沙神通之中消散,形神俱灭。神州大地之上的气机陡然生出变化,在场的道门中人都感到灵气浓郁了几分。 后山未在刚才的一战中殒命的灵兽张口吞吐,禁锢了它们不知多久的枷锁被打破。三成以上都感受到了化形之机。 原来被吸吮而出,散溢在半空的神州气脉再次凝实,缓缓注入大地。方圆百里,凋零的草木再次焕发生机。几息之间,仿佛经历四季。累累果实,再次挂满枝头。 神州,本就是收获的季节。 看着那生机全无的白衣身影,精疲力尽的张太玄和一众道门大佬都是毫无形象的坐在了残破的石阶上。不知是谁,第一个喃喃:“神州,万胜!” “神州万胜!” “神州万胜!” 三清殿前被劫后余生的快意呐喊声淹没。 张太玄在洪吉的搀扶下向商文渊走去,泰媪抚摸着地府残片,将那半盏孟婆汤缓缓喂入商文渊口中,“那三个月的寿数,郎君还是欠着的好。” 随着那孟婆汤的注入,意识已经陷入混沌的商文渊疲累的睁开眼。之前见过两次的命运沙河再次出现,无数泡影已经彻底湮灭。只有尽头的一处还在散发着光芒。 福至心灵,商文渊拼尽力气,踉跄着跨入。 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正是北邙山巅,阴阳道藏。那一年,太元八年。 人去楼空数十载的阴阳道藏却依旧一尘不染。两座青铜丹鼎相映成趣,似在诉说过往。 只有当年拜访后土石碗的地方多了一样东西,一柄赤色骨刀。 最后一把赤骨巫刀。石台上是一行不知用什么雕刻的歪歪扭扭的小字: 淝水之战,乱军阵中,余将此物寻回置于此处,以备后用。 落款:商傩。 而在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年代更加久远,部分字迹已经风化。 师兄,弟于邙山冢救下一道士,很像当年的你。 落款:左慈。 商文渊将那巫刀取在手中,血脉相连之感传来,他的目光望向了西域的方向。 还有些事,未完。 …… 神州的迎亲喜乐响起。一身汉服的应雪与商文渊行了对拜之礼。 现场被观礼的道门大佬各施术法,幻化成商文渊记忆中三榆竹苑的模样,张灯结彩。 一场跨越三百世轮回的婚礼。 掀起火红的盖头,商文渊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片那年屋头之瓦,用红线串起,轻轻戴在应雪的粉颈之上。上面四个金字道韵流转。白鹤东去。 “应雪,三百世轮回,我……” 一根手指点在了商文渊的唇上。 “我懂。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