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祸害》 正文 第一章 在天启朝当皇亲 “公子可不可以不要抽人家……” 随着一慵懒糯糯的声音响起,张贵顿时就感到了一丝不妙,忙睁开眼。 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张涂金红木古床,十分得大,而床外,上面是雕梁画栋,下面是纱窗朱案。 张贵猛地坐起身来:“我这是穿越了吧?” “公子醒了?” 这时,外间的床帐里,坐起一身着汉服的女孩来。 张贵只见这女孩梳着飞仙髻,脸小小的,又白白的。 紧接着,这女孩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了床。 熟悉汉服的张贵一看,就知道这女孩穿的是明代的服装。 于是,张贵更加惊骇:“自己真的穿越了,而且是明代?” 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穿越了。 本来是在实验室和女助理做实验的他,因为做了个通宵,累得就在实验室睡着了,结果谁能想到,一醒来就来到这样一个貌似是明代的世界! “啊!” 紧接着,一阵猛烈的头疼感传来。 张贵抱住了头。 没多久,疼痛感就消失了,但他脑海里却多了不少信息。 “自己现在是在天启元年的大明,附身到了一个与自己同名的人身上,而自己的身份是当朝国丈张国纪唯一的儿子张贵,因为自己姐姐张嫣刚入主中宫,也就是被立为皇后,自己便随父亲搬到了京城居住。” “如此说来,自己就是外戚了。” “但外戚不走科举,也就是说,当这个时代最清贵的文官是别想了。但做个武职闲官还是有可能的。” “其实也挺好,反正自己在前世就孑然一身,算得上是无牵无挂,重活一世,还是个皇亲国戚,无疑能当个富贵闲人。” “只是,眼下已是天启元年,离开大明亡国只有二十四年,自己想做一富贵闲人也就只能做二十多年,这也太短了些!” 张贵在心里腹诽着。 “公子没事吧?” 这时,张贵身边的这女孩见此忙问了一句。 张贵因此看向了这女孩。 他已经继承原主人的记忆,开始认得这女孩,知道她名唤小婵,是自己的丫鬟,目前主要职责是服侍自己穿衣,兼伺候自己盥洗喝茶。 年龄不大,就十三四岁。 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小荷才露尖尖角。 “没事,一阵头疼而已,现在好了。” “嗯嗯。” 小婵答应着,接着就走了过来,揭开了张贵的被子。 张贵见此慌忙把被子抢了回来,问道:“你要干什么?” 小婵打量了张贵一眼,突然道:“公子又长了。” 张贵眉头微蹙:“你指的是什么长了?” 小婵未答,开始给张贵穿衣。 半刻钟后,张贵就被小婵收拾的像个人样。 但是,因晚明时期,男的也流行艳装,原主人也就没有别的衣服,全是花红柳绿的衣服,以致于他穿的很是风骚。 张贵有种想换掉的冲动,觉得穿布衣都比穿一身花红柳绿的绸衣好。 于是,张贵准备先去街上买些符合自己风格的成衣,顺便再去领略一下晚明的京城风光,然后再想想如何避免将来国破家亡的事。 “公子,您不能出去!” 但就在张贵将半只脚踏出大门外时,小婵拉住了他,一双大大的桃花眼,把他盯着。 “为何?” 张贵问道。 “公子难道忘了?您在外面打了架,被圣上罚禁足半年!” 小婵回道。 “禁足,而且是半年?!” 经小婵一提醒,张贵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和顺天府丞刘志选的公子刘诚在赌场闹得不愉快,打了一架,后来就被御史参劾了一本,说自己身为皇亲,却嚣张跋扈、逞凶斗恶,而被天启罚禁足半年。 “没事,你不说,没人知道我出去了。” 张贵道。 小婵道:“老爹知道后会打我的。公子,我们就在屋里玩好不好,小婵陪你。只要公子别抽人家就行。” 张贵听到这里就来兴趣了,把脚收了回来,看着小婵:“我以前抽过你?” 小婵点了点小脑袋,眼睛开始红起来。 卧槽! 自己以前真不是个东西! 竟这么邪恶?! 对一个小女孩下如此毒手? 张贵忙问:“怎么抽的?” 小婵道:“用倭扇抽手心。” “这样啊。” 张贵发现自己误会前身了,道:“那以后你要是犯错,公子不抽你手心,只抽你屁股。” “那样就不疼吗?” 小婵问道。 张贵突然良心觉醒,道:“等你长大些,再抽吧” “公子说的是真的?” 小婵惊喜地问道。 张贵点点头。 但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巍峨紫禁城,他还是想出去看看。 可现在,张贵身边有个跟屁虫,也就只能暂时打消出去看看的念想。 等到了晌午,在小婵这小丫头抱着府里一只小锦猫午困后,他才悄悄地往府外走来。 一出来,张贵就发现一着玄色衣、执雁翎刀的锦衣卫盯着自己。 “你瞅啥?” 张贵理直气壮地问道。 “你瞅啥!” 这锦衣卫也跟着问了一句。 “瞅你咋地。” 张贵回道。 这锦衣卫人狠话不多,直接从刀鞘里拔出半截锋利窄刀出来。 张贵看着这明晃晃的刀,道:“你等着!” 说着,张贵就转身跑回了屋里。 小婵这时已经醒来,见张贵气喘吁吁地回来,就问:“公子哪去了?” “老子出恭,也要你管啊!” 张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噢!” 小婵委屈地嘟了嘟嘴。 “文房四宝伺候!” 张贵接着吩咐了一句。 小婵便立即去磨起墨来,瘪嘴看着张贵,一只手藏在背后,提醒道:“公子,您别忘了,您自己说的,在我长大之前,不抽我的。” 张贵没理会小婵,铺开宣纸,取了笔,蘸了墨,在纸上画起图来。 张贵记得天启是历史上有名的木匠皇帝,自己要想不被禁足,完全可以投其所好,让其龙颜一大悦,就不再禁自己的足。 “我老爹现在在干什么?” 张贵一边画一边问着小婵。 小婵回答说:“应该在后院听戏。” 张贵点点头,在画好图纸后,就去了后院。 刚一去后院,张贵就听见戏子们在排演《西厢记》,而自己父亲张国纪正和一众清客们正听得是如痴如醉。 直到张贵走到近前,张国纪才注意到他,问:“你来做什么?” “过来看看。” 张贵回了一句后,就道:“这《西厢记》,老爹您听了不知多少遍,怎么不换个新戏听?” “一时也找不到新出的好戏。大多都俗的很。” 张国纪惆怅道。 张贵对此倒也理解。 这个时代看戏跟后世看电视一样普遍,也是权贵大户最常见的娱乐方式。 虽说常有新戏出来,但真正的好戏还是很少,很多人都有戏荒之感。 而张贵则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说动张国纪帮自己上本给天启皇帝,进言自己在木工机械方面的新想法,如今见张国纪说起没什么好的新戏看,也就灵机一动,说:“我倒是最近听闻一则新戏,不知老爹试听过没有?” 张国纪道:“戏名是什么?” “牡丹亭。” 张贵心想《牡丹亭》历史上是崇祯朝才开始流行起来的著名昆剧,张国纪应该还没听过。 张国纪这时的确回道:“倒是没听过。” 张贵听后微微一笑,只说道:“里面有一曲《皂罗袍》填得极好,词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 张贵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观察着张国纪的神色。 正文 第二章 朕又不是昏君,皇帝大赞张贵! “怎么不说了?” 半晌后,张国纪忽然问道。 张贵继续沉默着。 张国纪站起身来,看着张贵:“你这孩子,怎么话到一半就不言语了?” “老爹觉得这曲填词填得如何?” 张贵抬头一笑,问道。 张国纪在成为皇亲之前,是国子监监生,文化水平还是有的,也就道:“这开头便是不凡,你且继续说下去。” 张贵说:“我有一件事,要劳烦老爹。” 张国纪道:“你先把这曲后面的词说完!” “老爹先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再说下面的。” 张贵道。 张国纪挥起手来:“你!” 张贵躲在一边,拱手道:“请您答应。” 张国纪拿张贵没办法,转头朝台上的戏子们喊道:“别唱了!” 然后,张国纪就问张贵:“什么事?” 张贵便将自己想做的事告诉给了张国纪。 “不行!陛下就因为喜爱这些奇技淫巧而惹得文官们不喜,说此举会祸害大明,你再这样做,岂不也要让那些文官继续拿你说事?说你祸害我大明朝?!还是安生点,待在府里好。” 张国纪拒绝道。 “说得好像陛下不做鲁班事就能在文官那里得个好名一样;我不这样做,他们就能说我们外戚好话一样。” 张贵回道。 张国纪坐了回去:“反正我不答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 张贵也就继续念起了《皂罗袍》。 只是在一念到“赏心乐事”,且看见张国纪又回头时,他就又住了嘴,没再念下去,且说道:“哎!这一段曲子的唱词,真要是让府里的戏子们试着唱唱,真不知道是多么绝妙的听觉盛宴。” 痴迷戏剧的张国纪听张贵又念出“良辰美景奈何天”时,心里就已经跟猫抓似的,如今听张贵说如果让人唱唱,更加犯戏瘾。 再加上,他想到刚才张贵说的皇帝和外戚无论做什么,其实在时下以抨击皇帝皇亲权贵为乐的文官眼里,都讨不了好之类的话,的确也有道理,便妥协了下来,说:“好,好,我答应你!” 于是,张国纪在回书房后,就照着张贵的要求写好了奏本,换上官服,出了府,去通政司递了本。 按照大明制度,通政司在收到百官奏本,会先由内阁票拟,然后再由司礼监禀告给皇帝,按照皇帝谕示批红。 不久前才代替方从哲成为内阁首辅的叶向高,此时正翻阅着张国纪呈递上来的奏本。 叶向高看着奏本,渐渐地拧起眉来,心道:“这个张国丈和其子张国舅竟也用这些奇技淫巧来谄媚君上!” 说着,叶向高就把笔一搁,眸露不悦之色:“这些外戚,我看也没必要留在京师,省得一个个只知讨好天子,完全不顾君王圣德,将来说不定还会依仗着皇亲的身份,祸害起朝纲来。” 于是,叶向高便决定,对张国纪的奏本,票拟上斥责张国纪和张贵,乃至勒令张国纪带张贵回原籍闭门读书,不得擅自出府欺压百姓的旨意。 叶向高的票拟很快就随着张国纪的奏本一起先到了司礼监掌印王安这里。 时下王安才是内廷第一太监,魏忠贤还没代替王安。 王安在拿到张国纪的奏本和内阁的票拟后就来了天启皇帝这里。 天启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瞅着自己的木工作坊发呆,他最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物件,也就是没有什么灵感。 天启甚至因此感到很烦闷。 一见王安来,天启就因此道:“你来的正好,你给朕出出主意,朕该做些什么木器好?” 王安笑道:“皇爷都想不出来,老奴哪里能想出来,若实在想不出来,皇爷不妨想想别的事?” 天启瞅了他一眼,道:“别的能想什么。国困民乏,一时也想不到好法子解决,只能先想想能不能做些利国利民的器械出来,就算不能利国利民,至少得有用,这样朕也不算白过了这平淡的一天。” 天启说着就又看向自己身旁的内侍们:“你们都跟着想想,想想现在朕做个什么物件好!要是能说出好的来,朕有赏!” 内侍们答应着就一个个开始思索起来。 王安则趁此机会说道:“皇爷,还是先别让他们想了吧,这里刚好有件正事,张国丈有本上奏,内阁已经票拟,来请皇爷的旨。” 天启因此问道:“泰山向朕奏什么事?” 王安道:“不过是跟国舅爷有关的那些荒诞不经的事,元辅票拟认为,应让国丈带他回原籍闭门读书。” 天启一直是很重视在乎自己亲人感受的,如今听王安这么说,也就说道:“让他们回家,皇后想娘家人了怎么办,再说,朕不是已经禁张贵的足了吗?” “虽说禁足,但难保禁足结束后,不会在京城给皇爷惹下事来,有损皇爷清誉。” 王安笑着说道。 天启则道:“把奏本拿来给朕看看,朕看看有多荒诞不经,如果真的如你们所说,这个张贵顽劣的很,朕的泰山也糊涂的话,朕再去给皇后说说,让皇后劝他们回籍。” 王安有些犹豫,他知道如今这位皇爷的确对深爱木工,不似先帝那样崇儒尚理,如果自己这奏本递上去,肯定会正中张贵的下怀,也就笑说道:“皇爷还是不要看的好,老奴怕伤了和气。” 王安所指的和气是指天启和朝臣们的和气。 “哪有奏本不给朕看的道理!伤不伤和气,朕知道分寸!” 天启皱眉说了一句,就道:“拿来!” 王安这才递了来。 但他不想就此让张贵靠献奇技淫巧之术而简在帝心,便在一旁进谗:“皇爷的圣明,是无人能及的。想必看了这奏本也能知晓,这国舅爷让国丈爷上这本,明显是有投皇爷您所好的心思。” “首先,这居心就不正!其次,要是不在他的奏本里申饬一番,自然也难证陛下的清正,会使外朝文官们觉得天子执国不正,没及时申诫皇亲的谄媚之举。所以,元辅才这样票拟。” 天启冷冷一笑,在打开奏本前,先问道:“你这话说的,难道朕的亲戚们就都得跟朕对着干,才是好亲戚吗?” 王安听后忙匍匐在地:“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只是给皇爷分析分析元辅这样票拟的缘由。” “朕又不是昏君!” 天启说着就问:“还用得着你提醒?” 王安回道:“是!是老奴失言。” “你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深怕朕玩物丧志,也怕势利之徒,借机谄媚朕。但朕也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就算因为朕是皇帝,天下有许多人投朕所好,那朕也是分得清这里面的用心是好还是坏!” “如果他张贵真是怂恿朕的泰山上奏些荒诞不经的事,朕也会好好教育他的。” 天启说着也就打开奏本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天启就看了进去。 “好!很好!他怎么想到的?!” 正文 第三章 天启大悦,赐官锦衣卫千户! 天启看了后,心情大悦,顿时就站起身来。 “朕以前只是做些让奉圣夫人和皇后她们开心的物件,或者是对宫里有用,能省俭一下开支的小物件,可他提的这个物件,比朕以前做的都要意义!” 王安讪笑了笑,有些酸酸地说:“既如此说,那阁臣们怎么就没看明白国舅爷所献之物的好处呢?可见还是皇爷更睿智一些!” 天启带着不悦的目光,瞅了王安一眼,故意装作没听明白王安的弦外之音,说:“他们自然是不明白的。” 天启说后又道:“就说这张贵所献的新式马车,在朕看来,如果真按他所言,加了轴承后可以有如此功效,那的确是利国利民之物!能很大的减少马车车轮的损耗,你说这得了不得了?” 王安笑着说:“老奴愚笨,不好置喙。” “这不得了!” 天启突然自己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接着,天启就拿起来木尺开始测量眼前的一截木料,说:“你想,我大明输送九边军需,最大的损耗是什么?就是在运输上!每年因此损耗上百万两粮秣,如果这新马车真能减少损耗,使运输更快捷,所省的军需将不是一个小数目。” 王安只得尬笑着回道:“陛下说的是!只是这奏本票拟是否批红?” 天启又言:“这也算是经世致用的实学,不算荒诞不经!不能以奇技淫巧这么四个字给直接否了!再说,他一个外戚,能专注于这些事不算坏事,难不成还要让他跟文臣们一样精通经学?” 说到这里,天启就命道:“这道奏本不按内阁的票拟批红,批红内容改成让他张贵明日进宫,让朕的泰山也进宫。朕也有些日子没让皇后看看他们了。朕离了夫人(客氏)由检一日就甚是想念,何况朕的皇后已经数日没见他们呢。” “特旨:立刻宣中军都督府同知张国纪与其子张贵入朝。” 这一天傍晚,张国纪和张贵父子就领到了旨意。 于是,张国纪和张贵父子便进了宫。 在见了皇后张嫣后,张国纪就回了府,而天启则把张贵单独留在了乾清宫说话:“给马车加轴承,你这个想法不错。” 张贵所要献的,的确是加了轴承的新马车。 这种马车按理是要在十八世纪才出现的。 因为有轴承的缘故,这种马车车轮损耗会大大减少,速度也会提升不少,而且还能减震。 当然,也为火车的出现打下基础。 “陛下谬赞,在下也是想到寻常马车坐着太过颠簸,便思索着改进一下才好。” 张贵这时候回道。 天启道:“朕打算试试,但就凭你这个想法,朕就得赏你,因为朕都没想到,可见你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分的。” 张贵说:“那陛下就赏在下一个免禁足吧。” “准!” 天启毫不犹豫地道。 “谢陛下!” 张贵回道。 “但这不够。” 天启又说了一句,道:“你既然在这方面有天分,就进宫里来,以锦衣卫千户的身份给朕当个随侍亲卫,朕赐你随时进宫陛见之权,有什么好点子,也好及时给朕说说。” “是!” 张贵回道。 天启也就看向王安,问:“传朕旨意,国舅张贵进言有功,授锦衣卫千户官,可随时进宫见朕。” 王安有些不愿意看见张贵就这么成了皇帝近臣,但也不好阻止,只得先应道:“是!” 而张贵则忙谢了恩,心里想着自己这也算是在大明朝当了官。 只是这个官不过是个闲官,虽然是锦衣卫千户,但其实没有任何职事,不过是方便进宫见皇帝而已。 但这对于张贵而言,也够了。 毕竟他眼下的目的就只是可以自由出府而已。 而能够得个锦衣卫千户这样的闲官,也算是意外之喜。 而且还能有一份俸禄,多了笔零花钱。 “陛下授你锦衣卫千户?” 张国纪在张贵回府知道这事后就很高兴,还以此为由大宴宾朋。 张贵倒是没那么高调。 因为一想到大明只有二十四年国运,而且按照历史记载,自己和张国纪将来是要被入北京城的李自成拷掠致死的,张贵便有些焦虑不安。 他也就想趁着现在还有二十多年的时间,得做些什么,从而有机会避免这一结果出现。 …… “什么,陛下没有按照票拟的意见批红?!还封了张国舅锦衣卫千户官?!” 首辅叶向高从司礼监掌印王安这里知道了自己票拟被驳回的事,很是失望。 王安道:“元辅是知道的,陛下自小便喜木工活,虽我等内侍从小进劝也无用!更有底下一些不懂事的还投其所好,变着法的讨好他,给他展现一些巧夺天工的奇技淫巧之物,以致于陛下更加沉溺此道。如今张国舅也以此邀宠,自然容易。” 叶向高知道王安是担心张贵比他更在皇帝面前更受信任,才来告知自己这事,明显是想让自己文臣这边阻止张贵成为天子近侍之臣。 而叶向高倒也担心张贵这个外戚会变成挑唆君王失德的佞臣,以致于,让天启越发的不符合自己这些文臣所希望的君主形象,即附和儒家道德标准的明君仁主形象。 在他看来,天启皇帝喜欢木工这事,已经够算得上是对“明君仁主”形象的背叛了,如果有个再宠幸外戚,使外戚枉法,乃至把持朝政的缺点,就更不堪设想!无疑会影响如今“众正盈朝”的朝局。 叶向高便道:“有劳老内相提醒,仆自会进密揭劝陛下令皇亲回原籍,而不令其留京,损陛下圣德。” “有元辅在,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到底可以放心些,告辞!” 王安笑说着就离开了内阁。 他有意和叶向高结交好关系,而如昔日冯保之于张居正一样,进而可以依靠叶向高等重臣的支持,而在内廷的权力更加稳固,所以对叶向高也就很是热情恭敬。 叶向高接下来的确进了密揭给天启。 所谓密揭就是首辅不通过正规渠道向皇帝提出秘密进言的一种方式,相当于给皇帝递小纸条,而不用通过通政司、六科廊,使得更多人知道。 天启收到叶向高的密揭后,知道这是叶向高在试探他的态度,也就回道:“把这密揭给元辅还回去!告诉他,朕自有分寸,让他多把心思盯在国家大事上!” “遵旨!” 王安懊丧地回了一句,只得把密揭拿回了内阁。 叶向高在收到被皇帝送回的密揭以及皇帝的口谕后,倒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只是带着密揭回了府。 谁知,次日,就有御史梁梦环上疏称自己闻得皇亲张贵谄媚君上,意图使陛下行昏聩之事,而阁臣本已票拟使其回乡读书,不料天子不听老臣之言,执意偏宠外戚,还留为近侍,使其有谗佞之机,故请皇帝速停止此等昏君才做的事,纳老臣之言,远佞幸,亲贤臣。 接着,又有御史胡嘉演也跟着上疏称皇亲张贵本嚣张跋扈、目无法纪,残害小民,天子不但不严加管束,反赐其官爵,留为近侍,可谓不明!还要求皇帝即刻处置张贵。 一时间,多位言官因此事上疏。 有的只是要求皇帝让张贵回原籍,不得留京。 有的甚至要求皇帝杀了张贵。 天启在看到这些奏疏后,敏锐地感觉到这是文臣们在向他施压,意图借用各种儒家道德大旗来压制他的皇权,让他这个皇帝变成听话的皇帝。 正文 第四章 诋毁皇亲,天启暴怒! 但天启没有打算服从这些文臣的意愿。 原历史上,张贵没献有轴承的马车而引发朝堂上的一场风波,已登上大位,准备稳固帝权的天启,是借着提高魏忠贤的权力地位的方式开始与文臣集团角力的。 现在,张贵这个刚刚穿越来的皇亲,因为不想被禁足,所以上了一道关于新式马车设想的奏疏后,倒先引发了这场皇帝与文臣士大夫间的角力。 生于帝王之家的天启似乎对于这种权力斗争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感。 因而,他现在已经嗅到了将来自己真正掌控皇权的机会,也就淡淡一笑,然后故作恼怒地说道:“传旨,着阁臣们来平台见朕!” 王安见天启动了怒,心里暗喜, 他知道这是文臣中,御史言官们对张贵的弹劾起作用了,自家皇爷明显是感受到了来自文臣言官的压力,而生了恼怒的情绪。 没多久,阁臣叶向高等就来了平台。 所谓平台召对,就是天子会在建极殿的云台门,特别召见一些大臣议事。 因为这种召对是非正式的朝会,也就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且参与召对的大臣往往只有一人或几人而已,自然更利于君臣关于军国大事的交流。 叶向高在得知天启要在平台召见他们几位阁臣,心里也很称意,知道是言官们对张贵的弹劾起了作用。 叶向高对此早有准备,他无意要为了皇帝跟言官们对着干,而是想通过利用言官达到自己控制皇帝的目的。 何况,这些言官事实上就是他在幕后指使的。 他已经做好了借此机会劝动天启顺从言官们想法的说辞。 而天启一见叶向高等人,就先把御史梁梦环等言官弹劾张贵的事说了:“张贵不过是借其父名,向朕提出一款新式马车的设想而已,怎么就扯到了祸国殃民的地步,甚至还要置其于死地?再怎么说,他也是朕的内弟!他们竟这样逼朕做无情无义的人,诸位先生觉得这样的奏疏像话吗?” “言官们风闻言事,也是循祖制而行,从尧舜开始,圣主明君,便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若他们言之不妥,陛下不听便是,不当与之置气。” 叶向高回道。 天启意味深长地瞅了叶向高一眼,至此笃定叶向高不是一个愿意为自己这个皇帝对抗所有文臣的首辅,失望得很,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元辅说的何尝不是大道理,只是朕容不得他们这样诋毁朕的皇亲!” 叶向高道:“虽说言官们所言难免有夸大其词之嫌,但国舅想必也有些纨绔习性,如今大明,明君在位,悍臣满朝,正是国运昌隆之时,陛下欲真要保护国舅,真当令其读圣人书,循正道,如此,天下必称陛下善教之德!” “那也不能让他回籍!” 天启回道。 叶向高惊讶,他前面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本就是想让天子妥协,同意把张贵遣回原籍,令其闭门读书,结果天子还没有要让张贵回原籍的意思。 王安也很意外,也没想到天启会直截了当地说不能让张贵回籍。 叶向高只得忙说:“陛下,京师膏粱纨绔颇多,非读书修身之地,国舅留京,恐难以静心读书。” 天启说:“这也没办法,皇后如今已身怀六甲,此时不宜使皇亲离京,而使中宫徒增思亲之苦,不利于产育。相比于张贵,国本自然更重要。” 叶向高没想到天启会找到这个理由。 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少年皇帝。 他似乎从今天开始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皇帝陛下,并不是只知爱做木匠活那么简单。 叶向高就算再想让天启服从他们文臣士大夫的意志行事,他也是不敢拿国本开玩笑的,也就只得说道:“陛下说的是!” …… 张贵还不知道他因为给天启献新式马车的构想,而差点被遣回原籍,甚至还有御史要求处死他。 张贵现在只是一门心思的在想着如何避免将来国破家亡的事。 “公子,吃糕点吧。” “不吃!” “公子,要暖脚吗?” “不暖!” “公子,要沐浴吗?” “不洗!” 以致于,张贵现在连小婵也不搭理,只坐在木凳上,望着门外明月。 张贵不想将来被李自成拷掠致死,更不想将来就算提前跑去南方,逃过了李自成的拷掠,可还是要蓄着个金钱树尾,失去眼下的富贵身份,而只靠着番薯与土豆充饥。 只是该如何挽救即将倾覆的大明,张贵还不得法。 当然,张贵觉得也不是非得要避免大明不亡,但至少不能让建虏得了天下,不能让自己因为改朝换代降低生活质量,乃至生活得非常惨淡。 张贵记得自己以前在起点看过不少明末穿越小说,里面的穿越者有搞科技发明的,有搞思想启蒙的,有搞海外殖民的,还有发动百姓另起炉灶的。 张贵也不知道那种靠谱,他自然清楚,他以前看的小说毕竟是小说,作者最多是做到逻辑自洽,真要实施起来,不一定能行。 但张贵也想不到更好的。 突然,张贵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想。 反正想搞点什么就搞点什么呗,就像自己之前把新式马车说给天启知道一样,先把这个时代没有的新事物都拿出来,没准会发生蝴蝶效应,让整个历史的走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法。 “就这么办!” 张贵拿定了主意,站起身来,见小婵还站在自己身后,见雪肤月貌,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脸上开始长肉了。” “啊,脸上也长了吗?” 小婵慌张地问。 张贵点头。 小婵皱眉:“我还以为只是胸脯长呢。” “贵儿,随我进宫,娘娘突然早产,陛下要我们进宫看看娘娘。” 这时,张国纪来到外面喊了一声。 娘娘早产? 张贵忽然想起,历史上的皇后张嫣第一个孩子的确是早产儿,而且是个男孩。 但这个时代医疗技术不发达,即便早产儿是皇子,也很难存活。 因为早产儿免疫力很弱,极易产生细菌感染。 张贵一想到此,就心道:“不能忽略这个时代的感染问题啊,正好自己以前是做医学实验的,干脆先做些抗生素出来,先尽量减少自己和他人在这个时代因为感染而得不到救治的情况。” 一想到这里,张贵在跟随张国纪进宫看了皇后张嫣后,第二天就去买了牛肉、铁丝、各类水晶,然后先用水晶和木材自作了一比较原始的显微镜。 虽然张贵自作的显微镜可放大倍数不大,但观察菌株形状是没问题的。 张贵想先把青霉素做出来,这样自己将来发生感染,有了炎症,也不至于无特效药可治。 而青霉素出自于青霉菌,青霉菌在镜下有自己的独特形状。 只要确定了青霉菌,就能提取出青霉素。 张贵说干就干,先用牛肉膏做培养基,再用铁丝弯成的小圈,经火烧灭菌而冷却后,就挑取了一部分在镜下取来的扫帚状青霉菌菌泥,随即进行划线,以分离培养出纯种青霉菌。 没多久,张贵就培养出纯种青霉菌,进而提取出了青霉素。 只是张贵还不知道他提取的青霉素有没有效,他决定找个人进行临床实验。 但这时候,宫里有派来人传旨意说:“皇子发烧,要国丈和国舅爷进宫看看。” 张贵也就跟着张国纪再次进了宫。 正文 第五章 陛下,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一进宫,见到天启皇帝,张贵就和自己老爹看见天启一脸惆怅。 “陛下!” 张贵和张国纪行了一礼。 “免礼!进去看看吧,看一眼少一眼,朕这皇儿命苦啊,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得。” 天启说着就把“夭折”二字给噎了回去,只伤心道:“这可是朕的嫡长子啊!” 说着,天启就仰头看天,苦笑:“朕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老天要降罚,只降朕一人头上必是,何必害朕的嫡长子。” “是!陛下不要太担心,皇嗣会安然无恙的。” 张贵安慰了一句,就与张国纪一起进了坤宁宫的寝殿。 张贵见小皇子烧得嘴唇都干了,心中也不由得暗问:“也不知道这小皇子这次发烧能不能挺过去,不过按照历史的记载,他还是会夭折的。不过,自己倒是可以给他试试青霉素,可毕竟是皇子,万一试出好歹来,只怕倒落得个杀头之罪,因为自己这青霉素连一次临床试验都没做呢。” 张贵也就没有提青霉素的事,而是跟着张国纪在看了小皇子后就一起来到了外面。 天启见二人出来,只微微一笑,接着问年长的张国纪:“老泰山,您是积古的老人家,看着觉得,皇嗣可救不救?” 张国纪摇了摇头:“太小了,难说。” 天启收敛住了笑容。 张贵拉一下张国纪衣服,意思是让他说几句让天启听起来舒服的话。 这时,王安疾步走了来。 天启忙看向了王安:“怎么说,可找到民间有名的大夫没有?” 王安道:“回皇爷,没有。” 天启又问:“那让下旨于天下张贴皇榜,寻民间儿科名医的事呢?” 王安回道:“六科廊封驳了这道旨意,言宫中太医就是天下最好的大夫,陛下没必要因此事滋扰天下。” 天启突然一掌重重拍在柱子上:“他们这是要害死朕的嫡长子!” 王安忙匍匐在地:“皇爷息怒!六科廊兵科都给事中朱童蒙正在归极门外,请求陛见,说有救陛下皇嗣的良方。” 王安说后就瞅了张贵一眼。 张贵没想到王安会看向自己,心中微微觉得不妙。 “宣!” 这里,天启因为急于不想让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何况还是嫡长子,也就立即回了一句。 没一会儿,朱童蒙就来到了天启面前,向天启行了大礼。 天启一见他就问:“你有何良方救朕皇嗣?” “陛下,臣的良方就是,请陛下诛佞幸张贵!” 朱童蒙突然说道。 张贵听见这话后,如耳边起了个焦雷,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朱童蒙,心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逼皇帝杀我作甚?” 王安这里则是暗笑。 张贵也注意到了王安的神色,很快就明白了,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为免受禁足之罚而向皇帝献新式马车的事,引起了别人的忌恨。 娘的,果然这朝堂上没一个好东西!老子不过是想被解除禁足而已,招你们惹你们了?就把老子往死里整! 张贵倒也没有过多的害怕,他其实也做好了自己会被一些势力针对的心理准备。 因为这是明末,他这个大明皇亲身份又注定了二十四年后会被拷掠致死,所以,他必须做最后的挣扎,不为解除禁足的事上疏让天启造些新事物出来改变历史,他也会想办法找其他机会让给天启介绍新事物,进而促使天启皇帝来改变历史。 毕竟大明是一个中央集权的社会,要想完成自下而上的改革,进而避免自己张家的悲剧乃至整个时代的悲剧,那就离不开皇帝的参与。 只是张贵没想到朝堂中一些人对他的针对来得这么快。 要知道他还有很多大杀器没有拿出来呢。 “这……” 张国纪倒是真被吓着了,他没想到这个文官献的救皇子的良方,却是要陛下杀了自己儿子。 可自己张家也就这么一个单传啊。 天启这时候仿佛洞察一切,冷声问道:“这是怎么说?” “陛下,皇子早产,皆因天子亲近佞幸,而如外戚张贵之辈不务正道,谄媚君父,以致于中宫受其牵连,故才降下天罚,应在皇嗣身上,若陛下不诛张贵,或依旧偏宠于他,则恐将来还会殃及别的皇嗣。” 朱童蒙说到这里就道:“请陛下明鉴!” “天罚?” 天启瞅了张贵一眼,他倒是不愿意相信朱童蒙所言,因为他也没觉得自己多偏宠张贵,不过是对张贵所献的马车予以肯定而已,也没有允许张贵去做什么紊乱朝纲的事。 但这个时代不是后世,人对天是存在畏惧心理的,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再加上,皇嗣如今的的确确早产了,还在病危之中。 天启身为其父,关心则乱,也就踌躇起来。 朱童蒙明显抓住了天启这个心理,趁机继续进谏道:“请陛下诛张贵!以敬天罚!” “这……” 天启摇了摇头:“这还是有些牵强,张贵他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按理,天罚还不会因他而出现。” 朱童蒙没想到天启这么不好忽悠,只得继续添油加醋道:“陛下!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枉杀一个啊!是他张贵重要,还是我大明皇嗣国本重要?!以臣之见,杀他张贵,若能避免将来国本有危,是值得一试的!” 王安则在一旁跟着说:“皇爷,他说的是似乎有理。” “有什么理?!不过是妖言惑众而已!” 张贵这时候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句,且看向朱童蒙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个堂堂读书人,竟为了构陷外戚,扯出这样荒谬的妖言来,也配作读书人?!” “张贵,你谄媚君父,致使上天降下这样的惩罚,是不争的事实,何况皇嗣早产且如今即将早夭的事实就摆在面前!” 朱童蒙激动回道。 “谁告诉你皇嗣即将早夭了?!我看你是巴不得皇嗣早夭吧?!” 张贵大声回了一句。 朱童蒙当场被问住了,下意识地差点就要说:“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但他还是果断把这话憋了回去。 这时候,皇后张嫣的宫娥慌忙来到宫门处喊道:“不好啦!皇子的额头更烫了!” “赶紧进行物理降温!” 张贵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天启忙问:“什么是物理降温?” 张贵回道:“就是做个冰帽子,在帽子里装冰,戴在皇嗣头上,先防止因为高烧而导致脑水肿!” 天启听张贵说的似乎有颇有道理,何况眼下情况情急,也没有犹豫,命道:“照他说的做!” 张贵说着就转身对天启道:“陛下,臣也有一良方救皇嗣,请陛下恩准臣试试!” 正文 第六章 言官怂逼,被天启怒踹! “你有何良方?” 天启问道。 同时,天启不由得心想:“你的良方该不是让朕把朱童蒙杀了吧?” 张贵如实回道:“臣最近研制了一种新药,有退热奇效,但不一定成功,臣本也打算提出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如今皇嗣如此,陛下如果准予,臣可以冒险一试。” 张贵如今也是被逼的没法了。 表面上看,只是朱童蒙一个文官借着皇子即将夭折这事逼皇帝诛杀他。 但一般而言,若房间里看见一只蟑螂,那屋里肯定已经有一窝蟑螂,如今朱童蒙站出来要皇帝杀他,那肯定背后有一堆文官想逼皇帝杀他。 甚至张贵已经怀疑连内廷都有人,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个王安,也在借此事兴风作浪,让皇帝除掉自己。 所以,张贵知道,他眼下必须救活皇嗣,不然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就算天子念着他是皇亲不杀他,也会不敢再留他在京城内,而他肯定会被逐出在京城权力核心层外,将来就只能等着被拷掠致死。 为此,张贵现在不得不冒险一搏。 就算现在这一搏失败了,也没什么,总比接下来担惊受怕的过着要好。 他这些日子是真的受够了每天因为自己即将国破家亡而焦虑不安的状态。 他也算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能者劳而智者忧了。 因为越是睿智的人越能看到事物发展的将来,而产生忧虑。 倒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好些。 没准还能乐观开朗,乃至逍遥自在些。 他自问也不是智者,只是因为他是个穿越者,比别人知道后世的情况多些,在这个时代也就自然有智者同样的烦恼了。 而如果这一搏成功了,他就能化焦虑为动力,继续去影响大明现在的皇帝,现在的朝堂。 “那就试试吧。” 天启也知道早产儿夭折几率很大,几乎没有生存长大的可能,而且自己这皇嗣现在这次高烧比之前还要严重,根本没有生还可能,连太医们都说无救,他让人张贴皇榜去民间寻名医,也不过是想做最后一把努力,故而,现在也就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张贵的冒险。 朱童蒙这里则诧异地瞅了王安一眼。 王安也很意外。 他们都没想到张贵会有所谓的新药。 王安给朱童蒙递了个眼色。 朱童蒙会意,忙道:“陛下!先帝便因李可灼误献药物而崩,如今张贵所言不过是危急时胡诌之药而已,怎可信他!没准,反而使皇嗣更早夭折!臣请陛下明鉴,此时不如诛杀张贵更为妥当!” 张贵看着朱童蒙:“你就这么想我死?” 朱童蒙呵呵冷笑道:“惑君奸佞,人人得而诛之!” “那你真敢保证,陛下杀了我,皇子就不会夭折吗?” 张贵问道。 朱童蒙道:“然也!” 张贵因此立即看向天启:“陛下,臣愿和朱给事一赌,如果臣死,则皇嗣没有夭折,那臣无话可说,如果皇嗣还是夭折,臣请陛下杀他!臣请陛下写明在圣旨上!君无戏言,到时候,也好请陛下为臣做主!” “朕准了!” 天启说着就看向王安:“拟旨!” “别!” 朱童蒙突然喊了一声,又道:“其实让他试试也没什么,如果皇嗣再因此夭折,臣认为再杀他也更好。” “那你把朕的皇嗣当什么了?!” 天启突然大喝一声,指着朱童蒙道:“万一皇嗣真如你所说,在用了他的药后而夭折,你能把朕的皇嗣还回来吗?!” 朱童蒙道:“那就请陛下直接杀了他张贵!赌是不能赌的。” “怂逼!” 张贵见此在心里骂了一句。 “那你保证,如果杀了张贵,皇嗣就不会夭折。如果皇嗣还是夭折,朕必杀你!” 天启厉声道。 朱童蒙回道:“臣不能保证!” 天启道:“你不能保证也敢让朕杀皇亲国戚?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随意构陷朕的皇亲?!” “陛下,臣这不是构陷,科道言官有风闻言事之权,科道言官所奏之事,怎么能算是构陷,是风闻言事也!” “另外,给予臣风闻言事之权的,正是陛下,亦是皇明太祖,更是祖制!” 朱童蒙据理力争道。 天启听后怒极反笑。 张贵这时候见朱童蒙把祖制搬了出来,也就插嘴道:“陛下,眼下救皇嗣要紧。” 天启点点头:“你说得对,救皇嗣要紧,朕不相信他的鬼话,朕愿意让你一试。” 朱童蒙见此忙道:“陛下,若张贵救不活皇嗣,便是下药谋害皇嗣,到时候请陛下杀他!” 天启看着朱童蒙:“朕凭什么听你的?” “陛下如果要当昏君,可以不听,但臣到时候必还会参劾他张贵弑杀皇嗣之罪!” 朱童蒙毅然回道。 张贵看向朱童蒙,捏紧了拳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言官很讨厌,一个劲地想置他于死地。 天可怜见,他不过就是献了个马车而已。 王安见此不由得冷笑,暗想我大明朝的言官果然是厉害的。 天启则在这时候看向张贵道:“救人吧,就算皇嗣没被你救活,那也是天数,朕不会怪你。” “是!” 张贵回了一句,就请旨回府取药。 而朱童蒙这里仍旧不依不饶,喊道:“张国舅,你自己想好,就算陛下不治你罪,不代表天下人到时候能容忍你弑杀皇储之罪!” “你住口!” 天启一脚踹向了朱童蒙,两眼喷火地瞪着他,嚷道:“你是何居心,是不是不想朕的皇嗣被救!巴不得朕的皇嗣夭折!” 嘭! 朱童蒙摔在地上,口里吐出一口鲜血来。 常年做木工活,又喜骑马练武的天启皇帝这一脚颇有力道,竟踹得朱童蒙半晌都起不了身。 朱童蒙也不敢再言语。 但朱童蒙倒也没有因此服软,心里盘算着如果张贵救活了皇嗣还可,若没救活,他定要纠集文官逼天子杀他。 半个时辰后,张贵拿来了药和用药工具。 天启见此就道:“赶紧给皇嗣用药吧,你刚才提议的物理降温法子很好,皇嗣体温下降了些,但还是在烧着。” 张贵回道:“陛下勿急,臣这药能不能给皇嗣用,还得先做做皮试。” “皮试,什么是皮试?” 正文 第七章 皇嗣痊愈,张贵立大功! “回陛下,就是看皇嗣适不适合这药。” 张贵回答道。 虽说,对青霉素过敏的人概率不是很大,但也难保会有过敏的人。 作为一个稍微专业点的医生都不会贸然给人用青霉素一类的抗生素,即便不做皮试,也会问其对青霉素是否过敏。 小皇嗣还没用过青霉素,自然也就没有青霉素治疗史,便需要先做皮试。 “皮试怎么做?” 天启问道。 “就是在其皮下先打一点药看看反应。” 张贵走过来,捏住了小皇嗣的手腕,先用自己配的医用酒精擦拭了一下小皇嗣的手腕,然后在其手腕朝手心这一边,直接用玻璃注射器所带针头,刺进了小皇嗣手腕的皮下,接着,他没有直接推,而是突然把针头往上一挑,刺进了小皇嗣的皮内,接着才开始注射青霉素液。 这个时代已经有玻璃,只是透明度还不如后世的玻璃。 “哇哇!” 皮内组织广布神经系统感受器,最易感到疼痛。 故而皇嗣很快就哇哇哭了起来。 天启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忍住了想打张贵的冲动。 张嫣也听得很是揪心。 张贵已经拔出了针头,且看了一会儿,接着就欣喜地笑道:“恭喜陛下,娘娘,皇嗣可用这药,他没有过敏反应。” “过敏?” 天启问道。 张贵回道:“没错,有的人会对一些东西过敏,臣这药也不例外,所谓过敏,就是产生异常的反应,甚至加重病情。” 张贵尽量用天启能听懂的话说着,就一边继续取药,而看了天启一眼:“还请陛下撅一下屁股。” “要朕撅屁股作甚?” 天启问。 张贵笑着说:“陛下照做就是。” “好!” 天启答应了一声,就撅起了屁股。 张贵走到天启身后,把手贴了上去,还摸了起来。 天启大惊:“卿你干嘛!你姐姐还在这儿呢!” 张嫣也很意外。 张贵道:“陛下勿恼,小皇嗣的屁股太小,臣一巴掌就盖完了他的小屁股,没办法看出可给药的肌肉区域,只能先在陛下屁股上比一比,确定一下范围。毕竟这里除了臣,就陛下一个男的。” 天启问:“还有这说法?” “是的,这是为了避免破坏到小皇嗣的坐骨神经。” 张贵贴在天启屁股上的手张开了大拇指,且确定了大拇指以外的区域是在哪些地方。 如果他是临床多年的医护人员,自然不用这样,凭经验也能迅速把注射器投掷在合适的地方。 但张贵前世是做实验的,只是学过而已,没有怎么操作过,自然也就得按书本上的先比划一下。 “神经是什么?” 天启问。 “就是一种身上可以感知的东西,臣将他叫做神经。” 张贵回答后就来到小皇嗣面前:“请将小皇嗣翻过来,股部露出来。” 张嫣忙让宫人照做。 而在小皇嗣被翻过来,露出又干又红的小屁股后,张贵就找准可给药的组织,一针头刺了进去,且注射进了青霉素。 小皇嗣再次哭得哇哇直叫。 天启问:“必须这样给药?” 张贵回道:“除了输液,这是最见效的,比口服好些。” “输液?” 天启好奇地问。 “就是直接把药给到血管里。” 张贵回道。 “为何不这样做?” 张嫣也跟着问了一句。 “这个臣还造不出这样的器械,主要是无菌处理也很难,注射进组织里,更简单些。” 张贵回答后就道:“臣已经给小皇嗣用完药,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出汗,只要出汗,就说明此药有效。” 天启点头,就带着张贵先去了外面等候。 没多久,宫人就惊喜地禀道:“小皇嗣出汗了!” 张贵松了一口气,笑道:“别减衣服,让他多出些,把体温彻底降下来。” 接着,又有宫人来报:“小皇子呛出好大一口痰。” 天启忙看向张贵问:“这是?” “这是肺部在退热,不净之物开始吐出,这是好事,请陛下放心。” 张贵笑道。 天启点头,随即也就再次进来,看了一眼小皇嗣,见其呼吸已经平缓,气色开始红润,一时堆上笑意:“果然大好了!” “烧也降了,人都说病去如抽丝,可小弟这药倒是神速。” 张嫣也不由得莞尔一笑道。 “他如此精通医道,你竟也没告诉过朕。” 天启笑道。 张嫣则瞅了张贵一眼。 张贵忙道:“陛下不知,这都是臣偷偷学的,娘娘也是不知道的。” 天启点头:“原来如此,想必也是因为非医户出身不能学医,只能读书之故。” 张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道:“陛下,小皇嗣这病虽已见愈,但还算不上是彻底见愈,接下来,还得一天给一次药,一共要两天。” “为何只是两日,如何不多给几日?” 天启问。 “多了也不好,多了不利于小皇嗣将来抵御其他疾病,是药三分毒,多了反而坏事。” 张贵不好直接说有耐药性,便寻了个理由说道。 天启点首,笑着说:“幸好朕没信那言官的妖言,不然,若真要杀了你,朕这皇嗣只怕早就夭折了。此事,你立了大功!” 张贵淡淡一笑:“其实,臣一个草莽之辈,就算十恶不赦,又那里配让皇嗣因臣受天罚。他们不过是不容臣,而借机胡扯而已。” 天启神色凝重地看向蓝天白云:“但朕从未觉得你真的十恶不赦。朕也不明白,为何朝臣们就这么不容你们,一个劲地诋毁你,说你乃大奸大恶之辈,不只是你,朕的亲眷,在他们眼里都讨不到好,朕的乳母也被他们骂过!” “陛下自己是否也被骂过?” 张贵问了一句。 他记得按明朝史料记载,大明到了这个时期,文官们在卖弄直名方面已经是越来越偏激,从最开始只是委婉的弹劾皇帝,到后面随着海瑞上本直言骂了嘉靖帝而获得很好的名声后,就开始兴起一股更偏激的风气,似乎作为言官不把皇帝喷得狗血淋头就不算直臣,哪怕稍微委婉点都有谄媚之嫌。 万历时期,申时行就因为劝万历早定太子过于委婉,而被言官骂他是首鼠两端,逼得他辞去首辅之位。 当然,海瑞骂嘉靖帝可能是嘉靖真该骂。 只是后面的路子不知怎么就走歪了,变成了不骂皇帝就不是政治正确。 也因为知道明朝中后期这一朝堂现象,张贵才在这时候这样问着天启。 天启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你说呢?朕即位之初,就被骂说朕凌虐先帝嫔妃和皇妹。不过,骂朕也没什么,可恨的是,他们连朕的亲眷也不放过。” “陛下想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吗?” 张贵突然问道。 正文 第八章 激怒天启,陛下,杀吧! 天启问:“你知道?” 张贵道:“陛下不妨与臣微服出宫一下,陛下到时候会找到答案的。” “好!” 天启便在当晚与张贵一起微服出了宫。 “你要带朕去哪儿?” 天启问着张贵。 “青楼。” 张贵回道。 天启诧异地看向张贵:“你不会是要朕?” 天启说着就退了几步:“你姐知道了不好。” “陛下误会了!臣的意思,陛下要想知道您为何被骂,就只能来这里。” 张贵说道。 “为何?” 天启问道。 “陛下可知道,为什么青楼娼馆大都开在书院学宫旁?” 张贵不待天启回答就道:“原因就是读书人们除了读书外,最喜欢来的就是这个地方,不然何以谈才子风流呢。” 天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张贵带着天启到了青楼后,就寻了一处暖阁坐下。 如今大明士林倡行的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尤其是在这烟花柳巷,没有在屋里和女人单独交流的士子们,皆是刚刚结束了风月上的韵事,进入了贤者模式,此刻皆不爱谈女色,只爱谈君王社稷和胸中抱负。 因而,张贵和天启很快就听见这些士子开始议论起天启来。 “素来听闻如今天子只好三样事,一好木工,二好走马,三好听戏,唯独不好政务,幸而如今福清(叶向高)执政,启用东林群贤,故众正盈朝,才使国势不废!只是,天子多不德,竟无人力谏,使人忧愁啊!” 此时,就有一士子乜斜着眼,喝着一女子递来的酒,毫不留恋地将眸光从眼前女子身上移开,说起国事来。 天启听后心里顿时就有些火。 要知道他现在这个年纪,还是一血气方刚的少年呢。 但张贵握住了他的手腕:“陛下再听听。” 天启点点头。 “是啊,我听说,如今天子不识一字,甚至荒淫无道,与自己乳母乱伦,有内宦相劝而不听,乃至朝臣们请旨令客氏出宫,天子也不准,明显就是因为与乳母有奸情。如此悖逆人伦,非昏君做不出也!” 另一士子也跟着说了起来,且怒拍几案:“国家养士两百载,我等岂能坐视天子昏聩至此,将来若能列于朝班,定要进谏君父,叱责其昏聩事!” “陈兄可谓壮志凌云!吾等深敬之!” 一些士子因此附和起来。 而天启已经铁青着脸,对张贵咬牙说:“朕是好木工,但朕可从没荒废政务!朕练习骑射是为强身健体,怎能说成是好走马!朕是听戏,但不过是闲暇消遣而已!这也罢了,为何如此污蔑朕和乳母,这将来,使后人如何看朕乳母?难道她辛苦抚育朕一场,还得被骂成**?!” “昏君当朝,后患难料啊!” “如今这位大明天子,不只是与乳母乱伦,更与其内弟张国舅有龙阳之事!” “没错,诸位自然也应该明白,为何信王长住于宫,而未就藩,其原因也在于此。” 这些士子也是仗着如今的大明言论自由度高,口嗨得不行,再加上如今又身处于温柔乡,被一群人捧着,也就什么都乱编了起来,或者说,把自己生活里的奢靡腐化生活也直接往皇帝身上套。 明中后期开始,男风盛行。 如同老百姓幻想皇帝的生活时,会认为皇帝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大饼一样,这些士子们幻想皇帝的生活时,也就认为皇帝每天应该不是搞女人就是搞男人,便也就如此编排起天子来。 天启听到这里直接站起身来,瞪眼捏拳。 一些士子因此看向了他。 张贵拉住了他,低声道:“陛下息怒,先坐下。” “这位仁兄如此愤慨,想必也为当今天子而怒!将来若列于朝班,必为直臣也!” 这时候,一名士子倒也主动朝天启走了来,向天启拱手:“不知仁兄名讳是?” “家兄字崇祯。” 张贵这时候替天启回道。 “原来是崇祯兄!幸会幸会!” 这士子拱手后就自我介绍道:“敝人姓崔,字明谕”。 接着,这崔明谕便言道:“敝人也对如今天子的昏聩无耻行径,愤慨至极,可以说,恨不能如今上本死谏!痛斥君父!” 天启看向他:“既如此,那你我同去,现在就去死谏,如何?!” 天启说着就真要拉他走。 崔明谕忙拉住了他:“别!崇祯兄切勿激动,敝人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现在功名未成,岂敢言政?何况,话说回来,崇祯兄也没必要如此,天子昏聩,事实上才是好事。” 张贵这时故作不解地问:“如何还是好事?” 这个崔明谕似乎是个社牛之人,见张贵问,倒也卖弄起来:“天子不昏,如何显得我等士大夫之忠直贤能?” 张贵点头,故有所悟:“所以,敝人也是有些不解,天子若说年少不够老成是有的,但说其乱伦,乃至好男风,就有些无凭无据了。何况即便真有此事,也当直言谏之,岂能背后拨弄宣扬之,此非为臣之道,但偏偏似乎现在没人觉得不对。” 这崔明谕哈哈大笑起来,对天启说:“令弟倒还是天真之人,竟要讲究起证据,还误解了为臣之道!” 说着,崔明谕就带着指教的口吻对张贵说:“为臣之道,应该是致君父为尧舜,使天子恪守为君之道!” 崔明谕说着就又道:“但这天下哪能有完全符合为君之道的君主?若让天下有这样的君主,那我等士大夫还有何用武之地?” 崔明谕说到这里就挥了一下折扇:“所以为君王者,哪怕像宋朝仁宗,本朝孝庙这样的,也得多寻些其不足之处,没有不足,也得制造些出来,不然如何显得是我等士大夫促使了这样的圣主仁君出现。当然啦,如果,君王能尽量恪守为君主道,我等士大夫自然还是应该对其尊多于贬的。” 崔明谕说着就问着众士子:“你们说呢?” “此言在理!” 许多士子回道。 天启这时候沉着脸,带着一丝愤懑,苦笑着问:“这么说,不骂天子,便不配为臣?” “自然,十年为清官无人问,一朝批龙鳞天下知。” 崔明谕因此回道。 “就是!” 其他人纷纷响应。 天启则转身而走。 张贵也跟了来,跟在天启身后:“陛下听见了吧,这就是原因所在。” 正文 第九章 天启手刃言官:朕就是暴君! 天启点了点头,道:“朕现在算是更加确定,朕无论怎么做,文臣们都不会对朕满意了。” 说着,天启就冷笑了一下:“原来,他们本质上也不是为了朕,为了天下,才要朕做圣君仁主,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 “既然如此,陛下何必再顾忌他们的看法!” “制造妖言者,就该处死!” “不然,今日他们能以妖言要挟陛下处死臣,谁知将来他们会不会再以妖言逼迫陛下下罪己诏,乃至退位?” 张贵让天启知道士大夫们的真正意图,目的就是为了反击,让朱童蒙这个敢第一个对自己发起死亡威胁的人去死。 而现在,他见天启已经这样说了,便知道时机已成熟,也就鼓动着天启。 天启看了他一眼,再次点首,且将太监魏朝传来吩咐说:“传朕旨意,兵科都给事中朱童蒙妖言惑君,谋害皇亲,按大明律,制造妖言者,处斩!将其即刻明正典刑!” 张贵微微一笑,心里称意,拱手:“陛下圣明!” “他们骂朕,朕可以不在乎,但朕绝不能让他们敢随意谋害朕的亲眷!” 天启这时候丢下了一句话,随即就转身对张贵说:“你与朕一起进宫,看看皇嗣还会不会有事。” “是!” 张贵回了一句。 司礼监。 魏朝赶到这里后,就向在司礼监的王安汇报说:“老祖宗,皇爷传旨,要将朱童蒙明正典刑!” “什么,明正典刑?!” 王安听后直接站起身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魏朝便回答说:“张国舅所献之药治好了皇嗣,然后陛下在和他闲聊几句后,就出了宫,在皇爷回来后,就给在御前侍候的奴婢下了这道旨。” “竟然治好了!” 王安在张贵带药入宫前,就先回了自己府里歇息,而也因此,他到现在才知道这事。 王安一时大感失望。 魏朝则问道:“这旨要拟吗?” “先不要拟!他朱童蒙是言官,岂能因言获罪?这会辱没皇爷圣名的。” 王安说道。 接着,王安又道:“我先去见皇爷,看看能不能劝皇爷收回此意。” “是!” 魏朝回道。 于是,王安先来了天启这里。 天启见他来了,便问道:“什么事?” 王安回道:“皇爷要传旨杀朱童蒙,老奴想问,是让司礼监直接下中旨,还是经内阁、六科明发上谕?” 如今的大明,将皇帝直接让中官即司礼监下的旨称作中旨,而经过内阁拟写的旨则称作明发的圣旨。 一般而言,很多朝臣都不认中旨,因为认中旨,难免有唯君父之命是从的谄媚之嫌。 天启看了王安一眼,道:“中旨,直接让锦衣卫做这事。” 王安顿时匍匐在地:“皇爷明鉴,朱童蒙到底是言官,锦衣卫仅有拘捕之权,没有行刑之权,臣以为还是下旨令刑部处置此事妥当。” 张贵见此看了天启一眼,心道:“这个王安,明显是个不识抬举的。” 天启则呵呵冷笑:“这样吧,你派个人去传朱童蒙来见朕,如今既然张贵真的治好了皇嗣,朕就想听听他如何自辩的。同时,让司礼监拟中旨去刑部。” “老奴遵旨!” 王安回了一句。 “陛下要见我?” 朱童蒙给来传旨让他进宫的内宦塞了张会票,问了一句,接着又问道:“是因为皇嗣还是夭折了吗?” “皇嗣没有夭折,被张国舅治好了病,现在已经退烧了。” 这内宦回道。 “是吗?!” 朱童蒙听后颇为失望,心道:“没想到他张贵还真有些医道,竟让他因此躲过一劫!” …… 在王安走后,天启这里,张贵正对天启说道:“陛下,现在看来,只能靠您自己了。” 天启神色凝重地回道:“朕知道!” “臣见过陛下!” 朱童蒙来到天启这里时,王安也拿了旨意回来:“皇爷,刑部驳了司礼监的中旨,言这恐是矫诏,请陛下着内阁明发上谕,由六科廊签发,否则,未免有内臣矫诏杀言官而违背祖制之嫌。” 朱由校竟提着一把尚方宝剑出来,冷笑着说:“朕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关键是,朕若明发上谕,内阁、六科廊能给朕执行吗?” 说着,朱由校就拔剑出鞘,看向朱童蒙。 朱童蒙这时已隐约感到不妙,且听刚才王安的话里,似乎有皇帝已下中旨杀言官的意思,也就问道:“陛下唤臣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你不是说朕的皇嗣是因皇亲张贵不法而被降天罚才患病吗?可怎么现在张贵还真救活了他,既是天罚,为何天又要帮他?可见你说的是妖言!按大明律,编造妖言,当斩!” 天启咬牙说道。 朱童蒙立刻拱手争辩道:“陛下!言官有风闻言事之权,此乃祖制,算不得妖言,陛下不能杀臣,而违背祖制,阻塞言路! 突然,一柄宝剑,如一条银蛇一样,迅速探入了朱童蒙腹部。 只听得噗呲一声,朱童蒙只觉全身一阵酥麻,两眼开始模糊,随即就惊讶地发现自己腹部已没入了一柄宝剑,而鲜血开始浸染衣袍,疼痛感开始蹿升。 朱童蒙愕然抬头,惊恐地看向天启:“陛下,你这是。” “你该死!” 天启咬牙道。 接着,天启把宝剑抽了出来。 宝剑已变成了红色。 天启问道:“天子杀言官,按祖制是什么罪?” 没人应答。 因为众人都吓傻了。 天启干脆回头看向了王安等人,红着脸大声问道:“朕问你们,天子杀言官,按祖制到底是什么罪?!” 王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压根就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干,直接亲自动手杀言官。 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成功利用刑部封驳了皇帝的这道中旨。 结果,他没想到皇帝宣见朱童蒙来,不是要听其自辩,是要杀他。 朱童蒙自己也很意外。 他不得不承认天启这样做太欺负人了。 因为祖制根本不可能规定天子做了错事该受什么惩罚。 他现在只得捂着汩汩冒血的肚子,看着天启,恼怒道:“暴君!暴君!” 噗呲! 天启又一剑刺去,带着一丝嘲笑的神色:“朕就是暴君!” “啊!” 朱童蒙没想到自己会因此身上再添一个剑:“陛下,你为何这样,你不怕留下千古骂名?!” “这就是谋害朕亲眷的下场!” 天启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提着血淋淋的宝剑,看着王安:“你们还没回答朕。” “皇爷息怒!” 王安这时候才跪了下来:“皇爷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有罪的。” “没有罪就好。” 天启回了一句,接着就看向朱童蒙:“朕知道,若按正规的流程,朕杀不了你,治不了你污蔑皇亲、甚至假借天罚来欺朕的罪,但朕现在就这么杀了你,你能耐朕如何?” 朱童蒙则不解地看着天启,奄奄一息道:“是谁让陛下你这么不顾君臣大义,是谁让你下定决心这么胡来,还请陛下告知。” 正文 第十章 封一品官!父亲封伯!被魏忠贤巴结! 天启笑着回道:“是你们自己!” “这……” 朱童蒙感到不可思议,但也还是瞅了站在天启身后的张贵一眼,说:“我们真是低估你了!” 张贵没有说话。 他发现,天启这个历史上以做木工活闻名的木匠皇帝,果然骨子里也还是有从朱元璋基因里就留下的狠辣,会在被自己带去了解士大夫阶层的真正意图后,而行出如此果决之事,竟亲手手刃了朱童蒙! 这让他不得不承认,难怪历史上同样作为言官的杨涟会在天启朝有如此下场。 在张贵看来,这位木匠皇帝杀起大臣来,在果决这方面,是不逊于他弟弟朱由检的。 张贵现在只希望天启不要像朱由检那样把大明朝越杀越糟糕。 当然,无论如何,张贵对于天启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把企图皆皇嗣生病来威胁皇帝杀自己的朱童蒙杀死的行为,还是很解气的,也很受触动。 张贵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皇帝姐夫挺义气。 而这应该是皇帝最不该有的特点。 嘭! 朱童蒙最终闭了眼,倒在了大殿上。 天启淡然地瞅了他一眼,对自己随侍太监魏忠贤吩咐说:“把他拖下去,吩咐人来洗地。” 随即,天启又对王安说:“拟旨,以神庙旧例,以皇长子生,加封皇亲张国纪为太康伯,赐张贵官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以张贵献药救活皇子之功,加官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赐庄田一处。” 张贵忙谢了恩。 因为皇嗣得以存活,张贵家就因此得了伯爵之位,而他自己还一下子就成了一品大员。 左都督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在大明朝的确是最高品级的武官,也常作为对外戚的加封。 无论怎么说,这对于张贵而言,俸禄自然又多了些。 犒赏完外戚,天启就提着血淋淋的剑,对张贵说:“你跟朕来。” 张贵便跟着天启去了他的木工作坊。 天启先来到作坊里的水缸边,拿起瓢,开始给带血的宝剑淋洗洗。 张贵主动过去,拾起瓢与天启一起淋着带血的宝剑。 天启则见此干脆丢了瓢,拿起一旁的棉布擦洗着宝剑,说:“朕其实早就准备杀人了。” 张贵诧异地瞅了眼前这个正低着头认真擦洗宝剑的少年天子。 “皇祖父(万历帝)对他们太容忍了!父皇(泰昌帝)也迁就着他们,还有穆庙(隆庆帝),这五十多年来,把他们骄纵成了不知道何为天子之威。” “去年,朕刚刚即位,天下许多官衙还不知道朕已经是大明天子,根基未稳,也就还不好拿他们这样,如今一年过去了,远至云南的沐府都已知道朕是大明天子,朕也就没打算再放纵他们。” 天启自言自语道。 张贵问:“陛下为何跟臣说这些?” 张贵自问自己不过是个外戚,而大明朝除了国初,很少有外戚参与朝政的时候,天启其实给自己说这些没用。 天启没有回答张贵,只问道:“你觉得王安如何?” 张贵决定给之前帮着言官想害他的王安上点眼药,也就说道:“大臣们都说他好。” 天启听后怔了片刻,突然眸露杀意,说:“连朕的奴婢,名声都比朕好。” 张贵听了天启这话,心里暗喜:“叫你王安不知道好好做人!” “你要不自宫吧,替朕管着内廷。” 可这时,天启突然说出了这么个提议。 砰! 张贵手里的木瓢掉落在了地上,不由得一阵胆寒,看着天启。 天启则继续说道:“这在本朝有先例的,孝定太后之弟(李进),算是朕的太舅公,便入宫做了御马监太监,替年幼的神庙控制着内廷禁军,你又何尝不可以。再说,你又与朕志趣相投,还比他王安明白,进宫来还能陪着你姐,有何不可?何况,朕现在就算加封你为左都督,也没司礼监、御马监的掌印有权。” “臣家就臣一个独子!如果张家断后,家父和娘娘都会伤心的。何况,陛下内廷这么多太监,臣相信会有让陛下用起来称心如意的人的。” 张贵连忙拒绝了天启的提议,他可不想在男人必追求的权色财气里,以后只能拥有权财气三样。 何况,他也不知道天启是不是在试探自己这个外戚。 天启见此,倒也真没有强逼:“也罢,这样也好。” 同样是天启近侍的魏忠贤此时走过来,向天启禀报说:“皇爷,外面已经收拾干净了。” “知道了,你送国舅出宫吧。” 天启吩咐道。 “是!” 魏忠贤便朝张贵走了来,笑着说:“国舅爷请。” 张贵点点头,就跟着魏忠贤一起离了乾清宫。 “没想到国舅爷精通医道,不知道可否有空,也替内人治一治病,因为内人也常有头痛不适之症,瞧了许多御医,也没见效。” 而当张贵跟着魏忠贤出宫时,魏忠贤则主动对张贵笑着攀谈起来。 张贵则先问道:“还未请教公公名讳。” 魏忠贤道:“咱家蒙皇爷赐名为魏忠贤,现忝为司礼监秉笔,提督宝和三店。” 张贵在原地站了半晌。 “国舅爷?” “国舅爷?” “国舅爷?” 魏忠贤连唤了三声,张贵才回过神来,问:“这么说,贵夫人便是奉圣夫人了?” 魏忠贤点头:“正是。” “失礼,失礼。” 张贵拱手回了一句。 大明内廷宫女宦官组对食,也就是组成所谓的夫妻关系,已经是常见之象,而魏忠贤和客氏在宫中的对食关系已经是公开的事。 即便是张贵,也听张国纪提起过。 只是张贵没想到现在送自己出宫的这太监就是魏忠贤。 “国舅爷客气了。” 魏忠贤说着就掏出一张会票来:“这是三千两银子的会票,若国舅爷肯为内人看病,就请国舅爷笑纳,无论到时候有效无效,咱家都会再献上两千两,就当孝敬国舅爷的,不知国舅爷可愿意不愿意?” 张贵没想到以后将威风凛凛、一提名字可令京城三岁小孩止哭的九千岁会借让自己给客氏看病的机会给自己送银子。 但张贵很快也明白过来,知道魏忠贤这是见天启挺亲近自己,而想拉好关系,便道:“你是知道的,敝人一向视金钱如粪土,但治病救人是积功德的事,敝人自然愿意!” 魏忠贤见张贵愿意,也很高兴:“咱家知道,咱家知道,国舅爷一向心善,没人不知道!” 张贵这里则也没打算白拿魏忠贤的银子,就主动问道:“你听见我和陛下的话了?” 魏忠贤一愣,暗想这国舅爷上道,自己这银子没白送,就道:“正要请教国舅爷!事情是这样的,咱家有个朋友说,他听到了个消息,有个叫霍维华的言官,要弹劾老祖宗。以您看,这霍给事真要这么做了,陛下会不会对老祖宗做些不好的事?” 张贵知道魏忠贤说的他“有个朋友”就是他自己。 正文 第十一章 怂恿魏忠贤,紫禁城朱砂有毒! 而魏忠贤说的老祖宗自然是王安。 张贵明白魏忠贤这是想向他请教,如果他找人弹劾王安,好让他帮忙拿主意,现在还是不是时候。 除了如大多数人一样想让朋友多多的以外,魏忠贤现在结交张贵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毕竟现在的张贵看上去已经颇得圣宠。 要知道,皇帝竟然为了张贵亲自杀一言官。 魏忠贤这种人,不可能看不出此时的张贵在天启心中的分量。 虽说他已经和客氏关系不错,但扳倒王安不是一件小事,他魏忠贤为确保万无一失,就必须让每一个环节不出差错,自然也就想把新近被天启看重的张贵拉拢过来。 “一个奴婢不能名声比天子还好。” 张贵说了一句,就问着魏忠贤:“魏公公,你说呢?” 魏忠贤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张贵的言外之意,眉开眼笑起来。 “宫门到了,公公请回吧。” “哎!” 魏忠贤答应着,就朝张贵作了一揖,且深深一拜:“恭送国舅爷!” 张贵现在很乐意帮魏忠贤扳倒王安,毕竟谁让王安给他使了绊子呢。 之前朱童蒙要皇帝杀他时,他就早看出来,这里面肯定有王安的授意。 张贵知道,在这个即将国破家亡的时代,他要想活下来,甚至活得滋润,那就不能心慈手软,甚至他如果要改造大明的话,那就意味着,对任何可能威胁他意图的人不能手软,毕竟挽天倾这种事,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只用嘴皮子讲讲道理那么简单。 所以,王安已经被他视作了敌人。 “皇嗣真的痊愈了?” 张贵一回来就将自己救活皇嗣且张国纪被加封伯爵的事告知给了张国纪,张国纪则惊喜地站起身来。 张贵点头:“孩儿骗您作甚。” 张国纪笑了起来:“这可是你姐姐第一个孩子,能保住是好事啊!” 张贵问:“你就不为你当伯爵的事高兴高兴?” “也高兴,但皇嗣能保住这事更值得高兴。” 张国纪回道。 …… “皇嗣保住了?” 内阁。 叶向高听王安说后,也很意外,道:“这也算是好事,早产儿,素来是难活的,尤其是第一场病难捱,但只要第一次病没有夭折,后面就有很大希望活着了。这说明,他是得上天眷顾的。” 王安讪笑道:“元辅说的是。” 接着,王安就说:“只是皇嗣是由国舅爷张贵救活的,他献的药有了作用。” “怎么偏偏是他!” 叶向高拧起了眉头。 王安也无奈地道:“是啊,怎么偏偏是他,他倒是因祸得福!” 叶向高突然瞅了王安一眼,他没想到王安会说张贵是因祸得福,也就叹气说:“也罢,陛下能有嫡长子,于国是好事,他这也算是立功,只要不恃功而骄就好。” 说着,叶向高就问:“陛下派老内相来,是有封赏他什么的口谕?” 王安笑着说:“凡是瞒不过元辅!陛下口谕,拟旨,以神庙朝旧例,因皇长子出,加封张国纪为太康伯,张贵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且因张贵救治皇嗣有功,加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赐庄田一处。” 叶向高道:“这也不算违制,内阁遵谕照办就是。” “虽说如此,但如今这位国舅爷,还是请外朝(文官)这边盯着些,咱家多一句嘴告诉元辅,元辅想必还不知道,陛下昨晚亲自杀了兵科都给事中朱童蒙。” 王安说道。 叶向高听后,怔了半晌,心道:“陛下怎么这么做,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可现在已经改元一年了,有些事已不可为。如今看来,只能尽量避免武庙之事不要重演。” “元辅?” 王安见叶向高失神,也就轻唤了一声。 叶向高回过神后,只点了点头。 王安会意一笑,就离开了内阁。 …… “元辅送来宋版四书五经一套,作为贺礼,还属意说是特地给公子您的。” 因张贵家现在已荣升未伯爵府,故而许多达官显贵也都来送道贺之礼。 连叶向高也都派家人送了礼来。 小婵此时就将一套书册抱到了张贵面前。 张贵听后一愣,心想:“这个叶向高给自己突然巴巴地送一套四书五经,用意很明显啊,这是劝自己这个外戚当多读圣贤书,行君子事,不要恃贵而骄。但自己凭什么要听你的!除非,你能救得了大明朝,但历史早已证明,你叶向高不行。” 张贵如此想后,就吩咐道:“小婵,把书锁在柜子里,既是元辅说的,不能轻易拿出来示人。” “好!” 小婵答应着就抱着书去了,还顺便问道:“公子,娘娘生的小皇子好看吗?” “能不好看吗,娘娘都那么好看,傻丫头!” 张贵回道。 “也是!” 小婵嘿嘿一笑。 张贵接下来没多久就被魏忠贤接了去,给客氏看病。 “有劳国舅爷了。” 魏忠贤此时已将客氏从大内接了出来,且见张贵来了后,也主动将张贵迎了进来。 张贵与客氏互相致礼后就直接问着客氏:“夫人这头疼有多久了?” 客氏回道:“自进宫一年后就这样。” 魏忠贤这时候也跟着说:“实不相瞒,咱家也有这样的症候,只是没内人重。” 张贵听后意识到了什么,便问:“陛下也有吗?” 魏忠贤看了客氏一眼。 客氏立刻站起身来,急声道:“也有的!国舅爷的意思是,这是传人的病?” “还是说,有些阴谋在里面?” 魏忠贤跟着问了一句,又道:“现在外面已经有人疯传,皇嗣早产,就是夫人所为,因忌恨皇后才这样做,咱家就觉得不妙。” 张贵神色凝重道:“魏公公多虑了!这个跟阴谋没关系。应该是跟宫城内用的朱砂有关,尤其是才建好的建筑,新涂的朱砂会散发出一些有毒之气来。如今大内的建筑很多都才重新修葺不久,想必正是毒气正盛的时候。” 说着,张贵就又道:“这事得告知陛下,让陛下,还有娘娘、皇嗣都得暂时搬到宫外别苑去住比较好,另外,夫人一两年内也不要再在宫里待着了,这样,病自然会好的。” “有毒之气?” 客氏有些诧异地道:“国舅爷这话,只怕皇爷是不会相信的。” 魏忠贤也道:“没错,关键是朝臣们也不会同意的,皇爷偶尔去一下西苑,他们都已经不满,何况要常住宫外别苑。” 张贵道:“还是要给陛下说说这事,这事关系到我大明的宗庙社稷,至少皇嗣这么年幼,不能再在宫城里待着,得去别苑和一些旧殿居住,就如陛下即位之前一样。” 魏忠贤看了客氏一眼。 客氏道:“国舅爷说的有道理,还是给皇爷说说吧。” 魏忠贤点头,说:“我这就进宫。” …… 天启正在与叶向高等阁臣商议立太子和配置东宫属官的事,见魏忠贤来了,就问道:“有什么事?” 魏忠贤便来到天启身旁,附耳嘀咕起来。 天启问:“真有此事?” 魏忠贤说:“回皇爷的话,国舅爷是这么说的。” 天启听后道:“宣他来!” 叶向高听到魏忠贤提到“国舅爷”三字,眉头不由得一皱,心想:“这张贵怎么又跟阉宦勾搭在一起了,我送的贺礼,他是没看明白里面的意思吗?” 叶向高如此想后,不由得主动询问道:“陛下,不知国舅爷说了什么事,可否告知臣等,方使臣等不惑?” 正文 第十二章 请阁老喝毒药!魏忠贤执行! 朱由校便将张贵说紫禁城的朱砂有毒的事告知了叶向高等人。 叶向高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张贵所言是真,那皇帝就得搬出紫禁城,而这意味着,天子当居天下之中而不可擅动的礼制将要被破坏! 而一旦礼制被破坏,士大夫也就无法再以礼制控制皇帝! 所以,叶向高当即否决道:“陛下,国舅爷所言不足信!朱砂乃辟邪之物,不会有毒气弥漫。” 王安也帮着说:“皇爷,朱砂的确是辟邪之物,国舅爷所言的确有些荒诞。” 另一位阁臣刘一燝甚至直接参劾张贵:“陛下,国舅爷这是有意在误导您乱朝廷礼制,居心叵测,请陛下严加惩治!” “陛下,臣并非妄言,紫禁城的朱砂的确有毒。” 张贵这时候已奉旨来了御前,且听到了叶向高等人的话。 要不是给客氏看病,他还真的没想起他曾经在前世看见过的一篇研究资料。 而那篇资料就有提到紫禁城新修的建筑会因为涂抹大量朱砂而产生有毒气体。 也正因为此,历史上清朝的皇帝在圆明园被烧以前,因为皆住在圆明园,所以活得都较长寿,子嗣也未断绝,但自从圆明园被烧,皇帝开始住回到紫禁城后,从同治开始,这些清朝皇帝就没有子嗣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 不一定完全对。 但张贵可以确定的是,紫禁城用的朱砂,的确是有毒的,尤其是刚修好的时候。 当然大部分建筑在刚修好时都会散发各种毒气,如汞蒸气、甲醛、苯什么的。 不巧的是,现在的皇宫,以三大殿为主的重建工程正在进行,乾清宫、坤宁宫也都才重上漆不久。 所以,为了天启这个皇帝能当久一点,至少自己将来的外甥不因这些有毒气体的伤害而提前夭折,进而影响自己将来的利益,张贵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把朱砂有毒的问题提出来。 “陛下,国舅爷这绝对是胡言!朱砂辟邪,人人皆知,怎么会有毒?!” 刘一燝当即驳斥了一句。 “辟你妈个头啊。” “到底懂不懂科学!” 张贵看了刘一燝一眼,心里骂了两句,就向天启奏道:“陛下只要准臣做两个实验,便可证明臣所言不假。” 天启见张贵语气如此笃定,也有些相信起来,道:“试试也无妨,你打算怎么做?” 张贵说:“陛下只要准臣这样做,臣就回去取器材和材料来,也请陛下派魏公公帮着臣一起去取。” “准!” 天启回了一句。 “陛下!如果国舅爷没有成功证明宫中建筑有毒,臣请斩国舅爷!” 刘一燝突然又提议了一句。 “为何要如此?” 天启问道。 刘一燝回道:“因为国舅爷此举,居心叵测,有惑君乱礼之嫌,一旦不加以严惩,恐将来人人模仿此行为来乱天下礼制!不加以惩戒,恐天下大乱!” 天启又看向叶向高,问道:“元辅,你觉得呢。” 叶向高笑着说:“陛下若真想保全国舅爷,就不应该让他做这事,以臣愚见,朱砂有毒不过是无稽之谈,一旦国舅爷真要做这事,即便陛下不杀他,天下人也难容他。” 张贵看了叶向高一眼:“元辅所说的天下人是指天下读书人吧,几时天下读书人能代表天下人了?明明是陛下才能代表天下人,陛下若容得下臣,天下人自然容得下臣!” “士为四民之首!” 刘一燝欲要驳斥张贵此言。 但叶向高悄悄扯了刘一燝衣襟一下。 刘一燝也就没再言语。 而天启这时候只看向了魏忠贤:“魏忠贤,你陪国舅爷走一趟。” “是!” 吩咐完后,天启才说:“一切都先等国舅证明后再说。” 张贵便先带着魏忠贤回了府。 张贵一家的府邸是天启皇帝赐的宅邸,离宫城不远。 所以,很快,张贵就带了实验器材和材料来。 张贵先请旨去宫墙下取了些朱砂来,然后用自制的硫化钠溶液,溶解了朱砂中的主要成分硫化汞。 这个时代已经有烧碱和硫磺,而张贵也早已用这些物质配制了硫化钠溶液,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进宫来溶解朱砂中的硫化汞。 在溶解朱砂后,张贵就将这朱砂溶液分成了两杯。 他先打破一鸡蛋,向一杯溶解有朱砂的溶液里开始滴鸡蛋清,并搅拌着。 很快,天启和阁臣们就发现,液体中出现白色固体。 “陛下请看,这些鸡蛋清遇到朱砂就如同被油烧了一样,凝固变形,可见这朱砂的毒性能让鸡蛋清变性失活。” 张贵说着就又用注射器从另一杯没有加鸡蛋清的朱砂溶液里取了半管,随即打进了带来的活老鼠体内。 没多久,活蹦乱跳的老鼠就倒在地上不动。 张贵继续说道:“陛下请看,这朱砂的毒还能把老鼠直接毒死,关键臣给这老鼠打得只是半管,可满宫城涂抹的朱砂有多少?被雨水冲刷后,就会溶解进水汽里,然后进入人体,而人待在这种环境,如同天天像这只老鼠一样被灌入朱砂之毒。” “朕不住在这里了!” 天启立即回了一句。 “陛下!人与鼠不同,朱砂只是能坏鸡蛋、鼠类,对人无害!请陛下不要相信国舅爷的妖言!” 刘一燝说道。 张贵则据理力争道:“陛下,如果刘阁老还是觉得朱砂对人无害,臣请陛下赐他喝一杯,以证其言。” 天启冷眼看着刘一燝:“准!” “这……” 刘一燝大惊。 “给刘卿赐一杯朱砂水!” 天启吩咐道。 王安没有回应,且向魏忠贤等在场宦官们递了眼色,让他们也不要奉旨。 天启因此冷眼看着王安:“王安,朕的话,你没听见吗?!” 王安淡然地跪下道:“皇爷三思啊!若此水无毒还好,若真有毒,无疑就害死了阁臣啊,皇爷!” 张贵说:“他自己说对人无害的!” 天启也跟着道:“没错!朕现在要你执行朕的旨意!” 王安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让叶向高等文臣们失望,也就再次喊道:“皇爷!老奴实在无法从命啊!” 叶向高和刘一燝、韩鑛三阁臣相视一笑,对王安眸露称许之色。 天启则意外地看着王安,捏紧了拳头,咬牙问道:“王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王安道:“请皇爷收回成命!” 张贵看了魏忠贤一眼,走过来,低声问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再不行动,我就让陛下找别人干这事了,司礼监的王体乾、刘若愚,我大明朝可不只你们几个太监。” 魏忠贤惊讶地看了张贵一眼,随即就下定了决心,疾步走来,匍匐在天启面前:“皇爷,奴婢愿意奉旨!” 天启看着魏忠贤点头:“还是自家人靠谱啊!” 王安意外地看向魏忠贤,心中大怒:“好你个魏忠贤,你能做客氏的对食,都是咱家这个老祖宗给你的机会,你竟敢背叛咱家!” 张贵这时候把一杯朱砂溶液递到了魏忠贤面前:“魏公公,请伺候刘阁老喝下吧。” 魏忠贤接过了朱砂溶液,且朝刘一燝走过来。 刘一燝见此立即改口,拱手道:“陛下!臣认为,不必再试了!君父之安危才是第一位的,哪怕有损圣体安危的半点风险也是不能允许的!既然国舅爷已经证明朱砂有可能会危害陛下圣体,陛下与后宫诸贵人就应该迁居他地!” 正文 第十三章 王安犯错,御前掌掴,惨死! 刘一燝说后就再次拱手作揖,嚷道:“请陛下移居别宫!” 接着,刘一燝就慌忙朝叶向高、韩鑛二人递了眼色。 他是真不想喝这朱砂水! 叶向高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张国舅算是彻底把大明的礼制给祸害了,突然让皇帝相信了朱砂有毒,又成功鼓动魏忠贤背叛王安,而导致现在,自己这些阁臣也不得不同意皇帝不再居住在紫禁城。 叶向高叹气归叹气,见刘一燝情势危急,也还是站了出来,跟着妥协道:“臣附议,为圣体之安,当移居别宫,阁臣没必要再试此毒,还请陛下恩准。” 三辅韩鑛也跟着说:“臣亦附议。” 天启见此嘴角微扬:“既如此,就不必喝了。那你们内阁现在就拟旨,司礼监批红,明发上谕。” “遵旨!” 叶向高等阁臣和魏忠贤立即回了一句。 匍匐在地的王安顿时有一种自己被排除了中枢的感觉。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一步棋走错了,自己低估了下属们想将自己取而代之的野心。 王安现在开始感到无比的恐慌。 因为权力虽然是上位者授予,但实质上是来自于底下人的承认。 现在魏忠贤的“背叛”,算是让他失去了对抗皇帝的权力基础,而皇帝现在杀他可以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所以王安害怕皇帝对他失望后会因此除掉他。 他更害怕魏忠贤为巩固自己的权力也要除掉他这个司礼监掌印。 张贵微笑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王安,他也不知道王安为什么会觉得整个内廷数万宦官都会跟着他一起和皇帝作对。 如同历史上的王安跟东林党私底下接触,认为皇帝拿他没办法一样。 可事实上,大明的制度决定了太监再位高权重,也是不能跟皇权相抗的,本质上就是皇帝一家奴。 历史上唯一挑战了这一规则的太监就只有冯保而已。 但冯保的情况特殊,不是谁都可以复制的。 在冯保之后出现的权阉张鲸就没有成功。 而且,现在的大明阁臣们,也不可能像万历初年那样,敢为了王安一个太监,冒死对抗皇帝。 从魏忠贤的背叛,再到刘一燝、叶向高、韩鑛的妥协,就注定了王安要成为丧家之犬。 内阁拟旨,司礼监批红,如此一来,皇帝迁居别宫的旨意就不是中旨,而是经过中枢同意的圣旨,六科和部院都无法再驳回。 只是这个批红的太监不是王安而已。 但这已经不重要。 反正,皇帝和后宫诸贵人迁居别宫已成铁定之事。 王安自然不甘心,在这之后,他就立即来了内阁,对叶向高等人说:“元辅,两位阁老,你们真的要坐视他张国舅如此坏我大明礼制?” 叶向高瞅了刘一燝一眼,道:“陛下迁居别苑,以保圣体无虞,已经明发上谕,现在说这些作甚,本朝说到底还是以孝治天下,孝之大,莫过于视君如父,自当一切以君父安危为第一要务。” 刘一燝也跟着说:“元辅说的是,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王安摇了摇头,又看向了韩爌:“韩阁老,也这么认为?” 韩爌则拿出了一份奏疏:“内相来的正好,这里有一份奏疏,是兵科右给事中霍维华的,弹劾内相您私结外臣。还请内相赶紧去陛下面前自辩才好。” 王安大惊,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文官要弹劾他。 他这时才发现,亏他对文官们这么礼敬,结果也不是所有文官都心里向着自己,还是有言官为了名声和仕途,弹劾自己,拿自己作为进步的垫脚石。 王安继续问道:“这奏疏,阁老打算呈上去?” 韩爌笑着道:“总不能压着吧。” 王安顿时起了两股邪火,压着怒气问:“别人不知道咱家,阁老们还不知道咱家吗,阁老们就不打算救救咱家?” “您是内相,您真要犯了什么错,只有陛下能救您。” 刘一燝这时候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叶向高也跟着说道:“以后内相还是只派文书房太监来内阁比较好,不然,真不知道,我等会不会也因此落个私交内宦的罪。” 韩爌点头:“元辅说的是,事涉内相,我们内阁也不便票拟,还请内相去叫文书房的太监直接来拿这道疏,且去御前自辩吧。” “果然负心多是读书人。” 王安心里骂了一句,就离开了内阁。 …… “老奴来向皇爷请罪!” 半个时辰后,王安来到了天启面前,跪了下来,且将霍维华的奏疏递到了天启面前。 王安最终还是先从文书房这里先把奏疏拿了来,再去了天启面前请罪。 而天启也没看奏疏,只神色严肃地问道:“你已经看了?” 王安顿时脸色惊惶,浑身发抖。 他发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啪! 当即,王安抖着下巴,就给了自己右脸一巴掌,接着又给了自己左脸一巴掌:“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王安随即就又拿头撞地,抖着道:“求皇爷饶命,求皇爷饶命!” 天启则很淡然地看着这一幕,道:“你既然看了,那朕就不必看了。” 王安猛地抬头看向天启,哭丧着脸,抖着双唇,看着天启:“皇爷,老奴。” “司礼监,你是不能再待了,去南海子当净军吧。谁让你一错再错。” 天启说道。 王安抖着双齿,看着天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向天启磕了头:“老奴遵旨!” 王安一走,天启就问着魏忠贤:“南海子现在是谁在管?” 魏忠贤回道:“刘朝。” 天启因此吩咐道:“告诉刘朝,别让王安有机会回来了。” “是!” 魏忠贤回了一句。 …… “公子我硬不硬!” “硬!” “公子真硬!小婢再捏捏。” 张贵一家在搬到西苑附近的新宅邸后,他就让人在院里打造了许多健身器材。 而现在,张贵也开始强身健体起来,以为将来做准备。 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此时,张贵就弯着已因天天训练而有了不少肌肉的股二头肌给小婵看,还让其摸一摸,且与小婵闲聊起来。 小婵一边捏着也一边回应着张贵。 正在这时候,张国纪走了来,说道:“王安没了。” “王安没了?” 张贵听到张国纪这么说,便没再和小婵说话,而是转身看向了张国纪。 张国纪点点头,指了指张贵:“都说王安是败在了你手里!让陛下相信朱砂有毒一件事,就让整个内廷分崩离析。他王安一个堂堂司礼监掌印,内廷呼风唤雨的人物,没到三天,就因为你张国舅,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正文 第十四章 首辅言张贵高明,次辅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谁让他想弄死我!” 张贵回了一句,又道:“再说了,朱砂的确有毒,不是我想他有毒就有毒的。无论怎么说,现在陛下和娘娘都不会再住在紫禁城,这样对他们,对我们,对大明的江山都好,尤其是小皇嗣,他才那么小,哪能在那有毒的地方一直住着。” 张国纪点头:“你说的没错。” 但接着,张国纪还是不忘了嘱咐着张贵:“你接下来可要安生些,别又想出些什么新玩意儿新观点来!” “如今因为你献马车的事,还有青霉素,以及最近说这朱砂有毒的事,已经祸害的我大明朝堂不轻,再这么下去,我真怕全家都被你连累,连带着你在宫里的姐姐也被你连累。” 张贵不解地问道:“什么叫我祸害大明了?我哪里祸害大明了?我一没权二没钱,最多晚上祸害一下小婵,还能祸害谁?老爹,你说话得讲良心。” 小婵这里委屈地瘪了瘪嘴。 张国纪道:“我知道祸害大明的不是你,但你要是不安分点,读书人们会让天下人觉得是你祸害了大明!” 张贵听后,正要回应,就见一仆人走来道:“老爷,公子,宫里传来旨意,要公子进宫一趟。” 张贵便进了宫。 原来,是天启想跟张贵说说话。 张贵一来,天启便对他说道:“幸好你及时告诉了朕朱砂之毒,不然,朕和后宫诸人还不知道受其毒害多久。朕得赏你,索性就在西苑附近赏你一栋宅子,你以后和泰山就迁居到这里,这样看望皇后也容易些。” “谢陛下!” 张贵回了一句,心想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和皇帝的距离更近了? 因为西苑周围没有外朝和内廷的大量衙门以及左祖右社这些用做典礼的建筑,西苑附近的宅子,离皇帝居住地,自然是更近的。 天启这时又说道:“不过,西苑不大,以后距离内阁和司礼监有些远,政务处理太麻烦了些,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张贵想了想道:“最怕耽搁的主要是八百里急递以上的军国大事。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只在西苑设一个内阁值房和一个司礼监值房,只招信得过的一个阁臣和内臣在值房处理政务?” 张贵说着又道:“到时候,就让各部把八百里急递以上的军国大事直接送到西苑,而不用先去内阁,再送来西苑,接着又去司礼监。直接送到西苑,一阁臣一内臣在陛下面前即刻票拟批红,如此效率就高了。而且八百里急递以上的军国大事不多,也不会太累着陛下。” 张贵这个提议算是变相的设立军机处,让军国大事能尽快被皇帝处理,而且不用走太多程序,进而耽搁时间,甚至被太多人掣肘,以及因为接触此事的人太多而容易泄密。 当然,这样做,本质上也是变相的让皇权更加专制,皇帝只需控制在西苑的一个阁臣一个内臣后就能直接发圣旨,而这个阁臣和内臣想联合其他阁臣和内臣反对皇帝也要难一些,毕竟要离开西苑也没那么容易离开。 在张贵看来,这样或许还会对解决内忧外患的朝局更有利,而且也能使可以直接接触皇帝的宫廷人员少许多,便于内卫与保密。 天启也听明白了张贵的意思,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司礼监就让魏忠贤魏大伴来值房,内阁让韩爌来。到时候来西苑的人员,得严格甄选。” “陛下圣明。” 张贵回了一句。 魏忠贤不必说,他今天的表现,注定了会成为唯一可以在皇帝身边当值的司礼监太监。 而阁臣里面,通过今天的表现,就韩爌最老实。 张贵不得不承认,天启这样安排的确很对。 …… “敕旨:韩爌入西苑新设之内阁值房值守,只准带一名内阁中书舍人。” 内阁。 一名传奉官来了内阁,宣达了让韩爌去西苑入值的旨意。 叶向高、刘一燝、韩爌,三内阁阁臣在接旨后,皆看着圣旨半晌不语。 “这旨意不能奉!” 刘一燝先说了一句,看向韩爌:“韩阁老,你应该知道,这西苑将是陛下的寝居之地,而陛下却只让一名阁臣去西苑当值,那么,这位阁臣去了西苑就有专政之嫌,这是会令天下文臣们不耻的。” 刘一燝的确不想韩爌去西苑当值。 很明显,韩爌去西苑当值,那就会离皇帝更近,甚至可以说是跟皇帝朝夕相处,无疑就会,虽没有首辅之名,而有首辅之实。 韩爌苦笑:“这可是君命。” 刘一燝失望地看了韩爌一样,呵呵冷笑道:“上一个在西苑当值的辅臣还是世庙时的严分宜(严嵩)呢,难道阁老也想做奸臣?” 韩爌没答,只看向了叶向高:“元辅,您认为,仆是否该去西苑值房?” 叶向高实际上也不想韩爌去。 要知道,他才是大明的首辅,最得诸多东林官员敬仰的阁臣。 可现在,皇帝竟让一个三辅去西苑当值票拟,这无疑就是要架空他这个首辅。 叶向高也猜得到,皇帝没选择他,多半也是因为对他失望了。 叶向高此时只叹气道:“他真是高明啊!” “元辅在说谁高明?” 刘一燝问道。 叶向高道:“莫名其妙地提出朱砂有毒,仆一开始还真的只当他是担忧自家姐姐和外甥安危,如今想来,他这样做还是在迎合陛下的心思,先挑拨魏忠贤背叛王安,使王安把持的内廷顷刻间分崩离析,且促成皇帝搬去西苑,不再受礼制束缚;想必陛下如今在西苑只设一名内阁值房,也是他的主意,而他这样做,无疑也要把内阁分裂。我们这个国舅爷,把朝廷祸害的不轻啊!” “元辅说的是。” 刘一燝听后,也不由得想起,张贵说动魏忠贤奉旨要逼他喝朱砂之毒的一幕,看向韩爌道:“所以,韩阁老,我们千万不能上他张贵的当!你应该宁肯辞官,也不要奉旨去西苑值房。” 韩爌点了点头,随即,他就往内阁外走去。 刘一燝见此忙问道:“韩阁老你要去哪儿?” “仆没想去哪儿,只是这脚他不听使唤,仆控制不住他,他像是抽筋了,又像是中邪了!” 韩爌一边往西苑的方向走去,一边喊着,随即还对自己的双脚喊道:“你说你,走什么呀,给老夫回去!刘舍人,你年轻有力气,快来拉拉我!” “你怎么把老夫往西苑拉!你这后生,怎么回事啊!” 正文 第十五章 内阁大臣内讧,小阁老拜师! “韩蒲州!你就不怕被满朝言官口诛笔伐吗?!” 刘一燝见此又失望又妒恨,也就跳着脚大喊起来。 韩爌依旧回道:“仆也不想啊,主要是这脚不听仆使唤!” 渐渐的,韩爌就在内阁中书刘舍人的陪伴下,在内阁所在的地方消失了身影。 刘一燝无论怎么喊怎么骂,也把韩爌喊不回来,骂不回来。 “这是阳谋!他韩蒲州不可能不愿意。” 叶向高此时则对刘一燝沉声说了一句,又道:“你竟然还想让他辞官抗旨,换作是你,你愿意放弃吗?我们这些人,走到这一步,谁不想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刘一燝愤然坐回到了椅子上:“想不到他韩蒲州竟是一贪权之徒!” “也不知道这个国舅爷,还会搞什么花样,真希望他能安分点。” 叶向高倒是歇斯底里地说了这么一句。 …… “公公,也不知,在西苑只设一内阁值房和司礼监值房,是谁提的?” 韩爌到西苑后就询问起魏忠贤来。 魏忠贤为能够和韩爌搞好关系,也没隐瞒,低声回道:“国舅爷。” 韩爌听后点了点头,心想:“如此看来,陛下没有选择让首辅叶向高和次辅刘一燝到西苑当值,而选了自己,也是国舅爷荐举的,应该是因为,自己当时是唯一没有出来阻止国舅爷证明诛杀有毒的阁臣,所以国舅爷才荐举的自己。不过,话说回来,天子真是对国舅爷言听计从啊。” 当晚,韩爌在离了西苑值房回府后,就将待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儿子韩珪叫了来,将自己可能是由张贵引荐而入西苑当值的事给韩珪说了,且嘱咐道: “你没事多去国丈府上拜会拜会,如今我能当值西苑,御前票拟,皆因国舅爷荐举,既然人家送了这份情,那就抓住这份情,加深这份情。” “何况,当今陛下又是个重视亲情的,为了给自己内弟出头,连言官都敢杀。你大父我入值西苑,必惹一些言官不满,尤其是叶、刘二人门生的言官,到时候一旦这些言官弹劾我韩家,若能与国丈府关系更深一些,也能多个依靠。” 韩珪听后点头:“儿子记住了!” …… “韩珪?” 张贵拿着门人递来的帖子和礼单,问着正听着《牡丹亭》的张国纪:“老爹,我们家在京师除了皇帝和娘娘,还有亲友吗?” 张国纪回道:“没有。” 张贵接着问道:“那这韩珪是谁?送的礼也不少,礼单上的字密密麻麻的写了两大页!” “我想想。” 张国纪忙叫人停了戏,仔细思索起来,突然站起身来:“这是韩阁老家的公子!不能怠慢!” 张国纪说着就让人去请进来。 没多久,韩珪就出现在了张国纪和张贵面前,谦恭地向张国纪和张贵见了礼。 张国纪也很客气地问:“不知小阁老来寒府,所为何事?” 韩珪笑着说:“晚辈来,也不为别的事,擅造潭府,只是为了一件事,听闻贵府养的戏班新排了一《牡丹亭》,颇有韵味,特想着来养养耳,不知国丈爷和国舅爷方便不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正排演着呢。” 张国纪说着就让人传话给戏班从头开始唱。 这里,张国纪还主动问着韩珪:“小阁老也喜欢听戏?” 韩珪回道:“晚辈不只是喜欢听戏,尤其也爱鲁班之技,于读书上面倒是一般。” 张贵听后笑了笑:“小阁老真的也喜欢鲁班之技?” 韩珪起身作揖回道:“敝人岂敢在国丈爷和国舅爷跟前撒谎,只是技艺不精,闻知国舅爷于此匠作之学颇有造诣,连天子都说国舅爷所发明的新式马车于国于民有利,倒是想请国舅爷指教指教,若能认作先生也是好的。” “他哪里懂什么,不过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小阁老,可别这么抬举。” 张国纪忙说道。 张贵倒是笑着说道:“小阁老既然这样说,不如就拜敝人为师,敝人就收下小阁老做学生,让小阁老将来多做些利国利民的事。” 韩珪听张贵这么说,咧嘴一笑,毫不犹豫,直接跪拜在地:“请恩辅受弟子一拜!” 有明一代,常称老师为恩辅。 故韩珪也就如此称呼起张贵来。 只是在明朝,认师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韩珪这样做,也算是比较现实的了,只为慕张贵的皇亲身份与为天子看重的权势,而不惜拜其为师。 张国纪因此在韩珪回家拿束脩之礼时,不由得轻轻打了张贵的大腿一下,低声道:“让你小子多嘴!现在好了吧,人家真的作势浮上水,认你做老师了,看你怎么收场!他爹是阁老,他家又是北方大士族,文官们会以为你们要狼狈为奸!” “老爹,无妨的,大不了,儿子真的只给小阁老讲讲算学之类的实学,我大明多一个人知道这些实学其实是好事。” 张贵说道。 “你可别唆使他做什么坏事!” 张国纪问道。 张贵道:“你放心就是,我不会麻烦他去替我做什么坏事的,再说人家是小阁老,也不会听我摆布。” 张国纪叹气道:“也罢!能跟士族搭好关系也是好事,其实认个师生也不错。” 张贵微微一笑:“老爹果然明白!朋友嘛,就要多多的才好。” 这时,又有内宦来传旨,要张贵去西苑陛见。 而在张贵去了西苑后不久,韩珪就拿了束脩之礼来,见张贵不在,便问张国纪:“国丈爷,恩辅去哪儿了?” 张国纪笑道:“陛下召见他,让他去西苑一趟。” 韩珪点头道:“这么冷的天,陛下还要召见,国舅爷所受圣眷果然隆厚。” 张国纪道:“也不远,就在隔着一条窄巷,跨过去就到了。” 韩珪听了这话,笑的更加谦卑:“也是!晚辈如今也算是国舅爷的学生了,国丈爷也算是晚辈的师公,也不知道师公有没有让晚辈孝敬的地方,晚辈好尊谕去办?” 张国纪摆手:“小阁老客气了,我一个乡野竖儒,没什么要你孝敬的。” “师公何必如此客气。” 韩珪说道。 张国纪想了想,突然道:“你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要麻烦小阁老。” “师公休要提麻烦二字,您老直言就是,晚辈能办的肯定会给您老办到。” 韩珪躬身笑说道。 张国纪道:“也不麻烦,就是我想给张贵说房媳妇,他也到了该婚娶的年纪,我也想抱抱孙子了,所以,不知小阁老知不知道有合适的人家介绍一下,最好是让他娶一个读书人家的千金。” 在张国纪看来,也的确该给张贵娶个媳妇管着了,不然省得天天去惹事。 正文 第十六章 搞不来钱,你魏忠贤司礼监就别待了 “师公想抱孙子,也是人伦常情,徒孙岂敢不尽办成此事?” “只是,徒孙不过一晚辈,似乎在这事上也做不了什么,不过请您老放心,徒孙回去请家父出面,由他玉成此事,到时候保证让恩辅娶到一位温柔贤淑、知书达礼的师母!” 韩珪笑说道。 张国纪讪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有劳了。” “师公这是哪里的话。” “家父早说过,恩辅一表人才,学识出众,只恨韩家无待字闺中之女,不然早主动求亲了。如今能帮忙参与此事,也是韩家之幸,是因为您老看得起韩家。” 韩珪和颜悦色地说着。 接着,韩珪就又道:“只是这说亲到成礼,以及最后有生育,也不知道要多久,而您老想必抱孙心切,也等不得,不如这样,徒孙家里养了两个绝色的丫鬟,本意也就是养来送人育子的,所有十六七了也未**,如今就送给恩辅,当是孝敬,也好让恩辅在成亲前也知道些房中事,利于将来子嗣繁衍,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张国纪本要拒绝,但一想小婵现在还小,如果真有两个大点的丫鬟来先给张贵教教房中事,倒也省得张贵出去闯祸,也是件好事,便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韩珪因此笑道:“今夜徒孙就让他们用一辆车送来。” …… “那两个美婢,你真送去了?” 韩爌回府后,就让韩珪给他汇报了去张府的情况,且在这时问了一句。 韩珪回道:“送去了。” “倒是便宜了他张贵!” 韩爌因此说后,又道:“钱牧斋惦记我府里养的这俩美婢可是很久了。” 韩珪笑道:“再养就是了,老爷何必为此心疼,如今天下卖儿鬻女的本就不少,价也越来越贱,只要细心挑选着买,还是有好胚子的。” 韩爌点首,道:“如今天子极重亲情,乳母、御弟俱留宫中,连外戚也赐第于西苑附近,这门亲得跟我们有关系才好,你去查查,我韩家的门生故吏里,有哪些人家的女儿等着议亲。” “明白!” …… “朕叫你来,是给你看看,你之前献的新式马车,朕已经造了出来,朕还试了,果然稳当得很!” 张贵此时正在西苑,听天启说着话。 而在天启身旁,则停着一辆加了滚动轴承的新式马车。 张贵听天启说后,也不禁笑道:“陛下果然厉害,竟这么快就造出来了。” “也亏宫里有厉害的钟表匠,否则,你画的这滚动轴承也不好造。” 天启笑说道。 “要大量使用在粮草运输和兵员运输上,靠钟表匠用高超的手艺不够啊。” 张贵突然说道。 天启点了点头,问着张贵:“你的意思是?” “得让这滚动轴承能批量化生产,就是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大量制造出来,而且还得流程简单,对操作之人的天赋要求不高,这样滚动轴承的造价才能降下来,才能让大量这样的马车去运粮运兵,从而降低我大明在九边粮草运输上的损耗。” 张贵回道。 天启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那这样的话,钢材的产量也得提高才行,否则,还是像现在这样的话,得用百炼的好钢做大量马车,那得要多少人来炼,得炼多久。” “陛下圣明!” “如果只是作为玩物,造价再高也无妨,若要让这马车利国利民,是得费些周折。如果这两者非要区别的话,以臣之见,只是作为达官贵人使用玩乐且不能大量生产的物件可以叫工艺品,精美贵重,不利国利民;而能大量制造,也能让朝廷大量使用和百姓也用得起的,当可以叫工业品,物美价廉,利国利民。” 张贵回道。 “工艺品,工业品。” 天启喃喃念了起来,突然对张贵笑道:“你这两个词造的好!朕以后当多琢磨琢磨工业品,如此以来,朕这个爱好也不算误国误民,反而利国利民。” “正是这个道理。” 张贵很欣慰,天启的理解能力很强,竟这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在他看来,大明虽然在科技上很有底蕴,有大量能工巧匠,有拉金成头发丝、烧瓷成透明琉璃等神技,但一直未能进入工业革命,就是因为大量能工巧匠只是满足权贵官僚们的需求,把精力主要放在了制造工艺品上,工艺品精美,巧夺天工,却造价昂贵,不利于推广于百姓,产生推动社会生产力的价值。 而工业品就不一样,工业品追求的是物美价廉,是为了满足老百姓的需求,一出来就能产生极大的经济效益。 所以,张贵有意识的把天启往积极发明制造工业品的路上引,而不是工艺品。 “以你之见,怎么让这滚动轴承变成工业品?” 天启此时问道。 张贵便回道:“核心是改进炼钢之法!老练的钟表匠们,能削出好铁珠,是因为手里的刀能削铁如泥,轴承也得用好钢,这说明只要改进炼钢之法,让这钟表匠们削铁如泥的刀所用的钢材与轴承所用的钢材能被大量锻造出来,那这滚动轴承就能变成工业品。” 说着,张贵就主动请缨道:“陛下,不妨把这个任务交给臣,臣愿意去试试。先给臣一笔银子,臣去找几个老铁匠,也去翻翻各类典籍,看看有没有快速炼出好钢的法子,都试试。” “朕没钱!” 天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颇为失落地道:“国库、內帑都是空的。” “噢!” “那陛下当臣什么都没说。” 张贵也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大明在这个时期最大的问题就是财政问题。 “可你已经勾起了朕想这样做的心思!” 天启说了一句,就看了魏忠贤一眼,道:“你既然已经主动请缨领了炼钢把轴承变成工业品的任务,那赚钱的任务就交给魏忠贤去吧,朕这也不算厚此薄彼,让你们都有立功的机会,毕竟你们都是朕自家人。” “啊!” 魏忠贤忙道:“皇爷,奴婢除了会伺候人,不会挣钱啊!” “那炼钢的事,你来?” 天启问道。 “那奴婢还是去给皇爷的內帑增收吧。” 魏忠贤觉得相比于把什么百炼好钢变成人人都能用的廉价钢材,简直就不可能,也就还是选择赚钱。 “你倒是知道拣容易的做,还是没有朕的内弟有担当!那天王安跟朕为难,你非得他提醒才敢站出来时,朕就瞧出来了!” 天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魏忠贤颇觉冤枉,捞钱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好吧,但他也不好反驳天启,只道:“是,奴婢惭愧,奴婢自思是不如国舅爷的。” “你难得的是有自知之明。” 天启随即就问张贵:“你炼钢要多少银子?” 张贵道:“臣也不清楚,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天启听后便看向魏忠贤:“听见了吗?以后,朕内弟只找你要银子,他要多少,你就得给多少,记好账就行,但你要是不给或者给不出来,司礼监,你就别待了。” 魏忠贤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觉得压力山大,但他也不敢抗旨,只得回道:“奴婢遵旨!” 正文 第十七章 魏忠贤,给钱!别以为送美婢就不用给钱! “这个张国舅,还真是个祸害,他没事提什么工业品工艺品,就因此事,陛下下旨让咱家以后做他的钱袋子。咱家要是不给,就不能待在司礼监。这和咱家娶老婆,结果让他张贵入洞房,有什么区别?!” 因为天启这个决定,魏忠贤越想越觉得亏,在回家后,忍不住向客氏抱怨起来。 客氏听后笑了起来:“说的你真能入洞房一样?” “比喻而已。” 魏忠贤回道。 客氏又道:“那现在能怎么办,皇命不可违,你往日不是挺聪明的吗,应该有办法吧?” 魏忠贤叹气道:“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求他轻点要。” 客氏则在这时提议说:“之前老往府里来的那个霍维华,送了两个绝色的丫鬟来,你要不先给这位国舅爷送去,让他沉迷女色,免得天天想着来找你要钱。” 魏忠贤点点头:“夫人说的是,那就让他们送去吧。” …… 张贵也没想到天启突然决定让自己以后炼钢需要钱找魏忠贤。 这也就意味着,魏忠贤将要变成他的提款机。 而且,据他所知,这位九千岁历史上捞钱还是有一手的。 在张贵看来,如今魏忠贤捞钱,让自己可以无条件花来搞研究,其实挺好,毕竟捞钱怎么说也是从别人腰包里拿钱,都不容易,现在不用张贵自己捞,无疑少了很多为了花钱而去捞钱的麻烦。 “你们是谁?” 只是,张贵没想到的是,他刚从西苑回来,就发现自己屋里多了两个貌美的女孩,都嫩得能掐出水来。 “奴婢秋茶。” “奴婢秋裳。” 这两女孩叠手在腰间,作揖回道。 小婵这时候回道:“公子,她们是今天来的那个小阁老送的。” “这个小阁老送女人做什么,拿这个考验本公子?” 张贵问道。 小婵摇了摇头:“小婢也不知道。” 接着,小婵又问:“公子,现在的问题是,今晚怎么睡呀,屋里只有两个床。” “怎么睡?一起睡!顺便给她们也检查检查身体。” 张贵说着就咋舌道:“这古代权贵的生活真的值得被批判啊!” “小婵!老爷叫您去一趟。” 这时候,外面来了一嬷嬷,且吩咐了一句,见张贵也在,忙给张贵见了礼。 张贵因此问道:“老爷找小婵什么事?” 这嬷嬷回道:“前厅,魏公公送来两丫鬟,说是公子就当收下个阿猫阿狗玩,留在他那里,也没什么用处。” 张贵听后无语:“魏忠贤这狗东西,怎么也跟着送丫鬟,这是要老子做西门庆,然后没心思找他要钱,这招够毒辣的啊,但老子又不是朱常洛!” 张贵说着还是给小婵递了个眼色:“去领过来吧。” “是!” 小婵便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小婵就带了两丫鬟来。 张贵一看,点起头来,故作正经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草。” “奴婢秋润。” 张贵一听,回头看了小阁老送来的两丫鬟一眼,心道:“这怕是同一个妈妈调教出来的吧,名字取的都很有内涵啊。” 晚明时期,有专门的商贾会养一批小女孩,教其琴棋书画,待到年龄大些后,就选出才貌俱佳者卖于权贵之家为婢为妾,而权贵之家也多将自己所买之美婢作为礼物赠人。 这里面,尤以扬州瘦马最为有名。 张贵现在只是没想到的是,阁臣韩爌和司礼监魏忠贤也会给他送美婢,而且名字竟会都带一个秋字。 张贵将这四个美婢皆叫到了自己面前站好,且问道:“养你们一个月一般要多少银子?” 虽然张贵承认这四美婢姿色的确不错,但他还是想先问问包养的成本。 四美婢互相看了看。 秋茶先回道:“这些都看公子给多少恩典了。” 张贵道:“还是说个数吧。” 秋裳这时回道:“奴婢在韩家,月钱是一两,每个月还有二两胭脂水粉钱,四季衣服合计五两,每年订做首饰五两,文房四宝二两银子。” “这一个月就得十五两了,四个就是六十两,加个小婵,同样标准的话,一年就是九百两,我这正一品大员的年俸不折色也才一千多石粮,养这四个美婢的开销竟几乎要花光一年的年俸!” 张贵突然觉得这小阁老和魏忠贤给自己送的是四个大赔钱货。 “如果按韩家规矩,公子,如果我们有了您的骨肉,还得配两个丫鬟的,丫鬟按照给奴婢们的恩典减半,两个合起来也是十五两。” 秋茶这时候主动羞笑着提醒道。 张贵听后咂起舌来,心里直呼养不起。 但突然张贵意识到,自己是有钦定提款机的。 “小婵!让把她们安排到左右厢房去,今晚,还是你睡本公子外面。” 张贵突然说道。 小婵问道:“不一起睡吗?” 张贵摆手:“暂时还睡不起,而公子我又不想用鱼鳔!等明早你公子我去要来银子再说!” “噢!” 小婵便带着四美婢去了厢房。 …… 次日一早。 张贵就来了西苑。 一来到西苑,张贵就看见魏忠贤和韩爌二人在往西苑勤政殿走去。 魏忠贤和韩爌也看见了张贵。 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魏忠贤最近韩爌因为一起在西苑御前值事,也熟悉了些,便主动对韩爌说道:“国舅爷昨晚小登科,且年富力强,按理,应该日上三竿才起的,怎么这么早?” 韩爌则道:“国舅爷这也太短了,想必未能体会到其中之乐,不能只送美婢,该给国舅爷送些药的。” 魏忠贤点头。 张贵这时候已经走了来。 两人皆笑着打招呼:“国舅爷!” 张贵也回了礼,然后看着魏忠贤:“魏公公,给钱!” “给什么钱,还请国舅爷明示。” 魏忠贤回道。 张贵说道:“你装什么糊涂,自然关于炼钢的事,皇命你忘了吗?” 魏忠贤难为情地笑道:“咱家哪敢忘,国舅爷要多少?” 张贵道:“先拨个五万两吧。” 魏忠贤听后诉苦道:“国舅爷,咱家在司礼监也没待多久,实在是没多少银子啊,不瞒你说,上次给您那五千两还是咱家借的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 天启这时候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陛下!” 三人忙见了礼。 接着,张贵便道:“陛下,臣因为炼钢的事来找魏公公要银子,可魏公公连五万两都拿不出来。” 魏忠贤也忙向天启诉苦道:“皇爷,奴婢真拿不出这么多,如今内廷库房存银也就两万多两。” “魏公公,你能一下子找到两个绝色女人送给我,怎么让内廷拿个五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张贵问道。 “女人是怎么回事?” 天启忙询问道。 魏忠贤汇报说:“是夫人的意思,说国舅爷也该在屋里收些人,将来能有自己的骨肉。” “客巴巴想得周到。” 天启点点头,然后看向魏忠贤:“不过,朕内弟说得对,你能这么快找到两女人给他,怎么就不能尽快让内廷拿出五万两银子来?” “皇爷息怒,奴婢会尽快让内廷拿得出这笔银子的!” 魏忠贤心里则不由得吐槽道:“可这年头女人好找,钱不好找啊。” 正文 第十八章 魏忠贤大怒,骂户部尚书! 接下来,在皇帝西苑后宫见嫔妃们去后,张贵依旧跟着魏忠贤来了司礼监,且对魏忠贤说道:“魏公公,内廷现在只存银两万多两,那你先给我一万两,我得先把炼钢作坊建起来。” 魏忠贤为难地道:“国舅爷见谅!内廷现在一两银子都不能给您。” 张贵听后颇为意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国舅爷,您是不知道。内廷十万宫人,每天开销也很大的,光是灯油花销就不少!这两万多两存银给了您,皇爷和我们这些人在织造局等的银子进内库前,就只能挨冻受饿了!” 魏忠贤诉苦道。 “你也知道你们内廷有开销,难道我伯爵府就没开销?你娘的送两个绝色美婢过来,韩家也送了两个,她们没身子前,每人每月就得要十五两银子,如果生病的话,还得添银子,你让我怎么过?” 张贵冷笑着说后就问了一句。 魏忠贤道:“国舅爷觉得养不起可以把她们卖了嘛,不过这样的话,是有些丢国舅爷的面子,也有些可惜,韩阁老家的,咱家不知道,但咱家送给国舅爷的那两个,品貌的确是难得的。” “我可不喜欢把人买来买去。” 张贵回了一句。 魏忠贤听后道:“国舅爷可是忘了,陛下不是赏了您一处庄田吗?” 张贵道:“户部那帮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件事不拖一年再办,就不正常。我现在只能找你要钱,反正陛下说了,你要是不给我钱,司礼监,你也就别待了。” 魏忠贤为难地苦笑了一下。 接着,魏忠贤就愤然道:“不过,户部这帮人也忒懒了些,也就是江陵(张居正)辅政时的考成法没了,不然,就他们这尸位素餐的行径,早该被革职了!” 说着,魏忠贤就往外面走去:“咱家去给您问问,他们要是还不把赏国舅爷的庄田批下来,咱家就想办法把户部的官换了!” “那就一起去户部问问。” 张贵说道。 魏忠贤拱手:“愿意为国舅爷效劳。” …… 户部。 户部尚书汪应蛟等一得知魏忠贤和张贵来,只得出来相迎。 魏忠贤先言道:“咱家来也不为别的,只是问问圣谕赐给国舅爷的庄田何时能批下来?知道的,体谅你们户部当家难,事情多,才把这事耽搁了。不知道的,只以为你们怠慢皇亲,连带着让皇爷脸上也不好看,若是传出去,别人还自以为户部全是不干事的。” “公公说的是,也就公公体谅户部。” 汪应蛟笑着说了一句,也向张贵赔着礼:“也请国舅爷息怒,这庄田的事,其实他们已经划出来了,正要请国舅爷您来选呢。” 汪应蛟说着就让人把划出来的地图拿了来,且指着地图对张贵说道:“部里划出了三块地方,一块是昌平赵家庄这里,一块是密云水龙沟这里,一块是西山。也就这三处地方,还能划为庄田,其他的都太远,不知道国舅爷属意哪一处?” 魏忠贤是很想让张贵得一处好庄田的,这样也就省得张贵因为没进项天天找他要银子,然后还威胁要在皇帝面前告他状。 所以,魏忠贤见户部划出的这三块地方,就先替张贵怒了:“真不知道户部如今是谁的户部!竟把皇亲欺负到了这个地步,这三处庄田,你们户部也好意思提出来!” 魏忠贤说着就道:“昌平赵家庄临近皇明列祖列宗的陵寝,那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乱动,你让国舅爷拿去能干什么?密云水龙沟一带,全是沼泽地,你是想让国舅爷去当渔户吗?还有,这西山,谁不知道西山的地最是贫瘠,全是山地,田少得可怜,你给国舅爷,是要国舅爷直接吃土吗?你们这不是羞辱国舅爷是什么?!” 魏忠贤说着就看向张贵:“国舅爷,这咱们可不能忍。您是皇亲,他户部这样做,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户部自然是大明的户部,不是我们的户部!” “公公既这样说,何不把您和奉圣夫人的庄田让出来,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谁不知道,京畿好田好地,除了变成皇庄,早就都被权贵瓜分完了,你让我们户部去哪里给国舅爷划好地来!” 户部尚书汪应蛟也不惧怕魏忠贤,而跟着对峙起来,又道:“当然,户部也知道,拿这样的地来给国舅爷,是有些不合适,毕竟国舅爷这次的确是为我大明保住了皇嗣,立了大功,所以户部也不好意思,才拖到了现在。如今户部也只能拿出这三块地方,国舅爷如果实在是不想要,我们就只能去保定、真定划了。” “西山,其实还可以。” 张贵这时候说了一句。 张贵清楚记得京畿一带的西山下面是蕴藏大量煤矿的,而且矿藏价值远远超过与西山同样面积的良田所产生的农业价值。 所以,在听到有西山时,张贵内心其实是很开心的,恨不得即刻就说自己要西山这块地。 但张贵此时也明白,这户部的文官明显是有意不给自己好地,自己如果表现得太想要,没准会起反效果,被户部拒绝。 因而,张贵才只是说西山还可以。 魏忠贤这时候很意外,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国舅爷还是太单纯,明显是被户部这么一说给忽悠住了,也就继续道:“国舅爷,这事,咱们不能忍!” “你个没把的东西,充什么硬!人家户部都说了京畿已经没好的田可以划,我就要西山了。” 张贵怼了魏忠贤一句。 这边,户部尚书汪应蛟倒是很高兴看见张贵做这样的选择,忙确认道:“国舅爷真决定要西山?” 张贵点头。 “不反悔?” 汪应蛟又问道。 “我要是反悔,我朋友魏忠贤出门遭雷劈!” 张贵回道。 魏忠贤:“……” 汪应蛟听后突然有些想让张贵反悔,但一想到,如果真让张贵反悔,给了他好田,那影响的是大明的赋税,也就吩咐人把预先拟好的关于给张贵划出的庄田的题本拿了来,写了自己的名字后,就给了魏忠贤:“魏公公,您既然在这儿,就烦请带去韩阁老那里直接票拟,然后您直接批红吧。” 魏忠贤接过了户部题本,也不好再劝张贵,但他还是搞不明白,这张贵为何觉得西山还可以。 突然,魏忠贤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忙问着张贵:“国舅爷,你不会是想学江南有些商贾,在西山开庵子,然后选美人为尼迎客吧?” 正文 第十九章 天启赐富贵!魏忠贤送生意! “你猜?” 张贵笑着问了一句。 魏忠贤以一副秒懂的样子,笑了起来:“可惜咱家不能去照顾您的生意,但咱家会替您宣扬宣扬,很多文臣都喜欢这个调调的,毕竟文人骚客嘛。” 张贵无语。 …… “你说什么,这张国舅没有生气,还要了西山做自己的庄田?” 内阁。 来这里的户部尚书汪应蛟向叶向高、刘一燝两阁臣说了张贵来要走西山作为御赐庄田的事后,刘一燝就先失态地问了一句。 汪应蛟点了点头。 刘一燝见此,就看向叶向高笑道:“元辅,看样子这国舅爷还是被我们糊弄住了!” 说着,刘一燝又笑着说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乡巴佬,什么都看得上!如今给他一些没人要的烂地,他也还是要了。这就和一些野狗,随便给他一点子残羹剩汤,就高兴得不行一样。” 叶向高则问着汪应蛟:“国舅爷一个人来的?” 汪应蛟回道:“还有魏忠贤。” 叶向高想了想后,就又问:“魏忠贤说什么了没有?” “魏忠贤倒是比国舅爷自己还激动,非说我们这样做是在欺负皇亲。” 汪应蛟回道。 “没错,我们就是在欺负皇亲!” “他张贵以为自己姐姐成了皇后,就能我行我素?” 刘一燝呵呵冷笑起来,又道:“不敬我士大夫,连庄田都不会给他一块好的!” 刘一燝说了一句,又讥笑起来:“不过,他魏忠贤肯定没想到,这位国舅爷会连西山都看得上,一副穷怕了的样子。” 叶向高道:“不能轻视了这位国舅爷,他或许只是在暂时忍让,也或许是有别的主意。” “管他呢!当初,让你们户部只给他张贵划出没人要的地做庄田,还担心他会闹,如今他既然不闹,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刘一燝道。 叶向高则道:“仆还是那句话,对于张国舅,我们不能不以等闲之辈视之!得仔细想想,他为何会说西山还可以?” 叶向高这么一提醒,刘一燝和汪应蛟只得仔细思索起来。 突然,刘一燝道:“我听说,只是听说,有些做风月生意的,为显出不同,尤其为吸引一些好参禅谈释家事的文臣士子多施灯油钱,会让一些颇懂释家学问的女子为尼迎客,常因此使得一些山川之中的尼姑庵夜夜笙歌、日进斗金,你们说,他张国舅是不是有意要做这生意,才觉得西山不错。” “有可能!但张国舅这样做岂不太伤风俗?” 汪应蛟道。 叶向高笑道:“他张国舅会是在意礼制风俗的人?” 刘一燝听叶向高这么说,便点点头:“元辅说的是,张贵此人,很可能干得出这事来!” “也罢,真正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堂堂国舅也只知取利,不顾世风。” 叶向高叹气道。 汪应蛟因此点了点头:“他张国舅真要这样做,得让人弹劾啊!岂能容他这样坏我大明风俗!” 叶向高也沉声道:“他若真要这样做,仆也不会坐视的!宁辞官也决不能容忍张国舅做出坏我大明世风之事!” 接着,叶向高又道:“不过,我们文臣也得洁身自好,可不能因他张国舅败坏世风,也真的都跟着去做这样无廉耻的事!” 刘一燝跟着附和道:“是啊!不管如何,且洁身自好吧,敝人到时候肯定是不会去他张国舅的西山的。” 刘一燝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当晚,他一回府就将自己的家奴刘七传了来,嘱咐道:“你这些日子去打听打听,张国舅在西山的庵子何时迎香客。” “是!” …… 张贵真没打算在西山做什么佛媛生意。 毕竟张贵也不喜欢让许多走投无路的平民汉家女去做皮肉生意。 “老魏啊,你在司礼监当着批红的权,就算不能给我拿出钱来,但给我找些挣钱的门路总可以吧,盐铁茶布、铜金银马,这些由朝廷把控的行当里,你不会不知道最近有哪些可以赚钱的机会吧?” 张贵在与魏忠贤回西苑时,就又对魏忠贤说起钱的事来。 魏忠贤为了张贵不再烦他,也只得回道:“也罢,国舅爷都这么说,咱家还能怎么说呢,生意都是有,最近要给九边边军采购胖袄,这个生意分给国舅爷一些还是可以的。” 说着,魏忠贤就想了想,然后伸出两个手指头:“二十万套胖袄,给国舅爷您来做如何?” “每套多少银子?” 张贵问道。 他知道胖袄是大明的一种军队制式棉衣,但不清楚在这个时代的价格。 “市价是三钱。” 魏忠贤回道。 接着,魏忠贤又道:“如果实打实的做,其实也赚不了多少。” “那我做了,也肯定实打实的做,决不拿黄棉之类的黑心棉作假,毕竟是给边军用的。” 张贵回道。 魏忠贤笑道:“咱家自然知道国舅爷是诚信之人。否则,也不会把这个生意说给您。” 张贵微微一笑,他在听到魏忠贤说要给他二十万套胖袄的生意时,就想到了要怎么做。 棉衣最大的成本不是棉花,而是纺纱与织布这两个过程,因为有加工性质,所以拉高了成本。 但张贵清楚记得历史上于十八世纪出现的飞梭织布机与珍妮纺纱机极大的缩减了织布和纺纱的成本,其中珍妮纺纱机在纺纱方面的成本缩减最为可怕,直接把纺纱效率提高到以前的八倍,后来又到了十六倍。 张贵虽然知道飞梭织布机和珍妮纺纱机的工作原理和基本构造,但具体怎么制造,他还是有些不明白,需要找个技术精湛的木匠来做这事。 张贵在魏忠贤这么一提后,就想到了天启。 因为天启在历史上可是有名的木工天才,有着十几年的木工经验。 故而,张贵第二天就来了天启这里,将图纸给了天启:“陛下,您瞧瞧这个好做吗?” 天启拿过图纸,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臣发明的纺纱机和织布机。” 张贵回道。 天启没有说话,似乎他不是一个愿意在技术制造上承认自己造不出来什么的人,而是拿起家伙就开始干。 张贵见他做得认真,也就没打扰,回了自己府里。 谁知,次日一早,天启就派人来将他叫到了西苑。 张贵一来,天启就顶着一双黑眼圈,打着哈欠,指着两台机子,对张贵笑道:“你看看,朕给你做出来了。” 张贵笑了笑:“陛下还是要注意龙体。” “不妨事,难得有新玩意儿可以做,你以后不妨给朕多画些新物件来。” 天启摆手笑道。 张贵又道:“陛下可否将这机子赐给臣?臣去找人用这机子纺纱织布,或许能富家养民。” 天启点头:“可以,你想要就赐给你。” “谢陛下!另外,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陛下不妨赐这机子名为‘天启’,将来此机若能使天下织造业更为繁盛,也能使天下织户知道此为陛下之功。” “另外,还请陛下只准臣独家经营陛下此机,天下人若要仿造也得纳银,如此也算是陛下赐给臣的富贵。” 张贵继续说道。 天启看了张贵半晌,问:“这真能给你带来富贵?” 张贵点头:“是的。” 天启听后也就道:“行吧,朕知道你现在需要钱炼钢,既然你说他能给你带来富贵,朕就准了!” “谢陛下!” 正文 第二十章 小阁老给我上,暴揍言官子弟! 张贵离开西苑后,就派人去将韩珪传了来,问道:“你最近有事没有?” 韩珪回道:“弟子一直闲着呢,恩辅有什么要弟子去办的,尽管吩咐。” “你去给我招五十名在工部有户籍可查的京城木匠来,要技术可以且为人老实的,给他们说,他们来这里,班匠银我替他们缴,另每月付一两月钱,外加有绩效提成,所谓绩效提成就是每做一物件,若合格就有提成。” “好呢,弟子这就去办。” 韩珪也就立刻了太康伯府。 韩珪虽然读书不行,因而只靠父亲的官位,荫补了一个尚宝司丞的虚职,但在世路上是好言谈机变的,且因其父亲的关系,也在六部有自己的熟人。 很快,韩珪就替张贵办好了这些事,于这一天带着五十名京城匠籍木工来了太康伯府,见到了张贵:“恩辅,弟子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好了。” 说着,韩珪就将五十名京城匠籍的户票递给了张贵:“这是五十名木匠的户票。” 户票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是身份证。 韩珪明显也知道张贵不愿意雇佣一些来历不明的木工,也就主收集齐了所招木匠的户票给张贵。 张贵接过户票就开始一一点名,且一一问了些简单的问题,诸如家里几口人之类的,问这些自然是看看这些人说话是否利索、以及有没有假冒为京匠的建奴细作之类的。 张贵见这些人口音都是京城口音,也就更加放了心。 “你刚才说,你一直闲着,那你就先帮我管着那五十个木匠,让他们给造一批纺纱机和织布机,按照我现放在原住宅里的那两架机子造。” “另外,你得把这几组木匠分成几个组,每个组负责的构件不同,且在不同的地方做,相互保密,还有,得有一组专门负责组装。” 张贵对韩珪说后就问道:“你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 韩珪点头回道。 “很好,到底是韩阁老的儿子,随便一说,就能明白,等这批机子造好,你再帮我整个织坊和染坊出来。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贵说道。 韩珪笑着答应道:“恩辅放心,弟子一定办好。” 转眼到了深秋,韩珪早已按照张贵的吩咐,替他办好了一家织坊和一家染坊,并做出了二十万套胖袄,且送到了边军手里交付,而张贵也因此赚得白银两万余两。 张贵自然大为高兴,在从织坊回来的路上,给了韩珪两百两银子的会票,说:“这是给你的赏银。” 韩珪见了两百两银子,大为高兴:“多谢恩辅。” 毕竟他虽说是小阁老,但他的体己银很少。 古代大族人家,少有分家一说,钱财很多都是族中公有的,族中子弟基本花销也是从公中支取。 但诸如喝花酒、养外室这些就不好动用公中的钱,毕竟怕被父母妻子发现。 如今得两百两体己银,对于韩珪而言,其实不算一笔小钱,至少高端风月场所还是能去一去的了。 “客气什么,这是你应得的。” 张贵说道。 韩珪突然有些沮丧起来,说:“虽说如此,但到底是恩辅的恩德,只是弟子恐不能再陪伴恩辅左右,孝敬恩辅了。” “为何这么说?” 张贵问道。 韩珪道:“已经有御史弹劾家父,言家父私结皇亲内臣,把持朝政,谄媚君父,家父已不得已上了辞官疏。如今就等陛下恩准,到时候家父回籍,弟子自然也得回籍的。” “陛下还需要韩阁老,不会让令尊回籍的。” 张贵瞅了韩珪一眼道。 韩珪笑了起来:“有恩师这句话,弟子就放心了。” “奸臣之子果然早就跟佞幸之辈勾搭上了,难怪韩蒲州能进西苑当值。” 这时,顺天府丞刘志选之子刘诚突然走了来,一边在大冷天里摇着倭扇装逼,一边看着张贵和韩珪冷嘲热讽了一句。 张贵也认出了刘诚,毕竟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曾在赌场被其打过,只是后来挨罚的却只是自己这个皇亲。 张贵这时听了,就不由得问着韩珪:“他敢讥讽为师,是因为他是文官之子,在文官里有自己家的关系,为什么他连你这个小阁老也敢讥讽?” 韩珪有些不悦地低声回道:“大明科道言官自江陵后就不再将阁臣放在眼里,恩辅不是不知道!而他舅父梁梦环是广西道御史,他舅父可以弹劾家父的罪,但家父决不能因为私怨而报复他,否则必得罪所有言官,而被说成是阻塞言路、专政擅权。” 张贵听后点了点头,知道天启二年,还不是厂卫当道的时候,厂卫当道得等到天启五年以后。 时下的大明是言官为大。 比如之前担任兵科右给事中的杨涟就能以七品言官身份成为顾命大臣之一。 “让开!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之辈!” 因这条巷道有些窄,刘诚也就这么呵斥了一句,且似乎也读过些书,也或许是因为乃官宦子弟,耳濡目染下,倒也一口气说出两个成语来。 “恩辅,我们从别路回去吧,犯不着与之一般见识。” 韩珪劝了一句。 张贵没有走。 刘诚则呵呵冷笑着,走上前来,用折扇拍打着张贵的脸:“怎么,想打我?就不怕再落个倚势仗贵且嚣张跋扈、逞凶斗恶的骂名,然后再被禁足半年?” 刘诚说着又笑道:“你倒是打呀!” 一拳头突然在刘诚眼前放大。 接着,刘诚只觉两眼一黑,往后一仰,突觉腹部被撞了一下。 啪嗒! 刘诚身子撞在地上,刚睁开眼,就见那拳头变成了很多个,不停地在他面前飞来飞去,使得他的嘴里满是腥味,牙齿都打落出来。 挥着拳头的是张贵,他在这时,直接坐在刘诚身上道:“是你自己要求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谁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必须满足你!” “你,你,我舅舅可是。” “管你舅舅,你爹是谁,老子才不管什么名声,禁足就禁足,老子倒要看看,横起来后,到底是谁吃亏!” 张贵说着就回头看向韩珪:“还愣着干嘛!跟着打呀!打不打,你都免不了被骂成第二个严东楼,不如真的做个严东楼!王安都没了,你爹都进西苑了,你还怕什么!”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悍戚!打得文官子弟叫爷爷! 韩珪一时觉得张贵说的很有道理,大明中枢的权力结构已经发生变化,一个不愿意纵容言官的天子已经出现,自己父亲为了权力已经选择了背叛士大夫们把控皇帝的意图,自己畏惧言官已经没有必要。 再加上,韩珪或许内心里也早已对这些跟言官势力积下怨恨,比如为了父亲不被言官喷,要被迫忍受一些言语上的侮辱什么的。 因而,现在张贵这么一说,韩珪肾上腺素一下子蹿升起来,一咬牙,两眼一扫,顺手就从墙角拾掇起一块木棒朝刘诚走来。 张贵则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韩珪,让韩珪来打刘诚。 刘诚见此疾声喊道:“别!大哥!大爷!祖宗!别呀,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啊!母啊!” 只一棒,刘诚便大声嚎叫起来,两手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自己的腿,但紧接着又不得不收回来。 而韩珪在挥下一棒后,也恢复了些理智,没再打刘诚,而是拿木棒指着刘诚:“叫你出言不逊!” 刘诚瘪嘴哭着,然后回道:“不敢了!” 跟着刘诚一起来的小厮们见到这一幕,一时都不知所措。 张贵则看了一眼刘诚的小厮们,接着也对刘诚说道:“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说吗?” “不知道。” 刘诚委屈巴巴地回道。 张贵蹲下来,拍了拍刘诚肿着的脸:“够笨啊!不是你自己要求我们打你们的吗?” 韩珪也道:“没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是,是我自己要求的。” 刘诚回道。 张贵又道:“警告你,真要有御史言官提到这事,下次,我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本皇亲还就不怕被人骂!” “我们走!” 说着,张贵就带着韩珪离开了这里。 …… “混账球囊的,愣着干什么,抬老子回去,不,直接去舅舅那里!” 刘诚在张贵等人走后,才对自己身边的两小厮叱喝起来。 两小厮忙去找了快木板把刘诚抬去了御史梁梦环的府上。 “舅舅,您要为我做主啊!” 刘诚哭喊着道。 梁梦环此时正在与吏科左给事中姚宗文议事,豁然就见自己外甥被抬了进来,也就不禁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诚便将自己突然遇到张贵和韩珪的事说了,且道:“张贵怀恨在心,打了我,还逼着韩珪一起打我。” 梁梦环素来对自己这个外甥的脾性也很了解,便问:“是不是你言语挑衅在先?” 刘诚没有回答,只哼哼着。 梁梦环则把桌子一拍:“回答我!” 刘诚因畏惧梁梦环这个长辈,这才底气不足地回道:“是!” 接着,刘诚又道:“但往日我也这样说过,都没事。可今天,他竟然主动先打我,还挑唆着韩珪用大棒打了我的腿!舅舅,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梁梦环站起身来,指着刘诚:“你就闯祸吧你!你知不知道如今已不是往昔,王安都因为他张国舅在南海子被整死,你小子竟敢还去惹他,他还说什么了?” 刘诚道:“他还说,他不怕被御史言官骂。” “他真这么说的?” 姚宗文这时候跟着问了一句。 刘诚点头。 姚宗文则看了梁梦环一眼,道:“说起这位国舅爷,我也是不解,昔日王安等为陛下选妃,不是也让人注意了待选女的亲眷品性吗,你们当时还说当今中宫之弟为人实诚,性子懦弱,怎么现在竟这样跋扈嚣张?” 梁梦环回道:“之前是这样的。所以,我这顽劣外甥才敢在赌场欺辱他,因他输了钱,那张国舅赢了钱,我这外甥就说他不过是乡巴佬,草芥一样的出身,就算是成了贵族,也没资格赢他的钱,要这张国舅把赢他的钱还他,张国舅不肯,我这顽劣外甥还让小厮打他,结果这张国舅忍无可忍,还了手。” “我也想着这张国舅懦弱实诚,便上疏参了他一本,逼得陛下禁足他半年,也免得人们真以为是我这外甥顽劣,为我外甥名声考虑,只能委屈他张国舅,让他张国舅背一个嚣张跋扈的恶名,可谁知这张国舅在被打后,如今却换了一副性子。” 姚宗文点点头:“原来如此。” 梁梦环因此咬牙指了刘诚一下:“所以这一切,还不是因我这外甥顽劣所致!他素来被家姐骄纵惯了,一点也不知道分寸,把一个本为我文官好任意拿捏的国舅爷活生生逼成了一个悍戚!偏偏今上又极重亲情,以致于我科道控制朝政的地位也岌岌可危起来。” “你也不必过于苛责令甥,令甥就算有错在先,他张国舅也不该打人,因为,他这一打,打的就不仅仅是令甥,而是我整个科道言官的颜面!如果令甥有三分错,他张国舅,还有那个韩珪,就有七分错!” 姚宗文道。 梁梦环道:“还是算了吧,现在风向在变,你也不是不知道。”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让人觉得我科道言官的势力就这么好欺负,无论皇亲还是阁臣,都得为此付出代价!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大做文章,将张国舅、韩蒲州、魏忠贤这些一同拉下马,让天子依旧被我们科道言官把控着!” 姚宗文说道。 梁梦环有些意动,但还是不敢贸然应允和姚宗文一起这么干,也就问道:“这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 姚宗文起身厉声反问了一句,又道:“元辅身后的东林群贤,还有次辅的人,现在都不甘看见天子只让韩蒲州一人在西苑执政!我们科道言官不是在孤军作战!” 梁梦环这才点了点头:“要我怎么做?” “借此事上本弹劾皇亲张贵!” 姚宗文道。 梁梦环道:“但就这个并不能致其于死地!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真要想除掉他,就不能只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如果是关于勾结厂臣、阁臣,给边军输送劣质棉衣,非法牟利呢?” 姚宗文道。 梁梦环起身惊讶地问道:“有这事?” 姚宗文点头,道:“我来找你正为给你说这事,我已经从兵部那边得到消息,边镇有许多官兵反映,今年发的胖袄多是黄棉败絮,无法过冬!” “涉及到边军,陛下倒也不好包庇皇亲了。” 梁梦环说道。 “这件事,你得打头阵,第一个弹劾他张国舅!” “原因嘛,就在于你弹劾过他,你即便不再弹劾他,但因你得罪过他,与他交厚的韩、魏二人也不会再重用你,所以,你不如冒死一搏,得一弹劾悍戚而挨板子的直名,以备将来被大用。” “当然,你放心,如果陛下敢直接治你死罪,我们科道言官不会答应,必会伏阙进谏!我会把他张国舅欺辱殴打令甥之事在科道间传扬,使大家皆同情于你。” 姚宗文鼓动道。 梁梦环想了想,道:“好!我这就弹劾他张贵!” 说着,梁梦环就往书房走去,但走去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指着刘诚道:“你,你,都是你害的!” 刘诚见梁梦环走了,忙喊了起来。 “舅!” “舅!” “我的舅!” …… 没多久,梁梦环就上疏弹劾了张贵二十条大罪,诸如勾结厂臣、谋夺国利、坑害边备,以及勾结阁臣、肆意殴打百姓等罪。 天启收到这奏疏后,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奸商用黑心棉!请陛下严办! “传左都督张贵。” 天启因此吩咐道。 “是!” 不多时,张贵就来了西苑。 天启也把梁梦环的奏疏直接给了张贵:“你自己看吧。” 张贵也就看了起来。 这一看,张贵瞪大了眼,心道:“这个刘诚不听话呀!” “你不用太害怕。” 天启安慰了张贵一句。 张贵有些意外。 我没害怕呀。 不就是言官弹劾而已。 真要是逼急了,大不了造反嘛,拉起一只队伍,去找块地盘,没准能做大做强。 天启这时候又语气平淡地道:“表面看,他们是在弹劾你,其实是在针对朕。一本奏疏,把你、魏忠贤、韩阁老都牵涉进去了,只差没明着说,朕最近做的这些事不符合他们的意!” 天启似乎担心张贵不明白,所以多说了几句。 张贵点头:“陛下说的是。” 天启突然看向张贵,问道:“你如实告诉朕,刘诚被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贵回道:“他自己要求臣打的,真的!臣不敢欺君!” 天启一脸不信,又道:“不管是不是他自己要求的,既然有韩珪参与,朕倒是可以逼着韩阁老承认是他儿子韩珪挑唆的,是主犯,你只是不懂事而已。” 说到这里,天启神色严肃起来:“但是,给边军的胖袄皆是黄棉败絮这事,你得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张贵回道:“不是!” 天启又问:“真的?” 张贵回道:“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信得过的大臣去查,这样也能还臣一个清白。” “最好你说的是实话,不然到时候,朕不好为你开脱。” 天启说道。 张贵回道:“陛下放心就是。” 天启点点头,又说道:“朕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你也不用担心说出来,朕会把你怎样,无非朕换种方式处置此事,不再派人调查,直接让韩爌票拟,说这梁梦环是在攀诬,当严惩,再让魏忠贤批红,将他下昭狱。但如果不是,朕就派人去调查,还你清白。” “不是。” “臣敢以魏公公的人头担保!” 张贵回道。 魏忠贤愣了一下:“为什么是咱家的人头?国舅爷,没见你这样的!” 天启替魏忠贤问道:“为什么是魏忠贤的人头?” 张贵回道:“因为到时候陛下杀了他比杀了臣更能安抚百官。” “也是,外臣们都恨他背叛了王安。” 天启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撒谎,朕就砍了他魏忠贤的脑袋!” 魏忠贤有种要哭的冲动。 天启这时候又对魏忠贤说道:“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张贵说得对,这件事他要是撒谎了,你逃不掉的,这生意本就是你介绍给他的。” “是!奴婢明白。” 魏忠贤回道。 “满朝中,算是秉公持正的,应该就是朕的老师孙先生了,拟旨,让孙承宗为钦差,专门调查边军胖袄以次充好的案子。” 天启吩咐了一句,就问着张贵和魏忠贤:“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也推荐出来。” “霍维华!此人最为正直。” 魏忠贤回道。 天启瞪了魏忠贤一眼:“欺君了啊,他要是正直,能任你驱使?” 魏忠贤发现天启心里竟跟明镜似的,不得不道:“奴婢失言,但他的确是个听话的。” “那也不能派他,他是你的人,派他去,百官不会服气的。” 天启说着就又道:“朕想到了一个人,徐光启吧,此人是个孤臣,不结党,不参加文社,只知道研究实学,跟朕一样,应该不会偏袒谁。” “是,皇爷洞若观火。” 魏忠贤回道。 “陛下,臣推荐杨涟。” 张贵这时候突然提议道。 “这……” 魏忠贤惊讶地看着张贵,心道:“这位国舅爷怕不是傻了吧?谁不知道杨涟是言官领袖,让他任钦差,跟着调查此事,不把你国舅爷的底裤扒干净都不可能,何况,早就有传闻,这家伙准备向咱家发难!” 魏忠贤如此想后就忙道:“皇爷,奴婢觉得杨涟此人不可,此人乃胆大妄为之辈,恐使局面更遭。” 天启则看向张贵,问:“你真要推荐他?” “是的,不如从不足以证臣清白,让朝臣们服气,毕竟杨涟此人于士林中的威望不逊于叶福清。”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看来你是有信心没在给边军做的胖袄里掺假?” “陛下,臣真没有!” 张贵回道。 “朕准了!” 天启说着,就看向魏忠贤:“孙承宗、徐光启、杨涟,就这三个人,让内阁拟旨,这三个人为钦差,调查边军胖袄造假案!” “是!” 魏忠贤回后就去了韩爌的内阁值房。 没多久,这道圣旨就传到了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手里。 百官很快也知道了这道旨意。 “孙稚绳,不用说,为人素来清正忠直;” “徐子先,亦是翰林清流,不党不朋,倒也无碍;” “杨大洪,我科道言官最为有盛名之人,先帝托孤之顾命大臣;” “陛下钦定这三人查此案,倒是公正。” 百官们对于天启这样的安排倒也服气,此时连姚宗文都如此对梁梦环说了起来。 梁梦环也点点头:“看得出来,陛下果然是在乎边备情况的,真心欲查清此事,这张国舅在这上面犯错,的确算是犯了大忌!” 这一天,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便先往居庸关去,调查张贵将边军胖袄以次充好的情况。 而张贵因属于被弹劾者,也需要带替自己制作这批棉衣的人同去。 梁梦环属于弹劾者,也需要带提供此次消息的姚宗文同去。 一行人往居庸关走来时,姚宗文先对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闲聊起来:“这次的事,涉及皇亲,三位钦差,想必是能为秉公办理的,而不令我等言臣因忤逆权贵而获罪。” “这个自然,敝人身为天子师,岂敢辜负皇命所托,若皇亲真制造黑心棉卖给边军来牟利,敝人绝对奏请陛下严办!” 孙承宗道。 杨涟也道:“没错,敝人身为先帝所遗顾命大臣,岂会容忍一些皇亲乱来!” 徐光启跟着说道:“自然会不偏袒谁不畏惧谁!” 三人其实也有些主观性地认为身为皇亲的张贵会贪图更多的利润而在给边军制作棉衣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因为在他们看来,大明的这些外戚出身大多贫贱,很容易贪图一些蝇头小利,而做出令朝廷丢脸的事来。 而姚宗文听后也就更加放心,笑道:“有三位钦差这样的忠直之臣,倚势仗贵者,必不能逍遥法外的。” 孙承宗、杨涟、徐光启三人接下来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一起进了居庸关。 结果一到居庸关,孙承宗、杨涟、徐光启三人就看见这里的边军官兵所着胖袄果然单薄陈旧。 孙承宗还走到一士兵面前,将其所穿胖袄开口的地方翻开看了看,怒道:“果然是黄棉!还是最差的黄棉!” 接着孙传庭又把棉絮扯出来捏了捏:“是败絮!这棉衣根本不保暖。” 杨涟跟着问着这士兵:“是今年发的吗?” 这士兵回道:“是!” 徐光启则看向了其他士兵:“果然黑心啊!这些官兵所着胖袄看上去都糟的很,这让将士们怎么守敌!” 这时,杨涟看向张贵:“国舅爷,你现在有什么话说?” 张贵淡淡一笑。 韩珪这时先开口道:“这里的胖袄不是我们送的!” 孙承宗听他这么说,便主动问着这士兵:“你们今年的胖袄是谁供应的?” 这士兵摇头说不知。 这时,总兵陈洪范赶了来:“不知三位钦差和诸位上官来,末将因不巧这几日巡关去了,此时才赶回,有失远迎!” “不妨!” 孙承宗先回了一句,问道:“你们这里的胖袄是谁供应的?” 杨涟则问道:“是不是国舅爷的人送的?” 徐光启倒提醒道:“你不可隐瞒,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陈洪范素来胆小,忙拱手道:“末将自然不敢隐瞒,今年的胖袄不是国舅爷的人供应,是一位叫卫兼仁的人供应,他说是刘阁老的门人。”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满桂大拜张贵,国舅爷实心为国! 姚宗文和梁梦环不禁对视了一眼,心想怎么查到刘阁老的人身上了? 姚宗文见此不妙,忙对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道:“三位钦差,以敝人所见,还是赶紧查清皇亲张国舅将所制胖袄以次充好而坑害边军的案子为妥,这些就没必要再深究了。” 梁梦环也笑道:“是啊,还是办正事要紧。” 孙承宗听后先点了点头:“办正事的确要紧,这居庸关的新胖袄以次充好的情况先暂且放着,待去把其他地方的也看看再说。” 说着,孙承宗就问着徐光启和杨涟:“二位以为如何。” 徐光启道:“也行。” 杨涟也跟着点首:“那就还是先查皇亲张国舅的吧。” 因而,孙承宗也就主动问着张贵:“不知国舅爷所制胖袄供应何处边军?” “喜峰口。” 张贵回道。 “那就先去喜峰口。” 孙承宗因此说道。 一行人便往喜峰口而来,但众人到古北口时停了下来,准备歇息一日。 “见过诸位上差。” 喜峰口参将满桂也早已在关城外迎接孙承宗等人。 一来到这里,孙承宗、徐光启、杨涟就让满桂把士兵们刚得到的新胖袄拿出来。 满桂立即安排人照办了,且言道:“上差们有所不知,今年韩家小阁老送来的胖袄,的确比往年的胖袄都要好!棉花足量,还都是上等新棉,着实保暖!棉布比上等松江棉布还好呢,缝少针线密,很能挡风!这样的棉布其实做胖袄都浪费,该做棉甲、布面甲的。” 满桂说着就看见韩珪也在这里,就过来,直接要推金山、倒玉柱:“末将是个粗人,虽然不知道小阁老为何做如此好的胖袄,但无论如何,小阁老这样的人,都是值得末将一拜的。末将在这里替喜峰口所有边军兄弟谢过小阁老!” 韩珪趁着满桂还没跪下去,就忙扶住了他:“满将军,不必如此,这胖袄不是我的,是恩辅国舅爷让人做的,你拜错人了!” 满桂听后惊讶了一下,随即看向张贵,也没说什么,直接拜倒在地,行起大礼。 “将军请起,敝人怎能受如此大礼!” 张贵忙扶起了满桂,又道:“我这也只是为了赚钱才揽下了为你们做胖袄的生意,算不上犒军,没什么值得拜的。” “虽如此,当历年承办胖袄的商贾,能像国舅爷这样实诚做衣的根本没有!国舅爷想必也没赚钱,反而赔了不少吧。” 满桂说道。 张贵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这时,满桂的麾下官兵把新胖袄都拿了来。 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各拿了一件,仔细用手摩挲着。 徐光启不禁对孙承宗道:“稚绳,我是松江人,对棉布还是很清楚的,这的确是上等好棉布,针线和密,关键一看这缝,就知道这棉布应该很宽,的确非粗制滥造之棉布!” 孙承宗点点头:“我也感觉这棉布很好。” 杨涟这时候喝令眼前一士兵:“用你的腰刀,把这胖袄划开,我要看看里子。” 这士兵有些犹豫,把刀拔出半截,就看向了满桂:“将军!” 满桂见此只得自己拔刀将一胖袄划开,露出了里面的棉花来。 刚才那士兵脸上闪过心疼的表情。 杨涟则扯出了里面的棉花,揉搓了半晌。 孙承宗这时候走了过来,正要扯一大把出来,但一注意到眼前这些士兵的眼神,只得扯一点点出来,说道:“的确是新棉花,不起团。” 徐光启也扯了一点点出来,一边揉搓着一边笑道:“比我身上穿的棉还好呢。” …… “皇后,你看朕给小皇子做的木马怎样,还给你顺便做了个木簪,朕亲自雕的花,因张贵说,新漆有毒,也就没上漆,你看看如何?” 天启跑来皇后这里,正向张嫣说着话,但见张嫣郁郁寡欢,也就问道:“怎么愁眉不展的?” 张嫣莞尔一笑:“臣妾没有,陛下误会了。” 天启则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张贵真做了什么错事,是吧?” 说着,天启就起身道:“既如此,朕亲自去一趟,如果他真做了错事,惹得边军不满,朕亲自向那些为大明戍守基业的边军们道歉,而让他们愿意让朕放过张贵,只要边军们理解朕,别的人有什么意见,也就不重要了。” 天启说着就又离开了乾清宫。 张嫣见此忙喊道:“陛下!别!” 天启已经走远,没有听见张嫣的话,带着魏忠贤出了坤宁宫,且吩咐道:“魏忠贤,我们微服去,不要带太多人,带几个得力忠心的禁卫即可。” “是!” 没多久,天启就快马与魏忠贤等一起来了喜峰口这里的一处驿站,寻了一处在驿站附近开的客栈住下。 这客栈是两层楼,楼下吃饭,楼上住店。 天启等先去了楼上。 但天启刚到楼上,就见孙承宗、张贵等便服进了客栈。 魏忠贤见此忙对天启说道:“皇爷,是国舅爷他们。” 天启摆了摆手:“先不惊动他们,不然,孙先生会怪朕微服出宫。” “明白!” …… 孙承宗等也是为了尽快回京复命,而不愿被地方官们打扰,便也都微服回京,且没有住驿站,寻了这家较大的私人客栈歇息。 一来到这里,徐光启就先说道:“毋庸置疑,国舅爷是清白的,而且是目前我们调查过的边关里,唯一给边军供应了真材实料的人。没有白拿朝廷的银子。” 孙承宗也点头道:“这的确是事实,令人不得不信,是我们误会国舅爷了。” 孙承宗说着就看向杨涟:“杨公认为呢?” 杨涟神色复杂地看了张贵一眼。 突然,杨涟起身朝张贵作了一揖。 这一幕倒是惊呆了不少人。 连在楼上偷看的天启也很意外,道:“这个杨涟素来脾气倔,藐视权贵,怎么会给张贵作揖?” 这里,杨涟道:“国舅爷实心为国,是我等科道言官所奏不实,敝人之前也对您颇有偏见,使您寒心了,敝人深表歉意!”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拖出去,枭首示众! 张贵回了一礼。 这时,孙承宗也笑了起来,说:“有杨公这句话,这件事便可了结了。” 徐光启这时候道:“杨公可要记得把国舅爷实心为国这话写在奏疏里。” 杨涟点头:“这是自然!” 魏忠贤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这张贵没有造假,自己这颗人头算是保住了!” 同时,魏忠贤也对天启低声道:“皇爷,你听见了吗,国舅爷是清白的,连杨涟都说国舅爷实心为国!” “朕听见了!” 天启笑了笑。 此时楼下,徐光启接着又道:“另外,我们发现的非国舅爷供应的那些边关边军胖袄被以次充好的问题得上报!不能姑息养奸!” “不可!” 在徐光启说这句话后,姚宗文突然插了一句。 楼上的天启见此不由得收住了笑容。 楼下的徐光启、孙承宗等人也都看向了他。 姚宗文这时候看着杨涟、孙承宗、徐光启三人道:“居庸关的胖袄是刘阁老的人供应的,是我们文臣的人,却有问题。偏偏喜峰口国舅爷供应的胖袄没问题。这是要陛下觉得,文臣们操守不如一外戚?” 姚宗文说着就又道:“孙公虽是帝师,但也是我士大夫,徐公虽无党无朋,但也是文臣,杨公更是我言官领袖!你们难道真欲要让陛下因此看轻我士大夫,从此不再信我文臣?是故,以敝人之见,诸公不应将其余人造假胖袄事上报朝廷,只实奏国舅爷之事即可。” 张贵听后呵呵冷笑。 这时,姚宗文倒也看向了张贵,还拱手作揖:“国舅爷也不必冷笑,这事是我们言臣调查不严导致,本就是风闻言事。你若不再计较这事,且也不揭发此事,敝人保证,我科道言官不再弹劾国舅爷,并为国舅爷正名,使国舅爷不再有佞幸不德之骂名!哪怕国舅爷将来真做了违法的事,我们文臣也绝不揭发!不知国舅爷意下如何?” “口说无凭,得立字据。” 张贵说道。 “立就立!” 姚宗文道。 一时,张贵还真就和姚宗文立了字据。 但张贵在立了字据后,就笑道:“这字据是准备作为证据给陛下的,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也不愿意和你们一道蒙蔽圣上!” 姚宗文发现自己被耍,大怒,看着张贵:“你!” 张贵冷笑:“怎么,真以为你们文臣能控制舆论就能控制一切?” 说着,张贵看向了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三位口口声声说秉公持正,若我这个皇亲真做违法之事,必要揭发!怎么,现在真相大白,轮到要揭发自己文臣有贪腐乱来之事,就不敢秉公持正了?养条狗尚且知道看家呢,国家养尔等士大夫两百年,碰到事涉士林清誉就不敢了,就要欺君了?” “张国舅,你是真不担心继续被天下文臣唾弃吗?!” 梁梦环见此忙威胁着张贵。 “怕!” 张贵回了一句,又道:“但与社稷安危相比,皆不足道!” “说的是,事涉边备,关乎社稷安危,若不知还可,若知,岂能不报!” 徐光启这时先起身道。 孙承宗也点头:“敝人世受国恩,岂能视而不见。” 杨涟也道:“身为言官,自然当言不能言之事。” 姚宗文看着三人:“三位别忘了,你们有今日的地位,也是整个士林捧起的,你们这样不顾士林清誉,就不怕从此也留下奸臣之名吗?!” “从心做事,何惧骂名,清白自有澄清日。” 徐光启回道。 孙承宗也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死亦不惧,何惧其他。” 杨涟也跟着点头。 姚宗文突然指着这三人:“你们!”接着,他就咬牙威胁道:“你们就等着被天下文臣唾弃吧,被言官弹劾吧!” “看样子,你们俩眼里,这天下是文臣言官的天下,而非朕的天下了?” 天启这时候走下楼来,问道。 张贵、孙承宗、徐光启、杨涟、韩珪等大惊,忙转身致礼:“陛下!” 姚宗文和梁梦环二人则怔在了原地,心道:“怎么办,刚才的话,肯定都被陛下听见了吧。” 天启的确听见了姚宗文和梁梦环二人刚才的话。 此时,天启也没再多言,而是直接命道:“将姚宗文、梁梦环,拖出去砍了!首级一个挂于六科廊,一个挂于都察院,示众三日!” “陛下饶命!” 姚宗文、梁梦环即刻匍匐在地,大喊了一声。 天启则没有说话。 现在的内廷第一人已不再是王安,而是魏忠贤,魏忠贤也早已提督东厂。 而魏忠贤则和王安不一样,他愿意不折不扣地执行天启的命令。 所以,天启这旨意一下,他就给随行锦衣卫递了个眼色。 “是!” 锦衣卫们立即走了过来,将姚宗文、梁梦环拖了下去。 如今的锦衣卫们也不会再犹豫执行天启旨意杀文臣的事,因为魏忠贤同意了,将来文臣们要报复也是报复魏忠贤。 这与王安时代不同,王安时代不愿意替天启执行旨意,底下的锦衣卫自然也不敢贸然行动。 “陛下!饶命啊!” 姚宗文、梁梦环被拖下去时,依旧在大喊着,他们没想到皇帝会直接就要把他们枭首。 天启此时决定要杀他们,其实是为了做给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看。 因为姚宗文、梁梦环刚才的言论已经有不忠于皇帝只忠于文臣利益的嫌疑,乃至为了自己文臣士大夫的利益,不惜要威胁所有人一起启欺瞒皇帝。 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欺瞒,这是皇帝的逆鳞。 天启也不例外,他要这两人的人头让还坚持忠于自己的孙承宗等文官知道,自己这个皇帝不容许有人不忠,不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也看了出来,所以他们没有阻拦。 张贵则惊骇地看着天启,他发现这位木匠皇帝是真的狠辣果决,和他的祖宗朱元璋、朱棣、朱厚熜这些人很像。 咔嚓! 咔嚓! 姚宗文、梁梦环二人被拖了出来,锦衣卫的绣春刀也朝两人脖颈挥了下来。 顿时,两人头滚落,鲜血飙洒了出来。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皆下诏狱,该抄家的抄家! 张贵看着这一幕,心想自己来到大明后,明显让皇帝与士大夫间的斗争加剧了。 这已经是言官第二次被杀了。 天启这时则淡然地看向了孙承宗:“孙师傅,国舅张贵真没有在供应边军胖袄时以次充好?” 孙承宗拱手:“回禀陛下,国舅爷的确没有以次充好!所制胖袄皆是真材实料,而且比原真材实料的胖袄还要好些,连棉花都是用的新棉花。” 天启素来是信任孙承宗的。 因而,孙承宗这么说后,天启也很诧异地看了张贵一眼,且也让人去将这样的胖袄取了来。 天启看后,半晌不语,最后才对张贵说:“你与我一起回西苑,去看看你姐。” “是!” 张贵回道。 接着,天启又对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说:“你们尽快把此次巡关调查胖袄以次充好一案的详情上报。” “是!” 孙承宗等也回了一句。 而接下来,张贵就与天启一起回了西苑。 回西苑后,天启才对张贵说:“你做出那样的胖袄,只怕还要赔钱吧?” 张贵回道:“回陛下,臣没有赔钱,是赚了一些的。” 天启笑了笑:“怎么会?” 张贵便请旨让人去府里取账簿来。 天启答应了,且让人跟着张贵回府拿了账簿来。 天启看后,站起身来,很是诧异:“果然是赚了的!但只是,你怎么做到的?” “回禀陛下,这里面其实是有陛下的功劳!” 张贵回道。 天启坐了回去:“你且说说。” “因为臣让陛下试做的织布机和纺纱机果然是大大提高了织布和纺纱的效率,且也让棉布织得更密!而陛下试做成功的织布机和纺纱机也能大量制作,故而也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作出这样好的胖袄来,使边军得到的胖袄是足够好的,而臣也用真材实料也还是能赚钱,哪怕考虑到边军守关不易,用了新棉,也还是能赚。” 张贵禀道。 天启听后,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你所谓的工业品的作用了。” “陛下说的是,这的确算是工业品,如果能继续大量制造出这样的织机和纺纱机,或许能让我大明所有边军用上更好的胖袄,而同时却又缩减了制作胖袄的成本。” 张贵回后又道:“只是要这样的话,还得要不少银子。” 天启这时候问道:“你这账上不是有两万两银子吗?” 张贵道:“这是臣准备用来进行炼钢的银子,不能动的。” 天启听后又问:“魏忠贤没给你银子?” 张贵看了魏忠贤一眼,摇了摇头。 “魏忠贤!” 说后,天启突然厉声喝了一声。 魏忠贤忙过来,匍匐在地,抖着道:“皇爷息怒!奴婢正在想办法筹银子,请皇爷放心,奴婢保证在一个月内让内廷银子多起来,保证能给国舅爷一笔银子!” “要赶紧!” “人家张贵自己都赚了两万两了,你怎么还没给内廷增收,你这个司礼监怎么当的还不如王安?” 天启说道。 魏忠贤听了天启这话,如耳边起了个焦雷,慌忙承诺道:“奴婢以国,不,以霍维华的项上人头担保,一个月内,定能让内廷银子多起来!” “起来吧。” 天启微微一笑,说道。 “是!” 魏忠贤这才站起了身,擦了擦头上的汗。 很明显,张贵现在靠制作胖袄赚了两万两这件事,让魏忠贤在搞钱这个任务上压力增加了不少。 天启接着又对张贵说:“你刚才的设想很好,若朕的天启织布机和纺纱机真是有这样好处的工业品,的确该扩大生产,至少可以先保证我大明更多的边军不是因为冻死减员。但只怕光有钱还不够,这样的工业品一旦大规模用起来,是在夺许多大户的利,还得有兵。” 张贵回道:“陛下说的是,要想使工业品利国利民,是得有大兵保护。何况,如今大明内忧外患,陛下本就需要有自己的兵马。” “可朕眼下还不知哪些兵马可信赖。” 天启点点头,说了一句,接着就问着张贵:“你在你姐被立为中宫以前乃是平民,可有听说哪位官将忠诚不害民?” 张贵回道:“最近由臣供应胖袄的喜峰口一带边军里,参将满桂就是可以信赖的,此人忠勇识大体。” 天启因此听后道:“朕可以给他一个机会,魏忠贤,你传朕旨意,让这满桂进京任京营副总兵。”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说道:“不过如今京营早就有营无兵,他来了,也没兵可带,你先让他在你府里,给你训练家丁!你大量制作工业品,的确需要大兵保护,自然得有家丁才行,顺便朕也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练兵之才。” “遵旨!” 魏忠贤张贵一起回道。 天启笑了笑,又对张贵吩咐道:“去看看你姐吧,她也一直担心着你呢。” “是!” 张贵便离开了天启的勤政殿。 而张贵走后,天启就又将魏忠贤叫了过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张贵他心眼实在,明明可以用普通的胖袄赚更多的钱,却一心想先给边军做最好的胖袄。言官们弹劾他,也没见他要朕为他做主,都是朕主动为他做主,还体谅你,体谅内廷,宁肯自己想出什么新织机新纺纱机来赚钱,也没怎么逼你。你可不能因为他老实,就不把他要为朝廷做的事放在眼里!” “张贵心眼实在?” “张贵心眼要是实在,咱家恐怕就算憨厚的人了。” 魏忠贤很不服气地腹诽道。 但魏忠贤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认为,但他也不敢反驳,只得强笑着回道:“皇爷说的是,国舅爷就是太实在了,所以老是吃亏,您的话,奴婢也记住了。” 天启又道:“不能只是记住,要上心!朕知道你聪明,比他心眼多,你就该帮着他对付那些逆臣贼子,别让人随随便便的弹劾他!” “从私来讲,他是朕的内弟,是大明皇亲,他要是随随便便被人弹劾污蔑,那就说明你这个奴婢没当好!” “从公来讲,他做工业品是在利国利民,为了大明的社稷,你也得替他多担待点!” “你要让别人知道,谁惹他,就是惹你,不,比惹你自己还严重,得相当于是杀你父母,明白吗?” “奴婢明白!请皇爷放心,奴婢绝不会再让人敢随便惹国舅爷了,还尽全力搞来银子,给国舅爷做工业品用。” 魏忠贤讪笑着回道。 天启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奴婢告退!” 魏忠贤离开天启这里后,直接来了韩爌这里。 一来,魏忠贤就急着问道:“阁老,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调查边军胖袄以次充好之事的奏疏递上来没有?” “递上来了。” 韩爌回道。 魏忠贤问:“那阁老怎么票拟的?” 韩爌回道:“事涉阁臣和本兵(兵部尚书),不好直接处置,票拟让他们先上奏疏自辩。” 魏忠贤冷笑起来:“证据确凿的事,还要辩?三位钦差是代表天子查案,他们查明的情况,还用得着辩?” 韩爌听后顿时明白自己的票拟明显不符合魏忠贤的意图,便问:“那厂公的意思是?” “涉案之犯皆下诏狱,该抄家的抄家!” 魏忠贤道。 韩爌听后大惊:“厂公三思,这样做,会引起朝野震动的。” “必须这样做,不这样做,咱家怎么在一个月内增加內帑!没准,也要像王安一样去南海子!” 魏忠贤带着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 韩爌有些犹豫。 魏忠贤则直言道:“阁老犹豫什么,你大可把这事往咱家身上推就是,咱家现在也在乎不了那么多!但你若不这样做,这西苑内阁值房有的是人愿意来代替阁老。” 韩爌听后只得道:“好吧!仆这就重新票拟。”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戡乱,诛杀闹事文臣! 六科廊。 一颗刚经过石灰处理的人头正挂在这里的廊檐下。 六科的科臣们看见这一幕后自然是又惊又怒。 而都察院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御史梁梦环的人头挂在都察院大门前后,算是彻底激怒了都察院的御史们。 可以说,大明的科道言官皆因这事炸了锅。 “陛下怎能如此对待言官!” 给事中魏应嘉此时就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几案上,咬牙对一干御史们说道。 “没错,言官风闻言事,乃是祖制,即便所奏不实,也不应治罪,可陛下屡屡破坏祖制,这等行径,简直是昏聩残暴之举!” 给事中程玄成更是激动地直接斥责起朱由校本人来。 “关键还挂在六科廊,羞辱我等言官,这是要彻底阻塞言路吗?就算如圣旨所言,这二人意欲蒙蔽天子,天子也不应如此刻薄寡恩,自古圣明之君,当行仁政,礼谏臣,岂有这样苛责科道言官的道理!” 给事中惠世扬也跟着附和道。 这时,都给事中冯三元则拿着一道圣旨走了来,慌忙道:“刚到的圣旨!孙稚绳他们奉旨调查张国舅将边军胖袄以次充好案的奏疏批复下来了,要该抄家的抄家,该下诏狱的下诏狱!” “什么?!” 魏应嘉听后大惊。 程玄成更是咬牙道:“自江陵以后,就未有如此对待公卿重臣的,可刘阁老、张本兵皆公忠体国之臣,深孚众望,朝廷怎么能如此对待,在西苑的韩蒲州怎么能票拟出这样的圣旨,司礼监怎么就批了红!” “奸臣贼子们已经自己跳出来了,韩蒲州是一个,魏忠贤也算一个,还有皇亲张贵!” 惠世扬说道。 “张贵也算?但孙稚绳、徐子先、杨大洪他们在奏疏里言国舅张贵实心为国。” 给事中薛运维这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惠世扬冷笑道:“这你也信?虽然敝人不清楚孙稚绳、徐子先、杨大洪三人为何会被张贵收买,但张贵肯定收买了他们,这三人明显是虚伪狡诈之人!平时所谓秉公持正皆不过是装出来的,实则不过是韩爌之辈,蝇营狗苟,为顶上乌纱再上一级,不惜连同僚都出卖!” “这不可能吧。” 还是有些给事中不愿意相信惠世扬的话。 惠世扬道:“怎么不可能,他韩蒲州就是个例子!” “没错!凡谄媚君父者,不顾士林情谊者,不管他是谁,其名望有多大,我们身为言官,都得敢直斥其伪!” 魏应嘉附和道。 冯三元也跟着说道:“大丈夫当仗节死义,身为科道言官,更有匡正君父得失之责任,我们不能坐视天子行如此残暴不仁之事,我们得伏阙力谏,使天子诛除朝中奸佞!” “此言有理!陛下如此辱我科道言官,如此不体恤公卿重臣,我们岂能无视,当效海刚峰,批龙鳞,讨奸佞!” 程玄成回道。 “那就伏阙去!” 一直未发言的给事中郭巩也激动地振臂一呼,随即先往外走去。 “伏阙!” 其他给事中也跟了过来,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般,往西苑而来。 都察院这边也是如此。 闻听此事而赶来西苑的杨涟和徐光启,就看见许多科道言官来了西苑。 徐光启见此不由得对杨涟说道:“陛下此举到底是惹了科道言官众怒啊!你说陛下会怎么做?” 杨涟冷笑一声,道:“这样也好!敝人虽不得不承认张国舅在制作边军胖袄时是实心为国,但天子过于偏袒外戚,对言官刻薄寡恩,也的确非圣君之道!如今逼得众言官伏阙,倒也能让天子知道何为物议可畏!说到底,帝王本就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天子不能视士大夫如草芥之民,而肆意杀之。” 徐光启则问道:“你说,天子会不会因此仿世庙之事。” 杨涟继续冷笑:“天子就算想也不能,你且等着瞧吧。” 这时,伏阙的科道言官们已经有上百名围在了西苑外。 “请陛下行仁道,开言路,诛奸佞!” “请陛下行仁道,开言路,诛奸佞!” “请陛下行仁道,开言路,诛奸佞!” …… 这些科道言官们围在西苑外后就高声喊着。 站在西苑宫墙上的天启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并对魏忠贤吩咐道:“去,传朕旨意,他们若有事要奏,让他们直接向通政司上本,不必来西苑闹,当速速离开,否则就是谋乱!” “是!” 魏忠贤也就立即到了西苑门外,对着这些科道言官喊道:“陛下有旨,尔等有事要奏,当直接向通政司上本,不可再次胡闹,当速速离开,否则就是谋乱!” “我们要见陛下!” “呸!你这阉狗,竟敢假传旨意!” “打死这阉狗,就是他害死了王公公!蒙蔽陛下视听!与韩蒲州狼狈为奸!” 这些科道言官直接大声嚷嚷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有的还直接啐了魏忠贤一口,甚至有的直接走上来要打魏忠贤。 魏忠贤见此立即跑进了西苑大门内,且狼狈地来到朱由校这里:“陛下,他们不听。” 朱由校听后,沉下脸来,道:“要解决内忧外患,乃至要让大量工业品开发出来,进而利国惠民,皆需要钱;而要钱就得抄家,要抄家就不能心慈手软!他们既然执意要谋乱,就着锦衣卫将其全部诛杀!” 魏忠贤听后大惊。 “陛下!” 因大量科道言官伏阙,而也闻讯先赶来求见天启的叶向高、杨涟等文官们见此忙喊了一声。 朱由校看向了这些文官:“怎么,朕杀不得他们?” “陛下难道真要使天下言路断绝吗?!” 杨涟先质问了朱由校一句。 朱由校则道:“真正为民执言、为朕执言的人,就不是糊涂之辈,不会因为朕这样做而吓得不敢言,你少在这里吓唬朕。” “那陛下不怕因此留下千古骂名吗?!” 叶向高跟着问了一句,又道:“请陛下收回成命,圣明之君,不应诛戮群臣如屠狗!” 朱由校道:“朕不是诛戮群臣,朕是在戡乱,诛杀谋乱之贼!” 说着,朱由校就喝令道:“魏忠贤,立刻传旨!” “是!” 魏忠贤回了一句,就立刻去传旨给已先来西苑朝房的锦衣卫左都督骆思恭:“陛下有旨,将这些闹事言官全部诛杀!” 骆思恭却没有回“遵旨”,而是往天启这里而来。 魏忠贤见此大惊:“姓骆的,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不接旨!” 而骆思恭这里则来到天启面前后,拱手作揖道:“内臣骆思恭请皇爷收回成命!他们皆是忠良之臣,杀不得啊!” 朱由校见此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问:“骆思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杨涟则和叶向高相视一笑。 骆思恭早在万历时期就和他们文官结了姻亲,成了利益共同体,自然不会为了皇帝任意杀戮文臣。 不过,表面上的君臣之礼还是讲究的,叶向高和杨涟也就再次站出来拱手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校此时呼吸急促起来,看向了张贵。 张贵点头,向朱由校拱手:“臣遵旨!” 说毕,张贵就从西苑跑回了太康伯府,将已奉旨来京且安顿在自己府里的满桂叫了来,问道:“你这次带来多少家丁?” 满桂回道:“三百家丁!” “够了!” 张贵回了一句,接着就从袖中取出一道手诏:“这是陛下早就拟好的手诏,让你在京期间听我调遣!我现在命令你,即刻率领你的家丁,出去把西苑外的闹事言官全部诛杀!且指派一队由我亲自带着去西苑护卫陛下安全!” 满桂很是意外。 原来,张贵荐举满桂时,早就和天启预判了今日的事,而计划着,必要时刻,若内卫兵马不肯奉旨与文臣彻底决裂,则依靠满桂这支兵马再试一次。 张贵接着又道:“这是个机会,是你简在帝心的机会!另外,只要你做成了此事,你满将军的兵,将来一切军需皆由本皇亲供应,胖袄依旧是上乘的胖袄,枪炮依旧是最好的枪炮,盔甲依旧是最好的盔甲,包括军饷,也会比别人多一份。” “是!末将这就奉诏!” 满桂回了一句,就来到太康伯府前院南房,对暂时留宿在这里的三百亲兵家丁喝道:“全部集合,随本将去平乱!” 没多久,满桂的三百家丁就集合完毕。 而满桂带着他们就直接从太康伯府出列,朝围堵在西苑门外的闹事言官们杀去。 满桂亲自披挂甲衣,跑在最前面,且在闹事言官见此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一刀先捅进了一名言官后背。 这名言官就是惠世扬。 惠世扬惊愕地回过头,看着满桂,口吐出鲜血来。 在宫墙上的叶向高、杨涟等文官此时也是大惊,心道:“陛下这是哪里来的兵马?” 骆思恭更是惊呆地没了八分胆,整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这可如何是好?”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怒斥首辅,赐自缢,籍没家产! 张贵带着满桂麾下的一队家丁来了天启这里,且喝令道:“护卫陛下,旦有威胁陛下者,先杀了再说!” 这些家丁皆是跟着满桂杀过鞑子的猛卒,一看就杀气腾腾,且体壮如塔,也训练有素,在张贵这么说后,就自觉地站在了天启周围,其中一名伍长更是直接站在了天启面前,当了天启肉盾,且两眼睥睨着四周,似乎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被他们及时发现一样。 不过,事实上,此时的天启周围倒也没有一个人敢弑君。 骆思恭自己也不敢。 权贵官僚在庶民面前会狠戾残暴,但在同阶层的人面前,会有懦弱的一面,会讲究情面,不敢孤注一掷。 骆思恭也一样,他敢劝阻皇帝不要杀外面的闹事文官,但他绝不敢弑君,至少不敢明着弑君。 毕竟儒家规则就是忠君报国,他明面上也是不敢背叛这个规则的。 在场的文官、内宦、侍卫们自然也是如此,他们即便对天启不满,也不敢明着对天启行不轨之事,而让自己落个弑君的罪名。 张贵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以防万一。 毕竟人性这东西,最大的确定性就不确定,难保不会有疯子出现。 此时,西苑宫墙上的场面可以说是极度宁静,微风和煦,云卷云舒。 而在宫墙外,则在上演着混乱的杀戮。 张贵站在天启旁边,看着满桂带着他的家丁们,在如砍瓜切菜一般砍杀着这些闹事言官。 给事中惠世扬倒在地上后,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给事中郭巩见此一幕则直接腿软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甚至下意识地要斥责这些着胖袄的兵丁,因为他昔日在边关巡视时,是可以让这些兵丁跪下就跪下的。 但当一雁翎刀搠进他腹部后,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些兵丁是来杀自己的,不是来给自己下跪的。 自己给事中的身份似乎已没有用。 都给事中冯三元也吓得茫然无措,抖着双齿,突然就伸手把自己眼睛捂了起来。 他压根就没想过会发生这一幕。 “啊!” 冯三元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手,就见一把带血尖刀已经从后背穿到了自己前面来。 给事中魏应嘉倒是反应比较快,也算是比较镇定的,见此直接转身就跑,且喊道:“小杖受,大杖走,勿要陷君父于不义!” 魏应嘉喊着就急忙往外围跑去,即便乌纱帽因此跑丢在地,他也没回去捡。 其他一些言官听他这么一喊也开始往外跑,有跑不动的则直接往外爬。 而在一刻钟后,除了少数几个跑掉的以外,整个西苑大门外的闹事言官皆被诛杀。 满桂和麾下家丁们则在这时,持着带血的雁翎刀,踏在弥漫开来的血粥里,朝宫墙边走来,直到离宫墙十步之远时,才停了下来。 待停下来后,满桂就大声喊道:“陛下,臣满桂谨奏,乱臣已诛!” …… 站在宫墙上的张贵闻着阵阵飘来的腥风,看向了皇帝天启。 天启则看着宫墙下遍布的尸体,对叶向高说道:“内阁拟道旨,再强调一下,以后有事,按规矩来,非八百里急递,皆去通政司,别来禁苑,否则,就是谋逆!” “陛下,他们不是谋乱,他们只是在伏阙进谏,谋乱的是满桂,请陛下下旨诛杀满桂!” 叶向高这时候却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 天启回头看了他一眼。 叶向高则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直接问道:“陛下,难道真要跟天下文臣彻底决裂吗?!” 天启未答。 叶向高则继续逼着天启:“请陛下下旨诛杀满桂!只要陛下愿意如此,臣等愿将今日之事皆归于满桂,言皆只是满桂所致!” 张贵这时候问了一句:“你们这样做,是要我大明朝再也无敢为天子杀人之武将吗?!” “国舅爷!” 叶向高突然大喊一声,看向张贵,说道:“你究竟要把我大明祸害到什么地步?!难道你真要让陛下因你落得个暴君之名吗?!” “如果陛下要变成暴君,绝不是我逼的,是他们逼的!更是你叶福清逼的!” 张贵叱声说着,就道:“首先就是你这个首辅当的不称职!若你叶福清有严分宜、高新郑、张江陵一半的忠诚,哪里会逼得天子用刀来说话!你敢说,这些言官不是你叶福清纵容所致?甚至不是你想借他们压天子才这样的?!” 叶向高被张贵这话怼的一时很是尴尬,不由得忙对天启拱手道:“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臣却不敢有挟言官而令天子之意!”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自你起复后,用一个王化贞,让大明先失沈阳,再失辽阳,又失广宁,要是我,都不好意思留在朝堂上。” 张贵回道。 叶向高听后无地自容,不由得道:“陛下,国舅爷既如此说,臣只能请辞。” “那你就辞官吧。” 天启直截了当地回了这么一句。 叶向高突然很想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但现在已经是覆水难收,只得回道:“是!” 天启接着道:“他没说错,朕起复你为首辅,本就是希望你能用自己的资历,让言官们安分点,可你却每每听他们的摆布,身为首揆,就算不一味顺从于朕,至少也别只听底下文臣指使,而使国家诸事不可为吧。” 天启这话,让叶向高更加无地自容,一时不敢再发一言。 “陛下,大明如今需谋国之臣甚于谋身之臣,故而,何不恢复江陵名誉。” 张贵建言道。 天启其实早就有此意,历史上他就于天启二年受邹元标所请,恢复张居正名誉,现在因叶向高这事,想法更加强烈,便道:“甚善!” “陛下不可!” 叶向高顿时着急地唤了一声,道:“张江陵于神庙时把持朝纲,苛待藩王官绅,罪不容赦啊,陛下!” 叶向高不敢想象,张居正要是被恢复名誉后,会不会真的刺激得再有一个锐意改革的大臣出来,这无疑是要天下权贵官绅很可能再经历一次万历初年的痛苦。 要知道万历时的丘橓好不容易用饿死张居正十余口家人,逼死其长子的方式压制了天下一些士大夫的改革想法,如今皇帝真要这么做,简直就是在释放一个让这样的大臣敢再次跳出来的信号。 “你自己要谋身,却不允许别人谋国!你是何居心?!” 天启真的怒了,质问起叶向高来,随即命道:“叶向高乱政误国,当斩!念其昔日争国本之功,改赐自缢!籍没家产!”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更换锦衣卫官,抄骆思恭的家! 这一下子,天启连让叶向高这个谋身之臣活着回乡的机会也不愿意再给了。 因为叶向高这一反对,让天启有了让只知谋身的大臣也获得一个很惨的下场的想法,而以此让后面的公卿重臣们知道,不谋国只谋身不一定讨得了好,尤其是还不想让别人谋国的时候。 叶向高则在原地怔了半晌,嗫嚅数次,丢魂失魄,左偏右倒。 “臣……” 叶向高内心有些后悔刚才的言辞。 他没想到天启会这么强烈地想要恢复张居正名誉,以致于他阻止后会刺激的皇帝要赐他自缢! 他还以为只是因为张贵这么一提,天启才有了这想法的。 没办法,他不是张贵。 张贵是知道天启在历史上就急切地于天启二年恢复张居正名誉之事的。 可以说,张贵基于对历史的了解,而早就把握住了天启图治之心。 叶向高固然精明,但的确还未到彻底清除天启心思的地步,甚至还被天启好木工的表象迷惑,也就没有想过天启会不会急着恢复张居正名誉,何况他本就不想给张居正恢复名誉。 而且,张居正现在在整个大明的统治阶级内的名声还不是很好。 万历朝在倒张后,朝堂上更是忌讳提张居正。 现在离万历时期结束也才两年。 作为这个时代的人,都很难想到年轻的天启皇帝原来早就有恢复张居正名誉的心思。 叶向高承认自己又败了,再次败给了眼前这位国舅爷。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国舅张贵能瞧出皇帝早就执意要恢复张居正名誉。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叶向高现在也只能取下头上粱冠,拜在地上,乞求道:“臣有负圣恩,只请仁旨,留罪员贱命一条。” 天启未搭理。 魏忠贤向在这里的锦衣卫们喝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按旨行事!” 许多锦衣卫习惯性地看向了骆思恭。 魏忠贤见此问道:“怎么,圣上都使唤不动你们吗,这锦衣卫看来也得换换了!想必外面满将军的麾下兵丁是很愿意进锦衣卫效忠的!” 田尔耕这时候赶紧站了出来,喝令道:“愣着干嘛,照旨意行事!” 素来跟着田尔耕的一队锦衣卫走了过来,押起了叶向高。 许显纯也跟着站了出来,但因见田尔耕的人已经押起了叶向高,也就只得退了回来。 骆思恭魏忠贤三言两语就让自己锦衣卫系统分崩离析,许多人已经开始主动听从魏忠贤使唤,一时,心里更加恐慌。 叶向高是被赐自缢,他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罪。 杨涟等文官这时欲替叶向高求情,而天启则在他们开口前,道:“求情者,同罪!且若尔等求一次,朕就加罪于叶向高一次!” 杨涟等见此只得闭口不言。 叶向高听了这话,万念俱灰。 他知道,他刚才阻止为张居正恢复名誉的话算是彻底触到了天启的逆鳞,以致于天子要拿自己的性命逼接下来的阁臣不敢不谋国。 这里,叶向高被田尔耕带人押下去后,天启就看向了骆思恭,嘴角浸着冷冽的笑意:“骆思恭,你好的很啊,叶向高等人,替那些谋乱逆臣说话,朕还能理解。可你怎么回事,忘了自己是谁的人吗?!我大明朝何时有你这样的谏臣,也谏阻起朕来?” 骆思恭颤抖着嘴唇,哭着喊道:“内臣再也不敢了,请皇爷恕罪啊!” “今日你敢不奉旨,是不是明日,你就敢直接带着几个锦衣卫进宫弑君?” 天启又问道。 骆思恭听到这里,当即磕头呛地:“皇爷,您这话让内臣无地自容啊!” 事实上,骆思恭也没想到张贵会搞这么一出,让皇帝得以有直接绕开锦衣卫,直接动用外部兵马实现自己意图的机会。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锦衣卫掌印只要不答应替皇帝执行旨意,就无任何兵马替皇帝执行旨意的。 当然,他也知道,大明的兵马有很多,且的确是有忠于皇帝的武将。 但不是所有武将都忠勇,都愿意为皇帝诛杀文臣,而就此成为士大夫们的死敌。 毕竟正德朝江彬的下场摆着呢。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大明武臣里,稍微知道点明哲保身的,都不会为了皇帝与士大夫决裂,而只一味忠于皇帝的任何旨令。 所以,在骆思恭看来,皇帝应该无法确定哪个武将会只听皇帝的旨令。 可骆思恭没想到,这位叫满桂的武将居然就是这么一个异类,是一个真正愿意忠于皇帝的武将! 而且早就带着家丁在西苑附近。 “将骆思恭打入诏狱,等候处置!籍没家产!” “即日起,西苑的宿卫全部换成满桂带来的兵丁。中军都督左都督张贵掌锦衣卫印,提督西苑禁卫!京营副总兵满桂平乱有功,升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兼任神枢营坐营指挥使,听从张贵节制。” 天启没有与骆思恭多言,而是直接下了这样的一道旨。 大明宫廷禁卫一直是由锦衣卫和京营中的神枢营负责,其中锦衣卫出三千大汉将军,负责近侍,而神枢营负责宫廷门禁与外围巡逻。 这里面,统领这些禁卫的一直是公、侯、伯这些勋臣或驸马都尉、国舅这些皇亲。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勋臣外戚在皇帝禁卫方面只是挂个统领的名,实际负责的还是底下的坐营指挥使。 现在天启这样做,就是让张贵名义上统领西苑的禁卫兵权,而由满桂实际负责整个西苑禁卫。 很明显,满桂的表现已经让天启开始彻底信任他。 而天启让张贵掌禁卫兵权,除了张贵没有选择为文官说话而对抗天子外,更多的是因为他是皇长子的舅舅。 不过,张贵这个掌锦衣卫印,并不是负责抄家拿人的,他只是接替了骆思恭的职权,掌了禁卫的兵权而已。 而真正负责抄家拿人的锦衣卫机构是北镇抚司。 “田尔耕掌锦衣卫南镇抚司,许显纯掌锦衣卫北镇抚司,杨寰任东司理刑官,孙云鹤任西司理刑官……” 接着,天启又对刚才听了魏忠贤命令,愿意站出来逮拿叶向高的一些锦衣卫进行了任命。 在这之后,天启就离开了这里。 魏忠贤则先对田尔耕和许显纯等锦衣卫道:“先把骆思恭押下去,然后去抄骆思恭府邸,不得怠慢!” “是!” 这里,骆思恭便被两锦衣卫官校给押解了起来。 骆思恭因此不由得大喊:“皇爷!皇爷!” 天启没理会。 半个时辰后。 骆思恭府邸,一大批锦衣卫出现在了这里。 “我带人在外围守着,你带人进去抄!” 而这时,田尔耕对许显纯吩咐了一句。 许显纯点了点头,就带着一干锦衣卫旗校冲上了骆宅台阶。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用刑拷打,认认真真地抄家! 许显纯麾下的锦衣卫旗校不停地拍打着骆思恭家的大门,且喝道:“开门!” “开门!” 骆思恭的门房们,在看见大量锦衣卫出现后,早已奔到了里面,向骆思恭之子骆养性禀报了这一情况。 骆养性听后很是惊骇。 没多久,骆养性就在一众家奴簇拥下来到了前院大门所在地,也让人打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许显纯麾下旗校就立即冲了进来,沿着抄手游廊,开始往骆宅后院而去。 骆养性见此,一开始还有些恼怒地质问起许显纯来:“许千户,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抄我们的家,我爹呢!” “逆贼骆思恭已被下诏狱,我们是奉旨来抄你们的家。” 许显纯说着就对骆养性喝道:“将骆养性拿下!” 骆养性见此大吼一声:“你们敢!” 骆养性还看着许显纯,骂道:“许显纯你个狗日的,你们一个个昔日还不是我骆家提拔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许显纯则对自己的几个心腹官校递了个眼色。 这几个心腹官校立刻持起了弓弩。 许显纯接着对骆养性说道:“魏公公说了,抗命者,格杀勿论!” 许显纯说着就举起手来,正要下令对骆养性放弩箭。 嘭! 骆养性见此迅速地跪了下来:“许爷,饶命!” 许显纯见骆养性这么快就服软,便把手放了下来,只让人先把骆养性扣押住。 而骆养性则主动问道:“许爷,敢问家父为何被下狱,就算横竖要死,也请不要让小弟我做个糊涂鬼。” 许显纯因骆养性素日也是和他相识的锦衣卫人,便走到骆养性身边来,低声道:“令尊咎由自取,把屁股坐在了文臣那边,挡了皇爷、魏公公、还有弟兄们抄一些贪官家的财路,你说他该不该下狱?” 骆养性听许显纯这么一说,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不由得看着许显纯道:“你们就只想着抄家,难道就不明白家父为什么这样做吗?!今日锦衣卫随便抄贪官的家,就不怕别人他日报复吗?!家父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锦衣卫?!你们为何还因此帮着皇爷魏公公们,将家父下狱?!” 许显纯呵呵冷笑:“当时情景你哪里清楚,我们这些锦衣卫若都跟令尊一样存在着不得罪文臣们的心思,只怕突然出现的满桂和其麾下家丁就要把我们这些锦衣卫都杀了。这件事算是让老子明白,天下有的是人想做天子鹰犬,你们骆家不愿意唯天子之命是从,有的是人愿意,同理,我许显纯要是不愿意忠于天子,天下有的是人愿意忠于天子。” 说到这里,许显纯就又道:“你们骆家认栽吧,谁他娘的会想到国舅爷突然举荐了满桂这么个边将,而这个边将竟真的忠勇无双,屠谋乱文官如屠狗,让人敬佩啊!” “满桂?” “国舅爷?” 骆养性很是震惊,突然道:“那一定是国舅爷收买了满桂,不然作为一个边将不可能敢为了天子得罪天下文臣。” 作为历史上在大明灭亡后主动降清而成为满清第一任总督的骆养性,也没办法像张贵一样,通过对历史的熟知而知道满桂是历史上的忠臣,也就只以为满桂可能是已经被张贵收买。 许显纯见骆养性这么说,只道:“这些已经不重要,谁让你们骆家关键时刻不忠于天子。” 说毕,许显纯就大声喝问道:“抄得如何?” “报,已抄出黄金大约六百两,抄出白银大约三万多两!” “报,已抄出古玩玉器六十八件,金珠首饰九箱!” “报,已抄出地契房契、借据等六箱,不少都是违规取利!” …… 底下的锦衣卫旗校开始汇报着。 “抄,给咱家狠狠地抄,掘地三尺的抄!” 魏忠贤这时候带着东厂的人走了来。 许显纯见此忙迎了来:“厂公,您怎么来了。” 魏忠贤道:“咱家是来传旨意的,皇爷有圣旨,言尔等务必要尽心的抄,抄得越多,厂卫都分得越多,包括你们自己也分得越多!别给咱家怠慢了!要知道,你们锦衣卫今天的表现很不好,别让皇爷怀疑你们的忠诚,哪怕是自己人,也得狠狠地抄!” 说着,魏忠贤又提醒道:“别忘了,现在已经是国舅爷和满将军的人在给你们当着西苑的差呢,如果你们不想让他们的人把你们这抄家的差也当了,就给咱家认认真真地抄!” “您放心,我们明白了!” 许显纯对魏忠贤笑着回了一句,就转身对抄家的锦衣卫官校喊道:“北镇抚司的弟兄们,都听见了吧,都认认真真地抄,一个墙角也不要放过!” “是!” 锦衣卫的旗校们大声回了一句,一时更加卖力地抄起家来。 骆养性见魏忠贤来了,不由得哀求道:“厂公,您老替我们说说情。” “咱家不与逆贼之子说话!” 魏忠贤冷哼了一声,就看向许显纯道:“抄出来的家产太少了,很明显,只靠旗校们这么抄还不够,官爵之家多爱藏银于密室或地窖,或者是寄存于亲友家,以咱家看,还得用刑拷打才行。” 许显纯和骆养性听后都颇为惊骇,都没想到魏忠贤会这么狠,为多抄些银子,竟还要用刑拷打骆家的人! 一时,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厂公魏忠贤是真的要认真抄家。 其实,魏忠贤也是没办法,张贵做个胖袄生意都能挣两万两,他一个负责统领厂卫职业抄家的如果抄家抄得太少,会被皇帝质疑能力的。 所以为了不被天启质疑他的赚钱能力,魏忠贤只能卷起来。 “是!” 许显纯回道。 被魏忠贤下令带来的骆思恭听后,顿时就激动地在魏忠贤后面,叱喝起来:“魏阉!你怎能如此心狠!你就不怕将来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吗?!” 骆养性则哀求道:“厂公,手下留情啊!” “你们都给咱家闭嘴!” 魏忠贤则直接大喝一声,接着就义正言辞道:“整个内廷,谁不知道咱家最是看不惯不忠不孝之人!尤其是你骆家这样吃里扒外的逆臣!咱家可以说与你们这样的逆臣不共戴天!想让咱家轻饶你们,休想!咱家可不是也吃里扒外的王安!” 说着,魏忠贤就看向许显纯:“骆思恭和骆养性父子,你觉得先拷打谁合适?” “家父!” 历史上果断降清的骆养性,此时想也没想,就也很果断地先替许显纯回了一句,然后看着魏忠贤,道:“家父才知道家中有多少银子。” 正文 第三十章 上夹棍!水太凉,下跪! 魏忠贤听后,突然一巴掌扇向了骆养性。 啪! 骆养性顿时被扇得眼冒金星,脸上露出五道指痕。 只见魏忠贤指着骆养性,呼吸很重地嚷道:“老子最见不得你这样的不孝子!” 说着,魏忠贤就喝令道:“先拷打骆养性!狠狠地拷打!不孝难免不忠,将来指不定会做出比他老子还过分的事来。” 魏忠贤这是真的怒了。 他是真的在乎孝道。 历史上,文官冯铨能成为阉党大佬,就是因为冯铨的孝心感动了魏忠贤,以至于魏忠贤后来特别看重他。 作为一名太监,魏忠贤似乎因为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也就对尽孝这事特别在意。 因而,现在骆养性情急之下的行为,直接让他这个大太监情绪失了态。 许显纯答应着,就问:“厂公,怎么拷掠?” 魏忠贤冷声道:“夹脑袋!不说就夹一下。不用担心后果,好处大家分,骂名咱家担!” 魏忠贤作为历史上能带起一个庞大阉党的人,做人的优点还是有的,那就是愿意扛事,也知道给底下的人好处,如此才使得许多文官都愿意跟着他这个太监干。 现在他这一句话,也算是让许多顾及名声的锦衣卫不用担心这样对待骆家而有什么后果,知道魏忠贤是允许他们把这样做的缘由都推到魏忠贤身上的,而好处还是会让他们参与分润的。 而这样一来,锦衣卫们自然愿意卖力。 毕竟魏忠贤愿意为大家扛事背锅又不会独占好处,谁不愿意尽心地跟着这样的领导办事。 “遵命!” 于是,骆养性的脑袋便被锦衣卫套上了夹棍,两锦衣卫力士开始奋力拉着夹棍绳子。 而骆养性则在被夹的时候就已经挣扎了起来:“不要!不要啊!先拷掠家父,拷掠家父啊!” 没多久,骆养性就受不了痛,而开始交待着府里藏银点,同时依旧要求让骆思恭代替他。 魏忠贤则越听越气,性情一来,就干脆撸起袖子,将一夹骆养性的锦衣卫推开:“咱家亲自来!这样的逆子,不夹死,早晚要叛君叛国!” 魏忠贤说着就一脚踩在骆养性身上,猛地一拉绳子,顿时,就夹得骆养性脑袋崩裂。 而他自己也坐倒在了地上。 许显纯见此忙扶起了他:“厂公!” 魏忠贤起身一看,见骆养性已经气绝,这才罢手,然后看向骆思恭:“都看见了吗,不想受罪的话,就把你儿子没交代的交代出来。” 骆思恭早被吓住了,只得一一交待了出来。 很快,锦衣卫就因此在骆府多抄出了五千多两黄金,三十多万两白银。 而骆思恭本人则被枭首示众。 毕竟骆思恭的确犯了大忌,皇帝不可能轻饶他。 只是在这件事后,让很多人没想到的是,魏忠贤会把骆家抄得这么狠。 事实上,魏忠贤不只是将骆家抄得狠,对叶向高也抄得狠。 本因还是张贵挑唆着天启搞工业,使得天启天天催着让魏忠贤搞钱,张贵也奉旨天天催着魏忠贤要钱,且还经常在天启面前PUA魏忠贤,质疑魏忠贤赚钱能力。 魏忠贤现在是不得不卖力抄家,而证明自己,不只是会伺候人,也的确很会搞钱。 …… “元辅,您虽然下了狱,我们还是尊称您一声元辅,但您也得配合一些,把您叶家的家底都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呀!这样,我也好向厂公交待。” 所以,魏忠贤还命东司理刑官杨寰在让叶向高奉旨自缢前,对其动用一些不容易被人看出伤痕的私刑,以逼叶向高先交待一下自己的家产。 而魏忠贤给杨寰的原话里也有“出事我担着、好处一起分”的意思。 杨寰也因此很是卖力,张口闭口一个厂公,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魏忠贤的得力干将,此时也就亲自审讯起叶向高来。 叶向高道:“仆自来清廉,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杨寰笑道:“您老若是在别人面前说清廉,估计别人会信,但您老在我们厂卫面前说这话,就有些太不尊重我们厂卫了!您老贪墨的事还少吗,您总不至于非要我们厂卫都报出来吧?那样您可就不会这么体面的去见我大明列祖宗咯,只怕皇爷也不会再只是赐您自缢了。” 叶向高愤然道:“你们,你们想怎样?!” 杨寰道:“不怎样,只是想伺候您洗脸。” 说着,杨寰就吩咐道:“把水端来,在元辅上路前,好好伺候元辅洗个脸!” “是!” 一盆冷水被断在了叶向高面前。 同时,两锦衣卫就把叶向高的头往水里摁着。 叶向高挣扎着,却挣扎不开,没多久就整个头颅浸入了水中,这把他憋的十分难受。 没一会儿,两锦衣卫就又把叶向高的头颅提出了水面。 杨寰则在这时问道:“您老现在想起自己有哪些家底了吗?” 叶向高道:“你们,你们,你们怎么这样,仆好歹也是做过首辅的人!” “正因为您是首辅,我们才这么温柔的,不然,还有更狠的。” 杨寰说着就道:“看样子您还是没记起。” “继续洗,让元辅再清醒清醒!” 杨寰接着又命道。 叶向高挣扎着:“不要,不要这样,这水太凉,太凉了!” “水凉才能醒神!” 杨寰回后又道:“继续伺候元辅洗脸。” 叶向高见此不由得道:“好,我说!” “直接写吧,给元辅上文房四宝!” 杨寰命道。 叶向高因此不得不把自己家底写了出来,甚至哪里有几处园子都写了出来。 杨寰看后点点头:“那现在请您上路吧。” 说着,就有一锦衣卫在梁上挂上了缳,另有一锦衣卫在缳下放了张凳子。 杨寰则在这之后看向叶向高:“元辅请。” 叶向高很是不愿,不由得道:“可否让仆再见见陛下,仆想告诉陛下,仆愿意劝东林众贤,一起革新大明,仆亦愿效江陵旧事,清丈田亩,整顿税政,肃清吏治!使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而用余生为陛下为社稷再尽一份力!让陛下成中兴之主,骂名仆来担!” “叶福清,太晚了。” 张贵这时候走了来。 杨寰见是张贵,慌忙过来作揖:“国舅爷!” 张贵道:“你们做你们的,我是奉上谕来看看叶向高的。” 说着,张贵就再次看向叶向高:“陛下给过你机会,以及给过你背后东林诸人机会,甚至最先就把机会给了你们,你应该清楚,为了给你们这个机会,而不惜在即位之初就更换首辅,让你进京代替方从哲!” 叶向高这里见张贵出现,竟直接朝张贵跪了下来。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列东林党官员名录,我能抄一千万两白银出来! 叶向高拜倒在张贵面前:“请国舅爷为老朽求情,让陛下只将老朽革为庶民或戍边,而留着老朽残生!” 张贵见此既失望也无奈:“你何必这样!再怎么说,也是堂堂首辅,东林领袖,却这样在我一个外戚面前如此卑微,实在是有损本朝士大夫之风骨!难道弘治朝如李梦阳般持木瓜砸跋扈外戚之人,在我大明朝已经没了?” 说着,张贵又道:“何况,现在陛下需要用你的性命来告诫后面的阁臣,如果只谋身不谋国,甚至不允许别人谋国,那下场还不如谋国者,所以,你今日是非亡不可!天下百姓也需要你这样极度自私的阁臣用性命去唤醒后面的阁臣,为天下执政,不为天下民,还真不如落红成泥,为天下人养分。” 半晌后,没等张贵亲自搀起他,叶向高就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双带着厚重眼睑的浑浊眼眸盯着张贵,浸着冷笑:“陛下年少,锐气太盛,故而欲革天下之弊,老朽理解。” 说着,叶向高就又问着张贵:“但何以国舅也句句都在忧这天下万民?!” “老朽着实不解,毕竟你是外戚,富贵已有,何须在乎朝政如何?” “就算是想得圣宠,也没必要操心天下人的死活。而如今,你却关心了起来,且句句都像是在责备老朽误国误民,如之前在西苑一样!” “你这样说,只有一个缘由可以解释得通。那就是,你肯定觉得,我大明朝没二三十年就要亡了一样!” “是也不是?” 叶向高接着就问道。 张贵笑了起来:“你到底是首辅,这么快就看透了我的心思。” “但还是太晚了,仆早该看出来的。” 叶向高苦笑起来,又道:“一开始,仆以为你谄媚陛下,只是和历史上的外戚们一样,只为了有更大的权势。只是在西苑被你责备是仆逼得陛下用刀说话,又是你主动提议恢复江陵名誉后,仆才意识到不对,现在听你这番话,仆才更加清楚,你和其他外戚不一样,其他外戚不会有为江陵说话的。” 张贵点头:“所以你不该一开始就对我有成见,该先找我主动沟通一下,没准你不会是现在这个下场,而不是一开始就因为我献个新式马车就要逼着皇帝将我赶回原籍,甚至指使言官弹劾我,乃至置我于死地。可见,是你这个士大夫一开始的自傲害了你自己。” 叶向高只仰天感叹道:“世上事,世事难料!” 接着,叶向高就突然一脸认真地问张贵:“你为何觉得大明亡国不远?!” 张贵想了想回道:“因为我发现你这样的人,大明现在太多了!精明但极度利己,满口仁义道德,却只想着如何更多地吃天下百姓。” 叶向高无语。 过了一会儿,叶向高又问:“国舅爷想必来这里不仅仅是送仆上路吧?” 张贵点头:“没错,你叶福清身为东林领袖,杨大洪、钱牧斋这些都不能与你比,而东林诸人太多,遍布朝野,总不能你叶福清走后,因群龙无首而被彻底屠戮了吧?” “虽然我不喜欢你们东林诸人,但也还是不得不承认,你们当中有些人还是可用的,而有些人则是罪大恶极,是扰乱朝廷的大祸害。” “而对这些人,你最清楚,因为他们几乎都是你的门生故吏乃至亲友。” “所以,你写个名单,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哪些人不但不可用甚至当抄家当诛,哪些人不但可用甚至当重用。要写明白,这算是你叶向高执政多年来能给朝廷做的最后一点贡献。” “于公,朝廷接下来革新除弊需要干才,甚至是熟悉你们江南情况出自于江南的干才。于私,你应该也不想自己的门生故吏都因为你的离开而被逐出朝堂吧,这样将来谁给你平反?” 张贵这么说后,叶向高叹了口气:“也罢,于国于民,仆的确该写出来,将来哪些人当保,哪些人不当保。” 说着,叶向高就喝道:“拿笔来!” 张贵给杨寰递了个眼色。 杨寰倒亲自递上笔来,且自觉地带着在场官校离开了叶向高的牢房。 叶向高因此大步跨去,坐在长凳上,于案上按下白纸写了起来。 “阁臣中,韩爌与刘一燝,仆就不提了,国舅爷想必清楚:韩爌敦厚识大体,倒可以一用,但让他执政革天下之弊,恐有心无力,此人压不住天下言官;刘一燝气燥短谋、贪婪而狡诈,当抄!” “而我东林人中,可用者,袁可立,大才!” “李三才,可诛可抄家,贪鄙成性,我已将死,倒也不必为他遮掩了。” “孙承宗可重用、有大胸襟,但谋国大才算不上。” “杨涟正直敢言,但往往不识大体,当贬,留京只会害他害国。” “卢象升,我东林中,文武双全者也,有韬略,可大用!” “钱谦益,只可为翰林,可用但不可大用。” “侯恂,结党营私,门户之见颇重,不可用。” “周延儒,爱财如命!” “李邦华,出身寒微,有整顿天下之志,可大用!” …… 叶向高把东林党官员一个个都认认真真地列了出来,且写出了自己的评价。 张贵不得不承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向高所提的这些人基本上和在历史上后面的表现很相符合。 另外,他不得不承认叶向高其实是有识人之明的,也难怪能使东林人敬服,但就只是不愿意做第二个张居正而已。 “你说你,要是谋国多好,就凭你这识人的本事,不愁不能生前也得个太师之名。” 大明上一个生前封太师的还是张居正,张贵这话也算是不言而喻。 叶向高只是一笑,老老实实地继续写着东林名单。 “袁可立、李邦华、卢象升,这些可大用者,你给他们写封亲笔信吧,就让他们以后跟着本皇亲干,时间还早,拖到明晨,你再上路也不迟。” 张贵在他写完后又吩咐道。 叶向高听后看了张贵一眼:“魏忠贤只是要我叶家的钱,您国舅爷却是要叶家的人,比他姓魏的还狠!” 张贵的确是想夺走叶向高的政治遗产,榨干他最后的一点价值,且道:“不只是他们,汝妻儿,我也会照拂的。” “你!” 叶向高惊诧地看向张贵,咬牙道:“仆囡囡才十岁!” 张贵笑了笑:“看来你老不老嘛!难怪有贪生之恋。” 叶向高又问:“仆写了,他们不一定会听。” 张贵道:“这不重要,真正可用者,会亲自来调查亲自看看本皇亲如何行事的。” “好吧,仆写就是。” 叶向高回道。 随着一声鸡鸣传进诏狱,叶向高才提着一双酸疼的手上了路,被自缢于诏狱。 …… 熬了一夜的张贵则拿着东林名单去了西苑,正巧,看着魏忠贤带着人抬着许多大箱子来。 魏忠贤一见张贵,就赶紧迎了过来,笑道:“国舅爷,您现在可以随便找咱家要银子了,您猜咱家抄了多少,白银就足足三十多万两!” 张贵淡淡道:“一般般吧,信不信我将来能给你一次性抄上千万两出来。” 张贵知道魏忠贤很想证明自己,但他就是故意不给魏忠贤一点表扬。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魏忠贤对张贵服气,继续努力抄家,拜师! 魏忠贤收住了笑容,瞅着张贵,一言不发。 他原以为这位国舅爷听到有这么多银子会兴奋,甚至会给他一张笑脸的,然后求着他多给一些银子去搞什么工业。 但魏忠贤没想到自己抄得这么多银子没被国舅爷看上。 “一千万两?” 而且,魏忠贤此时听到张贵这么说后,心里还有些不服气。 他真想问问张贵,你这么厉害,干嘛不立即去抄一个我试试,要是可以,我把提督东厂的位置让给你! 魏忠贤明面上也不敢这么和张贵说话,而是笑着说道:“国舅爷的本事,自然是比咱家厉害。” 一时,二人到了天启所在暖阁。 魏忠贤先向天启禀报了抄没骆思恭的情况。 天启听后道:“不错!” 魏忠贤看了一眼张贵道:“皇爷过奖,奴婢比国舅爷还是差点,国舅爷说他将来能为朝廷一次性抄出上千万两白银出来,奴婢觉得国舅爷是有这个本事的,虽然这个奴婢自问是办不到的。” 天启因此也看向了张贵:“魏忠贤说的是真的?” 张贵把叶向高的东林名单呈递到了天启面前:“陛下看看就知道了,这些全是叶向高自己写出来的东林官员名录,这里面,李三才、周延儒这些被叶向高都说成是大贪官的,皆被臣要求叶向高预估了其家资,而这些哪一个不是家资上千万两?这就是臣这样说的底气所在了。” 天启看着名单,没好气地道:“东林诸官中,竟有这么多贪官!难怪骆思恭说叶向高清廉,跟叶向高自己都说贪的官员对比一下,他的确算是清廉的。” 魏忠贤在一旁算是服气了,也才知道敢情张贵说的是真的,一个骆思恭的确算不上什么,叶向高甚至也不算什么,叶向高背后的这些东林官员才是真的富。 “皇爷,不如来个瓜蔓抄吧。” 魏忠贤甚至还主动提议起来。 天启听后点点头:“这件事,你来办,这名单上被标明了贪婪成性又无用处的一个一个的查办,一个一个的抄!” “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道。 张贵知道魏忠贤这下子有的忙了,可以说,因为自己让叶向高提供的这份名单,让魏忠贤的抄家大业才刚刚开始。 “朕听说,户部给你的庄田不是很好,而你还是要了,是一个叫西山的地方?” 天启这时又问起张贵别的事来。 张贵点头:“西山挺好的,臣打算就在那里搞工业品,准确地说,是建立一个工业区,炼钢、织造都集中在那里。” 天启听后点首:“朕可是一直等着你说的让带滚动轴承的马车成为工业品,进而大规模用于国家与百姓呢。没钱,记得找魏忠贤要。” “是!” 张贵回了一句。 回府补了一天觉后,张贵就开始筹划着去西山搞工业的事。 为什么在西山搞? 自然是因为张贵知道西山不适合耕种,却又富含煤矿等能源,自然更适合做工业开发,关键还离京师近。 张贵先让人去把韩珪叫了来,且道:“听闻有个叫宋应星的人,现在在吏部等着选官,你持我这封信去见他,然后带他来见我。” 说着,张贵就把案桌上的一封信递给了韩珪。 “是!” 韩珪拿着信就去了吏部。 没多久,韩珪就带了宋应星来。 宋应星一见张贵就立刻拱手一拜:“给国舅爷问安!国舅爷学识渊博,精通自然之学,不知可否收晚生为弟子?!” 韩珪很是错愕地看着宋应星,心道:“你一个举人,怎么跟我一样,也来巴结国舅爷,要认国舅爷为师,是你儒林可以做你老师的人不够吗?” 韩珪自然不知道宋应星属于士大夫阶层中喜欢自然科学一类的理工男,读书人中能为他老师的的确少。 大明读书人中也的确不全都是鄙视科学技术为奇技淫巧之辈,也有像宋应星这种重视科学技术的,而因此在历史上留下了一本叫《天工开物》的科技著作。 宋应星此时要拜师张贵,自然也是因为张贵给他的信里展示了一些宋应星还不知道自然科学知识。 “娘的,堂堂举人也要当恩辅弟子,这不是要抢自己这个大师兄的威风吗?” 韩珪说着就心道:“恩辅和读书人一向人不对付,肯定不会答应的。” 结果,张贵这时却道:“韩珪知道的,吾从不拒绝好学之人,你既然要认我作先生,那就作先生吧。” “弟子这就行礼!” 宋应星说着就跪在地上行了大礼,然后两眼放光地看着张贵道:“恩辅在信中所提到坩埚炼钢和柳条炒钢的确很好,以及所谓的元素论也着实新奇,韩昌黎说,闻到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恩辅在这方面明显在弟子之上,为弟子师父是弟子的荣幸!” 张贵点点头,看向了韩珪:“看看,这才是真正喜欢鲁班之学者的样子!” 韩珪尴尬地笑了笑:“是!”然后,心道:“完了,我在师父面前要失宠了。” “你们俩应该互相认识了,现在就跟我一起去城外,招一批流民。” 说着,张贵又对被满桂派来帮他训练家丁的满桂之弟满桦吩咐道:“你带上你的家丁和我们一起去,到时候替我选一批流民青壮,为接下来组建太康伯府家丁队做准备。” “大师兄!” “师弟!” “是,国舅爷!” 韩珪、宋应星、满桦三人以及满桦麾下的一队家丁便跟着张贵一起来了城外。 时值寒冬,朔风不断,雪如扯絮般下个不停。 张贵与韩珪、宋应星二人坐着一辆华盖马车。 满桦则骑马带自己的一队家丁护卫着马车。 张贵是正一品大员,按制,在他出城时,城门内外官校要疏散人群,清出道路来。 所以,张贵出来时就见城门内外大道上已站满军士,而在军士后面的雪地里,则跪着许多女童男童,这些孩童头上插着草标,面黄肌瘦,背后站着其父母,皆是衣衫褴褛,两眼无神。 这些孩童自然不是来喊冤的,而是希冀张贵来买他们回府,好给他们自己和他们父母一口活路的。 城外这些插标卖首的更多,甚至见缝插针一般挤了几排。 无论守城军士怎么呵斥,还是有越来越多的流民携家带口地聚集过来,等着张贵这个权贵来买。 韩珪、宋应星二人作为明代人自然是司空见惯,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张贵倒还有些不适应。 来到城外,穿着大氅的张贵,抱着铜手炉下了马车后,就踏着碎琼乱玉,一边走一边道:“韩珪,你派人去联系这里的牙行,让他们带人来给我们挑。” “哎!” 韩珪答应着就派自己的小厮们去了。 接着,张贵就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问道:“这些流民,怎么都不烧火取暖?” “炭价太高,今天早上才涨了三成,每到这年岁,京城权贵皆会囤积煤炭、木炭居奇,进而逼沿河而生的流民用更低贱的价格卖儿鬻女,乃至逼有田者卖田都是可能的,毕竟如今这北方越来越冷。” 宋应星回道。 张贵听后道:“敢情是我何不食肉糜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败坏世风?文官们大感失望! 张贵说这话后不久,就有这里的牙行管事的人来了张贵这里:“小的见过国舅爷。” 牙行就是中介,且经营门类很广,有负责替客户采办原料和商品的,也有负责帮雇佣买卖人口的。 明朝后期,牙行业已经非常发达,从生丝等原料采购到人口买卖,都离不开牙行。 张贵见到这牙行管事后就道:“把你们牙行登记作保的都叫来,我们要招人。不会少给你银子。” 通过牙行招募家丁和雇工有个好处,就是这些牙行会给这些青壮登记作保,保证这些青壮都是有籍贯可查、有亲友可保、无犯罪记录的正经汉人,这样也就能防止招人招到建奴细作或者邪教之徒乃至其他来历不明的人。 这牙行管事答应着就去照办了。 一个时辰后,这牙行管事就带着一堆人来到了张贵等人面前,等着张贵等人挑选,且道:“国舅爷,等着您施恩的人太多,但您肯定是要不完的,不如先选了,小的再给您他们的保书?” 张贵点点头。 这牙行管事说着就闪在了一边。 “满桦,你先替我选家丁,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尽量是各乡各宗族混杂。” 张贵吩咐道。 这年头,很多流民都是以乡族的方式迁徙,如果不打乱,很容易出现不能驾驭的乡党,而造成雇主产业被反噬。 “明白!” 满桦便先去选着家丁,到后面选出了八百余丁。 张贵接着就道:“这八百余丁皆编为家丁,其余青壮,再招五千,壮妇三千,用于接下来扩大织坊与造炼钢坊、以及采矿用,满桦你先带着这八百余丁去西山安顿,搭建营房,府里今天就会把粮秣运过去。其他人,韩珪和宋应星,你俩先选出一些能写会算的,且将招募的流民根据保书全部登记,然后每一百人分成一组,每十组为一队,但要记住,同乡同族不可在一起,全部打散!组编完后就也带到西山去。” “是!” 韩珪和宋应星答应着。 接下来,张贵又给自己招募的这些流民确定了待遇。 家丁作为真正属于自己伯爵府的私人武装,脱产军人,月钱最低标准是二两白银,逢年过节会根据表现发放奖掖金。 织坊的雇工和采矿的矿工是属于自己伯爵府的雇工,月钱最低标准也就变成五百文钱,提成另算。 炼钢坊的雇工是张贵替内廷招募,用的是内廷的钱,月钱最低标准也暂定为五百文钱,提成另算。 在确定待遇后,张贵就让宋应星负责带着这些雇工炼钢和采矿,同时还管理这些雇工各队的生活。 同时,韩珪则被张贵安排着采办与运输相应物资。 至于家丁,因为天启早已恩准,所以由满桂这个管神枢营的名将来替他亲自训练这些家丁,而宫廷禁卫则暂由满桂之弟满桦负责。 一切都在有序的展开着。 “恩辅,西山真的有煤矿,而且储量不少,也便于开采!” 宋应星虽然在科举上声明不显,只是个举人,但在自然科学上却是个全能手,无论是矿产勘探、采冶,他都是这个时代在这些方面的专业人才,否则也写不出《天工开物》。 所以,一开始宋应星还对张贵要他还负责来西山采矿的事感到奇怪,但等他奉张贵之命勘探了西山地貌后,才真的确定西山有大量煤矿。 韩珪听后比张贵还欣喜,当场站起身,问道:“是吗?听我户部的朋友说,给恩辅西山这块地,是户部故意使得坏,选些连百姓们都看不上的贫瘠之地作为给恩辅的庄田赏赐,我本来想着提醒恩辅这事的,结果没想到恩辅先答应了,也就没再劝,如今若是有煤矿,倒是可以大赚一笔。” 宋应星也附和道:“这倒是,眼下炭价又涨了一成,许多城中殷实之家都不敢买炭了。” 韩珪则开始奉承着张贵:“如今想来,恩师真是有先见之明,乃是诸葛再世,天下第一聪明人!” 嘭! 张贵当即给了韩珪一脚。 韩珪直接被揣在了地上,看着张贵,委屈巴巴地问道:“恩辅为何教训弟子?” “赶紧去买铺子,准备卖炭啊!” 张贵说了一句,又道:“为师精力有限,以后这些事你负责,也不会让你白辛苦,只是你自己现在因为未分家而不能有私财,你去告诉令尊,就以你韩家的名义,把你这个人入股进综合门市,占一成的股利,以后你就是综合门市的揽总(总经理)。” “弟子明白,谢恩辅,弟子这就去办!” 韩珪脑子灵活,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好处,答应着就咧嘴笑着走了,心道:“恩辅还是更疼自己的,没说把这好处给新来的这个举人,自己可得继续努力才行!要证明给恩师看,自己虽然只是个衙内,但绝对比什么举人好使!” 张贵这里则对宋应星道:“你即刻组织招募好的矿工立即去开采煤矿!” “是!” 宋应星答应着也去了。 一旬过后,张贵的西山工业区已经人流如织、高炉林立、矿洞遍布、机杼声不断。 张贵也开始常往这里跑,指挥着宋应星如何完善自己的西山工业区。 而在这段时间,京城的炭价倒也越来越贵。 …… “老爷,炭价又涨了,且已经突破去年最高价。” 刘府。 这天深夜,家仆盛瑞就来到阁臣刘一燝这里,禀报了最新的炭价。 盛瑞是在外替刘家经商的奴仆,且主要是替刘一燝投机倒把和囤积居奇之类的生意,比如炒粮价、炒炭价之类。 盛瑞此时说后也就问着刘一燝:“我们是不是可以买人了?” 刘一燝想了想道:“你没注意到今年又比去年冷吗,再等等,到时候没准一碗饭就可以换一个黄花大闺女,而建奴那边要扩充人口,肯定还会需要更多的年轻汉女,所以晋商买人的价肯定还会再涨。” “老爷英明,以更低价买入,再以更高价卖给晋商,能多赚不少!” 盛瑞回道。 而刘一燝接着就问道:“老夫让你打听西山的事打听得如何?” 盛瑞回道:“正要禀报老爷,现在国舅爷天天往西山跑,也买了许多人去。” “想必是尼姑庵是开起来了。” 刘一燝说着就道:“正好明天休沐,告诉外面,明早备好轿子,老夫要去西山!” 次日一早。 刘一燝就真的乘坐着轿子,在盛瑞的奴仆陪同下,往西山来。 许多京城的达官显贵早就关注着张贵在西山的情况,因为按照他们的逻辑,张贵愿意要西山这块地就只能拿来搞特色风月产业。 所以,像刘一燝一样的许多文官趁着休沐这天,都乘轿来了西山。 “这个国舅爷,真正是会做生意,竟想到做这个,我倒要看看,他这尼姑庵到底有没有绝色妙尼,去一去也无妨,就探究一佛法,顺便也批判批判国舅爷这败坏世风的行为。” 连大明大管家户部尚书汪应蛟也都乘了轿来,满怀期待地腹诽着。 徐光启更是在听说此事后,颇为愤怒地赶了来:“这个国舅爷,我还当他有良心,至少做边军生意时不以次充好,但没想到他做这种生意,这简直是败坏世风!如果所为属实,我定要参劾他!” 一时间,在京城百官休沐这天,西山外面停了许多轿子。 只是,刘一燝等一来,却发现整个西山没有所谓的尼姑庵,全是结棚而居的百姓。 刘一燝、汪应蛟、徐光启等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意外。 而在西山工业区安顿下来的百姓们在看见来了这么多达官贵人后也感到很意外。 “滚开!别冲撞了我们老爷!” 随这些达官贵人来的豪奴们,还开始呵斥着因玩耍而还停留在路中央的孩童们,有的甚至用马鞭抽打起来,一时许多孩童因此哭了起来,吓得其父母忙把自己孩子抱在一边,慌张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刘一燝等达官贵人则在发现这里只有流民没有美尼后而皱着眉,继续往里走着,希望还是能碰到一尼姑庵。 这时,他们豁然看见了一条横亘在山腰到山脚的轨道。 只见这轨道下面铺着像是被削了一半的陶瓷缸,而在轨道上则满载着煤炭,甚至还有雇工不停地在轨道尽头往轨道里倒煤炭。 然后,刘一燝等发现这条山坡上还有好几条这么长的轨道,都装满了煤。 “这么多煤!” 刘一燝不禁感叹了一声,然后看向汪应蛟,咬牙问道:“你们户部不是说,西山毫无所产吗?!”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手段毒辣!文官们彻底被打击到! 户部尚书汪应蛟也是一脸意外地看着刘一燝,不解地道:“我哪里知道会是这样!” “我身为户部尚书,整个两京一十三省,哪快地好不好,自然清楚!” “但西山的确是京畿最贫瘠的地!要不然,京师勋贵公卿等早已兼并,何至于留到现在?!” “这西山竟突然出现这么多煤,不只是你刘阁老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啊!” 汪应蛟继续补充了几句。 刘一燝听后道:“那看来这张贵身边是有探矿的高人,早已先替探明了这附近的矿脉!” 汪应蛟叹了一口气:“这也没办法了,赐这里为太康伯庄田的圣旨早已存档,且以《邸报》发于天下,他张国舅赚到了,光是眼前看到的这些煤都值得上同西山一样大的良田沃野了。” “真是便宜了他,我们都被他耍了!” 刘一燝愤然说了一句。 接着,刘一燝又对自己家仆盛瑞吩咐道:“你去问问,这些煤炭卖多少钱?” “是!” 盛瑞答应着就去问了这里采煤的人。 没一会儿,盛瑞就跑回来说:“回老爷,他们说,运去城里的,是按去年的平价卖。” “平价卖?!” 刘一燝大为震惊,心想:“如今煤价早比去年平价翻了不知多少倍,他张国舅是菩萨转世吗,还以平价卖!不管他是不是菩萨转世,都不能让其坏了我们囤煤压低买人成本的生意,否则,今年的煤就白用高价囤了!” 如此想后,刘一燝就对盛瑞吩咐道:“你立即回去,打听一下,哪些店在卖平价煤,他们卖多少,我们就买多少。另外,持我的帖去拜见京城其他豪门大户,让他们知道这事,如今大家要想不因囤高价煤亏本,就不能让张贵把平价煤卖到庶民手里!” “明白!” 盛瑞答应着去了。 同刘一燝一样来到西山,而看见西山有许多煤炭的许多达官贵人们也同刘一燝一样,在派家奴打听得张贵是平价卖煤后,就也立刻安排自己家奴去大肆买进张贵的平价煤。 户部尚书汪应蛟倒是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没有参与囤积居奇。 而他现在的目光已经被西山这么多流民吸引了。 这是让他感到意外的。 他没想到西山会有这么多流民。 看见这些流民如冷冻猫子一样,畏缩在棚屋里,衣不蔽体,除了两眼里有白点外,一个个几乎都跟煤炭一样黑。 “哀民生之多艰!” 汪应蛟一时也因此忘记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与妙尼谈佛理,陡生出一些作为户部尚书本该有的责任心来。 咚! 随着一声锣响,有好些个敲锣的青壮出现在了这些流民居住的棚户区。 这些流民听到锣响也都一个个从棚屋里站了出来,且露着兴奋的神色。 “国舅爷有令,考虑到大家暂时需要驱寒果腹之物,故月钱暂时按旬发放,且直接发放煤炭、棉布以及粮食作为工钱,现在各自去组里办公室领。” 这些青壮在敲锣后喊了起来。 而在这些青壮喊后,这些流民顿时高兴地不行,撒开腿往各自所在的组长室去领工钱。 很快,不少反应快的流民已经领了一袋米一袋煤一块布回来。 许多在见到刘一燝、汪应蛟等达官贵人出现后,还打算卖儿鬻女的流民们,在听到现在就可以领到果腹御寒的实物后,也都忙拔上了自己孩子头上的草标。 一名跪在雪地里,等着被卖,而叫二妮的女孩见自己父亲拔掉自己头上草标后,就惊讶地回头看着自己父亲:“爹,你不卖我了吗?” 这名中年汉子咧开满口黄牙:“不卖了!现在爹爹可以自己养活你了。” “耶!” 二妮窜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一双赤脚在雪地里奔跑着,两手飞舞着,欢呼着道: “爹爹不卖我了!” “爹爹不卖我了!” “爹爹不卖我了!” … 一时间,像她这样的百姓孩童皆是这样,仿佛一下子两眼有了神,有了活力,笑声不停地荡漾在冬日的暖阳里。 一老妪看见这一幕,也露出了笑容,并开始用公家传来的火种点燃了自己儿子领来的煤炭,且把掉落满地的草标拣拾起来,丢进了火里,爆出零星的火星来。 此时,越来越多的篝火开始出现,交错在棚屋之间,如夜幕上渐渐多起来的星辰。 许多百姓开始围火取暖、煮粥,目光也开始从刘一燝等达官贵人身上移开,开始有胆子直视之前要被自己贱卖的孩子,且眼神也由哀求变成满足,仿佛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触感到的第一抹温暖。 刘一燝等不少达官贵人的眼眸则是越来越冷厉。 他们并不喜欢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仿佛这些篝火在燃烧着他们的财产,篝火发出的光芒也仿佛在刺他们的眼,孩童自由而欢快的笑声也仿佛是在讥笑他们。 刘一燝因此沉声问着户部尚书汪应蛟:“大司农,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汪应蛟长叹一声:“我突然一刻也不在这里待了。” 因为汪应蛟这么一说,刘一燝怒极反笑起来:“为何这么说?” “这简直就是在骂我这个户部尚书不称职!” 汪应蛟痛声说了一句。 然后,他就看着刘一燝等同来这里的文臣们道:“亏敝人是进士出身,圣人门徒,可与国舅爷相比,敝人简直畜生都不如!” “人家国舅爷想的是在西山开矿养民,使黎民不饥不寒。” “而我呢,我这个户部尚书呢?” “我竟然会以为他是在这里逼人家妻女为淫0尼,而为我士大夫之消遣!而且我不但这么想了,竟还想着来风花雪月一下!” “你说我是不是衣冠禽兽!” “敝人回去后就立即辞官,无颜再面对君父面对天下。” “为生民立命,本我士大夫之责;使黎民不饥不寒不卖儿鬻女,本也是我这户部尚书义不容辞之事,而我却一直视若无睹,如今若非国舅爷这一记棒喝,真不知道还要误国误君到何种地步!” 汪应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还落泪连声道:“惭愧,惭愧呀!” “够了!” 刘一燝突然大喝一声,呼吸急促地瞪着汪应蛟:“你怎么这样想?” 汪应蛟不解地问:“这样有错吗?” “区区草芥,冻死饿死有何足惜!” 刘一燝道。 汪应蛟:“……” 他突然觉得刘一燝好陌生。 同来这里的兵部武选司主事刘国缙也跟着说道:“阁老所言没错!何况,无地者,也可称民?” “是啊!这与你这个户部尚书称不称职有什么相干,这摆明了是国舅张贵在与民夺利,扰乱市易!” 顺天巡抚李子龙这时也跟着说了一句。 “没错!这样做分明害国害商更害民!大司农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呢。” 给事中郭兴也跟着附和道。 这时,盛瑞匆忙赶来了刘一燝这里:“老爷,小的打听清楚了,这里的煤只由叫综合门市的店铺出售,但这些综合门市每天给每户卖的煤有限制!说是为了出产有限,不得不这样,我们加价大量买也不行,还说这是国舅爷亲自下的令,他们都不敢违背。” “这哪里是出产有限,这分明是不想我们大量买进他的煤,好让这个冬天少冻死几个草芥!” 刘一燝恨声说着,就又道:“没想到他张国舅为了这些草芥贱民,行如此毒辣的手段!竟直接给这些贱民发煤发粮作为工钱,还限购!不让豪门大户多买!” “卑鄙!卑鄙至极!” 刘国缙也跟着骂了起来,同时心里非常担忧:“自己挪用军饷高价囤的煤炭岂不要被国舅爷这么搞得全砸手里了?” “我看这是仁善之事!也不知道这样骂的,是不是没了心!或者说,忘记了道义!”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来,刘一燝等大为不满的达官贵人们不由得循声看去,两眼满是邪火。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现在我有朋!有党!是国舅爷的朋党! 话分两头,在刘一燝等一干达官贵人去西山时,天启这里,则因为厂卫奏报炭价飞涨的事而忧心忡忡,且特地问着魏忠贤:“现在炭价下降了没有?” 魏忠贤回道:“启奏皇爷,又涨了些。” 天启听后拧了拧眉头:“再涨下去,百姓如何受得了?有些权贵大户也着实贪婪,竟使炭价一直居高不下,你们东厂要好好查查,有哪些权贵大户在暗中推高炭价!” “是!” 这时,同在御前的韩爌奏道:“陛下不必担心,据臣所知,国舅爷已安排犬子在城中开了许多门店,叫做综合门市,专门出售平价煤,但限购,每户每天只能买一定量的煤。” 天启颇为意外,看向魏忠贤:“真有此事?” 魏忠贤讪笑道:“奴婢这些日子忙着审涉嫌给边军造劣质胖袄的奸商,一时还未知道此事。请皇爷放心,奴婢这就让东厂的人去查证。” “不必!朕微服,亲自去宫外看看,顺便也看看百姓生活到底被这高昂炭价造成了多大影响。” 天启说着就又看向韩爌:“韩卿家,一起去吧。” “是!” 韩爌答应着。 因为综合门市有他韩家的好处在里面,所以,一向寡言的韩爌也就在刚才多言了一句。 一时来到宫外,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天启就看见许多贫民畏缩在墙角雪地上,皮肤冻得发紫,而不由得喟叹一声:“真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着,天启就询问韩爌:“韩卿家,你说的是真的吗,张贵他真的在卖平价煤济民?” 韩爌回道:“臣岂敢欺君。” 正在这时,天启就发现前方一处门店外排着长队,而这处门店就店名就叫“综合门市”。 天启也就走过去,问着一老百姓:“这么冷的天,你们在这里排队做什么?” 这老百姓回道:“买煤!就这家便宜公道,跟去年平价一样的价格,只是不能多买,所以每天都得来买。而且不能由别人代替,只凭户票和保书拿煤。因而,再冷,我也得亲自来,不然老婆孩子岂不得冻死?屋里早就没柴烧坑了!” “最近不是炭价飞涨吗,他们为何愿意平价卖?” 天启又问道。 这老百姓回道:“说是皇上给他们的店有补贴,他们才能买这么便宜。可见皇上还是好皇上。” 天启点了点头,知道张贵编这么个理由,是想自己做好事,而人心让自己这个皇帝来收。 接着,天启又问:“这样的门店还有多少?” “一个坊有两个。” 这老百姓回道。 天启听后一言不发,沉默地往外走去。 “魏忠贤!” 天启突然唤了一声。 魏忠贤忙走上前来:“皇爷有何吩咐?” “内廷怎么就不知道这样做?!” “拿银子去买煤,然后平价卖给百姓,让百姓度过危机?人家张贵能想到,你这个司礼监大太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你是忍心看着朕的京师还有老百姓被活生生冻死吗?!” “韩卿,还有你们内阁外朝,怎么也没想到?!” 天启有些责备地问道。 魏忠贤慌忙匍匐在地:“皇爷息怒,国舅爷宅心仁厚,奴婢的确是不及他的,奴婢一定好好向国舅爷学习学习。” 韩爌也跟着请罪,说了和魏忠贤类似的话。 “起来吧。” 天启素来也不是个对身边人太严厉的人,批评了魏忠贤、韩爌几句后,就没再说两人,只又问着魏忠贤:“张贵的这些综合门市进购煤炭时,可找你要钱没有?” 魏忠贤回道:“没有。” “那你得主动给!” “他心眼实在,难道你也跟着实在?” 天启嘱咐了一句,又道:“他心善,不忍心百姓冻死,就把高价煤以平价卖给百姓,还限购,摆明了只是想惠民,却把这这样做后得到的人心给朕,那朕也不能白得这份人心,到时候,你主动去找他,他买煤花了多少钱,你就让内廷真的给他补贴多少。” “是!奴婢遵旨。” 魏忠贤回道。 韩爌这时候则替魏忠贤打了一下圆场,说道:“陛下,这里面有件事,您误会了,国舅爷的这些煤不是他买的,是您赐给他的庄田里自产的。” 天启听后有些意外:“是吗?” 韩爌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这些都是犬子告诉臣的。” 天启听后道:“那就更加说明他这人心善实在,跟他姐一样!有这么多煤不想着去高价卖出去赚更多的钱,却平价卖还借此机会让朕这个皇帝更得人心。” 天启说着就道:“我们去西山看看他。” 这时候,韩爌忙劝道:“陛下最好不要去。” 天启不由得问道:“为何不能去?” 韩爌回道:“因为今天去西山的达官贵人不少。” “为何不少?” 天启问道。 韩爌忙如实告知给了天启。 天启听后“哼”了一声:“那更得去了,朕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这么看朕的内弟!魏忠贤到时候,你记得把那些人的名字记下来!” “遵旨!” …… 在天启到来之前,西山这里,张贵因为直接给做工的百姓发放煤炭、粮食作为工钱,而激怒了不少企图囤煤逼百姓贱卖儿女的达官贵人们,且使得一众文官开始声讨张贵甚至驳斥因开始有愧疚之心的汪应蛟时,徐光启站了出来,说这时骂张贵的皆是没有心。 徐光启发出的这一不和谐的声音,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次抽在了刘一燝等达官贵人的脸上。 “徐子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刘一燝先质问了徐光启一句。 “阁老,不用您提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本也以为国舅爷在西山是要开淫0庵,而坏世风,故才来看看,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徐某人,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正如杨大洪所言,国舅爷的确是实心为国。徐某惭愧!竟一直在以书生之固有偏见看他。” “也正如大司农方才所言,徐某也感到无颜面对圣上,面对百姓,国舅爷尚知道抚民,使百姓不冻死饿死;可我徐某人,身为都察院风宪官,却连为这些百姓进言都没进言过,徐某人真是眼瞎之人也!” 徐光启这时也激动万分地说了起来。 刘一燝听后脸色更加难看。 刘国缙则冷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徐子先说是不党不朋,其实早就在趋附权贵,与他张国舅朋比为奸!” “就是!如今朝廷,为何有朱、姚、梁等直臣被先后诛杀,就在于我文官们首先就人心不齐,在于朝中还有一大批奸臣庸臣在!” 给事中郭兴说着,就指着徐光启,声色俱厉地道:“而你徐光启就是这些奸臣之一!你不配为我士大夫一员!你沉迷杂学,不重圣人经学,背叛儒教,如今更是如此无耻,做外戚朋党!当诛!” “我徐光启一向不朋不党,既然诸位这么说。” 徐光启说到这里,就毅然向前跨出一步,仿佛跨过了一道鸿沟,走到了对面卷缩在棚屋下,围拥在火堆旁的流民们中间,看着对面的达官贵人们道:“今日起,我徐子先有朋!有党!且是国舅爷的朋党!” 流民们很意外地看着身做猩红官袍的徐光启,脸上不自觉地溢出笑意来。 “本堂也愿做国舅爷的朋党!” 汪应蛟受徐光启的影响,也站了过来,站到了流民们这边,那一步跨得特别坚实。 “大司农!” 刘一燝喊了一声,都没把汪应蛟喊回来。 “还有我!” 这时,探花出身的翰林编修陈子壮也站了出来。 “还有我!” “还有我!”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刘一燝吐血!兵部尚书该杀! 好几个官员都改换了阵营,跟着站了过来。 这是张贵自己都不会想到的事。 他不过是要在西山搞个工业,却因而导致文官内部开始出现分裂。 虽然现在站过来,扬言要做张贵朋党的文官不多。 但这对于刘一燝等憎恶张贵坏了他们利益的权贵官僚们而言,已经很受打击。 何况徐光启、汪应蛟、陈子壮这些本就是重量级的官员。 “陈子壮,你!” “你们!” 因此,刘一燝指着这几个人,怒不可遏。 突然,他还直接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因为刘一燝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一幕。 这些本和自己皆属于士大夫的人竟选择站到流民和外戚张贵一边! 尤其是探花陈子壮这样的清流、汪应蛟这样的部堂大臣。 “哟,这么热闹。” 张贵这时候因闻听许多达官贵人来,也就带着满桂等人赶了来,且因看见这些文官们正在争吵,也就说了一句。 而张贵刚一说完,徐光启转身就向张贵作揖:“松江徐子先愿为国舅爷门生,不知国舅爷可愿收敝人为门下之人?” 接着,汪应蛟也作揖:“国舅爷实心为国,仁善爱民,婺源汪潜夫亦甘为国舅爷朋友,不知国舅爷可愿与老身这愚钝之辈为友?” 历史上破家抗清最终殉节的陈子壮也拱手作揖:“南海陈集生亦愿为国舅爷门生,不知国舅爷可愿收敝人为门下之人?” …… 张贵对此很意外。 自己就在西山招募流民炼个钢,挖个煤,织个布,怎么稀里糊涂地今天就有几个文官赶着要做自己的门生党羽? 而且还是几个历史上颇有些声名的人。 张贵自然不会拒绝。 毕竟有门生,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意味着有狗腿子,将来要改变国破家亡的命运,就会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狗腿子。 这几个人里,有些都是当地大族,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智商更不用说,能考到进士乃至翰林,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人中龙凤了。 “很好,本皇亲很高兴,你们能与我一起同道为国!证明你们心中还有装着家国社稷!” 张贵也就笑着说了一句。 随即,张贵问着徐光启等人:“你们今日怎么都来这里了?” “说来惭愧!” 徐光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句。 汪应蛟也道:“是啊!” 于是,汪应蛟便把他们来这里的缘由告知给了张贵。 张贵听后无语,然后看向了刘一燝等人:“敢情你们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的来的?” 刘一燝脸上有些挂不住,只道:“汪、徐等人不知廉耻,谄谀权贵的事,仆今日不提,只想问问国舅爷,你为何要与民夺利,扰乱市易?” “没错,国舅爷,你这样胡来,就不怕得罪天下人吗?!” 顺天巡抚李子龙问得更加直接。 张贵呵呵一笑,随即就道:“本皇亲要怎么做,关你们屁事!” “你!” 刘一燝大怒,他没想到张贵如此倨傲,不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甚至解释都懒得解释一下。 刘一燝只得软了语气:“国舅爷,你要怎样才肯不这样做?” 张贵回道:“本皇亲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一燝:“……” 刘国缙忙替刘一燝回道:“自然是不给这些不老实待在家乡的外来流民活路!他们都是刁民,当赶走,岂能收留!另外,让你的综合门市停止卖煤,皆只供于朝廷,由朝廷统一分配。” 兵部尚书张鹤鸣也站出来道:“国舅爷,还有大司农、徐佥宪、陈翰林等,你们应该明白,这些流民,冻死饿死一百个是个数字,一千个乃至一万个也是一个数字,何况本都是违抗朝廷祖制,擅自离乡的刁民,又为何要为他们而伤本分经营煤炭之商民呢?” 在刘国缙和张鹤鸣这样说的时候,天启也带着魏忠贤和韩爌等来了这里。 不过,他没让人声张,而是躲在人群后,看着眼前这些围着篝火取暖食粥的流民,听着刘国缙和张鹤鸣这样说话。 一时,天启听完二人这么说后,心里不由得骂道:“又是祖制!真以为朕不知道?这些百姓能成为流民,还不是因为本地官府乡绅兼并盘剥过重,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就这样,这些流民还没造反,已经算是本分了,居然还被冠以刁民之罪,这个张鹤鸣平时在奏疏里常要朕行仁道,如今居然说出这样冷血的话,真是该杀!” “这些流民,本皇亲愿不愿意收留,不关你们的事,又没花你们的钱!” “再说,这些煤炭是本皇亲在御赐给本皇亲庄田里挖的,我想怎么卖怎么卖,哪怕送人,你们也管不着,朝廷也管不着,哪怕是陛下也管不着,除非你们说,之前御赐我庄田的圣旨就是一张废绢,没有任何法宪之意义在,或者说,你们不承认这天下是天子说了算。” 张贵回后就冷笑:“能奈我何?” “你!” 刘一燝没想到张贵敬酒不吃吃罚酒,只得冷笑起来:“没错,你国舅爷,我们是奈何不得,但这些刁民,我们还是奈何得了的。” 刘一燝说着就看向顺天巡抚李子龙:“李中丞,顺天府流民聚众谋逆,你难道还不派兵来把这些人都清剿了,真要等他们揭竿而起,危及京师,危及陛下吗?!” 李子龙听后道:“阁老说的是!我看眼前这么多流民,的确是要在谋逆造反,我这就去巡抚衙门的兵来,清剿这些流民!” “你们敢!这里是本皇亲的庄园,这些人也已不是流民,皆是本皇亲的雇工,你们若敢清剿,便是纵兵害民。” 张贵突然大喝一声,说着就对满桂命道:“带人拦住这个没良心的顺天巡抚!” “是!” 满桂答应了一声,就带着家丁要来拦李子龙。 李子龙见此大怒,当即一巴掌扇在了满桂脸上。 啪! 接着,李子龙就对满桂厉声喝道:“本堂乃是巡抚,你个卑贱武弁,也敢拦本堂,还不跪下!没学会规矩吗,武将见抚院,就该跪下!何况这里还有阁老、本兵!” “朕的禁卫武臣见了文臣得下跪,这是谁定的规矩,太祖还是成祖?” 天启这时走了出来。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砍杀巡抚!调兵,封城戒严!(第三更,求追读) 天启的出现,让顺天巡抚李子龙和刘一燝等人不由得一阵心慌。 而天启则走到李子龙面前来:“回答朕。” 李子龙道:“祖宗并没有这样立规,但这已是常礼。” “常礼个屁!” 啪! 天启也给了李子龙一巴掌,接着就呵斥道:“欺辱朕的禁卫武臣,朕看你是连朕也敢欺负了!” 李子龙听后大惊,后背一阵发凉,忙匍匐在地:“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天启喝问了一句,又问道:“你不但敢欺君,还连百姓也敢枉杀,你作为文臣,素日所倡的仁道在哪里?!” 说着,天启就命道:“将顺天巡抚李子龙即刻斩了!” “是!” 魏忠贤回应后没多久,两锦衣卫就过来将李子龙摁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 李子龙急忙挣扎着大喊起来,且也向刘一燝喊道:“阁老,阁老,为我说话呀!” 刘一燝也忙站出来道:“陛下,您今日为一武臣杀堂堂巡抚,是要一改我大明朝一直以来文贵武贱的规矩吗?!” “荒唐!本朝从未明载过文贵武贱,你又是哪里找来的规矩。” 天启回了一句,就又对刘一燝道:“你的账,我们待会再算,先把李子龙砍了!满桂,你来执行。” “是!” 满桂因此拔出了腰刀。 李子龙这时候喊道:“陛下,臣勒令武臣下跪固然不合规矩,然这些流民的确犯了我大明祖制规矩,太祖曾有命令,百姓外出百里,无有路引,需逮拿送官!臣处置他们是合乎祖制的!” 张贵听后觉得李子龙是真的无耻。 明初的路引制度早就名存实亡不知多久了,如今李子龙却拿来为自己要剿杀百姓的行为做辩解。 要提祖制为何不提剥皮楦草的祖制。 张贵因此对汪应蛟、徐光启、陈子壮等现在选择投于自己门下的几个文官说道:“你们熟悉本朝典籍,想想如何反驳他!这样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恶官现在不杀,将来不知要枉杀多少百姓!” “晚生来驳!” 探花出身的翰林官陈子壮,也就毅然走出来禀道:“启奏陛下,太祖实录明文记载的是,上谕户部臣曰:“民窘于衣食,或迫于苛政则逃。使衣食给足,官司无扰,虽驱之使去,岂肯轻远其乡土?今逃移之民不出吾疆域之外,但使有田可耕,足以自赡,是亦国家之民也。即听其随地占籍,令有司善抚之。若有不务耕种,专事末作者是为游民,则逮捕之。” 紧接着,陈子壮便解释道:“故而,李中丞所提祖制没有提完全,按祖制,未有职业者,方为游民,才需逮捕,而这些流民皆已是国舅雇工,非无业者也!李中丞这明显是在滥用权柄、欺凌百姓。” 接着,陈子壮也补充道:“何况,另外太祖所制《大诰》有言,民若是进京告官,无需路引,甚至可直接逮贪官酷吏进京请圣上伸张。所以,即便他们之前未被国舅爷雇佣,那也有可能是进京来告御状的,即便要按游民逮捕,也得先令有司查明是否是进京告状来的。” 张贵听后,不禁心想,这翰林官到底是职业背典籍的官员,果然在解释祖制上是专业的,如今一开口,便将李子龙方才之言驳斥得有理有据。 天启这里听后也就问着李子龙:“你还有何话说?” 李子龙则看向陈子壮:“陈翰林,你无耻,你竟拿《大诰》出来,你不配为我士林中人!” “砍了!” 天启大喝一声。 咔嚓! 只一刀落下。 一颗人头就滚在了雪地里。 李子龙顿时就剩下半截身子,且倒在了地上。 刘一燝看见这一幕,身子不由得一颤,旋即也冷冷地看了陈子壮一眼。 他知道,现在的张贵,在有自己士大夫阶层中的一些文官支持后,无疑会更加难以对付。 “魏忠贤,关于事涉刘阁老的边军劣质胖袄案查得如何?” 天启这时候突然问了魏忠贤一句。 魏忠贤忙过来回道:“回皇爷,奸商卫兼任已招了,他的确是受刘阁老府里家奴盛瑞的帮忙,拿到了给居庸关供应胖袄的资格,奴婢已让东厂去拿这个盛瑞。” 天启点首,吩咐道:“传朕旨意!一、勇士营调来西山戒备,俱由满桂统领;二、着田尔耕对京城进行戒严封城,在收到朕旨意后,京城只准进不准出;三、宣刑部尚书黄克缵、左都御史邹元标、大理寺正卿萧近高来西山陛见;四、着许显纯即刻捉拿城中高价卖炭之商贾,一并以囤积居奇之罪,押至西山待审,抗旨者,格杀勿论!五、随扈侍卫即刻将在场所来权贵官僚全部扣押,不准离开!” “遵旨!” 魏忠贤回后就看向刘一燝等命道:“将这些人控制起来!” “是!” 随即,魏忠贤就去了城里传旨。 接着,天启就看向张贵,道:“你安排人在这里搭建个平台,作为待会儿审讯罪员和处决人犯使用。” “遵旨!” 张贵答应了一声,便让宋应星即刻去组织雇工砍伐树木搭建一个临时平台。 刘一燝这时在听到魏忠贤说查出了跟他家奴有关的边军劣质胖袄案,又见天启如此安排后,也感到惴惴不安起来,便冒着胆子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甚至不顾皇亲体面,明知这些百姓已是皇亲雇工,而还企图将这些百姓以谋逆罪剿杀,朕怎能视若无睹!” “朕在想,只怕民心早已被你们这样的冷血官员搞没了!所以,朕决定就在这里,当做这些百姓的面,为百姓们主持一下公道,把你们给朕搞丢的民心争取一些回来!” 天启说着就嚷道:“就在这里,朕要御审吞没国帑而在给边军制作胖袄时以次充好的无耻行径!御审推高炭价,逼得百姓卖儿鬻的无耻行径!御审诋毁皇亲、无视皇纲国法的欺君之举!” 刘一燝、张鹤鸣、刘国缙等因此越发不安起来。 刘一燝甚至吞咽了一下道:“刑不上大夫,请陛下施仁德之政,而不要行暴戾之事!” 天启没理会。 眼见着夜晚到来,月挂高空时,临时作为审讯和处决用的简易平台才搭建好。 而且,台上也才放置好了一张临时作为龙椅的宝座。 不多时,作为皇帝亲军卫之一的勇士营也奉旨赶来,戒备在整个西山内外,将西山包围的如铁桶一般,所持火把之多,映耀得整个西山灿若瑶华。 接着,东厂的人也押了卫兼仁等人犯来,刑部尚书黄克缵、左都御史邹元标、大理寺正卿萧近高,也都来了这里。 亲自带着东厂押着一干人犯回来的魏忠贤,先先跑着天启这里禀道:“皇爷,押来了。” “即刻带上来!由朕亲审,国舅和三法司堂官,以及你们厂卫各司掌印理刑官,和站在国舅一起的几个官员随朕听审。” 天启命后就走上平台坐在了椅子上。 接着,卫兼任就被两锦衣卫旗校给押到了天启面前。 魏忠贤喝令道:“跪下!” 卫兼任跪了下来。 天启便问道:“给边军制作劣质胖袄,是出于何人指使?” “刘阁老家奴盛大爷。” 在皇帝面前,卫兼任也不敢撒谎,毕竟惹恼皇帝被诛灭九族乃至千刀万剐不是说着玩的。 “什么名字?” 天启问道。 “盛瑞。” 卫兼仁回道。 天启便问着魏忠贤:“盛瑞在哪儿?” 这时,卫兼仁替魏忠贤回道:“他现在就在这里,在刘阁老身边。” 天启听后就让卫兼任领着东厂的人去把盛瑞抓了来。 盛瑞一被抓来,就被摁跪在了天启面前。 天启问道:“你受何人指使给边军制作劣质胖袄?要如实回答,否则,朕可不会轻饶。” “受我们老爷的指使。” 盛瑞回道。 “你们老爷是谁,说出名字!” 天启回道。 盛瑞回道:“刘阁老,刘一燝。” “陛下!” 黄克缵、邹元标、萧近高三人见此大惊,齐声唤了一声。 天启则看向了三人,道:“想给他求情?还是也想说不该如此审士大夫?” 三人未答。 “站在一边,朕没问你们话,不得答语!” 天启说了一句,就吩咐道:“将刘阁老带上来!” “是!” 于是,两锦衣卫便走下去,在已被看押起来的达官贵人中,将刘一燝先押了上来,且摁跪在了天启面前。 天启看着刘一燝:“刘卿家,你为何这么做?”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事涉通敌,夷九族! 刘一燝苦笑了一声,说道:“原来臣早就被陛下盯上了。” 天启见他不肯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便看向盛瑞:“你替他回答。” “是!” 盛瑞便回道:“自然是为了多赚些钱,那些边军武弁穿好穿差,还敢说什么不成?何况,我们老爷和大司马是至交,这里面赚的钱也会分给大司马,就算是居庸关的总兵也不敢说什么的,不然,大司马可以直接让兵部革他的职。” “把张鹤鸣押上来!” 天启因此喝令道。 很快,张鹤鸣也被押了下来,抖着身子。 天启问道:“他可说的是事实?” 张鹤鸣回道:“臣有罪!” 天启道:“看来是真的了。” 接着,天启又问着张鹤鸣:“说说,你刚才为什么和那个官员一起极力劝朕的内弟赶走这些流民?还说他们是刁民,该死!说朕的内弟现在在做伤害经营煤炭之商民。” “臣有罪!” 张鹤鸣依旧这样回道。 “回答朕!” 天启大喝一声,又道:“朕知道你有罪,用不着你自己说。” 张鹤鸣哆嗦了一下,就不由得哭着道:“国舅爷太过分,竟给流民直接发煤炭和粮食作为工钱!还把煤炭以平价售出!这让许多囤高价煤的商民无疑要亏死,是故,臣才这么说的,陛下明鉴!” “商民为何要囤高价煤?” 天启问道。 “自然是为牟利。” 张鹤鸣回道。 天启又问道:“所以,你这个兵部尚书是只愿为囤高价煤的商民说话,无视他们囤积居奇,而宁肯看着刘一燝唆使顺天巡抚李子龙屠杀掉左都督张国舅雇佣来的流民们?” 张鹤鸣回道:“臣……臣。“ “你告诉朕,你是不是也在囤积居奇?” 天启主动问道。 张鹤鸣依旧结巴着:“臣……臣。” “说实话,否则,朕剐了你!” 天启大喝一声。 张鹤鸣当即拜在地上,以头呛地:“臣说,臣说实话,臣的家人是囤了高价煤,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天启又问道:“你囤高价煤是为了什么?把炭价炒这么高,百姓们又买不起!” “就是让百姓们买不起,才能逼百姓们更廉价的卖儿鬻女。” 张鹤鸣哆嗦着回答。 “张公!” 刘一燝大喝一声,他没想到张鹤鸣因为怕被剐,竟把真正的缘由说了出来。 “什么?!” 天启自己也站起身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张鹤鸣,他还以为这些人最多只是贪钱,却没想到这些人有更卑鄙的目的。 在场张贵、徐光启等也很是震惊。 还有一些百姓也震惊的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看着台上跪着的这些官员。 天启压着内心炽热的邪火,问:“为什么要逼百姓们更廉价的卖儿鬻女,你们真需要这么多家奴?” 张鹤鸣不敢回答。 “说话!” 天启冷声道。 张鹤鸣现在也不敢对抗皇威,只得颤颤巍巍回答说:“是为了卖给建奴,建奴为增人口,收大量孩童,以做包衣!” “真是好的很啊!” 天启怒极反笑起来,然后看着盛瑞:“你们老爷也囤了?” 盛瑞回道:“是!” 天启又问:“也是想逼百姓卖儿鬻女?” 不待盛瑞回答,刘一燝就迫不及待地喊道:“陛下!臣请陛下不要再这样查下去,除非陛下是要坏我大明社稷!” “分明是你在坏朕的社稷,却说朕这样做要坏大明社稷。” 天启冷冷地说了一句,就对盛瑞道:“说,你们老爷是不是也是抬高炭价,逼老百姓以更低贱的价卖儿鬻女,而你们也是打算将从百姓手里廉价买来的汉人孩童卖给建奴?!” “是!” 盛瑞答应着就回了一声。 刘一燝顿时一脸僵硬。 天启则看向了他:“敢情这里面还有通敌的事。” 接着,天启又指向台下被看押着的刘国缙:“把他押上来!” 很快,刘国缙也被押了下来。 天启问道:“想必你也囤了高价煤,想逼百姓以更廉价的方式卖儿鬻女?” 刘国缙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朕算是彻底明白了,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国舅放弃卖平价煤,还说这些流民谋逆,要剿杀他们,原来,是因为他挡了你们要贱卖自己国人的财路。” 说到这里,天启就突然吼道:“你们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啊!” 天启说着就沉着脸问道:“魏忠贤,北镇抚司那里,抓卖高价煤抓得如何?” 魏忠贤回道:“回皇爷,许显纯他们正在抓。” 天启点点头,旋即看向还被看押着的其他达官贵人:“还站在干岸上的你们,当中只怕也还有不少在做这贱卖国人的生意吧,识相点,就自己站出来!别逼着待会人抓来后,审出了背后的你们,而被朕从严处置!” 给事中郭兴等人此时很后悔之前没像汪应蛟等人一样,选择投靠国舅张贵,如今被皇帝这样逼问,且眼见着北镇抚司已经在抓自己底下的人,他们倒也不敢欺君,也就都跪了下来求饶。 …… 许显纯这里的确正率领着北镇抚司的缇骑四处抄没卖高价煤、囤高价煤的奸商。 “许爷,就这家在大量收购煤炭,我们的人早就盯上了。” 宣武门内大街,一名属于北镇抚司眼线的便衣锦衣卫指着一家看上去有两层楼的大店铺,对许显纯说道。 “冲进去!把老板、揽总、掌柜、账房全抓起来!” 许显纯因此喝令道。 “是!” 底下的锦衣卫旗校答应着就冲了进去。 这时,这家店铺的掌柜忙走过来,喝道:“你们干什么,知道这家店幕后大老板是谁吗?!” 随即,这家店铺的老板也走了下来,见到这些锦衣卫,也不惧怕,因为如今还是天启初年,魏忠贤也才刚掌司礼监,厂卫的威名也还没打起来,而能在京城开大店乃至炒炭价的大商贾基本上都有背景靠山,官商勾结本来就是每个朝代的常态,所以,这老板倒是怒斥起这些锦衣卫来:“好大胆子,你们锦衣卫连老子的店都敢闯,老子可是陈侍郎家的人!” 许显纯二话不说亲自一刀,亲自一刀搠进了这老板的肚子里:“奉上谕,阻挠办案者,格杀勿论!” 说着,许显纯就喝令道:“带走!” 这家店的掌柜、账房此时已被吓着,不敢再说什么,也就乖乖地被锦衣卫押走。 一时间,许多囤煤的奸商悉数被北镇抚司抓获,而被押到了西山来。 这些奸商被押来西山后,天启也都一一审问了一遍,在确定这些人是根据自家背后靠山的命令这样做后,他也就再次看向了刘一燝、张鹤鸣、刘国缙、郭兴等人。 天启还因此笑了起来:“好得很!敢情你们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天启就吩咐道:“把他们全部押到朝百姓那一面跪着,当着百姓的面,除阁臣刘一燝罪大恶极当场凌迟外,其余的一个个都砍了!另抄其家,事涉通敌者,皆夷九族!” 刘一燝等不把汉人当人,甚至要把汉人卖给建奴,而且还是把汉人孩童卖给建奴为奴的行为算是彻底地刺激到了天启,让他在成为暴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因为他本就对在辽东蚕食大明领地的建奴恨得咬牙切齿。 于是,刘一燝等便被锦衣卫押到了朝在场流民的这一边跪下。 足足跪了一百多人。 有的还穿着绣有飞禽走兽的官袍,也有不少是穿着绸缎的商贾。 这些人皆被摁下了脑袋,或哭或求饶。 这里面,刘一燝最是激动,挣扎着看向了张贵。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剐刘一燝,砍得人头滚滚 “张国舅!你先是借朱砂有毒,祸害内廷,使王安为阉贼魏忠贤所杀!后又建言设西苑值房,祸害内阁,让韩爌做了谄臣!接着,又以边军胖袄之事,使大批言官被诛,天下言路从次断绝!如今,你又借西山之煤,使出给流民发煤的毒辣手段,导致我文臣内部决裂,更让我们受九族之祸,你究竟要把我大明朝祸害何地步?!” 刘一燝一边挣扎着一边对张贵嚷了起来,后面又仰天哭了起来:“苍天啊,你真是瞎了眼,怎么让陛下选了张家,让他张贵成了皇亲啊!” 张贵对此,颇为无语地冷笑了一下。 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加剧了天启朝的朝堂斗争烈度。 事实上,他本意就只是想改造大明,让大明尽快工业化,进而摆脱传统自然经济带来的周期性崩溃而已。 而且,他其实做这些也很慎重的。 他没有一来就提什么蒸汽机,而是先把轴承马车、飞梭和珍妮纺纱机这些很快就要在下个世纪出现的工业革命前的重要工业品弄出来。 他是想一步步来的。 结果他也没想到,哪怕他一步步来,谨慎的让大明在生产方式上发生改变,也还是引起了巨大的朝堂波动。 先是一个言官被杀,接着是司礼监掌印王安被除掉。 这还不算什么,原历史上在天启朝也发生过。 但接着却是大批言官因为伏阙威胁皇帝被血腥镇压,以及首辅叶向高被赐自缢。 随即就是现在刘一燝等一大批权贵官僚因为通敌卖国被诛九族。 “或许历史上的华夏在明末之所以遭遇那么大的浩劫,就是因为在灭亡前,其内部的反动者没有被更大烈度的消灭吧。” 张贵此时如此想道。 “传旨,刘一燝加一千刀!且先给他舌头!让他还这样中伤皇亲!说的好像朕内弟实心为国是不该似的!” 天启见刘一燝这么说,很为张贵不平,干脆下旨给刘一燝加刑。 刘一燝听后大惊:“陛下,别啊!别这样啊!陛下,臣好歹也是次辅啊,臣保证不说了,臣收回刚才的话,陛下,臣错了,臣不该中伤皇亲!” “陛下!” “陛下!” “陛下!” …… “啊!” 刘一燝没喊多久,就惨叫了起来。 在刘一燝被剐的同时,刘国缙、张鹤鸣、郭兴等也被处斩。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一把接着一把的雁翎刀落下,数刀之后,一颗颗人头从平台下滚落,如下汤的饺子,滚落在了底下的流民面前。 断了的脖颈喷洒出鲜血来,如绽放的红色烟花。 “杀得好!” “杀得好!” “杀得好!” …… 百姓们欢呼着。 有的还忍不住因此落下泪来,揉着眼睛,似乎压抑在内心许久的仇怨,在此刻得以化解。 “瞧瞧这些人做的孽!” “以前你们总说,大明众正盈朝,阁臣公卿皆清廉爱民,结果呢,朕现在砍了这么多公卿,竟没有一个百姓觉得他们不该杀,都在像过年似的大声叫好!” 天启见此便说了一句。 韩爌、黄克缵等文官一时尴尬地笑了笑。 接下来,天启便回了西苑 抄家与抓其他人等事自然皆由魏忠贤去干。 而张贵则奉旨跟天启一起回了西苑。 在回西苑的路上,天启便对张贵说道:“朕不会白让你亏了的,既然你对外说是朕给了你补贴,才买平价煤的,朕就让内廷真的给你补贴,就按照现在的煤价,你以平价卖出多少,朕就给你赔补多少。” “谢陛下。” 张贵没有拒绝,他知道天启这是想让内廷补贴的事变成事实。 “今日发生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天启突然又问了一句。 张贵有些意外地看了天启一眼。 天启道:“但说无妨,朕知道你真正忠心于朕的人,所以才会这么问你。” “是!” 张贵答应了一声后就道:“臣想的是,接下来,陛下肯定会抄家得一大笔银子,陛下当依靠这笔银子抓紧练兵!” “练兵?” 张贵继续回道:“是的,陛下,刘一燝他们的确该杀,但如今处决他们后,断了许多权贵官僚财路的事实依旧存在。” “而且,只要陛下还想把百姓们当人,那和这些权贵官僚的矛盾就还在!” “这就注定,陛下接下来还要与他们发生斗争,且陛下还当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权贵官僚们,因为他们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各种出格的事来。” 说到这里,张贵就道:“如果利益足够大,他们连绞死自己的绳索都可以出售,所以,陛下不能对他们掉以轻心。” “绞死自己的绳索都可以出售。” 天启听后喃喃念了一句,随即点首道:“你说得对,这世界上多的是欲壑难填者。” “所以陛下要抓紧练兵,要把自己的兵马练得多多的,因为不排除有执掌兵马的将门也不希望陛下太把百姓当人看。” 张贵回后又道:“陛下,您今日也看出来了,臣只是在西山给了一部分流民吃食,让其可以不再冻死饿死而已,就招致阁臣、尚书这样的权贵官僚制止,甚至不惜动兵杀臣的雇工!还完全不顾忌臣这个皇亲身份!故而,可以想象,一旦臣接下来真的在西山制造出许多工业品,让更多百姓得到实惠的话,只怕会有更大更多的势力来阻止臣阻止陛下,也阻止着大明中兴。” “他们为什么会不让百姓们得到实惠,不愿意国家强盛,国富民丰真的对他们没好处?” 天启忍不住问道。 “因为在这些权贵官僚眼里,这些百姓们是有价格的物品,是可以被买卖压榨的,而陛下如果不这样认为,认为大明就该国富民丰的话,就等于不让他们过分压榨百姓。所以,他们必须阻止百姓可以过得更好。” “可朝廷的赋税多来自于百姓,民不殷实,则国家如何富足?陛下要搞大量利国利民的工业品的话,势必要遭到很多唯利是图的权贵官僚们阻碍,乃至造反通敌。” 张贵解释道。 天启听后深以为然,沉吟片刻后,就神色凝重地道:“没错!是得抓紧练兵!” “除了练兵,以臣之见,得赶紧给张江陵恢复名誉!” “抄家终究不是保证国库充盈的长久之计,还是需要变法,需要整顿税政!” “而这就离不开文臣,需要更多的文臣选择做谋国之臣。不但要给江陵平反,而且还得加高名誉,毕竟反对大明强盛的势力比神庙时还要顽固强大,就需要让更多的文臣敢于站出来做谋国之臣!”‘ 张贵回道。 天启道:“朕岂不知恢复张居正名誉要紧?只是现在没有一个文官上疏请旨,朕若直接下旨,显得就朕一人有此心,非士林所愿。” 张贵听后点头,他知道天启希望有改革大明之心的不只他一人,而是有本身就是士大夫阶层的文官也愿意为张居正恢复名誉,进而表明企图改革朝政的不只他皇帝一人。 张贵回来后,就将天启这一想法告知给了徐光启。 徐光启便因此道:“请国舅爷放心,门生愿意为江陵公请旨恢复名誉!” “你真的愿意,不怕招来祸事?” 张贵问道。 “为国为民进言,门生不惧!何况,自西山一行后,门生亦发现,大明已到了不能不革新之时!” 徐光启回道。 “甚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张贵点了点头。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党羽后,实现一些政治意图,倒也方便许多。 没多久,徐光启就上疏请旨为张居正恢复名誉。 天启在收到徐光启旨意后大喜:“好个徐光启!即刻票拟批红,准其所奏,恢复张居正昔日所褫夺之官爵谥号,改谥文正,追封为江陵伯,让天下臣工知道,使国强民富者,也能封爵得美谥!着其子孙世代承袭!且着礼部会推公卿大臣代朕去江陵宣旨拜祭,另让翰林官写拜祭江陵之诔文,内廷这边到时候派一名司礼监秉笔同往。” 很快,张居正被恢复名誉,且追封江陵伯,还要派官拜祭的圣旨就到了礼部。 一时,满朝哗然。 “是谁进的言!竟给张江陵恢复名誉,这是何居心?!” 很快,御史房可壮也从礼部员外郎管运维这里知道了此事。 管运维回道:“徐子先!” 同在这里的钱谦益听后不禁道:“竟然是他!” 说着,钱谦益就看向房可壮等人:“诸公,既然他徐光启上疏此言,那就意味着这背后不是一个人有这想法,以钱某看,有必要让这位徐子先知道一下什么是士愿不可违。” “何不直接派死士暗杀他!” 房可壮提议道。 钱谦益摆手:“不妥,他再怎么说也是四品大员,杀之易惹大祸,吓唬一下他就行,已足以震慑其他人。” “也是!” 房可壮等点点头。 这一天,徐光启刚下朝不久,正在回府的路上,突然就看见从四处民房里钻出七个蒙面人来。 这七个人蒙面人拔出了刀,直接当场杀了徐光启的三个随从。 徐光启见此大惊,不由得沉声问道:“你们是谁,竟敢杀朝廷大员的随从,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一蒙面人丢下了一封信在徐光启面前,且道:“徐佥宪,我们老爷托小的带句话给你,如果你真要让江陵之政复现,下次死的就不仅仅是随从了。另外,也请您不要忘了,张江陵十余口家人被活生生饿死的下场,多为你自己亲人想想吧。” 这蒙面人说着就拱手道:“告辞!” 接着,这蒙面人就转身而走。 “站住!” 这时候,徐光启等所在巷道对面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只听这人喊了一声,且又道:“竟敢在京城对官员行凶,太不尊重我们厂卫了!” 正文 第四十章 恢复张居正官爵,激励人心! 这几个蒙面人顿时惊慌不已。 徐光启也感到骇然。 嗖嗖! 而就在这几个蒙面人欲拔刀自刎时,有弩箭穿梭而来。 这几个蒙面人当场倒地,尽皆腿部中箭,龇牙咧嘴地忍着疼痛,因而无法自杀。 彼时,徐光启的四名轿夫还挡在了徐光启前面。 徐光启对此更加觉得意外。 过了一会儿,一戴着斗笠,挑着担子的人出现在了徐光启面前,道:“佥宪不必惊讶,我们是上面派在你身边的暗卫。” “暗卫?” 徐光启颇为好奇,失笑道:“这是怎么说?” “是掌锦衣卫的国舅爷请得旨意安排的,锦衣卫增设警卫司,目前先选了一批厂卫官校为暗卫,专司保护佥宪这样的谋国之臣的安全。要不是厂卫现在经费充足,给愿意当暗卫的人加钱加得多,丁某作为厂卫骨干,才不会来做这护卫的活,抄家拿人不知多舒服!” “所以,请您放心,有我们这些人在,他们不大可能伤着你,这次害得你三个随从没了命,是因为还没安排官校在明处保卫,只是您以后要去秦楼楚馆可能会受影响,毕竟会有我们这样的人在暗中听您的床脚” 这人说着就笑了笑,又道:“您被杀的随从我们会带走,这几个蒙面人,我们也会带走,您现在可以坐轿离开了!” “好!” 徐光启应了一声,就回到了轿子里。 轿夫们在瞅了这戴斗笠的人一眼后,也跟着就散开,然后重新抬起轿子走了。 徐光启接下来就来了张贵这里,且向张贵说起了此事。 张贵听后抿了小口茶,就说道:“是我安排的,也是陛下的意思!” 徐光启因而拱手致谢。 “不必。” 张贵摆手,道:“我知道,你们几个投在我门下,不是因为我皇亲的身份,而是心里还装着社稷,装着万民,还有国士该有的抱负!毕竟士大夫本应耻于攀附权贵的,而你们现在这样做,一半是昔日刘一燝等所逼,一半也是想推着我这个国舅爷,让我继续对那些流民施以仁善之道。” “门生的确已为国舅爷在西山之行为折服,非虚伪之举。” 徐光启回道。 张贵微微一笑:“你自然不是虚伪之举,但你徐光启是国士,本皇亲自然要以国士护之!何况,改革本就不是请客吃饭,很多时候,就得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些人,不然就很有可能前功尽弃,张江陵之下场就是个例证!这次,我也果然没做错,刚建言陛下设暗卫保着你们几个愿意革新的大臣不久,竟真的有人开始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以门生看,他们倒也不敢真杀了门生,只是恐吓而已。” 徐光启回道。 “恐吓也不行!” “不过,他们如果真的只用些暗杀、恐吓这样的卑鄙手段,倒是好事,真要不按规矩来,也说不定谁输输赢,毕竟天下贫苦人还是要多些,因而可以说,我们这边不怕死的人肯定比他们的人多,他们不一定玩得起。” 张贵回道。 徐光启点点头:“您说的是,他们这样做,是对门生请旨为张太师恢复官爵的事不满,漫说有陛下和国舅爷的庇护,就算没有,晚生其实也不会被吓到的,太史公曾有言:‘人总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舍生取义罢了!” “虽说革新除弊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故难免得罪天下豪强大户,但也必要那么决然,毕竟天下不足者多,要学着去教化庶民,发动庶民,联合庶民,那样我们的人就成了大多数,他们才是少数。” 张贵说到这里就道:“所以,我已向韩阁老荐举你为新任顺天巡抚,你去西山,办一所学校,专门教授庶民家的孩子读书,不必教他们四书五经,只教会他们识文断字、能写会算、乃至明白何为国何为华夷之别即可。你徐光启数理精通,又是翰林出身,当能胜任。” 徐光启有些惊讶,问道:“国舅爷是要使民有智?” 张贵看向了他:“很奇怪吗,愚民虽利统治,但不利强国,何况如今大明已到不得不启民智之时,再不启民智,就会也陷入国运难过三百年的陷阱,如果说士者当贵于民,那至少现在到了需要培养新的士族来代替腐败旧士族的时候。” “国舅爷深谋远虑,其实门生也早有此意,承蒙国舅爷提携,门生到时候定按国舅爷的吩咐办!” 徐光启笑着拱手作揖道。 张贵则一脸严肃地看向徐光启:“记住!你要办的是一新型书院,目的是启民强国,故而不仅仅是让他们有知识,还要让他们强盛健体!成为将来能安邦定国的汉家儿郎,并保证即将开启的新政得以延续。” “门生明白!” 徐光启凝重地点了点首,又问:“只是,他们读完之后,将作何安排?毕竟这样的话,就不是为举业培养了。” “接下来朝廷会设立武学培养属于朝廷的将才!以及其他专为培养各类人才的学堂,他们不会学而无用。” 张贵回道。 徐光启作为这个时代翰林出身的官员,也不笨,很快明白了张贵的言外之意,笑道:“难怪您说他们是将来新政得以延续的保证。” 本身就推崇实学,希望学以致用的徐光启因此继续说道:“学校教育方面是当这样做了,门生现在都迫不及待地想等着被圣旨到了!” “但凭你我几个就想国富民丰,天下中兴,还是不够的。也因为此,陛下才有意给江陵恢复官爵,乃至敕封其伯爵。” 张贵说着就问着徐光启:“你说,给张江陵恢复官爵这事能使天下有识之士因此知道陛下望治之心,而愿做谋国之臣吗?” 徐光启道:“门生以为,应该会有的,国家养士两百年,当不尽是利益熏心之辈!” 张贵点点头,看向屋外冉冉升起的朝阳,笑了笑:“嗯,应该会有吧,至少这对已因此受委屈多年的江陵张家而言是个好消息。”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居正当国之时,上富国帑,下安黎庶……故特恢复昔日所赐官爵,追谥文正,加封江陵伯,令子孙承袭……” 奉旨来江陵拜祭张居正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宣读完诏旨后,张居正五子张允修等便哽咽着大拜领旨回道:“谢皇上隆恩!” 随即,同是奉旨来拜祭的文渊阁大学士朱国祚就亲自扶起了张允修,笑道:“都起来吧,从现在起,你们张家不再是罪官之家,昔日所抄没入官之家产也会悉数归还!你们先阖族商量一下,选定何时拜祭江陵公,到时候来驿馆告知仆和司礼监刘公公,我们再按旨来祭拜江陵公。” 刘若愚也跟着笑道:“如阁老所言,这是都察院言官上疏请得的明发诏旨,不久之后,两京一十三省皆会知道江陵公恢复官爵,你们张家不再有罪之事!您老尽可放心就是!另外,御赐五千两祭祀之银,待会儿就会送来。” “阁老和公公辛苦!晚生这就遵谕照办。” 张允修回了一句,就送走了朱国祚和刘汝愚。 而在送走朱国祚和刘汝愚后,张允修就看着已到手里的圣旨,身子微颤地看着里面的每一个字,虽然不过是标准台阁体写的官话,但似乎字字都揪住了他和他张家人的肺腑。 一时,张允修不禁跪了下来,洒着泪喊道:“父亲!朝廷为您恢复官爵名誉了!还追谥文正,赏了我张家伯爵之尊,您老在天有灵,可有心安了!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也可瞑目了!呜呜!” 说着,张允修就嚎哭起来。 跟在张允修身后的张同敞等张氏族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呜咽哭泣着,张同敞更不禁喊道:“真正是明君在位,天下大治有望!” …… “江陵复官,圣意煌煌啊!” 去登莱上任的巡抚袁可立此时也在山东巡抚赵彦这里看到了张居正被恢复官爵的《邸报》,而一时不禁感慨了一句。 明显张贵让天启恢复张居正官爵这事还是激励了一些心存报国之心的士大夫。 赵彦也点头道:“公说的没错,如此,中兴有望也!” 袁可立说着就突然赵彦问:“你收到信没有?” 赵彦点头,问道:“你也收到了?” 袁可立点头。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东厂拿人,反应敏捷! “李孟暗(李邦华)来信说,他也收到了。” 赵彦见此便说了一句,接着就问着袁可立:“你说福清公这是为何,竟荐我等去投在权贵门下!” 袁可立沉吟片刻后道:“徐子先也给我来了信,言他已投在这位国舅爷门下,现已因其举荐而被擢升为北直巡抚,欲在顺天开书院,还请我派犬子去给他主持书院,言他自己公务繁忙,只能请犬子来任书院山长。” “这个徐子先素来宁与田间农户为伍,也不肯游于权贵,如今竟投在国舅爷门下,还接了其荐举的顺天巡抚一职,真是令人费解,莫不是这国舅爷真有过人之处?不过,不是有言官说当朝国舅挟君乱礼、祸害朝堂吗?” 赵彦啧啧说后就颇为疑惑地又说了一句。 袁可立道:“你任抚院这么久,也应该知道,科道的话,有几句真假?” “我决定答应徐子先,让犬子进京,替他徐子开书院!顺便看看,这位国舅爷是不是真如叶福清在信上所言,是可依傍者,还是如许多科道同僚所言,为本朝祸害。” “说的也是,反正我已回信李孟暗,他如果觉得投于皇亲能利于社稷黎民,我也就跟着他投附就是。” 赵彦道。 “李孟暗自然是可信赖的!” “无论如何,如今天子恢复江陵官爵,就已表明其望治之心。” 袁可立回道。 赵彦则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民生凋敝,饿殍遍野,外有强虏,文恬武嬉,若复江陵执政时之盛,实为百姓幸事,社稷幸事。” “关键还不是简单的恢复官爵,其图治之心,非常强烈,正因为此,敝人决定上疏言请改革变法,实行新政。” 袁可立道。 赵彦听后起身作揖:“愿与公联名上疏。” …… 没多久,袁可立、赵彦的联名奏疏就随着张允修谢恩的奏疏一同进了京,而许多官员也通过通政司知道了这两奏疏。 而这里面,最令百官们震惊的这是袁可立这道疏。 砰! 一盏茶被房可壮重重放在了桌上,在他知道袁可立进言请皇帝变法行新政后。 “谄媚事君之辈,他袁礼卿等就是虚伪至极的小人! 房可壮接着还骂了一句。 “这就是恢复张江陵官爵的后果,何况,我们这位陛下还直接借此机会,给他张江陵还追加官爵!看吧,接下来,将不只是他袁礼卿等人。” 管运维跟着说道。 “自福清公因张国舅进谗言于圣上而被赐自缢后,我东林一党的局势就越发不可收拾,可以说是群龙无首,有人开始借机倒戈,转而投附权贵,如汪应蛟;有人则开始跟着做佞臣,谄媚事君;众正盈朝的局面正在消失。” 钱谦益也跟着说了起来,且说着就喟然一叹,旋即问着房可壮:“徐光启那边怎么样,这些日子怎么还没有他被吓唬的消息?” “我已经安排了府里豢养多年的死士去做这件事,只是现在还没回音。” 房可壮回道。 管运维听后不由得道:“据说国舅爷建言让锦衣卫增设了警卫司,今日我发现一些城中多了不少便衣,或扮成是小商贩,或直接充作轿夫门子,还是让你的人小心些才好,只怕就是新设的警卫司的人,专司护卫徐光启这类的人。” “我也听说了,看来这国舅爷是早就认为我们会做这样的事,只是他怎么可以如此揣度我们!竟一开始就没把我们当君子看!” 钱谦益点点头,说着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看来,以后连恐吓一些违背士愿的佞臣都不行了。” 砰! 这时,大门突然被撞开。 东厂理刑官杨寰突然闯了进来,其身后还跟着一大队锦衣卫,这些锦衣卫拖着几个遍体鳞伤,没一处完整的囚犯。 其中,一囚犯已经在这时喊道:“老爷,他们厂卫的人太狠了,拔牙又碎蛋,我们实在受不了,就只能招了!我们对不起您!” 杨寰直接问道:“东厂拿人!谁是御史房可壮?!” “他!” 钱谦益即刻站起身来,马上指向了房可壮,大喝一声。 旋即,钱谦益又道:“珰头,革员检举揭发房御史谋害原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徐光启!” 接着,钱谦益又急忙补充道:“他的目的是让朝中大臣不敢再言江陵事,阻止陛下励精图治的决心!” “刚才,他甚至还大骂上疏求变法的登莱巡抚袁可立是谄媚事君的小人!” “革员听后,很是不忿,而正要申斥,却又听闻他原来还图谋杀害为江陵进言者!如今正好贵司来人,革员便尽皆举报给贵司知道。就是到了御前,革员也是这么说!” 钱谦益眼下已经因为浙江乡试主考官时涉嫌舞弊而被革职滞留京师,也就自称革员。 而在见机行事这方面,钱谦益在整个晚明的士大夫中,基本上还是无人可匹敌的。 所以,在房可壮和管运维都还是一脸懵,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先从一个怂恿谋害徐光启的人,变成了一个揭发谋害徐光启一案的揭发者。 “管给事也可以给革员佐证!” 钱谦益还很会联合大多数人欺压少数人,进而扭转不利局面,此时,他就策动管运维也这么说。 管运维也不是笨蛋,自然知道眼下保命要紧,便跟着答应道:“是!是!我也揭发,揭发房御史,如钱牧斋所言,他的确想害徐光启!” 房可壮怔在了原地,满脸疑惑地看着钱谦益和管运维,接着,就是两股邪火,从两脚窜到了头顶。 房可壮愤怒地指着钱谦益和管运维大吼了起来:“你们,你们怎么这么无耻!明明这事也有你们的参与!” “珰头明鉴!他撒谎,他在攀咬!” 钱谦益脸不红心不跳的辩解着,且道:“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不配为官,珰头就应该即刻拿回去,严加惩办!” 管运维现在为求活命也跟着附和道:“没错!这位东厂珰头,你们不清楚,这房可壮早就暗怀对贵司不满之心,甚至还说东厂的人见了他们御史言官也吓得两腿发软,要跪下求饶!” “我也记得他说过,他说厂卫的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天子鹰犬,不过是在没把的阉宦底下当狗而已。” 钱谦益跟着附和道。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提督西厂,立志去全世界收保护费! 杨寰见这两人说的言之凿凿,也就直接走到房可壮面前来。 啪! 只一掌。 房可壮脸上就开了花,鼻血直流。 “他娘的什么狗屁御史!还问我们东厂算什么东西?老子这就告诉你,我东厂就是专门收拾你这样的混账,而且可以先抓后审,皇权特许!” 同时,杨寰还叱骂了房可壮了几句,随即喝令道:“带走!” “是!” 两东厂的旗校便走了来,将房可壮带了下去。 房可壮则在这时挣扎着朝钱谦益和管运维二人大骂起来:“钱牧斋,管自简,老子就不该和你们共谋做事!哪有你们这样的,朝自己人捅刀子!早知道,老子还不如投附国舅爷,或者权阉魏忠贤,人家至少不会在有威胁时朝自己人捅刀子!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 房可壮不知道的是,历史上整个南明史,他们这些汉族士大夫最善于的就是朝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杨寰这里则看了钱谦益和管运维二人,随即吩咐道:“把他俩也押走!” 钱谦益和管运维大惊,互相看了一眼。 “是!” 四名东厂旗校也走了来。 钱谦益不由得道:“珰头,别听房御史的诬陷之言啊,我冤枉啊!我对朝廷真的是忠心耿耿啊!” “我也一样!” 管运维忙点点头。 杨寰道:“你俩也少他娘的给老子喊冤,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官僚士大夫有几个是好东西?何况,还是跟这种人在一起的士大夫!” 杨寰说着就再次喝道:“带走!” “珰头!革员有话要说,革员只是才认识这房御史的,因为他仰慕革员学问,才让革员来的,您明鉴啊!” 钱谦益继续辩解道。 “我也一样!” 管运维继续跟着点头。 杨寰见此把手一举:“再哔哔一下试试?” “好,我闭嘴。” 钱谦益忙闭了嘴。 “我也闭嘴!” 管运维也忙跟着闭了嘴。 房可壮见此已大笑起来:“哈哈,叫你俩无耻,现在被收拾了吧。” 啪! 房可壮脑袋挨了一下。 杨寰把刀收回鞘中,对房可壮道:“你他娘的也闭嘴!” …… “如你所言,张居正追封官爵的事产生了效果,登莱巡抚袁可立和山东巡抚赵彦已率先联名上疏请求变法行新政。” 西苑。 在杨寰抓房可壮、钱谦益、管运维三人回东厂后,天启这里则对张贵也说起了袁可立和赵彦上疏的事。 天启随即又笑了笑说:“这无疑是好事,而他袁可立和赵彦也没让朕失望,朕素来看他两人就好。” “能被陛下任为登莱巡抚和山东巡抚,自然是可靠之人。” 张贵也回了一句。 而这时,魏忠贤赶了来禀道:“皇爷,东厂已拿了涉嫌谋害徐光启的房可壮。” “审得怎么样?” 天启听后便问道。 “房可壮已供认不讳,但房可壮又供出说是钱谦益和管运维指使的他,钱谦益和管运维二人不承认,说是房可壮攀咬诬陷,不过东厂的确是将他三人在一个屋子里抓获,而这三人也的确来往甚密。” 魏忠贤回道。 天启说着就问道:“将那几个蒙面人和房可壮先枭首,挂在大明门,示众三日,让每日在千步廊内各官衙做事的官员天天看见,谋害同僚的下场!” “至于钱谦益和管运维。” 天启说着就问着魏忠贤:“你觉得这两人该怎么处置?” 张贵瞅了魏忠贤一眼。 他没想到天启会在这时考察魏忠贤。 魏忠贤笑着回道:“这二人有没有参与此事,自然是皇爷说了算。” “这个自然是朕说了算,但朕要听听你的意思。” 天启回道。 魏忠贤则想了想道:“奴婢以为,这个得看外面的东林党会怎么做了。如果他们老实,这件案子自然就止于房可壮;如果不老实,那是不是整个东林党都在阻挠陛下励精图治之心,都在谋害谋国大臣,也未可知。” 魏忠贤说后,天启就看向了张贵,笑道:“看见了吧,他别的本事没有,想把案子搞大的本事倒有。” 张贵听后只是微微一笑。 他现在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知道天启四年开始的对势力庞大的东林党进行打压与分化的态势可能要提前在天启二年上演,不过导火索不是杨涟弹劾魏忠贤,而是钱谦益等是否涉嫌谋害徐光启的事。 谁反对天启搞新政,谁就要被牵连进这件案子中。 “魏忠贤,现在抄家抄得如何?” 天启这时又问道。 魏忠贤回道:“启奏皇爷,核算入库的已有八百多万两,估计以后能抄出上千万两。” 天启听后点点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随即笑道:“如此看来,练兵应该是有银子的了。” 接着,天启就看向张贵,说道:“朕现在信得过的,就你和魏忠贤,但魏忠贤他要忙着抄家拿人,练兵的事就交给你吧。” “是!” 张贵答应了一声。 “让韩爌拟道旨意,着国舅张贵提督京营戎政,整顿京营,不得有误。” 天启便对魏忠贤吩咐道。 “遵旨。”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说道:“上次从西山回来,你给朕说,天下大多数权贵官僚们并不想国富民丰,是故会想尽办法地阻止你在西山搞工业品!你还说,原顺天巡抚李子龙欲派兵屠戮西山雇工就是个例子!” “所以,朕最近想了想,为以防这种情况再次出现,而朕又没在场的话,恐不利于你维持局面,朕得给你一个便宜行事之权,或者给西山一个便宜行事之权,像魏忠贤的东厂一样,可以先抓后审,甚至对于闯入西山者可以先斩后奏!” 说到这里,天启就有些犯难地道:“只是朕还没想好让你负责什么职事,好掌此便宜行事之权。” 张贵想了想道:“如今大明商贸发达,远超国初,走私、囤积居奇乃至放高利贷逼小民破产等商业犯罪现象十分猖獗!陛下不如让臣负责整顿天下商贸秩序,避免百姓因许多奸商行为而破家破产,还有就是打击官商勾结的现象,使社稷更加稳定。” 天启听后当即起身道:“这倒是个好提议!现在这类事也的确是越来越多,刘一燝等不就是想囤煤来逼百姓更廉价的卖儿鬻女的嘛,甚至还要卖给建奴。” 说着,天启就道:“东厂和北镇抚司是负责谋逆、贪墨、通敌、杀人行凶等与朝堂政事直接相关的大案,以后涉及为经商取利而影响大明江山稳固的案子就由你来负责。” “是!” 张贵回后就问道:“不过陛下,那臣负责此事,总得有个机构,给臣配一班官校人马吧。” “就叫西厂吧,这个在宪庙时出现过,也不算违制,还自带赫赫威名,配多少官校,你自己来定。” 天启说后就对魏忠贤吩咐道:“魏忠贤,记得再让韩阁老拟道旨,设西厂,由国舅爷张贵提督西厂,要写明职权,是为整顿天下商贸,旦有违例取利而害皇纲国法者,西厂有便宜行事之权,可先抓后审。另,西厂是奉皇命行事,乃是皇差,旦有攻击皇差或抗西厂查问者,可先斩后奏!” “遵旨!” 魏忠贤回了一句,心道:“这一下子,岂不是咱家以后要想走个私,放个贷,也得看国舅爷脸色行事?看来,越发不能得罪这位国舅爷了。” “臣先谢过陛下。” 张贵对此自然是暗喜不已,他早就立志将来要在全世界收保护费,毕竟以后全球贸易会越来越发达,整个世界文明也会从农业文明为主快步进入商业文明为主。 所以,如今他见天启要给他便宜行事之权,也就趁机提了个建言,让他负责管控天下商贸秩序。 而现在,天启答应了。 “以后不给我张贵交保护费的都算走私!都算非法贸易!” “在好望角设个西厂办事处,再在满喇加(马六甲)也设个西厂办事处,还有濠镜(澳门),通通设西厂办事处,什么佛郎机人、红毛番,要想贸易都得交钱!” “只是西厂现在才刚设,还是个空架子。得赶紧练兵,给西厂配足兵马,而且得是最强悍的兵马,然后去全天下收保护费去!” 张贵在收到让他提督京营戎政和提督西厂的两道旨意后,就如此畅想起来。 如此想后,他也没耽搁,怀揣着去全天下收保护费的野心立即来了京营,向一京营把总吩咐道:“本督记得京营有一个叫周遇吉的游击,你去把他叫来,就说本督有话要吩咐!”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西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训练家丁 历史上,周遇吉是在崇祯九年,因清兵进攻京师时立了功,才开始在明朝崭露头角的。 现在的他还只是在京营中当一个游击。 当他得知提督京营戎政的左都督张贵要见他时,他也感到很意外,来到张贵面前后,忙行起大礼:“见过国舅爷!” “把你麾下官兵领到校场上来,本督要检阅!” 张贵点了点头,就吩咐了一句。 “是!” 不多时,周遇吉就带着自己麾下的官兵来到了校场上,且向张贵禀道:“禀督帅,末将麾下官兵已集结在此,请您校阅!” 张贵看了看,发现周遇吉麾下官兵很少,不过五百来兵卒,不禁暗叹这京营吃空饷的现象真是严重,一个游击所带兵卒竟只有五百来人。 “操练起来!” 张贵接着吩咐道。 “是!” 周遇吉边带着自己麾下兵卒操练起来。 “杀!” “杀!” “杀!” …… 随着操练结束,张贵就不由得频频点起头来:“皆是劲卒啊!京营有多少这样的劲卒?” 周遇吉回道:“回督帅,具体京营有多少,末将不知,但末将麾下就这么多,其余一千余人皆是老弱病残。” 张贵听后点了点首道:“你周遇吉是个练兵人才,我西厂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你以后就兼任我西厂掌刑官,同时替本督整顿京营,拿本督的公函,去整个京营中选出能用的勇壮者来,组成一个营,就叫前锋营,选出来后,本督向陛下请旨,授你为前锋营参将!” “你可不得怠慢,这前锋营将是接下来拱卫京畿的主力,京师的安危,得靠前锋营担着,明白吗?!” 张贵说后又嘱咐起来。 “末将明白!谢督帅提携!” 周遇吉忙又行了大礼。 他不善钻营,在原历史上要熬到崇祯九年才靠实力得到升官机会,现在张贵突然提拔他,自然令他感激不已。 “还有你现在训练出来的五百劲卒,也都是人才,我西厂也正需要这样的人才,等本督请得旨意后,就也跟着充任西厂官校,饷银加一倍,以后同你一样,听本督吩咐!” 张贵继续吩咐道。 周遇吉便带着麾下官校再次谢恩。 接下来,张贵就让周遇吉带着自己的公函,去选京营其他各营劲卒,组建前锋营。 而张贵则带着周遇吉已训练好的五百劲卒往西山而来。 一到西山,张贵就问着这五百劲卒:“你们当中谁官位最高?” 这时,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披甲站了出来,掷地有声地道:“把总孙应元见过督帅!” 张贵听后点头:“从现在起,你兼任西厂理刑百户官,率领他们在西山布防筑城,一旦有冒犯者,不论是官是民,是尊是卑,不经通报而擅闯西山者,皆杀之!” “是!谢督帅提携!” 孙应元答应道。 张贵接着就来见了满桂,问道:“本府家丁训练得如何?” 满桂回道:“国舅爷要求的队列训练和长跑训练已经在进行中,接下来即将进行方阵训练。” 张贵听后点了点头:“让他们明日演练给我看看。” “是!” 次日一早,张贵就来到在西山的练兵场,看着自己招募的八百家丁正在满桂和所部家丁的指挥下进行着队列演练。 而在队列演练结束后,张贵的这些家丁则在满桂的亲自带领下,绕着整个西山跑了起来。 待跑完后,满桂就来到张贵面前:“国舅爷觉得如何?” “还不够。” 张贵突然说道。 满桂有些感到意外:“国舅爷的意思是?” 张贵则吩咐道:“我的意思是,他们的长跑训练还不够!我太康伯府的家丁自然得个个是精锐才行,毕竟府内家丁不能太多,既然不能太多,那就必须是百里挑一的奇兵,最好步军就得有一日行百里这样的穿插突袭能力,善于在运动中与敌作战。” “国舅爷,这样是不是对家丁们要求太高了?” 满桂很是意外地问道。 一日穿插百里的步军,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满桂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要求实在太高。 “不达到这个要求,就不要做我太康伯府的家丁!给他们绑上沙袋,继续进行长跑训练!每天给他们供应这么多肉食不能白供应。” 张贵吩咐道。 在张贵看来,他将来的西厂需要很多人马,而这就意味着他现在的家丁训练必须严格,如此才能保证,这些家丁个个将来放出府,安排到西厂去后,就能立马成为骨干。 所以,张贵与其说是在训练家丁,不如说是在为将来扩大西厂规模培养骨干。 “是!” 满桂只得答应着。 毕竟这也不是为他自己训练家丁,也不是他掏银子,他也没必要阻止。 “我家丁们的夜课在上没有?” 张贵接着还问着宋应星。 他没有让宋应星只是负责采矿、炼钢等工业上的事,还让宋应星这个举人给自己家丁上夜课,传播知识,主要是要让自己家丁有民族精神和忠心家主之思想,而为将来跟着张贵一起扭转天下亡于异族之手做准备。 毕竟张贵本质上是将自己的家丁当未来替自己管控天下的骨干在培养,自然不可能不进行教育。 宋应星点头道:“弟子一直在给他们上,他们现在已经基本识的字。” “很好!” …… “绑上沙袋!跟我跑!” 在张贵如此指示后不久的一天,满桂就让张贵的八百家丁皆绑上了沙袋,进行跑步。 “啊!这么重的沙袋,怎么跑得起来嘛!” 一家丁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满桂见此,当即对自己麾下执行军法的本部家丁喝令道:“将他立刻摁在底下,责打二十军棍!若有再犯,逐出家丁队列!” 说着,满桂就看着其他家丁道:“当家丁就要服从家主一切命令,不能有任何怨言,老子说了多少次,听不懂吗?!另外,别他娘的在这里给老子叫苦,你们的家主国舅爷可在山上看着呢,实在受不了的可以请求退出,放弃成为伯爵府家丁的资格!” 这些家丁不久前还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哪里愿意放弃太康伯府家丁的身份。 要知道在西山,太康伯府家丁的家庭皆是第一等的光荣户,补贴最高,是被国舅爷另眼相待的。 所以没谁愿意轻易放弃做太康伯府家丁的资格。 家丁们也就老老实实地腿上绑起沉重的沙袋,继续跑了起来。 一开始,家丁们自然跑得很累,胸口如火在烧。 但随着天天这样训练,家丁们也开始渐渐习惯了这种训练强度。 在训练自己家丁的同时,张贵还在考虑给自己的家丁用什么装备比较好。 关于装备,无论是火器、盔甲、刀枪,都离不了优质钢铁。 而好的钢铁素来有百炼成钢的说法。 也就是说,好钢铁的制造工艺需要的时间长,要百炼才成。 但好在现在张贵已经在让宋应星于钢坊组织人进行坩埚炼钢和柳条炒钢。 通过坩埚炼钢,使煤炭总算成为可以炼钢的燃料,因为坩埚炼钢法中的坩埚有效隔绝了煤炭与铁水的接触,进而避免了煤炭中的杂质进入到铁水中影响炼钢效果,也就提高了炼钢效率。 关键是坩埚炼钢时,还会在坩埚表明涂抹上石墨,使铁水可以通过吸收石墨中的单质碳,进而使高碳钢可以被冶炼出来。 高碳钢可以做工具钢,加工各种钢材。 这本是十八世纪才出现的钢铁冶炼法,但因为操作不难,只是在科学理论有所突破,即知道石墨是单质碳这个知识就行,所以也就被张贵直接拿来作为了西山炼钢坊的炼钢新工艺。 至于柳条炒钢则是通过柳木搅拌钢水进而达到控制钢铁含碳量的目的,进而实现得到各种钢材。 这是历史上宋应星在崇祯年间写于《天工开物》中的炼铁法,现在还没有出现。 但离出现也只有不过十多年,实现的技术难度不大。 张贵便也就让宋应星提前知道了此法,且也作为了西山炼钢坊的炼钢新工艺。 如此,综上所述,张贵现在要想短时间内获得大量好钢铁已经不成问题。 “具备百炼钢效果的钢铁如今在我们西山,的确可以通过坩埚炼钢和柳条炒钢大量产出,还可以直接锉削,无论是造枪管还是造甲都很快,何况,西山的织坊在织布方面也比别的坊快,所以,国舅爷的家丁们是可以在短期内,实现全部穿布面甲,和用上最好的鸟铳的。” 宋应星也在张贵问起西山造枪造甲的能力时汇报了起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斑鸠铳 颗粒火药 加太子太保 张贵听后道:“西山的钢坊是陛下的,能不能造甲和造枪,还得经过陛下允许,只要陛下同意,就直接通过西山给我的家丁们还有西厂的官校以及将来朝廷的新练兵马造甲造枪!” “我听说戚家军当年已经知道怎么把火药做成颗粒状,这个技艺,你可有听闻过?” 张贵记得明朝戚家军已经出现过关于火药颗粒化的记载,但只是后面竟然失传。 所以,张贵现在才问了一句。 事实上,明朝因为有匠户制度,也就有许多职业匠户会搞出各种火器火药技艺,五花八门,甚至据记载,原始版的开花弹与火箭弹都有,只是明朝火器虽然多种多样,但因为太过杂乱,所以大多都没有推广,甚至不少还都失传。 而颗粒化火药就是个例子。 “这个弟子不知道。但戚太保的公子戚昌国善制火药和火器,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他现就在锦衣卫中,挂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虚官,恩辅现在掌锦衣卫,可以直接把他叫来问问。” 宋应星回道。 张贵听后就回了京师,下帖子将戚昌国请了来,询问道:“你可知道如何把火药做成颗粒状?” 戚昌国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如今炙手可热的国舅张贵会想着来问他这个。 戚昌国如实回道:“回国舅爷,这是家父麾下兵马当年已在用的法子,自然是会的。只是神庙时,家父所留老兵被北兵屠一次,浑河血战一次后,如今已无人知道此法,只卑职还知道怎么做。” “想必各类火器,你也是会的?” 张贵又问道。 戚昌国点头。 张贵欣慰地笑了笑,将一杆斑鸠铳图纸递给了戚昌国:“这个你会不会?” 戚昌国看着图纸道:“此铳无非大些,卑职愿意一试。” “好!” “你就去我西山造,哪里有更好的钻枪管方法,造出来后,本皇亲给你请功。” “另外,你戚家的颗粒化火药也得尽快造出一些来,到时候作为此铳的发射药用,若效果出奇,本皇亲也会给你请功。” 张贵说动。 “谢国舅爷!” 戚昌国接下来便真的一心扑在了造斑鸠铳和火药颗粒化上。 多日后,张贵就在戚昌国这里见到了一杆新出来的斑鸠铳和一盒颗粒化的火药。 张贵试了试,发现用药一两五钱,用铅弹一两五钱的斑鸠铳的确比用药三钱,用铅弹三钱的鸟铳更有威力,关键是还能一次性在枪管内塞四颗铅弹。 至于戚昌国颗粒化后的火药,也的确如《纪效新书》所记载的那样:“在掌上燃之,皮不热,言急也”燃烧速度更快,以至于发射时间更短。 在戚昌国造出斑鸠铳,且也让张贵看见颗粒化火药后,张贵便进了宫,对天启道:“启奏陛下,臣已实现将百炼钢工业品化,陛下若有兴趣,可以随臣移步西山一观。” “真的?!” 天启不敢相信,但他还是在接下来微服来了西山的钢坊。 一到钢坊,张贵就让人把一刚成品的钢锭用陶瓷盘托了来,而对天启说道:“这是刚出品的钢锭,陛下可以让随扈锦衣卫用绣春刀砍一下试试。” 天启便让随扈的锦衣卫砍了一刀。 铿! 锦衣卫的刀直接缺口。 天启见此大为惊愕,若不是他亲眼看见这钢锭是刚出炉没多久的钢锭,他是真不愿意相信这不是用百炼法炼成的钢。 接着,张贵又让天启看了看正在被工匠用来钻钢管的钻刀:“陛下,可否觉得这钻刀削铁如泥。” 天启见这工匠手里的钻刀正将一实心钢棍钻出洞来,也就点头道:“的确是削铁如泥!” “而这样的钻刀,现在臣可以用这坩埚炼钢法生产出许多。” 说着,张贵就让人抬了一大框各类宽度的钻刀来,对天启道:“陛下可以随机抽取一个,让工匠们试试,验证臣是不是在撒谎。” 天启还真的随机选了一个,还让魏忠贤也选了一个,且交给工匠来钻。 很快,天启就发现他和魏忠贤随机选的钻刀也削钢棍如泥。 “朕还以为你把这些百炼钢工业品化还要很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天启笑说着,就忙又问着张贵:“这些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陛下,臣也是运气好,偶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就让人在先用坩埚隔绝煤炭直接燃烧过火给铁矿前,就在坩埚上涂抹了一层天然存在的石墨试了一下。” “结果发现,如此冶炼出来的钢水所做钻刀竟可以直接削铁!以臣看,估计就是石墨里的一些东西跑到了钢水中,才增加了钢的硬度,臣将这类坩埚炼出来的钢叫工具钢,以后无疑可以大规模用于加工各类铁制品,枪管、轴承、弹簧这些。” 张贵回禀道。 “为何你选择在上面涂石墨?” 天启问道。 “臣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石墨,不过突然灵光一闪,就想着先用石墨试试。陛下如果有兴趣,可以用其他墨试试。” 张贵回道。 张贵不想让天启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也就继续说道:“陛下,无论如何,现在,百炼而成的钢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大量生产,甚至削铁如泥的钢也能在短时间内大量生产了,这无疑意味着可以大规模推广带轴承的马车,乃至制作各类更好的铳管、炮管。以臣之见,我们已经实现了百炼钢工业品化了。” 张贵这时继续说道。 天启点点头,笑道:“的确,这样一来,带轴承的马车可以推广,我大明的军械也能制造得更好更快!” 说着,天启就看着张贵道:“你立了大功,朕会重重有赏的。” “谢陛下!” 张贵说着又道:“陛下,至于火铳和火药,臣设计了一款新铳,且让锦衣卫指挥使戚昌国试着做了出来,目前效果极好,比鸟铳威力更大!还有戚昌国有意献他戚家火药颗粒化的工艺给陛下,用于增强官军战力,不知陛下是否愿意看看?” 天启本就对技术类东西感兴趣,何况是涉及军械的,也就立即点点了头:“那就传戚昌国。” 没多久,戚昌国就奉旨抱了斑鸠铳和带了颗粒化火药来。 天启也在这之后一一试了一下,笑道:“果然这铳和这火药极好,戚卿家也立了功。” 随即,天启就吩咐道:“国舅张贵加为太子太保,戚昌国升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其余有功人员,着内阁议叙封赏。” “谢陛下隆恩!” 张贵、戚昌国回道。 接着,张贵又禀道:“陛下,以臣看,如今在西山的钢坊既然实现了百炼好钢工业品化,且又有可以快速加工钢材的工具钢,不如就在西山再设立一个只属于陛下的军械司,直接绕开军器局和兵仗局,生产出这些新式军械出售给各地官军,如此所获利润就可上增陛下內帑之收入,下长养工匠制造之诚,还能优先保证陛下禁卫之军在军械上优于其他官军。” “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朕另起炉灶。” 天启听后突然很严肃地看向了张贵。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救下熊廷弼,悬文官首级示众! 张贵一愣,心想天启果然不是只知做木匠的昏君,自己的意思,他这么快就理解了过来。 天启接着又微微一笑:“但朕除了答应你,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这些技术工艺交到工部和兵仗局,无疑还是会将火器粗制滥造,朕也知道,工部和兵仗局缺的不是技艺,是上下都坏了。” 说到这里,天启就道:“五军都督府如今已无任何实权,但现在,朕决定恢复他的一些实权,就在你为左都督的中军都督府设工业司和军械司!工业司由现在给你做事的弟子宋应星任六品主事,军械司就由戚卿家兼任主事,这两司衙门和工厂依旧设在西山。两司的原料采办与成品出售皆需经过西厂批准,而西厂则需要直接报请朕。两司所得利润,朕赐你张家一成,其余管事者与工匠在月俸外也分一成。如此,也算不白让你们为朕做这些事。” “谢陛下隆恩。” 张贵等皆回了一句,皆由衷地笑了起来。 连宋应星也欣悦不已,因为这意味着本就在吏部等待选官的他总算在朝廷得到了一官半职。 “这么一来,西山不能没有重兵把守。” “这样吧,西山设堡,置一营,就叫做西山营,仍属京营。接下来练兵扩军,当组建起一支西山营来。” 天启又想了想后,就对张贵说道。 “陛下说的是,只是欲练陛下的兵,就不能没有陛下的将,以臣之见,得先设立一所武备学堂,专选忠勇有智识者为未来将才之储备!” “因为,现在天下善战之将多为将门私将,并非完全由朝廷培养,非对陛下绝对忠诚的将领。如此造成善战之兵也多为将门私兵,而非朝廷之兵。” 张贵则趁机提出建立军校的必要性来。 天启听后,半晌不语,突然问着张贵:“武备学堂,怎么培养?” “选不能再杀敌而解甲归田之老将进京替陛下练将,而非留在家中只练族中子弟!另被革职或致仕之知兵有韬略之人也可以用为武学师傅,替陛下练将!也算是人尽其才。比如已下狱的熊廷弼。”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又瞅了张贵半晌,突然问:“那你觉得这个武学由谁执掌合适?” 张贵知道天启的意思,想也没想就回道:“自然是陛下亲自执掌才妥!” “你既如此说,朕决定试试!” “军队只听命于朕,将领只听命于朕,这也的确是朕想看见的,若真如你所说,通过一武备学堂得以实现,那自然是最好。” 说着,天启就道:“朕准了!熊廷弼的罪也不追究了!” 随即,天启就对魏忠贤吩咐大炮:“传道旨意,把他放了,就说是国舅爷求的情。”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说动:“其他知兵致仕老臣或老将,也由你替朕引荐,武备学堂得尽快筹办起来。” “是!” 张贵回道。 熊廷弼因为在天启二年初的广宁之败而被弹劾去职,和王化贞一起被关在了诏狱里。 按照原有历史的发展,他会在天启五年被处死,成为大明第一个被处死的辽东经略。 现在张贵这个来自后世的蝴蝶略微扇动一下翅膀后,就让熊廷弼个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当然,本质上也跟天启处死熊廷弼的动力不大有关。 要不然,历史上,熊廷弼也不会从天启二年拖到天启五年才被处死。 熊廷弼在历史上被处死跟他个人性格有很大关系,脾气臭,执拗倔强,所以跟谁都不对付,跟东林党搞不好关系,也跟阉党搞不好关系,也不愿意服软,也就落到了身死命没的下场。 当然,在张贵看来,熊廷弼这些缺点,用在武备学堂管教将来的军官生,倒是件好事。 无论该军官生是什么背景,张贵相信熊廷弼都是敢管教的。 …… 大明门。 房可壮和其麾下几个死士的首级正悬挂在这里。 从这里进入千步廊,去各中央官衙的文官们看着这些首级,心情如何,可想而知,有深受震动的,也有愤怒的。 “真是残暴不仁!” 接替张鹤鸣担任兵部尚书的王纪,此时就忍不住在路过大明门时,咬牙对同行的给事中侯恂说了一句。 “恢复张江陵官爵,令武臣张贵整顿京营,还设西厂,设武备学堂,使熊廷弼出狱,这桩桩件件都在为其做独夫民贼做准备!” “自我们这位国舅爷和阉宦魏忠贤得宠后,今上靠着这两人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乱礼乱政,怙恶不悛!房公被诛,钱、管二公下诏狱,也不过是他们在威胁我东林群贤而已。” 侯恂听后也跟着说道。 王纪听后,不由得问道:“他怎么说?难道他也愿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国舅爷挟君乱礼,撺掇的皇帝行刻薄狠辣之事?” 侯恂回道:“他说钱、管二公在诏狱,未见被处置,摆明了是天子在给我东林群贤设置陷阱,谁在这时为他二人求情,或抨击国舅爷等势力,暗蓄对天子不满之意,谁就会被构陷为钱、管二公之同党!他让我们暂且忍耐,当关注天子意在操练自己的兵马一事。” “他说的是,天子突然下旨整顿京营,且只让武臣张贵提督京营戎政,不令我这个本兵参与,其意无疑是要抛开我文臣独掌兵马,仿武庙旧事,设武备学堂,更是和昔日武庙收大量边军武臣为义子行为如出一辙!天子这是要先练好自己的兵马,才敢在接下来推行自己的新政。” 王纪想了想道。 “所以,不能让天子有自己的兵马!何况,以当今天子之德,若有兵马在手,必行桀纣之事!” 侯恂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王纪点首,问:“那他对此提出了什么应对之策?” “他的意思是,当今天下,不只我们不想天子做独夫民贼,九边诸将门也不想,尤其是辽东诸将门!” “而陛下要想练兵马,首先得有钱粮,现在陛下练兵之本无非是抄家所得的一大笔钱粮。” “所以,只要联合九边诸将门和朝中同僚一起借着辽饷急缺,建虏再次兴兵为由,向朝廷大索钱粮,逼着陛下把抄家之得皆充为辽饷,就能让陛下再无练兵之本!” “即便抄家所得太多,足够供应一年辽饷,还可以趁机多报各地灾情、各地叛乱,总之,想尽办法让要用尽天子抄家所得,最终让这些抄家所得还是回到我们手里。” 侯恂说道。 王纪听后很以为然:“有道理!逼着天子拨內帑充饷赈灾,耗尽其抄家所得,看他如何再练兵?!” 王纪说后又问道:“可天子不拨怎么办?” “天子怎能不顾军民死活?!一旦因此逼的各镇边军哗变、流民作乱,可不是玩的。” 侯恂冷笑道。 王纪“嗯”了一声,也笑道:“如此,等逼天子把抄家所得拨为军饷赈灾之用,正好可以该漂没的漂没,该挪用的挪用!” “正是!最好多要些,让天子不但没钱,甚至最后还发现自己竟欠着天下军民的钱。如此,看他如何还敢起练兵的心思。” 侯恂回道。 王纪道:“他这条计策很高明!” “他已经给在辽诸将和各地督抚写信,很快就有来自辽东和其他各地督抚的急递送来。” 侯恂说着又道:“到时候就看诸公等如何促成此事,逼天子拨內帑出来用于国政!” 王纪道:“放心,吾自有应对之策。” …… “陛下,吏部、户部、兵部、工部,皆上题本请朝廷拨银。” 这一天,已成为首辅且在西苑当值的韩爌在收到来自四部的题本,准备票拟时,就感到此事不简单,也就没擅自票拟,而是来到天启的勤政殿,把四部题本呈递到了御前。 所谓题本就是以官衙名义上的奏本,而非以官员个人的名义。 而天启在看了题本后,当场就把四部题本摔在了地上。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西厂第一个要查办的奸商:晋商! “你是说吏部、兵部、工部,连带着你户部都向陛下上题本求拨內帑?” 户部尚书汪应蛟着便服来了张贵这里,且告诉了张贵这事,张贵听后也顿觉不妙,向汪应蛟确认了一下。 “老夫岂会瞒国舅爷!只是这次需要陛下拨的內帑数目颇大,需一千二百多万两银。” 汪应蛟回道。 “这是掐着算了的吧,知道魏忠贤那边抄得的银大概也会在一千万两左右!摆明了是不想陛下有钱操练兵马。” 张贵冷笑起来,接着就以略带责备的口吻对汪应蛟说道:“大司农,他们这样做,你怎么也跟着这样做?” “山东巡按来报,郓城、巨野地震,需银一百万两赈灾;陕西巡按也来报,固原州地震,也需要一百万两银赈灾,灾情如火,我不能不报啊,国舅爷!” “何况,我受国舅爷感召,想到北直百姓受摊派甚重,也就在上个月请旨诏免北直加派,还由户部出银给北直百姓购买谷种垦荒,如今户部也就把最后一点银子都花了。” “现在,突然要赈灾,然后吏部、兵部、工部又发函来问我们户部还有多少存银说要解决百官欠俸、边军欠饷、三大殿工程工钱积欠的问题,说已上题本,让我们户部想好应对之策,我想了想,这还能怎么应对?到时候只怕还是得找陛下要钱才行!现在也就只有陛下有钱。” “毕竟,魏公公如今正在大肆抄刘一燝等通敌逆臣的家,是人人皆知的事,而这也就意味着神庙留下的內帑即便因建皇陵和西南、山东新发的战事用去不少,现在陛下应该也还是有不少內帑的。” 汪应蛟回道。 张贵听后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汪应蛟当即起身向张贵拱手作揖:“自然是请国舅爷依旧为天下百姓执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张贵笑了笑,接着就提醒道:“但陛下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拿,希望大司农可不要到时候丢了老脸才好。” “送客!” 随即,张贵就放下了茶盏。 “下官告辞。” 在汪应蛟离开后不久,张贵就突然问道:“熊廷弼来了没有?!” 韩珪立刻带着熊廷弼出现在张贵面前,答应道:“恩辅,熊部堂来了。” 熊廷弼被放出来后就已被天启重新起复官,以兵部左侍郎衔协办武备学堂教务。 而张贵督办武备学堂教务,故而在设立武备学堂这件事上是熊廷弼的上司。 张贵也就主动让韩珪去传了熊廷弼一来。 熊廷弼一来,就向张贵深深作了一揖,哽咽道:“满朝公卿士大夫,却未想到,只国舅爷肯为敝人执言,请国舅爷受敝人一拜,以谢救命大恩!” 随即熊廷弼就屈膝拜倒在地,行起了大礼。 张贵因听他这么说,也只得受了他这礼,然后才亲自扶起他:“本督也是为国留贤,公何必如此。” 说着,张贵就请熊廷弼坐在自己下首,且道:“现在武备学堂还在筹备中,执教先生与学员就还未定,所以你眼下还不能做武备学堂的事。正好,本督为朝廷又选了三千青壮,准备编为陛下下旨所设的西山营兵卒,而本督又久闻公有练兵之才,所以就请公留在西山,拿着本督的公函替陛下训练这三千青壮,同时指挥他们守备西山。” 熊廷弼起身称是。 张贵便让人拿了盖有自己提督京营关防大印的公函给熊廷弼。 然后,张贵就让韩珪带熊廷弼去见那三千青壮,而他自己则将西厂理刑官孙应元传了进来,问道:“你举荐的那几个夜不收打探得如何?” 张贵为让将来的西厂真的能靠打击商贸犯罪来发财,早就先通过孙应元这个在边军有过当夜不收经验的武官,用重金厚禄招揽了多个边军中的优秀夜不收,进入西厂充任官校,并让这些人专门替西厂打探各类走私、囤积居奇等奸商行为。 而最先被他盯上的就是晋商这个大型走私卖国集团! 对于张贵而言,无论是接下来西山工业规模的扩大,还是西厂扩充兵马,以及给皇帝练兵。都需要银子,光指望魏忠贤抄家,是不够的,而在汪应蛟刚才找他后,更加让他意识到,利用西厂赶紧发笔财非常有必要。 所以,张贵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向孙应元询问起,他曾安排孙应元派被西厂招揽的夜不收去打探各类奸商行为的情况。 此时,张贵在这么问后,孙应元就立刻拱手回道:“禀督帅,他们已传来消息,说他们已查实,下个月初三,张家口堡的几个奸商会送今年最后一批物资去沈阳,且他们已摸清路线。” 张贵听后点头:“很好!这是我西厂办得第一件走私大案,不能有误!” “卑职明白!” 孙应元回道。 这里,在孙应元回答后,张贵就道:“那就按原计划执行,三日后就出发!” “是!” 三日后,张贵就亲自率领着自己的八百家丁和孙应元的五百西厂官校,从大白阳堡潜越出关,来到清水河畔扎下营地来。 值守大白阳堡的守备孙应成是孙应元胞兄,已经通过孙应元的关系投靠张贵,此时也带了两百家丁精骑,跟着张贵来到清水河畔。 孙应成对张贵禀道:“国舅爷,卑职刚刚得到的消息,我们大帅预计会在五日后会到我们堡。” 张贵点头:“那看来,得在五日内截住这股企图运粮去沈阳的奸商,并成功入关。” 说着,张贵就问着孙应元带来的一名叫焦琏的西厂夜不收:“张家口那边出关的商队能不能在五日内到达这里?” 焦琏回道:“回督帅,应该不会有差错,我们的人有在该商队中充任护院家丁,早就打探了清楚,一旦商队出现,他就会骑马过来,以射箭探路的名义,用在一处地方同时插上三支箭的方式,给我们通知消息。” 焦琏刚说完,就立即站起身来,兴奋地指着远处一石旁插着的三支箭,道:“国舅爷,他们已经快来啦!” 张贵听后不禁心跳加速起来:“吩咐下去,准备战斗!” “是!” 满桂和孙应元、孙应成答应着。 张贵麾下家丁队中的周能不由得把手中的斑鸠铳抱得更紧,开始抖着手取出纸壳弹来。 纸壳弹是眼下家丁队在进行火器训练后所推广的装弹法,作战前每个士兵都要准备纸壳弹,而便于射击时更加便利。 哒哒! 没多久,马蹄声传了来。 接着,就是一大队商队,有上千头骡车,拉着大量的物资。 “出击!” 张贵立即下达了命令。 孙应成和孙应元各带着两百骑兵先包抄了过去,拦住了这商队的前后路。 与此同时,两侧家丁队也组成火器与刀盾、长矛协同的布甲步兵方阵朝商队疾步而来。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西厂办案,挡者即死! 这商队的总领范永斗见此一幕,吓得不轻,忙道:“快组织家丁御敌!” 这支商队的家丁们也就立刻将盾牌立了起来,围城了一面墙,而且许多商队家丁也将鸟铳举了起来。 作为常年出关走商的晋商商队随行家丁自然也都不是简单之辈,也都装备着火器盾牌这些。 要知道晋商自己都走私火器。 “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部分的明军,竟敢劫我们晋商,以后定要问问兵部的部堂!” 这时候,范永斗还忍不住骂了一句。 而在他骂后不久,双方已经越逼越近。 晋商这边的家丁趁着张贵家丁在逼近晋商商队而停下脚步时,先开了枪。 许多铅弹打得张贵家丁如被割的麦子纷纷倒下,整个家丁队开始出现混乱。 周能此时,也因为发现自己身边一同队战友中弹倒下且嚎叫不已,而整个人也顿时很想丢下沉重的斑鸠铳,往回跑。 但平时训练养成的习惯又让他不敢在听到撤退号音前撤退,也不敢丢下沉重的斑鸠铳,因为他脑子里此时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执行任务时,丢下手里军械要打六十军棍、关禁闭三日。 周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大多数人还在继续往前走。 随着停止前进的命令声音响起,周能才如蒙大赦,停下脚步来,且瞥了瞥周围,然后就心跳如雷地看向前方,心道:“早知道不当家丁了,还不如挖煤呢,挖煤不一定遇上塌方,但当家丁则很可能被打死。” “装弹!” 但周能还是在命令下达后,本能地把纸壳弹咬破,迅速地完成了装弹动作。 “开枪!” 甚至随着一声令下,心思还在神游物外的周能,也依旧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斑鸠铳,扣动扳机。 砰! 四颗重达一两三钱,抵五颗鸟铳铅弹的铅弹,顿时就离开了周能的斑鸠铳,在害得周能身子往后猛退时,就直接破开对面晋商家丁的盾牌墙,打得三个晋商家丁倒在地上嚎叫起来。 与周能一同开枪的还有其他数百名火铳手,上千颗重型铅弹也就顿时如组成起来的一阵狂风,掀翻了整个晋商家丁队组成的盾牌墙。 这些晋商家丁本来在见这支家丁队在被自己第一轮射击时没溃退,而感到紧张起来,如今见对方火铳威力这么大,就跟一小火炮似的,除已经在地上一边滚一边嚎叫的伤员外,一个个早就没了胆。 许多晋商家丁直接丢下鸟铳就跑。 也有的都已经不知道跑,双腿打颤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有的则直接跪了下来,求饶命。 范永斗见此也惊呆了,本能地腹诽道:“这是什么火铳,好生厉害,如果卖给建奴那边的主子们,定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就在范永斗还这样畅想着时,除了西厂自己的卧底,所有晋商商队的家丁想逃跑的皆已被孙应元和孙应成所率骑兵砍杀。 其余晋商商队家丁和晋商商队里的其他随行人员皆被控制。 范永斗在这样想后也已被满桂亲自带人给押到了张贵面前。 “跪下!” 在满桂叱喝一声后,范永斗就跪在了张贵面前。 “名字?” 张贵问道。 范永斗耷拉着脑袋回道:“范永斗。” 张贵听后怔了片刻,问:“你说你叫什么?!” “晚生范永斗,不知大帅名讳是?” 范永斗以为张贵是认识他的,也就在回答时问了一句。 张贵则在这时对离自己最近的家丁周能吩咐道:“你,给火铳上弹,点燃火绳,对着他脑袋!” “是!” 周能便抱着斑鸠铳指着范永斗的脑袋。 实战过一次的他现在满脸都写着兴奋,已经没有了初次上阵杀敌时的恐惧。 甚至,他现在还想再体验一次开枪杀敌的感觉,因为他对自己刚才第一次发射铳弹时的体验毫无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打死了几个人。 而且,周能现在也开始发现这些素日在他们这些平民面前耀武扬威的豪商家丁们,原来也没什么厉害的地方,自己才打一枪,就一个个吓破了胆,就连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豪商老爷,现在在自己家主面前也只有哆嗦的份。 当然,周能一想到昔日这些豪门大户给他和他的家人带来的伤害,他现在巴不得自己家主国舅爷下令让自己一枪打死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豪商老爷。 范永斗此时已抖了起来,谄笑道:“别,别,求大帅饶命!” “想不被打爆脑袋就如实回答!” 张贵这时吩咐道。 范永斗抖着身子,回道:“是!晚生一定如实回答。” “你们是去哪儿?” 张贵问道。 范永斗道:“沈阳。” “那是建奴的地盘,去建奴的地盘做什么?” 张贵问道。 范永斗颤抖着回道:“卖粮卖铁料给建奴。” “有何物证?” 张贵问道。 范永斗自觉地掏出文书来:“这文书上有卖粮各商号的画押,还有建奴经办人的画押,请您过目,求大帅别让他拿火铳打我!” 张贵给周能递了个眼色。 周能便把枪口朝地上打了。 而张贵则拿了文书看了看,然后哼了一声道:“果然涉及给建奴走私!全部带走!” “是!” 范永斗等便被扣押起来,所有大骡车的车夫也在张贵麾下西厂官校的威胁下,拉着骡车转向进入了关内。 接下来,张贵还通过审讯范永斗知道了张家口堡的现状,知道张家口堡现任守备王方政已经是晋商自己人,而因此,张贵便逼迫范永斗配合自己西厂骗开了张家口堡。 张贵还令满桂在自己的家丁中将刚才攻击晋商商队时冲在最前面的两百家丁火器手组成了突击队,且在进入张家口堡后,就对满桂喝令道:“带着突击队立即接管城防!” 同时,张贵又对西厂理刑官孙应元吩咐道:“西厂这边官校也是一样,去接管另一处城防。” 随即,张贵又道:“这是我们西厂办的第一个大案子,必须要办出威风来,该杀人就杀人,该见血就得见血!无论是谁,试图反抗就当场格杀勿论!” “是!” 满桂和孙应元答应着就各带着一部兵丁先采取了行动。 正准备来迎接范永斗的守备王方政麾下守城把总文有功刚带着家丁下来,见此忙大喝一声:“范公子,他们要干什么?!拔刀!” 文有功说着就先拔出刀来。 这时,已经跟着满桂一起先进来的突击队成员周能见此就先抬手一铳,直接当场让文有功身上添了两个大洞。 嘭! 文有功一脸惊诧地倒在了地上。 孙应元则策马率着西厂官校也杀了过来,且当先砍翻了文有功麾下所有家丁,喝令道:“西厂办案!挡者即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拷打奸商,狠狠的抄,抄出威风来! “西厂?” 大明已经上百年没再出现西厂这个衙门,所以,瓮城内外的官兵对此都很感到意外。 但现在,他们在见到这些人一言不合就开铳打死自己把总,还有骑兵直接砍翻自己把总亲兵家丁一幕时,也都不敢妄动,在突击队的人持铳过来,威胁他们放下武器,抱头去城下一临时划定的集中区集中时,一个个倒也很配合。 不过,也有在远处反应快的士兵见此,忙跑去把这事通报给了守备王方政。 王方政听后大惊:“西厂?怎么突然出现一个西厂在我张家口堡!” 天启设立西厂的圣旨没有明发邸报,而且这个时代信息传播又有滞后性,关键这还是西厂刚刚开始办案,所以即便是王方政这个守备也感到很诧异。 “不管了,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赶紧派人去通知堡内各东家,然后点上所有家丁随我去另一处城门!” 说着,王方政就把桌子一砸,吼道:“要快!” “是!” 麾下家丁连忙答应着就去通知去了。 不一会儿,王方政就身着甲衣,持着雁翎刀,带着一众家丁,往另一处城门即北门而来。 结果一到北门,孙应元已率西厂官校接管了这里。 王方政见此不由得道:“娘的,晚了一步!” “王方政!你涉嫌勾结奸商、走私禁物于敌,现在本官命令你,即刻下马跪着受绑!否则,休怪刀枪无眼。” 孙应元这时站在城墙上喊道。 王方政听后,急忙嚷道:“夺下城门!先登上者,赏银一百两!” 砰! 砰! 砰! 王方政话刚落,四周突然铳声大起,王方政麾下家丁忙持盾阻挡,但这些家丁依旧被持有斑鸠铳的西厂官校用斑鸠铳铅弹打中,王方政自己也中弹在地。 整个城门处的街道上再次血流成河。 孙应元见此喝令道:“把王方政绑了!其余倒地者,无论死没死都搠上几刀!督帅有命,西厂规矩,挡者即死!” “是!” 一队西厂官校因此即刻拔出西山造的腰刀,走过来朝一具具尸体补刀。 王方政也被绑了过来,且被孙应元亲自押到了张贵这里:“督帅,守备王方政已押到。” “很好!把他交给本督的随行家丁看着。” 张贵骑在马上说了一声。 王方政见此即刻跪了下来:“督帅饶命!卑职莽撞,冒犯了上差,请督帅开恩啊!” 张贵没有搭理,而是下令道:“本督麾下家丁每队即刻去包围各家晋商宅邸,不得放跑一人,擅出宅邸者,杀!孙应元,你率西厂官校负责抄家,先抄范家!” “是!” 满桂和孙应元答应着。 接着,孙应元就带着西厂官校直接先来到了范家。 张贵也跟着孙应元等赶了来。 范家家主范明已经得到消息,但他已无法逃出去,因为张贵的家丁已经把这里围了起来,在张贵等西厂官校进来时,他也只能带着一府男丁跪在了院中:“求督主开恩!” 范永斗这时已被张贵的随行家丁押着。 而张贵这时先问着范永斗:“他就是令尊?” 范永斗点头。 范明听这话也抬头看向了范永斗。 这时,张贵就吩咐孙应元说话。 孙应元便道:“我西厂奉皇命督办天下一切非法商贸之事,且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而我西厂现已查明,贵府涉嫌走私通敌,现在要将贵府所有家产抄没,全族之人全部押解进京受审,现在望尔等配合,否则休怪国法无情!” 范明听后愣了一会儿,大喊一声:“冤枉啊!” “休说冤枉!现已证据确凿,何必狡辩!抄家!” 张贵吩咐了一声。 西厂官校便立即冲进范府里院抄没起来。 没多久,西厂官校就抬出一个个大箱子,也押出许多人来。 随即,张贵就问着孙应元:“现已抄出来多少?” 孙应元回道:“禀督帅,黄金预计有二千多两,白银预计已五十多万两,粮食三万多石。” “太少了,明显藏匿了,直接拷问这俩家主,逼他们说出藏匿的赃银!” 张贵吩咐道。 孙应元说着就先持起马鞭,朝范明和范永斗各抽了一鞭,喝问道:“说,还有家产在哪儿?!” “哎哟!” 范明和范永斗惨叫了一声。 范永斗不由得道:“这位督帅,您开恩啊,我们一起发财不好吗,只要您愿意,我们就帮您联络建奴那边,以后让国舅爷有机会跟他们做生意!何况,您手下这火铳这么好,若卖给建奴,建奴人肯定喜欢的,绝对能赚很多银子,到时候五五分怎样?” 张贵冷笑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范永斗还真的是职业商人,现在都还满脑子是生意,也就吩咐道:“继续打,让他清醒清醒,现在自己是什么处境!” “是!” 啪! 又是一鞭下去。 范永斗背上再添一道血痕。 “啊!” “痛啊!” 范永斗嚎叫着就伸出四根手指:“四六!督帅您拿六成!” 啪! 又是一鞭。 “三七!” 啪! “二八!” 啪!” “一九!” “啪!” “怎么还打,这位督帅,您难道不喜欢银子吗?!这是为何呀!您喜欢啥您说呀,小的一定照办,只求饶小的这条贱命啊!呜呜!” 范永斗委屈地哭喊着,又道:“您真要是喜欢这样打人,那您要打就打我爹吧,我爹吃打!我真的受不了啊!” “看样子,不来点狠的,他是不肯说的,还在这里装傻,忽悠本督做生意,他娘的就这么一点小生意也想收买本督的西厂?本督的西厂将来赚的钱能比跟建奴做生意少?” 张贵这么一说,在场的西厂官校也都明白了过来,知道国舅爷是要带自己这些人发更大的财。 而张贵则在这时候吩咐道:“先砸碎这范永斗一颗蛋!叫他不说,看他忍不忍得了这疼。” “是!” 孙应元知道国舅爷要带自己这些人将来发更大的财后,就决定亲自来,很有积极性,撸起了袖子,持起自己惯用的铁鞭,扒下了范永斗的裤子。 范永斗慌忙挣扎着,呼吸急促地道:“别,别呀!” “啊!” 只一鞭。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寰宇。 范明在一旁都看得心惊胆战。 “说吧,还藏了哪些家财,藏在哪儿了?” 张贵亲自问道。 范永斗有气无力地问:“真的不能一起发财吗?” “再砸!” 张贵突然大喝一声。 “别,我说,将军棒下留情!” 范永斗大喝一声,就道:“在后院,一颗海棠树旁的水井里,那里面有暗道,通向地窖的暗道,地窖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孽子!你怎么能告诉他!那可是主子们将来夺天下的根基,还有许多老爷们的分红!” 范明听后着急起来,朝范永斗怒吼道。 范永斗哭道:“爹,疼啊!孩儿忍不住!” “去抄!” 张贵听后立刻吩咐道。 “是!” 孙应元便即刻带着人去抄了,许久后,才回到张贵这里来:“督帅!抄出大量金银,还有粮食,以及盔甲、火铳、火炮,还有铁料,皆是上等苏铁!” 张贵听后看向了范明范永斗父子:“好个通敌卖国的奸商!” “先掠之于民,现又掠之于商!新设一个西厂,也不过是为了掠我等商贾而已。你们如此贪得无厌,良心过得去吗?!” 范明冷笑着说后就叹了一口气:“也罢!你们都掠去吧,看你们能挥霍到几时。” “这话说的,好像你范家很委屈一样。” 张贵也感到好笑起来,随即哼了一声道:“谁让你们不守国法!” “守国法能成富贾巨商吗?!” 范明突然横眉竖目的吼了一声。 “怎么不能!”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现在抄得越狠,将来奸商才会越少! 张贵也大声喝道,说:“至少不一定需要通敌卖国才能成富贾巨商。除非你告诉我,全天下的商贾都在通敌!何况,我大明朝商税本就很低、还允许商贾子弟寄籍考科举获官身,这都还成不了富贾巨商,必须得靠通敌卖国?” 啪! 说毕,张贵就亲自一鞭子抽在了范明脸上,喝道:“少为自己的不忠找借口!别的商贾被厂卫查没可能有冤枉,但唯独你们几个晋商不会被冤枉!” 范明继续冷笑:“忠?为朱家尽忠?他朱家,一个起家凤阳的流寇之后,也配我们尽忠?阁下可知道,就连曲阜衍圣公家,都不用他朱家人赐的官位祭祀圣人,都是用前元的!” 范明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就咬牙又问道:“他朱家的江山跟我范家有什么关系?!” “但跟本督有关系。” “另外,你范家通敌,危害的不只是朱家,也有全天下的汉家人,你想当建奴的奴才,进而跟着你主子更好的奴役天下人,总不能拉着全天下的汉人跟着一起被奴役。” “无论怎样,你通敌卖国是跟全天下的汉人有关系的。” 张贵说着就看了周能等家丁一眼:“你们之前沦为饿殍,流离失所,就跟这人关系!是他们把粮食、铁器走私给建奴,让建奴有本钱侵略大明,迫使朝廷不得不花更多钱粮御敌,也就导致你们的赋负增高,且在贪官污吏的压榨下,最终不得不变成流民。” 张贵这么一说,周能等家丁两眼顿时就生出火来,周能甚至忍不住喊道:“公子,请让我一铳崩了他!” “崩了他太便宜了,得将他明正典刑!” 张贵说着就喝令道:“继续去抄其他奸商,使劲的抄,掘地三尺的抄,抄得越狠,将来奸商才越少!还要抄出我西厂的威风来!” “是!” 等到次日。 张家口堡的通敌晋商才被悉数抄没。 西厂也因此抄得资财无数。 孙应元不得不向张贵请示道:“督帅,银子、粮食、铁料这些炒出来太多了,骡车不够,人力也不够,怎么办?” 张贵听后道:“我大明即便缺骡子也会不缺人,我们来的时候,附近有大量流民,要么是来自辽东的难民,要么是来自山西的流民,如今聚集在这里,本就是只是想靠做些搬运的体力活果腹,既如此,你带着官校去招募一批来,让他们用麻袋给我们背运物资去京城,告诉他们,愿意背的,管一天三顿干的!本督会让人在沿途设立饭点,背多少天就吃多少天饱饭。这对于他们而言,总比挨饿强,何况这都还没造反劫大户,可见都是温顺好管的,正好把我们的人抽出来,不必负责搬运,只负责监工即可。顺便也把快烂了的陈粮消耗掉。不得不说,这些奸商真是可恶,国内饿殍遍野,他们给建奴存的陈粮都已经用不完到快腐烂的地步。”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孙应元答应着。 接着,张贵又嘱咐道:“顺便,也借此机会,把这些流民都引到京畿去做兵源储备,你派人在暗中观察,凡是领饭时老实排队的、上厕所主动报告的、把吃食先分给自己家人的青壮,皆挑选出来,作为接下来的兵源储备,无论是西厂也好,还是京营,接下来得要扩充兵马,毕竟抄了这么大的几家奸商,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财路!” 未来是热兵器为主的战争,对个人勇猛的要求降低,需要的是绝对服从命令的士兵,所以张贵让孙应元选潜意识里就愿意服从集体规则的人为将来的兵源。 “是!” 于是,数日后,在张家口堡去京师的路上,许多流民被组织起来充当背运工,一个个只为了吃饱饭,背着沉重的抄家物资往京师去,一路接着一路的,犹如蚂蚁搬家一般,乍眼一看,似乎就是一条人墙横亘从张家口堡去京师的路上。 怀来的大乡绅黎宗威很快就从家奴这里知道了这一现象,且来到自家庄园寨城上看见了这一幕,一时不由得咋舌道:“造孽啊!把粮食给穷人吃!” “父亲说的对,看样子是张家口堡的几家晋商被抄了,也不知道多少权贵官僚因此断了财路,我们卖给晋商的粮食只怕也收不回银子了。” 黎宗威的儿子黎义富说道。 黎宗威沉着脸道:“你立即进京一趟,把这事告知给京城的那些当官的老爷们,打听打听,这西厂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尽做伤天害理的菩萨事!” “是!” …… 京师。 张贵因为汪应蛟告诉他四大部衙要找皇帝要钱的事,所以比天启要提前知道几日。 故而,在天启收到四大部衙找他要钱的题本时,张贵已经带着西厂官校和自家家丁去了张家口堡。 而现在,在张贵返程时,天启收到四大部衙找他要钱的题本后不久,他就下旨于勤政殿平台宣见这四部尚书。 “皇爷召你们来,是为你们上本言拨银之事,你们再把你们各部需要多少银的事再报报,皇爷也知道户部现在没银子,所以待会儿,是需要赶紧拨內帑以补各部急需的,内阁与司礼监就在现场票拟批红,然后你们立即回部里办这些事;不需要的就不忙着票拟批红。” 魏忠贤这时转达着天启召这些人来的意思说道。 一听魏忠贤这么说,四部尚书皆非常欣悦,毕竟这意味着皇帝是愿意拨出內帑的。 尤其是兵部尚书王纪已经忍不住嘴角渐渐勾起弧度,他知道接下来让陛下掏空內帑,没法再练兵,明显是可以办到的。 按惯例,作为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张问达这时候先禀道:“陛下,吏部两京一十三省共欠俸禄已达一百八十六万余两白银,其中湖广、四川几个地方的官吏已经有三年没有发放俸禄。” 天启听后点头:“直接拨內帑两百万两到吏部,票拟批红吧。” “是!” 魏忠贤有些肉疼地和韩爌一起回了一句。 而张问达则和王纪互相瞥了一眼,偷偷一笑。 王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出列禀报,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户部按例该在他前面要银。 户部尚书汪应蛟带着一丝羞赧之色,道:“陛下,户部刚收到山东和陕西灾报,合计需要两百万两白银赈灾。” “拨两百五十万两內帑银给户部,两百万两用作赈灾,五十万两以实太仓,而备不时之需,如周济入关难民。” 天启吩咐后就道:“票拟批红吧。” “陛下爱民,仁德直追尧舜!” 汪应蛟没想到皇帝不但给官员发钱时不犹豫,在给百姓发钱时也没犹豫,自然很是感动。 “陛下!据辽东经略王在晋和巡抚袁崇焕,还有蓟辽总督王象春等报,今年合计需辽饷和边饷二百七十万两,还有西南那边战事胶着,需再调客军,也需军饷一百六十万两,还有山东平乱,还要一百二十万两,合计要五百五十万两。” 兵部尚书王纪回道。 “拨!” 天启只说了一个字。 魏忠贤急忙提醒着天启:“皇爷,內帑现在只抄得一千二百多万两!” “没听见吗,票拟批红!” 天启压着怒火道。 “是!” 魏忠贤只得答应着。 韩爌也跟着应了一声。 王纪暗笑。 这时,工部尚书姚思发出列道:“陛下,三大殿工程还短银两百万五十万两。” “魏忠贤,算一下,前面几项拨了后,内廷还剩多少內帑?” 天启这时问道。 魏忠贤回道:“还剩两百二十六万多两。” 正文 第五十章 查抄得晋商巨额赃款,天启震惊!(加更!求追读) 天启听后沉默了下来。 “三大殿关乎国家大典,不可不修,那就给工部拨內帑先只拨內帑两百二十万两用着吧,內廷怎么也还是得留个几万两银子,不然怎么过日子?” 过了一会儿,天启才说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为不妥!” 这时,王纪站了出来。 天启见此神色严厉地问道:“哪里不妥?” “如今陛下需整顿京营,充实兵马,以实中廷,怎么着也得留两百万两银子,与其掏空內帑,不如对天下百姓加征税赋二厘,宁肯苦了百姓,也不能苦了君父!” 王纪回道。 他自然是不想让天启有钱练兵,但他越是不想,就越刻意在御前表现的为皇帝着想,甚至不惜主动提出加税这样的建言。 “陛下,臣认为不可,如今光辽饷加征就已经导致天下饿殍遍野,流民无数,乃至如今山东发生了民乱,再加征下去,恐天下处处狼烟啊!” 户部尚书汪应蛟不等天启说话就先反对起来。 王纪争辩道:“不过加征二厘,又有什么,难道大司农心里只有百姓没有君父?!” 汪应蛟道:“陛下!虽说加征二厘不多,但一旦执行下去,到了地方,官吏们直接给百姓加派时,就会变成二两啊!” “陛下,臣认为,天下百姓是会理解陛下这点难处的,现在加征,将来也可以免除嘛。” 王纪提议道。 汪应蛟则反问道:“请问大司马,加派辽饷现在免了吗?” 王纪听后,脸一红,当即向天启禀道:“陛下!大司农这是暗喻陛下无能,他这是欺君!” 汪应蛟则直接长拜在地:“陛下,臣今日即便被治罪,臣也要说,陛下若不想天下处处饿殍,处处狼烟,就不能再加饷了啊!” “安安饿殍还想效螳臂当车?” 王纪反问了汪应蛟一句,就对天启禀道:“陛下,臣认为加征二厘与社稷无碍,因为人之初,性本善,天下大多数百姓都是良民。即便饿死也不会造反叛国,即便有几个刁民要闹事,也不过是旦夕可剿,而陛下的兵马不能不练,何况练好了兵马,几个流民闹事也就更加形成不了大患!如今,大司农这样阻止陛下,明着为民,其实是居心否侧,意在阻止陛下练兵!” 王纪此时直接倒打一耙,明明是他有意阻止天启练兵,却三言两语的把这个锅扣在了汪应蛟身上。 汪应蛟一时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气得直接质问王纪:“大司马,敝人何处得罪了你,如此加害敝人!” “陛下!大司农此言分明是在以谗言惑君,臣只是以一片忠心对陛下!” 说着,王纪就看着汪应蛟:“大司农若没有此意,就该让陛下有练兵之银,而不是在这里阻止天下子民为君父分忧的孝道!” “陛下!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鉴!” 汪应蛟回道。 天启看了王纪一眼,心理冷笑,暗道:“好你个王纪,别以为朕瞧不出来,你这是借着为朕说话来忽悠朕,朕早晚让你知道何为帝王心思不可测!像汪应蛟一样在朕面前实诚点也比你这样觉得朕可欺要好!” 接着,天启又看向张问达这些人,心道:“尔等最好把朕的银子都花到该用的地方,否则朕会让你们知道淹没朕给天下军民的钱是什么下场!” 如此想后,天启就道:“都退下吧,就依汪卿所言,不加饷于百姓,朕不练兵就是。” “陛下圣明!” 汪应蛟回了一句,接着就和其他三位尚书一起退了下去。 “陛下真把內帑都拨了出来?” 而王纪一回来就把天启尽拨內帑的消息告知了侯恂,侯恂听后很是惊喜。 王纪点头:“不但如此,本堂还将了他汪应蛟一军!” 说着,王纪就把他在御前的话给了侯恂。 侯恂听后:“大司马此计高明,他汪应蛟投在了奸臣张贵门下,若能让陛下对汪应蛟感到不满,将来或许可以通过整汪应蛟牵连到他张贵!” “本堂正是此意!现在也许天启只会觉得阻止他练兵的是汪应蛟而非我们。” 王纪笑着说后,又道:“接下来,还是那句话,该漂没的漂没,该挪用的挪用,总不能真让天下臣工只靠俸禄活着吧。” “大司马说的是,蓟辽一带漂没后给他们剩个该拨饷银的二成就可,毕竟是我们文臣在管。皮岛毛文龙那里,一介武臣,剩一成就行了。” …… “魏忠贤,内廷真的只剩下六万多两內帑?” 天启在这四部尚书走后就问起了魏忠贤。 魏忠贤哭着脸道:“皇爷,真的只剩下了六万多两,好不容易内廷可以宽绰点过日子了,现在又得紧巴巴的过了。” “紧巴巴的没什么,关键是练兵得推迟了。” 天启叹了一口气,接着就突然神色凝重地看向魏忠贤:“你们东厂接下来得盯紧点,有些银子花出去了,是可以成倍要回来的!” “是,皇爷放心!” 魏忠贤明白天启的意思,也就抿嘴回了一句。 接着,天启又问着魏忠贤:“你知道,朕现在最不想见谁吗?” 魏忠贤回道:“国舅爷!” 天启点头,说道:“是啊,朕允诺给他煤炭补贴,还采纳他的提议设工业司和军械司,允诺他想做利国利民的事尽管来找朕要银子,还有他提出要练兵,要筹办武备学堂,朕也答应了,也让他来搞,朕现在就怕他因为搞这些来找朕要银子,但结果朕没有!他本来就是个实在人,意气风发,要是知道朕拿不出银子,岂不让他消了意志?” 说着,天启又问道:“你说他要是知道,朕把银子都给了外朝文官们去做正事,他会不会埋怨朕?” 魏忠贤心想:“别说国舅爷,我都有点埋怨了!” 当然,魏忠贤明面上自然不敢这么说,只强笑道:“国舅爷会理解皇爷的。” ““陛下!国舅爷请求陛见!” 这时,外面一内宦进来禀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天启听后站起身来,有些局促不安地对魏忠贤吩咐道:“你去见他!就说朕不在,想个办法,把他支走!” 天启说完就躲到了暖阁里面。 他现在本能地有些不好意思见张贵。 因为童年一些生活经历的关系,天启不喜欢看见自己身边人对自己失望。 所以,他现在也怕张贵因为他没钱而失望。 “是!” 魏忠贤其实现在也不想见张贵,但无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没多久,魏忠贤就疾步跑了回来:“陛下!国舅爷是来上本的。” 天启恼怒道:“不是让你支走他吗?!管他什么本,也不能让他进来!” 魏忠贤则把题本递到天启面前:“陛下,是银子!” “向朕要银子的题本?!” 天启问了后,立马就踹了魏忠贤一脚:“你难道不知道朕没银子吗?!” 魏忠贤摸了摸大腿,委屈道:“陛下,是国舅爷送银子来了!” “送银子?!” 天启听后,急忙从魏忠贤手里夺过题本来,打开一看,就不禁念道:“臣……奉旨打击天下走私……查抄得白银一千八百多万两入官。” “这么多?!” 天启双手颤抖地看着题本道。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夷九族!抄家也得卷起来! 天启忙亲自走出了大殿来见张贵。 “陛下!” 张贵见天启笑着朝自己走来,也就唤了一声。 天启直接问道:“你真抄了这么多银子?” 张贵点头,回道:“陛下,可以亲自去看看,臣已经让人把需要入官的银子抬到了西苑。” 天启也就真的来了放银子的地方,待看见内侍们将一箱箱装满银锭的箱子都打开而显现出光彩生辉的一个个大银锭时,已是乐得合不拢嘴。 他设西厂,且让张贵提督西厂,负责打击奸商,本只是想让张贵有个便宜行事的权力,而不会被文臣欺压,顺便给內帑增加点收入,维持一下商贸秩序。 但天启没想到,这张贵的西厂不开张不说,一开张就有够朝廷吃三年的节奏。 忽然,天启又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着严重的通敌卖国行为,也就突然严肃问道:“这些晋商怎么会有这么多家产?” “陛下有所不知,每年建奴从辽东劫掠到大量金银后都会从晋商手里买粮,这么多年,晋商早已富可敌国。只是因为晋商树大根深,在张家口堡已与当地官僚勾结,朝廷也有不少人为他们掩护,故而没人知道罢了。” 张贵说着就把范永斗等的供状拿了出来:“陛下,这是奸商们的供状,里面详细供认了他们如何勾结权贵官僚、通敌卖国的行径,还请陛下御览。” 天启接了过来,认真看着。 张贵继续说道:“除了白银一千多万两先用骡车押回京师外,还有粮食六百多万石,铁料五十多万斤、火药二十多万斤,接下来,陛下无论是养兵发粮还是练兵打造军械都是充足的了。” “朕的朝廷每年漕粮不过四百多万石,结果这些晋商一年输送给建奴都有六百万石!敢情,朝廷优免天下官绅粮赋,他们就把粮赋全部拿去滋敌?这天下有粮大户,个个该杀!” 天启咬牙说了起来,他此时恨不得下令把全天下官绅都杀了。 因为天启很清楚,百姓们不可能是把粮食卖给晋商的,因为百姓自己都没多少粮食吃,唯独还能有余粮卖给建奴的,只能是官绅,没准还有天下的藩王们。 “传旨!西厂所查得奸商,俱夷九族!” 天启也就在这时下了一道严旨。 “遵旨!” 魏忠贤回道。 张贵这时建言道:“陛下,以臣之见,夷九族还不够,这些奸商所犯的不仅仅是简单的通敌卖国之罪,还意在勾结建奴,夺大明社稷,奴役我天下汉人。他们这比谋逆还严重,谋逆是叛陛下,但他们不但叛陛下还叛了整个汉家天下!他们的这个罪与其说是谋逆罪,不如说是汉奸罪,在处决上,汉奸罪当比谋逆罪更加严厉!” 虽然天启是皇帝,但也是汉人,对华夷之别这样的民族思想也是能接受的,如今听张贵这么听话,也就颇为赞同: “你说得对,通过他们的供词来看,他们要帮助鞑子夺我汉家河山,这不只是反我朱家,也是反整个中华!” “昔日太祖曾有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立法陈纲,救济斯民,故而有建国大明、复我汉家河山的千秋伟业!” “如今这些奸商,竟意图再使汉家河山为鞑子所据,真正是比反贼还可恶!反贼或可是因为官逼所致,可背叛中华无疑是本心就已经坏了!” 张贵见天启接受了自己言语间透露出的“民族思想”,很是欣悦,而觉得这或许可以让天启开始逐渐意识到他所面对的社会危机不是一家一姓之危机,而是整个汉家的危机,而渐渐的将中兴大明提高到中兴整个汉家华夏的高度。 “陛下圣明!故臣以为,为警示天下商贾,为让人知道通敌卖国的下场有多严重,且为让天下汉人开始有大明国家利益为重的意识,对于这些背叛天下人的人,当让这些人遗臭万年!” “怎么个遗臭万年?” 天启忽然问道。 “如秦桧这种背叛全天下的,尚被铸白铁跪像,受万人唾弃,他们也当有此待遇。” “另外,当铸他们跪像便池,以被天下人之污秽时刻玷污之!朝廷或还可在各处集镇、城池等人流聚集地建造公厕,用他们的跪像便池做公厕便池,如此既避免因为污秽遍地导致瘟疫丛生,也可让天下人每时每刻都受到警示,知道再怎么样也不能坏到背叛华夏炎黄的地步!” 张贵回道。 “准!” 天启说后,就对魏忠贤吩咐道:“就按国舅爷这样说的拟旨,以后问刑条例里新增一条罪,叫汉奸罪,且犯汉奸罪者,按国舅爷说的处置,另外,主犯所受之刑也不得轻于谋逆之犯。” “是!” 魏忠贤自问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位国舅爷更狠,硬生生地扯出一个“汉奸罪”来,把这些人所犯之罪的严重程度拔高到不只是背叛一家一姓之江山的地步。 魏忠贤不禁心道:“这样一来,那些在我大明举业仕途不如意,想去鞑子那里谋新功业的文人士子们就得多考虑考虑另投蛮夷为臣的后果了。” “想必这些奸商背后也涉及许多人的财路,你们西厂这一抄,也算是把他们的这条财路断了。” 天启突然替张贵有些担忧地说了起来。 张贵道:“臣有陛下,有像魏公公这样心系天下安危的大部分汉人支持,倒也不畏惧少部分自私自利者。” 天启点点头,看向魏忠贤:“你听见国舅爷的话了吗,他说你心系天下安危,是个忠君爱国的汉人。” 魏忠贤笑道:“奴婢不敢瞒皇爷,国舅爷是懂奴婢的,奴婢的确和国舅爷所言,与背叛陛下背叛天下汉人的汉奸不共戴天!奴婢恨不得食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连你魏忠贤都这样心系天下,很多人连你都不如啊。” 天启又说了一句。 魏忠贤:“……” “奴婢品德很差吗?” “虽然你挡了他们的财路,但他们明着造反还是不敢的,不过还是得抓紧练兵,等朝廷有了足够的兵马,你西厂才能继续办这样的大案,把背后更大更多的汉奸抓出来。” 天启说着就又看向了一箱箱银子:“幸好你抄来这么多银子,倒也朝廷有了充足的练兵之饷。” 说着,天启就问张贵:“前期你需要多少银子练兵?” 张贵回道:“整顿京营和扩充京营,打造诸项军械和建造营房,大约需要两百万两。” “朕给你支三百万两!不够再找魏忠贤要!” 天启大手一挥说道。 接着,天启又说道:“你们西厂接下来也得扩充官校,在西厂原规定的分成基础上,再增加一笔经费,两百万两够不够?” 张贵回道:“谢陛下,这应该够了!” 天启点头:“再加一百万两,作为朕给你们西厂的赏银,以后多给朕抄些奸商出来!” “遵旨!” 张贵回道。 天启笑了起来,心道:“这样花钱才爽,比之前给外朝拨內帑的感觉舒服多了。” 魏忠贤看得眼热。 毕竟他东厂辛辛苦苦也才抄了一千二百多万两,而西厂第一笔就抄出一千八百多万两现银,其他粮食铁料什么的还不算,如今得到的赏赐也比东厂多。 这让魏忠贤不得不承认,有国舅爷这个西厂对比着,自己东厂以后抄家的压力很大。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皇爷这么撒钱给西厂,是有意重用西厂的意思。 为此,魏忠贤决定卷起来,在传完旨意后,也没回府,连夜就把田尔耕、许显纯、杨寰等东厂镇抚司的人叫了来开会:“西厂抄晋商得银一千八百多万两入官的事,你们想必也知道了,别告诉咱家,你们不眼热。” 说着,魏忠贤就主动问道:“说,你们眼热不眼热?” “自然眼热,娘的,西厂已按规矩自留五百万两,现在皇爷又加四百万两给西厂自用,这得分多少?关键西厂现在人还不多。” 田尔耕说着就咂舌起来。 魏忠贤见此道:“怎么,想改换门庭?咱家倒是可以帮你,现在就去认国舅爷做干爹!” 已认魏忠贤为干爹的田尔耕忙赔笑道:“干爹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觉得,他西厂人少都可以搞这么多银子,我们东厂镇抚司的人这么多,而且还多是抄家老手,不应该在抄家上落了面子,只要安心抄,绝对比西厂抄得多。” “这倒是像样的话。” 魏忠贤说道。 “干爹,儿子也觉得,我们东厂真要认真起来,未必输给他西厂,就几个晋商算什么,能跟天下的贪官相比?” “就说这几年辽饷开征后,兵部那些狗日的几个没大肆漂没贪墨?只怕早个个富得流油!只要安心抄,不怕不能超过西厂,儿子已经得到消息,皮岛的毛文龙毛总兵对兵部只给他一成军饷的事很不满,有意上疏揭发呢。” 许显纯跟着说道。 “那就让他揭发!告诉他!咱家给他撑腰,一定帮他收拾了这帮贪官污吏!” 魏忠贤因此吩咐道。 “是!” 许显纯答应着。 魏忠贤接着语重心长地道:“都要上点心,不要让皇爷觉得有了西厂后,我们东厂就可有可无,明白吗?” “明白!”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献出《大诰》!请恢复剥皮实草祖制! “你说什么?!张家口堡的晋商被西厂抄了?” 在张贵率领着西厂一干官校和自家家丁押着抄没晋商的钱粮回京时,兵部尚书王纪也从诸生黎义富这里知道了晋商被抄的消息。 王纪听后整个人当场就如被人重重在胸口锤了一拳一样,半晌都缓不过气来。 他不禁心道:“这一下子,岂不是说,陛下又有內帑了,我们想让陛下没钱练兵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晚生岂敢满您,您老去崇文门看看就知道了!现在那里都还有西厂的人在组织民夫运粮呢,另外,范家等人也都押去了刑部大牢,您老也可以去刑部问问。” 黎义富回道。 “这个西厂是要在断天下人的财路!” 嘭! 同在这里的吏部尚书张问达一掌拍在案上,颤着双齿说道。 “你说的对,他这是断了很多人的财路,关键是这下子,我们才漂没后送到张家口堡的军粮,眼下就又变成了朝廷的粮食,还有我们还放在晋商那里的银子,也都进了内库!” 同在此处的侯恂心疼地说了起来。 黎义富急道:“各位官爷,还是说说该怎么办吧?” 王纪苦笑起来:“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要求陛下把西厂抄了的晋商家产都还了,让陛下恕他们无罪?” “怎么不能!” “许多边镇督抚与总兵也有份额在晋商那里呢,他们这样做也是断了许多边镇督抚总兵的财路,难道陛下连这也不怕吗?!” 黎义富问道。 侯恂摆手道:“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但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大家暗地里卖点粮食卖点人给建奴没什么,但真要明着逼君,还是不行的,不是谁都愿意为了一点子钱粮就要赌上九族的命,还有赔掉祖宗几辈子的忠烈名!” “没错,这个亏只能吃下去了,但也不能白吃个亏!西厂断乎留不得!” 王纪说道。 “本来就不应该有!” 侯恂说了一句,又道:“要不是韩爌这个奸臣把持内阁,再加上魏忠贤这个阉宦与他的那些阉党成员如给事中霍维华等把持朝纲,这西厂在陛下下旨设立时就得被封驳!” “也难怪天子让张国舅这个武臣掌西厂,如今想来,没武臣直接用训练有素的兵马,如何抄得了晋商?” 王纪冷笑道。 “无论如何,如公刚才所言,西厂留不得,得上疏,请天子撤掉西厂!” 侯恂言道。 王纪道:“天子只怕不会答应。” “这事由不得天子!” “国舅爷此举触了众怒,即便我们不上疏,也会有其他人上疏,晋商背后牵涉到多少人,公不是不知道,除非天子真要把正常言事的大臣都杀了,否则,天子一日不撤西厂,则朝臣们请撤西厂的声音一日不绝!” 侯恂言道。 王纪点点头。 这时候,给事中魏大中走了来,慌忙地对王纪、侯恂道:“陛下下旨,设汉奸罪,被抄奸商皆夷九族,铸跪像于天下各处关城门处,还要立其跪像便池于各处新建公厕,以使其遗臭万年!另外,天子欲明日在勤政殿午朝,言议袁可立所上疏行新政之事。” “什么?!” 王纪听后大惊。 侯恂也不禁叹道:“怎么如此歹毒!” “撤罢西厂刻不容缓,明日午朝,当上言谏君!” 王纪忙道。 侯恂点头。 …… 天启的确决定要在次日于勤政殿举行午朝朝议。 名义上是言在袁可立上疏建言朝廷变法行新政后,朝议当如何实行新政。 实际上,是因为天启从魏忠贤这里得到了一份来自毛文龙的奏本,毛文龙在奏本里言他的军饷只领到了一成,与圣旨明言发放的数目相差甚远。 边镇将领领到的军饷不足数,在大明已经是常见现象。 一般情况下,边镇将领也不会上疏奏报此事,毕竟这牵涉到上上下下许多人的乌纱帽。 现在毛文龙选择奏报此事,原因很简单,就是魏忠贤为他撑腰,有意要搞个大事。 天启也在得知此事后就决定在朝堂上揭开此事,并以此为契机,开启一场大规模的整肃吏治运动。 因为任何新政开始实施前都得先整顿吏治,不然新政任何措施都无法执行下去。 天启也深谙这点,自然也会这样做。 …… “启奏陛下,西厂设立有违祖制,即便是宪庙时有所立,也在后来纳贤臣之言,废西厂而行宽法于世。如今朝廷却重设西厂,实在是有意令暴政重新,为陛下仁德不受其玷污,臣请撤西厂,并废汉奸罪之条例,此非宽刑治国之道,亦非圣人之道!” 而让天启没想到的是,这日午朝,侯恂就趁着这次午朝率先攻击西厂,要求皇帝撤设西厂。 “启奏陛下,西厂虽一设立就办下奸商通敌大案,然西厂权力过大,横行不法,动辄破家,草菅人命,如此下去,恐扰乱天下,臣亦请陛下下旨废西厂,而不可再移太阿于臣下,使权臣滋生也!” 接着,连兵部尚书王纪也忍不住站出来禀道。 “启奏陛下,有西厂则朝纲乱,有西厂则天下不安,尤其是这次悍然抄没边镇巨贾,难免牵涉到边臣,只怕会引起边防不稳,臣认为为使天下安定,当罢设西厂!” 随即,吏部尚书张问达也跟着要求皇帝撤掉西厂。 “请陛下撤设西厂!” “请陛下撤设西厂!” “请陛下撤设西厂!” ……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文官开始出朝班,请天启撤设西厂。 明显西厂的确触了众怒。 有属于晋商一党的文官更是声泪俱下地痛斥起西厂来。 天启渐渐沉下脸来,他本想趁这次早朝对满朝贪官污吏发难的,却没想到这些人竟先朝西厂发难了。 而这些文臣们则并没有要因此结束的意思,似乎天启不表态,他们就不会罢休。 给事中魏大中准备此时也从朝班中站了出来,拿出一份他上朝前拿到的由数十位乡绅地主声讨西厂的联名信来,而有意把请皇帝撤掉西厂的谏言推到高潮。 但张贵为了将来能全球收保护费岂能容忍这些人如此诋毁西厂,也就在魏大中说话之前,先出朝班道:“陛下!臣认为西厂并非违背祖制,因为太祖虽未设过西厂,也只言过不可再设丞相制度,从未言过不得设西厂。” 说着,张贵就问着侯给事:“请问侯公,是也不是?” 侯恂大怒,半晌后,才憋出一个字:“是!” “那算有违祖制吗?” 张贵问道。 侯恂没想到被张贵抓到这么个短板,在御前的他,也不敢强词夺理,只得道:“不算!” 说着,侯恂就对天启作揖:“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接着,张贵又道:“陛下,臣认为大司马所言有误,西厂到现在才只办一件案子,那就是范氏等奸商通敌卖国事!还没办其他案子呢,怎么就说我西厂横行不法,草菅人命了?!我们办范氏等奸商,可是证据确凿,连陛下也御览了所有物证,大司马还这样倒打一耙,是因为和奸商是一伙的,还是有意暗讽陛下是昏君,不明是非吗?!” “陛下,大司马这是在拿未发生的事往我们西厂头上安,这是栽赃,这是陷害,臣请陛下治其妄言之罪,乃至欺君之罪!” “你!” 王纪下意识地持象笏指向张贵,气得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只得也跟着作揖认罪:“臣失言!” “另外,陛下,大冢宰以边臣威胁朝廷不要设西厂,明显有意在说我大明的边臣皆是通敌卖国的奸臣,非忠臣,他这是挑拨边臣与朝廷关系,有意乱我大明江山!故,臣请陛下将他下狱,问其是何居心?!” 张贵又说道。 张问达没想到张贵这么能说,不由得忙解释道:“陛下,臣没有此意!” 天启这时见这些文臣吃瘪,由衷的高兴,便道:“西厂既然一没违背祖制,二没违背国法,三没到乱天下的地步,就不必撤了,现在朕要说的是涉及军饷发放的问题,据皮岛总兵毛文龙报,他今年麾下所得军饷才不到一成,朕也就让东厂查了一下。” 说着,天启就喝令道:“把人带上来!” 王纪等兵部官员不由得开始心慌,暗道:“这个毛文龙什么意思?!” 很快,魏忠贤就让锦衣卫把一戴着镣铐的男子带了上来。 这男子叫汪文言,是活跃在大明朝堂上的政治掮客。 王纪一见到汪文言就紧张起来。 而这时,天启则吩咐着汪文言:“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 汪文言答应着就道:“兵部漂没的银子皆由罪员整理成账册,如今账册已交给魏公公,上面有兵部各级官吏漂没军饷的详细数目,其中北兵大司马分一百八十万两!” “陛下,漂没是旧例!非臣贪墨,请陛下明鉴!” 王纪这时候忙强辩了一句,意思是文官盗取军饷能叫贪吗? “陛下,漂没虽是旧例但不算祖制,且亦是贪墨!且臣近日翻太祖所颁《大诰》规定:只有贪墨六十两以上者,薄皮楦草!臣认为,既然要谈祖制,当请恢复这条祖制,以整饬天下吏治!” 张贵说着就把一直揣着袖子里,随时准备拿出来吓唬和自己作对的大臣们的《大诰》拿了出来。 在场大臣们见此,皆震惊在原地。 要知道朝臣们在朱元璋驾崩后就一直有意不让人知道这本书。 以致于很多人都对这本书很陌生。 结果张贵却提了出来。 连帝师孙承宗都很是惊愕:“你张国舅没事把《大诰》拿出来作甚?我作为帝师,都没敢跟陛下提起这书。这国舅爷够狠啊,因为一些大臣们用祖制来针对他西厂,他就趁此机会拿《大诰》出来!” “太祖《大诰》,朕也听闻,只可惜不知为何如今早已难见踪影,屡次着师傅们去寻访此书来,就说未寻访到。” 天启见此如得神器,忙激动地道:“把《大诰》呈上来,朕细看看!” 而此时,天启才发现魏大中还站在朝班外,也就问道:“你也是要奏请撤设西厂的?” 魏大中现在有点不敢跟国舅张贵交锋了,也就忙道:“回陛下,臣不是,臣是想说,有西厂其实挺好的。”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再祭大杀器,百官震撼! 魏大中这话让在场的文官们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一个六科言官怎么帮着西厂说话了。 张贵也很意外地瞅了站在文官班外的魏大中一眼。 “别怂啊!” “继续刚啊!” “是见我拿出《大诰》后,怕刺激得本国舅再放个大招吗?” 张贵腹诽了几句。 虽然在明朝儒臣们经过两百多年努力,让《大诰》逐渐淡化到还没《金0瓶梅词话》在如今大明朝好寻找到的地步,但这不代表真心想寻访就寻访不到。 要知道,朱元璋早就以家里有《大诰》,若犯罪就能减刑的方式,让明初许多百姓家做到每户一本。 真要在民间寻找,还是寻找得到的。 只是地方上的官衙不再承认这书的法律性而已。 说来也讽刺,最强调祖制的官僚们,对真正象征祖制的《大诰》却不愿意承认。 张贵此时把这《大诰》拿出来,算是打了这些文臣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大话也不敢说,也没法说,总不能说祖制可以违背吧。 天启见魏大中这么说,也就道:“既如此,回班吧。” “是!” 魏大中忙退回到了朝班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国舅爷惹不得,他现在拿出《大诰》,谁知道我要是再刺激他,他还会拿出什么来?希望我这样说,还能让陛下放弃恢复剥皮实草的祖制吧,相比于剥皮实草,西厂真没啥!” 天启这时拿到了《大诰》,且看了看,然后看向了王纪等人,沉声道:“你们为天下军民找朕要银子时,朕可是半点犹豫都没表现出来的,然后呢,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朕的?在私吞军饷时,就也没犹豫一下?!你们这样做,对得起朕对你们的信任吗?!” “陛下,《礼记》有言:刑不上大夫!臣请陛下做仁德之君,宽刑治国!勿要听奸佞谗言,行非圣君之道!” 王纪颤声辩解道。 张贵笑了起来:“讲道理,你们不听,非要讲祖制;现在讲祖制,你们又来讲圣人言;这天下到底是你们说了算,还是陛下说了算?!竟然还说,按祖制来,是行非圣君之道,按你的意思,太祖非圣君?” 说着,张贵就道:“陛下,大司马这不但是欺君,还是在欺祖!” “陛下,臣!” 王纪顿时急了,忙着要辩解。 天启直接就命道:“来人,将兵部涉及贪墨此次所拨军饷者,悉数逮捕,先下诏狱,籍没家产。另外,三法司须按《大诰》所定祖制处置!贪墨六十两以上者,剥皮楦草!” “罪员还有吏部和工部贪墨帑银的证据。” 汪文言这时候禀道。 天启则道:“一并如此处置,该抓就抓,该剥就剥,不可姑息!以使我大明政清人和!” “不可啊!陛下!” 刑部尚书黄克缵这时候痛声呼喊了一声,接着道:“陛下,如此处置实在太过苛刻,老臣请陛下怀仁开恩,宽恕他们吧?!” 大理寺卿萧近高也道:“陛下,诚如大司空所言,此非仁道之为呀!昔日太祖是因天下初定,人心轻浮,固不得不行重典,可现在我大明海晏河清、人心归顺,当行仁政啊,陛下!” 左都御史邹元标道:“陛下明鉴,为不使圣德落于不仁之地,此旨,三法司实难执行!” “大明如今哪里还海晏河清,人心归顺,朕明明看见的是内忧外患!以朕看,现在我大明朝已到了不行重典不行的时候!” 天启说着就道:“必须按祖制行事!” “请陛下收回成命!” 黄克缵回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近高也跟着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 邹元标也跟着说道。 他们三人现在是三法司的堂官,他们自然知道大明现在天下吏治如何,也知道自己如果执行皇帝这旨意,将要彻底得罪天下文臣,而背上酷吏骂名,也就不愿意执行。 “你们敢抗旨?” 天启这时冷声问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行仁道,勿以严刑上士大夫!” “请陛下收回成命!行仁道,勿以严刑上士大夫!” “请陛下收回成命!行仁道,勿以严刑上士大夫!” …… 偏偏在天启这么问后,更多的文臣一窝蜂一般的这么喊了起来,意在阻止皇帝以君权来压迫三法司执行祖制。 王纪见此开始生出一丝希望来,偷偷一笑。 “锦衣卫!” 但天启也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主,当场大喝一声。 “臣在!” 掌锦衣卫时,且负责西苑禁卫的张贵应了一声,就瞅了在殿外的锦衣卫们一样。 “陛下!您若真要执意如此,臣等只能请辞!” 黄克缵等也不甘示弱,把头上粱冠取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一时间,许多文官都这样做。 这时,吏部尚书张问达不由得喊道:“陛下,您难道真要让朝堂上从此空空如也吗?!而使朝政陷入混乱吗?!贪墨六十两以上就剥皮楦草本就不合常理,谁不知我大明素来官俸薄,六十两以上就要用如此酷刑,如此一些臣工殒命事小,陛下失德事大啊!陛下!” “荒唐!陛下恪守祖制行事,如何是失德?官俸薄什么时候成了可以贪墨的理由?嫌当官没多少钱可以不当官啊?想要发财可以经商、去战场上搏军功啊!何必打着为君父效忠、为生民立命的名义盗取民脂国帑、行硕鼠之举!” 张贵这时候驳斥起来。 接着,张贵便再次祭出一大杀器,对天启禀道:“启奏陛下,臣认为,皇明养士两百年,已不缺甘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之国士!即便遵循祖制,我大明依旧有官可用,而且有不少好官可用!臣请陛下开恩科!在一批不愿朝廷澄清吏治的禄蠹贪吏去后,正好可以让有志为国者为朝廷效力!臣相信,有不少士子是愿意继续为朝廷效命的,哪怕俸禄的确微薄!” 天启深以为然,在大明,三条腿的蛤蟆可能不好找,但两条腿的儒生到处都是。 于是,天启就点了点头:“没错,卿所言甚是!” 接着,天启就看向在朝文官们:“谁要想辞官,现在就站出来禀明,朕就在这里准了!不要耽误朕接下来开恩科,取真正的贤臣!” “开恩科?” “还可以这样?” 在场的文官们忽然意识到,皇帝要真按张贵所说的这样做,那自己这些人就白辞官了,根本没用! 因为大明到现在,的确不缺大官的人,在吏部,一个县丞的缺都有不少人排队,有些地方如江南一带,等着做官的士子如过江之鲫,别说发俸禄,就是不发俸禄,甚至倒贴,估计都还会有士子愿意出来做官。 毕竟有不少士子本身就是大地主家庭,有钱,不在乎俸禄,只是为了名位。 孙承宗也不得不暗自惊叹国舅爷张贵更高明,心想再反对下去也不知道国舅爷会又提出什么诡计阳谋来祸害朝堂,也就识时务地站出来道:“陛下,臣赞成国舅爷所言,为澄清吏治,当以祖制处贪吏!” 礼部尚书孙慎行有意反对开恩科,便道:“陛下,科举乃抡才大典,岂能。” 但孙慎行话还没说完,礼部左侍郎魏广微就急忙道:“陛下,臣认为国舅爷所言乃真知灼见之言,当开恩科,既彰君父隆恩,稳天下人心,也为国选真正干才,补朝政之不足!” 魏广微巴不得孙慎行阻止皇帝开恩科,那样孙慎行只能辞官,而他正好代替孙慎行成为礼部尚书。 要知道,大明阁臣尚书就那么几把交椅,能早点占到一个是一个。 孙慎行见此大怒,急忙直接长拜在地,改口道:“陛下仁厚!开恩科乃善政,臣替天下士子谢吾皇隆恩!” 魏广微:“……” 刑部侍郎乔允升见刑部尚书黄可缵扬言要辞官拒绝执行剥皮实草之刑,就迫不及待想升为刑部尚书,实现位列九卿理想的他也毅然站出来道:“陛下,臣赞成国舅爷所言,为澄清吏治,当以祖制处贪吏!甚至不当只是六十两,而是哪怕贪一文也是不忠,也当剥皮实草!” 乔允升这样做无疑相当于明着告诉天启,快让我当刑部尚书,我愿意执行您的旨意,哪怕改成贪墨一文也剥皮,我也愿意执行,只要让我升官! 反正为了升官,我就要卷!提高对忠诚的要求标准,卷死这些同僚! 黄克缵无语地看向乔允升,并不得不承认文官里不少人巴不得取自己而代之,也就反悔道:“臣老迈昏聩,国舅爷之言令臣醍醐灌顶,臣愿意执行陛下旨意!” 乔允升怒瞪向黄克缵,心道:“这么无耻?!” 左都御史邹元标也在这时起身改口道:“国舅爷之言令臣振聋发聩,臣收回刚才之言,愿意执行陛下旨意!” 大理寺卿萧近高也把梁冠戴了回来:“臣刚才莽撞,陛下恕罪!” 王纪见此,不由得心道:“都不护我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杖毙首鼠两端之臣,清蠹虫,言变法事! 张贵看了这些文官们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这满朝进士果然都是人精啊。 比海草还会摇摆。 上一刻,这些文官还齐心协力地要求撤设西厂,反对恢复剥皮楦草的祖制。 下一刻,这些文官就一致地拥护起张贵的主张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贵才是文官领袖呢。 当然,这些文官此刻拥护张贵的目的各有不同。 有的是见张贵祭出开恩科这个大杀器,知道无法再阻止皇帝意志,也就转而企图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有的则是见皇帝可以通过开恩科来替补自己这些要辞官的人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而不得不转变态度。 对于黄克缵等要以辞官抗旨的文官而言,他们宁肯让皇帝和国舅张贵如愿,也不能让别的文官如愿,从而占据了自己的官位。 毕竟谁让这些文官从背后捅他们刀子。 魏广微、乔允升等文官则非常愤怒。 在他们看来,你们自己要辞官抗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就不允许我们支持皇帝、国舅爷吗? 天启看着这一幕,一直阴沉着脸,且道:“辞官抗旨在先,欺君不敬在后,反复横跳,首鼠两端,狡诈圆滑,将三法司三堂官与礼部尚书即刻拖下去,杖毙!朕不允许朝堂上再有这种言语前后不一的奸猾之辈存在!” 作为有朱元璋血脉传承的朱由校自然不允许有人在朝堂上这样戏弄他。 好的进言,他可以听,甚至会很好的践行,如“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样的进言被朱元璋很好的践行一样,朱由校对于袁可立要求变法的进言也一直记在心上。 但对于首鼠两端、没有原则甚至大有玩弄他意味的人,他则也不会手软。 总之一句话,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留。 黄克缵等很是错愕。 他们显然只知道和想取自己而代之的文官们斗去了,而忘记了如今这位皇帝是不允许自己被戏弄的! “陛下圣明!奸猾之辈就该诛杀!” 魏广微见此大喜,果断站出来,附和了一句。 乔允升也跟着出来禀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更多的文官站了出来,禀道。 既然皇帝的意志不可阻挡,他们自然也不愿意逆势而为。 张贵见此不得不承认,黄克缵等人与其说是被朱由校诛杀,不如说是被这些文臣们自己所杀。 很明显,文臣内部没有那么团结,在利益面前,他们在需要出卖自己队友时也会毫不犹豫的。 黄克缵、邹元标、萧近高三人和孙慎行便被锦衣卫拖了下去。 “陛下!臣错了!” “陛下开恩!” “陛下恕罪!” 黄克缵等也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 天启则没有搭理黄克缵等人,他现在只想清理一批不配合自己的蠹虫,好为换一批新鲜血液做准备。 这些人被拖出来后,就被锦衣卫摁在地上,由一名宦官监督者,开始行廷杖之刑。 啪! 啪! 啪! 随着一板子接着一板子落下,不知过了多久,这四名文官就因此气绝。 天启这里瞥了朝堂上的其他大臣们一眼,吩咐道:“把王纪等贪墨者也押下去,涉嫌贪墨者,该抓就抓,该抄就抄,皆按祖制实行,刑部左侍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大理寺少卿暂署三法司事!” “遵旨!” 魏忠贤、乔允升等回了一句。 “陛下!臣有话要说!臣有话要说!” 王纪等在被拖下去时,也大声喊了起来。 但天启仍旧没有理会。 在张贵祭出“剥皮楦草”与“开恩科”两大杀器后,让他更深刻的意识到,文臣势力真的没那么可怕,随便用些手段,就能起到二桃杀三士的效果,现在还只是有个张贵这样的皇亲外戚被自己重用,就制衡得许多文官变得听话起来。 当然,一想到大明现在的处境,天启倒也没想让文官们只是听话,对于愿意为国谋事的,他还是愿意以国士待之的。 所以,接下来,天启就又很诚恳地道:“现在议袁可立上疏所言变法事,如袁可立所言,如今大明,国困民乏、内忧外患,已到不能不革新之事,朕深以为然,诸卿以为当如何变法,大可畅所欲言,言政自不当罪,朕愿视卿等为股肱,卿等亦当以赤子之心报之,而非乖觉奸猾之心。” 变法? 事实上,从小只接受儒家思想的文官们最多只想做一下裱糊匠,对于变法一向视为畏途的。 所以,大多数文官没谁想过变法这事。 张贵对此也是无语,皇帝好不容易想励精图治,你们这些两榜进士倒是积极一些啊,非要让人拿着鞭子赶吗? “也难怪历史上,即便到崇祯时期,大明快要亡国的时候,大部分文臣都还只是忙于争权夺利,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是真的没把社稷黎民放在心上。” 张贵不由得如此腹诽道。 一想到大明亡国有日,而作为皇亲,与大明国运休戚相关,他也就不得不站出来,主动言道: “陛下,臣认为,既然要变法,得先立好变法之目的,刚才陛下言大明现今国困民乏、内忧外患,故臣认为,如今变法之目的当在于富国、强兵、惠民三样,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如张贵自己所想,大多趋于保守的文官们是需要有鞭子赶着才愿意向前跨一步的。 张贵没说之前,皇帝问变法事,大多都以沉默相对。 现在外戚张贵这么一言,怕张贵再次借变法乱礼的杨涟就忍不住先站出来道: “陛下!臣认为内忧外患、国困民乏,皆在于用度太奢,赏赐不节,宗室繁多,官职冗滥,军旅不精,倒也不必大兴变法,只需遵循祖宗成法、典章礼制、以俭治国即可!” “《尚书》有言:‘毋作聪明,乱旧章。’昔日汉武帝信张汤之言,改汉高祖之制,天下从此民生凋敝,盗贼蜂拥,后汉宣帝恢复汉高祖之制,天下则大兴,可见陛下欲要大明中兴,只需循祖制礼章、行节俭即可。” 张贵听出了杨涟之意,决定反将一军,道:“陛下,臣认为,杨副宪所言不无道理,裁减用度却为良法,不如就让杨公主持陛下所言之变法事,而使国富民丰!” 天启点点头:“杨卿乃先帝所托之顾命大臣,在扶朕登基时也立下大功,素来颇有声望,由杨卿主持新政,行裁减诸法,甚妥,朕决定就让杨卿入阁理事,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 杨涟慌忙喊了一声,道:“陛下,臣不配为阁臣,臣也无能主持新政,臣只适合为科道言官,针砭时弊,请陛下明鉴!” 杨涟的意思很明显,我只想当个键盘侠,没事哔哔一两句,让我做实事,我不干! 当然,杨涟也知道去主持新政虽然权力很大,但其实是个得罪既得利益者的活,没准讨不了好,落个被士林诟骂的下场。 杨涟真的很担心天启要破例让他入阁理事,接着又急忙道:“陛下,其实裁减用度很简单的,没有臣也能施行,陛下只需下旨令内廷二十四衙门和外朝各部院以及两京一十三省衙门裁减就行了!” 这一刻,天启算是给了一个杨涟主持朝政的机会,但他不愿意把握住。 天启只得看向张贵:“你继续说,如何富国、强兵、惠民。”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设制策司开始变法,以汉奸罪剐范永斗 “是!” 张贵也就再次持象笏言道:“确立好变法目标后,就当开始研究制定出哪些变法政策,臣认为需要设立一个制策之官衙,作为提出、研究并提请陛下颁布相应政策之所,并任命若干制策大臣负责制定相应新政之法。” 张贵知道大明现在是积重难返,但他不知道大明现在是该直接撇开整个文官政体另起炉灶,还是该继续信任文官政体进行内部变革。 不过,张贵的打算是做两手准备。 一方面,他劝动天启让他在西山搞工业,且以搞工业的方式,走拉拢底层军民的方式来重新建立起一个大明新政体的路线。 一方面,他也劝说天启给张居正恢复名誉,且支持文官政体中的一些还愿意革新的文臣继续在内部进行变革。 在张贵看来,如果后者能够成功变革,他自然不必在将来建立起一个以工业为基础而实行先军主义的组织后,对整个文官政体进行血洗,将所有的官绅地主彻底铲除,代之以新的统治阶层。 而如果后者不成功,张贵自然得要在将来对整个文官政体进行更残酷的血洗。 可以说,张贵现在支持变法,其实是在给大明现有的文臣士大夫们一个机会,一个将来不被彻底血洗的机会。 “甚善!拟旨,设制策司,就在朕的勤政殿左侧书房内值事,元辅韩爌、锦衣卫都督张贵、司礼监首席秉笔魏忠贤、登莱巡抚袁可立调任进京任堂官与翰林编修陈子壮以原官为制策大臣。” 天启听后点了点头,就下达了设制策司的旨意。 杨涟这时忙站出来道:“陛下,制策乃献策之处,事涉新政纲目,不应有内臣与外戚参与!” 天启就猜到会有人反对,但他就是故意要这么做,因为他现在发现,如果有勋贵外戚加上内臣制衡,文官们在做事上会更愿意服从自己这个皇帝的意志。 杨涟这么说后,天启直接就问道:“涉及新政变法,勋贵皇亲和内廷的意见,就不能征询一下吗,那这新政变法万一涉及到勋贵皇亲和内廷怎么办?制策司不是执政机构,是献策之所,不能以常例而论!” 制策司的出现,意味着新政走出重要一步。 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变法,怎么实行新政,还得继续看制策司为皇帝献出哪些新政策。 不过,在袁可立进京以前,制策司还不会开始办公,张贵也不用去这里点卯,议议新政,他现在主要精力还得放在为皇帝筹办武备学堂的事上。 而为筹办武备学堂,除熊廷弼外,张贵还荐举了沈有容、马世龙、李承先一干老将为总教习。 彼时,沈有容、马世龙、李承先等武备学堂总教习已经到京。 另外,奉召进京准备参考武备学堂的天下文武生员和选自京营与边军中有过功绩的低阶武官也基本上已经抵京,准备应考进入学堂,成为武备学堂第一批军官生。 按照设武备学堂的旨意明确谕示,两京一十三省的文武生员皆可进京参考武备学堂,另外在京营与边军中有过不错表现的行伍也可进京参加武备学堂的考试。 而一旦成为武备学堂的军官生,毕业后会直接授予七品以上的武官官身。 之所以允许文科生员参考,是因为眼下大明文生员非常多,不少人要想通过举业做文官,还是很难的,倒有不少愿意从武做官的。 要知道,明朝名将俞大猷就曾是生员。 而为了给这些想弃文从武的生员一个机会,也就没有限制生员文武之别。 张贵和熊廷弼、沈有容、马世龙、李承先等也在这不久后,开始考选着这些生员,最终录取了上千名文武士子和武弁为武备学堂的军官生。 在张贵筹办武备学堂期间,王纪等涉嫌贪墨军饷、工程款等官员也开始被东厂抄家。 受魏忠贤指示,而早已准备好的东厂和镇抚司官校,在王纪等贪墨官员被押走当天就直接奔向了兵部衙门、吏部衙门和工部衙门。 当然,这些官员在京城的宅邸也被提前埋伏好的东厂官校给围住了。 乃至这些官员在其老家的祖宅以及其他各地别苑,都已经提前埋伏上了东厂和镇抚司的人。 所以,东厂在抄起这些人的家时倒也顺利,也抄得很彻底。 毕竟东厂镇抚司这次可是铁了心再掀起一番大规模的抄家行动,而目的就是要把西厂比下去。 兵部尚书王纪、吏部尚书张问达、工部尚书姚思仁、兵科给事中侯恂等贪官也在接下来被押去了皮场庙,等着被行刑。 除此之外,范明、范永斗这些晋商子弟也因犯汉奸大罪,而被押去了刑场,等着受剐。 不过,在被押去刑场前,范明、范永斗在看见刑部大牢的牢房公厕里做的他俩跪像后,当场就先崩溃了。 范明本体直接跪了下来,对牢头哀求起来:“爷,烦请给上面说说,不要这样啊,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啊!这样侮辱我们,我们哪担当起啊,呜呜!这怕是做了鬼,也得被阴司里其他的鬼嘲笑啊,毕竟谋反的贼都没被这样羞辱啊!” “少他娘的聒噪!老子吃饱了撑的吗,会给你们几个犯汉奸罪的给上面传话?圣旨明谕,你们这样做,是要勾结鞑子奴役我们全天下的汉人,老子好歹也是汉人,凭啥要为你们这些狗日的想奴役老子的人传话?” 牢房骂了这范明一句。 范明等晋商无奈,只得接受这份严惩。 没多久,这些晋商就被押去刑场受剐。 “啊!” “痛啊!” 这些奸商一时在被行刑时惨叫不已。 百姓看着被剐的范永斗等人,大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互相打听着这些人犯了什么法。 被张贵安排到百姓中,打听各路消息并暗中发展西厂下线和引导民众觉醒民族意识的西厂便衣们,则在一些百姓问起时,主动解释道:“说是这些人犯了汉奸罪,是皇上最新颁布的一种罪刑,要比谋逆罪还重!” “那什么是汉奸罪?” 许多百姓很感兴趣地问道。 这西厂便衣也就回道:“就是不仅仅背叛了陛下,还背叛了全天下汉人,企图勾结鞑子一起奴役全天下汉人,比如让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做他们的奴才,然后一辈子被他们欺负。” “我呸!” 一百姓听后因此忍不住向被剐的范永斗等人啐了一口,且道:“那这些人真是该死!” “没错,的确该死!想让我们都做奴才,简直就禽兽不如!” 百姓们这才开始渐渐明白了汉奸罪的缘由。 …… “你说什么,晋商被抄了?!” 嘭! 李永芳,投降建奴的第一汉奸,也是第一个投靠满清的明朝高阶武臣,如今的他已备受努尔哈赤信任,娶了建奴宗室女,成了后金额驸。 而李永芳一直负责代表后金与大明内部势力进行接触和勾结,在这之前,他就先后通过假意归附大明而诱骗的王化贞贸然出击最终成功帮助努尔哈赤夺下广宁。 只是现在李永芳没想到,他一直负责暗中联络,为后金走私各类重要物资的晋商,居然在他刚助自家主子得到广宁后,而被抄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李永芳吐血!皇帝意气风发! 李永芳已然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可怕的后果。 后果就是,自己大金将会失去大量的重要物资来源! “是的,父亲,我们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他们不但被抄了,而且还以汉奸罪被处以了极刑。” 李永芳之子李率泰回答后,李永芳直接猛力推翻了眼前的案桌,问道:“谁干的?!” 李率泰回道:“说是明廷新设的西厂,提督西厂的是国舅张贵!” “国舅张贵?” 李永芳喃喃问了一句。 随即,李永芳又问:“他是怎么知道张家口堡这几家晋商的?就算他知道,他为何敢去抄?!” 说着,李永芳直接揪住了自己儿子李率泰的衣襟,吼道:“回答我!他为何知道,即便知道又为何敢去抄?!” “儿子还不知道,不知道这位国舅爷为何会这样做。” 李率泰回道。 李永芳则松开了李率泰的衣襟,冷笑起来:“无论如何,这个国舅爷看来不简单,能顺利抄走晋商所有财产,定然是提前做了准备!不过,也由此看出,这位明廷皇帝也不简单,突然设西厂,又让外戚提督西厂,倒是有些不拘一格用人才的魄力!” 李率泰道:“父亲说的是。” 李永芳接着又问道:“你刚才说,晋商皆以汉奸罪被处以极刑,什么是汉奸罪,这明廷怎么搞出这么个罪刑来?” “这是明廷天子新立的罪刑,言通敌卖国者,皆为汉奸,而汉奸者,不仅仅是背叛他天子,也是背叛天下汉人,企图勾结鞑子奴役天下人,乃忘却祖宗之辈,既不忠也不孝更不义,故比谋逆罪还重,当处以同谋逆罪一样的极刑,且刻跪像于各处城门外以及各官衙外和各公厕内,其中各公厕内铸造的是跪像便池,受万人万世侮辱……” 李率泰还没说完。 李永芳就大吼一声:“别说了!” 随即,李永芳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几欲晕厥。 李率泰见此扶住了李永芳,急忙唤道:“父亲!” 李永芳有些站立不稳,呼吸急促地道:“是谁,这么歹毒?给朱由校出这样的主意!” …… “这个国舅爷是欺负我们不敢直接造反吗?!竟想着用抄晋商的法子来发财!” 通州。 一深宅大院内。 东林党元老李三才也在知道晋商被西厂抄没,乃至王纪等因贪墨被剥皮实草以及范永斗等晋商还被处以极刑的事后,咬牙说道。 “这是我们没想到的,一个两年前还不过是个监生之子的国舅爷,竟然会知道张家口堡的晋商。” 即将进京任工科都给事中一职的方有度此时暂时住在了李三才府上,且也是他把这些事告知给了李三才,而在李三才知道这事且问了这么一句后,他也跟着说了起来。 李三才苦笑起来:“如此说来,是别人将这事告知了国舅爷?” 方有度点头。 “是谁让他这么干的,难道是朱由校这个独夫民贼?!” 李三才压低着声音问道。 方有度回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们一直低估了这位天子,他或许早已通过厂卫打听清楚了晋商的事。” “关键是国舅爷这个祸害,竟然敢真的去抄!更关键的是,他怎么就抄了出来!他麾下那些西厂官校绝非简单之辈。” 李三才道。 “或许跟西山有关。” 方有度回道。 李三才好奇地问道:“西山?” “没错!” 方有度点了点头,又道:“我们这位国舅爷颇有识人之明,先是举荐了一名满桂,使陛下最终得以杀我上百名伏阙言官,且除掉了骆思恭等亲近我们文臣的锦衣卫官员,接着,一提督京营戎政,就用了一个周遇吉,还带着其训练的五百官校去了西山,而去西山没多久,这五百官校就和另一千家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没了晋商。” “这跟西山有什么关系?” 李三才有问道。 “火器!” 方有度道:“我们买通了刑部的人,他们从范永斗口中打听得知了这些人能成功抄没晋商的原因,就是因为其火器更犀利!西山在大办钢铁,又设了军械司,想必是因为知道了一种新的火器锻造法,且明显锻造速度很快,不然不至于这么快就有这么多火器出来。” 李三才点点头,一掌拍在几案上,呼吸很重地道:“这西山不能留着!即便不提这火器,光是他西山现在养这么多流民,就是个隐患,让他们这么养下去,把流民变成了良民,仆从丫鬟从何而来?” “您说的是,西山是不能在留,不能允许国舅爷在西山搞什么工业品,开各类作坊,不说别的,在供应军队的棉甲胖袄方面就抢了我们不少生意。” 方有度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不能再轻视这位国舅爷乃至他背后的那个独夫民贼!得派人先去打听清楚,最好安插一些我们自己的人进去再说!” 李三才接着道。 “没错。” …… 西山。 “西山很可能已经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而,你们要多布置眼线!” 这天早上,张贵正向韩珪和宋应星嘱咐着关于进一步加强西山内卫工作的事。 “恩辅放心,我们绝不敢马虎。” 韩珪和宋应星听后皆答应着。 张贵点了点头:“这就好,去吧。” 韩珪和宋应星便离开了武备学堂。 两人离开后不久,张贵就来了武备学堂。 因为今天武备学堂开学第一天,天启也要来。 天启一到武备学堂,就在张贵的带领下,来到了武备学堂的校场上。 待他看见一众学员已都穿上绣有武备学堂字样的靛蓝色布面甲制服,朝气蓬勃地站在自己面前时,便忍不住展颜一笑。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这些学员高声喊了起来。 天启也就更加振奋,还在接下来,毅然决定和这些学员一起陪练。 乃至到饭点食,天启也不顾魏忠贤的劝阻,拉着张贵一起与这些学员们一起用堂食。 天启还主动问着一名负责直接指挥学员们训练的教习官:“你叫什么名字?” 这教习官回道:“回陛下,臣卢象升,现为兵部武选司主事,受国舅爷举荐,以原官任武备学堂骑兵科教习官。” 天启点头:“不简单,文臣来做教官,你为何答应他的举荐?” 卢象升回道:“因为国舅爷给臣的书信中说,若刀兵不掌于陛下,则会亡国;臣虽愚笨,亦有为陛下效忠之志!” 天启听后笑着看了张贵一眼,问道:“这么英武不凡的人,你竟也寻找到的?” “陛下谬赞,尽心即可。” 张贵回道。 天启便拍了张贵肩膀一下,道:“果然还是自家人可靠!” 说着,天启就看向卢象升等人:“朕非昏君,卿等亦非苟且之辈,犁庭扫穴当有时,勒石燕然犹可待!” “陛下说的是。” 卢象升回道。 “臣夏允彝,他日亦愿为陛下犁庭扫穴,立万世太平!” 因天启这么一说,一叫夏允彝的学员忍不住起身作揖一拜。 卢象升、黄得功等也跟着一拜。 天启见此扶起了他:“如此甚好!” 接着,天启问着卢象升:“你为何是骑兵科教官?” 张贵替卢象升回道:“陛下不知,他虽是文臣,但天生神勇,尤善骑射,如果大明会试以考骑射为主,他必是会元!” “难得!” 天启感叹了一句,随即就问着卢象升:“你们打算怎么练骑兵科的学员?” 卢象升回道:“熊部堂和国舅爷他们已经商量确定,以后练重甲骑兵。” 天启点点头,问着张贵:“为何是重甲骑兵?” 张贵回道:“他们将来要组成的兵马是陛下的禁军,陛下的禁军铁骑,自然得是可以披坚执锐的重甲铁骑,何况,现在陛下也有这个实力,财力且不说,西山工业司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为陛下提供大量造甲所需的钢铁!” 天启笑着称是。 与朱元璋、朱棣、朱祁镇、朱厚照这些一样,喜欢骑射的天启还决定亲自参与重甲骑兵训练。 一时,天启还真的选了一副重甲披挂在身,与卢象升等骑兵科学员排列成重甲骑兵阵,对冲了起来。 一阵混乱的冲阵后,天启被卢象升用蘸了白灰的无头长矛在胸膛上戳上了一白点,但他也并不恼怒,只笑着道:“这个卢象升,果然比朕更善于冲阵。” 说着,天启就道:“卢卿,再来!” “是!” …… 新任兵部尚书孙承宗此时也在这里,看着这一幕,便不禁问着熊廷弼:“公觉得陛下这样亲历战阵训练,是好是坏?” 熊廷弼瞅了孙承宗一眼:“如果是在敝人任辽东经略以前,会觉得这事是坏事,陛下万金之躯,怎能效武庙之举,但现在,敝人觉得,这并不是坏事,国舅爷让天子亲自执掌武备学堂,还引荐数名文武双全之士与其同练,也未尝不是有再复大明辉煌的深意。”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处斩细作,血流成河! 孙承宗点点头:“公说的是。” 熊廷弼则突然叹道:“但他们不会允许陛下有自己的兵马存在的!包括眼下正在给陛下打造军械以及让大量流民可以重新稳定生活的西山,也不会被允许存在!” “你说的他们是谁?” 孙承宗听熊廷弼这么说,忽然很严肃地看向熊廷弼问道。 熊廷弼呵呵冷笑道:“大司马知道敝人说的是谁!” 孙承宗未答,只道:“至少本堂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 “老爷,您说,这国舅爷这是什么心思,让这些贱民棉衣随便穿,煤炭随便用,粮食随便吃,虽说是把这些作为工钱在发,但也不能这么造孽啊。” 回京的方有度带着几个仆从先便服来了西山。 他决定来亲自看看这个传闻中让刘一燝等权贵官僚差点要让顺天巡抚派兵屠灭的地方。 此时,方有度也就正站在一处属于西山外围的居民区内,看见一干刚来西山不久的一些妇孺都不但穿着没有补丁的棉衣还在用丈夫刚领来的棉布做着棉衣,连在自己母亲旁咬着手指的小孩,也没有像运河上一些贫家孩童一样光着腚,而是穿着件新棉衣,憨憨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母亲做为冬天准备的新衣。 而与方有度一起来的一位叫来升的仆从也因此忍不住说了起来。 方有度听后,便冷声笑问道:“看见这些贱民也跟你们一样穿的起棉衣,吃得饱饭,是不是觉得自己白当奴才了?” 这来升因此回道:“老爷您英明,奴才的心思瞒不过您,奴才的确觉得心里不平的很,奴才们能吃饱穿暖是因为老爷的恩典,这些贱民凭什么!他们还没成为国舅爷的奴才呢!所以,奴才不明白国舅爷到底是什么心思,非这样造孽!” 方有度道:“想知道原因就仔细去打听着!打听他们为何产这么多棉布出来,还有在这里的中军都督府工业司和军械司,到底在做些什么火器,怎么做的?以及西山的兵力防备,有多少家丁,在这里的西山营有多少人马等等,都要打听清楚!若是能打听清楚,老爷我必有重赏!” “放心吧,老爷!” 来升答应着,就带着几个仆从去了新到流民排队的地方。 方有度带他们来,就是要派他们去打入张贵西山所建工业区的内部。 为此,来升等早就换了一身补丁衣服,抹黑了脸,然后混进了新来流民的人堆里,开始忍受着西山工业区管事人员们的喝骂。 “都他娘的给老子排好队!” “叫你排好队,听不见啊!” 啪! 荣升太康伯府内卫局警备大队一名队正官的周能正持着鞭子亲自鞭笞着不按规矩排队的新到流民。 许多没有排队意识的流民因此被打得纷纷躲避,然后乖乖排起队来。 来升等几个仆从也不得不忍耐着这样的鞭笞,只是眼眸里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恼恨之意。 要知道,他们以前在方府时,都是他们这样鞭打辱骂佃户的,可从没有他们被鞭打辱骂的时候。 张贵早已让宋应星根据这些日子跟流民接触的实际经验,总结了一套甄别流民中是否有细作的办法,其中就有观察这些流民神色有何不同的办法。 周能就接受了这样的培训,且他本就是流民出身,对于真正的流民受到差役豪奴鞭打辱骂时是什么表现再熟悉不过。 所以,周能此时很快就注意到来升几个人不对劲,并因此刻意继续抽打着这几个人:“看什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不该打?!” 来升强忍着不满,只得赔笑着答应。 在一旁负责登记的老童生见此有些看不过,不由得劝着周能:“打几下就完了,何必这么严苛。” “您老不知道,上面说了,第一道审核时就得严些凶些,真正只想吃饱饭有个活干的老百姓,无论怎么打,都只会看着后面那几口煮着粥的大锅,只有假装老百姓的细作因为之前没挨过饿的,才觉得现在是在被侮辱。俺饿过饭,以前为了讨点吃的,被财主家的狗咬都不恼,更别提被人这么打了。” 周能说着就走过来,对已经排好队的第一排流民说道:“把你们手都伸出来。” 来升没想到这西山招募雇工,会检查的这么仔细,一时有些扭捏的把手伸了出来。 他这一伸出来,就把周能瞧出了端倪。 跟着来升来的五个仆从也被瞧出了端倪。 周能当场下令将这几个人带到关押室去。 一到关押室,周能对来升几个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我们没谁派,我们是来应募做工干活的。” 来升有些底气不足地回道。 “放你娘的屁!” 周能把桌子重重一拍:“看看你们的手,他娘的,是拉纤握镰刀锄头的手吗,一点茧子都没有,就算要做探子,也不知道做仔细些?!” 周能说着就又吩咐道:“把牙张开!” 来升等有些犹豫。 “张开!” 周能大喝一声后,来升等才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 周能见此忙咧开了自己的嘴,指着自己的大黄牙道:“看见了吗,这才是老百姓的牙,看看你们这常刷青盐的牙,比小孩乳牙还白,就这也好意思来做探子,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来升听到这里直接跪了下来,哭道:“这位大爷饶命啊!小的们也没想到国舅爷的人查的这么严,我们也只是奉老爷的命来探探虚实,实在是不得已啊!求开恩啊!” “求开恩啊!” 另外几名仆从也跪了下来。 周能见此只吩咐道:“一并带到审讯室处去!” “是!” …… 这里张贵从武备学堂回来后,宋应星就迎了过来:“不出恩辅所料,这些日子,西山抓获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有些已经审出来,的确是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 张贵听后问道:“都有哪些势力的人?” “有内地文官士大夫们派来的,有蓟辽边将们派来的,还有勋贵藩王们,甚至还有建奴的人。” 宋应星回道。 张贵听后道:“把供词给我,我亲自交给陛下,这事按理是归东厂管,得由陛下下令给东厂。但直接派到我西山内部来的探子倒是可以直接由我们处决,让家丁队以这些人是来谋害皇亲、毁灭西山的名义,全部集中起来处斩,同时借此机会让西山所有雇工知道,这些人是想要西山灭亡,让大家再次失去家园,流离失所,另外记得表彰及时发现细作的有功人员。” “是!” 宋应星答应着就将已带来的供词给了张贵。 而在这没多久,来升等被派摸底西山的探子们皆被押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西山公审台上,且在西山内部的文职管事人员向西山所有雇工宣读完这些人的罪责后,这些人的首级就被摁进了铡刀里。 底下的雇工们已经因此议论起来。 他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混进自己这些百姓队伍,企图谋害给自己这些人衣食穿的国舅爷,以及竟然想毁灭西山。 “他们为什么想害国舅爷,国舅爷那么好?” “是啊,国舅爷的西山庄惹到他们什么了?” 一些新来的百姓因此问道。 “你们才刚刚上识字班,没到上夜课的时候,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道理,国舅爷是皇上派来的大善人,是来救济我们的,但在有些只想把我们变成奴才的奸臣贼子眼里,国舅爷就不是大善人,而是大恶人,是大奸臣!他们恨不得除掉国舅爷,然后让天下人都不敢再做大善人,然后就能继续逼我们卖儿鬻女!” “当然,他们也不想我们在国舅爷的西山可以像个人一样活着,他们只想我们去给他们种地当奴婢,所以,他们还想要毁灭西山,不只是奸臣贼子们想毁灭西山,关外想奴役我们汉人的鞑子们也想毁灭西山。” 在一些来得早且已经接受过一些宣教的百姓们阐述下,许多新来的百姓才明白了过来,且渐渐的,群情因此激奋起来,振臂呼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宋应星在等待时辰到时,也大喊了一声:“行刑!” 彼时,负责执刑的家丁们立即放下了铡刀。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百姓们欢呼起来:“好!好!好!” 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还没被查出来的细作见此一幕不禁胆寒,开始筹划着逃回去。 而张贵则已把这些供词趁着天启来武备学堂与学员们一起参训时,递给了他。 天启看了这些供词后,目光透着杀气道:“他们明显是针对西山的工业司来的,还有西山这么多新编为户的百姓来的,最终的目的,是冲着朕来的!”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东厂拿人,抗命者,杀无赦! “陛下说的是,臣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能低估反动者的恶意,他们会有多卑劣,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现在他们只是不想西山存在,或许将来他们会连大明都不允许存在,而是想着易姓改号。” 张贵说道。 天启听张贵这话,如耳边起了个焦雷,当即转头瞅了张贵半晌。 张贵见此忙拱手:“陛下,无论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自古皆是如此!当大明不能带给他们好处时,就是他们投附新朝之时。” “魏忠贤!” 天启突然大喝一声。 魏忠贤忙走了来:“皇爷请吩咐!” “抓!” “能抓的都先抓了!” “杀一儆百!如遇抵抗,以抗命之由,格杀勿论!” 天启咬牙吩咐后,就把张贵送来的供词朝魏忠贤抛来。 供词散落一地。 “是!” 魏忠贤立即捡拾起地上的供词来,双手捧着,疾步出了大殿。 张贵看着魏忠贤脸上渐渐浮现出的狠厉之色,也就猜到,接下来东厂镇抚司的人肯定要在魏忠贤的命令下,严格执行着天启皇帝的“杀一儆百”行动。 天启皇帝看到了西山的价值,经过张贵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通过怀柔示仁就能消弭这种来自各方势力的挑战。 而也因为此,张贵在西山搞的工业,算是再次加剧了大明朝堂上君臣之间的斗争烈度。 大臣们显然低估了这个烈度。 如同他们低估了当朝国舅张贵对他们的敌视程度以及对他们的了解程度。 可以说,在前世受过各种屠龙之术教育的张贵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了解他们的阶级属性,了解他们的软肋,也了解他们在满口仁义道德的背后藏着什么目的。 因为有个姓周的人把历史里的真相直白简单地告诉给了他! 而他们也就不会知道,在这样一位国舅爷的影响下,使得他们的皇帝陛下也在加大着对他们的敌视程度。 何况,他们的皇帝陛下本来就不笨。 京师一处大型青楼里。 工科都给事中方有度此时已经哆嗦完,正和几位同僚于贤者时刻,抨击着时政。 “当今天下,外戚不法,阉宦横行,天子亦不行德政,刻薄寡恩,动辄抄家灭族,则国如此下去,岂能有宁日?!” 方有度此时就举杯感慨了起来。 一旁的御史汪惟德附和道:“公此言有理!尤其是我们这位国舅爷的西山庄田!陛下竟也允许外戚在那里大搞奇技淫巧,安顿流民,编其为户,而不令其还乡复耕,这样下去,早晚会激起民变!” “还有西厂,欺凌商贾!” “还有东厂镇抚司,欺压百官!” “还有圣驾不居正宫,在西苑设制策司,而乱章法!” 其他在这里的文官跟着呼应着。 方有度则很是激昂地道:“敝人相信,邪不压正!早晚奸臣贼子必被绳之以法,天下仍将由仁德之君主宰!” 咚咚! 而这时,急促的登楼脚步声传来。 “散开!东厂拿人!” 没多久,东厂的官校已经冲了进来。 方有度见此有些惊愕,忙闭住了嘴。 “你们厂卫的人再嚣张,也该长双眼睛,知道这里谁家的产业吗?!这可是成国公。” 这家青楼的妈妈刚说完,一把利刃就在拔刀那一刹那间,没入了这妈妈的腹部。 而握着这刀的正是许显纯,许显纯冷冷地道:“管他娘的是谁的地盘,皇爷有谕,缉拿钦犯,抗命者,格杀勿论!” 这妈妈憋屈地抽了抽脸,随即就倒在了地上。 许显纯这时拔出了刀,任由刀刃上的鲜血滴落在地,只递了个眼色,就有官校将一小厮提拉过来。 许显纯向这小厮命道:“把你们家老爷指出来!” 这小厮正是方有度的小厮。 方有度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厮,一时大为惊骇。 这小厮也认出了他,且指着方有度:“那就是我家老爷。” 许显纯因此带着东厂官校们朝方有度走来。 酒壮怂人胆,再加上,在这秦楼楚馆早就威风惯了的汪惟德等几名文官倒也气势汹汹地站在了方有度前面,拦住了许显纯等人。 汪惟德还直接叱问道:“你们这些给阉竖使唤的鹰犬到底想做什么?!” 许显纯回道:“奉旨捉拿钦犯!尔等最好让开,否则别怪王命无情!” 啪! 汪惟德竟突然一巴掌扇向了许显纯,大喝一声:“放肆!” 接着,汪惟德就道:“你们厂卫平素飞扬跋扈,肆意抄家也算了,如今竟还要在这里撒野,带走朝廷忠良,要带走可以,除非先老子身上踏过去!” “没错,除非先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几名文官喊了起来。 汪惟德又道:“你只管回去告诉魏阉,少假称皇命来吓唬人!他若真敢要和天下儒生作对,那就让他堤防着将来同刘瑾一样的下场!” 噗呲! 一丝清脆的金属切入碳水化合物的声音传来。 许显纯握着刀把旋转着已经没入汪惟德腹部的绣春刀,冷笑道:“你的话,本千户会带到的,但是皇命的确说的是抗命者杀无赦!” “你!你!” “我可是,我可是御史!我老师乃是顾命大臣!” 汪惟德惊愕而又恐惧地说道。 “凭你是谁的学生,也不能对抗皇命!” 许显纯说了一句。 嘭! 汪惟德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文官们顿时被惊吓得没了半分胆,皆急忙走到了方有度后面,且一文官还把方有度推到了前面:“钦犯在此,我们没有违抗皇命!请珰头带回!” 许显纯见此,冷冷一笑,接着就将手一挥:“拿下!” “是!” 两东厂官校便过来将方有度擒拿了起来。 方有度还不知道他给西山安插细作的事被发现了,也就又怕又惊地大喊道:“你们凭什么拿我,你们这是构陷忠良,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方有度不停地呐喊着,直到被拖到诏狱后才没再呐喊。 …… “什么?!方叔(方有度的字)被东厂的人拿了?” 没几日后,在通州的李三才就从方有度的门客汪崇孝这里知道了这一消息。 汪崇孝道:“千真万确!晚生花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得明白,是西山那边安插细作的事出了差错,西山那边对安插过去的探子查的极严!所有去西山的流民会先被管事的人刻意辱骂责打,观其反应,然后又会被检查手指,有没有带茧子,还有牙齿,第一顿饭还会被逼着吃混杂有沙粒的粥,看其反应是否甘之如饴,想要蒙混过去,非常的难!所以,许多探子细作都被查了出来,方叔派去的也被查了出来。” 说着,汪崇孝就问着李三才:“修吾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李三才瞅了汪崇孝一眼,随即仰天一叹:“这可如何是好!”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朕效太祖,卿效徐达常遇春,准备造反! “西山现在不但有中军都督府的工业司和军械司以及西厂,还有陛下的武备学堂,而这些皆是完全撇开我们外朝文官政体在进行,饶是有个别文臣在武备学堂这些地方供职,然也都是些离经叛道或谄媚事君以图进步的奸臣!” 汪崇孝说着就叹道:“但现在我们要想打探其内部机密事,已经变得非常艰难,哪怕想要从长计议,也不知道该怎么从长计议。”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李三才这时突然说了一句。 汪崇孝忙问:“什么办法?” 李三才只淡然一笑,接着就将放在另一侧的一杯定窑茶盏,端到了汪崇孝面前:“你尝尝这个茶,是我早上让她们新沏的。” 汪崇孝便躬身致谢,接着就接过茶来,呷了一口,笑道:“好茶!” 但紧接着,汪崇孝就突觉喉部在疯狂缩紧。 汪崇孝不由得把手伸向喉部,想要把喉部扯开,且也很意外地道:“修吾先生,您,您这是!” 李三才道:“方有度安插细作到西山,不是我授意的,就算东厂查出来我跟他有说过此事,我也可以否认,但你安排细作去西山,却是我让你安排的,如果你不死,万一查到了你怎么办,查到了你就会查到我,还是你死了好些。” 汪崇孝已经倒在了地上。 而李三才则唤了一声:“来人!” 没多久,一男子走了进来:“老爷!” 李三才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剁成碎肉,用绿矾水烂了,埋在土里!” “是!” 一个时辰后,李三才又将这男子传了来,且递给了他一封信,道:“你带着这封信去一下宁远,给总兵祖大寿!” “就说我的话,如今人家为了不把贱民逼成反民,还要让那些贱民继续活得像个人,非要做独夫民贼,非要断大家的财路,且来了个戒备森严,还早就把我们都防备着,那么,这种事就不能只是我们东林党来阻止,你们关外的人如果想继续吃辽饷的话,继续靠着养寇发财的话,也得想办法,最好是直接出兵假扮流寇一举荡平了西山,不能只靠我们这些人!” “是!” …… “皇爷,按您的吩咐,该抓的都抓了!” 魏忠贤这里则来到西苑,向天启禀报了东厂和镇抚司缉拿涉及刺探西山情况的事情。 天启听后道:“务必严加审问!” “奴婢明白!” 魏忠贤回道。 于是,方有度等被押到诏狱的官员便开始接受着东厂的审讯。 “说,为什么要去西山安插细作?” 此时,理刑官杨寰就一手持起烧红的烙铁,问着方有度。 方有度虽然害怕但还是有些强硬地在否认着:“我没有往西山安插细作,你们是在诬蔑,诬蔑朝廷忠良!” 杨寰见此直接将烙铁贴在了方有度那又肥又白的肚子上。 顿时,方有度的肚子上就被煎出油花来,滋滋作响。 “啊!” 方有度也疼得嚎叫起来,且不得不道:“我说,我说!” 杨寰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方有度则大汗淋漓地道:“国舅爷在西山让大量流民变成了新编的良民,他这样做,是在断全天下权贵官僚的财路!我们怎么能不去打探清楚,他为何能断我们的财路,首先,他西山的棉布为何能高产,他西山的火器为何更厉害。” …… “果然像方有度这些权贵官绅,心里只想着他们自己这些人的利益,全然弃国家社稷于不顾,他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天启在从魏忠贤手里收到方有度等人关于派人刺探西山情况的供词后,当场就把供词摔在了地上,且大喝了一声,青筋直冒。 “陛下不必气恼,我们不能用小人的反动来伤害我们自己的心志,以臣之见,接下来一切的道理还是得落到谁的拳头更硬这个问题是,也就是说,谁掌控的兵马最厉害,谁才说了算。” 张贵回道。 天启看向张贵:“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见不能用从长计议的方式慢慢毁掉我们在西山的一切后,会直接诉诸于兵马?” 张贵点头。 天启又问:“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张贵道:“如果只陛下一人,臣不敢打包票,但现在是陛下加臣一起,这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天启笑了起来:“你倒是很自信。” “臣说的是实话,无论是可以组织起的人力规模,还是西山现有的技艺水准,还是陛下的正统身份,就算不能大胜,陛下也不会败的太惨,最差的情况无非是,臣带陛下去凤阳,仿当年太祖举兵,造一个新大明。” 张贵突然说道。 天启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张贵:“你竟然有这样的打算,让朕去造反,你怎么想到的?” “陛下是明白人,知道如果放任百姓皆成饿殍,迟早会有大乱发生,山东只是一个前奏,西南也还只是一个信号,而与其将来被自己子民逼死,不如带着子民重新走太祖的路。” 张贵回道。 “说得好!” 天启大赞一声,接着就拍了拍张贵肩膀:“你危机之感比朕重,在你的眼里,似乎朕真要被他们害成亡国之君似的。” 说着,天启就朝外走去:“放心吧,若真到那一步,朕就听你的,一起重走太祖路。但现在,得先随朕去武备学堂,继续练兵。” “是!” 转眼已是半年后。 而在这段时间内,大明朝局还算平静。 张贵基本上是陪着天启在武备学堂训练学员。 但就在张贵以为大明天启朝要继续这么平静下去时,魏忠贤突然来到天启这里禀道:“皇爷,锦衣卫报,辽将张存仁部突然出现从蓟州潜越过来,出现在大榆河一带!但最近没有调哪支兵马入关的兵部钧令。” 天启听后倒也冷静,看向张贵道:“果然来了!沿途边军竟没有发现,看来是故意放进来的。” 张贵听后不禁心道:“又是从蓟州潜越过来!历史提前重演了不成?” …… “贝勒爷,接下来就看你们大金八旗兵的了。” 此时在离西山不远的一处村庄附近,突然率军出现且血洗了这里的辽将张存仁正跟与他一起来的莽古尔泰说着话。 莽古尔泰听后点点头,看了一民房内因不堪受辱而吊死的汉家女一眼,道:“放心吧,我大金也不会允许有西山这样坏我大金国运的地方存在!等攻下后,必屠之!” 说着,莽古尔泰就策马而去,其身后的建奴八旗兵紧随而来,卷起漫天烟尘。 张存仁见莽古尔泰等八旗兵离开后,就对自己弟弟张存义冷笑着问道:“天启和国舅爷应该不会想到来西山的会是更骁勇善战的建奴八旗兵吧?” 张存义也附和道:“只怕到时候西山的官民一见是建奴八旗兵直接就吓得魂飞魄散了,乃至整个京师也会震动!” “这都是他天启与这位张国舅自找的!” 张存仁说了一句,就冷笑道:“竟然真的想中兴大明,想通过损有余来补不足,想做独夫民贼,也不想想,自古岂有三百年以上国运之王朝?” 说着,张存仁就吩咐道:“你派人立即去京师,将建奴已派大兵准备屠戮西山的事,告诉京城里的文官们,让他们准备请奏朝廷召天下兵马勤王吧!” “是!” 张存义答应着,又问道:“派人去后呢,我们还做什么?” “留在这里,一是随时准备接应建奴;二是一旦莽古尔泰屠戮西山,我们也可以接着建奴作乱的名义趁机在京畿一带打粮;三是一旦勤王诏令一到,待建奴主动退出入关,我们就可以先到京师,说建奴乃被我们逼退,先占这勤王之功。” 张存仁回道。 “兄长高明!” 张存义道。 “这都是大帅的授意!” 张存仁道。 “不是大帅看重兄长,也不会让兄长来领这个好处!” 张存义道。 张存仁听后只是一笑:“去吧。” “嗯!” 正文 第六十章 朕欲立威于军,亲掌兵马! “报!陛下,我西山营的哨骑发现,来西山的不是普通边军,而是鞑子,建奴鞑子!” 因张贵举荐而调任新设西山营任参将的孙应元,此时刚下马,拜在天启和张贵等人面前,就立即抱拳禀报了起来。 当初,在张贵提起西山不会被权贵官僚所容,而天启因此决定在西山置一营兵马后,便有了西山营。 明代军制分为卫所制和营兵制。 营兵制主要是以募兵的形式组建成一营兵马,镇戍各地。 而一营兵马的数量通常不固定,多则上万少则一两千,营主将的级别也不定,有总兵领一营的,也有参将、游击、守备领一营的。 而西山营只三千兵马,皆是张贵在从流民中选出八百青壮为自家家丁后,又从新到流民中选出来的三千青壮。 而编入西山营的这三千青壮在一年前就由张贵委托给了熊廷弼训练。 熊廷弼在辽东练兵数年,还带着新练兵马与建奴打了几场胜仗。 也正因为此,在袁应泰代替熊廷弼任辽东经略之前,努尔哈赤屡次进攻沈阳和辽阳都没有在熊廷弼手里讨得便宜。 只是熊廷弼后来被京城里的言官弹劾去职,袁应泰走马上任,代替熊廷弼成为辽东经略后,才导致大明连丢沈阳、辽阳两处重镇。 可见熊廷弼善于练兵。 熊廷弼在武备学堂筹办期间,主要工作就是受张贵嘱托,练西山营的兵马。 而在半年多以前,武备学堂学员正式接受训练开始,西山营才交给了孙应元,由孙应元继续进行训练,且顺便征剿附近流寇,积攒实战经验。 如今,整个大明西山一带的军事力量,除了张贵的家丁队和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外,就是西山营。 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就是武备学堂的学员和教习组成的一个编制,合计一千余人。 但入伍生总队从学员到教习皆是精英,如熊廷弼、马世龙、沈有容、卢象升、夏允彝、黄得功等。 而前面提到的西山营和武备学堂是现在西山一带直接效忠于天启的兵马。 张贵的家丁队自然直接效忠于他自己。 掌控京城和西苑禁卫的兵马则是周遇吉的前锋营和满桂的神枢营。 其中,周遇吉的前锋营负责整个京师的防卫。 前锋营是天启让张贵提督京营戎政后,张贵提拔周遇吉,且让周遇吉将从京营中整顿出来的劲卒整编成的一支兵马,算是京营现存唯一可战的一营兵马。 满桂能掌控神枢营则是因为他在受张贵举荐任京师副总兵后,于百官伏阙西苑的事件中表现良好,受到天启信任,被直接提拔神枢营坐营指挥使,其麾下家丁也编入到神枢营内,故而使得他现在相当于成了天启的禁卫统领。 在听到来西山的是建奴后,张贵在紧张之余,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利用这几支效忠于皇帝的兵马以及自己的家丁队,击退来犯之敌。 天启也是一样。 两人因此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大胆,为了消灭西山,直接请虏入关,果然如卿所言,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卑劣事!” 旋即,天启沉声对张贵说了一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乃明智之君,早已做了准备,西山一带,陛下的兵马加上臣的家丁,合计有五千兵马,且各个健壮如塔,忠勇敢战,所持火器甲胄也皆是上品,所以守住当是没问题。” “只是陛下不宜身涉险地,还是回京较妥,京城城高墙厚,神枢营和前锋营兵马更多,也更易护得陛下周全,这里不如留给熊部堂统率御敌,熊部堂在辽东就统领过数十万兵马,乃我大明鲜有的统帅之才!陛下让他在西山统率西山营和武备学堂入伍生御敌,当没有问题。” 张贵这时提议道。 魏忠贤听了也连忙赞成,他虽然很不喜欢熊廷弼,但也不得不承认熊廷弼在指挥打仗上还是很靠谱的,也就道: “皇爷,国舅爷说的是,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这里有熊部堂,想必是万无一失的。” “宋人为防武夫乱政,故令文官掌兵,如今我大明亦变成文官掌兵,然文官掌兵又使文官乱法,天子之威亦丧!” “如何才能使兵马护国安邦?只能天子亲掌!可天子只一人如何亲掌?只能立威于军!如何立威?当效太祖、成祖亲自领兵杀敌!” 天启说到这里,毅然决定道:“朕不回京,就在西山,张贵也留在这里,统筹调度诸事,魏忠贤,你回去,严查趁朕不在而胡来之人。” “皇爷,这……” 魏忠贤很意外地忙看了张贵一眼。 张贵也是无语,但他没有阻止天启,毕竟他不可能阻止一个皇帝想立威于军的雄心,也就答应道:“是!” 魏忠贤见张贵没反对,他自己也不好在触逆圣意,也只得答应着离开了西山。 “虽说陛下已决定要亲自指挥御敌,但这谋划还是可以归之余众人的,臣认为还是将熊部堂、马都督、沈总兵皆传来一起参与军机为好。” 张贵提议道。 “准!” 天启点点头,又对张贵笑道:“把卢象升、夏允彝还有那个孙传庭也叫来!朕看他们也很知兵,朕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知人善用的,冷眼看了半年,武备学堂的人竟不少都跟朕在朝堂上看见的那些读书人大不一样。” “是!” 张贵微微一笑,应了一声,便让人去安排。 孙应元这里则奉天启的旨意继续派出哨骑去探知来袭建奴的情况。 “建奴所长者,以楯车加重甲步军进行步战,其中各牛录之巴牙喇为主兵,最是悍勇!另有负朱箭者,负责维持士气。按照建奴规矩,有怯战者,会被负朱箭者用无头朱箭射上红点,战后这些身上有红点者就会以怯战之罪被斩杀!而也因此,建奴兵马变得悍不畏死!” 半个时辰后,在熊廷弼等来了天启这里时,天启就很认真地听着熊廷弼关于对建奴兵马的了解。 “难怪卿在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和西山营内,设训导官负责带兵突击与宣教忠君报国,还设镇抚官维持军纪,更要求火器发展到破楯的地步,敢情早就备着将来与建奴作战,想必举荐熊爱卿替朕主持武备学堂,也是想到他是目前唯一胜过建奴的帅才?” 天启对张贵笑着说了起来。 张贵笑道:“凡事瞒不过陛下。” 天启拍了张贵一下:“你呀,心思之远,让朕也没想到,也难怪天天在西山排演鞑子戏,还要朕设汉奸罪,在西山工业司和军械司几个大厂做活的百姓们只怕也早就把鞑子视为大敌了吧。” 张贵点头:“差不多,臣的要求是,就算是小孩,也得知道奴尔哈赤是谁。” “甚好!如此民心可用!” 天启起身说了一句,接着就问熊廷弼等:“诸卿认为,此次当如何御敌?” “来犯之建奴有一千五百余人,用建奴自己的话说,是一个甲喇,五个牛录,以臣之见,可让西山营出西山堡迎敌,国舅张贵领麾下家丁策应,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随陛下留在西山守卫。” 熊廷弼道。 “不!” 天启摆手道:“朕亲率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正面迎敌,国舅张贵率家丁策应,你熊爱卿率西山营迂回到建奴后方。” “陛下是想让建奴有来无回?” 熊廷弼问道。 天启点头:“没错!天子脚下,他们怎么能说来就来!” 熊廷弼忙谏阻道:“陛下,不可,这样实在是太冒险,陛下亲自迎敌,一旦有闪失,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建奴可以随意潜越入关,败也能全身而退,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天启说了一句,就道:“朕意已觉,不必再议!” 天启说着就拿出一道早已拟好的密旨给熊廷弼:“朕其实也早有打算,已拟好任你熊爱卿为北直、山西、山东三省督师的圣旨,以兵部尚书衔,节制这三省所有兵马,一旦建奴被朕亲自击退,你可以直接命令各边督抚率边军拦阻关外建奴援军,阻截关内败退建奴,他们谁要是不干,你可直接斩之,当然那种情况下,他们想必不会不干,不然就是明着投敌了。” 张贵和熊廷弼不禁对视了一眼。 同时,张贵不禁暗叹:“天启才是运筹帷幄的统帅之才啊!” “遵旨!” 熊廷弼也立即应了一声,他见皇帝早有决胜之心,也就没再谏阻,只是在离开天启这里后,才对张贵暗嘱道:“若情况有变,还请国舅爷直接让家丁强请陛下逃离,别的武臣临阵脱逃,可能会被处死,但陛下绝不会杀国舅爷的。” 张贵淡淡一笑,旋即只点了点头。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举王命旗牌,举天子大纛! 看着正推着楯车往西山来的大批建奴,张贵的心开始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他第二次亲临战阵,但他却比第一次时还紧张。 因为第一次只是袭击商队,而这一次是跟正儿八经的军队作战。 关于建奴,张贵在前世看过不少关于他们的记载。 总的来说,张贵知道建奴的八旗兵在这个时期的确算是精锐强军,但也不是不可战胜。 张贵相信自己这边这些人在针对性的训练这么久后,不至于连五个牛录的建奴都战胜不了。 张贵瞅了天启一眼。 他发现天启倒是没有他那么紧张,而是很镇定的看着前方。 当然,不排除他是稳定军心而强作镇定。 张贵接着又看向了孙传庭,低声嘱咐道:“你们是进士出身的训导官,待会儿要首先表现出不畏死不贪生的忠勇来,要敢于冲在前面突击,明白吗?” 孙传庭点头:“明白!” 张贵微微一笑,这才同天启一眼抽开西山出品的单筒望远镜,瞅着前方的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则眯眼看着明军这边,且对自己的副手德格类道:“这支明军训练有素,士气高昂,似乎有些战力。” 德格类也点点头:“强军才好,不然我们也算白进关了。” “报!贝勒爷,我们的斥候在我们后面发现了一支兵马,他们打着熊字旗,挂着兵部尚书督师的王命旗牌。” 鳌拜这时走来向莽古尔泰说道。 莽古尔泰听后大惊:“熊蛮子?” 建奴人最恨熊廷弼,因为熊廷弼任辽东经略期间,让他们吃亏最多,故而建奴也都称呼熊廷弼为熊蛮子。 德格类也道:“应该是他,据张存仁说,他熊廷弼现在在西山武备学堂任总教习!” 莽古尔泰听后:“可算是遇到了他,传令下去,全军掉头,去打他熊廷弼。” “部堂,您还是进怀柔城中指挥吧,打着王命旗牌在野外,卑职担心您的安全。” 孙应元这里正劝着熊廷弼。 熊廷弼摆手道:“不!本堂必须跟将军一起待在这里,还得把本堂的王命旗牌都打出来,让建奴看见,这样的话,建奴会主动先来攻击本堂,陛下那边就会没事。” “传旨!把朕的大纛举起来,让建奴看见!” 天启则在这时也命了一句。 “陛下这是?” 张贵问道。 天启道:“对面建奴推进缓慢,可能是对方主将用兵谨慎,也可能是因为熊卿在故意以自己的督师身份诱敌,只有立起朕的大纛,这些建奴才能像蚊子见了血一样,向朕这边杀来!” “陛下说的是。” 张贵不得不承认天启也是很勇的人,和正德很像。 没多久,鳌拜就发现了对面明军立起了天子才有的大纛,且因此兴奋地来向莽古尔泰禀报了这事。 “天子大纛?” “明国皇帝天启在这里?” 莽古尔泰很兴奋地问道。 鳌拜道:“奴才不敢瞒贝勒爷,前面明军的确立起了大纛!” 莽古尔泰听后亲自纵马到了前面,一看见大纛,两眼放光。 德格类因此问着他:“还掉头吗?” “不掉了!传令,继续前进,务必要生擒明国皇帝!熊蛮子哪里能跟明国皇帝比。” 莽古尔泰说道。 于是,建奴这边继续向天启和张贵这边前进着。 建奴虽说是以步兵为主,但也不全是步兵,也有骁勇善战的骑兵。 此刻,鳌拜等骁勇善战的巴牙喇就善骑,且在这时纵马先朝明军奔来,企图逼明军这边因为骑兵冲锋时产生的紧张情绪而提前发射铅弹。 但明军这边没有这样做,尽管夏允彝已经满手心都是汗,呼吸声重的像打雷,但也因为孙传庭这些训导官在旁边按惯例喊不要提前开枪要听从命令而忍住了想赶紧把斑鸠铳铳机扣动的冲动。 鳌拜等巴牙喇继续前进着,且在离明军百步之内时,就突然搭弓向明军这边射连珠箭,所谓连珠箭就是不间断的射箭,进而给对方造成连续性的杀伤。 明军这边因此有多名入伍生总队的学员倒下,而惨呼不已。 “陛下就在我们身后,我们是天子门生,不能让陛下失望,再痛都要忍住!也不要害怕,上阵杀敌无有不牺牲者,战死沙场乃男儿光荣之死法!” 孙传庭这样的训导官在这时打着气,而黄得功这样的镇抚官则比较粗暴,直接拔出刀,准备谁怯战就砍谁。 正面迎敌的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学员们大多忠君思想重,因为不少都是进士出身,或都有过行伍经验,所以倒也没有因此崩溃,而是继续保持着阵型。 鳌拜等建奴巴牙喇见此也不由得眸露惧色,开始慌忙掉转马头奔回。 “放!” 这时,负责指挥入伍生总队的老将马世龙才下达了明军这边发射火器的命令。 嘭! 嘭! 嘭! 顿时,白烟弥漫,铅弹在这些建奴巴牙喇掉转马头时那一刻横扫而来,许多巴牙喇麾下战马倒地,其本人也被甩飞了出去玩,也有巴牙喇本人中弹倒在地上。 比鸟铳铅弹大五倍的铅弹一旦破肉而入,在这个时代,对于没有抗生素的建奴而言,只有等死的份,哪怕不是致命伤。 莽古尔泰开始捏紧了拳头,眼前这支明军的战斗素养超出了他的想象。 因为在他的经验里,自己八旗兵在排除巴牙喇向明军冲锋时,战局就定了,明军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乱放火器,随即就一窝蜂逃跑,再精锐一点的,会逼着自己这些满洲巴牙喇在放连珠箭时,才阵营大乱,而能扛到连珠箭射完都没崩的明军很少。 “这样的明军,上一次还是在浑河遇到的,对吧?” 莽古尔泰不由得问着德格类。 德格类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没错,那是戚家军的后代。三贝勒,我们似乎遇到了劲敌!” “本贝勒要杀了那姓张的!他并没有告诉我们,这里的明军与别的明军不同!” 莽古尔泰咬牙说后,就道:“接下来只能鏖战了,让回来的各牛录巴牙喇和红甲兵皆下马,督促本牛录的披甲兵步战!虽说被这姓张的骗了,但明显这支明军是明国皇帝的看家精锐,若能击败,明廷将彻底无人敢再对抗我大金!” “喳!” 德格类答应着就下达起命令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杀敌报国,抓了黄带子! “陛下,建奴的楯车推进速度加快了。” 过了一会儿后,张贵就忙对天启说了一句。 天启点头。 “步甲方阵退后,重甲骑兵守住炮兵两翼,一起出动,轰其楯车!” 马世龙这时则下达了新的命令。 因张贵提出了轴承的概念,而天启又造出了轴承马车,所以在西山的这些明军已经开始列装有带轴承和转盘的炮车。 这样一来,明军的火炮更利于野外机动作战,便于步炮协同。 而武备学堂的老将们也因此改变了战术,而将炮兵置于步兵之前作战。 他们作为这个时代的军事专业人员,不可能在己方出现机动性更强的火炮后不知道改进战术。 此时,明军的重甲骑兵护送着炮兵来到了阵前,而一尊尊直射火炮也在武备学堂炮兵科学员的操作下,向对面两百步之外的建奴楯车倾泻着实弹。 建奴重甲步兵阵的一辆辆楯车因此被掀翻在地,背后不少建奴披甲兵也被轰击得嚎叫不已。 莽古尔泰见此气得咬牙,他的巴牙喇骑兵已全部下马督战,再加上对面明军炮兵还有明军重骑兵护着,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重甲步兵们挨轰。 莽古尔泰只得命道:“加速前进,宰了前面那些炮兵!” “炮兵退后,步甲方阵前进!” 而在建奴剩余的几百辆楯车飞速前进到离明军不到两百步距离时,马世龙下达了新的命令。 明军的步兵方阵再次走到前面来,且也加速着步伐,旋即将早已装好铅弹的斑鸠铳抬起,朝对面的建奴射来。 建奴这边的步甲兵也开始射箭。 砰! 砰! 砰! 这是建奴的步甲兵的箭矢大多射在明军的盾牌上,造成的损失不大,何况明军还穿着布面甲。 倒是建奴这边的楯车因为挡不住颗粒火药加成的斑鸠铳重型铅弹,纷纷现出弹孔,后面的建奴披甲兵也被一枪四弹的铅弹射中不少,而顿时出现混乱的局面。 明军步兵方阵趁机加速前进,准备破阵杀敌。 建奴这边的巴牙喇们见此皆目瞪口呆,都没想到明军的火器会这么厉害,竟可以直接破牛皮楯。 “披甲!” 鳌拜已经大吼一声,年少力壮的他开始让自己包衣给自己再披挂一层重甲,而准备与对面明军鏖战! “披甲!” 其余巴牙喇也跟着大吼了起来,作为建奴中的王牌,他们通常是杀敌百人以上的猛卒,哪怕是披上两层重甲也能轻盈地跑动起来,挥砍自如。 莽古尔泰看着这一切,肾上腺素也在飙升,且不禁咂舌道:“他娘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浑河血战那一次,我们可是损失了好些个梅勒章京,才全歼了那支明军,这次也不知道要赔我多少巴牙喇。” “贝勒爷!要不撤退吧,对付的重甲骑兵还没出动呢。” 德格类提醒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样就撤走,你让父汗怎么看我!只要重创了这支明军,生擒了明国皇帝,战死几个巴牙喇又何妨!” 莽古尔泰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披甲!” “披甲!” “披甲!” 明军这边的入伍生总队里的步兵训导官们也开始大喊着。 他们也打算披重甲做人形坦克,负责短兵突击。 因为按照张贵说服熊廷弼等人后制定的规矩,相当于政0委的训导官也承担着建奴中巴牙喇一样的角色。 长期在武备学堂刻意进食高蛋白,加强各种耐力训练而体格上已经不弱于这些巴牙喇,且智商方面已经经过科举和实战考验过的孙传庭等训导官,在卫兵的帮助下,也披上了西山出品的沉重板甲。 很快,两方的步甲就如两股铁流一般冲撞在一起,互相砍杀起来。 作为历史上追得李自成只剩十余骑的孙传庭,此时彰显着老秦人的善战特质,披着重甲的他,当先就撞开了建奴盾牌阵,且在避开一名持长矛的建奴后,就直接将其搠死在地,然后冲到里面与同样披挂重甲的一名巴牙喇对撞在一起,而其身后的明军刀盾手和火器手跟了来,或劈或砸的消灭着周围的建奴。 被孙传庭撞开的巴牙喇大怒,持着狼牙锤就要朝孙传庭砸来,进士出身的孙传庭脑子转的很快,刻意卖了个破绽,在这巴牙喇持狼牙锤朝他后背砸来时,他突然一转身,这巴牙喇的脖颈处就没入了一把匕首,而一时间如山塌一样倒在地上。 孙传庭拔出匕首,任由这巴牙喇脖颈处的血溅洒在脸上,只大声喊道:“杀敌报国!” “杀敌报国!” 武备学堂这些因为满脑子都是忠君报国思想的学员听了这话,一个个如打鸡血,继续往铜墙铁壁一样的建奴内部冲着,使得许多建奴披甲兵都开始怯战,更别提未披甲的普通兵和包衣了。 后面的巴牙喇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企图溃逃的建奴八旗兵,才逼得这些八旗兵继续和明军对战。 作为巴牙喇之一的鳌拜虽然还在悍勇的与明军血战着,但他也还是发现自己身边的巴牙喇越来越少,而自己这边似乎渐渐出现颓势。 而这时,德格类也不由得再次劝着莽古尔泰:“三贝勒,还是撤吧,人家也有披甲的勇士,关键人家的勇士已经占据上风,他们的甲胄似乎更耐砍,他们的刀刃也更锋利,连火铳上都有利刃,把我们的巴牙喇撤回来吧,不然就出不了关了!” 莽古尔泰这次没有犹豫:“按你说的办,真是可惜,这明国狗皇帝的亲军果然不怕死!” “建奴要撤!重骑兵冲上去,破其中军!” 马世龙迅捷地下达了最新命令,同时对张贵说道:“国舅爷,还请你的家丁队去拦住他们退路,且告知于熊部堂,建奴败局已定,当立刻收网!” 张贵点头就带着家丁队离开。 马世龙则看向天启:“陛下,接下来,您有何吩咐?” “朕没有吩咐!朕也要去杀敌!你留守中军,护着朕的大纛!” 天启说着就纵马与张贵一起往前方奔来。 马世龙:“……” 这时,卢象升等明军重甲骑兵已策马排成一排,持着长矛,如一堵铁墙一般压来,朝莽古尔泰的中军杀来。 莽古尔泰见此忙和德格类打马离开。 其余建奴也开始溃败。 而这时,张贵率本部家丁已经迂回从后面围了上来,对着已经溃败的建奴兵不停地砍杀着。 莽古尔泰见四面八方皆是明军,慌不择路下,竟直接下马从山林中跑。 张贵则率领家丁们追了来。 张贵的家丁队经常训练山间越野,所以追敌能力特别强,一直追得莽古尔泰气喘吁吁。 莽古尔泰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见后面还有追兵时,也颇为着急,忙喊道:“为什么还要追我!” 一时,莽古尔泰实在跑不过了,干脆停在原地歇起气来,然后就趁着没人时躲进了一小山洞里,只把屁股露着外面。 “黄带子!” 从后面跟过来的张贵这时倒看见已经卸掉盔甲的莽古尔泰腰上缠着黄色腰带,且把屁股露在外面,顿时就知道是条大鱼,便忙咬牙走过来,持出手铳,对着莽古尔泰的屁股就是一枪。 “哎哟!” 莽古尔泰摸着屁股惨叫起来。 张贵立即走过去,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来,然后拔出匕首,抵在喉部,对跟来的家丁吩咐道:“把他绑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天启的声音:“张卿!你杀多少个建奴?朕搠死了三十多个,还抓了个黄带子!” “陛下,臣也抓了个黄带子!” 张贵忙笑着大声喊道。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大胜!抓捕汉奸张存仁! 努尔哈赤和他的子侄这些建奴贵胄最典型的特征就是皆系黄带子。 莽古尔泰作为建奴现在的四大贝勒之,努尔哈赤的第五子,自然也是系黄带子的。 只是现在的他毫无清朝剧里的贝勒模样,而是很惨兮兮地双手摸着屁股,在张贵麾下家丁的看押下,蹑手蹑脚地跟着张贵朝天启这里来。 莽古尔泰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惨,本以为只是入关屠个庄子,甚至还以为要立个大功,像蒙古也先一样,抓个大明皇帝回去,结果,他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竟直接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若不是菊花处撕裂一般的疼痛感不时袭上脑门,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莽古尔泰都被你抓住了!你这是立了大功啊。” 天启在得知张贵抓了莽古尔泰后,兴奋地说了一句。 “陛下也不差,抓住了德格类,也是努尔哈赤的种,这一下子,我们一下子抓住他努尔哈赤两个种!” 张贵笑道。 德格类虽然不是四大贝勒之一,但也的确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是努尔哈赤第十子。 天启点头,大笑道:“我们君臣二人皆擒获了努尔哈赤的种!” “大胜!” “大胜!” “大胜!” 这时,在场的明军们皆欢呼起来。 张贵也对此由衷感到高兴。 他现在才算彻底笃定,建奴也不是那么厉害,也不是不可以战胜的。 只要自己汉人对战建奴时也能做到悍不畏死、令行禁止、团结一致,就凭自己汉人更先进的技术积累,不愁战胜不了这支渔猎民族。 张贵也不得不更加承认,真正导致国破家亡的最大敌人还是在大明的内部,在哪些峨冠博带人中间。 因为说实话,没内部这些汉人败类,这些建奴现在根本很难做到入关。 所以说家贼难防。 不管怎么说,张贵在西山通过兴办工业而养活的数万百姓,总算是避免了被建奴屠戮的命运。 而且在西山的明军还让在内奸协助下第一次从蓟州潜越入关的建奴落了个有来无回的结局,这无疑意味着建奴将不敢再轻易的入关劫掠。 另外,这次胜利也证明了西山的明军是连建奴都可以战胜的强军,无疑给了西山军民很大的信心,包括张贵自己和皇帝天启。 要知道,从天启元年正月开始,大明已经屡次败于建奴,连丢沈阳、辽阳、广宁三座重镇,逼得一名经略自杀,早被打出了心理阴影。 现在,阴影被一扫而空。 只是这个代价也不轻松,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阵亡了不少人,而且不少都是真正有志报国的进士举人或者生员。 但张贵觉得,这对于他们而言也算是死得其所,至少比等国破家亡时,无奈投井殉节要强。 “部堂!鞑子溃败了,西山保住了!” 在莽古尔泰等建奴溃败之时,西山营这边,孙应元也从自己的哨骑这里知道了建奴溃败的消息,且立即将这一消息告知了熊廷弼。 熊廷弼听后倒是颇为震惊:“鞑子竟然真的败退了?!” 孙应元急道:“卑职怎会瞒部堂,现在请部堂下令,让我们西山营也去围歼残敌吧!” “陛下的入伍生总队真神勇也!这国舅爷搞得这一套训导生制是真有作用。” 熊廷弼感叹了一句,接着就忙吩咐道:“即刻传本堂命令,西山营即刻协助围剿残敌,并传令各边,要严防死守,不得让其余建奴潜越进来救援,谁镇戍区有建奴潜入,就治谁通敌之罪!无兵马钧令,也不得擅自放任何兵马出关!一经查明,休怪本堂无情!” “是!” 孙应元答应着。 但等熊廷弼和孙应元率西山营赶来时,除了只帮着抓了漏网之鱼外,大部建奴已经被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和张贵的家丁队歼灭或生擒。 西山营因此没有完全发挥出战力来,也算是西山一带的兵马没有完全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你们是熊部堂的兵马?” 而在大榆河一带驻扎的张存仁则刚见到被熊廷弼派来向各边镇传令的骑兵,且还询问了一句。 “是的,陛下已下旨任我们部堂为三省督师,节制北直隶、山西、山东三省兵马。” 这骑兵回后就问着张存仁:“不知将军是哪一镇的,为何在此?” 张存仁听后还以为天启是因为知道建奴来了出于防务才让熊廷弼督师三省兵马,也就没意识到什么不妥,便继续问道:“陛下可有下诏各路兵马勤王?” 这骑兵摇了摇头。 “没有下诏各路兵马勤王?” “怎么能不下诏各路兵马勤王呢!” 张存仁有些意外地道。 这骑兵也不想多言,而是拿出熊廷弼以自己督师名义发的公函道:“这是我们部堂的钧令,眼下陛下亲率兵马大胜建奴,故部堂令各边官军务必要严防死守,不得让建奴再次潜入,且需严格照此令行事,将军既然在此,也请看看吧。” 张存仁听到这里,才顿时如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直到这骑兵离开后,他都没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到了何时,张存仁才回过神来,失望之余的他不由得苦笑说:“这怎么可能?” 说着,张存仁就将公函往地上重重一摔,龇牙咧嘴地骂道:“他妈的西山这些奸贼贱民,竟敢赢建奴!” 张存仁部将高光辉这时候忙问着张存仁:“副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回宁远!现在是朝廷胜了,在关内多待一刻,就多一分被人查到未得兵部钧令擅自入关的可能,到时候至少会逃不了一个谋逆之罪!” 张存仁说着就绝望地吼道:“立刻回去!另外,不要劫掠百姓,以免给朝廷以口实!一个能胜建奴的朝廷,不是我们能惹的朝廷。” “是!” 张存仁部因此当即就拔营往蓟州而去。 结果一到蓟州,在张存仁部进入瓮城时,蓟州内城门却紧闭起来,外面也出现许多官军围着。 张存仁见此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蓟辽总督王象乾出现在了城墙上,看着底下的张存仁等人问道:“张副帅,你们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蓟州城内,可有兵部调尔等入关的钧令,或者是陛下的圣谕?” 张存仁很快意识到,明显因为莽古尔泰的战败,蓟辽总督王象乾也不愿意再像之前一样,装糊涂让自己从蓟州轻易潜越进京畿了,而是要把自己拦住,以避免被朝廷怪罪。 熊廷弼派出的是多路传令兵,一支传令兵已经抄近路提前到了蓟州,而传达了熊廷弼的命令,王象乾也因此知道了朝廷大胜建奴且熊廷弼让自己这些人不得随意放任何兵马出关或入关的命令。 而现在,朝廷兵马战胜建奴,王象乾自然不敢马虎,也就认真地执行起了熊廷弼的命令。 “王部堂,卑职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或许是全军梦游了,您行行好,让卑职回去,他日卑职必有重谢,如何?” 张存仁心里再不满,此时也不得不赔笑起来。 王象乾没有搭理张存仁,而是直接策反张存仁的部将:“你们的主帅擅自入关,假传圣旨,企图谋逆,你们难道也要跟着狼狈为奸,不赶紧回到朝廷这边,表露自己的忠心?!” 高光辉听到王象乾这么说,当先拔刀指向了张存仁:“副帅!您对咱有恩,咱都记着,但咱们不能对不起皇上!您带我们入关,原来是假传圣旨?!” 说着,高光辉就痛声嚷道:“您这样,置陛下于何地?!咱娘从小就要咱精忠报国,您也知道咱是最忠心的人,故而咱现在只能对不起您了!” 张存仁的其他部将也当场反水,将张存仁的亲信家丁全部杀死,且将张存仁五花大绑起来。 张存仁整个人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时才反应过来,并大骂王象乾:“姓王的!老子肏你祖宗!你们这些文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卑鄙!无耻!老子入关时,为什么不拦?门大大开着。现在又拦了起来,还把老子骗进瓮城内,策反老子的部下,你无非就是见陛下大胜了建奴,急着保自己!但陛下英明,所以你别以为陛下不知道你的伎俩,你等着,你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放肆!这个时候还如此冥顽不灵,竟还污蔑上官!本堂定要参你!” 王象乾大声叱骂起张存仁来,且在接下来,就让人把张存仁押去了御前。 “我们部堂说,张存仁部突然出现在蓟州,且未持兵部钧令,也未拿圣旨出来,故只得锁拿来御前,请陛下裁断。” 而张存仁一被押到天启面前,王象乾派来的人就向天启禀报了起来。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朕没那么好戏弄!早晚严办尔等! 嘭! 张存仁直接跪在了天启面前,用额头猛撞着地:“陛下饶命!臣只是见古北口方向关门大开,恐有鞑子趁虚而入,而惊扰京师,才先入关等着陛下勤王诏令的!请陛下看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宽恕臣吧!” 他自知已彻底无生路,也就只能哀求起来。 天启冷眼看着张存仁,在听他痛声说完后,就冷笑起来:“到现在还在戏弄朕。” 砰! 一盏茶砸在了张存仁头上。 “你们把朕当小孩一样好骗吗?啊!” 天启怒吼后,就道:“张卿。” “臣在。” 张贵应了一声。 “让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将张存仁看押起来!” 天启吩咐道。 “遵旨!” 张存仁这时瘪嘴哭了起来,喊道:“陛下!臣不敢撒谎啊,臣真的只是担忧圣驾安危啊!” “陛下!” “陛下!” “陛下!” 张存仁在被拖下去时,也还在大喊着,但天启没有搭理他。 张贵则在这时提醒着天启:“陛下,得赶紧回京,这里暂时交给熊部堂打理比较好。” 天启点头。 …… 京师。 在张贵和天启等得知有人引虏入关之前,京城周延儒等东林党人已提前收到了李三才关于建奴已经入关准备屠灭西山的密信。 “虏屠西山,乾坤换主。” 周延儒将这密信递给了陈演等翰林同僚。 陈演看后突然提醒道:“陛下还在西山,你们说,这修吾先生说乾坤换主,是不是说这次会再演土木堡之事?” “修吾先生正是此意,他派来的人传口信说,或许可以令信王继承大统,皇长子年幼不宜为君,而易有后宫干政之危,当然,最关键的是,信王崇儒,不似今上好鲁班之技。” 周延儒道。 陈演点头,也意识到这是一个让信王称帝并使朝廷践行东林党执政理念的机会。 接下来,尽管魏忠贤勒令厂卫严密封锁建奴入关,已至西山的消息,但这消息还是在一些人的故意传播下,迅速传遍整个京师。 几乎满朝文武,乃至城中不少士民都知道了建奴大举入关,已包围西山等消息,甚至已经开始有皇帝被俘虏或被杀的谣言。 而陈演也将这些消息告知给了朱由检。 天启重亲情,在封朱由检王爵后,以还未弱冠为由,没让其就藩,而是留在京城,甚至还一直住在宫内,历史上要到天启七年二月才出居王府。 除此之外,天启还派翰林官教朱由检藩王应读之书,应习之礼。 陈演等则是派来教朱由检读书的翰林儒臣。 朱由检听后自然很是慌张,问着陈演:“师傅,皇兄真被俘虏了?!” 陈演假充悲愤道:“至少是生死未卜!” “这可是如何是好?” 现在的朱由检还是个虚岁十三的少年,对于皇位还没有滋生出什么妄念,何况现在天启还有一位皇子,也就在听陈演这么说后,而真心替天启和整个大明担忧起来。 “王爷!” 陈演则在这时候跪了下来,痛呼一声,且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现在大明所有臣民皆只有指望您才能挽狂澜于即倒!” 朱由检被陈演突然这一幕给吓住了,不由得问道:“师傅这是什么话?” “王爷,建奴素来凶悍无敌,而在西山的陛下也只有数千兵马,怎敌得过建奴?” “如今陛下既已生死未卜,为了接下来建奴不至于破京师而亡我大明社稷,王爷就应该先主动请皇后立您为主,在这时候力挽狂澜,尽一个先帝皇子的本分,毕竟皇长子年幼,不堪担此危机。何况,王爷素受皇恩颇重,难道现在就不能为自己侄子担当一下吗?!为陛下的江山担当一下吗?!” 陈演痛声陈述道。 朱由检虽然还没有野心,但也没那么好忽悠,也就说道:“正因为皇兄待孤很好,孤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夺了皇长子的江山。” 陈演道:“王爷!这怎么能说是夺皇长子的江山,您这只是在危机时刻为皇长子遮风挡雨啊,王爷!您只要向皇后允诺,即位后立皇长子为太子,皇后娘娘也会理解您为皇兄挽救社稷之心的!” 朱由检听陈演这么说,也不知该怎么反驳,只道:“反正我不会当的!” “王爷!” 陈演唤了一声,同时瞅了身边几个也在朱由检这里担任信王师傅的翰林官一眼。 这几个翰林官也都跟着跪了下来:“请王爷以大局为重,去向皇后娘娘请命继承大统!” “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陈演甚至直接起身跑到朱由检面前跪了下来,拦住了朱由检,再次陈声起来,只差没直接把龙袍给朱由检披上。 朱由检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些师傅们很讨厌,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意志。 但他却也无法申斥自己这些师傅,因为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师傅似乎都是在为了自己朱家的社稷为了天下的百姓。 朱由检因此不得不道:“长嫂如母,我只听皇嫂的!” 陈演这才满意的起身:“有王爷这句话就行了!” 陈演随即就离开了这里,然后直奔西苑,在西苑门前跪了下来:“如今强虏大兵压境,国家危亡在旦夕之间,陛下更是生死未卜,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臣请皇后娘娘以大明社稷为念,下懿旨令信王监国,使长君即位,保祖宗基业!” 因听闻陈演已跪在西苑,周延儒等文官也闻风而动,知道事情已经有眉目,信王可能已经答应只要皇后允许,他就即位,也就都跟着过来请旨逼宫。 一时间,来的文官越来越多,毕竟都不愿意在这个抢从龙之功的时候慢一步,甚至有些衙门堂官都来了。 要知道,昔日移宫案时,杨涟就因为抢先把天启抢到文华殿登基,而骤然间就从兵科给事中升到了太常寺卿,且成了顾命大臣。 所以,这些文官就如蚊子闻到血腥味一样纷纷赶来。 魏忠贤见此情景忙喝令厂卫驱赶这些文臣,但这些文臣知道皇帝已陷入建奴之手,也就不再畏惧厂卫。 “你们要造反吗?!竟敢来西苑胡闹!” 故而锦衣卫孙云鹤带厂卫的人来这里,刚喝问了这些文臣时,周延儒竟当先一巴掌朝孙云鹤扇了过去。 啪! 接着,周延儒还骂着这些厂卫:“你们是天子的鹰犬,不是他魏阉的走狗!现在陛下未在京师,他魏忠贤所有的命令皆是骄诏!你们现在敢听他魏忠贤的胡来,就是在背叛陛下!将来等信王登基,你们就是叛臣!” 孙云鹤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五道指印。 但他听周延儒这么说,也的确担心接下来会是信王登基,而因为自己阻止这些支持信王登基的文臣惹怒信王,也就忍下了周延儒这一巴掌,不敢说什么。 另一名文臣见这些厂卫因此焉了,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飞扬跋扈,也跟着啐了孙云鹤等厂卫一口:“呸!阉竖走狗,等信王登基,早晚严办尔等!” 魏忠贤见此也不敢再走出西苑,他知道眼下这些厂卫也不敢再随意听他使唤,没有皇帝的他就没有任何权力基础,所以他现在出去,很可能会像历史上的王振党羽一样被这些文官打死。 故而,魏忠贤只来了张嫣这里:“娘娘,您快快想想办法吧,他们非要逼您让信王登基!”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陛下回朝!请陛下恕罪! 张嫣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由得道:“陛下的骨肉还在这儿呢,为什么要立信王?!你去问问他们,这是什么道理!就说是本宫的话,要么等陛下回来,要么就先让吾儿监国,让首辅辅政!” 现在又不是历史上天启驾崩时,历史上,天启驾崩时,天启没有孩子且有亲谕让朱由检即位,张嫣才支持朱由检即位的。 但现在,张嫣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自然不会让自己儿子失去帝位。 何况,她也不是不知道,历代皇帝从其兄长手里继承皇位后,一般都是怎么对待自己兄长儿子的。 所以,张嫣也就没答应。 魏忠贤自然也不支持信王,因为信王一旦即位很可能会被文官们逼着信王下旨杀他。 而皇长子即位则会因为年幼使得这个内廷继续由自己把持,只要自己讨好皇后就行。 “是!” 魏忠贤便因此答应着来到西苑大门处,向这些文官们宣达了皇后的意思:“娘娘口谕,陛下的骨肉还在这儿,立什么信王?这是什么道理。要么等陛下回来,要么先让皇长子监国,让首辅辅政。” 陈演和周延儒等文官都没想到皇后张嫣不配合。 他们自然不愿意让皇长子即位。 一是因为,他们知道皇长子年幼,如果皇长子即位就容易出现后宫干政,而且皇后是女眷,只能在后宫,易被内宦控制,所以也还是会出现宦官专政; 二是西山在明诏上早已写明是后族张家产业,连在西山的工业司和军械司也有张家以提供地皮等名义占据一定股份,而偏偏西山现在有着丰富煤矿,还有最先进的纺织技术以及火器等技术,而这些文官们自然也不愿意西山这样一块蕴藏丰富财富的地方继续为后族持有,也就不想让皇长子即位,毕竟张嫣不可能答应把属于自己娘家人的利益让出来由文官势力们瓜分。 “看来,只能兵谏了!” 陈演因此对周延儒说道。 周延儒点了点头:“我去见周遇吉!” 陈演道:“我去见满桂!只要说服这两人,就能直接先把信王押到文华殿去登基,然后逼中宫承认!” 满桂领着神枢营把守着西苑宫禁。 周遇吉领着前锋营把守着京师城防。 陈演一见到满桂,就拿出一张大额会票道:“将军只要答应支持信王即位,这三十万两白银会票就归将军,另外将来西山棉布之利分将军一成,且允诺将军伯爵!” 陈演给的条件不可谓不厚,经济利益就不提了,允诺的官爵也不小,要知道大明爵位只有公、侯、伯,荣封伯爵难度还是很大的。 满桂则想到这毕竟是朱家的江山,应该由朱家现在最有分量的皇后娘娘说谁即位才应该让谁即位,何况自己能到现在这个地位也是受了国舅张贵的提携之恩,也就道:“这不是我们武臣该置喙的,公这样行事实在是太玷辱人了,敝人只听皇上的,皇上不在,那按理就只能听皇后娘娘的,还请公回去。” 陈演吃了个瘪,他没想到满桂如此讲忠义,只得告辞离开。 周延儒这里则也向周遇吉这样许诺起来:“将军与敝人本是同宗,如今国运危难之际,能否稳住我大明社稷,全靠将军。” 周遇吉也想到现在只有皇后才最合适来对自己说这话,且自己也是受张贵提携才有今日,不能在这个时候欺负后族,也就道:“敝人岂敢与公连宗,公此言折煞敝人了。陛下不在,敝人也就只能听从皇后懿旨行事,否则便有不忠之嫌,公请回吧。” 周延儒也没想到周遇吉不为名利所动,只得悻悻然离开了周遇吉这里。 周遇吉和满桂毕竟是忠诚度被历史检验过的武将。 一个被朝廷辜负过也还是忠心耿耿,一个为明廷挡李自成七天七夜不投降甚至付出了全家的性命。 要不然,张贵也不会选这两人掌控京师最重要的兵权。 当然,天启让张贵提督京营事实上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发生危及自己皇子即位的事做准备。 “这两个愚忠之辈,竟都只听皇后的懿旨!” 陈演和周遇吉两人互相交换彼此去说服满桂和周遇吉却无功而返的情况后,陈演就忍不住骂了一句。 周延儒道:“现在看来,还是只能先说动皇后娘娘才行。” 陈演点头,便喊道:“国宜立长君!何况值此强虏大兵压境之时,请皇后娘娘三思,为社稷安危着想,立信王为监国!” “请皇后为社稷安危着想,选立信王!” “请皇后为社稷安危着想,选立信王!” “请皇后为社稷安危着想,选立信王!” …… 在西苑外请愿的文臣们皆高声喊了起来。 魏忠贤见此很是恼怒,喝道:“娘娘的口谕,咱家已经说了,还要咱家再讲一遍吗?!” “阉贼!你定是在假传娘娘口谕,我们要亲眼见到娘娘亲口说!” 陈演直接否认了魏忠贤传谕的权威性,意在把皇后逼出来,绕开内廷太监,直接逼迫皇后。 “没错,谁不知道娘娘是识大体之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口谕?!定是你这阉贼在假传口谕!” 周延儒也明白陈演的意思,也这样骂起魏忠贤来。 “阉贼,你有本事出来宣谕!” 更有文官直接要求魏忠贤出来宣谕,而欲要打死魏忠贤,毕竟他们作为外臣还是不敢擅闯宫禁的,因为满桂没投靠他们,且把持着宫禁防卫,他们要是擅闯,说不定说把他们杀了就杀了。 魏忠贤也看得出来,西苑的禁卫还没有投靠这些文臣,也就没站出来,而是躲在禁卫后面,甚至在见满桂亲自带着禁卫出现后,还直接站在满桂身后,提醒道:“将军应该清楚自己的职责,只要擅闯宫禁,无论是谁,皆格杀勿论!” “卑职知晓,公公放心就是!” 满桂回道。 “那就好!” 魏忠贤笑了笑道。 “阉贼,有本事出来!” “阉贼,你出来呀!” 依旧有文官挑衅似地喊着。 但魏忠贤就是没有出去。 陈演等见魏忠贤躲在满桂等禁卫后面不出来,也就只得继续喊着:“我们要见皇后娘娘!难道,皇后娘娘真的要置我大明社稷于不顾吗?!” “请皇后娘娘设帘见外臣!” “请皇后娘娘设帘见外臣!” “请皇后娘娘设帘见外臣!” …… 这些文臣们开始大喊着。 魏忠贤见此只得再次来到张嫣这里,向张嫣说了这一情况。 张嫣听后滚下泪来:“他们这是欺负本宫是个妇道人家,欺负皇长子还是个幼儿!欺负陛下不在!” 接着张嫣又收起了泪,道:“他们既然不相信你,那就由本宫去一趟吧,准备凤辇!” “遵旨!” 没多久,张嫣就坐着凤辇来到了西苑门内,搁着辇上珠帘与西苑宫门看着外面请愿的文臣们。 这些文臣们在听到皇后驾到时也都安静了下来。 张嫣这时候也就搁着珠帘道:“本宫说了,要么等陛下回来,要么先让皇长子监国,首辅辅政!皇上有子,没有立藩王的道理!” “娘娘是想后宫摄政吗?!” 陈演听后直接叱问一句。 “太祖祖训,后宫不得干政。立新君之事,娘娘只能听从于忠良之臣,岂能独断,而违拗祖制!娘娘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周延儒也跟着叱问道。 张嫣一时被怼得呼吸急促起来。 …… 周遇吉在拒绝周延儒后,倒没有跟着参与此事,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建奴到底会不会攻打京师。 因为他的职责就是守卫京师。 所以,周遇吉把被褥都拿到了城墙上,准备日夜亲自守城。 但就在他把被褥拿到京师城墙上时,却见到了天子大纛,然后就见一侍卫快马持金牌来报道:“陛下回朝!快开门迎驾!” 周遇吉因担心天子已落入建奴之手,是建奴故意打着大纛,逼着侍卫来骗开城门的,也就没有答应,直到他亲眼看见天启和张贵从车上一起下来时,才慌忙叫人开了城门,立刻拜在天启面前:“臣周遇吉奉旨守城,未敢出郊迎驾,请陛下恕罪!”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按大明律,谋反主从皆凌迟,株连九族! “京师可有异动?” 天启让周遇吉起身后就询问了一句。 周遇吉明白天启这样问的意思,知道现在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关键时刻,也就回道:“回陛下,臣有事启奏,翰林周延儒欲劝臣支持信王登基监国,言陛下生死未卜,建奴大兵压境,需早立长君,以安社稷,且给臣三十万两白银,还说事成后为臣请爵,臣没有答应,现在特如实禀于陛下!” 天启转身看向了周遇吉,注视良久。 突然,天启就对张贵说道:“你带上入伍生总队随朕去西苑!” 说着,天启先策马而去。 张贵也带着孙传庭等武备学堂入伍生紧随而来。 “请皇后娘娘以大明社稷为重,立长君,安社稷!” 在张贵随天启来时,就已看见前方西苑处已经跪了不少文臣。 这些文臣还在大声喊着。 不过,张嫣还是没有妥协,尽管她现在被这些文臣用“国宜立长君”和“后宫不能干政,当从忠良之言”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她始终认为立嫡立长不应该这么被打破。 要知道,历史上的张嫣虽是艳后,但也是在大明灭亡前夕毅然殉节的烈妇。 毕竟作为崇祯的皇嫂,崇祯没有资格逼她殉节,但她还是选择殉节,而没有像太妃李康妃等继续由清廷赡养,由此足可见其贞烈。 “不过是个村妇而已,竟真把自己当成天下之母了?现在还从百官所请,她就不怕将来史书不载她半句好话吗?!” 周延儒嘀咕起来。 而陈演听后干脆大喊道:“皇后娘娘,难道您想因今日不纳忠良之言失德于天下,为后人诟骂万世吗?!” 张嫣咬了咬朱唇:“立嫡立长是圣人就定下的规矩!也是我大明朝的祖制!” 周延儒听后不好直接反驳张嫣,也就转而想其他的办法,而想往自己这边拉更多的人过来逼皇后,也就说道:“她如此冥顽不灵,想必跟许多公卿大臣未站出来有关,我们先去逼内阁六部等公卿,让他们也跟着表态!” 陈演等点了点头。 实际上,在陈演、周延儒等文官来西苑请愿时,除首辅韩爌在西苑内阁值房内一直躲在未出来怕被恨他的东林党人打死外,次辅朱国祚、三辅何宗彦、吏部尚书赵南星、礼部尚书魏广微、户部尚书汪应蛟、兵部尚书孙承宗等公卿重臣倒也闻听此事而都来了西苑。 只是他们没有贸然跟着去请愿,而是站在两侧,等候时机。 毕竟他们已经身居高位,也就没有必要去赌这一把从龙之功,自然要谨慎些,当然,这种事也不需要他们亲自出马。 “诸位阁老、诸位部堂,你们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明社稷就这么危急下去吗?!” 周延儒这时候就奏道朱国祚等人这里来,说着就拱手道:“请诸公表态!为天下社稷进言,劝中宫从忠良之言!” “表态!” 其他文官也跟着指着朱国祚等公卿大臣喊了起来。 朱国祚看了其他公卿大臣们一眼,随即只是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但这些请愿的文官很不愿意看见这些公卿大臣如此明哲保身,有的干脆呵斥起这些公卿大臣来,甚至还直接推搡,拉着这些公卿大臣来表态。 “诸公难道就不想国立长君,而尽早攘除外患,撤西厂、制策司,而一扫弊政,使国家礼制重建,仁政重现吗?!” 陈演也在这时候质问道。 而在陈演质问后不久,孙传庭等入伍生持着火器出现在了两侧,天子大纛也开始出现,张贵也正陪着天启往这边走来。 朱国祚先看见了这一幕,诧异之余,当即表态道:“陛下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换天子,你们这是在搞政变,造反!” 陈演还没注意到天启已经出现,他现在只对朱国祚突然这么说而大怒,不由得指着他:“朱秀水!你这是一派胡言,我们是在为天下言,为社稷言!” “阁老没有说错,你们这是在胡闹,是在逼宫!” 兵部尚书孙承宗也站出来说了一句。 “孙稚绳,怎么你也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也成了他魏阉的同党?!” 周延儒也很气愤,因为孙承宗一向和他们东林党很亲近的,却没想到孙承宗也直接说他们在逼宫。 “你们这样做,真的很过分!” 吏部尚书赵南星也违心地说了一句。 陈演和周延儒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没想到赵南星这个正宗东林党也不支持自己这些人。 “陛下驾到!” 这时,天启才示意随行内宦唤了一声。 朱国祚等阁臣九卿忙拜倒在地,大声喊道:“臣等恭迎陛下!” 陈演和周延儒等请愿文官顿时哑住了,脸上仿佛写满问号。 张贵不得不承认这些文官们也太着急地想把西厂撤掉,想控制天子,想阻止变法,想夺走自己在西山的一切了! 以致于,还没等西山有没有被建奴屠掉的消息传来,就先搞起了政变。 就这么想复制一下历史上土木堡事变后发生的拥立朱祁钰的事件? 可人家那是皇帝真的被俘虏了! 能一样吗? 在张贵看来,有些士大夫似乎永远都学不会规则意识,甚至也永远学不会先调查再行动的意识,而只受自己背后的名利驱使,满口仁义道德,脑子里却全是赌徒思想! 把儒家圣人制定的规则记得是滚瓜烂熟,先不论这些规则好坏,关键是自己却从来不严格遵守,只要求别人按照圣人制定的规则遵守。 明明按照儒家规矩,就算担心皇帝已经被建奴俘虏或杀害,而不能让国家无主,也应该按照规矩来立嫡立长才是,却又来个宜立长君信王,带头破坏规矩!和历史上南明初期明明福王一系跟崇祯亲缘关系最近,却非扯出立嫡不如立贤这样的话来一样。 虽说严格按照立嫡立长会造成幼主即位大权旁落,但至少程序上是合乎规矩的,而如果程序上都不合乎规矩,还能指望别人守什么规矩?无疑只会导致大家都不守规矩,只论拳头谁更硬来说话。 张贵因而很无语地看着这些像赌徒一样的请愿文官们。 而陈演等文官此时倒是没时间反思自己,他们现在只感到错愕与意外。 陈演看了周延儒一眼,心道:“不是虏屠西山,乾坤易主吗,怎么陛下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周延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现在如芒在背,腹诽道:“怎么回事,这个暴君居然回来了,难道建奴没去西山?” “刑部尚书!” 天启这时候唤了一声。 刑部尚书乔允升站了出来:“臣在。” “按大明律,谋反之人当如何处置?” 天启问道。 乔允升犹豫了一下。 天启“嗯”了一声。 乔允升这才回道:“回陛下,按《大明律》谋反者,不管主、从犯,一律凌迟,祖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族,年满十六以上皆斩!并株连九族。” “那就按律处置!” “这些请愿文官皆涉嫌谋反,俱先下诏狱,审出幕后之人,再按律处置!” 天启因此沉声吩咐道。 陈演听后直接晕了过去。 而周延儒则不由得痛呼了一声:“陛下!”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鞭抽吏部尚书,逆臣就是逆臣! 天启循声看了过去。 周延儒这时候则朝天启说道:“臣等也只是因听闻建奴大兵压境,即将屠灭西山,陷陛下于囹圄,而为社稷起见,才出此下策的,还请陛下明鉴,体谅臣等一片忠心,宽恩臣等啊!” “你们一片忠心?” 天启冷笑着问了一声。 接着,天启就大声喝令道:“把张存仁押上来!” 没多久,张存仁便被押了上来。 天启便道:“告诉他们,这次你们入关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存仁为了减轻刑罚,此时也不敢撒谎,便道:“东林党的李三才写信给我们辽地边将,说如果我们还想继续吃辽饷的话,就当派兵入关,屠灭西山所有被国舅爷雇佣在西山干活的汉人流民,夺了西山的产业,捣毁西厂和武备学堂。后来,罪员就将这事告知给了翰林周延儒等,翰林周延儒等则唆使罪员直接引虏入关,因为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在武备学堂,他要罪员带建奴去,是为了更加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顺便利用建奴想入主中原的心思把陛下也一同诛杀在西山,或俘虏带走。” “诬蔑!陛下,他这是在诬蔑!” 周延儒急忙吼了起来。 张存仁拿出了周延儒的亲笔信道:“罪员有他勾结罪员这么做的证据!罪员也没想过有一天要拿出来。” 天启接过了周延儒的亲笔信,接着就看向周延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心?忠心到想借建奴之手杀了朕?” 周延儒则哭了起来:“陛下饶命啊!” “朕知道你们不希望朕继续做这天下皇帝,你们要杀朕,朕能理解,但你们素日屡屡对朕说要施仁政,也说你们是为天下黎民百姓进忠言,结果呢,你们就是这么爱民的?竟然要屠灭在西山的数万百姓!他们错在何处?告诉朕,他们错在何处?!” 天启大声叱问道。 周延儒等不答,只哭着求饶。 天启也没再多问,只进了西苑,在看见梨花带雨的张嫣后,才露出一抹浅笑。 张贵则在回太康伯府前,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这些请愿的文臣开始被厂卫的人抓走,而有些请愿的文臣依旧在不甘地求着饶。 这时候,赵南星突然走到了张贵面前来:“请国舅爷为这些请愿文臣求情!” 张贵倒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赵南星会突然来要求自己为这些逆臣求情。 “本皇亲为什么要为这些逆臣求情?” 张贵因此问道。 赵南星的确不忍这些请愿文官皆被株连九族。 要知道这里面不少都是他东林党人。 而历史上作为东林党的铁杆支持者,甚至带头利用京察之权大搞党同伐异之事的赵南星,不愿意自己东林党因为这次事件更加元气大伤,也就只能孤注一掷地来找张贵。 他知道自己去求情,皇帝是不会替他的。 但赵南星相信皇帝会听张贵的。 “国舅爷还不明白吗,如今这一切都是因您而起的,若不是您在西山大搞什么工业,吸纳了数万流民去,还为献媚于陛下,大力发展奇技淫巧,才使天下正义之士不得不行此冒险之举,可以说,大明如今君臣不和到这个地步,皆因国舅爷祸害而致。” 赵南星激动地说了起来。 “怎么,本皇亲这样做有错?” 张贵没好气地问道。 赵南星回道:“国舅爷应该明白,你这样做是在与民争利!甚至是拉着陛下一起与民争利!” “你干嘛不直接说本皇亲是在与士大夫争利,何必提‘民’字,本皇亲哪怕是雇个扫树叶的老妪都是给三尺棉布做工钱,你说本皇亲与民争利,本皇亲在争一个老妪什么利!” 张贵说道。 赵南星冷笑起来,低声道:“国舅爷眼里竟觉得草芥之人会是民?” 接着,赵南星又道:“也难怪,国舅爷在显贵之前,不也是草芥之民嘛。” 赵南星说着又直接威胁道:“但国舅爷说的也没错,你这样做的确是在夺天下士大夫的利,而国舅爷更应该明白,如果国舅爷不现在抓住这个机会给天下士大夫以敢袒护读书人的形象的话,那我士大夫是不会允许国舅爷继续这么夺天下人之利的,而周延儒他们做的事只怕也只是个开始。” “天下之物议皆控于读书人,也只有今日能在西苑门外敢为天下事而鸣的读书人才是天下好男儿,国舅爷不给他们卖个人情,难道真像一直不被士大夫所容,一直被天下读书人针对吗?!” 随即,赵南星就接着问着张贵:“难道国舅爷现在还觉得他们是逆臣?读书人为天下安危言事,怎么能说成是谋逆!” 啪! 张贵一鞭子直接朝赵南星的脸上抽了过去。 赵南星的脸上顿时鼓起一道鲜红的鞭痕,粱冠也被连带着抽飞了出去。 张贵则在抽了后,持鞭指着赵南星道:“你他娘的少威胁老子!这话,你拿去威胁其他勋贵皇亲,或许有用,但在本皇亲这里不好使!” “什么狗屁读书人,少给老子拿什么士林把控物议来恐吓人,在老子眼里,敢上阵为国杀敌的才是好男儿!其他的,不论是谁,犯了谋反之罪那就是逆臣!” 说着,张贵又对赵南星道:“你最好小心点,别仗着是吏部尚书,就放违例取利,就囤积居奇,就走私通夷,就私铸铜钱!因为接下来我西厂会一直盯着你!让你威胁老子!” 张贵知道这个时代在读书人把持着舆论和思想,而且在读书人用史笔洗脑上千年后,天下许多人都相信读书人这个群体代表着这个社会的良知和正义,包括历史上一些皇帝和贵族,老百姓更是一样,对读书人的尊崇已经深入人心。 但事实上,读书人也不真正代表着伟光正,甚至会因为读了书而更坏! 张贵没有受这个时代的思想影响,自然也不会被赵南星威胁到,甚至他现在只感到愤怒。 因为赵南星现在在跟赵高一样,在他面前指鹿为马,但偏偏他也没多少实力,属于人菜瘾大那种。 所以,张贵根本就没客气,直接抽了赵南星一鞭,且反而威胁起赵南星来。 赵南星很意外,他以为张贵会明白自己的意思,通过为这些请愿文官向皇帝求情而向天下读书人妥协的,结果人家不但没妥协的意思,还直接抽了自己这堂堂吏部尚书一鞭,一点也没有尊重自己这个东林大佬、二品大员的意思,乃至还威胁起自己来,竟直言说上阵杀敌的才是好男儿,也没有尊重天下读书人的意思。 “张国舅!你何必如此,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左都御史杨涟有些看不下去,走过来叱问了一句。 张贵持着鞭子指了过来:“本皇亲这里没什么好话,不爱听就别跟本皇亲说话!实在受不了,那就再去请一支建奴入关就是!反正有些事有些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张国舅话何必说的如此难听,引虏入关不过是周延儒他们干的,跟我杨大洪有什么关系!” 杨涟回驳道。 “是没关系,那老子看不惯他姓赵的,就要抽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参就参!” “但本皇亲还轮不着你来教育!等你有本事也养活数万流民,也去擒拿个建奴黄带子,也给朝廷搞来上千万两银子,再来教育老子!” “不然,再哔哔一句,本皇亲可不管你是谁,直接先抡拳头再说!” 张贵现在算是把道理都想明白了,在这个民智未开的社会里,没谁真的愿意遵守规则,谁拳头硬才决定一切! 杨涟被怼的脸红脖子粗:“你!” 赵南星见此忙拉住了杨涟:“公不必如此。” 杨涟很诧异地看着赵南星:“我!” 接着,赵南星竟主动向张贵作揖道:“是老夫刚才冒昧,冲撞了国舅爷,还请国舅爷见谅,国舅爷刚才这一鞭子不过是误打了而已,老夫岂敢怪罪国舅爷?” 说着,赵南星就看着杨涟,责备道:“公也太大惊小怪了!” 杨涟:“……” 接着,赵南星又对张贵谄笑道:“只是请国舅爷还是不要让西厂盯着寒府才好,寒府从不敢违例取利的,西厂盯着寒府本也没什么,但只是,恐这样会吓到家人,还请国舅爷体谅。”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主动出击!查抄李三才! 张贵懒得搭理赵南星,直接回了太康伯府。 赵南星心里反倒惴惴不安起来。 这时,孙承宗也走了过来,道:“大冢宰,你是才起复回京,还不知道,我们这位国舅爷,大有王学门人之风,行事只问自己良知,而不会为物议利害之事所影响到的。总之,你最好别惹他!” “你孙稚绳早些怎么不说?” 赵南星腹诽了一句,心道:“害我得罪这么一位不易为读书人引导为崇儒者的权贵!” 天启这里很快就从魏忠贤这里知道了张贵鞭笞赵南星的事。 天启听后有些惊喜地问道:“真有此事?” 魏忠贤忙抬头看天启的脸色,道:“千真万确!国舅爷还骂了大冢宰。” 天启则在魏忠贤抬头时收起了脸色,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魏忠贤就知道天启要考自己,所以早在决定汇报这事前就想好了该怎么应答,但他还是故作意外地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奴婢觉得这是好事,国舅爷如果真跟文臣们处的好,或者说怕他们,才不是好事!” 天启这才笑着点头:“好奴婢!” 这次一些文官请愿让信王即位的事,让他发现,在文官势力最大时,外戚哪怕再嚣张,也做不了大明的主人;但同姓宗室却不一样,哪怕是还没到成年,就已经被文官儒臣们盯上。 所以,天启接着就吩咐道:“多盯着宗室身边的那些儒臣!这次信王身边那几个儒臣竟敢这么做,可见你们厂卫是有失察之处的!” “奴婢知罪!” 魏忠贤回道。 “这次就算了!以后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厂卫你就别管了!” 天启说道。 “谢皇爷开恩!” 魏忠贤满头是汗地回道。 接着,天启又问:“那些逆臣审的怎么样?” “正在审。” 魏忠贤回道。 天启道:“赶紧审出来,该抓的抓!那个什么李三才,先派人去抓回来,抄了他的家!” “是!” …… 太康伯府。 张贵一回来就见韩珪已候在这里,便把马鞭丢给了已提拔进西厂任掌刑千户的黄得功,然后撩袍坐了下来,问着韩珪:“西厂查李三才走私金丝楠木一案查得如何?” 韩珪道:“按照恩辅的意思,已经查出证据,给李三才府上经营金丝楠木走私的商贾劭廷复,此人已被弟子收买,提供了李三才走私金丝楠木的证据。” “也就是说,我们西厂也可以出动官校抓他了?” 张贵问道。 韩珪点头:“只等恩辅下手令。” “那还等什么!人家都开始勾结建虏来屠我西山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得主动出击!” 张贵说着就看向黄得功:“到时候黄千户亲自带西厂的官校去抓他李三才。” “是!” 黄得功答应了一声。 张贵接着又嘱咐了他几句,随即就对韩珪说道:“你也跟着去,在运河边也多开几家西厂的店铺,顺便沿河再买些孤儿回来,送到西山读书,作为将来西厂和西山的班底,家丁队和西厂谁阵亡且无后,就选一孤儿为其后人,跟他姓,且为其守孝,逢年过节为祭祀烧纸钱。” 张贵已经在西山设立学堂,且专门对一些收养的孤儿培养自然科学知识和进行民族教育,而企图以此播些明朝新时代汉人的种子,为将来和天下儒生争夺话语权做准备。 反正这些孤儿他怎么教,也没人说什么,而这些孤儿们自己也不懂什么,对于他们而言,能吃饱饭就很好了,还能识字读书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事,哪里还管张贵教给他们的是什么内容。 韩珪点头说:“明白!” 黄得功等西厂官校在听说张贵买孤儿将来作为将来阵亡者之子后,倒也颇为感动,自思督帅是真的为他们考虑的很周全。 而对于黄得功而言,更让他记在心上的,还是国舅爷在西苑外说的那句“上阵杀敌的才是好男儿”,他没想到身份尊贵的国舅爷会将他这种行伍出身的武弁看得比读书人重。 黄得功因而决心在西厂好好干,他也不得不承认,跟着国舅爷干过的官校,只要干得好,是真心会被提拔的,会获得很多好处的。 比如,满桂已因关键时刻守住宫禁被加官后军都督府右都督,周遇吉也已经加官都督同知,而孙应元也从参将变成了副总兵。 这些都是例子。 “报,李家现在什么人都没有!家产也空了!连田产也已折卖给别的大户!” 只是黄得功没想到的是,当他决心在张贵麾下好好干事,而急忙带着西厂官校来到张家湾李三才的宅邸时,却扑了个空。 黄得功只得便衣来到张家湾一带作为西厂联络点的杂货铺,在与这里的掌柜进行暗语交流后就问道:“怎么回事,是东厂的人先抄了?” “东厂也没有抄到,是这个李三才半年多以前就乘船往南走了。” 这杂货铺掌柜回后就将一纸条递给了黄得功:“不过珰爷也不必懊恼,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地址,珰爷当尽快去!” 黄得功看了纸条上的地址一眼,就问道:“东厂是否知道这个地址?” 这掌柜摇了摇头。 不过,东厂有自己的情报体系。 半个多月后,许显纯已经亲自带着东厂旗校来了苏州,且一到问着东厂在这里的探子:“李三才走了没有?” 这探子回道:“还没有。” 不过,许显纯的人还没下船登岸,就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影,而急忙跑了回去。 故而,许显纯刚一登岸,就有一大帮民众持着棍棒刀枪甚至火器过来,这些义民中间还有不少生员在指挥着。 砰! 砰! 砰! 许显纯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些民众就直接朝许显纯这边的东厂旗校发射火器,当场打死打伤数名缇骑。 许显纯见此大惊:“好个李三才!竟敢唆使刁民护着他!” “想要抓走修吾先生,除非先过我们这关!” “修吾先生无罪!” “你们这些阉宦鹰犬,要敢在我苏州城撒野,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 这些苏州士民开始在第一轮枪击结束后就大喊起来。 许显纯和他麾下的东厂旗校并未经历过战阵,故而对这种大规模民变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也就手足无措起来。 许显纯也只能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君为轻,民为重,社稷次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不理会天下民意!修吾先生是为民做主的好官,是我士林的领袖!你们不能抓走他!” 一士子喊道。 “对,你们不能抓走修吾先生!” 接着,又一士子喊了起来。 此时,在这一大群士民背后,另一条河的河畔,正坐在停靠在这里的一条楼船里的李三才看见这一幕,只是一笑,且感叹道:“还是苏州义民有情啊,厂卫想抓我甚难也!” 接着,李三才又不由得想起他最近才得知的关于请虏入关计划失败的事,不禁咬牙道:“只可恨!这个张国舅竟屡屡用奇技淫巧坏我东林大业!” 轰! 不过,就在这时。 一声声巨响突然出现。 这些围攻东厂旗校的苏州士民顿时被飞来的许多炮弹犁出一道道血路。 “啊!” 许多苏州士民惨叫起来。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帮帮场子,杀得生员哭着喊要回家! 发射炮弹的是西厂的官校。 与东厂不同,西厂因是张贵直接提督,所以,张贵一开始就给西厂在军械司订购了大批轻型火炮与各类爆炸类火器,且要求西厂用军事作战的方式办案,即随时推着大炮去办案。 甚至招入西厂的官校也都是有实战经验的边军和京营等正规军官校。 毕竟张贵的目标是要西厂在将来去全世界武装收保护费的,没有强大的武装,自然也无法保障保护费的顺利收取。 至于采购军需的所需经费问题,目前对于西厂而言也不是问题。 因为西厂不久前才刚抄没了晋商,得到数百万两银子的经费,眼下还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 何况西厂眼下自己还搞投资,为铺设情报线,四处开设店铺、酒楼、客栈来创造收入。 所以,西厂现在还没有财政压力,甚至阔绰到还直接定向投资军械司,要军械司集中最好的技术官与工匠成立一个研发组,专门为西厂研制各类高精尖的火器,还直接投资在西山设立西厂的子弟学校,专门培养一些孤儿和从贫民手里买来的孩子作为西厂将来插手全球各类事务管理的人才班底。 这些自然是张贵自己的主意,他知道自己无力去改变这个时代受程朱理学思想甚深的官僚士大夫,也就干脆另辟蹊径,花钱培养孤儿和买来的贫民儿童,反正这些孩童,他怎么教,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没人可以置喙。 至于这些孩童以后长大成才后该怎么办? 无疑,这些孩童长大后只能在西厂名下工作,为西厂做事。 话转回来。 黄得功一到苏州,在看见东厂的人因抓捕李三才而被苏州大批士民持械武装阻拦后,就直接下令自己这边的西厂官校开炮轰这些苏州士民,且喊道:“东厂的兄弟们遇到了麻烦!但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怀着一个目的而来,所以西厂的弟兄们,我们西厂的人得给东厂的兄弟们帮帮场子!随我杀敌!” 黄得功说完就先从船上跳到了岸上来。 “千户说的是,反正就算没儿子,死了也会有人给杀纸钱,还怕什么!” 其余西厂官校也跟着矫健地跳了上来,且迅速组成方阵,刀盾手持盾拔刀,火铳手持起咬破着纸壳弹,长矛手端平着长矛,朝这些苏州士民冲了来。 张贵允诺西厂收养孤儿会在将来分给无子嗣的西厂阵亡者为后人,逢年过节为其烧纸钱,对于这个时代的官校而言很有意义。 这个时代的人们是相信有鬼神的,对死亡真正的畏惧是怕死了没人祭祀他们,没人给他们烧纸钱。 所以有句话才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张贵这样允诺,让这些西厂的官校们在丰厚奖掖的情况下,又消去了一个很大的后顾之忧,故而皆非常悍勇无畏。 而这些苏州士民在被西厂这边用轻型火炮炮轰后,就已经丧了胆。 毕竟这些苏州士民除了有生员功名的士子,皆是士绅们雇佣来的乡勇青皮,欺负佃户和朝廷差役乃至东厂这些不属于正规军的旗校还行,但正要遇到正规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组织这些乡勇青皮对抗厂卫的生员们最先撒腿跑着。 更有生员因为常年缺乏锻炼,而跑了没几步就开始喘气,也就不得不大喊道:“滑竿!滑竿!快抬滑竿来!” 砰! 砰! 砰! 而随着专业的西厂火器手开始对这些苏州士民开枪射击时,这些苏州士民在被射倒下一大片后,也就更加害怕,有的直接跪下来求饶。 “东厂的弟兄们让开!让你们看看怎么用大炮加方阵办案!结队前进!阻拦者,格杀勿论!” 黄得功仍旧在用他的大嗓门喊着,且亲自冲在最前面,持起他更爱使用的重弓,故意挑选着戴方巾穿着花红柳绿衣服的生员射箭,一箭一个,不多时,一刚坐上滑竿的生员被他射下滑竿,惨叫起来,且大声哭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呜呜!” 许显纯等东厂旗校一开始是懵逼的。 他们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办案? “娘的,这些西厂的人哪里是在办案,是在上阵杀敌吧!火炮、火铳都派上了用场,看见对方有火器也敢冲,竟然还杀自己这边怯战之人维持军纪!” 许显纯见此一幕,感叹之余,因害怕功劳被西厂抢走,也就不甘示弱,也就喊道:“东厂的兄弟们!他西厂不怕死,我们东厂也不是孬种!给我杀!杀退这些乱民,活捉钦犯李三才!” “是!” 于是,这些东厂旗校也跟着冲了上来。 李三才这里也在船上看见了这一幕,看见了西厂的人从挂有西厂灯笼的船上冲上了岸,且杀得苏州士民节节败退,也就忙嚷道:“开船,赶紧开船!” 说着,李三才还不由得恨声骂道:“这个张国舅,竟让他的西厂也来凑这热闹,关键他西厂这架势一看就是上来拼命的悍将猛卒!用打仗杀敌的方式办案,这就不是办案,是造反!可恶!十分可恶!” 李三才失态地大声骂着,接着就在自己的船开走后,道:“点火!” 李三才为躲避朝廷抓捕,不只是让敬仰自己的东林士子组织了一批苏州士民阻挡朝廷前来捉拿他的人,还早就在自己所住楼船附近布置了许多载满火油的小船跟随,为的是在朝廷官差很可能抓捕他时,制造出混乱来,从而便于自己脱逃。 “老爷!这里是姑苏繁华地段,四周皆是民船,点火恐危及河上百姓。” 一老仆不忍地说道。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死几个百姓算的了什么!只要能成功出海,将来朝中诸公自会将这账算在这些朝廷鹰犬身上!” 李三才说着就喊道:“点火!” “是!” 这老仆这答应了一声,并吩咐人点火。 没多久,在西厂黄得功和东厂的人冲过来时,在李三才所在楼船周围突然窜起大火来,烧得整个河道明晃晃的,而偏偏江南百姓皆是傍水而居,甚至沿河为街开店铺,乃至直接把家安在船上,故而许多百姓的家都着了火。 西厂黄得功和东厂的人不由得停住了脚,眼睁睁地看着李三才的楼船扬长而去。 “嗨!” 许显纯不由得一跺脚,气愤地道:“我们走!” 许显纯接着就带着自己东厂旗校离开了这里。 被张贵提拔进西厂任理刑百户官的家丁周能见此不由得问着黄得功:“千户,我们西厂怎么办?” “得把火势控制下来!不控制下来,过不去!你带一队人去岸上按照在我们西厂内部训练到的法子,去拆出隔离带,帮助百姓们救火!另一队,跟我下水去组织百姓把没燃的船隔开!” 黄得功吩咐道。 “是!” 于是,在西厂的及时救援下,虽这个时代百姓多是以木竹为墙,但最终也只烧三五家百姓和六七条民船。 李三才这里在成功脱逃后,就再次推开楼船上的轩窗,看着河面,得意地笑了起来:“从此且作出海人!” 李三才说着就也看见西厂的官校已经在忙着受到大火波及的百姓,因而不由得冷哼一声:“好卑鄙的国舅爷,竟让他西厂用这样毒辣的手段,这不是要让苏州百姓开始渐渐觉得我李三才是不顾百姓死活的人,他们厂卫才顾百姓死活吗?!” “可恶!” 李三才不由得再次骂了一句。 “船怎么往北而去了?” 李三才正骂着,就发现自己的楼船竟然是在往北,不由得喊道:“怎么回事?!来人!” 不多时,他身边的老仆就被几个底下的仆人持刀押了过来。 其中一个叫李桂的仆人还拱手作揖道:“老爷!请恕小的们无礼!您还是束手就擒吧。” 李三才大惊:“你们什么意思?!” “老爷息怒!主要是西厂的人给的太多了!” 李桂回道。 正文 第七十章 为国除巨贪,为西厂当卧底 李三才呼吸急促起来:“老夫给你李桂的还少吗?!啊!” 李桂道:“老爷给小的再多,小的也只是个奴才,还是做不了官。但国舅爷的西厂能给小的官职,能让小的娶个自己想娶的姑娘做正头夫妻,不用世世代代做家生奴。” 李三才沉默了半晌,忽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西厂的收买了?” “天启二年。” 李桂回道。 李三才听后退了几步:“什么?!他张国舅一年多以前就盯上了我李修吾?!” “没错!世叔,您可能不知道,家父其实在拜托小侄来投奔您之前,就写信告诉小侄,让小侄按照国舅爷的吩咐行事。所以,小侄一来到贵府,就帮着国舅爷收买了您府里不少人。” 叶向高之子叶成学这时候从底下一楼船舱走了上来,笑着说了一句。 李三才惊愕地看着叶成学:“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安排的?!他叶福清为何这么做?我可是一直在士林中为他叶向高被赐自缢鸣不平,他竟然早就捅了我一刀,为何,他为何这么做?!让你给那张国舅当棋子!” 叶成学倒是拱手作了一揖:“世叔息怒,家父倒也说了原因,他说,于公,是为国家除一巨贪;于私,是为叶家保份体面。” 李三才直接吐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接着凄然苦笑起来:“好个叶福清,他把老夫害得好惨!” 接着,李三才又道:“我若被千刀万剐,不是因他张国舅所致。” 说着,李三才指着叶成学:“是他叶福清,是这些士林同僚不齐心,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的好处所致!” “你自己贪婪成性,居心不良,怪罪于士林作甚!” 叶成学笑着说了一句。 这时,黄得功和麾下的西厂官校和当地百姓一起把火势控制下去后,就来了楼船这里。 黄得功已经从西厂的情报人员处得知有自己的人在李三才身边,会控制李三才逃走,所以,他才没有像东厂的许显纯一样,在见到火势蔓延时,以为会来不及抓捕到李三才而选择放弃,并继续想办法。 黄得功一到李三才的楼船这里,就有李桂等人将木板搭在了船头与岸上之间,而他们也就顺利进入船中,见到了李三才。 叶成学也因此见到了黄得功,并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黄千户?” “正是敝人。” 黄得功拱手道。 “那李三才就交给千户了。” 叶成学说着就让人把李三才押了过去,而他自己则走到窗外,大喊道:“你们西厂这些奸贼!陷害忠良!我就是跳下去淹死,也不跟你们走,受你们的侮辱!” 说完,叶成学就跳入了河中。 黄得功疾步追了出来,忙命道:“下去意思性地捞一下!” “明白!” 周能带着几个人也就立刻跳入了其中。 …… “修吾先生的楼船怎么没走了?” 一直在暗处观察着李三才所乘楼船动静的生员王万春,本来在见到李三才的楼船在点火后扬长而去时,还颇为高兴,但他没多久就发现,李三才的楼船却突然停止不前世,也就问了起来。 另一生员刘玉汝也在这时喊道:“西厂的人把火控制了下去,也去了楼船那里,他们还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修吾先生身边早有西厂的细作潜伏着的?” 王万春同样看见了这一幕,并因此极为失望地道。 “可恶!这西厂原来早在修吾先生身边埋伏了细作!” 刘玉汝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为了阻止朝廷官差抓走李三才,他们这些东林士子费尽了心机,既组织乡勇在厂卫的人来时直接动用武力阻止,也早就帮助李三才准备好了火船,准备阻滞厂卫的人。 但刘玉汝没想到,还是让厂卫的人抓走了李三才。 王万春则有些担忧地道:“眼下叶福清已被赐自缢,牧斋先生也还在诏狱,修吾先生再被抓,我东林中人就会更加群龙无首,关键一旦让修吾先生真的成功落到厂卫手里,那接下来肯定会展开一场对整个天下官绅的大清洗,而大清洗结束,朝廷想必就要开始实施新政变法了。” “必须救出修吾先生!” 刘玉汝这时候说道。 “你看,有人跳睡了,还在大骂什么西厂奸贼!” 王万春突然指着李三才所在楼船的方向说道。 刘玉汝也看见了,并忙对自己身边的人吩咐说道:“快组织人去救,这是真义士啊!宁落水,也不愿受西厂之辱!” 没多久,叶成学就被刘玉汝等东林士子救了起来。 “原来是汝习兄!” 刘玉汝等东林士子很快就认出了叶成学,且忙让人救活了叶成学。 叶成学醒来后,故作虚弱地道:“西厂原来早在世叔(李三才)身边潜伏了细作,且拉拢了李桂等李府奴仆,故而,西厂就这样还是抓走了世叔!” 说着,叶成学就故作悲痛地捶起胸口来,撕心裂肺地哭了一下,接着又解释道:“我因不愿跟着被押走,受那些奸贼的玷辱,就干脆跳河而逃,只是我水性不是很好,如今幸赖诸位救起。” “汝习兄不愧是叶公之后,真刚烈也!” 刘玉汝不禁感叹起来。 “汝习兄切勿痛心,修吾先生亦是我等敬仰之士林领袖,在我们心中,他是和东林先生(顾宪成)一样的巨擘!朝中奸贼真要敢害修吾先生,便是和我们所有江南士子过不去!” 王万春也对叶成学宁跳水也不愿受辱的气节打动,而肃然起敬起来,且好心安慰着。 叶成学笑着道:“有诸位仁兄,不才之心甚慰!” 叶成学说后就看向窗外,只见河面上,已被西厂控制的楼船正在一队西厂兵马的护卫下往北而去。 而就在这时,也有一队船只荡漾着水波,往北而来,船上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叶成学循声看去,只见船上有许多小孩,这些小孩皆蓬头垢面、骨瘦如柴,但两黛色眼眸却甚是清澈。 与这些小孩在一起的还有韩珪。 韩珪站在船头一边吩咐着底下的人好生看着这些才收养的孤儿而避免因玩闹掉入水里,则也一边看着岸上的江南人家。 这些江南人家,有拥妾调戏而坐卧楼阁中的富贵子弟,也依旧有沿街乞讨或插着草标等人买走的平民。 韩珪也在这时看见了叶成学。 两人之父曾同朝为臣,倒也相识,且如今也知道彼此皆是西厂之人,也就互相点头致意。 …… “怎么回事,他李三才是能上天入地吗,你们东厂镇抚司的人竟然没抓着!” 天启在从魏忠贤和许显纯得知李三才没有被抓到后而勃然大怒。 他现在已经很明白,这一切都是李三才这样的逆臣在背后勾结边臣和建奴,而企图谋害自己,坏自己的基业,甚至还企图扶持信王登基。 所以,天启这些日子一想到李三才,就对此人恨得咬牙切齿。 但他没想到许显纯等人居然没有抓到李三才。 魏忠贤看了许显纯一眼,也很郁闷地责训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为何没抓着,是你无能,还是怎么回事?“ 许显纯也很是无地自容地道:“皇爷息怒,内臣刚带着人到了苏州准备抓捕逃到苏州的李三才,结果这李三才却早就勾结一帮反民持火器杀我东厂镇抚司的人,当场打死了我东厂五个缇骑,还把另外七个旗校推入了水中,结果因此淹死了三个!” “这些苏州士民怎么回事,竟帮着钦犯阻挠朝廷官差!” 天启说了一句,又吩咐许显纯道:“你继续说下去。” “最后还是西厂的人来了帮着我东厂一起击退了这些反民,可这时,我们正要抓捕李三才,突然河上燃起大火,阻止了我们去抓李三才,内臣想等火势救下来,只怕李三才早就跑远了,而我东厂已经好些个伤员需要立即救治,所以,内臣也就没再追,而是回来先向皇爷禀报。” 许显纯回道。 “西厂也去了?” 天启问道。 许显纯点点头。 天启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颇为郁闷地道:“只是便宜了这个混账!” …… “陛下,国舅爷求见,说是西厂抓到了李三才!” 太监王体乾这时候来到外面禀报了一句。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用科举来控制士人,抗旨州府,十年不准科考! 天启听后即刻站起身来,瞅了魏忠贤一眼,然后兴奋地道:“即刻宣见!” 魏忠贤则瞅了许显纯一眼,心里责备道:“能不能给咱家争口气!” 许显纯此时也半张着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西厂怎么做到的? 当时,李三才不是在熊熊大火出现后就乘船跑了吗? “陛下!” 张贵这时已经走了进来。 天启一见到张贵就问道:“你们西厂真抓住了李三才?” 张贵回道:“是的,陛下!他李三才走私金丝楠木,且证据确凿!臣便派西厂的人去抓他,且臣现在已经拟好了参他的奏本。” “怎么抓到的?” 天启问道。 张贵道:“皆赖属下用命!” 魏忠贤再次瞅了许显纯一眼。 许显纯:“……” 我也很用命的好不好! 天启拍了拍膝盖道:“无论怎么说,你们西厂这次立了大功,东厂没抓到他李三才,你西厂竟然抓的了!可见你西厂这次比东厂做的好!关键,你西厂只是因为他走私抓他,东厂这边是因为他犯了谋逆大案,结果东厂还没西厂准备的充分。” 天启似乎是个PUA高手。 他这么一说,魏忠贤和许显纯两人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觉得这次在御前似乎丢了个大脸。 天启接着吩咐道:“把李三才押到这里来,朕要亲自见见他。” “是!” 张贵回道。 没多久,西厂黄得功就奉命带人将李三才押到了天启这里来。 天启一见到李三才就问了起来:“李三才,朝廷待你可不薄,你为何要害朕?!” 李三才道:“罪臣无话可说!” “你今日必须说!” 天启大喝一声。 李三才则瞅了张贵一眼,接着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天启道:“陛下,没错,这次您赢了,您赢得很彻底!但是,如果没有国舅张贵,你不会赢的!” 接着,李三才又看向张贵:“张国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举荐的第一个武将,就是个忠于皇帝的忠臣,敢为皇帝屠戮上百科道言官!设西厂后抄的第一个家竟然是晋商,把我们去年暂存在这几家商贾里的财富都给抄了!设武备学堂后其学堂的入伍生第一次作战就能打败建奴!老朽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你可否告诉我,让我死而无憾。” 张贵看了天启一眼。 天启命道:“回答他。” 张贵点点头,就问道:“很难吗?” 接着,张贵又道:“不就是实心为国做事而已。” “我举荐满桂是因为他真值得举荐,不是因为我收了他的钱;” “我抄晋商,是因为他真的该抄,不是因为他们没带我一起赚钱;” “我设武备学堂选的教习也是他们真的值得用,也不是因为我收了他们的钱;” “一句话,实心为国!” “所以,做到这些很难吗?” 张贵问后就向天启禀道:“陛下,臣认为,他李修吾如果也实心为国,会比臣一个外戚做的更好!” “说的没错!” 天启点点头,随即就看向李三才道:“你李三才如果实心为国,也不会差!” 说着,天启就感慨道:“大明到了今天这一步,就是实心为国的人太少了,连这些读了圣贤书的文臣士大夫也都只想着牟利,而不顾社稷黎民的安危!” 李三才听后呵呵冷笑起来:“既如此,罪臣无话可说!陛下也不必再让厂卫审罪臣的同党,引虏入关确系由罪臣主谋,罪臣的同党除了已被陛下抓捕的周延儒等人外,与罪臣有信件来往而证据可查的就是钱龙锡、刘玉汝、王万春这几个人,他们皆是江南官绅子弟,陛下派厂卫去抓捕时可要小心,罪臣相信他们也都不是那么容易被逮捕的。” 说着,李三才就又道:“事实上,若不是国舅爷早就伙同叶家的人收买了罪臣身边的人,罪臣也不会被你们抓到!” 天启听后沉下脸来。 他不得不承认李三才说的很对,这些地头蛇,朝廷的厂卫还真不一定能成功捉拿归案。 这时,张贵站出来道:“陛下,以臣之见其实也不难。这些地方上的奸贼无非是善于裹挟民意来对抗朝廷!但这里面的民意事实上只能代表士族乡绅们的民意,大部分民意他们是代表不了,如佃户和城镇雇工、小商贩、自耕农这些。” “而士族乡绅其实也离不开朝廷,因为没有朝廷赋予他们的特权,他们也无法对抗地方上的官府和压迫庶民。” “所以,如果他们不识抬举,要对抗朝廷的旨意,那朝廷就不带他们玩,干脆下旨言凡对抗旨意乃至打死钦差的州府,其州府士子皆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若十年后,还要对抗朝廷,那就再加十年,直到其知道忠心朝廷后才可准其参加科举!” 李三才听张贵这么说,先激动起来,朝张贵嚷道:“张国舅!你!你怎么能这样挑唆陛下,你这样做,岂不是要让天下士族任由君王践踏?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自然有好处!” 张贵回了一句,接着又道:“好处就是,我大明可以真正实现只有一个皇帝,而不是千千万万个土皇帝,天下从此令行禁止。” 李三才:“……” 随即,李三才忙看向天启说道:“陛下!科举是抡才大典,而不能作为操纵天下读书人的权术啊!” 天启不得不承认张贵的提议算是切中了李三才这些士大夫的痛点。 于是,天启便道:“这次苏州士民打死朝廷厂卫缇骑,就显然违抗了朕的旨意,传旨礼部,从今年恩科开始,再加上接下来的十年内,苏州府籍士子皆不得再参加院试、乡试、会试!苏州府的读书人在这段时间内,当认真习读忠孝之书!此旨以《邸报》宣示天下各府,旦有如苏州士民此般抗命者,皆如此例!” “陛下!哪有这样教训自己臣民的道理啊!” 李三才哭喊了起来。 天启没有理会,只吩咐道:“将李三才打入诏狱,同其他谋逆罪犯一起等待处决!另外,派人即刻去抓捕李三才所供认出的同党” “遵旨!”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就吩咐人把李三才押了下去。 “陛下!” “陛下!” 李三才在被拖下去时,仍旧在大声喊着,且喊着又对张贵喊了起来:“国舅爷,你教唆陛下行如此手段,意欲何为,意欲何为啊!” 张贵淡淡一笑,瞥了天启一眼。 魏忠贤等押着李三才走后,天启则突然问着张贵:“苏州府士子十年内不得科举的旨意下去后,你说他们会服软吗?” “如果服软最好,不服软只能请陛下让自己人逼着他们服软了。”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 很快,苏州府士子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的旨意就传到了苏州官绅士子的耳里。 “这,这,这……” “朝廷怎么这样!”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逆臣贼子必须伏法! 为苏州人的万历朝首辅申时行之子申用嘉,此时就因为看见这样的诏旨,而愤懑不已。 接着,申用嘉还把几案一拍,怒叱着前来拜会的王万春等士子道:“这就是你们东林士子做的好事!让整个苏州府的士林皆因此十年内无报国之门!你们把大家的前途都毁了!” 王万春也不由得哭丧着脸道:“我们也没想到朝廷会出如此毒辣之计!修吾先生身陷囹圄,我们这些苏州士子又十年内不得科举,现在该怎么办,还请您老拿个主意。” 而就在这时,刘玉汝急忙走了进来:“诸位世翁,刚刚得到消息,又有东厂的人来了,说是来抓万春兄和晚辈的。” 翰林出身且养病在家的姚明恭这时候不由得对申用嘉道:“我们苏州士绅不能再反抗朝廷了,至少不能明着反抗!不然,要是被规定永世不得参加科举,岂不以后真要使朝堂上再无我吴人了不成?” 申用嘉点点头,随即看向王万春和刘玉汝,颇为歉疚道:“两位世侄,为苏州整个士林的前程,你们多担待一些。” 王万春和刘玉汝忙跪了下来,哭道:“申翁!我们不想死!” 申用嘉突然吼了起来:“谁让你们要做那逆贼李三才的学生,还帮着他组织起一帮反民对抗朝廷!你们不死,谁死?!现在你们已经害的整个苏州府的士子三届不得参考,你们还要害得我们到何种地步!” 姚明恭也道:“没错!我们这位陛下太聪明,如之前想到用恩科的方式来分裂我士大夫一样,如今竟想着用禁止科举来约束我们,算是彻底把科举当成了控制我士大夫的权术。我们不能再对抗朝廷了,至少明着不能对抗朝廷!不然,说不定,十年后,还不准我苏州参加科举!你们必须被厂卫的人押解进京!” “难道我们儒林就这么任由朝廷拿捏吗?!” 叶成学这时候故作不服气地问了一句。 “我说了,明着不能再反抗朝廷,但你们士子可以进京,该陈情就陈情,该上疏就上疏,如果朝廷真的不理会天下民意士情,执意要大清洗,执意要断我吴人十年前程,那朝廷会尝到相应苦果的!” 姚明恭回道。 申用嘉也跟着点头:“姚公说的是,陛下以为我们士大夫会因此服软,但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接下来,关键还是要看朝廷到底想怎么样。” 接下来,在东厂的人来到苏州后的确很顺利地抓走了王万春和刘玉汝,以及他们的族人家眷,合计数百人,被押解进京。 无独有偶。 松江这边,钱龙锡与其家眷也被东厂的人顺利抓走,松江士绅也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不过,此时京城这边,则已经因为李三才这样的士林大佬被抓进京而在士林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再加上苏州士子十年内不得再参加科举的诏旨,更是如一颗炸雷炸响在士林一般,几乎所有苏州士子朝廷此举都感到极为不满,甚至还有其他府的士子也对朝廷用这种方式对他们读书人而不满。 当然,其他州的大部分士子则是感到庆幸,而因此,许多本决定今年不参加会试的其他府的士子都开始陆续进京,准备参加接下来的恩科会试。 毕竟没有苏州府这个科举强府参加的恩科会试,无疑会意味着这一届会试会没那么卷。 话转回来。 士子方大猷就因为李三才被捉拿进京而大为恼怒,且在南直会馆,就与一起进京的士子们说起此事来,道:“修吾先生乃我东林必救之人!这事,我们不能不管。” “的确没想到修吾先生会被抓走,不过想必也跟我们江南士林有铁骨者多已进京备考有关,在江南多是非主持事务之人,故而没能阻止住嚣张跋扈的厂卫!” 士子左光先说道。 “我们苏州府士子因为此事被禁考十年!十年的前程就这么没了!还能怎么管?” 苏州士子高选斗在这时有些郁闷地说了一句。 方大猷听他这么说,就嚷道:“自然该陈情的陈情,该上疏的上疏!” “因请愿立信王而下狱的文官们。” “因借虏入关锄奸而下狱的修吾先生等君子。” “还有苏州府的士子前程。” “皆不能被朝廷如此对待!朝廷若执意要不顾士情民意,那只能是自绝于天下!” 方大猷接着补充道。 “此言倒是没错,士为四民之首,代表天下公议!如宋文忠烈公所言,帝王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朝廷执意要自绝士林,那就是自绝于天下!应当陈情!” 士子左光先跟着附和道。 苏州士子陈廷献也接着说道:“申公等也是这么说,还有朝中诸公,皆让我们该陈情就陈情,该上疏就上疏,朝廷现在这样做未尝不是在试探我们士林!我们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朝廷将抡才大典用作控制天下士人的手段吧,这无疑是对礼制的破坏!” “是啊,人之一生,有几个十年?朝廷说断我们苏州府士子的十年前程就断我们苏州府士子的十年前程,那将来是不是旦有其他州府有半点对朝政不满,如遇苛政暴政而不得不发生民变时,朝廷也要以此手段对付其他州府?我们得让陛下收回苏州府士子十年不得应试的旨意,得维护国家抡才大典!” 高选斗也迫切地想恢复苏州府士子科举资格,便跟着支持起来。 “那就陈情!要求朝廷废乱礼之政,行宽仁之道,尤其是对修吾先生,不能听信奸贼之言,以谋逆罪辱之!” 陈廷献跟着附和道。 “陈情!” “陈情!” “陈情!” 在场许多士子皆附和起来。 在李三才被抓入诏狱后半个月后的一天,都察院外,就出现了上千名士子,将都察院围堵的水泄不通,且皆高喊着要为李三才陈情,要求朝廷废乱礼之政、行宽仁之道。 “修吾先生是为奸佞陷害!请朝廷明察!” “苏州府万千士子何辜,竟要因此断十年前程!” “自古圣明之朝莫不以宽仁执政,然本朝何以屡屡要兴大狱,如此下去,恐国运将断!” …… 这些士子们痛声疾呼着。 天启很快也知道了此事,但他倒是比较淡定,只笑了笑道:“到底还是发生了,他们果然不肯就这么轻易服软!从而支持朕的变法!” 同在此处的张贵则说道:“可若是这些逆臣贼子不能伏法,那国法皇纲就是个摆设!连带着陛下也只是个摆设!如此,何以谈新政,何以谈中兴?!” 天启听张贵这样说,就道:“你那句话没错,还是得让你们这些自己人逼着他们服软。” 说着,天启突然抬头看向他:“你可有解决之道?” 张贵点头:“有!” “说来听听。” 天启说道。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信不信不带你们文官玩了!直接掀桌子! 天启听后笑了起来:“朕还以为你是要朕效仿太祖,回凤阳举兵。” “还没到那一步,陛下的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毕竟刚刚大胜了建奴。” 张贵笑回道。 天启点点头,突然很严肃地道:“那就让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去镇压这些向朝廷示威的士子,他们为逆臣反贼言,已等于谋逆!” 说着,天启就让魏忠贤拟旨去。 魏忠贤便答应着去了。 但没多久,魏忠贤走了回来,道:“皇爷!阁臣九卿和诸部衙大臣们在外面求见!” 天启听后疾步走了出来,来到了西苑大门外。 此时,来到西苑大门外的大臣也有上千名,简直一眼望不到边。 跟着天启一起出来的张贵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大臣,也就不由得瞅了天启一眼,心道:“果然大清洗没那么容易,整个文官政体开始向他们的皇帝进行决战性的发难了!来到西苑外的应该还属于比较温和,是真心为皇帝考虑的,只怕都察院外的那些士子已经在叫嚣着不听从他们的就亡国亡天下了吧?” 天启此时倒也淡定,只看着朱国祚、孙承宗、杨涟等大臣们问道:“你们见朕何事?” “臣等请陛下饶恕都察院外士子们的罪过,从士情民意!” 这时,大臣里,太常寺卿申用懋先喊了一句。 随即,左都御史杨涟也跟着道:“陛下,堵在都察院的士子已经上千,他们皆要求陛下放了李三才,从轻处置为信王请愿诸臣,以仁政治国!而臣也劝了,他们皆不肯走,如今由此看来,士心难违啊!还请陛下明鉴!” 天启道:“朕已准备下旨,着入伍生总队前去镇压,卿不必多虑!” 杨涟听后忙道:“陛下不可!” 随即,杨涟就走上前来,陈词道:“陛下,他们皆是代表天下士心,若如此处置,恐令陛下失天下人心啊!” “请陛下收回此意!” 朱国祚也跟着喊了一句,且问道:“陛下难道真要自绝于士林吗?!” “难道皇纲国法就不顾了吗?!” 天启也跟着吼问了一句。 “陛下,夫法令之必本人情,犹政事之必因风俗也。为政而不因风俗,不足言善政;为法而不本人情,不可谓良法。陛下欲行善政,施良法,就当听民情!” 申用懋这时候反驳道。 天启神色开始变得冷峻,道:“朕即天下,出口成宪,断无收回之理!他们谋逆就是谋逆,亦无遮掩之理!你们言朕这样做是自绝于士林,那你们现在这样做也是在自绝于朕!皇祖有言,大臣要有臣道,君要有君道,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现在还有臣道吗?!” 杨涟持着象笏,再次上前,很是刚硬地对质着天启:“陛下!臣等正因为恪守臣道才在这里进谏陛下!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勿要意气用事!”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勿要意气用事!” 其他大臣也跟着回道。 天启怒极反笑:“你们是真觉得朕在意气用事?还是不肯给朕说明白话?” “朕是在意气用事?大明内外是什么情况,户部钱粮收支是个什么情况,你们难道不比朕更清楚吗?!” 天启大吼起来,道:“朕何尝为的是不是社稷,朕要真只想做个木匠天子,何必为张居正平反。” “陛下锐意革新之心,臣等知道,如今千余名士子在都察院大闹,事实上也并不是为一个李修吾,而是陛下早就表现出的变法之心,让天下食利者警惕甚深,他们怕真的再来一次变法,但陛下,如今已不是万历初年!臣虽也有为陛下披肝沥胆扫天下弊政之心,但这次陛下只抓一个李修吾只打压苏州一府士子就引起士子们这么强烈的反应,可见天下已到无法再革除弊政之时。” 已回京升任左副都御史的袁可立此时忍不住站出来向天启直陈道。 随即,他就又以一种绝望的口吻,朝天启作揖道:“病已如膏肓,陛下只能做守成天子!” “朕问你们,他们是不是逆臣?” 天启则突然很平静地问了起来。 众大臣先是沉默,接着,袁可立先回了一声:“是!” 随即,其他大臣也跟着说:“是!” 天启因此咬牙道:“逆臣就不能饶恕!” 天启说着就命道:“京营提督张贵!” “臣在!” 张贵应了一声。 “陛下!” 这时,帝师孙承宗站了出来,持着象笏在天启面前,很是严肃地问道:“您难道真要逼得他们把漕粮断了,让天下大乱了,才愿意向他们服软吗?!” 孙承宗说着就再次补充道:“陛下现在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天启对孙承宗还是颇有感情的,毕竟孙承宗真的教过他一段时间,他也知道把孙承宗当先生一样敬重。 历史上,把持朝政的魏忠贤再怎么对孙承宗不满,也拿孙承宗没办法,就是因为天启对孙承宗还挂念着师生之情。 而也因此,孙承宗此时站出来也这么说后,天启两眼也就湿润起来:“没想到,连师傅您也反对朕!说朕是意气用事!” 当然,天启此时也的确被孙承宗这句话给触动了,他也不得不承认,天下官绅最大的本钱,就是天下财富皆控制在他们手里。 孙承宗被天启这么说后,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多言什么。 “陛下,臣有话要说。” 张贵这时候站了出来。 “讲!” 天启沉声道。 张贵则睥睨着这些大臣们,道:“你们知道那些大闹的士子们所做的事是对还是不对,也知道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更知道陛下的心思!但你们却一个劲地要求陛下对他们服软。我看你们不是陛下的臣子,倒像是他们的臣子。” 说到这里,张贵突然大声问道:“你的屁股到底坐在那边的?!” 张贵这么一问,本就被天启一句连“师傅也反对朕”而心里颇为愧疚的孙承宗当先就跪了下来,匍匐在地,哽咽道:“陛下!臣等这样做,皆是为了陛下啊!国舅爷这话真的伤人太狠啊!呜呜!” “陛下,臣等皆是一片赤胆忠心,才敢说出此言啊!” 朱国祚等也跟着匍匐在地,一个个嚎啕大哭起来,似乎自己也很委屈似的。 “你们担心漕粮被断,进而坏了社稷,也有道理,但是,这漕粮被断,不代表着社稷就真的会坏!” 张贵说着就转身向天启禀道:“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臣可以解决漕粮被断的风险。” 随即,张贵又看向了这些文臣们:“所以,陛下不必担心,现在的问题就是看看这满朝文官愿不愿意跟着陛下革除天下弊政,如果愿意,臣一个外戚自然不必干涉内政,只安心替朝廷搞些粮食回来就是,但如果他们不愿意。” 张贵说着,就再次转身向天启拱手道:“那就请陛下让魏公公这个宦官专政,否则让臣这个外戚专政,不带他们这些外朝文官们玩!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效太祖当年,去组织义军,从头开始!反正天下有的是报国无门的寒门儒生,他们肯定是愿意跟着陛下再换一次乾坤的!” 天启突然笑了起来:“朕看可以。” “国舅爷请收回这话!还没到那个时候啊!再说,没人不愿意支持陛下革除天下弊政!我们世受国恩,也不是不能做王疏庵(王国光)、王少宰(王篆)等人!” 袁可立先疾声说了一句。 他没想到这个张国舅竟扬言要带着皇帝陛下一起掀桌子!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些文官再中庸下去,皇帝就要不带自己这些人玩了。 所以,袁可立不得不急忙表起态来。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用刀枪说话,铁腕镇压闹事士子! 孙承宗也忙道:“陛下,臣等虽不才,但也并非没有谋国之心啊!” 朱国祚跟着附和道:“没错,陛下要中兴大明,且不得不先正朝纲,而对满朝居心叵测者大清洗,以为将来革新除弊计!臣等岂能不知,又岂会不愿?” 张贵见这些大臣一个个皆开始急着表态,没有不支持皇帝革新除弊的意思,一时,也不得不承认,大明朝现在这些文官们果然还是需要别的势力逼着才不会和光同尘,才愿意割自己的肉。 “只是臣等唯一担忧之处,就在与天下士绅会因陛下如此铁腕而造成逋赋严重、漕粮断运啊!若国舅爷真有良策,我们又怎敢为天下屈君父,自当为君父屈万民也!” 朱国祚这里继续说了一句。 孙承宗也跟着问道:“只是不知国舅爷真的有解决漕粮断运之危的办法吗?” “陛下,国舅爷若真能有良策,为天下生民计,臣愿第一个请奏镇压外面为逆臣说话之士子,弹其大逆不道之罪!” 袁可立也再次承诺道。 “本皇亲自然有良策,但现在不宜告之于诸位,陛下可以向他们允诺,若臣做不到当怎样。但是,无论臣将来做得到还是做不到,现在那些大逆不道的士子都得被镇压,逆臣贼子都得被明正典刑!” 张贵回道。 天启点首,便道:“朕可以允诺,以明旨发有司,若国舅张贵做不到,就取魏忠贤的项上人头,且令国舅回原籍读书,非大典不得还京,另撤设西厂!” 天启最终还是舍不得以张贵的项上人头的做赌约,而决定先牺牲魏忠贤。 魏忠贤听后一愣:“为什么又是以我的项上人头作保?!国舅爷和文官们的赌约,跟我魏忠贤有什么关系啊!” “陛下此言当真?” 杨涟这时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他最恨魏忠贤,因为魏忠贤的东厂对士族抄家最狠,而西厂目前还只是对张家口的奸商抄家,所以,包括杨涟在内的士族目前对魏忠贤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如果魏忠贤真要因此被除掉,对他们而言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 而且,杨涟等文官也知道魏忠贤是跟国舅爷关系紧密的,一旦魏忠贤没在司礼监,那国舅爷这个外戚的手就伸不到朝政上来,韩爌这个奸臣也会失去在司礼监的奥援。 所以,不只是杨涟,其他文官对天启以魏忠贤人头作保这个承诺觉得很香! 天启喝道:“朕都说了明旨!有必要再问一次吗?!” “既如此,臣请诛都察院外大逆不道的士子们,以正朝纲国法!” 袁可立先站出来持象笏禀道。 天启见此笑道:“到底是制策司的袁爱卿,你是第一个在此时请旨的。” “臣亦请旨诛杀都察院外大逆不道的士子们,以正朝纲国法!” 翰林陈子壮也站了出来禀道。 “你也算一个!” 天启点头,接着看向其他大臣,尤其是孙承宗:“还有其他人吗?” 孙承宗这时候也毅然站了出来:“臣请旨诛杀闹事士子,以正朝纲国法!” “臣请旨诛杀闹事士子,以正朝纲国法!” 其他大臣皆纷纷站了出来。 连杨涟也站了出来到:“既然陛下以明旨承诺,臣等岂敢再违拗圣意,为彰国法,杀之又何妨!臣亦请旨诛杀闹事士子!” 到最后,所有大臣皆表态诛杀闹事士子,即便是心里不愿的,也不敢再在这时候拂了众人的意。 “既如此,左都督张贵持朕旨意去令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学员执行戡乱之事,将谋乱之士子皆镇压之!” 天启命道。 “是!” 张贵应了一声。 他对这些为了自己士绅利益而不惜逼迫朝廷放过李三才这些奸贼的士子们,并没有什么好感。 要知道,李三才这些人可是早就把他视作了必须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张贵自然也不会对他们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这些士绅势力手软。 何况,张贵也知道,要夺走这些士绅的利益,而使国家重新强盛,本身就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使用暴力是难以避免的。 没多久,张贵便拿着旨意来了暂驻在城内的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这里。 “紧急集合!” 张贵来后,卢象升、孙传庭等便按照张贵的命令大声喊了起来,且带走整个入伍生总队集合在了张贵面前。 张贵则在这些入伍生总队集合完后,就训诫道:“本督知道,你们皆是志在忠军报国的忠勇之士,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一切皇命!回答本督,是还是不是?!” “是!” 这些入伍生大声回应着。 “很好!” 张贵点头,又道:“你们也在课上学习了,大明现在是国困民乏,已经到不能不铁腕改革之时,何为铁腕改革?就是要敢于荡除所有阻止百弊被铲除者!包括和你们当中一些人同样是峨冠博带的进士举人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 这些入伍生大声回应着。 张贵接着又道:“而眼下你们也都已经清楚,我们上次遇到的建奴,是要来屠灭西山所有士民,甚至包括陛下,要弑君乱国,阻断我大明中兴之路!而他们能入关则是因为内奸如李修吾、张存仁等勾结建奴所致。可现在,有一批包藏祸心的叛乱士子,他们却要为这些内奸鸣不平,说朝廷冤枉了他们,要朝廷释放他们,你们觉得你们会答应吗,或者问问入伍生中已经战死在建奴手下的同窗们会答应吗?!” 一些入伍生们沉默了一下。 这些沉默了一下的也都是有功名的士子,他们毕竟和外面闹事的士子是属于一个阶层,所以需要在思想上斗争一下,梳理一下。 不过,也有许多入伍生们没有犹豫。 历史上,以生员身份起义反抗官绅的许都此时就站了出来:“不答应!” 接着,许都就道:“官绅豪强残暴害民,如今又欲胁迫朝廷乱纲纪,当诛杀之,岂能答应他们!” “没错,我们不答应!勾结外虏者,理应处死,身为读书人就更加不能颠倒是非!” 许多入伍生也跟着响应起来。 整个武备学堂的入伍生除了本身就是行伍出身的原边军或京营中的低阶武官外,士子中则多是寒门士子,即便不是寒门士子,而愿意弃笔从戎者,本身就对功利二字没那么看重,更看重的是如何实现一腔抱负。 所以,大多数入伍生也都愿意跟着张贵去诛杀闹事士子。 而且到最后,剩下的一些没有表态的入伍生也在同窗的影响下,完成了思想斗争,也不得不客观承认,闹事士子的确是在坏朝纲国法,也跟着出来表态说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 到最后,这些入伍生皆整齐划一地呐喊起来。 张贵压了压手,以示安静后,就道:“很好!” 接着,张贵才道:“有旨意!着入伍生总队即刻镇压都察院外闹事士子,格杀勿论!” “是!” 说着,张贵就转身将手一挥:“出发!” 于是,一千余名武备学堂的入伍生便持着火铳整齐划一地往都察院奔来。 此时,还在都察院外大闹的士子们已经越来越多,且声势也越来越大。 连东林党党魁左光斗的弟弟左光先都加入了进来,还倡议道:“既然都察院不受我们的陈词,我们就去敲登闻鼓!” “没错!去敲登闻鼓!” 一些激进的士子也跟着响应,似乎觉得事越大越好。 左光先见此当先第一个跨步而出:“走!” “走!” 方大猷、周钟、陈廷献等也跟着响应。 一时间,浩浩荡荡,上千名士子开始转向,准备去敲登闻鼓。 彼时,张贵也率领着武备学堂的入伍生们赶了过来,且当即就把这些士子围了起来。 这些士子们见此也有些意外,不由得停在了原地。 左光先不由得先说道:“朝廷想要干什么,真不怕自觉于天下士林吗?!” 张贵这里则吩咐道:“上刺刀!” “上刺刀!” 卢象升、孙传庭等入伍生总队官员大声命道。 咔咔! 咔咔! 咔咔! 入伍生们立即给自己火铳上了刺刀,且端平在手中,朝这些士子们走过来。 张贵把已举起的手一挥:“杀!” “杀!” 入伍生们因此大喊一声,朝这些闹事士子冲来。 左光先顿时惊呆地瞪大双眼,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跑着最前面的许都就一刀刺进了他胸膛。 在武备学堂训练刺杀动作许久的许都,刺杀的特别准,这一刀当即就让左光先因为心脏中刀,而使鲜血冲入肺部,且呛出来,喷了许都满脸的血。 左光先在倒下之前,不得不问道:“许子玙!你也是士子,为何杀我等?!” “因为你们该死!” 许都冷笑道。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血流成河,方巾掉落满地! 此时,其他武备学堂的入伍生也刺向了其他闹事士子。 最前面一排的闹事士子因此当即被刺杀倒地,鲜血没多久就染红了青衣。 后面的闹事士子见此一幕,顿时也惊吓地没了八分胆。 他们没有料到朝廷会直接出动官军来处置他们。 因为他们已经提前知道,朝中会有大臣们替他们奥援,即便厂卫的人或者其他官军要强行镇压他们,会提前派人来告知他们。 但他们不会想到的是,朝中的文臣们已经选择了站在皇帝和国舅张贵等人这边。 方大猷此时就又惊又怕地道:“怎么回事,朝中诸公在干嘛?!” 说着,方大猷就在左光先被杀之时,立即转身往回路跑去。 噗呲! 但这时,已有一名入伍生冲上来,将刺刀刺进了他的后背。 方大猷不甘地跪在了地上,回头看了一眼,眸露惊骇之色:“夏彝仲!你!” 夏允彝字彝仲,此时他正把刺刀从方大猷后背拔出来,道:“你们引虏入关,已经属于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啊!” 方大猷在夏允彝抽出刺刀惨叫了一声,但在夏允彝第二刀刺来时,他已彻底没了声响,只趴在了地上。 陈廷献这里也在后退着,同其他闹事士子一起往后面退着,但他没跑多远,就被追上来的入伍生也给诛杀在地。 闹事的士子们皆溃乱起来,不顾一切地开始往四处跑。 也有已经跑不动而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 但斗争方式一升级,就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已从白变红的刺刀继续在刺着,也有越来越多的闹事士子因此倒下。 到最后,整个地上,方巾掉落满地,鲜血染红青衣白袍,折扇已尽成朱色,遍地血粥! 站着的,一个个满脸是血的武备学堂入伍生们,在一些士子身上补着刀,如机器一样,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张贵站在后面,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他最终还是促使得,代表大地主大官僚利益的这一批闹事士子,和被代表庶民地主和庶民利益的武备学堂学员们,用这种刀枪的方式进行对话。 张贵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如今的大明,反对者们不愿意遵守规矩,甚至想破坏规矩,那到最后,只能比谁拳头硬。 “尸首交给五城兵马司处理,现在回营!” 接下来,张贵就带着入伍生总队离开了这里,只给想阻止朝廷大清洗的天下官绅们留些一地尸骸。 ……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朝廷突然选择直接用刀枪来说话,诸公怎么就不事先通告一下?!” 在张贵帮助下提前逃回来的周钟此时正在左光斗等东林文官这里,怒吼着。 接着,周钟就悲怆地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上千名世家官宦子弟啊!如今被诛戮的所剩无几,大部分都是仰慕我东林的士子啊!” 左光斗咬牙问道:“你以为我们就愿意看见这一幕吗!何况,被杀的人里还有舍弟光先!” 接着,左光斗也吼着说道:“但谁让那张国舅突然说他能解决漕粮中断之事,更是扬言如果我们这些外朝文官执意要与陛下对抗下去,就让陛下彻底摒弃我们外朝文官,而使宦官专政或外戚专政!而陛下更是承诺,如果国舅爷解决不了漕粮因诸生被杀之事而中断的问题,就杀魏忠贤,且撤设西厂,乃至令国舅爷回原籍读书,非大典不得还京!” 嘭! 左光斗一掌拍在桌上:“就是因为如此,本就主张改革的袁可立、陈子壮这些人就先背叛了士林,说只要国舅爷解决漕粮问题就行!更有孙承宗、朱国祚这些首鼠两端之辈,也觉得漕粮如果真的中断而国舅爷不能解决的话,至少有魏忠贤这样的权宦被杀亦足以宽慰天下士人,故而也背叛了士林!” “是的,好些朝臣都觉得这样就行了,不愿意真的为我苏州士子而不顾一切地反抗陛下,连总宪杨公最后都选择了妥协,我们自然也不得不跟着妥协。” 太常寺卿申用懋跟着补充道。 左光斗点头道:“那种情况下,我们再不跟着表态同意诛杀闹事的士子们,只怕陛下只怕就会先诛戮了我们!” 周钟听后这才平静了下来:“原来如此。” 接着,周钟就看向左光斗这些人:“只是,他国舅爷能有什么办法解决漕粮断了的问题,他难道不知道天下钱粮皆控制于士大夫之手吗?!无我士大夫,陛下如何治天下!” “谁知道呢?” 申用懋冷笑起来,又道:“无论怎样,现在朝廷这么做,漕粮中断是肯定的了,陛下已经自绝于天下士林,指望着天下官绅还愿意输粮养边?这不是笑话吗,自家子弟被朝廷屠戮如狗,谁还愿意认这样的君父!” “不能让国舅爷解决漕粮中断的事!我们的粮食不能有一粒到朝廷手里!” 左光斗这时候非常严肃地说了一句,随即抬头看向众人:“因为舍弟不能白死!那些为修吾先生,为整个士林鸣不平的士子不能白死!陛下已经明旨在先,只要国舅爷没解决漕粮的问题,为息众怒,他自会以权阉魏忠贤的首级谢天下,并令国舅爷遣送回原籍读书,非大典不得进京,且撤设西厂!” 申用懋也跟着道:“没错!只有这样,那些士子们才不算白死!而权宦也能因此诛除,外戚也难再干政!亦无西厂之暴政也!” “以我看,到时候还可以逼着陛下下旨让张国舅去东林书院读书!得让他习得理学正统之道!不能再让他一味同陛下一样,沉迷奇技淫巧,甚至比陛下还变本加厉,开始想着用奇技淫巧夺天下民利!” 同在这里的高攀龙这时候说了一句。 “让张国舅去东林书院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使之从正道,也算是光大我东林法门到勋戚!” 左光斗点头附和着又道:“本朝祖制,为防外戚势力过大,而有干政之嫌,故只以平民之女为妃嫔,虽如此避免了新贵外戚因为根基太深进而有不易控制之嫌,但外戚子弟因多是草莽辈,未读圣贤书,也的确对天下颇有祸患,如今这位国舅爷就是如此,挟君乱礼,祸害天下!再不趁在皇长子未成年之前,让其习读孔孟之道,恐将来祸害更大!” 已进京且同在这里的叶成学听后也跟着点首。 …… “他们计划让为师去东林书院?” 张贵从韩珪这里知道此事后,颇为意外。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西厂出海办案,整顿海贸! “只怕我要是在东林书院没被他们改造好,就要暴毙于东林书院吧?” 张贵冷声说道。 韩珪听后也皱眉点首道:“恩辅说的是,现在关键还是得赶紧想到办法应对接下来漕粮会中断的事;只要漕粮没事,那京师就没事;京师没事,大明就没事;大明没事,恩辅自然就没事。” 张贵听后拍了拍韩珪的肩膀:“你说的没错!为师得连夜去山东,你在京里,以我的名义,大肆购粮。” “是!” 韩珪先答应了一声,道:“恩辅,天下土地多为权贵官僚控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们恐怕不愿卖粮给我们。” “让你买,你就先买着,问这么多作甚。” 张贵道。 “魏公公求见!” 这时候,门人突然来报,魏忠贤来了。 张贵听后忙对韩珪道:“这阉货定是问为师办法来了,为师懒得跟他解释,为师从后门走,你去接待他,告诉他,就说我去筹粮去了,估计短时间不会回来,让他放心就是,他的人头不会掉的。” 说着,张贵就离开了这里。 而没多久,韩珪就让人把魏忠贤请了进来。 魏忠贤一进来就问着韩珪:“国舅爷呢?” 韩珪道:“恩师离京筹粮了,说短时间不会回来。” “国舅爷不会躲起来了吧?!” 魏忠贤激动地问了一句,然后原地顿足道:“国舅爷他怎么能躲起来呢!” “您息怒,恩师真的离京筹粮去了。” 韩珪笑着回道。 魏忠贤道:“国舅爷他怎么筹粮?我大明朝的粮食大多在谁的手里,咱家管着司礼监,可是清楚的很!国舅爷能筹的什么粮?!” 说着,魏忠贤就开始砸着桌子:“国舅爷他能躲起来,可咱家呢,咱家一个没根的东西,离了内廷还能去哪儿。等到时候,漕粮一断,闹起了乱子,咱家就要人头落地了!” 魏忠贤说着就拭起眼角来。 韩珪见此只得道:“恩辅让我告诉您,您放心就是,他会筹到粮的。” “他能筹得到?” 魏忠贤忽然问道。 韩珪点头,接着就笑问道:“难道公公不想恩辅筹到粮吗?” “那这样!” 魏忠贤想了想就道:“你替咱家告诉国舅爷,明年漕粮要是不能尽数到京,咱家到时候就自缢在国舅爷的府门前!” 说着,魏忠贤就甩袖而去。 张贵这里则在数日后抵达到了山东登州。 原来,张贵在说动天启设立武备学堂时,就同时设立了水师学堂,作为武备学堂的分校。 而水师学堂则设在了登莱,由沈有容任该校总教习。 张贵深知,海权会随着整个世界的发展而变得越来越重要,自然不能忽视海权的重要性。 所以,张贵早在一年前就以对建奴构造水陆一体的攻守模式而说动天启让沈有容训练水师学堂的军官生,且整顿登莱水师,在威海卫打造巨舰。 不过,世人皆只以为朝廷在登莱训练水师和打造巨舰只是针对建奴。 但事实上,张贵说服天启这样做,不只是为了对付建奴。 “水师学堂的入伍生训练的如何,战舰打造的如何?” 因张贵是武备学堂总领,而在登莱打造战舰的船坞又直属于中军都督府工业司,故而,张贵可以询问沈有容有关这方面的军政。 张贵这么问后,沈有容也就答道:“遵照您的指示,已经训练了五百余名学员,另外,按您要求的,造出了三十艘软帆船。” 张贵听后点头:“这三十艘软帆船,有试过长途航行吗?” 沈有容回道:“试着去过朝鲜,的确比硬帆船更适合出海航行,尤其是这三角帆,很利于转向,也亏国舅爷您想得出来!若不是您告诉卑职,卑职活这么多年,都还不知道这些。” “征倭够了吗?” 张贵问道。 张贵知道沈有容是以海上抗倭出名的大明战将,曾在万历年间和总督金学曾谋图准备进攻倭奴本土,只是后来这一计划搁置。 但张贵在召沈有容进京到武备学堂参与训练水师学员一事后,就向沈有容又问起了他曾和金学曾计划攻打倭奴本土的事。 而让张贵没想到的是,沈有容为此早就以让家族子弟以行商为名摸索过去倭奴江户和长崎等地的航海情况,以及倭奴本土的水师防御情况。 所以,张贵早就说动天启下旨让沈有容在登莱整顿登莱水师以备倭,且为将来征倭做准备,且拨內帑一百万两为饷银。 “够了!倭奴水师本就不及本朝。何况,国舅爷您还助登莱水师增添了这么多艘航速更快的软帆,还让军械司提供了能射一里远的巨炮,眼下征倭必能重创其水师。” 沈有容回道。 张贵点点头:“有老将军这句话,本督就更放心了!” 说着,张贵就突然转身,严肃地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走路的沈有容,道:“有旨意!登莱总兵兼武备水师学堂总教习沈有容接旨!” 沈有容立在原地,在听到张贵说“有旨意”后,就立刻拜倒在地。 “着登莱水师官兵皆编入西厂,沈有容任西厂掌刑总兵官,统领西厂水师官校,督办天下海贸事宜,听钦差提督西厂张贵节制!” 张贵把圣旨宣读后就交到了沈有容手里。 “臣接旨!” 沈有容回后就领旨起了身。 沈有容起身后,张贵就又说道:“这道旨意是为接下来征倭做准备,这次征倭只能由西厂以整顿天下贸易的名义完成,而你接下来就立即准备征倭,到时候率登莱水师舰队,随本督一起去倭奴江户。” “是!” 等到第二年,也就是天启四年,初夏,西南季风开始出现后,张贵就亲自率领着沈有容麾下的登莱水师,乘着包括三十艘船软帆船在内的五十余艘战舰,往东洋而来。 一到江户湾,张贵就让沈有容率领舰队直接炮轰江户城,意在逼在江户的德川幕府与自己谈判。 德川幕府除了在长崎、平户允许各国来倭贸易外,其他地方都是出于闭关锁国的状态,在这之前,也没遇到外来水师来攻的情况,且在德川家康以后,整个倭国因为开始苟安起来,水师也就更加退化。 所以,如今骤然遇到大明数十艘风帆战舰排成一条战列线轰击,幕府根本就猝不及防,其水师没多久就全军覆没。 幕府只得在岸上码陆军准备抵抗大明西厂的官校。 但大明西厂的官校皆是成建制的精锐,是已经开始文恬武嬉的幕府军不能对付的。 在西厂的官校们登岸不久,就将前来防御的幕府军击败。 西厂的官校成功逼近江户城,且让一名被俘虏的旗本,进入江户城,告知于幕府,代表大明皇帝陛下的国舅张贵要召见倭国将军,询问非法贸易之事。 “非法贸易?”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之父德川秀忠,如今幕府的实际控制者,在得知明军是来解决关于非法贸易的事后,而感到十分骇然。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幕府倾库藏赔西厂,割地给大明! “这天下还有我们幕府需要遵守的法?” 德川秀忠有些愠怒地问道。 “他们说是他们西厂奉旨制定的世界商贸公法条例,而我们没有经过他们西厂的允许,就与西夷贸易,违背了他们的条例。” 德川家光低首问道:“那孩儿见不见这位明国钦差?” 德川秀忠无奈地道:“都兵临城下了,能不见吗?” “是!” 砰! 一把倭扇直接跌散在地上。 “我幕府还从未被人这么欺负过!开几艘船来,架几尊大炮,就把我幕府逼到宗庙基业皆要亡的境地!简直就是耻辱,莫大的耻辱!” 德川秀忠叱声说道。 德川家光则低垂着头。 “见了明国人,孩儿该怎么做,请您明示。” 德川家光接着又问道。 “只要能允许我们德川家继续做这一片土地实际的主人,其他的皆可以答应。” 德川秀忠回道。 “明白!” 德川家光点了点头,并在接下来,亲自来到大明西厂的旗舰上,见了张贵。 张贵来倭国其实就是来要粮要钱的。 其实他从未只将目光局限在国内,他一直都在想着通过调动全球的资源来解决大明国内的问题。 而没有像大明其他权贵官僚一样,只把目光盯在国内苦哈哈的百姓身上,想尽一切办法的从百姓身上多剥夺点,直到把百姓逼反为止。 张贵知道国内权贵官绅最大的底牌就是控制了大明的大部分土地,进而控制了大明大部分的粮食资源。 而他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在只有大明帝国这个圈子内跟你斗,而是直接以全球为棋局。 按照成化朝开始定的规矩,漕粮每年需运四百万石粮进京,作为九边军需与宫廷、京官禄米等使用。 也就是说,不算路上的损耗,张贵需要在倭国搞到四百万石以上的粮食。 张贵相信倭国幕府能拿的出来,毕竟倭国幕府现在正处于国力上升期,关键二十多年前,才抢完整个朝鲜。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见过上国钦差。” 德川家光在见到张贵时很谦恭地行了一礼,他不谦恭不行,现在大明的战船上数百门前膛巨炮还对着他的江户城呢。 张贵傲慢地问道:“知道自己坏规矩了吗?” 德川家光在听通译转达张贵的问话后,就忍怒回道:“不甚明白,请上国钦差明示。” “我西厂奉旨督办天下商贸,故,凡是没有经过我西厂允许的贸易皆是非法贸易!” 张贵说着就冷声问道:“是谁允许你们私自与我大明商贾乃至西洋商贾通商了?” 在通译转述后,德川家光道:“并不知上国有这样的条例。” “就不知道派人来问吗?” 张贵问了一句,就佯怒地一拍几案:“可见你们倭奴没有礼敬我大明皇帝陛下的意思!” 德川家光在听通译转达张贵的话后,不由得忙道:“不敢!这皆是底下人瞒着幕府干的,幕府接下来定会严办,给上国一个交待!只是不知,上国要如何处置我们?” “吾皇仁德!自不会因此事就兴大兵征讨。但你们需要对此作出赔偿,赔偿因为非法贸易,给我大明造成的损失,以及给我西厂因此事而劳师远征所造成的损失。另外,就接下来关于如何遵守我西厂相应商贸条例表现出相应的诚意,我西厂自然还是会继续承认你们幕府在这片土地上的权力。” 张贵见德川家光还算配合,也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德川家光松了一口气,他和他父亲一样的想法,只要张贵还愿意让他们在倭国继续做倭奴们的主子,他们其他条件都能接受。 德川家光因而笑道:“承蒙上国皇帝陛下隆恩,小国小臣感激涕零,愿量倾岛国之全力,报上国皇帝陛下之隆恩!” 张贵发现德川家光很懂事,居然猜到自己只是来要好处的,也就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就照你所说的,倾彼国现在所有库藏之粮食、金银为赔偿款!” “另外,我西厂得在你们江户、长崎、平户设立办事处,以便于监督天下贸易在彼国是否坏了规矩,包括我大明商贾在彼国是否坏了规矩等事,你们幕府有义务保护我西厂设在你们办事处的安全。” “还有,无权拘拿我西厂办事处的人。 “除此之外,你们幕府需要将鹿儿岛割让给我大明,因为那本就是我大明的土地,我们翰林院已经考证明白。” 张贵说到这里就看向了德川家光。 “这个……” 德川家光心里很愤怒,他很想说,这明国上差是听不出来自己的话只是一个谦虚之词吗,哪会真的愿意幕府所有财富都献出来,还要允许自己的江户城有明国西厂的官衙,这不等于给自己幕府找个太上皇?居然还要割岛! “怎么,不愿意?” 张贵冷声问了一句,接着就威胁道:“非要本督另扶持一大名为新的幕府吗?” 德川家光听了张贵这话,顿时吓得匍匐在地:“上国钦差息怒!我们愿意这样做,愿意奉行上国钦差的一切钧旨!但是,可否请上国允诺,一旦有其他大名企图背叛幕府,上国定派大兵协助幕府平定背叛者,而承认现在幕府的正统地位?!” “你倒是会讨价还价。” 张贵笑着说了一句,他发现这些倭国幕府将军,也不是笨蛋。 但张贵倒也不想就这么成为德川幕府的保护伞。 怎么着也得每年收点保护费吧。 也不能叫保护费,应该叫驻军费。 张贵也就道:“彼国幕府若肯一直礼敬我大明,且遵守我西厂制定的全球商贸条例,我们倒也不是不可以一直承认你们在倭国的正统地位,也不是不可以维护你们的地位。” “只是,你们得允许我西厂派兵驻在你们倭国,且每年提供一笔经费才行。这块驻扎地暂时划归我们驻扎的军队管理,算是作为我西厂临时租住的地方,就叫做租界。如果你们幕府愿意,本督会让西厂直接与幕府签订一份契书,约定相应条例,其中就可以包括,一旦有大名背叛你们幕府,我西厂可以派兵帮助你们平定。” 德川家光喜不自胜,他意识到这样可以让他德川幕府在倭国的地位更加稳固,也就立即答应了下来:“我们很愿意与上国西厂签订这样的契书!” 于是,接下来,张贵就与德川家光敲定了西厂与幕府的相应条约。 条约除了明确西厂要在江户城设立办事处和租界区作为西厂军政驻地外,也明确了赔款割地以及其他细则。 当然,也因此,德川幕府也按照条约规定,将现有库藏粮食、金银全部献给了西厂。 西厂得以因此获得粮食六百万石,金十万多两,白银三百多万两。 “先派人用硬帆船把粮食提前运回去,按照陛下旨意,这次行动,金子作为本督和你沈家的赏银,各一半。白银作为西厂其他官校赏银和经费使用。这样吧,五十万两留给办事处和租界使用,水师学堂的郑遵谦这次炮轰江户作战表现最佳,让其任西厂驻江户办事处经历兼租界百户官,给他留五十万两作为接下来办事处与租界管理的经费。另外,再留一百万两作为接下来西厂增加水师规模的经费,其余两百万两全部按规矩赏赐下去。” 张贵对沈有容吩咐道。 沈有容答应着:“是!” 他和在场的西厂官校因此皆很高兴,他们都不得不承认,果然在西厂干,是很容易发大财,关键还很容易升官。 诸生郑遵谦就没想到他自己竟这么快就做了官,且也忙来到张贵面前谢了恩。 张贵扶起他道:“你是我西厂在海外派驻的第一个官员,要做出表率来!知道吗?” 郑遵谦凝重地点着头:“请督帅放心!” 张贵则继续嘱咐道:“我们搬空了倭国幕府,接下来幕府肯定会加重对倭人的盘剥,倭人内部官民矛盾必然加剧,所以你得在租界尽快建立起一个有秩序能保证个人权益的西厂官衙来,以此作为吸引更多倭国富户包括各地大名把财产转移到我西厂在江户的租界来,便于接下来我西厂控制他们的财富以及活跃租界的商贸。” “卑职谨记!” 郑遵谦回道。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带六百万石粮食回大明,全都该死! 除沈有容带着三十艘软帆战舰,还留在江户湾,准备采购一批风物作为西厂各处店铺出售海外特产的货物,而计划在十一月季风改变时再回国外,张贵则先乘坐能适应顺逆风的登莱水师硬帆船,带着六百万石粮食先回了大明。 因为张贵是率领的一支大型舰队,数十艘大福船,有炮有铳,官兵数千,故而沿途海盗也不敢来冒犯张贵的船队,回航时也就和来时一样顺利。 而在此时的大明,按往年惯例,六月初就该全部抵京的漕粮,但在如今的天启四年九月,都还没抵达京师。 甚至有的漕船还被权贵官僚挪用作为运输自己货物的船只,而不像以前一样,只是在运输四百万石漕粮的同时,夹带一部分自己的货物,而作为去北方贩卖的商品。 另外,因为漕粮没有陆续起运,也让许多靠着漕运生存的漕工出现大规模饿死,乃至逃亡、抢粮乃至造反的情况。 京畿与边镇各处的粮价也因此开始飞涨,一些边军已经开始出现因为缺粮造成的骚乱。 以至于,来自运河两岸各地以及边镇各地的告急文书,也如雪花一样飞进了京里。 天启在看见这些告急文书后,心里也有些焦灼,且不由得对魏忠贤说道:“魏忠贤啊,朕也没有办法,如果张贵他带不回粮食,到时候只能委屈你了,你到时候可别怨朕,朕也是没办法,若不让张贵去试试,就直接向天下文臣士大夫认输,朕实在是做不到!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像刘瑾一样,你是个好奴婢,朕会让你体面点离开。” 魏忠贤含泪道:“奴婢明白!无论为皇爷做什么,奴婢都是心甘情愿,哪怕是献出自个儿这半截身子!要说怨,奴婢只怨那些士大夫们,一个个都是不忠的奸臣,竟真的为了那些闹事士子断起漕粮来,他们全都该死!” “但愿张贵他真能筹到粮食,至少把今年挨过去,这样就能在今年结束之前,让武备学堂毕业的第一期学员完成各自的兵马训练,如此就能再增加一支真正属于朝廷的兵马,这支兵马就可以南下保证漕粮,不仅仅是保证漕粮,还能在清丈田亩的同时追缴逋赋。当年,张太师能在万历初年这样做,就是因为戚继光站在他这边,而当时南北最善战的兵马皆是戚继光训练且能控制的。朝廷如今想继续这样做,没有一支可靠的兵马派去南方,是难以完成清丈的。” 天启自言自语起来。 魏忠贤点点头:“奴婢也希望国舅爷赶紧筹到粮食,但只是不知现在他筹得如何,西厂的人嘴都很紧,如今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奴婢在想,他是不是逃走不敢回来了?” 天启回道:“朕也正是因为担心他把我们都抛下离开,所以才以你的项上人头做担保。” 说着,天启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自己也得想办法做些事,不能只指望他,不到万不得已,朕不会用拿自己人的命去息天下官绅的怒火!先把宫里的用度裁减一半吧,节约出一些粮食先去紧着边军的使用。还有,用內帑能买就多买些粮食来,不管价格多高。这银子多到底还是不如粮食多啊。” “遵旨!” 接下来,内廷还真的缩减了开支,天启主动减少了自己的膳食份额,为的是能够多节约一些粮食出来。 魏忠贤则让人将韩珪请了来:“小阁老,你粮食到底采购的如何?” 韩珪耷拉着头道:“不敢瞒公公,到现在也才只筹到五万多石粮,这些粮食还得紧着西山那边数万工匠的使用,如今想来,还是得等恩辅带回粮食来才行,或者到时候就只能靠公公您的人头来解决眼下缺粮的情况。” “怎么才这么点!” 魏忠贤很是郁闷地说了一句。 “就这还是花了十二万多两银子买来的。现在京畿一带的市面上,粮价已经涨到二两多一石米!” 韩珪回道。 魏忠贤道:“再贵也得买!咱家真要是没了命,你们韩家也讨不了好!” “公公您不必生气,我们韩家自然不希望公公您有什么三长两短,现在关键就是给再高的价,都买不到粮,再这样下去,只怕真的会天下大乱。” 韩珪说道。 “这都是国舅爷惹下的祸!” 魏忠贤埋怨了一句,又道:“还是尽量筹些粮吧,皇爷的意思,先把边军稳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向外朝文臣服软,只是现在皇爷已经因此开始减了自己的份额,每顿饭菜式样远不及以前,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着心疼啊。” …… “现在京畿一带粮价已经飞涨到快三两银子一石米了,听说现在宫里的人和韩家小阁老,连五两银子一石的价都愿意收!” 左光斗这里也对赵南星、高攀龙等文官笑着说起了粮价飞涨的事。 “这都九月了,漕粮也还没进京,自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赵南星说了一句,接着也笑道:“想必国舅爷是没筹到粮了,不然也不至于这都快一年了,还没听闻有大批粮食进京的消息。” “这么说,陛下接下来将以对魏阉枭首、令国舅爷回原籍还乡的方式向天下服软的可能性是肯定了。” 高攀龙也跟着得意地笑着说道。 左光斗冷冷一笑:“无论如何,舍弟与昔日为修吾先生等仗义直言的上千举子不能白死!在我看来,我们不但要劝动天下官绅不要交漕粮与官府,更要写信劝天下官绅不要因粮价高而贩粮给宫里与韩家小阁老!告诉他们,粮价还会再涨,不要急于售出,而且接下来粮价再涨到何地步,决定权也在我们官绅手里,与其着眼于眼前的厚利,不如着眼于将来,等粮价再高些,逼宫里把之前抄没所得的千万两內帑都吐出来!” “这是个妙计!我们当尽快写信给天下亲友。” 赵南星道。 高攀龙也点了点头。 于是,大明的官绅地主们因为开始不只满足于通过断漕粮的方式来实现政治上的利益,还开始谋求经济上的利益,而想逼着皇帝把之前抄没所得的银子都以买粮食的方式吐出来,也就继续抬高着粮价。 粮价因而继续飞涨着。 边军和厂卫们暂时还有皇帝从宫廷缩减的开支里拿出的一些粮食支应着。 西山的工匠们也暂时还有韩珪筹到的几万石粮食支应着。 但京城许多底层官吏和百姓们日子却因此变成越发的艰难,饿殍激增,许多城中富户都因为买不到粮,而成了饥民。 “再把宫里的存粮拿出一部分来给顺天府赈灾,不能饿死百姓啊!” 天启知道这事后不得不下了如此旨意。 魏忠贤不由得:“皇爷!宫里的粮食也不够了,如果再拿出一部分,那宫里恐怕得人人喝粥了。” 天启听后,无奈地道:“这也没办法,让大家坚持坚持,等国舅爷的粮食到了,就好了,朕也喝粥!” “皇爷!” 魏忠贤忙要劝阻。 天启则看了他一眼:“不必再议,难道你想让朕现在就拿你人头去向外朝那些文臣示弱服软吗?!” 魏忠贤听天启这么说只得答应称是,且也说道:“不过,宫里就算全部喝粥,节约出的这点粮食怕也不够,那些黑了心的奸贼奸商现在是铁了心要让粮价飞涨,以奴婢看,他们只怕还想逼着皇爷把內帑全部拿出来,买了他们手里的高价粮才肯罢休!” “朕也看出来了!” 天启说了一句,便咬牙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恨朕现在拿他们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韩爌急忙拿了一份急递进来:“启奏陛下!有国舅爷的消息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将御史下诏狱,国舅爷立大功! 天启听后站起身来,笑道:“可算是听到他的消息了,急递里怎么说。” 韩爌回道:“是登莱巡抚送来的急递,言他们已经看见国舅爷的王命旗牌出现在海上,故奉之前一有国舅爷的动向就即刻八百里急递进京的旨意,向内阁报了此事。” “有他回来的消息就好,只是不知道他带回粮食没有。” 天启点点头说道。 魏忠贤则问道:“既如此,皇爷,是否让内阁和司礼监立即下道旨意,让国舅爷即刻还京奏明筹粮情况?” “准!” 天启应了一声。 “遵旨!” 这时候,太监刘若愚禀道:“皇爷,该用膳了。” 天启因此道:“进膳吧。” “是!” 刘若愚答应着就让底下宦官端了粥来。 天启一看见这清汤寡水一般的粥,实难下咽,不由得道:“朕还是饿着吧。” 韩爌见此,便不由得劝道:“陛下还是进些食吧,不然恐伤了圣体呀!” 天启道:“朕实在不想喝粥了!” “陛下是仁德之君,宁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边军和百姓,饶是汉文帝也不过如此也!也是臣无能,忝为首揆,竟不能为君父之忧于万一。” 韩爌说着就拭起泪来。 “饶是如此,外面还有不少猪油蒙了心的士人还说皇爷是不体察民情的无道昏君!” “可事实却是,他们眼里没百姓没社稷,而偏偏要将这些都怪罪在皇爷身上!” “他们对奴婢没好话也就算了,毕竟奴婢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可他们对皇爷也没好话,我大明真是白养了他们!” 魏忠贤也因此埋怨起来。 “好啦!说这些能有什么用,现在关键是得等张贵回来,看他有没有带粮食回来。” 天启无奈地道。 “陛下,国舅爷也不知道带没带粮食回来,以臣之见,不如先让百官们捐些粮吧,至少不能让陛下您真的这样一直喝着粥,而使圣体亏损了下去。臣家里还有些薄粮,大约五百来石,愿皆捐出来,为君父分忧。” 韩爌这时忍住提议道。 天启听后道:“这倒也是个办法,顺便看看有多少臣子还愿意捐粮出来,明日午朝,于朝堂上提出此旨吧。” “遵旨!” 韩爌和魏忠贤答应了一声。 次日。 因皇帝突然要上午朝而进宫准备参与朝政的高攀龙则对赵南星等文官笑说道:“陛下突然要上午朝,想必还是跟漕粮有关,别是开始要服软妥协了吧。” 赵南星笑道:“是不是服软,试试就知道了,本堂已给科道上的言官们打了招呼,今日午朝,会有人站出来上本弹劾魏忠贤的,到时候,就看陛下是否愿意就坡下驴,令魏忠贤下诏狱了。” 这些日子,在得知粮价飞涨,京畿一带饿殍激增,乃至宫里都开始食粥度日后,许多代表大地主大官僚利益的文官心里别提多乐意。 他们自己自然不会受高粮价的影响,毕竟他们自己家族就是产粮大户,他们甚至巴不得粮价能一直涨下去。 而因此,这些文官一个个都是春光满面,喜形于色。 申用懋也跟着过来笑说道:“魏忠贤一倒,就当让韩爌以勾结内宦为由去职,接着当令袁可立离京!如此,变法之事可休也!” “还当令陛下迁居回紫禁城,天子居于西苑,于礼不合!” 高攀龙道。 赵南星等听后皆点了点头。 …… 不过,也有还心存社稷安危、且也希望接下来能够变法实行新政的文官们对目前这个情况感到忧虑。 “漕粮到现在还没抵京,以致于粮价飞涨,人心思乱,你们说国舅爷会筹到粮食吗?” 袁可立此时就很是担忧地对孙承宗、李邦华等提了起来。 “国舅爷能不能筹到粮不知道,但再这么拖下去,变法是不可能的了!” 李邦华这时忍不住说了一句道。 孙承宗点头道:“是啊,陛下锐意革新之心,满朝皆知,如今却要因天下食利者不愿而被阻止,真不知他能否受得了。” “难道他们这些人真的就不念及半点圣恩国情吗?!真打算让大明由此亡了?!” 年轻的陈子壮这时颇为愤懑地说了一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天下,有几人会在乎天下兴亡呢?” 袁可立由此苦笑道。 …… 没多久,满朝大臣们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进入了大殿,在向天启皇帝行大礼参拜后,天启便让魏忠贤宣达了让百官捐粮以度粮荒的旨意。 赵南星、高攀龙等希望皇帝服软的文官感到有些失望,他们没想到皇帝还是没打算服软,竟要求自己这些人捐粮。 赵南星首先出朝班奏道:“陛下,臣家中素来清寒,如今只两石存粮,愿捐一石粮。” “臣惭愧,实在不知如何取财,固为官到现在也还是很清贫,愿捐出家中仅有之五斗米。” “臣世受国恩,岂能不为君分忧,愿捐两石粮。” 许多与赵南星一样对皇帝失望的文官们纷纷象征性的表示只捐个几石米。 天启听后很是失望,他还以为谁都能像韩爌一样,至少能拿个五百石出来的,这样满朝上千名大臣,怎么也能凑出几十万石出来,解决一下眼下粮荒的问题。 “臣愿捐两百石粮!” 袁可立见此实在是看不下去,也就站出来说了一句。 陈子壮亦道:“臣愿捐一百石。” 孙承宗自然也不愿看见自己的皇帝学生为难,也跟着:“臣捐三百石粮。” 天启听后道:“皆不如元辅慷慨!据朕所知,你们当中不少人,族中良田皆不少啊。” “陛下不知,臣等族中良田虽多,然族人亦多,再加上如今因为朝中奸臣当道,致使水旱灾害常有,粮食减产严重,所以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余粮啊。” 赵南星这时候忙解释了一句,同时给御史宋师襄递了眼色。 宋师襄也就在这之后出朝班奏道:“启奏陛下!如今灾情不断、民怨沸腾,皆因朝中奸贼当道,有权宦魏忠贤之辈勾结朝臣外戚,狼狈为奸、结党营私,故才有今日之祸,臣如今已搜集其大罪二十条劾之,请陛下明断!” 说着,宋师襄就把奏本递了出来,举过头顶。 魏忠贤听见宋师襄弹劾自己,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心道:“咱家完了!这些狗日的开始朝咱家发难了!咱家算是彻底被国舅爷坑惨了!亏自己昨日还连夜去烧了香,求菩萨保佑国舅爷筹到粮,如今看样子,菩萨不会显灵了。” 而在宋师襄奏后,赵南星等皆瞥眼看向了天启,嘴角带笑。 “陛下!国舅爷于殿外求见!” 这时候,外面传来通报声。 天启听后也就没有搭理宋师襄,忙道:“宣见!” 没多久,张贵就风尘仆仆地进了大殿,向天启禀道:“启奏陛下,臣已奉旨着西厂从海外筹得粮食六百万石,如今已陆续押解进京!” “此言当真?!” 天启当即站起身来,问道。 张贵忙递上西厂题本:“臣不敢欺君!” 嘭! 急于来张贵手里拿题本给天启看的魏忠贤摔在了大殿上,但他很快又爬了起来,咬着牙,一瘸一拐地从张贵手里接过题本,往天启这里走来,笑容满面道:“皇爷,题本!” 很快,天启就拿到了张贵手里的题本,并因此看到了题本中夹带的倭国自愿赔款赔粮的国书,不禁龙颜大悦:“好!好!很好!西厂果然不负朕望,爱卿亦果然不负朕望!” 赵南星、高攀龙等笑容渐渐凝固下来,他们现在很不愿意相信这会是真的,他们不觉得张贵会搞来粮食。 宋师襄也怔在了原地。 “现在人头不保的是不是自己了?” “自己现在是不是做了件,和鄱阳湖大战前,从太祖这边改投陈友谅的那些人一样的事?” 一想到这里,宋师襄开始额头冒汗。 这时候,霍维华已果断站出来,禀道:“启奏陛下!臣参御史宋师襄妖言惑众、构陷忠良、暗蓄欺君之心!” “将宋师襄下诏狱严办!查其幕后主使!” 天启这时冷声吩咐道。 魏忠贤见此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八十章 加太保,赐斗牛服,变法势在必行! “陛下!” “陛下!” “陛下!” 锦衣卫开始把宋师襄往殿外拖去,宋师襄因此急切地大声喊着天启。 他现在是后悔至极,又害怕至极。 但他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受赵南星唆使在这时弹劾魏忠贤以博直名的投机行为辩解,也就只能喊着“陛下”二字。 赵南星此时也心里不安的很。 他没想到国舅爷张贵真的带回来了六百万石粮食,给了皇帝不向天下官绅地主妥协的本钱,以致于如今天启突然下旨将宋师襄下诏狱,还要审出其幕后主使,摆明了是要向自己这些暗中迫不及待地要倒魏的人发难。 “一个个对漕粮断运毫无办法,只有张贵一下子可以从海外带回六百万石粮食来,满朝公卿不如一外戚,诸公可汗颜乎?” 天启则在这时睥睨着满朝大臣,问了一句。 他这句话恍如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赵南星等文官的脸上,让赵南星等更加觉得难受。 袁可立倒是大大方方地站出来,持象笏作揖道:“臣惭愧,有负圣恩!” 袁可立这么一带头,韩爌、朱国祚、孙承宗等也皆跟着出来说:“臣惭愧,有负圣恩!” 最后,赵南星、杨涟、高攀龙、申用懋、左光斗等也不得不站出来,说:“臣惭愧,有负圣恩!” “传旨,左都督张贵因之前全歼建奴莽古尔泰部,且生擒莽古尔泰便立下大功,如今又筹粮六百万石,解朝廷燃眉之急,再立大功,两功并推,加封为太保,领伯爵俸禄,赐斗牛服。” 天启这时候命道。 “臣谢陛下隆恩。” 张贵领了旨,心里倒也因此颇为欢喜,毕竟赐斗牛服、加太保在大明可是难得的殊荣。 当然,张贵现在也对得起这个殊荣。 生擒建奴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这一项功绩已足以羞煞满朝武臣。 逼幕府赔粮赔款也算是宣扬了大明的武德。 何况,张贵带回的六百万石粮食还让天启有了压制文臣士大夫们的底气。 不过,张贵大费周章地让西厂远征倭国,本意不是为了立个功而已,而是要让天启和朝中还锐意革新的大臣们下定决心去变法革新。 还是那句话,张贵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逼着一些还心存社稷的大臣们,下定决心支持皇帝进行变法革新。 没办法,现在的文臣们似乎总需要他这个外戚拿鞭子在后面抽着,才肯积极地变法革新。 太仓。 皇帝天启和首辅韩爌、户部尚书汪应蛟、制策司官员袁可立等大臣喜不自胜地看着来自东洋的粮食一筐一筐的被兵丁运进了库中。 而同在这里,且已经换上一品斗牛服的张贵则此时对天启奏禀道:“陛下,虽说西厂这次通过整顿海贸的方式带回来六百万石粮食,进而解决了今年漕粮断运造成的危机,但西厂不可能每年都能从海外带回数百万石粮食,何况,就海外的粮食也不足以解决朝廷眼下国库空虚的问题,所以明年的漕运不能再这么断下去,不但不能再这么断下去,还得把天下各省逋赋追缴上来,以实国库,方能除内忧、平外患!” “陛下,臣认为,国舅爷说的甚是!今年的漕粮断运问题已不足以影响今年武备学堂上万新军的练成,以及各地军需的供应,那么明年足以调动部分兵马南下,而作为清丈田亩的依仗,且让豪强大户们把欠的税都缴上来,把兼并的田地也都吐出来!” 袁可立道。 “变法势在必行!你们制策司当立即制定出相应新政条例,不得拖延!” 天启则在这时很是严肃地看向袁可立等说道。 “是!” 袁可立、陈子壮等制策司大臣即刻拱手回道。 …… “变法不可阻也!” 嘭! 赵宅花园中,左光斗下朝后就与同僚高攀龙等聚集在一起,议论起了朝政,且说着就心情郁闷地用拳头砸着墙壁,又咬牙说道:“舍弟他们也白死了!” “是啊!这下子,袁礼卿他们算是彻底要和我们分道扬镳,不再一同对付权阉悍戚了!” 高攀龙也叹了一口气,且道:“但鄙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国舅爷居然会去东洋运粮回来,我们这次输就输在,只把目光局限在了大明朝一国之内!” “外夷番邦怎及我中华富有,国舅爷能从海外运来六百万石粮,只怕早逼得人家倭国掏空了国库,此非儒家之道!” 赵南星这时候忍不住埋怨道。 左光斗苦笑道:“他张国舅本就非我儒家之臣!倭国幕府懦弱,竟自愿赔款赔粮,而不愿与西厂的兵马决一死战,真正是让人看不起,也因此,才便宜了他张国舅,让我们这位国舅爷通过架几尊大炮的方式就得到数百万石粮!” “这对我们官绅没有好处,东洋国库一空,明年贩卖去倭国的生丝等大宗货物需求必然下降,江南产丝大户要因此受损严重,估计得明年才能好转。” 高攀龙这时说道。 左光斗点点头:“这国舅爷真正是一大祸害!把天下彻底搞乱了,现在连倭国都被牵扯了进来!鄙人现在真担心,他这样做会让陛下将来养成一遇内事无法解决的时候,就去横征暴敛于外邦的习惯,进而更加崇武,推崇霸道!彻底摒弃我儒家内圣外王之道!” “所以,鄙人才说这非儒家之道!” “只是横征暴敛于外邦也就罢了,鄙人更担心的是,天子还会对内彻底摒弃德治,不满足于做守成明君,譬如眼下,如遗直所言,变法不可避免,天子必追缴逋赋!” 赵南星道。 “虽说变法不可避免,但要顺利推行也非易事,自古推行变法必先肃吏治,清除异己,而如今朝廷欲要变法也必是如此,所以眼下一切关键会在于吏部,只希望大冢宰到时候能顶住压力。” 左光斗这时候说着就向赵南星拱手作揖。 赵南星则道:“老夫就是被赐死被抄家,也不会让任何不利于我东林主张的诏令通过吏部推行!只是如今宋师襄在诏狱,恐他会被屈打成招,说老夫与其结党营私,图谋挟君倒魏。” “魏阉真要逼宋师襄攀诬大冢宰,我东林群贤必救大冢宰!” 左光斗道。 高攀龙也道:“阉竖若敢害大冢宰,我们必为大冢宰争之!” 申用懋也道:“没错,大冢宰放心就是。” 赵南星笑了笑:“这就好,也请诸位放心,东林先生之遗志,不会就此湮灭于朝堂!” “有旨意,吏部尚书赵南星接旨!” 这时候,有传奉官来了赵宅,赵南星不得不忙吩咐人摆香案,且跪迎圣旨。 而在这里的左光斗、高攀龙等则也跟着跪了下来。 “敕曰:因制策司上考成新法,朕观之甚为妥当,而吏治澄清,权在吏部,故着吏部尚书赵南星即刻执行制策司所定考成新策,推行于全国,钦此!” 这时候,传奉官宣读起了旨意。 左光斗、高攀龙听后不禁心道:“果然朝廷开始先实行起了考成法,而且是直接让吏部推行考成法,眼下就看赵公能否顶住压力了。” 两人心里如此想后,就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赵南星。 明朝不仅仅是六科和内阁有封还圣旨的权力,六部也有封还圣旨的权力,而吏部尚书赵南星自然也有权力以吏部的名义封还内阁下达的圣旨。 “臣遵旨!” 只是,赵南星这时没有封还圣旨,而是慨然接受了圣旨。 左光斗:“……” 高攀龙:“……”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心道:“赵南星把自己这些人给耍了?”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西厂奉旨征税,带精兵下江南催缴! 赵南星没有封还圣旨,左光斗和高攀龙自然是满腔邪火,且在这之后质问赵南星:“大冢宰不是说宁死不屈吗?!” 赵南星叹了一口气:“吾不想因鄙人忤旨而连累诸公也!只有鄙人自污,才能避免诸公因为鄙人忤旨之事争辩而下诏狱!另外,现在不忍辱负重,将来如何匡正利弊?不可意气用事啊!” 事实上,赵南星作为东林党人,是很了解自己东林党的。 他不相信东林同僚真会不顾一切地为自己求情,如果自己真封还考成法的圣旨的话。 所以,为了不让天子为推行变法而借宋师襄来扳倒自己,他也就干脆改变主意,主动接受了旨意,以此向皇帝表明,自己是支持变法的。 当然,赵南星现在也明白,自己士大夫这边如今连漕粮断运都无法逼迫天子服软,那再与天子明着对抗无疑会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因此,他选择了妥协。 左光斗呵呵冷笑,他自然不相信赵南星的话。 他更希望赵南星直接对抗皇权,进而也激化北方士族与朝廷的矛盾,他和高攀龙等人好借此机会策动更多南北官员一起反对变法。 但他没想到赵南星会选择认怂。 左光斗因此讥讽道:“大冢宰真是有李茶陵之风!” 说着,左光斗就对高攀龙道:“我们走!” 高攀龙见赵南星没按之前说好的方式来,也与左光斗一样失望,哼了一声,就随左光斗而去。 “遗直!存之!你们听老夫解释!” 赵南星见此忙唤了两人一声。 …… “赵南星没有封还推行考成法的旨意?” 制策司。 张贵在知道赵南星没有封还圣旨后,也很感意外。 魏忠贤点头道:“估计是怕国舅爷又抽他。” 张贵淡淡一笑,说:“能识时务就好,但我认为,宋师襄还是在诏狱继续待着比较好。” “国舅爷是说赵南星封还圣旨是跟宋师襄有关?” 袁可立这时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张贵回了一句后,就道:“算了,且不管他,考成法推行后,就有理由对拒不执行清丈田亩事的官员罢黜革职,乃至流放抄家!接下来,就该是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的事。” 说着,张贵就看向袁可立、陈子壮、卢象升二人:“不知你们三位商量好先在哪里开始清丈没有?” 其中,陈子壮和卢象升二人是天启下旨新补的制策司大臣。 而两人现在还都算于少壮派官员,被提拔进制策司自然为将来新政推行培养后进,而避免将来出现变法主干大臣断代的情况。 在张贵问了后,袁可立就先回道:“我们觉得还是先在南直隶和浙江两地开始清丈最妥,这两地占大明税赋最多,只要这两地清丈成功,接下来其他地方的清丈也就不成问题。” “先难后易,甚好!” 因制策司就在勤政殿左侧书房,故而天启也常在这里参与听政,且在听袁可立说后,也说了一句。 张贵见天启开口,便拱手道:“陛下,臣亦认为先在南直隶和浙江两地清丈最妥,这样就可以尽快让大部分逋赋缴归国库,而使国库尽早充裕起来,强兵惠民之政也能尽快得到施行。” “不如就设一浙直总督南下负责清丈事,专司清丈田亩事?” “另外,为了尽快追缴逋赋到国库,不如收税的事包给臣的西厂来收,而不交给以总督、巡抚为代表的文官们来收,这样做为的是避免底下官僚胥吏阳奉阴违,借着追缴逋赋的名义去横征暴敛于百姓!而且,这样也能让西厂和文官们互相监督,督抚藩臬等官若清丈不明,则西厂在征税时就可以通过贫户税负远高于富户的现象揭发出来,而西厂若于正税外以损耗之名加征甚多,督抚巡按等亦可揭发。” “诸卿以为如何?” 天启听后就向袁可立、陈子壮、卢象升三人征询起意见来。 袁可立等本就不是不知变通的迂腐清流,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支持变法而入制策司,听张贵这么说,袁可立也就先说道: “回陛下,臣认为这样很好,按祖制,本当由各地粮长交税进京,而绕开官府征税。如今西厂代表陛下去各粮长征税,也是撇开官府,附和祖制之意,不算是干涉官府之政。” “没错,饶是国舅爷为西厂提督,因只是代陛下收税,也算不上是外戚干涉地方民政。” 陈子壮也跟着回道。 卢象升则道:“国朝最难之变法就在于太祖不欲令官府直接参与征税,而恐贪官污吏敛财于民,而也因此造成多有百姓因承担运输税粮而破产者,如今国舅爷提出让西厂代陛下去收税,倒也算是很好的解决了这一问题,既未违拗祖制上不欲令官府直接参与征税的本意,也避免百姓再因运税粮进京而破产。” “还能让地方官少了借运粮之事盘在剥生民的机会!” 天启回道。 “陛下圣明!” 天启因此命道:“皆准!你们制策司尽快推举出浙直总督人选,并着内阁拟旨任命,另外拟旨着西厂代朕收天下税赋,对于不缴税者,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遵旨!” 张贵等回了一句。 至此,大明的赋税制度再次发生了一次变动,税赋由皇帝的西厂直接收缴。 而制策司的权力也在悄然间变大,不但有了制策的大权,竟还有推举总督级封疆大吏的权力,俨然有中枢之功能。 袁可立则举荐去年刚参与平定徐鸿儒领导的白莲教之乱而立下大功的山东巡抚赵彦为浙直总督,负责浙直两地的清丈田亩事。 赵彦与袁可立私交甚笃,又都是主张变法的大臣,在袁可立看来,让本就熟稔地方政务的赵彦去浙直去清丈田亩,足以保证清丈田亩的政令被执行下去。 于是,赵彦便被加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衔总督浙直两地,奉旨去浙直两地清丈田亩。 事实上,天启让制策司举荐去浙直负责清丈田亩的总督人选,就是为了通过袁可立启用其他支持变法的大臣去执行自己的新政。 张贵当初建言设立制策司,让一部分支持变法的文官进入中枢,也是为了今天能够让一些支持变法的士大夫组成一个团队来执行皇帝想要革新大明的意图。 不过,张贵现在担心的是,随着许多支持变法的大臣开始执掌大权,会不会让一些只图名利的小人借机以支持变法的名义混入变法派的官员队伍中,进而影响变法新政的执行效果。 如现在突然愿意遵旨推行考成法的吏部尚书赵南星,会不会也是这种人。 张贵因而对大明内部改革这件事不得不心存警惕,并继续做着通过西厂直接撇开文官政体另起炉灶的准备。 现在撇开文官政体,由西厂承包税赋征收只是他这样做的其中一步。 西厂已因天启下旨将征税工作交给西厂,而奉旨设立了税警总队。 孙应元担任税警总队总兵官。 而总队除有一负责会记出纳等事务的经历司外,下设若干千总部,黄得功、孙传庭、夏允彝等毕业于武备学堂的学员分别担任各千总部的千总。 整个税警总队的兵马算得上是大明现在最强的军队,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皆是精挑细选的强将猛卒,关键不少本就是举人进士出身,对付江南官绅问题自然不大。 天启五年的正月一过,张贵就带着新编的税警总队与浙直总督赵彦等就一起下了江南。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杀人立威,砍漕运总督和总兵官! 这一天,张贵等刚到运河重镇清江浦一带,打算直下扬州时,就有黄得功来向张贵禀报说:“督帅!扬州大门紧闭,卑职等怎么都叫不开!” 张贵因而微微一笑:“扬州官绅这是要造反?” 赵彦听张贵这么说,道:“国舅爷此言差矣,人家只怕认为我们是反贼。” “谁是汉,谁是贼,得看鹿死谁手!” 张贵回道。 赵彦点首。 张贵又道:“赵部堂,如今看来,你我得立威才行啊。” 赵彦听后便目视前方:“国舅爷没说错,是得立威!” 张贵接着就笑问道:“以赵部堂看,如何才能立威?” “杀人才能立威!” 赵彦突然神色凝重地回道。 “好一个杀人才能立威!” 张贵不禁喝彩,接着就信口道:“有个姓周的高人说过,要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你的敌人!所以,以本督看,如今这扬州府大门紧闭,不肯为我们开门,必然是反了!可能不仅仅是扬州府反了,只怕上至这里的漕运总督下至这一带的士绅盐商皆成了反贼。” “国舅爷,这位姓周的高人是谁?说的很有道理。” 赵彦忙问道。 “赵部堂不必知道,只需等着接下来杀人立威就是。” 张贵笑回道。 赵彦道:“既如此,可否请国舅爷借几门大炮给鄙人的总督标营?鄙人已经看见,国舅爷麾下西厂官校所载大炮甚是精良,想必是克城利器。” “赵部堂好眼力!” 张贵说着就吩咐道:“孙传庭!” “卑职在!” 孙传庭站了出来。 “你部留下,协助赵部堂攻打扬州城。” 张贵吩咐道。 “是!” 孙传庭答应着。 而接着,张贵则吩咐道:“西厂其余官校随本督兵发淮安!漕运总督等意图谋逆,证据确凿,本督奉皇命督察天下税政,且兼有便宜行事之权,故当先发制人,擒拿这一干反贼,明正典刑,以正朝纲!” “是!” 于是,西厂大部官校便在张贵率领下,直扑淮安。 赵彦这里也对自己的总督标营以及孙传庭所部命道:“扬州官绅据城谋反,本堂奉皇命总督浙直军务民政,即刻起,随本堂攻打扬州,剿灭反贼!” “是!” …… 明朝扬州一带最有兵权的官是漕运总督。 所以,张贵之前才会对赵彦说这一带上至漕运总督皆已造反。 漕运总督在明朝的全称是总督漕运巡抚凤阳等处。 管辖范围有凤阳、庐州、淮安、扬州四府,和滁州、和州、徐州三州以及中都留守司八卫一所,直隶大河等卫所,且兼管河道。 而驻地则是在淮安。 所以,张贵才会直接率兵来攻打淮安。 此时,淮安城内的漕运总督陈渐荣并没有想到张贵会直接带兵来打淮安城。 他只以为张贵等会在到达淮安运河沿岸的清江浦后,直接去扬州。 甚至他还早已串通扬州官绅,在张贵等到达扬州时,就紧闭扬州城,然后在张贵等被拦在扬州城外,且处于饥渴之时,就派自己麾下兵马假扮流寇袭杀张贵等人。 因而,他并没有让淮安城提前加强防备。 而淮安城也就还照常开着,任由商贾士民进出。 西厂黄得功率骑兵来时,就见淮安城门处,只有几个兵丁在城门内外守着,但除两个在认真查检进出之人外,其余的都懒洋洋靠着城门打盹。 黄得功见此干脆就率骑兵冲了过来。 这些个淮安兵丁刚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就被黄得功等砍翻在地。 黄得功等因此顺利夺下淮安城。 漕运总督陈渐荣此时则正在对自己麾下的心腹官将们训着话:“据报,张国舅和赵部堂已经到清江浦,很快就会直趋扬州城,而你们到时候务必要把事情做干净,知道吗?另外,谁若能生擒或斩杀张贵、赵彦二人,赏银千两!” 陈渐荣刚说完,就有一家丁盔斜甲松地跑了进来:“老爷,不好,西厂的官校攻进淮安城了!” “什么?!” 陈渐荣听后大为惊愕。 这家丁哭着道:“眼下已经往这边来了!来了许多人马!” “怎么会这样,竟然直接来攻打淮安城,难道他们不是南下推行新政,而是造反来了?且意在先来淮安解除本堂兵权?” 陈渐荣喃喃说着。 陈渐荣麾下总兵官龚国政因此问道:“部堂,我们还要去扬州吗?” 啪! 陈渐荣将一砚台直接朝龚国政的脸上摔去,失态地骂道:“去你妈个头!” 说着,陈渐荣就道:“立即去迎接上差!” 没多久,陈渐荣便率领着淮安城内的大小官员来到城门处,跪迎起来。 张贵这时候也在进入淮安城时,就看见陈渐荣等已跪在城外,便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渐荣卑微地道:“卑职漕运总督陈渐荣,率淮安官僚士绅特地恭迎上差!” 张贵听后便道:“都起来吧。” “谢上差!” 陈渐荣等答应着就站起了身。 而张贵接下来则在明确自己西厂兵马已完全控制淮安城后,就突然喝令道:“将漕运总督陈渐荣和淮安总兵龚国政扣押起来!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 黄得功答应着就手一挥,麾下西厂官校便将陈渐荣和总兵龚国政扣押在地上。 与此同时,张贵的亲兵家丁皆持起斑鸠铳,把陈渐荣和龚国政等官绅以及他们的家丁皆围了起来。 陈渐荣等人的家丁见此这么多火铳对着自己,也不敢造次。 陈渐荣和龚国政两人自然也是大惊,他们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上差,这是做什么?” “奉旨问话!” 张贵说着就看向这二人:“漕运总督陈渐荣、镇守淮安兼管漕丁的总兵龚国政,去年的漕运为何没运抵京师?” “回话!” 张贵接着就大声叱问道。 陈渐荣早已编了理由,解释道:“江南没把漕粮运来,我们也没办法啊。” “你这个漕运总督是怎么当的,底下十万漕兵民壮皆是摆设吗?!他们不运来,不知道去催收?陛下授予你督办漕运之权,不是让你只是在淮安城里等着他们把粮食运来的!” 张贵质问着就教训起陈渐荣来。 “臣失职!” 因张贵现在是奉旨问话,而张贵的身份是代天子南下的钦差,所以,陈渐荣便在张贵面前自称臣。 “朕看你们不是失职,你们是造反谋逆,是故意合谋断了漕粮,坏我大明根基!” 张贵也因是奉旨问话,故而也就以天子的口吻说着。 陈渐荣听后忙道:“陛下,冤枉啊!臣哪敢有那样的心思,臣真的只是不敢去收而已。” “还不说实话是吧,非要等着被千刀万剐,还是说要等扬州那边的人把证据都交待了出来?” 张贵见此就问着陈渐荣。 陈渐荣听张贵这么说:“我说,我说,我愿意把一切都招了,是赵南星、左光斗他们给臣写了信,让臣这样做的,臣勾结扬州官绅暗害国舅爷与赵部堂,也是他们授意的。” 接着,张贵就看向龚国政:“他说的可是事实?” 龚国政此时也不敢掩饰,忙道:“是事实!” “让他们把详细过程写成供词,然后签字画押!” 张贵因此吩咐道。 一刻钟后,陈渐荣和龚国政两人就在已写好的供词上签了字画了押。 而张贵在拿到这些已签字画押的供词后就交给了黄得功:“即刻密封,以八百里急递送进京!” 然后,张贵就又看向陈渐荣和龚国政二人道:“你们俩还算老实,看在你们俩如实交代的份上,本督就代天子免了你们的千刀万剐之刑,但既已做了坏社稷根本谋害钦差的罪孽,就得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说着,张贵便喝令道:“将这两人当着淮安所有官绅的面砍了!然后将其首级装起来带走!” “是!” 陈渐荣听后慌张地哭喊了起来:“求国舅爷饶卑职死罪啊!卑职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龚国政也道:“国舅爷饶命,卑职保证以后再也不听他们的话,谋害国舅爷了,求国舅爷给条活路啊!” 张贵没有搭理。 他知道从自己决定支持变法开始,就不能对反动者心慈手软,因为纵观历代变法,变法改革的利益损失者对待变法的人从来不会因变法的人心慈手软而心慈手软。 何况,自上而下的改革要想彻底的改革,其实和革0命本就没什么区别。 “国舅爷开恩呀!我们再也不敢断漕运了!” 陈渐荣这个漕运总督正喊着,就被摁在了地上,脖颈也因此露了出来。 咔嚓! 随即,一刀落下。 陈渐荣的首级落在地上,断颈处的鲜血飙洒了出来,在场的淮安官绅顿时吓得面色苍白。 协办漕运的淮安总兵官龚国政也被枭首,人头滚落在地,让在场的淮安官绅被吓得面色苍白之余,也全身哆嗦起来。 他们都没想到,张国舅一下江南就先砍了一个漕运总督和一个淮安总兵。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刀斧手尽出,杀扬州官绅如屠狗! 接下来,张贵带着漕运总督陈渐荣和淮安总兵龚国政的首级离开了淮安城,往扬州城来。 砍杀漕运总督和淮安总兵,算是一次秋后算账。 这些官员当初敢断漕运,自然也得承受断漕运失败的后果。 当然,张贵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漕运总督陈渐荣利用自己在漕运上的兵权阻止变法,而先发制人,使陈渐荣没了命,这样一来,十万漕兵就群龙无首,不足以再对变法构成威胁。 而新的漕运总督自然会由支持变法的人接任。 赵彦这里在得知国舅张贵已提前拿下淮安,将漕运总督陈渐荣枭首后,也没有迟疑,当即就率领麾下标营和孙传庭部去了扬州城。 “启禀府台,官军来了。” 此时,在扬州城墙上观察城外情况的千户官闵廷晖也向扬州知府高治远禀报了这一情况。 啪! 高治远直接给了这闵千户一巴掌,怒叱道:“狗屁官军!是反贼!” “是!卑职失言,是西厂的反贼来了。” 闵千户忙捂着脸回道。 高治远则直接来到城外,对跟来的闵千户吩咐道:“准备点炮!轰死这些赶来江南清丈田亩和收税的人!管他们什么国舅爷,赵部堂,哪怕是陛下来了,也得趴着!” 说着,高治远又吩咐道:“另外,派人去淮安漕运总督衙门,告诉恩辅陈部堂,就说学生这里就等着他的人马来一起剿杀这股反贼!” “是!” 轰! 轰! 轰! 但这时,城外大约一里外的地方,先冒起了一股股白烟。 接着,就是一发发炮弹朝扬州城飞来。 西厂带来的是类似于历史上明朝崇祯年间开始大规模使用的红衣大炮的铁芯铜胎大炮,因有了轴承和转盘而增加了机动性,故被西厂带着一起下了江南,而准备随时用大炮推行新政。 现在这些炮弹也是这种新式大炮所发射的炮弹。 这种火炮威力巨大,虽不至于是历史上明末文人们吹的那样,一炮可糜烂十里,但的确可以轰塌城池,而改写城池攻坚的战术,如历史上多铎就靠此炮攻下扬州城一样。 故而,没多久,在一发发炮弹轰击后,扬州的一面城墙顿时就轰塌下来,变成了低矮可攀的城墙。 高治运见此直接懵了,心道:“我这边还没开始点炮,他们怎么就先开炮了?” 同时,高治远也有了和陈渐荣一样的感叹,而开始意识到,这些来江南变法的人,根本不是来变法,明明是直接来宣扬武德,直接来造反的。 高治远一想到此,忙对闵千户道:“不要再派人去总督衙门了,赶紧开城门,跪迎皇差和部堂!” “快!” 高治远说着就又一巴掌扇在了这闵千户的脸上,叱喝着。 “是!” 这闵千户的脸再次捂住了脸,同时颇为郁闷地腹诽着:“怎么又扇我,又不是我下令关闭城门的,明明是你们文官自己和城里的官绅们要这样做的。” 闵千户抱怨归抱怨,还是不得不下去开了城门。 毕竟不是谁都能跟张贵这个武臣一样可以在文官面前颐指气使。 张贵是有外戚和皇帝近臣以及未来太子舅父的身份加持。 而大多数武臣在文臣面前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很快,高治远就带着扬州府一应官绅出了扬州城,开始跪迎着浙直总督赵彦等人。 赵彦见此在对孙传庭等吩咐几句后,就下令停止放炮,而带着自己麾下一干文武进了扬州城。 “高府台,说说吧,为何本堂和国舅爷的人来唤你们开门,你们却将城门紧闭,以致于本堂和国舅爷还以为你们扬州城已为反贼所据,故不得不令火炮开城?” 赵彦一进入扬州城就询问起高治远来。 高治远谄笑道:“部堂容禀!皆因时下因为漕运断了,河道上乱民流寇大增,时常作乱,下官因闻得有支流寇往扬州城一带来,故才不得不紧闭城门。却没想到,怠慢了您和国舅爷,只是不知国舅爷为何没出现?” 赵彦道:“他还在路上,本堂先来一步。” 高治远听后就又说道:“既然如此,下官与扬州府所有士民便先给部堂接风,顺便也算是为部堂赔罪,不知部堂可否赐恩移步?” “你们既要为本堂接风,盛情自然难却,但本堂懒得走动,既如此,就在你的府衙前院摆下筵席吧,顺便把扬州府内所有头面上的人都请来,包括各大盐商的家主。如此,吃完后,也好赶紧议政事。” 赵彦说道。 高治远见此便答应道:“是!”然后,还奉承说:“久闻部堂勤于王事,果然名不虚传,下官等愧不如部堂。” 赵彦没理会。 而高治远则离开了这里,下去按着赵彦的吩咐照办起来。 没多久,高治远等人果然按照赵彦的吩咐带着扬州府一干官绅富商来了知府衙门的前院,且在这里摆下了筵席,还请来了扬州多家青楼的花魁名角儿。 赵彦一开始还和高治远这些扬州官绅有说有笑。 但等到华灯初上,孙传庭走到赵彦身边耳语几句后,赵彦则突然将杯子往地上一摔,大声喝道: “动手!” “为正朝纲,扬州府所有正堂官和官绅富贾家主皆杀!” “同知暂代知府行知府事与转运使事,县丞暂代知县行知县事,接下来,旦有拒不执行变法新政者,一如现在之主官下场!” “是!” 顿时,高治远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唱曲儿的花魁刚因此停止弹唱时,就有上百名刀斧手冲了进来。 一刀斧手直接一刀割断了扬州巡盐御史的喉部,顿时这巡盐御史官就趴在了桌上,抽搐着。 “啊!” 在场的名妓花魁们因此惊吓地惨叫起来。 而高治远也回过神来,问着赵彦:“赵部堂,您这是?” 赵彦很淡定地继续吃着饭,道:“为防江南各府皆以流寇闹事为由阻挠新政,故借尔等人头一用!” 说完,一名刀斧手先一刀搠进了高治远的后背,接着又拔出刀来,又搠了进去,如此反复。 扬州知府高治远身上添了数个窟窿。 其余扬州府许多官员士绅盐商也被纷纷被杀。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东厂秋后算账,文官们服软求饶! 张贵看着堆积如山的扬州一干正堂官与士绅富商首级,不由得瞅了赵彦一眼,心道:“这些开始支持变法的文臣,铁腕起来倒也不输于自己!或许因为本身就是士大夫,也就更了解士大夫,故而下手也就不比自己这个国舅爷温柔多少。” 如此想后,张贵就笑着对赵彦说:“赵部堂到底是平定山东之乱的能臣,这手段,即便是本督也佩服不已。” “国舅爷不知,没有这样的手段,事实上,赵某也平不了山东之乱!因为整个山东徐鸿儒之乱,与其说是罗教作乱,不如说是官逼民反。” 赵彦说着就又道:“巡抚山东数年后,鄙人更加笃定,朝廷的确该损有余以补不足了。” “把这些首级全都装船,还有漕运总督和淮安总兵的首级,也一并装船,写上他们的罪状和被处决的缘由,使其顺江而下,让江南其他各府知道,这就是对抗朝廷新政的下场。” 张贵这时吩咐起来。 “是!” 没多久,装满首级的小船就来到了镇江府。 镇江知府见此大惊,忙派人把这一消息告知给了应天巡抚周起元。 周起元知道此事后,颇受震撼,不由得道:“骇人听闻,真是骇人听闻啊!” 幕僚李光承因此问道:“中丞,现在该如何是好,是否要阻止朝廷新政?江南官绅们来信说,希望您能为民做主,不要让扰民之苛政出现在江南。” “不能阻止!立即乘船去迎接上差!” “如果真是来执行新政,或可阳奉阴违一下。” “但以现在这个情况看,他们来执行新政的,完全没有要跟你商量着来的意思,甚至可以说,就是借着新政的名义来造江南官绅的反!” “而本官到底是朝廷的官员,不能跟朝廷对着干!” 周起元说着就又吩咐道:“告诉乡绅们,本官帮不了他们!” …… “这不是变法,这是造反!” 京师。 吏部尚书赵南星双手发抖地看着淮安急递送来的信件说道。 他本以为去江南奉旨变法行新政的国舅张贵和总督赵彦一干人会在遇到地方上的阻碍后有所畏惧,而不敢彻底地执行变法之事。 但他没想到,这些人完全就没有这个意思,而是早就铁了心要夺了自己这些官绅的利! 明显自己这些人即便不主动迎合,人家是会直接硬上的。 而也因此,赵南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连混在变法队伍里伺机在背地里搞事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这国舅爷和赵部堂南下后,已经先主动就漕粮断运一事进行秋后算账,还率先对漕运总督这样的大员动手,以致于自己这个本质上不支持变法的反对派的底裤一下子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天启在收到张贵送来的供词后,冷笑一声:“漕运被断果然有猫腻。” “魏忠贤!” 接着,天启就唤了一声。 “奴婢在。” 魏忠贤回道。 天启把供词丢在他面前:“抓!” “是!” 魏忠贤答应着就拿着供词去了东厂。 很快,东厂的官校就行动了起来。 赵宅。 门房一见东厂的官校冲进来,就急忙朝赵南星的书房跑来:“老爷,不好,东厂来人了!” 赵南星听后猝然一惊,随即就又坦然笑道:“果然来了,有这种用直接造反的架势去改革的国舅爷,老夫再怎么想阳奉阴违都不行,如今唯有撞墙自杀一条路。” 赵南星说着就朝墙壁跑去。 门房见此忙喊了一声:“老爷!” 但这门房并未去拦。 赵南星自己却在头刚碰到墙壁时,停了下来,颓然坐在地上:“自我了断太难了!” 没多久,东厂官校就冲了进来,见赵南星颓然坐在地上,也没多说,直接架起他就走了。 左光斗这里也得知了消息,且因此非常愤懑:“没想到他国舅爷会直接兴兵对漕运总督动手!他这个祸害,真是刻薄狠辣至极!” 而在左光斗如此埋怨时,东厂的人就闯了进来。 左光斗不由得叱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奉旨拿你!” 东厂的官校回道。 左光斗听后这才意识到东厂肯定已经掌握了自己的罪状,便急忙道:“你们不能拿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啊!” 一时间,参与漕粮断运的文官悉数被抓。 许多在京文官也意识到,在国舅爷张贵等人去南方直接掀桌子后,皇帝也开始秋后算账起来,因而一个个都惶恐不安。 文官们也知道到了不得不服软的时候。 毕竟谁也没想到去了江南的国舅爷一干人会直接用拼命的方式搞变法新政,以致于断漕粮的老底都被扒了出来。 因而,许多与漕运被断有关的文官便来到西苑,向天启陈情求饶起来。 “陛下开恩!朝臣们多有不识大体,因闹事士子被杀,才心生怨怼,故才做出让漕粮断运之事,但他们本意并不是要危害社稷于不顾,也非是真的目无君父啊!陛下!” “陛下!天下官绅已知道自己错了,愿意补足去年的漕粮,只求陛下开恩,非要再兴大案啊!陛下既为君父,当施臣子以仁德啊!” “陛下!国舅爷和赵部堂他们去江南,明显非是推行变法新政,而借着推行变法新政,屠戮官绅,构陷忠良,打击异己啊!陛下!” “请陛下召回国舅爷和赵部堂,勿要再搅得天下不安!去年漕运阻断确系漕运衙门办事不力,日后绝不会再有漕粮断运一事,请陛下明鉴!” “陛下,臣认为,将来漕粮每年还可多缴一百万石,以实宫廷。宁苦一苦百姓,也不能让君父再受断粮之累,只求陛下开恩让国舅爷他们回来!” …… 这些文官是真心怕了。 他们害怕张贵和赵彦等在江南继续用这种掀桌子的方式搞下去,会把他们这些士大夫的老底彻底揭出来,而到时候不仅仅是身家性命的损失,可能名声都要大受损失,乃至史册上都得让后人很难再看见一个伟光正士大夫群体。 毕竟谁也不知道桌子掀开后,底下会有多少阴暗之事,会被摆到明面上来。 所以,这些文官们才急着来找皇帝哭谏,甚至甘愿让利,以后多给皇帝一百万石漕粮,也很想让皇帝召回国舅张贵与部堂赵彦。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有什么资格求朕开恩,官绅田地必须清丈! 天启见了这些文官大臣,问道:“漕粮断运的事跟你们可有关系?” 申用懋先回道:“自然没关系。” “没关系,那你们来哭谏做什么!” “阴谋联合漕运和地方上的官吏断漕粮,企图让天下大乱的逆臣贼子,就该按律处置!” “至于张国舅和赵彦做的事,朕已经很清楚,不算是构陷忠良,打击异己,你们也不要再随意污蔑!否则,朕可不会轻饶!皆退下去吧!” 天启没好气地道。 “陛下!” 申用懋忍不住大喊一声,接着,就拜在地上,声泪俱下道:“天下不输粮为国的臣民们皆知道错了,求您开恩!” “朕当初求你们捐粮救国的时候,你们可没几个记得朕这个君父。” 天启说到这里就叱声问道:“你们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求朕开恩?!” “两百万石!” 申用懋说了一个数字,接着道:“臣愿意第一个上疏请求漕粮加到两百万石,只请陛下下旨撤回西厂和浙直总督一职。” “陛下!朝堂论证,不是讨价还价,随意增加漕粮,可能是加赋于民,倒不如先清丈田亩,再决定漕粮当增加多少,如此才能实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袁可立这时表示了反对。 他在苏州当地方官时,就立志打击权贵,主张变法革新。 如今天启即位后重用他,现在更是让他主持变法,即便天启想退缩,他也不想在这时退缩。 有些士大夫追求名利,有些追求功业,而袁可立追求的就是功业。 申用懋见袁可立这么说,眸露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天启倒是巴不得袁可立这时站出来。 他虽然喜好木工,待身边人极好,但作为皇帝,他还是懂得一些帝王之术的,也愿意让袁可立站出来为自己分担压力,便道: “袁卿所言甚是,朕不能随意开恩于民,也不能随意加赋于民,治大国如烹小鲜,岂能如儿戏?朕还是那句话,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执国如执秤,朕不能因为你们文官犯了大逆不道的事就网开一面,当然,如果朕的家奴近臣犯了大逆不道的事,也不会网开一面。” “今日这事就到这里!” 天启说后就离开了这里。 申用懋等只得告退。 袁可立也离开了西苑。 但袁可立刚离开西苑,申用懋等请皇帝留情示恩未果的文官们就拦住了他。 “请留步!” 申用懋先对袁可立拱手致意,且道:“你袁礼卿欲复江陵旧政,清丈天下田亩,我们知道。但大家皆是圣人子弟,两榜进士,而且你袁礼卿也是归德士族大家出身,难道真欲坐视江南官绅被张国舅和赵肤施如此刻薄对待吗?!” 袁可立直截了当地回道:“如果官绅主动配合新政,就不会有这些事。” 申用懋呵呵冷笑:“虽说如此,但赵肤施是你举荐的,他也是你至交,他如何做自然是听你袁礼卿的指使,他现在这么配合张国舅在扬州杀官绅立威,这里面难道没有你袁礼卿的授意?你袁礼卿就不能撤回他赵彦,或者写信让他赵彦收敛一二?难得你们真要自绝于士大夫,只为谄媚权贵,迎合上意?!” 袁可立听后怒不可遏,道:“诸公!他赵肤施任浙直总督,去江南推行变法,是鄙人举荐不假。但诸公想过没有,如果他赵肤施去江南不积极变法,会是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无非是他赵肤施会被陛下评为无能之人,罢官夺职而已!” 申用懋道。 “诸公难道不明白吗,陛下如今对我们文臣已经很不信任!如果赵肤施这样的实干能臣也不积极变法,陛下就会彻底放弃我们文臣,而直接让外戚干政,或者让宦官参与外朝政事!我们必须让陛下明白,我们文官还是愿意做事的,大明还没到要只靠太监武臣去各处为政的时候!” 袁可立掷地有声地说着又道:“诸公信不信,若我等文臣再不谋国,陛下就会让魏忠贤比现在凶恶十倍,国舅爷只怕也不只是代天子收税,只怕会代天子摄政!” 申用懋知道袁可立说的未尝不是大道理,但他现在更在乎的是自己申家在苏州的数万亩隐田即将因清丈田亩事而被清丈出来的事。 可以说,只要不清丈田亩,他宁肯宦官专政或外戚干政,也不愿意看见现在有文官联合外戚武臣在自己家乡清丈田亩。 但申用懋也不好直接反驳袁可立说防止宦官或外戚做大不对,毕竟防止宦官或外戚做大,在文官政体里是政治正确。 所以,他一时哑住了,小心思又不敢说出来,只能把两只眼盯着袁可立,憋着满腔的怒火。 袁可立则继续说道:“故而,我们不但不能让赵肤施收敛,还要让他比国舅爷更加卖力!得让陛下知道,我们文官并不是需要有外戚或其他势力用鞭子在后面抽着才能干正事!鄙人决定再次写信告诉赵肤施,让他在执行新政的时候,得比国舅爷还狠些才好!” 袁可立说着就甩袖而去。 申用懋:“……” …… 南直,应天府。 张贵与赵彦等已到南京多日,就等着浙直两地知县以上正堂官到新设的总督衙门接受相关安排。 南直、浙江两地涵盖了后世的江苏、安徽、上海、浙江等地,是眼下大明最富庶人口也最密集的地方。 官绅豪强也最多。 因大明最初首都在南京,故而权贵也有不少。 所以,在这两地清丈田亩不是一件易事。 好在张贵用漕运总督与淮安总兵的首级,而赵彦用扬州府官绅富商的首级,先立起了威,表明了不配合就直接掀桌子的态度。 因而倒也让应天巡抚周起元等南直、浙江两地的官员明面上不敢对着干。 在等两地官员到南京这段时间,赵彦的总督衙门也抓紧招募了不少寒门士子为幕僚,而为接下来的清丈田亩工作做准备。 江南识字率很高,读书人也很多,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也很多,这些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事实上早已深受土地兼并之害和豪强欺压之苦。 要不然,历史上明末时期,就有寒门生员组织民众抄没董其昌家族的事件,到崇祯年间更有许都为代表的寒门生员直接起义造反。 可以说,明末的社会矛盾已经激化到读书人内部。 许多寒门士子已经因为上升渠道被大官僚家族垄断,而对社会也开始积蓄着不满的情绪。 也因此,来总督衙门愿意为清丈田亩工作做事的寒门士子不少。 何况,对于科举在如今大明事实上已经被大多数士族大家用各种暗通关节的方式把控后,已经没有给多少寒门士子通过科举进阶的机会,所以,他们通过为总督衙门做事,在中举之前直接和朝廷总督级官员产生交集,对他们个人前途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贵也让西厂招募了不少寒门士子进行培训,而有意让他们承担接下来西厂征税时的一些基层文职工作。 这一天,因浙直两地官员已到齐,浙直总督赵彦便在总督衙门会见浙直两地官员官绅,开始安排清丈田亩的事宜。 以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保位致仕的阁老孙如游则在会上先言道:“以老夫看,你们要清丈田亩也行,但是不能清丈官绅的田地!我江南官绅,谁不是良善之家,谁不是只守着祖宗留下的土地过日子,哪敢行兼并、夺小民田产之事?只有小民有新垦荒之田,或当清丈出来,如此倒也不算累民甚重,我们官绅亦可为官府劝导百姓,理解朝廷,接受官府清丈。” 说着,孙如游就问着赵彦:“部堂以为如何?” “官绅的田地必须清丈!新政没有执行一半不执行一半的道理!” 这时候,张贵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武力清丈田亩,全部毙杀,悬尸于城门! 在场的官员缙绅皆侧目看向了张贵。 最先发言的孙如游也看向张贵,很不满的哼了一声。 一个外戚竟然没有在他们这些学识渊博的士大夫面前感到自卑,还开口说话,对于孙如游而言,这已经是一种冒犯。 孙如游不屑于和张贵说话,也就直接看向了赵彦:“赵部堂,你总不会听从一个外戚吩咐吧。” “那他也没有道理听从一个致仕阁老的吩咐,我大明难不成还有山中阁老?!” 张贵冷声说道。 孙如游把拐杖一敲:“老夫只是这么一说,国舅爷何必如此挖苦人!” 张贵呵呵冷笑。 赵彦道:“新政是没有执行一半不执行一半的道理。” “那么请问赵部堂,朝廷当不当礼待官绅,太祖爷时就定下的优待士人的规矩还要不要?!” 孙如游则质问起赵彦来,又道:“我文臣是不是就该由着外戚牵着鼻子走?!” 赵彦瞅向孙如游,没有说话。 而孙如游则咄咄逼人地道:“赵部堂,还请你想清楚,老夫这个三朝老臣的面子,你可以不给,但也别把自己逼到身败名裂的地步!” 啪! 赵彦一拍惊堂木,站起身来,怒视着孙如游。 张贵见此,知道赵彦这个文官一时不敢真的下定决心对一个三朝老臣动手。 毕竟这孙如游不比扬州那些官绅,乃是早已名重士林、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内阁大学士! 对这样的人下狠手,不是那么好下的,至少他赵彦一个人不敢这样干。 在场一些官绅见赵彦吃瘪也眸露得意之色。 “来人!” 张贵清楚现在是自己这个非文官势力的外戚对赵彦施加压力的时候了。 代表武臣势力的勋贵外戚们,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与宦官、文官三股势力形成互相制衡的三足鼎立之势,进而保证皇命上通下达。 只是在土木堡之后,勋贵外戚在这方面的作用减弱不少,导致大明很多时候不是文官做大就是宦官做大。 如今,张贵有意重塑自己的作用。 孙传庭走了进来:“请督帅吩咐!” “着经历司立即以本督的名义写一封奏本,八百里急递进京,就说赵部堂很为难,他们文官推行新政推行不下去,阻力很大,故请陛下直接撇开文官,把清丈田亩的事交给内廷太监,最好直接派魏公公来,在浙直两地,每府每州县都派一个镇守太监。” 张贵说着就看向赵彦:“赵部堂,你若为难的话,本督就让他们去写了。” 张贵把话说的很直接。 如果赵彦这些文官不愿意对自己士大夫下手,那他只能劝天启放魏忠贤这条狗出来咬人。 而放太监出来干政,会是怎样的样子,张贵相信这些文官们不是不明白。 “慢!” 孙传庭还未答“是”,赵彦就喊了一声,道:“本堂没有说这事很为难。” “国舅爷,你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外朝政事是你能干涉的吗?!” 孙如游见张贵威胁赵彦,也就质问起张贵来。 “那朝廷政事是你一个离开庙堂的士绅能干涉的吗?!” 张贵起身反问了一句。 “你!” 孙如游抬手指着张贵:“你就不怕招致骂名吗?!” “后世自有公论,几张腐儒的臭嘴,吓不到本督!” 张贵回道。 “你,你,你!” 孙如游气得手抖。 张贵呵呵冷笑,撩袍坐了回去。 孙如游见威胁不到张贵,干脆还是转身威胁赵彦:“赵肤施,你们若执意要凌虐浙直官绅,扰民安宁,除非先从老夫的身上踏过去!” “老爷,京城有急信送到!” 这时,赵彦的幕僚送来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袁可立给赵彦的。 赵彦立即拆开这信看了起来,看后,就冷眼看向孙如游:“阁老,请您不要质疑本堂执行皇命国策的决心!” “老夫就一句话,要想这样的苛政在我江南推行,除非先让老夫死在这里!” 孙如游把拐杖往地上一敲,昂首说道。 “还有我们!除非我们死,否则这样的苛政就别想在我江南推行下去!” 几个做过尚书侍郎的官绅也站了出来。 “那好!” 赵彦点头,随即喝令道:“请王命旗牌!把这些个阻挠皇命国策的即刻拉出去毙杀,留其全尸并悬于城门,示于江南士民,敢抗皇命者,皆如此此例!” “是!” 赵彦麾下标营兵丁立刻走过来,将孙如游等押了下去。 孙如游大惊,喊道:“赵肤施,赵部堂,你这样做,不怕得一酷吏之名吗?!” 这时,赵彦麾下标营兵丁已经开始走过来,将孙如游拖拽了出去。 跟着孙如游一起站出来的几个官绅也被拖拽了出去。 这几个官绅也都惊愕不已,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姓赵的,我们都是老臣,你这样做会遭报应的!” “赵部堂,有事好商量,我刚才不过是一时说的气话啊!能不能彼此留些体面!” 砰! 孙如游已先被总督衙门的标营兵丁用斑鸠铳对着胸口开了一枪。 顿时,这孙如游就胸口出现一大洞,血流如注起来,然后不甘地倒在地上抽搐着。 砰砰! 和孙如游一起站出来阻挠新政的官绅也跟着被斑鸠铳开了洞。 周起元等江南地方官员和其他官绅见此一幕,皆很受触动,有的愤怒不已,有的则害怕不已,但皆未敢在这时候吭一声。 “文官中有明白人啊。” 张贵倒是淡然一笑,在看见赵彦依旧拿着那封信后,就在内心感慨了一句。 “还是那句话,不要质疑本堂执行皇命国策的决心!” 赵彦说着就道:“从明日开始,各府州县务必严格清丈,无论是谁,都得接受清丈,包括勋贵官绅!本堂会派人去跟进清丈一事,旦有执行不力者,轻则罢职,重则处斩,都明白吗?!” “是!” 周起元等官员回了一句。 于是,次日一早。 应天巡抚周起元等官员便开始指挥各自麾下官吏在总督衙门的清丈监理官的督办下,开始去各处清丈。 而第一个需要被清丈的却是魏国公徐弘基的庄田。 为此,赵彦亲自带着兵丁来到了这里,督促麾下官吏清丈。 张贵也跟了来,他得等着赵彦这边清丈完毕后,他好按照清丈后重新绘制的黄册与鱼鳞册追缴逋赋。 “开始清丈!” 赵彦刚喊了一声,巡抚周起元就开始带着麾下官吏与总督衙门的人一起下了田。 但这时,魏国公府小公爷徐文爵却带着一大帮豪奴赶了来,骂骂咧咧地道:“敢清丈本国公府田,不想活了吗吗?!” 说着,这年轻气盛的徐文爵就喝令自己麾下豪奴:“把下田的都给老子打死!” 徐文爵说着就趾高气扬地看向赵彦等人。 他因不认识赵彦等人,也就喊道:“回去告诉你们那姓赵的,有本事他就向陛下告状去!” 赵彦这时候见此大喝道:“魏国公府造反!谋害官差!格杀勿论!” “是!” 赵彦的总督标营里一把总即刻带着麾下官兵冲了过来,先朝这些豪奴开起火铳。 砰砰! 这些豪奴还没来得及冲到庄田里对已经下田的清丈田亩工作队动手,就被打死打伤无数。 剩余的豪奴也忙逃了回去。 徐文爵见此不由得一惊,且在那把总持刀冲到近前之前,跪了下来:“饶命!我们配合清丈就是!”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开门,西厂收税!抗税即杀! 噗呲!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 赵彦麾下的把总已经一刀搠进了这徐文爵的胸膛里。 徐文爵因此口吐鲜血,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已经因听闻自家儿子要来阻止朝廷官差清丈的魏国公徐弘基此时刚巧赶来,且也听见了赵彦说他家造反谋害官差的话。 徐弘基吓得当场跪了下来:“逆子不懂王法,冲撞了部堂,还请部堂恕罪!但寒府绝不敢有谋反之心啊,请部堂明鉴!” 而徐弘基刚说完也看见了自己儿子徐文爵被杀的一幕,一时震呆在原地。 “若没有打算谋反,就配合清丈!” 赵彦这时过来说了一句。 徐弘基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是,我们配合清丈!” 张贵这时走了过来,道:“魏国公,令子的确跋扈,刚才竟悍然欲率豪奴屠戮官差,乃至明知赵部堂在此,也如此行事!不过,本督相信这只是令子顽劣,与你没有关系,但如果再有下次,你魏国公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国舅爷说的是,鄙人明白,也多谢国舅爷体谅!犬子死有余辜,鄙人回去后定当严加教导子孙。” 徐弘既颤声答应着。 因为即便魏国公府也被严格清丈,再加上之前赵彦连孙如游这样的阁老都杀了,还将其尸首悬在南京城,故而接下来的清丈工作还算顺利。 如此一来,许多豪门大户的隐田也被清查了出来。 乃至这些豪门大户们强占的民田也被清查出来。 同时,这些豪门大户诡寄和飞洒在许多小地主和平民身上的田地也在清丈田亩的过程中被夺走。 豪门大户们自然是损失不轻。 虽然这一切皆是赵彦这个总督严格进行清丈田亩之策而出现的结果,但张贵对此也很欣慰。 这样一来既给张贵的西厂追缴逋赋打下了基础,也缓解了社会矛盾。 当然,张贵更加欣慰的是,这清丈田亩事不用他这个外戚来完成,倒也让他可以有更多的精力来巩固这一新政。 变法革新最怕什么? 最怕的就是人亡政息! 张贵不想在将来若干年后,大明朝廷会发生权力更迭,而反对变法的势力上台,进而又让这些豪门大户可以把强占的田地又夺了回去。 所以,张贵让西厂在征税之前,组织宣教队,去发动着当地民众,尤其是一些寒门士子为巩固自己失而复得的土地而努力。 这一天,张贵还亲自见了一名不久前才得到拿回了被原首辅徐家强占的五十亩良田的寒门士子吕诚,且问道:“他徐家怎么夺走你家这五十亩良田的?” 吕诚道:“这五十亩良田本是大父和族人们当年在江边垦荒垦出来的,故而是新田,本要去登记,只是这五十亩良田因为挨着徐家的田,所以就被徐家盯上了,徐家仗着家大势大,欺学生家无一人有功名,就勾结胥吏将这五十亩划到了徐家,田赋却要学生家来交!家父向官府告了状,却反被官府治了个诋毁元辅的罪名,流放三千里,客死他乡,家父被抓时,学生年幼,寡母自不敢再告状,也就受冤到现在。幸赖如今陛下圣明,清丈田亩,才逼得徐家把田还给了学生家里。” “想一直守着这份田产吗?” 张贵听后问道。 吕诚回道:“学生自然想!” 张贵点头:“那就加入我西厂,接受我西厂的培训!进而保卫新政成果,阻止将来有人废除新政,避免徐家又把你家的田夺了回去!” 吕诚听后,问道:“接受西厂的培训就能保住新政成果,保住学生家里的田产?” 张贵点头,说道:“为解决寒门士子报国无门的问题,我西厂在南京设立了特别训练班,你可以报名去特别训练班接受相关课业训练,然后根据个人志愿选择报考武备学堂或参加科举,或者就留在我西厂任职,无论是哪种选择,都能让你这样的寒门士子有保国卫家的机会。” 吕诚当即作揖道:“多谢国舅爷给学生出路,学生愿意去特别训练班。” “给他写封介绍信!” 张贵因此对经历司的夏允彝吩咐了一声。 “是!” 夏允彝答应了一声。 在又劝得一名寒门士子去接受自己西厂培训后没多久,张贵就来了总督衙门,问着赵彦:“赵部堂,你们这边清丈田亩进行的如何?” “南直隶这边,最富最多的应天、苏州、松江这三个府和太仓州已经清丈完毕,浙江这边,最富的杭州府已经清丈完毕。” 赵彦说着就让人把重新清丈造册的黄册和鱼鳞册抬了过来,给张贵过目。 张贵借着赵彦递来烛火灯光,略微翻了几下:“那西厂就先在这几个府追缴逋赋。” 说着,张贵就连夜宣见了西厂税警总队各千总以及西厂税警经历司的经历,且道:“经历司立即将从户部得到各府州县的缴税存档与眼下清丈的结果进行核算,不必丢了芝麻捡西瓜,小门小户的欠税情况先不管,先核算几个占地最多的大户逋赋多少,核算出一个,一名千总就领兵去进行武装征税!一旦遇到违抗,可直接以谋逆罪论处,王命旗牌一定要带上,火炮和新配炸药以及火箭溜、轰天雷都要带上,不要嫌麻烦。总之,要以作战的方式去征税。明白吗?!” “明白!” 孙传庭、黄得功等千总立即答应了一声。 张贵因此点首:“开始行动!” “是!” 接下来,临时作为西厂衙门的南京守备府,算盘声彻夜不停,连一些刚刚接手西厂培训不久,而掌握了初步记账法的寒门士子都被派上了用场。 而西厂各千总也开始在拿到记录有江南各大权贵官绅欠税情况的单子后,就立即带着王命旗牌和麾下兵马往这些权贵官绅家赶来。 徐府。 经过清丈发现,如今这些江南勋贵官绅里,嘉靖隆庆朝的首辅徐阶家族,因从嘉靖朝开始就在大肆兼并土地,故而如今,依旧是江南最大的地主,欠税也是最多。 所以,孙传庭带着麾下西厂官校先来到了这里。 而徐府的门房一见西厂的官校来,一时倒也没有畏惧,毕竟有句话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曾经的首辅门第门房,平素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故而早已习惯性的狐假虎威,也就依旧如往常一样,叉腰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不知道规矩吗?!” 啪! 一西厂官校先给了这门房一巴掌,然后喝令道:“立刻开门!西厂收税!” 被打的这门房大怒:“我肏你大爷的!敢打老子。” 噗呲! 这门房说着就拔出刀来,结果他一拔刀,对面一西厂官校抬手就对着他脖颈放了一铳。 这门房当场脖颈出现一个大洞,鲜血飙洒,且倒在了地上。 同时,刚才跟这门房说话的西厂官校继续说道:“上谕:但凡有意阻挡皇差者,皆格杀勿论!尔等速速去开门,再敢抗命,皆如此下场!” 正文 上架通知 之前一直有人问这本书什么时候上架,现在终于要上架了。 今天中午12点上架,到时候一次性更新五章。 也不知道当初催问的书友还有没有在追读。 作者第一次写非皇帝主角的明朝文,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见谅,但自我感觉写的越来越有意思,只要成绩不太糟糕,首订比好点,肯定会坚持下去,毕竟是第一次写这种文,骤然放弃对写作没有任何进益,何况,历史小说的好处就是后发力足,所以,希望上架后,大家还能继续支持,作者会坚持写下去的。 另外,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追读和打赏,收藏只有六七千,但却有上千人追读,可见大部分收藏本书的书友们都是真的在支持我,很是感激,在此拜谢。 写天启朝的明朝文很多,不少都是佳作,作者跟他们还存在着差距,但会努力写出点新意来,在之前写的那本以天启皇帝为主角的老书基础上,更多的去写一些那个时代在主角出现后的内部变化,而不只是靠皇帝通过自己的君权去强行推动。 求大家多多订阅支持。 毕竟订阅很关键,关系到后面的推荐。 至于更新,后面会保底三更,尽量爆更。 说实话,今年的写书开局其实不太顺利,开的第一本书,因为题材太像工作室的文,再加上是系统文,所以连第一轮pk都没晋级成功,也就不得不切掉。 第二本书,虽然是同人文,但因为写的太像明朝历史文,所以导致同人类的读者吸引不到,看明朝历史的读者又吸引不到,后继乏力,也不得不切掉。 这是第三本,作者不会再太监了,因为作者自己都太监烦了,而且目前这个数据,看上去还是值得写下去的。 再次求订阅,质量大家放心,保证尽心尽力的写完。 因为我是打算认真再养个号,一个专门写非皇帝历史文的号,第一本书成绩不太出彩都无所谓。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武装收税,用大炮去推行新政!(求首订,求订阅) 徐家其他门房见此一幕,开始明白这些西厂的人不是善茬,也就忙开了中门。 西厂官校因此鱼贯而入,沿着抄手游廊,开始包围徐府。 同时,也有西厂官校开始大喊道:“奉旨收税,速开各门,传家主来见!” 徐家家主徐元庆早已从家奴这里知道了此事,一时又惊又怒,惊的是居然还有人这样大胆,擅闯自己徐家,而不先投帖求见,怒的是竟还有如此不尊重自己徐家的人。 而徐元庆也因为不比其祖宗徐阶等人精明,早已纨绔嚣张惯了,且对朝政也没多大关注,只知沉湎酒色与在家乡作威作福、巧取豪夺,俨然如土皇帝,所以就一出现就先骂了一句:“西厂是什么东西,竟敢来我徐家撒野!” 孙传庭这时候踏步而来。 虽在西厂担任武职,但实际上是进士出身的他,决定先礼后兵,毕竟徐家是江南大士族,也就先拱手道:“我们西厂奉旨来贵府收税,还请予以配合。” 啪! 徐元庆一巴掌朝孙传庭扇了过去,叱声道:“配你妈!敢来我徐家收税,谁给你的胆子!” 孙传庭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巴掌后,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在徐元庆说完后,突然拔出腰刀,搠进了徐元庆的腹部。 徐元庆一声闷哼,惊愕地看着孙传庭:“你敢杀我?” “你冒犯皇差!按旨当诛!” 孙传庭冷笑着说道。 “好痛!” 徐元庆则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抽搐起来,后悔又恐慌地看向了徐老夫人:“母亲,我!” 徐老夫人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儿!” 随即,徐老夫人也看向孙传庭,又怒又怕,颤声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何人所派,为何如此不讲王法,敢如此冒犯我徐家!” “皇差,没听清吗,什么是王法?现在我们就代表王法,你们徐家不服,可以造反。” 孙传庭沉声说道。 徐元庆之弟,举人徐元佐倒是比较识时务,见此情景,再加上想到最近已有关于西厂奉旨南下收税的传闻,也知道自己徐家踢到了铁板,便先跪下回道:“徐家不敢!徐家该缴的赋税自然会缴。” “很好!你还算是个明白人。” 孙传庭说着就问徐元佐:“你们家中现在谁当家?” “正是晚生。” 徐元佐回道。 孙传庭点头,便吩咐道:“经历司!” 没多久,一名西厂经历司的主薄走了过来,持着核算出来的税单,念到:“华亭徐太师府,合计逋赋有八万六千七百五十二石粮,按圣谕,逋赋一年以上者,十倍罚之,贵府逋赋皆在一年以上,故连逋赋加所罚税粮,应缴就九十五万四千二百七十二石粮。“ 徐元佐听后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徐老夫人也舍不得自己徐家交这么多粮出去,故而把拐杖一敲,急声道:“你们这是强盗行径,是在抢掠!” “老夫人此话严重了,如果真是流寇强盗的话,就不只这样了。” 孙传庭回道。 “我徐家世代簪缨,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受天下人叱骂吗?!” 徐元佐这时候也激动地问了起来。 孙传庭道:“天下人也得讲道理,奉旨收税有什么不对,你们到底交还是不交?” 徐元佐和徐老夫人皆不言语。 孙传庭见此直接喝令道:“抄!” “是!” 于是,西厂官校就冲了进去。 徐元佐见此喘起了粗气,看着这些西厂的悍卒们开始冲向收租的院子,砸开粮库大门,一时心痛如绞。 徐老夫人这里则也慌忙对底下家奴喊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有几个家奴本想拦,但刚侧身就被一排火铳击毙在地。 其余家奴见此也不敢再拦,见到西厂官校来,还主动闪在一边。 有家奴甚至暗自偷笑,露出畅快之意。 “搬运粮食!” 加入西厂且负责物资搬运的当地寒门士子,忙带着征募的民壮进来,大声吩咐了起来。 这些民壮也都积极地进入徐府,用麻袋装起一袋袋粮食,在西厂官校的监视下,搬到指定地点进行称量。 徐元佐和徐老夫人等徐家家主自然怒不可遏,但他们现在也不能拿荷枪实弹的西厂官校怎么样。 而至此开始,通过西厂的强制征税,徐家总算第一次缴足了税,同时也被罚了不少。 无独有偶。 西厂的官校还在其他豪族大户的家族进行武装收税。 而这些守财奴似的豪门大户似乎普遍都没有纳税光荣的意识,似乎觉得偷税欠税乃天经地义的事,而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有能力对抗拥有最强暴力的西厂收税官校。 “申老三,带着你的大刀队和火器队上!杀一人,赏银十两!” 此时,苏州长洲,在黄得功率西厂官校前来万历朝首辅申时行家族征税时,就遇见申家家主申用嘉正指挥着一支乡勇,向西厂官校主动发起进攻。 而被申用嘉唤做申老三的申氏族人则在申用嘉这么做后,就将大刀插在地上,端起了地上的一碗加了符水的鸡血酒喝了起来。 申老三身后的乡勇们也跟着这样操作,端起了地上一碗有符水的鸡血酒。 铿! 申老三先喝完了这一碗有符水的鸡血酒,接着就把酒碗往地上猛地一摔,道:“喝了符了,刀枪不入!现在跟我杀敌!” 说着,申老三就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刀,气势汹汹地朝对面的西厂官校跨步走来。 铿! 铿! 铿! 申老三身后的乡勇们也都如此照办,喝了酒,摔了碗,拔了刀,气势汹汹的朝西厂官校走来。 轰! 轰! 轰! 黄得功这边直接让西厂官校直接把火炮推出来,对着这些乡勇就是一顿轰,顿时这些乡勇就横尸无数。 接着,黄得功亲率骑兵从两翼冲了来,持着长枪,对着这些乡勇就是一顿猛冲,硬生生把还没来得及溃乱的两侧乡勇如凿成一条血路,铺在两侧。 随即,步军火器兵这边也冲了来,对着这些乡勇一顿三连击,许多乡勇跑都没来得及跑,就殒命当场。 申老三运气好反应也快,带着几个乡勇朝申用嘉跑了来:“二老爷!我们败了,大仙给的符水都降伏不住这些西厂的人!” 噗呲! 申用嘉一刀捅死了申老三,然后急忙从一民房内走出来,跪在铺有青石板的街道上:“长洲士民叩迎上差!上差们真是神勇,竟一瞬之间,剿灭为祸我长洲多年的乱贼,士民们定谨记上差大恩!” 说着,申用嘉就露出了谄媚的笑容,额头满头是汗。 跟着申用嘉一起过来的长洲士绅也都跪了下来,皆瑟瑟发抖。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拷打官绅!不缴税就去死!(求订阅) 哒哒! 哒哒! 夕阳映照下,黄得功策马持枪,来到了申用嘉等官绅面前,冷笑起来:“竟还指望自己乡勇能对抗我西厂兵马,不自量力!” 说着,黄得功还用矛尖挑起了申用嘉头上的四方平定巾。 申用嘉强作镇定道:“不敢瞒上差,他们的确是乱贼,不是乡勇,我长洲士民深受其害许久,请上差明察!” “姑且就当你说真的,毕竟我西厂怎么也是朝廷的兵马,不是流寇,但现在老子恨不得自己真是流寇,这样就能把你们一个个身上都戳出几个窟窿,以消胸中的气!” “他娘的,也就是老子西厂想带着大炮大铳来,真要是寻常官差来收税,你们只怕早让你们的乡勇把他们都杀了!是不是?” “亏老子当年饿着肚子为你们杀鞑子,你们却连半斗税粮也不肯交!真是一群狼心狗肺之辈!” 黄得功叱骂起这些官绅来。 而申用嘉等官绅大气也不敢出。 “原首辅申长洲的家族住在哪儿?” 黄得功接着问道。 这些官绅皆瞥向了申用嘉。 申用嘉回答道:“实在是不知。” “你们本地人还不知道自己本地的望族住哪儿?” 黄得功问了一句,就道:“不知道是吧,那就抄你们的家!” “不是,我们知道,我们只是一开始不敢说,他就是申公仲子!” 一叫宋九通的乡绅忙指向了申用嘉。 申用嘉大怒,看向宋九通:“宋九通!你敢叛主?若不是老子申家帮衬,你能出府做官?” 宋九通低头不言。 黄得功则持枪指着申用嘉:“带路!” “是!” 申用嘉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就起身,带着黄得功往自己家宅邸来。 这时候,黄得功突然看见前方一大宅旁边燃起了熊熊大火。 黄得功大惊,忙问着申用嘉:“怎么回事?” 申用嘉暗自偷笑,心道:“想必府里的人已经知道了,按约定点起大火,让这些西厂的人以为自己家的粮食皆被烧了。” 如此想后,申用嘉就刻意做出痛苦焦灼的样子道:“好像是寒府的粮库走了水!” “混账!好个狡诈的劣绅!” 黄得功一鞭子抽在申用嘉脸上,大骂了一句,就吩咐道:“把他给老子捆起来!” “是!” 接着,黄得功等西厂官校就押着申用嘉往申家赶来。 等黄得功等到了申家时,申家粮库已烧成一瓦砾场,甚至四处的民房也跟着烧了起来。 “先救火!” 黄得功见此下令道。 “是!” 于是,西厂官校便先帮助附近百姓救活。 而申用嘉则与已经出现在大门外的自己从子申绍芳此时对视冷笑起来,得意洋洋。 待火势控制下来后,黄得功才带兵来到申家。 申绍芳等申家人倒也恭顺,皆匍匐在大门外:“恭迎上差!” 接着,申用嘉在一旁还故作悲戚地道:“家奴看管不力,竟使粮库走水,如今恐难以缴足税粮,还望珰爷通融!” “请珰爷通融!” 申绍芳也带着其他申家人求了起来,只是暗地里还是忍俊不禁,难掩奸计得逞的喜色。 “督帅说得对,不能低估你们这些人无耻程度,必须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你们才行。” 说着,黄得功就双手一摊:“果然!竟想出烧粮仓的法子!” 黄得功说着就叹道:“真正是无耻至极啊!” “珰爷容禀啊!这真不是我申家不愿缴逋赋啊,我们申家也不想这样啊,如今粮秣皆被火烧,我们申家也不得不举家借粮度日啊!呜呜!” 申用嘉说着就真的掩面哭了起来。 其他申家人也跟着哭泣,且都偷偷瞥向黄得功。 此时因申家粮仓和附近民房大火而皆赶来救活的长洲士民,也都来这里围观,且见申家人哭得这样,倒也有些心软的士民开始劝了起来。 “你们西厂的兵爷们和别的官军不一样,还帮我们老百姓救活,看得出来,是有军纪的好官军,想必也都是讲良心的,他们申家既然都被烧了,也算遭报应了,要不就算了吧。” “是啊,虽说申家的人以前没少欺负我们乡邻,但现在也的确挺惨的,西厂的兵爷们,要不就给他们开开恩吧。” “瞧他们哭的,往常都是做老爷的人,竟哭的比我们这些百姓闹饥荒时还惨,我都心软了,西厂的兵爷们还是发发善心吧。” 申用嘉、申绍芳、申绍芷等申家人见平素被他们没瞧在眼里的乡邻竟也都开始为自己这些人求情,便哭得更加惨了起来。 申用嘉甚至还嚎啕大哭道:“申家世受国恩,本当报国于万一,可无奈子孙管家不力,遭此横祸,将来难见列祖列宗啊!呜呜!” “哎呀,真惨!” “是啊!申家这次是够惨的。” “现在就看西厂的兵爷愿不愿发善心了。” 黄得功没有理会这些同情申家的士民百姓,而是直接下令道:“刘宗敏,你来拷打他们,其余人把守四周要道,敢阻挠我西厂执行皇差者,格杀勿论!” “是!” 被张贵命人从流民中搜寻出的刘宗敏此时就站了出来,冷笑道:“现在也轮到老子来拷打你们了!” 刘宗敏父母因交不起豪绅催收的租子而自缢,他自己也因此沦落为流民,要不是张贵提起救了他,按照原历史的发展,他会跟着李自成等人造反。 现在,刘宗敏虽然没有造反,而是做了朝廷的官校,但他对这些乡绅的阶级仇恨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所以,刘宗敏没理会外面那些士民的怜悯之心,也没有因为这些申家人在这里假哭而动情,而是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后,就让人先把申绍芳之弟申绍芷提了过来,且一鞭子抽了过去,问道:“你家欠朝廷的税粮打算怎么缴?” “啊!” 申绍芷惨叫一声,接着就愤怒地道:“不知道!” 砰! 刘宗敏则将申绍芷的一支手摁在了地上,然后持起骨朵砸了下去:“真不知道?” 申绍芷哆嗦着道:“我真不知道啊!” 刘宗敏干脆拔刀捅进了申绍芷腹部:“叫你说不知道!” 申用嘉和申绍芳等皆不由得一惊。 申用嘉甚至直接朝黄得功喊了起来:“这位上差,我们申家粮食却已被烧,您亲眼看见的,为何还要逼我们缴税,如今还如此拷打我们,乃至戕害人命,你们这样做与酷吏何异?!” “拒不缴税就是这下场!你们的粮食烧没烧,我西厂不管,我西厂只问你们税粮如何缴,且必须马上看到税粮缴出来。” 黄得功说着就嚷道:“没得商量!” 申用嘉见此眼珠子一转,就直接看向外面的士民百姓们,喊道:“诸位乡亲,求你们帮我申家说说我,难道你们也愿意看见他们西厂为追缴税赋逼死人命吗?!你们就不怕他们这也这样逼你们吗?!” 申用嘉说着就瞥了黄得功一眼,见黄得功没有因此表现出妥协之意,就干脆直接朝这些乡亲百姓跪了下来:“求诸位乡亲帮忙求情啊!我申家若以前有得罪诸位之处,在此求饶了!” 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申家人这些平素在长洲县俨然如土皇帝一样的豪绅此时皆一个个装的如小白兔一样委屈无辜起来,纷纷向外面的士民百姓求饶。 士民百姓们一时开始对西厂这样的做法也渐渐感到不满起来。 “西厂这样做的确过分了。” “的确刻薄,再怎么说申家也是首辅门第啊。” “首辅后人都不能善待,何况我们这样的百姓呢。” 正文 第九十章 抄没官绅,把官绅的罪恶都扒拉出来!(求订阅) 申用嘉见此得意地冷笑起来。 黄得功也冷冷一笑,喝令道:“继续拷打!国舅爷有令在先,无人可以不缴税,首辅门第也得缴!情债可以千,赌债可以欠,命也可以欠,就是税不能欠!” 申用嘉没有想到黄得功如此执拗,不由得大喊道:“这位珰爷,你们真的要不顾民意吗?!” 黄得功没理会。 刘宗敏这里则让人把申绍芳先提了过来,然后开始拿出剪刀。 申绍芳见此慌忙问道:“你要,你要剪刺猬?” “你原来明白,没错,老子就是给你‘剪刺猬’” 刘宗敏道。 黄得功这时候问道:“什么是剪刺猬?” “回千总,就是用剪刀一刀一刀的剪去人身上的肉,我爹娘就被催租的豪绅给这样剪过。” 刘宗敏回答后,就问着申绍芳:“说,你们打算怎么缴税?” 申绍芳犹豫了一下。 咔嚓! 一剪刀突然过来。 只一剪刀,申绍芳就没了一只耳朵,痛苦的嚎叫道:“我们缴就是了,何必如此。” “芳儿!” 申用嘉大喊一声,没有让申绍芳继续交待他申家粮食的去处,而是朝黄得功大喊起来:“这位珰爷,你们真的要这么不顾民意而胡来吗?!你们这样算什么官差,与流寇什么区别?!” 喊了后,申用嘉就朝外面的士民百姓们道:“乡亲们,你们帮我们说话呀,帮我们说话就是帮你们自己说话!” 这些士民百姓中,不少人见申家人被这样苛待,还真的有人开始圣母心泛滥。 “你们西厂不能这样胡来啊!” “就是啊,兵爷们,读书人还是要敬重的。” “你们这样太残暴了。” …… 砰! 听见外面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黄得功直接朝天开了一铳,吼道:“谁再聒噪,就视同抗税同谋,格杀勿论!” “是!” 西厂官校立刻朝外面的士民百姓们举起铳来。 这些士民百姓们忙闭住了嘴,有的甚至退后了几步。 黄得功接着就看向申用嘉等人:“你们他娘的少给老子提民意,老子只认拳头,不认他娘的什么狗屁民意!何况,就这些民意,你申家人也敢指望?整个长洲县,真正敢为民意出头的,只怕早就被你们申家以‘刁民闹事’的名义让官府处理的差不多了吧,还留下来的,除了怕死的就是没脑子的,你竟然还指望他们救你?” 说到这里,黄得功就指了一下外面:“没看见,老子一枪,就吓得他们不敢言语了吗?” 申用嘉听黄得功这么说着,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历史上能混到江北四镇之一的黄得功的确不好被忽悠,所以,申用嘉现在尽管脸色非常难看,也再无他计可施。 “啊!” 刘宗敏这里则继续拷打起申绍芳来。 申绍芳再次惨叫了一声,且道:“二叔,我受不了啊!” 申用嘉看了申绍芳一眼,不得不大声喊道:“受不了也得受!” 啪! 刘宗敏一鞭子甩在申用嘉脸上,喝令道:“连他一起拷打!用夹棍夹他脑袋!” “是!” 没多久,申用嘉就被套上夹棍。 西厂官校们刚一拉紧夹棍,申用嘉就嚎叫起来,道:“我说,我说,别夹了,被烧粮仓的东墙旁有一石桌,转开石桌,里面就是地窖,粮食什么的都放在那里的,求求你们别夹了。” “怎么回事,原来申家还有粮食?” 这时,外面的士民听见申用嘉这么说后,一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黄得功哼了一声:“果然是在恶意逃税!刘宗敏,速带人去取粮!” “是!” 刘宗敏忙带着人去了。 跟着一起来的经历司临时聘用的书办吕诚则在外面对士民百姓们喊道:“有没有愿意帮着搬粮食的,有工钱的!” 这些士民百姓们听后,不少人都愿意帮忙搬粮食。 “帮忙倒在其次,主要是看看申家到底有多少粮食。” 一些士民们还因此嘀咕起来。 没多久,刘宗敏就带着西厂一干官校和一干士民百姓进入了申家的地窖。 很快,在火把的照耀下,刘宗敏等就看见整个申家地窖仿佛就是一个地下宫殿,堆满了粮仓与金银,明晃晃的。 “申家原来还有这么多粮食!那他们被烧了的是?” “这粮食真多啊!比苏州官仓的都多,而且好多都发霉了。可恨的是,去年春荒,我向他家借粮,他都不肯,就因为觉得我家穷,还不起。” “幸好西厂的兵爷没听我们的,不然就要被他们给骗了。” “是啊,这申家人真是狡猾,明明还有这么多粮食,却非说粮食都被烧了。” “我们被骗了!这申家是故意在哭惨!” 一时间,来到这里的士民百姓皆纷纷嘀咕起来,且在帮着搬运粮食出来后,又对其他士民百姓说了起来。 于是,越来越多的士民百姓发现自己被骗,又开始想起申家家主与家奴在长洲做的恶事来。 “这里有孩童的尸体!” 很快,有西厂官校在申家地窖里的一处暗室内发现了新的东西,且惊骇地大喊了起来。 没多久,就有士民百姓循声过来瞧热闹。 “我的女儿!” 而这时,一监生突然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且两手探向了已没有鼻息,除脸部完整,但其他地方已遍体鳞伤的一具小女孩尸体来。 “妹妹!” “莲花,你原来在这里,爹爹找的你好苦!” 一时间,许多家里有过人口失踪的长洲县士民百姓皆在申府的地窖里发现了自己的亲眷。 这些士民百姓因此从地窖出来质问起申用嘉等人来。 “我女儿丢失不见原来是你们申家的搞的鬼!我就说官府怎么一直找不到。” “你们申家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把她锁在那样阴暗的地窖里!” “我呸!你们申家算什么士族门第,狼心狗肺!” 士民百姓愤怒不已,扬言要申家人偿命。 而申用嘉等人则没有说话,只低垂着头。 西厂的官校们通过武力强制征税的方式,把他申家暗地里的肮脏事都扒了出来,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申用嘉苦笑起来,看向黄得功:“你们赢了!” “兵爷!给我们做主啊!” “我们要他们申家人偿命!” 这时候,许多士民百姓朝黄得功等人跪了下来。 刘宗敏倒是挺有正义感地拔出了刀,对黄得功道:“千总,要不要把这些作恶多端的申家人都杀了?” 黄得功摆手道:“我们西厂是官军,不是快意恩仇的悍匪流寇,我们只负责征税,这件事得让总督衙门处理,让他们去找总督衙门。” “是!” 刘宗敏便走过来对这些士民百姓们喊道:“我们西厂不负责办案,你们去南京总督衙门,找赵部堂告状!” 这些士民百姓听后这才渐渐停止哭泣,组队往总督衙门去告状。 而西厂黄得功部则在接下来对申家追缴完逋赋后,就让刘宗敏押船先把粮食运回南京官仓。 刘宗敏把税粮运回来且面见张贵汇报苏州征税情况时,突然就推金山、倒玉柱,跪在了张贵面前,把头磕得嘭嘭直响。 张贵见此怔了片刻,忙扶起了他:“这是做什么?!” 刘宗敏眼含热泪道:“国舅爷让小的有个机会为惨死的爹娘出口恶气,报了大仇!国舅爷的大恩,小的一辈子也不敢忘,如果不是国舅爷,小的现在只怕早饿死在荒郊野外,叫野狗吃了!”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斩杀官绅,办书院,让东林书院无路可走!(求订阅) 张贵听他这么说,便问道:“你是怎么报仇的?” “卑职也将申家人剪了刺猬!” 刘宗敏回道。 张贵听后问道:“你怕他们将来报复吗?” 刘宗敏回道:“不怕!” 张贵点点头:“起来吧。” “谢国舅爷!” 刘宗敏站了起来。 张贵又道:“把你们这次去抄申家的过程仔细说说。” “是!” 刘宗敏便都说了出来。 张贵听后点头:“你们做的很好,倒没被糊弄过去,不过这申家人也是够阴险,竟想着用火烧自家粮仓的方式逃脱追缴!吩咐经历司,把你们这次抄没申家的经历写成报告,供内部传阅学习!” “是!” 侍候在张贵身边的周能答应一声后就去了经历司。 而张贵则在这时继续对刘宗敏说道:“你不怕很好,但是也不要低估他们,要随时有所堤防,还是那句话,不要低估他们的反动程度,永远不要被他们表面上的仁义道德所蒙骗。” “国舅爷说的是,这次许多士民百姓一开始就被他们申家人骗了,很多都以为他们申家人真的没了粮食,要不是千总坚持追缴,连我们也会被骗!” 刘宗敏回道。 张贵点首:“所以得让老百姓也认清他们,我们要做的事很多,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杀人,要不想让你爹娘那样的惨的人再次出现,就得学会把我们自己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孤立起来,可事实上,我们现在除了拳头硬些,在江南还没有多少朋友。” 刘宗敏是个聪明的,很快就听明白张贵话里有话,也就拍着胸脯道:“国舅爷有什么让卑职做的,尽管吩咐,就算让卑职去死,卑职也不怕!卑职现在能在西厂当上官,能替当年惨死的爹娘出口恶气,已经知足了!” “倒不是让你去送死。” 张贵说着就道:“你先下去吧,我需要你做一些事时,会传见你的。” 张贵挥了挥手。 “卑职告退!” 刘宗敏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张贵这里。 西厂追缴逋赋的工作依旧在进行,同督抚等江南文官政体负责的清丈田亩工作是相伴随着的。 一个地方的田亩一清丈完毕,负责征税的西厂就会跟上。 而在这个过程中,既查出了许多豪门大户强占的隐田,也通过西厂在追缴逋赋的过程中发现了许多看上去是大门大户有很多良田的百姓结果却是贫民之户,把豪门大户通过勾结胥吏将自家田产挂在一些贫民名下的腐败现象都查了出来。 另外,如在申家查出许多女尸一样,许多豪门大户的丑恶也通过清丈和税收追缴而清查了出来。 总督赵彦因此不得不每天都处置许多犯事的官绅和胥吏。 申用嘉也因为恶意抗税和涉嫌谋害大量女孩,而同一干犯事官绅与胥吏,被押上了刑场。 “国舅爷,赵部堂,你们这些奸贼酷吏,如此胡作非为,就不怕将来太阳落山后,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吗?!” 而申用嘉在被枭首前,却突然叱声大喊起来,言语间还尽是威胁。 赵彦听到申用嘉这么说后,倒突然问向了坐在一旁观刑的张贵:“国舅爷,您怕吗?” “怕什么,太阳落山后,还会再升起,但神州陆沉后,就难再有希望了。” 张贵回道。 赵彦听张贵这么说,也就嗤然一笑:“国舅爷这话与一个人的话倒是一个意思。” “谁说过这样的话?” 张贵问道。 “袁礼卿(袁可立)”,赵彦回道。 “原来是他。” 张贵把两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倒是神交已久。” 赵彦又道:“他还说过一句话,国舅爷可想知道?” “你想说便说,何必问!” 张贵回道。 “他说国舅爷是我大明朝的一把利剑!一把悬在我们士大夫头上的利剑,从国舅爷决定在西山搞什么工业品那一刻起,国舅爷这把利剑就出了鞘,逼得我们士大夫要么因苟利自身而死,要么因社稷而死!” 赵彦回道。 张贵指了他一下:“你选择了后者。” 赵彦道:“没错!所以,鄙人当时毅然决定毙杀孙阁老!” 赵彦说着又问:“国舅爷觉得会选择为社稷而死的人多吗?” “很少!还不如选择‘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这种死法的人多。” 张贵回道。 “好一个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国舅爷这句话讽刺得许多清流儒臣太毒了些。” 赵彦笑着说了一句,又道:“不过,国舅爷没说错,真正选择为社稷而亡的人很少,若不是国舅爷这把利剑逼着,甚至连鄙人和他袁礼卿也不会再这样做,不是谁都敢得罪整个士林。”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决定接下来让你们士林中选择为社稷奉献的人多一些。” 张贵回道。 赵彦因此问道:“国舅爷打算怎么做?” “先办校。” 张贵回道。 赵彦问:“此言何解?” “江南士林之公议在东林书院,所以本国舅决定就在东林旁边建一个西林书院,引导天下公议!让东林书院无路可走!” 张贵回道。 “西林书院。” 赵彦喃喃念了一遍,就问:“国舅爷打算以什么学问办西林书院,而压制东林之思想。” “有用的学问。” 张贵回道。 “好一个有用的学问!” 赵彦素知东林文人好空谈,如今听张贵这么一说,也就顿时明白了张贵的意思,也就问道:“需要鄙人做什么吗?” “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张贵回道。 赵彦点点头。 没多久,因午时三刻已到,赵彦便丢下令牌。 咔嚓一声。 申用嘉等被查出来罪大恶极的官绅胥吏顷刻间就被斩杀,血流成河,百姓欢呼不已。 整个浙直两地被严格进行了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的新政,而且导致孙如游、申用嘉等官绅胥吏被杀的事,也在一批批追缴上来的漕粮被运进京时,被满朝京官们得知。 太常寺卿申用懋此时就因此痛苦万分地看着家书咬牙切齿地道:“酷吏!真正是酷吏!当诛!” 申用懋说后就看向杨涟等文官:“诸公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 “酷吏固然可恨,然根由还是在于奸臣当道!” 杨涟这时候咬牙说道。 “怎么解?” 翰林缪昌期问道。 杨涟道:“国舅爷这个祸害,先是祸害了我大明礼制,如今又祸害得我文官中出现了袁礼卿这种为个人功业而不惜视我士大夫为贼的奸臣!没有他袁礼卿这样的奸臣,在制策司蛊惑圣上,怎有赵彦这样的酷吏出现在江南,陛下又怎会让西厂下江南收税这样的圣旨出现,圣旨上又怎会冠冕堂皇的拿太祖本就不欲让外朝官主收税的祖制来赋予西厂收税于天下的权力!” “没错!我大明现在第一奸臣就是他袁礼卿!当诛!” 申用懋道。 杨涟道:“吾欲参他!参他袁礼卿大奸似忠、狡诈机巧、骄纵傲慢、阴险残忍、勾结外戚为朋党!” 缪昌期道:“公若欲参,那请由下官来拟,一起领罪!” 杨涟因此向缪昌期拱手。 申用懋见此大喜:“公是顾命大臣,由公上疏参他袁礼卿,必能使天子震动!” 接下来,缪昌期果然替杨涟拟好了参劾袁可立的奏本,列举了袁可立的二十多条大罪,而杨涟也很快签名盖印递到了通政司。 京城的大部分文官因对张贵、赵彦在江南的行为不满,而开始向将矛头对准袁可立,对袁可立发难的同时,在东林书院的顾起元等致仕文官与江南士绅们则在东林书院也发泄着对新政的不满。 “奸臣当道,酷吏横行!不知何时,天下才能风清气正!” 顾起元此时就感叹了一句。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东林士人不能因此丧气!” 一东林士人此时说道。 其他东林人因此纷纷点头。 “诸位,西边有人!他们在打地基,他们这是要盖房子,他们这是要建书院!匾额上写的是西林书院!” 但这时,一东林士子急忙指着西边喊了起来。 顾起元听后大怒:“谁这么嚣张,敢在我东林书院旁建书院!”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拆东林书院的台,东林元老气的吐血!(第五更,求订阅) 顾起元看得出来,对面的这种行为,是对他东林书院的挑衅。 要知道他东林书院可是江南学问重地,大儒云集,每天慕名而来的学子可谓是络绎不绝。 而在自己东林书院一旁开书院,其用意不言自明 顾起元虽然对这种行为很是反感,但倒也没放在眼里,而是继续对在场的东林诸士人说道:“不用理会,我们继续议论国事!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等东林士人,不能坐视苛政在江南如此盛行,也不能坐视这种把我士大夫视为贼的不正之风出现!士为四民之首,理应为天下表率,为天下敬之!所以,阁部孙公之死,漕督陈公之冤,我们不能无视,还有曾经在都察院外死难的我东林上千士子!” “山长说的没错!” 一东林士子正响应着,此时,墙外突然却传来一道道喊声。 “可想知道亡国与亡天下有何区别?那就来西林书院听讲!” “可想知道如何才能‘尽废古今虚妙之说而返之实’?那就来西林书院听讲!” “可想知道国富民丰的三驾马车是什么?那就来西林书院听讲!” …… 而这些话皆是西林书院的士子,奉命在东林书院外面传来的宣传之语,意在拆东林的台,让把来东林书院听讲的士子吸引过去,把控士林舆论方向。 正巧来东林书院参加听讲的陈子龙此时听到外面说起亡国与亡天下的概念,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起身往外面喊道:“请问,何为亡国,何为亡天下?!” “来听听就知道了!” “就是,‘废古今虚妙之说而返之实’,好新颖的求学之志,如今一听就有醍醐灌顶之感!” 这本是王夫之等在明亡后痛定思痛总结出的思想精华,此时,在提前西林书院的士子喊出来后,一下子也吸引住了同来东林书院听讲的士子徐孚远。 徐孚远也就跟着喊问道:“请问,何为古今虚妙之说,何为实用之学?” 晚明士风开放,许多士子愿意接受新的学问,尤其是江南这地,文风荟萃,许多士子早已不满足于旧的学问,而汲汲于求新求变。 所以,西林书院这时一提,许多慕名来东林求学的士子都心动了。 东林书院内,本来思想统一的学风士风一下子仿佛平静的一池春水被吹起了波澜。 顾起元因此脸色阴沉了下来。 “亡国即为易姓改号,亡天下乃是率兽食人,你们东林连这个都不知晓吗?!” “既如此,何必再胶柱鼓瑟、闭门造车,请来西林书院,一起谈讲学问,上康济时艰,下解此生之惑!” 外面又有西林书院的士子喊了起来。 陈子龙和徐孚远因此对视了一眼,起身道:“我们这就来!” 一些真心求学的东林士子也开始起身准备去听听。 顾起元见此大喊一声:“慢着!” 陈子龙等欲去西林书院士子因此不由得看了回来。 顾起元道:“要去对面可以,请把你们的名字留下,今后汝等不能再入我东林书院!” 顾起元现在很看不上眼前这几个因为对方三言两语就要背自己东林而去的士子。 “这……” 一些在东林书院的士子犹豫起来。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东林怎能禁锢他人求学,这与学阀何异?!” “我们西林书院治学以兼容并蓄为宗旨,且如《汉书》所言,修学好古,实事求是。断不会如你东林,视本院学子为奴,而不令其博采世间之学,以甄别学问真伪!” “没错,天理即人欲,人有求学之欲,岂能违背,违背就是违背天理!” 这时候,外面的西林书院士子们继续喊着。 陈子龙听到这里越发心动,道:“好一个海纳百川,这西林书院绝对有真正的大儒!” “没错,天理即人欲,可谓在王学基础上又更进一步,非程朱旧学可比,不知这是何方大儒,恨不能立刻投其门下。” 徐孚远跟着附和道。 “这东林书院以后不来也罢!” 陈子龙因此甩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没错,我等是来求学的,不是来做东林之奴的!” 徐孚远也跟着走了。 “晚辈告辞!” “告辞!” “东林所讲经学,我们早已领会,实在无甚新意,在这里除了议议道德风骨,也没什么意思,晚辈告辞!” 一时间,好些来东林书院的士子都因此起身出去。 “你们这是背叛门户!” 顾起元怒叱了一声。 但他即便他这样怒叱,也拦不住这些士子,毕竟这些士子的确不是他顾家的家奴,也不是庶民,他除了骂几句,也别无他法。 顾起元这里继续说道:“我们继续议论国事。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道德不彰,则国家不昌。如今朝堂上多是德行有亏之臣,如袁可立等谄媚事君,更有赵彦等酷吏与外戚狼狈为奸!” “人身攻讦有什么意思,皆不过是空谈而已。” “王莽谦恭未篡时,现在说谁是奸臣小人,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沦为党争的工具。” “真要关心国事,就来我西林书院,我西林书院已请如今在制策司行走的翰林秋涛先生(陈子壮)来讲讲为何要在江南清丈田亩、西厂代天子收税为什么说是符合祖制,又为什么说能修整国朝财税制度之不足,以及制策司接下来的变法设想!” “是啊,别在这里空谈,被他们忽悠着去搞党争,那样只会沦落为他们的棋子!倒不如去问制策司的陈翰林,问问朝廷怎么变法,问问辽东的问题,如为何要设登莱、天津二巡抚这些。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比在这里问一个只知说谁是奸臣谁是君子小人的腐儒强!哪怕有什么建言也可以让他带上去,让陛下知道。” 外面的西林书院士子继续拆着顾起元的台。 顾起元铁青着脸。 而还在他面前的东林士子们,不少人又都心神不宁起来,一个个忍不住往外面看。 事实上,他们不得不承认,外面这些西林书院的士子提到的国事更有意思,似乎也更有用,也似乎比攻击一个人是奸臣是小人更有意义。 毕竟他们其实对远在朝堂上的皇帝大臣们也没什么概念。 “山长,学生想去听听!” “学生也想!” …… 许多还未离开的东林士子,因此向顾起元说了起来。 顾起元没有说话,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越来越难看到。 突然,东林元老顾起元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对待东林的手段毒辣!训教江南士子! 东林大儒高世泰忙扶住了顾起元,且吼道:“快请大夫!” 顾起元苦笑起来,对高世泰道:“这下好了,本打算在讲学时,倡议众士人,追悼阁部孙公等人,并借此引导江南众士林反对新政, 结果现在这西林一来,就把我东林书院的台拆的个七零八落,咳咳!” “您老先别动肝火!” 高世泰忙劝着顾起元。 顾起元喘着粗气,在高世泰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老夫刚才轻视了这西林书院,如今看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些变法乱政的人,明显是不仅仅要夺江南民利, 还要夺我江南人心啊!其用心之毒辣, 亘古未闻!” 顾起元说着又吐了一口血,还猛地咳嗽起来。 高世泰忙抚着他胸口:“别气,别气!要淡定!” …… “耳有聪,目有明,心思有睿知。入天下之声音研其理者,人之道也。故犹如这苹果落地,他为何落地,当研其理……” 陈子龙、徐孚远等来到西林书院时,西林书院的夏允彝等人正在一边与西林书院的寒门士子们一起搬运木头一起讲着学问。 陈子龙等人顿时就听了进去。 因为夏允彝等讲的正是张贵将王夫之的一些唯物主义思想提前传输给他的一些理论, 且还顺带也普及了一些经典物理学的理论知识, 而夏允彝倒也将这两者通过自己的理解, 在这时一起提了出来。 而对于陈子龙这些听腻了道德文章旧学问的士子们而言,无疑很有吸引力。 “彝仲!” 陈子龙与徐孚远倒也认识夏允彝, 便在这时喊了一声。 夏允彝见此便走了过来, 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听讲的,只是没想到,你去进京考武备学堂一趟, 竟在学问上也精进不少。” 陈子龙笑道。 徐孚远也笑道:“没错, 早知知道武备学堂的教习有如此学问,我也弃笔从戎,进京考武备学堂去,比来东林书院求学强啊!” “这皆是恩辅国舅爷训导之恩。” 夏允彝说着就来到张贵面前,拱手作揖,并向张贵介绍起了陈子龙和徐孚远。 陈子龙和徐孚远便向张贵也拱手作揖起来。 虽然张贵把建西林书院的事交给了夏允彝来负责,但他因想亲自看看自己这样做的效果,便也就亲自来了这里。 张贵对刚才西林书院的寒门士子去东林书院宣教后的效果倒也很满意,这让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明,士风的确开放,没有死气沉沉,拒绝接收新思想。 而张贵现在只希望这些人将来不会在国破家亡时只能殉节,或者躲在深山老林里,一边被两个老妾埋怨不通时务,一边写着《陶庵梦忆》这样的书,然后只能在梦里想着故国旧家。 在陈子龙和徐孚远向他见礼后, 张贵也点头笑道:“皆是龙章凤姿啊!” 说着,张贵还特地问着徐孚远:“徐闇公,你是徐华亭族亲,这次西厂追缴逋赋,你是否也满是怨怼之心?” 徐孚远道:“西厂追缴逋赋原无可厚非,但的确征缴甚严,公卿士绅皆因此狼狈不堪,扫尽颜面,晚生倒是斗胆想问,为何不先下谕给一个期限,让天下人先主动补足逋赋,若期限过后还不交,再行以严法也不迟。” “谁让你们先断了一年漕运给期限,北方军民等得起吗?” 张贵冷笑着问道。 徐孚远听后点首:“这次是天下食利者不顾大局、罔顾圣恩在先,险些坏了社稷,如今也算是受到了君父的大杖!可惜晚生不过是儒林后进,在徐家亦只是族亲,故而当时也实在无力阻止此事。” 说到这里,徐孚远又道:“但晚生想问,国舅爷的西厂打算对普通百姓也这么严厉催缴吗?” “普通百姓们不用我们西厂去催,所以谈不上严厉二字,甚至西厂接下来还得倒给他们退税,因为你们父母辈的官绅有不少勾结地方官吏,早把老百姓的赋税收到了天启十年后!不然,也不至于连江南都这么多流民出现。” 张贵这话一说出口,徐孚远等人一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还是别提这个了,我们是来听讲学问的,实不相瞒,刚才西林诸生在东林书院外提到的,让晚生倍感兴趣,如今特地来请教,尤其是亡国与亡天下之论。” 陈子龙这时候忙转移了话题,毕竟并不是任何一个食利者都有勇气敢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在盘剥生民。 “要来听讲这些学问,西林书院自然欢迎,但西林书院的规矩是,得在实践与调查中去探讨学问。” 张贵说着就看向夏允彝:“彝仲,带他们去干活吧,凡来西林书院求学的士子,都得参与书院建设,不能只是坐而论道。” 夏允彝见此答应道:“是!” 然后,夏允彝就对陈子龙、徐孚远二人吩咐道:“正好,书院下属的蜂窝煤作坊刚生产出了第一批蜂窝煤,你们俩就跟着吕诚他们去向当地百姓推售蜂窝煤吧,百姓们现在不少都被退了税,正好有钱买蜂窝煤。到时候会给你们算工钱的,有提成,当然大部分的利润会作为书院接下来教育学子的经费。” “这样不错,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他们,另外,也可以趁此机会真正了解一下你们江南的老百姓,还锻炼一下自己口才,将来无论是上马治军还是下马治民都用得着。” 张贵跟着说道。 “这个……” 陈子龙一时有些意外,不由得问道:“什么是蜂窝煤,另外,为何书院会自己挣经费,为何不直接请旨,圈附近农户之田为学田,令周围农户供养书院。” 张贵突然沉下脸来。 “我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读书的?!” “怎么会只想着用民脂民膏?” “虽说兴办书院是为教化民众,但也要能不盘剥生民就不要盘剥生民,能自力更生就自力更生,否则与隔壁东林书院有什么区别?!” 悄悄来到西林书院的顾起元和高世泰听张贵这么说后:“……” “开作坊难道不好吗,既让无地游民有了衣食之计,又不用圈占民田即就能维持书院运转?” 张贵这里继续训教起陈子龙和徐孚远来。 陈子龙和徐孚远有些惭愧地应了一声:“您责备的是!” “你们既然来西林书院求学,本督就给你们出第一个议题,你们想想如何解决大明现在人口过剩而土地供应不足的问题。” 张贵又说道。 两人拱手称是。 “去吧。” 张贵摆了摆手。 蜂窝煤是张贵在这之前就提出来,且让夏允彝带几个寒门士子掌握制作工艺流程。 如今,张贵则打算将此作为西林书院的产业之一。 而不仅仅是蜂窝煤,因为张贵有意让西林书院成为产学研结合的教育基地,故而还让已经加入西林书院的其他士子在琢磨着他提出来的其他技艺。 …… “国舅爷开办西林书院的事,让你去打听,你打听的怎么样,可有对东林书院造成影响?” 浙直总督衙门,赵彦向自己的仆人赵常询问道。 赵常笑道:“回老爷,岂止是造成影响,影响还非常大呢,东林书院的山长顾起元直接被气吐了血!” “竟有这事?!” 赵彦很是惊愕。 “小的哪敢说谎,东林书院的顾起元原本是欲在一众士人面前制造对老爷您和国舅爷不利的物议,谁知西林书院的士子随便抛出了几个读书人才懂的话题,就让许多士人离开东林书院,去了西林书院,顾起元拦都拦不住,乃至急火攻心,吐了血。” 仆人赵常回道。 赵彦听后更加好奇,心想东林书院素来也有不少精通经学的大儒,即便这顾起元也非寻常之辈,这国舅爷的西林书院怎么就在第一天拆了东林书院的台? “西林书院都抛出了什么话题,你拣几个说说。” 赵彦又吩咐道。 “有什么亡国与亡天下之论,说易姓改号即为亡国,率兽食人即为亡天下。” 赵常回道。 总督赵彦听后点头:“这是将改朝换代与华夷入中华之事区分开,不只以天下更迭之论混合一谈,皇明国运已达两百五十余年,此时正需此论,难得!” “继续说。” 赵彦吩咐道。 “是!” “废古今虚妙之说而返之实。” “天理即人欲,人欲即人道。” “耳有聪,目有明,心思有睿知。入天下之声音研其理者,人之道也。” …… 总督赵彦听后不言。 仆人赵常不得不主动询问:“老爷?”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天启的帝王心术,两千多万石粮,张贵立大功! 赵彦突然转身看向仆人赵常:“立刻让文书写封家书,叫公子立即来南直到西林书院求学!不得耽误!” 赵常忙答应道:“是!” “在信里对公子写明,他要是不来,就打断他腿!” 赵彦颇为严厉地说道。 赵常心里默默心疼了一下自家少爷:“是!” “现在西林书院刚设,他哪怕是去国舅爷身边只端茶递水三年,将来也能是西林书院前几代弟子,如此即便将来不能引领天下士林, 至少称雄关中是没问题的。这关乎我赵家将来,不可轻慢!” 赵彦继续说道。 “是!” 赵常继续答应着,他也没想到自家老爷也这么看重西林书院的前景。 赵彦则一时又感慨起来:“只恨我赵家无待嫁嫡女,国舅爷还未婚配,若能结为姻亲多好。” …… 张贵这里收到了赵彦的来信,信中也是提他想让自己儿子来西林书院求学的事。 他答应了。 对他而言, 能改造一个是一个。 毕竟改变大明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而张贵在收到赵彦的来信后不久, 也收到了皇帝召他回京的圣旨。 天启之所以召他回京,则是因为张贵父亲张国纪奏请让他回京议亲。 所谓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 天启也不好违拗了自己老丈人所请,再加上他也有些想见到张贵,便让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照准。 张贵知道这个时代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 而他没打算违拗圣旨,因为他现在也打算尽快回京,便也就顺势以遵圣谕父命回京议亲为由交待了一下留在江南的西厂官校们,然后就择日回京了。 在他看来,自己和赵彦这些人在江南清丈田亩和严追逋赋,只怕早已在朝堂上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暗中不知道多少人会将自己这些人恨得牙痒痒,只怕难免会做出过激的事来。 所以,他得尽快回京。 “永远也不要低估了食利者的反动程度,何况,如今已是天启五年!” 张贵屹立在船头,看着一江秋色,腹诽起来。 不过, 张贵倒也好奇张国纪会给自己议定一门怎样的亲事,到时候自己会娶怎样的一位女子。 天启这里则已经提前收到了张贵急递回的西厂题本。 题本内奏明了目前追缴到税粮数目。 “两千多万石粮!” “相当于五年的漕粮收入了!” “亏那些文官还想以增加区区两百万石漕粮的条件来打发朕。简直是欺朕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富!” “好在西厂这次又立了大功, 硬生生从他们这些人家里一下子追缴出这么多税粮来。” 天启看着题本满意地说了起来,接着就对魏忠贤吩咐说:“让内阁议一议,如何酬奖国舅张贵与浙直总督赵彦等人,另外,问问张贵还有多久回京,他已经很久没给朕出点子做什么新器械了。” 魏忠贤听到天启说西厂又立了大功,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回道:“是!” 接着,魏忠贤就拿出一份奏本说:“皇爷,这是左都御史杨涟参劾左副都御史制策大臣袁可立的奏本,内阁不敢擅拟,故请陛下圣裁。” 魏忠贤知道,杨涟这份奏本的分量很重,便一直等到现在第一批漕粮进京,且西厂送来追缴粮赋所得总额的题本后,才拿了出来。 天启听后,灵机一动,佯怒道:“这种事别来烦朕!” 说着, 天启就继续在锯起眼前的一截木料来。 “是!” 魏忠贤没有像王安一样劝天启对此事作出表态,别为木工活荒废了耽误了正事,而是果断拿着奏本去了司礼监。 刘若愚见魏忠贤没有带回圣谕, 便问道:“这是为何?” 魏忠贤知道天启这样做是在钓鱼,以没有态度的方式表达着真正的态度,好让更多反对新政的跳出来,而不只是处理一个被反对派推出来的一个恪守礼法认死理的杨涟。 但魏忠贤没有向刘若愚等太监解释,只吩咐道:“如果是参劾咱家,定让他杨涟先下诏狱!但既然他杨涟参劾的是姓袁的,那我们内廷就不管,留中!以后凡是弹劾他袁可立的,都留中!” “是!” 杨涟冒死递上去的参劾袁可立的奏本就这样石沉大海。 历史在这一刻再次产生了变化。 原历史上,杨涟是以参劾魏忠贤的方式表明了自己和天启相左的政治态度,而因此落了个下诏狱的结果。 而现在,他倒也算运气好,因为张贵这个变量的加入,逼得一部分文官走上了前台,成为了天启实现中兴大明的主力军之一。 也就让原本是杨涟参劾魏忠贤的历史事件变成了杨涟参劾袁可立。 代表内廷的魏忠贤因此选择了中立,没有亲自下场,打破平衡。 杨涟因此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抓捕他的厂卫。 这让杨涟很失望,他宁愿自己死在诏狱,也不希望自己的奏本石沉大海,被皇帝无视。 希望通过杨涟的死,来激化反对变法者内心怨恨程度的人对此则更加失望。 他们需要通过吃杨涟死后的人血来加强对变法新政的舆论攻势。 “杨涟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诏狱里!他不死,事情就不能闹大!” 黑夜里,一灯如豆,伸手欲掐灭此灯火的申用懋此时就对一些文官同僚,咬牙说了起来。 “就不应该参劾袁可立,而是应该让杨涟直接参劾魏忠贤!参劾袁可立,那独夫和他的走狗魏忠贤不会亲自下场,会隔岸观火!” 躲在灯影里的黄立极此时说道。 “谁让现在主持新政的是袁可立和他的同党,南下追缴逋赋的又是国舅爷,他魏忠贤没有直接参与,杨涟这把利剑也就没打算去斩他魏忠贤!诸公难道有办法劝说杨涟参劾魏忠贤?别的御史言官是能做自己门户口舌,但他杨涟只愿做天下人的口舌!” 申用懋说道。 “没错,追根究底,问题出在国舅爷身上,国舅爷让朝堂上现在多了一股势力,很多时候连借刀杀人都不能做了。” 黄立极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接着就眸光冷厉地道:“国舅爷才是最大的祸害!” 申用懋这时说道:“我们这位国舅爷要回京了,听说是回京议亲的。” “议的谁家女儿?” …… “父亲,你们给我议的谁家?” 张贵一回家就也向张国纪询问起来。 张国纪道:“这门亲事是元辅提的,其实当时我也只是对小阁老提了一嘴,没想到,元辅就记在了心上……” “那是谁家?” 张贵忙问道。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关于婚事,这可是名门淑女! 张国纪道:“议的是,不久前升任北兵右侍郎的,浙东士族商明兼商家四女。” 北兵就是在京师的兵部,通常为与南京的兵部区分,京师的兵部便会被称作北兵,也有称作本兵的时候。 张国纪这样说后,韩珪也从旁笑着答道:“商世叔是家父门生, 恩辅放心,他家的姑娘才貌在当地都是有名的,不会辱没了恩辅的尊贵身份。” 商明兼便是商周祚。 张贵对这人倒是知道些。 这人有两个女儿在历史上的确有名。 一位名唤商景兰,是名臣祁彪佳的妻子。 一位名唤商景徽,史料记载,商景徽有国色, 博学工诗,诗逼盛唐。 而商景徽正是商周祚的第四个女儿。 张贵听后点头,心想既然是有名于史册的,应该不会差。 “这是名门淑女,不是秦楼楚馆里的那些风尘名妓可比!若非圣恩浩荡,选你姐姐入主中宫,我们这样的人家还高攀不起,即便现在也是因为元辅是人家座师,否则,人家也未必瞧得上我们这样这种小户出身的外戚。” 张国纪说着就对张贵道:“不许挑挑拣拣!” 张贵把折扇往手里一拍:“我没有挑挑拣拣啊!” 说着,张贵就瞥了韩珪一眼,心道:“这是这韩家让自己儿子投在自己门下, 又让自己门生联姻外戚, 倒是下的一步好棋!自己这父亲居然也会答应。新的权贵势力在渐渐形成啊。” “没有就好。” 张国纪说着就嘱咐道:“你这些日子务必要老实些,商公还没进京,得先回浙江老家后再携女北上, 别等他到时候来京后,却得知你又在胡作非为, 使这门亲事断了,拂了元辅这份美意,也让人家师生之间留下嫌隙。” “这得看有些文官老不老实才行, 光我老实可不行。” 张贵回道。 …… 福建巡抚商周祚此时正在回乡的路上,他现在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因自己恩师成为首辅,如今自己也跟着被升为兵部右侍郎,跨过了仕途路上很重要的一道门槛,终于成为了六部堂官。 要知道,大部分巡抚级的文臣一生都只能在督抚任上调来调去,熬到胡须皆白才能进京任堂官,而自己只几年就成为北兵右侍郎,若非朝中有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商周祚忧的是,他恩师韩爌先示恩于他,也不是没有条件,条件就是要他这个门生与外戚联姻,要他把自己女儿嫁给当朝国舅。 可他听人说,当朝国舅张贵跋扈嚣张,所以,他有点担心一旦从了师命, 会不会害了自己的四女儿。 可这年头, 师生关系是很重要的人伦关系, 商周祚不好拒绝,但也因此,他这些日子倒也特别关注着关于国舅张贵的风评。 他已经通过《邸报》知道,张国舅以提督西厂的身份来江南追缴逋赋,为此,他特地在进入浙东地界后,就换了便服,去与当地百姓接触,想了解张贵和西厂在江南的所作所为。 商周祚其实对于西厂来浙东收税的事很是抵触,也很担心这些厂卫的人来了地方,会仗着皇权特许,而横征暴敛。 因为他印象中,浙东虽是富庶之地,但其实已经有不少流民饿殍。 官僚、胥吏、劣绅早逼得许多州府田地荒芜,乃至商旅不通,许多本来兴盛的市镇也因官府盘剥而衰败下来。 所以,他担心在西厂也来后,会让浙东更加糟糕,说不定还会再次出现嘉靖时期的大规模倭乱。 不过,商周祚现在还没进入浙江境内。 他现在还在福建境内,正往仙霞关去。 但一路上,商周祚已经看见有许多流民也在往仙霞关方向去,而一些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商周祚对此已经是司空见惯,他一路上已经看见不少这样的流民。 如同他来福建上任时一样的场景。 商周祚因此还感到有些愧疚,暗叹自己作为前任福建巡抚,其实治闽并不出色。 待来到一临近浙江的县城后,商周祚看见这县城里依旧是乞丐成堆,污秽遍地,脏乱的很,而一些路经此处的小商贩正在被官差追打,倒是一些巨商大贾轻轻松松的进出着县城,没有被拦下盘问。 商周祚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前任福建巡抚当的不称职,而更让他担忧的是,有西厂参与的浙直地区会不会更加糟糕,流民更多,普通商贾更加无法做生意。 一时到了由闽入浙的必经之路——仙霞关,商周祚却发现这里的流民大量减少。 “咦,怎么没有流民了?” 而在商周祚回到浙东时,却发现,自己浙东绍兴一带,几乎看不见流民饿殍。 进入一市镇后,商周祚发现这里有大量小摊小贩,沿河大小货船云集,几乎看不到一个官差,只有前方一打着西厂灯笼的关卡正设在河口,一艘大型货船正在那里交割税款。 商周祚此时还发现,自己此时路过的这一个江南市镇,街道竟然也很整洁,竟还有老妪袖间别着綉有“环卫”二字的布条,在清扫街道。 商周祚见此干脆没再乘坐滑竿,吩咐仆人把他放下,步行来到西厂收税的关卡附近来,问着一货郎:“你这是卖什么?” 这货郎笑道:“回这位老爷,草民卖些油。” 商周祚点头,又问:“这里有西厂的官校,你们不怕他们横征暴敛吗?” “回这位老爷的话,您这口音听着是我们本地,但眼睛却像是长在外地,正因为这里有西厂的兵爷们,草民才敢来这里卖油呢,不然哪敢来,只怕早被官差盘剥的本都保不住。” 这货郎回道。 商周祚听后感到很奇怪,又问道:“缘何西厂的官校在这里,你才敢在这里卖油?” “因为凡是从县里来吃拿卡要的官差都会被西厂的兵爷们以破坏商业秩序为由处决,强买强卖的恶霸土顽也会被西厂的兵爷们以破坏商业秩序为由处决,西厂的兵爷们还会组织人打扫街道,便于我们买卖,所以有西厂的地方,我们自然愿意来做买卖。” 这货郎回道。 商周祚听后点了点头,又问道:“这里的乞丐流民都去哪儿了?”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说新政不好?陛下,他在欺君!他居心不良! “有的坐船去辽南垦荒实边了,有的去了船厂,也有不少去了一个叫西林书院的地方,好些读书人和孩童会被带去那里读书,那是国舅爷以西厂的名义建的书院。” 这货郎回道。 “西林书院。” 商周祚听后更加好奇,又问道:“西林书院在哪儿?” “他们说,东林书院在哪儿, 西林书院就在哪儿。” 这货郎又回道。 商周祚越发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说东林书院在哪儿,西林书院就在哪儿。 商周祚现在不得不揣着满肚子的疑窦先回了府,在得知自家田地也被清丈后,他倒没说什么,让他庆幸的是, 自家没有欠朝廷的税粮,管家的人明显听了他的话, 没有拖欠朝廷税粮。 接下来, 商周祚没在家待几日,就带着自己四女儿商景徽往东林书院来。 他迫切地想知道国舅张贵开的西林书院到底是个什么书院,且为何连绍兴的货郎也知道。 但因为商周祚现在只知道东林书院在哪儿,所以,他也就先来了东林书院。 “给我打!往死里打!” 而商周祚刚来到东林书院外时,就见高世泰正在喝令家奴把几个农户吊在树上用木棍殴打。 商周祚见此忙过来问道:“汇旃(高世泰的字),这是为何?” 高世泰见是和自己同阶层且旧年相识的官员商周祚,便一换谦恭之态,致了礼, 然后又换上一脸厌恶之色, 看着吊在树上的佃农道:“教训几个不识趣的佃户!竟敢要逃佃,偷跑去西林书院做工人, 却忘记了自己签了卖身契。” 说着, 高世泰就再次喝令道:“继续打!直接打死!让其家人来领尸, 再让我东林书院的佃户们都来看看,这就是逃佃的下场!” “罢了, 书院毕竟是教化之地,何必如此苛责小民。” 商周祚劝道。 “公岂知道, 这些奸猾刁民,若不打死,只会令良善之民受其影响,所以,此风断不可长,定要杀一儆百,方是教化之道!此所谓礼不下庶人也!” 高世泰道。 商周祚也不好再劝,因为他这时却正好看见对面就是西林书院,便穿溪过桥而来。 “此天,此为地,此为国,此为家,此为族。” 商周祚正往这边来,却见一士子正给几个农户教着字,且指着地上的字念了起来。 商周祚因此问道:“这位后生,你竟想着教农户识字?” 这士子起身拱手道:“这位老伯有所不知,晚生乃西林书院学子,书院让我们自由选择实践课的作业, 晚生选择的是给家乡农户们扫盲的作业。所以, 才来教他们识字, 为了完成我的实践课作业,我还给出了奖励措施,他们谁要认识一百字以上,晚生就给他们十文钱。” “还是西林书院的相公们好,不但帮我们干农活还教我们识字,我们认识了字,还给钱。” “就是,关键还不圈我们的田做学田用,还开作坊让我们可以做工挣钱。” “比旁边东林书院好,东林书院还得我们交租子养着,有时候勾结官府的人役使我们!” 此时,这几个农户们也跟着说了起来。 “不圈民田,不役百姓,还有所谓的实践课。” 商周祚听后对西林书院越发有了兴趣,便疾步来了西林书院,一来到这里,他就听见院内传来讲学之声。 “君子为学,以明道也,以救世也。需务有用之学……” 商周祚听了进去。 至此,商周祚在这里待了多日后才继续乘船北上进京。 …… 而在商周祚北上这段时间,张贵在东林书院旁开西林书院的事,就被顾起元等人以私人信件的方式让朝廷许多反感新政的官员们知道了此事。 许多朝臣文官对此也深受震动。 “好一个国舅爷!竟会想着夺我东林书院的文坛地位!这样的手段真是毒辣,只怕现在江南士林舆论早已不被我东林所控!” 申用懋此时就对着一干同僚们说了起来。 “顾公在信里说,他们组织了不少不得志的贫寒士子,已经把追缴逋赋和请丈田亩过程中发现的一些我官绅士林不堪之事四处宣扬,还直接组织一些人向市井商贾百姓宣扬新政,竟使民知之!我们真的低估了这位国舅爷。” 高攀龙忍不住在这时说道。 “必须参他!尤其是这个西林书院,不能再允许存在,存在只会误人子弟,哪有外戚办书院的道理,此当为我文臣之专务!” 申用懋道。 “同意!” 高攀龙回了一句,又道:“但现在连杨公参劾袁可立的奏本都会被留中,我们参劾国舅爷只怕也没有用。” “有用!” 暗地里因为不满新政而已和江南诸文官勾结在一起的黄立极这时说了一句,且道: “当今天子虽残暴,但不是昏君,从不会真正的无视朝局上变化。我们如果弹劾国舅爷和袁可立等人,奏本看上去会都被留中,但实际上,陛下很清楚,哪些人上了奏疏,上的是什么,只要我们上的奏疏够多,都说变法新政糟得很,最好献上流民图,天子自会知道变法新政没多少人支持,而为朝廷大局,将不得不放弃新政变法,或者停止继续改革,撤设制策司,不再向全国推行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等新政。” “此言有理,只是流民图当由何人所献为妥?” 申用懋点首说道。 “自然是申公您了,申公您是苏州人,又是神庙朝首辅申公之后,只有你的想法才能代表江南民意,而陛下也会不得不相信。” 黄立极说道。 申用懋点头:“好,到时候就由鄙人献流民图,接下来,就烦请诸位不停上本参国舅张贵!” “定当竭力!” 这时,黄立极、高攀龙、缪昌期等皆回道。 于是,接下来,弹劾张贵建西林书院乱人心术,以及在江南横征暴敛的奏疏如雪花一样飞进宫中。 一开始,天启的确也对这些奏疏不理不睬,全部留中。 但如黄立极所料,天启不是真的对朝廷不闻不问的皇帝,在这一天晚上,他突然就让魏忠贤把这些留中的奏疏拿到自己寝宫来,一一翻阅。 “这么多弹劾张贵的!” 天启看后不由得拧起眉来,随即露出不易为人所察觉的轻蔑之笑,心道:“朕可不是这么好吓唬的。” 说着,天启就道:“传旨,明日叫大起!” 很快,天启于明日叫大起,即上大朝议事的旨意就为京城百官们所知。 “果然如黄公所料,天子真的要开始见群臣们了,想必是真的被满京官都说变法新政很糟糕、国舅爷很不得人心的大量奏疏给震惊到了。” 缪昌期此时就对申用懋等人说了起来。 申用懋笑道:“不只是天子,只怕韩蒲州的得意门生商周祚也会因为国舅爷在江南的行为而要拒绝这门婚事,且也跟着反对新政了。” “那是,商家是浙东大士族,想必也会因为自家田地被清丈而很不好受。” 黄立极跟着说道。 等到次日,朝会上,天启刚让朝臣们议事,申用懋就站出来,拿出流民图与弹劾张贵的奏疏道: “陛下,臣弹劾国舅张贵在江南借推行新政,横行不法,擅开书院,误人子弟,致使江南民怨沸腾,妖邪丛生!” “另有酷吏赵彦更与国舅爷狼狈为奸,在江南搞得民不聊生!” “故而,有江南名士画了一幅流民图托臣献给陛下,而意在让陛下知道江南百姓惨状,而勿再让外戚酷吏利用所谓新政于江南害民。臣请陛下御览!” 天启听后故作惊讶:“竟有此事?” 申用懋道:“陛下若不信,可问问刚到京的兵部商侍郎,他才从浙江老家来京,自可佐证臣所劾之言!” 而这时,商周祚突然主动出朝班道:“陛下!臣弹劾太常寺卿申用懋欺君!另,臣还弹劾他污蔑当朝国舅与朝廷大臣!更罔顾事实,而企图抹黑朝廷在江南所行之善政!局心不可谓不良!” 申用懋惊愕地看向商周祚。 不少文官也跟着看向商周祚,满脸不可思议:“你竟然说新政是善政?难道你家田地没被清丈?!”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臣有同党,臣的同党是陛下,臣是帝党! 新政是善政? 商周祚此时的结论,让天启也倍感意外。 天启内心的确明白,说新政非善政的人虽然多,但并不能因为人多就觉得可信。 但大多数朝臣都反对变法新政,让天启也不得不承认变法的阻力的确很大,满朝文臣真正可用的没几个。 所以,天启认为商周祚可能也会选择与大多数文臣一样反对变法。 可天启没想到商周祚没有这样选择。 关键是, 商周祚本身就是江南的大士族,在浙东乃至整个江南士大夫阶层都很有代表性。 所以,商周祚此时这样说,让担心变法阻力太大而不好太过强硬的天启彻底下定了继续铁腕的决心。 天启知道,商周祚言新政是善政,那说明江南的士绅并非铁板一块, 甚至会因变法产生的政见不同而出现分裂。 于是, 天启便对商周祚说道:“你且说说, 他申用懋如何欺君,如何在诬蔑当朝国舅和朝中大臣,乃至诋毁新政的?” “遵旨!” 商周祚说着就道:“臣回乡后亲眼所见,浙直两地流民大减,野无饿殍,市无奸猾小吏,秩序井然,而在新政推行前,臣之家乡虽是富庶之地,却因胥吏豪绅盘剥过度, 早已是流民遍野,路有冻死之骨, 可见新政损有余补不足之效甚好, 既实国库, 又惠小民,并非恶政!” “所以,申太常所言乃欺君之言,所献流民图恐为捏造之证!” “另对于当朝国舅, 臣遍访乡人,贫者皆称其德高恩重,富者亦有赞其令商旅可通,饶是有严苛之举,亦是奉皇命行事,非不法也,亦无横行之举。” “国舅唯一非奉旨行的事便是建西林书院。但以臣看,西林书院并不误人子弟,因为西林书院并不说教,只是不让他们袖手谈心性,而让他们去实践,去与庶民接触,去调查民间疾苦,去实践圣人之道而已。” “另外,国舅爷所建西林书院一直在力行办学惠民之旨,不圈民田,不役百姓。反倒是赫赫有名之东林书院,却肆意打杀佃农, 役使百姓如官衙,士子也多不通民情,好空谈道德, 实无用处。” “臣认为,如果真要拆西林书院,还不如拆于国无益于民有害的东林书院!” “至于总督赵部堂,非酷吏也,乃我大明不畏权贵之干臣,陛下钦点其总督浙直到现在,官差猾吏不敢随意下乡,权贵豪绅不敢随意并田,有当年海公巡抚南直时之德。” “所以,申太常所言皆是欺君之言,对当场国舅与朝廷大臣也皆是诬蔑之言,乃至竟捏造流民图来诋毁新政!” 商周祚说着就道:“臣想问问申太常,流民图到底从何而来?” 天启点点头,看向申用懋:“申用懋,回答这个问题!” “商明兼!” 申用懋叱喝一声,额头青筋直冒,怒瞪着商周祚。 商周祚的行为,他不可能不生气。 要知道,新政乃扰民之苛政,在京城文臣士大夫间是政治正确。 除了支持变法的少数几个制策司官员,几乎无人敢说新政好话,也可以说,几乎人人都在说新政坏话。 要不然,申用懋也不会在这之前,天然的以为,家里也被清丈的浙东士族子弟商周祚肯定会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但他没想到商周祚却说新政的好话,这无疑会极大增长皇帝支持新政的决心,也让许多还没对新政表态保持中立的重臣也会开始对新政有更多的好感,如首辅韩爌、大学士朱国祚、新任吏部尚书孙承宗等人。 本来新政乃苛政已经如皇帝的新衣,是大部分京官们达成一致的观点,也在尽量给皇帝洗脑,让皇帝相信新政乃苛政。 结果现在,商周祚就像是第一个拆穿这个谎言的人,让申用懋等人反对新政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 本来打算在这时一致逼着陛下也承认新政乃苛政的申用懋等人,仿佛突然被商周祚给在菊花处狠狠地捅了一下,让他们一下子后防失守。 所以,申用懋现在很郁闷,无法再指望商周祚为自己这边说话的他,当即就扣大帽子给商周祚:“你果然乃一谄媚权贵之徒!” 说着,申用懋就看向天启:“陛下,商明兼所言不足可信!” 嘭! 天启当即就把桌子一拍,指着申用懋:“你放肆!说商爱卿之言可代表江南民意的是你,现在说他的话不可信的也是你,朝堂上岂是你儿戏之处!还是说,你分明就眼里没朕这个天子,把朕当猴耍?!” 申用懋刚才也是被商周祚刺激的失去了理智,才急着给商周祚扣帽子,否定商周祚,但他却忘记了大明真正的裁判官是皇帝,自己没资格扣这帽子。 申用懋因而立即吓得匍匐在地:“臣,臣失言!” “传旨!” 天启冷着脸,看向申用懋,叱声喝令起来,他没打算就这么轻易饶过申用懋。 “陛下!” 但这时,泰昌所留的顾命大臣、左都御史杨涟站了出来,大喝一声,便持象笏奏道: “臣请陛下诛杀佞臣张贵、奸臣袁可立,以明君德!” “臣在这之前,已上过一本,列举左副都御史袁可立二十四条大罪,条条当诛!” “然,内宦蒙蔽陛下视听,留中不发,明显奸党张贵、袁可立等在内廷司礼监亦有同党,陛下您乃英明之主,岂能坐视这样的奸党出现?您难道不怕大权旁落吗?!陛下!” 杨涟这话倒是如一颗重磅炸弹,把外戚和改革派文官、内廷宦官都拉了进来,只差没明着骂皇帝你是个昏君,还是给天启留了点面子,说他只是被蒙蔽。 当然,杨涟这样做就是在找死,而且是主动寻死,他现在就是想逼天启杀他,然后用自己的血恪守自己心中所坚持的治国之道。 杨涟其实不是江南大地主,他是湖广人,而且是湖广小地主出身。 清丈田亩和追缴士绅逋赋并不怎么影响他的利益。 但他为什么极力反对新政?还站在东林党这边? 因为接受儒家教育的他一直相信君子当喻于义,而不当喻于利。 朝廷也一样,要耻于言利!当注重言礼! 在儒家看来,朝廷不应该与民夺利,不应该以敛财为目的,而是应该轻徭薄赋,以礼治国,提倡仁政爱民的德治,并因此恪守礼制,而不要有任何改变。 皇帝要像圣人一样要求自己。 大臣们也要像圣人一样要求自己。 但现在朝廷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在杨涟看来,都是在与民争利、敛财于民,乃至视自己子民为贼,不以礼待之,竟为了追缴税赋,动辄杀头抄家。 这是秉信儒家道义的杨涟无法接受的。 所以,杨涟现在才站出来冒死一搏,他要用自己的性命逼着自己君父坚持做一个符合儒家道义的天子!而不要再对申用懋这些反对新政的文官穷追猛打。 天启知道杨涟的目的,且因此极为愤怒,他不希望有人这样威逼他,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威逼。 天启喘起了粗气。 自己父皇怎么就给自己留了这么个难搞的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张贵知道现在是天启需要自己这些人的时候了,便果断站出来道:“陛下,杨总宪说臣这个外戚有同党,臣的确是有同党。” 天启听后惊愕地看向了张贵,心道:“你在说什么?!还嫌朕现在不够乱吗?” 在场的大臣都看向了张贵,也不知道张贵这么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贵这时候则回道:“臣的同党是陛下!” “臣是帝党,不是奸党!” “臣这话不只敢为自己这么说,也敢为袁副宪等人这么说,袁副宪袁礼卿等,也是帝党!” “正因为我们皆是帝党,才看上去像是互为勾结,可事实上,只是忠于王事而已。” “如果说,帝党是奸党的话,那以杨总宪的意思,天下忠于陛下的而不忠于儒道的,是不是皆该杀?”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大清洗!把文臣一个接一个的砍杀!天启的手段,张贵的大招! 天启听明白了张贵的话,知道杨涟现在这样做,是因为自己没有按照他的要求来当皇帝。 也就是说,杨涟并没有忠于自己,只是忠于自己的信念,严格来说,不算自己的忠臣, 只是儒家的忠臣。 天启心中烦闷因此一扫而空,且点首看向张贵,说道:“没错!你们皆是忠于朕的,即便有党,那也是帝党!忠于朕,就不算奸臣, 帝党也算不上是奸党!除非天下不是朕的天下!” 最后这一句,天启说的时候,语气特别冷厉。 张贵则在这时想到了如何对付杨涟, 便道:“陛下圣明!” 随即,张贵就又道:“陛下,所以,臣想问问杨总宪,他有没有党,他的同党是谁?” “杨涟,回话。” 天启这时候向杨涟吩咐起来。 杨涟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有党,而自毁清誉,也就毫不犹豫地道:“臣无党!臣做这一切皆是为了陛下, 为了我大明!” “陛下!” 张贵这时候则道:“臣认为,杨总宪是有党, 而且有很多同党!” “他的同党遍布古今中外!甚至在这朝堂上,也有不少他的同党。” “他们这一党, 才是一直想着让陛下大权旁落, 想把这汉家天下变成他们的天下的奸党!” 张贵一语双关地说后, 就拱手道:“陛下可以不杀杨涟, 但不能不灭其党!” 张贵这样说的意思很明白,与其让杨涟死,不如打压其背后的阶级。 相当于直接掀桌子,只处理杨涟没意思,还不如把利用杨涟把所有反对新政的人都杀掉。 天启也顿时明白了张贵话里的机锋,便看向杨涟,一语双关道:“杨涟,朕再问你,你是否有同党?“ “臣没有!陛下就算是让北镇抚司严刑拷打,臣也还是这句话,臣没有同党!” 杨涟回道。 天启笑了笑:“你说你没有同党,是吧?” 说着,天启就喝令道:“魏忠贤,去把这段时间全部留中未发的奏本都拿来!待会就在这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票拟批红!” “遵旨!” 魏忠贤说着就急忙退了出去。 申用懋等顿时大感惊愕。 他们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说要把留中未发的奏本都处理了,而且是当着百官的面票拟批红,走最正规的程序。 皇帝这是要干什么,公开处刑? 黄立极更是懊悔不已,心道:“完了!低估我们这位陛下了!他不是宋神宗!他原来并没有被自己这些如山如海反对新政的奏疏吓到,而之所以一直留中不发, 也不是因为要在暗中观察局势,而是请君入瓮,等着自己这些反对新政的都跳进来,然后一网打尽!自己失算了!自己应该还是等杨涟参劾魏忠贤时再站出来比较好!哎,自己也是太急于阻止新政有一天也推行到自己北方,太急于不想自己家也被清丈田亩了。利令智昏啊!” 黄立极这样想后就看向了杨涟。 而这时,魏忠贤等太监已经跑着大量奏本疾步走了进来。 魏忠贤更是一马当先,以一个陈洪似的滑跪,迅速滑到了天启面前,举着一沓早已整理好的最重要一批奏本到天启面前道:“皇爷!都拿来了。” 天启很赞许的看了魏忠贤一眼,然后把吩咐道:“先去把申用懋手里的那份奏本拿来。” “是!” 魏忠贤便急忙起身,接着就一个劈手,将申用懋手里的奏本迅速夺了过来,随即一个腾挪转身,就出现在了天启面前:“皇爷,奏本。” 天启拿过奏本,看向杨涟,说道:“杨涟,你只要你承认你有同党,承认你现在这样攻讦国舅与袁卿家,也是因为对新政不满,是想诋毁新政,是不欲让我大明国富民丰,你只要承认,朕便不杀你,也不杀他们!” “陛下!臣的确受杨涟指使!臣也的确是杨涟的同党,臣今天做这些,皆是听从了杨涟的唆使,他让臣反对新政的,陛下明鉴!” 申用懋怕死,故而先主动承认起来。 杨涟这时却毅然说道:“陛下!臣从未结党,臣也没有同党,臣也不会指使谁,臣做这一切皆臣自己一人所为!臣只为了陛下!” “好!” 天启应了一声,随即把申用懋的奏本,丢到了魏忠贤面前:“立即票拟批红,将申用懋拖出去砍了!罪由,让阁臣们写。” “明白!”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就立即把奏本捡起来,来到韩爌面前,还把票拟用的纸笔递了来。 “陛下!” 杨涟再次大喊了一声。 他自然不愿意看见申用懋等人因为自己被杀。 这样的话,他的死将会没有任何意义!也将没有人会再为他的死鸣不平! 反对新政的人只会恨他迂腐,没有担当,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不愿意为自己这个团体牺牲的人存在。 所以,杨涟也不得不承认,国舅张贵真是毒辣,竟怂恿得皇帝不杀他而借着他有同党的名义杀申用懋等人。 其格局完全在自己意料之外! 他不得不承认这张国舅已经没有把他杨涟本人放在眼里,而是一直盯着他背后的整个士大夫! 但杨涟宁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党,承认自己不忠于皇帝,也就只是恳求道:“请您示恩行仁政!” “朕还是那句话,要朕示恩宽恕他们,你杨爱卿,先帝所留的顾命大臣,得敢于承认自己有同党,且是他们的主使!” 天启说道。 “臣真的没有同党!” 韩爌是个听话的首辅,便很快票拟完毕,交给了魏忠贤。 魏忠贤立即给了司礼监秉笔刘若愚。 刘若愚也批了红。 随即,魏忠贤就喝令道:“把申用懋拖出去,即刻砍了!” “是!” 两锦衣卫走了进来,拖拽起了申用懋。 申用懋这时急得大喊:“陛下!臣真是杨涟同党啊,他真的是幕后主使啊,陛下!” 接着,申用懋又对杨涟喊道:“杨涟!你个卖直求名的,你怎么就不承认呢,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没多久,申用懋就被拖了出来,且被摁在了铡刀下。 咔嚓一声。 一颗人头落地。 申用懋血洒当场。 “陛下,申用懋已诛!” 一锦衣卫官进来奏道。 天启点头,随即又拿起一份奏本,然后看向杨涟:“杨涟,你承不承认你有同党?” 杨涟激动地喊道:“陛下!臣弹劾悍戚奸臣,皆是为匡正陛下得失,未有任何同党参与,臣从不结党,也从不指使谁!陛下对臣要杀要剐,皆是君恩,何必因臣迁怒于他们,而落下不仁之名!” 天启未言,只看了一眼奏本,就道:“把高攀龙也拖出去砍了!” “陛下!” 高攀龙大惊一声,忙喊了一声,就道:“臣和杨涟是同党,是同党啊!陛下,陛下也不必再问他杨涟,臣愿意坦白一切啊!” 天启没有搭理高攀龙。 高攀龙随即朝杨涟喊得:“杨公,你何必不承认,你意欲弹劾袁可立,就是我们一起密议决定的,还是缪昌期为你写的奏疏!我们皆是你的同党啊,何必欺君啊!” 杨涟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党,他不希望将来史书真的记录下他承认自己是党锢之争的不正之臣,而非是海瑞那样的真正忠直之臣。 故而,杨涟只泣声道:“请陛下杀臣!开恩于他们!” 天启这里只对魏忠贤吩咐道:“把缪昌期的奏本先拿出来。” 而与此同时,高攀龙也被拖了下去。 咔嚓一声。 很快,高攀龙也身首异处。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掀桌子!不承认就给朕一直砍下去! 天启现在斩杀大臣很是淡然,一瞬间就连斩两位大员。 满朝皆震悚不已。 缪昌期此时哆哆嗦嗦地看着天启从魏忠贤手里拿到了他弹劾张国舅和诋毁新政的奏本,然后直接朝杨涟跪下道: “杨公!你承认吧!你再不承认,我们就要因为你被杀光了!你于心何忍啊!君子有朋就有党啊,杨公啊!你何必如此虚伪,只顾个人清名,而罔顾我等生死啊!” 缪昌期见杨涟没反应, 焦急之下,干脆威胁起杨涟道:“姓杨的,你这样是自绝于士林!” 杨涟也很痛苦,这不是他想要的剧本。 他想的是皇帝杀他,最好是虐杀,让他留名青史,让天下人和后人皆承认, 自己是为国而死, 为匡正君王得失而死! 但现在皇帝在国舅张贵的建议下, 直接掀桌子,不杀他杨涟,而是杀跟他杨涟政见一致却在骨气上不如他的其他反对新政的大臣。 这让杨涟担心自己会因此得罪天下士林。 而使天下士大夫皆因为他的固执而怨恨,怨恨他过于在乎自己个人的名节,而不去保住大多数人的性命。 甚至可能会让很多人都认为他杨涟迂腐自私,宁眼睁睁看见大量朝臣因自己而死,也不愿意放弃一点虚名。 但杨涟是真的不愿意放弃。 他可以被君王杀死,但不可以主动承认自己结党营私,对君父不忠。 因为这意味着他自己就是背叛儒家的人。 “砍了!” 天启见杨涟没有说话,还是吩咐了一句。 于是, 缪昌期也被拖了出去。 缪昌期现在都快急哭了。 他不明白杨涟还在坚持什么, 他以前是很欣赏杨涟这种刚硬敢谏的品格的。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杨涟这种固执的宁赔上人命也不肯牺牲自己名节的人好讨厌! 缪昌期很想说,你杨涟再不向天子服软承认自己有同党, 反对新政、为天下官绅说话的官员就要被杀完了。 难不成你杨涟以为我们还这些人还敢直接跟天子撕破脸吗?! “姓杨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缪昌期此时还气得大喊了起来。 “慢着!” 而这时,杨涟却突然喊了一声。 天启因此便让两锦衣卫暂时没杀缪昌期。 缪昌期顿时脸上挂起了笑容,心想自己总算可以捡回一条命了, 只是可惜了高攀龙和申用懋二公。 然而, 杨涟并不是打算承认自己有同党且在结党,而是说道:“陛下,您这样诛戮大臣,会让满朝皆空!到时候,朝政必然大受影响,而危及社稷啊!” “陛下!臣认为杨涟的党羽不除,才会危及社稷!” “至于如此除灭奸党,会不会影响朝政,臣认为,不会!皆是尸位素餐之辈,杀了反而节省国帑,且让位于贤者。” “大明并不缺做官之人,无非到时候大冢宰孙公辛苦些,立刻升一批人选一批人,大不了再开恩科,或者还可以恩科时每增加进士举人名额。” 张贵这时说了起来,又道:“事实上,如今天下立志报国之儒生犹如过江之鲫,且不乏能人, 如臣在江南所办西林书院所培养的几个士子,都比如今这些只知诋毁新政而对国困民乏之现状全无半点建树甚至还故意添堵的庸臣强!” 张贵说着就拿出了一沓信件:“陛下,臣这里有他们写给臣的信件,本就打算今天下朝后献给陛下,臣干脆现在就献给陛下,这些皆是他们在接触百姓了解民间疾苦后,向臣阐述的变法理念,虽不一定说是良策,但臣认为,让他们来朝堂上做官,都比现在让朝廷皆是禄蠹要强。” “把信件拿来。” 天启唤了一声。 很快,天启就拿到了这些信件,只见有士子在信件里提到“摊丁入亩”;也有士子在里面提到“官绅一体纳粮,取消官绅优免条例”,而且给出的理由是官绅占田地比例已经远超国初,优免只会限制朝廷税收的增加;也有士子表示,通过调查发现江南棉田桑田过多,导致米价腾贵,大量无地百姓生活因此更加困苦,甚至有大户为赚取生丝棉布之利,把农民从土地上赶走,而种桑种棉,故认为当对种棉钟桑之户课以重税。 天启看后道:“的确比满朝许多公卿要务实许多。” “但他们大多因为科举名额有限和出身寒微而报国无门,陛下,我大明现有之读书人远超国初,这录取进士举人的名额也得与时俱进的增加才行,否则,报国无门的读书人太多,恐生怨怼之心。总的来说,我大明不缺做官之人。”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 而杨涟这时候则反对道:“陛下!科举乃抡才大典,岂能擅增名额,而是庸者大量充斥于朝堂?臣请陛下三思,勿要再改国策啊!” “陛下,臣请陛下允许臣把杨总宪这话布之于天下,让天下立志报国的读书人都听听,到底是谁在阻挡他们的上进之路。” 张贵这时候提议道。 “准!” 天启道。 “且慢!” 杨涟又喊了一声,随即语气不足地道:“臣收回此言!多取天下有志之士,本为皇恩,岂能阻遏。” 天启因此笑了起来,问着杨涟:“那你可承认你有同党?” “臣……” 杨涟犹豫。 缪昌期则眼巴巴地看向了杨涟。 可没多久,杨涟就还是回道:“臣没有同党,臣一切只是匡正陛下得失,臣也没有和任何人结党密议!” 缪昌期:“……” “把缪昌期砍了!“ 天启当即大喝一声。 咔嚓! 缪昌期也没多久就人头落地。 天启接着又拿起一奏本,问杨涟:“承不承认?” 杨涟只道:“臣请陛下开恩!” “砍了!” 天启把奏本一丢。 又一反对新政的大臣被拖了出去枭首。 “你有没有同党?” 天启又拿起一奏本,问杨涟。 杨涟:“没有!” “砍了!” 天启把奏本再次一丢。 咔嚓! 这一名文官也被枭首,且在被枭首前也对杨涟痛骂道:“杨涟,你个伪君子!为自己名节,不顾他人生死!” 咔嚓! 咔嚓! 咔嚓! …… 因为杨涟执拗地拒绝承认自己有同党,拒绝承认自己不是真心为了大明为了陛下,也就导致一个接一个的文臣被斩杀。 这些自然皆是昔日上本反对新政的。 天启一直等到现在才处理,本意也是为了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不然,天启要是当初在杨涟上了第一道反对新政的奏本时就处理了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大臣跟着上本反对新政。 只是现在更好的是,在张贵建议后,他直接通过逼杨涟的方式来除掉这些反对新政的大臣。 黄立极此时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何时轮到他上的那道反对新政的奏本。 他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朝会上,所发生的事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昔日和申用懋等密议时,本是想通过让天子杀杨涟来激化天下人对新政的不满,结果谁知现在天启却饶开杨涟直接杀他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