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平要术开始》 正文 第一章 两脚青羊 “神不明,三炷灵香不拜。” “鬼不清,一纸冥宝莫敬。” 日落西山的昏黄斜阳拉伸人影,绵延的将其打在记载百年历史的老城楼上。 一名青年道人手持方正布幡缓缓走进西城门,城门口的百姓看着青年道人手上持着的方正布幡低声颂念着幡上的幡语。 这青年道人便是许渊,于樵山学道,如今年过十七,方从百里之外历练回山。 许渊并非此世之人,前世因缘际会之下得了一九节杖,后被雷击中之后才来到这方世界。 浑浑噩噩于九岁之时才清醒,醒来之时就在樵山道观,被观中老道师父养在身边。 这八年来也跟随在老道师父身边学法,自三年前出山,每年都要外出历练。 如今回山之际,见县城里热闹,数月不见此景,心生憧憬便入了城。 他一身藏蓝道袍之上沾染尘土,足靴之下有些泥叶,左侧腰间挂着一个黄皮饮水葫芦,面容清瘦,眉宇之间留有一丝稚嫩,尚未长开。 右手持着竹挂方正黑白布幡,两面各书一幡语,幡头以红绳挂着三枚盘出包浆的黄澄澄方孔古制铜钱,随着走动发出叮叮脆响。 随行踱步张望着,也有周遭百姓好奇看来,本是见幡语觉的奇妙,可等一乍看这持幡道人是个年轻的,心中几分升起的期许又落了底。 如今世道,坑蒙拐骗者不知几云,若是白须飘飘有几分仙家气派的或还可以让人心敬几分。 走进这县城之后,可见四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已是夕阳黄昏却似正起闹腾之意,红黄灯笼高高挂起,映的人面容红润。 车水马龙之间,人潮涌动,是夜市却更像是一年一度的大集会,十里八村各户人家都聚到了县城,炊烟袅袅,食气腾腾,尽显人间烟火胜色。 东头炸油糕的妇人挽起衣袖,弯腰低头揉搓着面饼,两缕长发搭下,姿态丰腴;西头老人家撑着一个皮箱,打着烛光,白布后佝偻身影手持竹挑皮影说的欢快。 许渊看的心里欢喜,闻着香味肚子里也起了馋虫,右手从怀中拿出一个折叠整齐的小布包,打开一摸,就剩下零散的十一个铜板。 眉角露出喜色,好在还有些余钱,左手拎着布包,右手将方正布幡往上一送,抗在肩头走进闹市当中。 左看右看四处驻足停留也是恰意的很。 忽而听到前方一阵锣鼓喧天,一群人汇聚围成一团。 许渊也好奇是什么热闹引来的这般多人去看,三两口吃掉手中的油糕,有些油腻的手随意的往幡面上蹦了蹦就径直小跑过去。 “借过借过。” 从人群中挤到前列,却见中央搭着一个木台,一个络腮胡的长发中年道人手中提着铜锣敲打,身后一排木箱,上面裹着红布,保持着神秘感。 络腮胡身边另有两名青年道童捧哏一般的卖力吆喝着。 “各位乡亲父老,贫道乃是安阳郡修道之士,如今行到贵宝地没了盘缠,无奈之下贱卖贫道随行的有灵青羊,欲换些钱财赶路回山。” “然此有灵青羊也并非谁人都能买,还是要看些缘分,有缘人得之,若是将其养于家中可改风水气运,得赐福泽,若是将其食用,亦可延年益寿,破病消灾。” 闻言,聚拢的百姓嘘声一片,这种噱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每次都有人信,可偏偏就是假的,也没见改了运,该得病还是得病。 “兀那道士,你这般肚大腰粗络腮胡,可没一点得道高人的样子,我看你也是个坑蒙拐骗的!” “说的不错,一看就是骗钱的!” “骗子!骗子!” 百姓大笑着跟风去谩骂,台上络腮胡道人脸色一沉,咣当一声将手中的铜锣扔到地上,脚踏罡步,手捏法印,怒喝道:“贫道行得正坐的端,怎能将贫道与那些亵渎道门的货色相提并论!” “你们且看好了!” 络腮胡道人袖子一动,一张黄符捏在指间,口中更是喃喃自语念念有词,不过三息时间,手中黄符无火自焚,此火不生青烟,符灰不落一角,就这么飘荡在道人身前一动不动悬空。 围观的百姓顿时眸子瞪大,好事者的嘴巴也迅速闭上,震惊不已的看着这一幕景象。 络腮胡道人目光微微转动将台下众人目光收归眼底,只是看到许渊这个道门弟子之时微微停顿一瞬,借着灯光看清许渊年轻面孔之后这才不放在心上,随后手中法印转动,那符灰随着络腮胡道人的法印轨迹游动起来,看的人群喝彩连连。 络腮胡道人脸上露出笑容,喝道:“今日我就给各位父老乡亲看看什么是呼风之术!” 说罢右脚猛然一震,踩踏魁罡,手中向上一拍,符灰震动飞上天空。 “请风婆助我!” 络腮胡道人朝天大喝一声,突兀间,一股股微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知其出处,不知其去往。 风吹的许渊肩上布幡震动,吹的百姓衣裳挥卷。 “道长实乃真高人也!” 人群中那最开始质疑络腮胡道人的汉子惊喜激动的出声称赞,紧随其后一声声夸赞和吹捧之词络绎不绝,更多的百姓围拢过来,将这一处地方围的水泄不通。 台上的络腮胡道人眼中满是得意之色,两袖道衣翻动,好一番得道高人的做派。 那台下百姓见这络腮胡道人的本领,心中也由不得不信,这能呼风的必定是高人! 络腮胡道人见氛围已经烘托到了这,右手往后一背,那随行的两位道童立即得令,迅速掀开那大红布。 台底下一双双眼睛看过去,只见那红布之下的牢笼里有五头身形差不多大的青羊,这青羊生的稚嫩,一身青色羊毛色泽鲜明,像是颜料染上去的一般。 这五头青羊那双眼睛更是灵动异常,看着就不同普通羊类的呆板,对视一眼,确确实实能看到那眼睛里的情感流露。 “果真是灵羊啊!你看这毛!还有这眼睛,真的有灵啊!” 人群瞬间吵闹起来,牢笼里的青羊顿时害怕的缩在一团。 许渊见到这青羊的一瞬间眉头微微皱起,随后手中捏了个指诀缠绕一缕玄光从眼前划过。 原本略显疑惑的面容瞬间冷若冰霜,和许渊离的近的几人瞬间莫名的打个寒颤,汗毛乍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道长!您看在下和这有灵青羊可有缘分?”人群中,一名公子哥颇为期待的询问。 络腮胡道人看过去,见这男子身穿锦衣,腰间配饰蓝带缀挂青玉,珠圆玉润一派富贵气息,眸子一亮装模作样的沉吟掐动手指微微点头道:“公子生有大气运,倒是的确与贫道这青羊有些缘分。” 这贵公子闻言当即面色一喜,躬身笑道:“请道长成全这缘分!” “也罢!既是有缘,那便予你一只青羊,至于钱财,你随意给贫道些盘缠就是。” 络腮胡虽然如此说,但是这公子哥可不敢随意,拿出一个钱袋子之后又从怀里取出三张银票道:“在下身上就只有这么多了,一共二百三十二两银子,若是不够,我再回家去取!” “公子客气了!” 络腮胡微微一笑,轻咳一声道:“天干地支,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 两名道童反应过来,赶紧一前一后一个取来银票钱袋,一个打开牢笼准备抓一只有灵青羊出来。 “且慢!”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冷喝,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扛着布幡突然开口的许渊。 络腮胡道人眉头一跳,看着许渊道:“这位小道友有何贵干?” 许渊看着牢笼之内蜷缩成一团的青羊话语冰冷道:“敢问道长这青羊是四蹄的还是两脚的?是爬行的还是直立的?” 四周百姓疑惑不已,不知道许渊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台上的络腮胡道人和那两名道童却是瞬间脸色一变。 “小道友这说的是哪里话?青羊自然是四蹄的,又怎会直立?”络腮胡道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许渊回道。 “道长孤陋寡闻,小道却是知道有一两脚直立青羊。” 许渊轻笑一声上前一步,肩上布幡滑落到手中,三枚油光发亮的铜钱闪烁着幽幽寒光叮当脆响。 不等络腮胡回答,就直指络腮胡冷漠道: “道长既是没见过,今日小道便让道长见见如何?” 正文 第二章 化畜邪术 台上络腮胡道人一听许渊此话,面容当即就是一冷,低哼一声道:“小道友这是在找贫道的茬了?” “灵山十三峰,九宫五门中,道藏山庭门,玉术尽吾胸。敢问小道友又来自何方!” 络腮胡道人颇为冷傲的质问许渊,那身后天干地支两名道童此时也凶恶的盯着许渊,手中各自持着一个黑色三角幡。 许渊不屑的看着络腮胡道人冷声道:“你等邪道也敢言称自己是灵山道门玉庭之人?真是不知死活!” “你既知我灵山道门,劝小道友莫要自误!”络腮胡平声威胁道。 此时台下的百姓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缓缓向后退去。 许渊看着络腮胡道人轻笑一声,也不屑继续理会,手中布幡微微摇动,一抹墨色玄气忽而在布幡上升腾而起,整个布幡之上好似笼罩了一层黑光,周围百姓目光落在布幡上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赶紧挪开目光这才觉得好转。 “渡气而出!养气后期!” 络腮胡道人看到这一幕顿时震惊出声,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和他一般的修为境界! 真是,真是…… 气煞我也! 络腮胡道人目光震动,但是却没有丝毫惧怕,即便修为境界相当,他这几十年的术法修行也不是白活的。 右手从袖袍中一抽,一柄巴掌大的青玉小剑出现在手中,运气一催,小剑上青光闪烁,只见络腮胡道人抬手一推,那玉剑如同飞剑一般直接朝着许渊脑袋刺来。 叮! 青玉飞剑直击许渊,布幡之上玄光化作一道墨色罩子护在身边,青玉飞剑和这墨色罩子碰撞在一起直接便被弹飞了出去。 络腮胡道人见状心中大惊,自己这法器飞剑竟然没能破了这小子的护身罩! “天干地支!” 络腮胡道人低喝一声,袖中两张黄符滑落在手中,运气激发黄符朝着许渊打去,这两贴黄符刚一出手就化作两个通红的大火球。 叮叮叮! 方正布幡之上的三枚铜钱撞击在一起,忽而右边的那一枚刻着人元通宝的铜钱脱落,嗖的一声转动着弧线飞出,从那两个火球上穿过,两个火球瞬间熄灭,只剩下两张符灰黯然跌落。 人元通宝去势不减,直击络腮胡道人的脑门,络腮胡反应迅速连忙低头! 只听得砰的一声,其发冠瞬间碎裂,头皮被擦出一道口子。 许渊抬手,铜钱稳稳的倒飞落在许渊手中。 “小道友!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便是斗法也不能下如此杀手!这县城若是道友的地盘贫道离去就是,这灵羊留给道友,贫道日后再也不来此处!” 络腮胡道人摸了摸头顶,看着手掌心的血迹以及头皮火辣辣的疼痛心生退意。 本是看这小道士年轻,结果不曾想修为境界高也就算了,竟然连出手斗法都如此狠辣娴熟,手中那法器也不同寻常! 许渊搓动着手中的铜钱面无表情的看着披头散发的络腮胡人畜无害的笑道:“道长还没见识小道的两脚青羊呢!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小道友这是执意要与贫道斗法分个高低胜负了!若是如此!贫道必不再留手!” 络腮胡道人沉声大喝。 许渊上前一步冷笑道:“不是分胜负,而是我定你生死。” “大言不惭!” 络腮胡道人怒喝一声,脸色阴沉甩袖飞出两贴黄符落在身旁的两名道童胸口。 两人手持三角幡,手臂外幡,双膝微躬,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抬头望天。 “请神术?不对,应该说是供神术,只不过你们供养的也只是鬼怪而已。” 许渊喃喃自语,右手抬起,指尖捏着的铜钱就要打出去。 与此同时,两股莫名的气息突然锁定了许渊。 只见那天干地支两名道童瞬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股股浓厚的阴气从两人身上散发而出。 两人身下的影子如同活了一样诡异的扭动起来,然后脱离了肉身的束缚反而贴在了身上。 紧接着两名道童同时睁开只有眼白的双眼,面目扭曲的看着络腮胡道人阴森森道:“你又唤我们了,这次供奉的魂魄不能少!” 络腮胡做个稽首恭敬道:“两位神将放心,此地都是血食,魂魄只多不少!” 两人脑袋僵硬一转,嘴中流出哈喇子,随后将目光锁定许渊手中一劈,一道阴气匹练如同长刀斩向许渊头颅。 此时围观的百姓已经退出老远,见到这一幕更是四散而逃,只剩下几个好奇心重到不知死活的躲在边上看热闹。 阴气长刀来袭,只见许渊随手抬袖一拍,那阴气长刀顿时消散无踪! 两鬼一道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许渊。 “怎……怎么可能!”络腮胡失声大喝! 许渊面色平静盯着被鬼上身的天干地支道:“两只小鬼也敢出来接受供奉,世道已经乱到这个地步了吗?” 两名上身的阴鬼神色大变,这毛头小子扮猪吃老虎! 两名道童身上的阴气如潮水褪去一般迅速消散,许渊冷哼一声,转动手中布幡,喝道: “定!” 幡头中间的那枚地元通宝铜钱上立马打出两道墨线落在两人身上。 布幡往后一拉,两条墨线瞬间收回,同时被束缚拉出的还有两个鬼影,铜钱上显现一张深渊大口,一口将两头鬼影吞没。 两名道童失了支柱,瞬间无力摔倒在地。 络腮胡道人面容苍白,看着许渊何曾还有方才的神色! 这何止是养气境界! “道友饶命!贫道再也不敢做此恶事!” 络腮胡道人跪倒在地连忙砰砰砰的磕头,一声声闷响之下额头血肉模糊,而他却不敢停止。 许渊缓缓走上台,此时已经开了法眼,看着络腮胡道人周身浓郁的血气面容无情。 这血气乃是人之怨念所形成的业力,杀人所生,会随着时间消逝,络腮胡道人周身血气如此浓郁近期必定犯了不少杀孽。 “化畜之术乃是道门禁止的旁门术法,你懂得此术也是难得,不过好巧不巧小道也懂,只是从未用过,今日你便看看小道的化畜之术和你相比孰强孰弱?” 许渊轻声说着,手中捏印诀拍在络腮胡道人头顶。 刹那间络腮胡道人身体颤抖口吐白沫,如同发了羊癫疯。 许渊没有管他而是走进牢笼轻声道:“孩子们出来,我把你们重新变成人。” 闻言,蜷缩在一团的五头青羊目光明亮,看一眼被打趴下的络腮胡三人立马起身跟着许渊走出牢笼。 捡起络腮胡的法器玉剑,许渊走到一头青羊面前认真的前后摸索着,随后目光一动,玉剑微摆刺入青羊后脖颈,只是诡异的是并没有鲜血流出。 玉剑以一种流畅的弧度歪七扭八的划破羊皮,随后运气在左掌画篆轻轻拍在羊头上。 刹那间青色羊皮如同掉了弦的皮衣一般脱落,一个十一二岁光溜溜的小男孩出现在眼前。 远处围观之人顿时惊呼! “哎!” “羊变成人了!” 许渊如法炮制,三男两女大大小小五个小孩出现在台上,扯开红布将五个小孩裹住之后,许渊扯开一张青羊皮在上面画符,随后咬破手指,一滴鲜血落在羊皮上。 “去!” 许渊低喝一声将羊皮扔到络腮胡身上,只见青羊皮如同一张大网将络腮胡裹住,然后勒的越来越紧,融化其道袍,紧紧的贴在络腮胡道人的皮肉上。 不过十个呼吸的时间,一头体型宽大的青羊活灵活现的躺在了台上。 许渊脸上露出笑容,低声道:“看来还是小道这青羊更胜一筹。” 正文 第三章 功德之力 “道爷饶命!道爷饶命啊!我们都是被他逼的!” 四肢刚缓过来一些劲的两名道童见到许渊拿着两张青羊皮朝着他们走来,顿时不敢再装死立马翻身砰砰砰的磕头赔罪。 “业力缠身,你们二人也是罪大恶极。” 许渊冷声说道,两名道童面色一变翻身就要夺路而跑,许渊哪里能如了他们的心意,手中人元通宝抬手掷出划过一道流光点在二人后脑勺上。 明明只是铜钱轻轻一掷,可二人却如同被大锤临身,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动弹不得。 许渊面色平淡,画符催咒如法炮制,三只壮硕青羊就这样躺在了地上。 远处百姓议论纷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状,许渊做个稽首笑着大喝道:“此三人乃是杀人成性无恶不作的邪道,小道今日遇见了便不能不管,你们且看这五个孩子,便是这邪道以邪术强行将其变化成羊畜的,劳烦诸位乡亲父老想想可有邻里相亲谁家的孩子丢了的上前来认认。” 远处的人群慢慢靠近一些,但还是害怕不已,这年轻道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口中说这是变畜生的邪术,可转手自己又将这三个道士变成了青羊,这让他们心中如何不惧怕。 台上,五个孩子裹着红布当衣,目光也泪汪汪的看着远处的人,迫切的想要找到自己的父母至亲。 “是狗娃子吗?” 远处挂满风车的柜台后边,一名妇人探头探脑的朝着这边看过来,目光落在台上的孩子身上有些拿捏不定。 距离有些远了,她看不真切。 “麻婶!” 台上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看过去,一见到那妇人的脸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害怕瞬间涌起,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光着腚一路就跑过去! “真是狗娃子!” 妇人激动大喝一声也是眼睛微红的快步跑过来,在路中央紧紧的抱在一起。 “麻婶我好想你!” “乖不哭啊!来快把衣服穿上,冷!” 妇人擦拭一下孩童的泪水,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孩童身上。 “没事了啊!一会就跟麻婶回去,让你爹娘好好看看你!你爹娘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 四周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瞬间就议论起了最近拍花子的事,一群百姓迅速靠近,不出一刻钟,五个孩子就找到了认识的人。 看着紧紧相拥的几堆人许渊脸上也露出笑容。 手中微微运气捏印掐诀。 法眼视角之下,只见点点金光从四周不少百姓的天灵位置飞出汇聚成一丝金线。 其中五个孩子身上出现的金点最为明亮。 那金线成型之后,许渊抬手虚引,金线迅速如同游蛇一般灵动的缠绕在许渊指尖。 “采摘的这一丝人道功德之力有一根发丝的十分之一了!” 许渊低语一声,抬手一点,这一丝功德之力就没入了自身天灵融入自身,灵台顿时更加清明,对于天地的感悟更加清晰。 他自九岁清醒之后脑海中就多一太平经,又名太平要术,涉及诸多领域法门玄妙无比。 这人道功德之力便是太平经的道途之一,有明心见性,洗筋伐髓,提升根骨的绝世效用。 人之根骨为之天定,后天改善非天地奇物不可,单单此用就可看出这太平经的不凡。 许渊心中感慨,目光在地上扫视一二,将方才的银票和钱袋捡起来欢喜的揣进自己兜里。 好几拨盯着这些钱的目光顿时收敛。 许渊四周瞧了一眼,估计自己现在也没法继续在这县城里游玩嬉闹,心里顿时也没了兴趣。 拿起红布一撕,将其分成三段绑在了三头青羊脖子上,又从旁边捡来一辆板车接上,运气催咒解了三头青羊身上的术法。 “咩咩咩!”络腮胡所化的青羊大声吆喝。 “真是聒噪!” 许渊微微摇头,袖子中滑落三张黄符落在手上。 “此乃傀儡符,你这邪道应该也认得,回山路远,让你为小道我拉车应是不愿,只得浪费一张符了。” 随后转而一笑道:“不过好在是小道自己画的,没什么成本,小道也舍得。” 运气一催,三张黄符飞出落在三头青羊头顶,三头青羊顿时身体一挺。 许渊正准备驱羊回山,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 “道长留步!” 那方才要买青羊的贵公子吆喝着带着随从一路小跑过来。 许渊眉头一跳,面色不善的紧了紧怀里的银票子,以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冷淡道:“你有何事?” 贵公子恭敬的躬身行礼,有些紧张道:“在下周青,拜见道长,我父亲得了恶疾已有半年,如今身体越发不行,在下刚才买那青羊也是救父所用,属实不知是那邪道将孩子变成畜生,请道长恕罪!” 不是来要银票的。 许渊松了口气,毕竟这银票是人家的,要是真要,他也不能不给。 “古有言谓曰:‘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你不知情,未成恶果,便也无罪也无需赎罪。” 闻言周青面色放松一些,躬身再请道:“周青斗胆,请道长登门救我父亲一命!” “不救。”许渊微微摇头。 周青错愕的抬头,看着许渊疑惑不解。 许渊抬手按在周青命宫轻声道:“你父亲若是恶疾缠身,你陪伴左右必有病气,然而并没有,我观你面相周宫,却有丧亲之兆,然五气庚辰,你父亲并非气染上了恶疾,而是生机消退,寿元到了尽头罢了。” “这怎么可能,我父亲今年不过四十有六,寿元怎么会到了尽头,道长您真的没有看错吗?” 周青连连摇头,不敢相信许渊所说。 许渊微微一笑道:“寿元,又岂是一言一语能够界定的?” “不过这种情况的确少见,你父亲也许自己知道是何原因,你回去问你父亲就是。” 周青还不死心,追问道:“当真救不了吗?” “能救,但是我不会救,你也许可以去求求其他人。” “这是为何啊道长!” 许渊见周青这架势,摇头喝道:“因为这等折损寿元之法无不与鬼怪有关,从鬼怪之处得益焉能不付出代价?”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远处,一群百姓缓缓走过来,许渊顿时头大,他做好事不留名的,不喜应酬,这要是被围住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不自在。 随后对着周青道:“你若想为你父亲多争取一些时间就找一处内有桃树的向阳之地让他居住,食戒荤腥,多食五谷,这张黄符让你父亲贴身揣着,可向天再借一些时日。” “多谢道长!” “无妨,二百三十二两银子卖你的!” 许渊低笑一声,回顾一看围过来的百姓赶紧拿起布幡,坐上板车一藤条抽在羊屁股上喝道:“回山喽!” 三只青羊顿时迈动四蹄犹如骏马拉车快速前行。 周青手握黄符迟疑一瞬高声询问道:“周青还不知道长尊名,道长能否告知!” 许渊左手持幡右手拿鞭回了一声道: “太平道!许渊。” 周青以及围过来的孩子亲朋念叨一瞬之后陆续朝着许渊离去的方向躬身道谢。 “太平道……天下太平之意吗?” 人群中有读书人暗自嘀咕,可这天下果真能太平吗? 正文 第四章 阴鬼迎亲 青羊拉车的画面县城中人实属是头一次见,今个傍晚之事也注定是这县城头闻。 许渊没有过多在意百姓们的议论,人既已去,说不得下次再进这个县城是什么时候,如今世道,他也不过是激起一个小小的饭后谈资而已。 月高星悬,野外的道路并不好走,颠的很。 三只青羊有些僵硬的拉车前行,速度也不快,不过好在樵山距离这县城也只有四十里的路程,尽管夜路难行,一个时辰的工夫也是够了的。 板车上,许渊盘坐在前,方正布幡横摆在腿上,驾驭着傀儡青羊沿着山道前行。 行至樵山山脚下之时,本是黑暗寂静的山野多了几点明亮,许渊抬眸看向前方移动的火光,而在许渊发现前方之人的时候,前方之人也发现了后方的许渊。 前行的速度立马就放慢了一些,缓缓靠到了边上,似是给许渊让路。 “大半夜的打个火把上樵山上来是什么道理?” 许渊皱眉疑惑,心中有些不解,樵山是座孤山,两面环水,另一面乃是陡峭的悬崖绝壁,只有这一面出入山的路径,便是打猎也没有夜间进山的说法。 心里思索着,右手扬起藤就抽打在青羊屁股上,拉车青羊的羊蹄顿时更加卖力的迈动起来,不出一刻钟就赶上了前方进山的一行人。 领头的是个健硕的青年男子,一身墨衣,左手持着火把,右腰间配着一把长刀,虽说许渊看不清他右手的动作,却也知道这青年的手此刻就握在刀柄上防范着他。 这青年男子护送着一辆马车,车厢清雅,悬着长穗,拉车的更是骏马,一眼就知不是寻常人家的车马,马车前方赶车的车夫是一名身穿锦衣的老人,两鬓微白,眼神却十分锐利。 许渊上下打量一眼就看向车厢,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的车厢里还有一个人,呼吸轻匀,明显是清醒着的。 在许渊打量着几人的同时,那青年男子和老人也戒备的盯着许渊。 见许渊是个道士之后脸上明显就松了一口气,相比于驾车的老人,这骑马的青年就没忍住心中的想法,那一双目光好奇疑惑的盯着拉车的三头青羊看,见着青羊头上的三张黄符更是好奇。 赶车的老人对着许渊微微一笑拱手示意,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夜间碰见这么一个青羊拉车的奇怪道士总是要敬畏一二。 许渊颔首回应,随后又多看了一眼轻声道:“老丈,这樵山险峻,内多有豺狼虎豹,这等险要山头便是生灵的妖精说不得也是有的,大半夜的进山可不好,小道劝你们还是掉头离去的好。” “多谢道长提醒!” 老人拱手道谢,又似随意发问道:“道长对这山里似乎很熟悉?” 许渊看着赶车老人微微一笑也不遮掩,直接道:“的确熟悉,小道自幼在山里长大。” “自幼在山里长大?” 赶车老人和骑马的青年都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赶车老人立马好奇追问道:“道长若是自幼在山中长大,可知这山中有一位赤脚老仙?” “赤脚老仙?” 许渊微微一愣,这山里只有他和他那邋遢的老道师父两人,哪里还有其他的修道之人? 赤脚…… 不过师父一直都是那一副乞丐模样,好像的确从来不穿鞋。 “老丈,你说的赤脚老仙可是一名乞丐一般脏兮兮穿着百般补丁道袍的赤脚老道士?” 末了,许渊又比划着补充道:“手里还拿了一柄只剩稀疏几十根银丝的青柄拂尘!” 老丈目光越发明亮,激动的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和道长说的一丝不差!道长认得这一位赤脚老仙?” 许渊微微点头,笑着道:“老丈说的是我师父。” “吁!” 老人猛然拉停了马车,眸子明亮的看着许渊道:“道长您是赤脚老仙的弟子!” “赤脚老仙这个名号我也是第一次耳闻,是你们自己的称呼?” 许渊好奇一笑不骄不躁的的轻声问道。 老人闻言赶忙道:“道长勿怪,我等的确是不知老仙人道号。” 许渊微微摆手笑着道:“我师父的性子也不在意这些虚名,你们既是知道我们师父,此行进山是来找我师父的?” 老人点头,从马车跳下来走到许渊车前恭敬的躬身行礼,没有丝毫因为许渊年纪小而产生的懈怠和轻视之心。 “道长,我等此行冒昧进山打扰老仙人清修实属唐突,可着实是无路可走,若是不来樵山,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我家老爷二十年前在南阳郡城遇到的老仙人,当时这老仙人在街头游荡,更是面黄肌瘦,我家老爷便请了老仙人两碗清面,也就那两碗五文钱的清面,老仙人后来救了我家老爷一命,临行之前赠了我家老爷一支当时束发的木簪,说是两碗面两份情,日后有什么难题可以到这青城县的樵山来寻。” “如今家里蒙难,老爷临终前让我家小姐带着木簪来见老仙人。” 许渊默默听着,也没有发表什么,那时候的他还没生呢。 况且这人都来到樵山了,可以断定二十年前是真的有这档子事了。 “那木簪可否拿来给小道一观?” 许渊笑着问道,只需要再确定一眼便知真假。 老丈连连点头,转身快步走到马车车厢旁的窗口小声道:“小姐,请把老仙人的木簪拿出来给道长看一眼。” “稍等。” 车厢里传出略显稚嫩的女声,随后一个瓜子脸十五六岁的少女掀开窗帘,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递过来。 赶车老人小心翼翼的接过锦盒走到许渊身前打开。 盒子里面就是一根修剪过的枯树枝。 只此一眼许渊就断定这的确是自己师父的东西,随后稽首道:“的确是我师父的,既然如此你们就随我一同上山,不过你们此行没有遇见什么灵异之事吗?” “灵异?” “道长说的是鬼怪之谈?” 许渊点头,老人思索一会如实说道:“一路前来我等都是白日前行,夜间休息,倒是没遇见什么怪事情,今晚上也是到了这樵山跟前,才赶着进山!” “道长此话可是意有所指?” 老人聪慧,眼力也惊人,立马就有所猜测。 许渊看了一眼拉车的骏马微微点头,刚要说话,却是目光一动扭头看向山路前方。 只见那一方山路中突然起了雾气,阵阵瘆人的敲锣打鼓唢呐笙笙的杂乐响起在耳畔。 不过几个呼吸,这唢呐锣鼓之声也越发清晰入耳。 道路上的白雾微微映照上了点点红光。 “来了!” 许渊目视前方面色平淡的说了一句。 “什么来了!” 骑马青年声音颤抖,腰间长刀抽出两指宽。 厢内少女探头看着前方,只觉得身上发冷,汗毛直立,小拳头攥紧立马缩回了车厢。 拉车的马匹也是希律律一阵叫唤,受了惊吓。 红白雾气当中,一名名身轻如纸,脸白如面的黑衣童子胸前系着大红绸带面带瘆人微笑的抬着一顶大红轿子在月光下一蹦一跳的走出来。 许渊看着迎面从雾中走来的大红花轿轻声道:“鬼迎亲!” 正文 第五章 丁臣高卒 “鬼迎亲?” 骑马青年嘀咕一声,握着刀柄的右手攥出一抹汗,他此行保驾护航若是对付几个山野匪徒自然是不难,可鬼怪之流他一个凡人也怕。 “道长,这东西您能解决吗?”老人神色颇为安定的询问一声。 许渊没有直接答复,而是皱眉看着面前缓缓行来的迎亲队伍,这队伍明显是从樵山出来的,只是他这才出山历练几个月的工夫,樵山哪里多出来的小鬼? 许渊紧皱眉头,右手一挑,布幡之上一道扭曲挣扎的鬼面向上凸起。 “小老爷?” 忽然之间,正前方的阴鬼迎亲队伍中响起一声惊喜的喊叫。 许渊眉头一挑抬目看过去,只见从这小鬼队伍中间一名身形高瘦书生打扮背着竹箱的阴鬼快步小跑过来,竹箱里沉甸甸的上下一晃一晃。 这阴鬼一见许渊顿时更加惊喜,拍手喜道:“竟真是小老爷回山了!” 一路小跑到许渊车架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丁臣拜见小老爷,恭迎小老爷历练回山!” 一旁脸色苍白紧张兮兮的骑马青年见丁臣跑过来刀都抽出来一半,此刻见到这一幕呆愣一瞬,胸膛剧烈起伏的又将刀重新插了回去。 旁边的赶车老人也是身体僵硬,目光向后瞥了一眼丁臣的背后竹箱,火把照耀之下可以清晰的看见那竹箱之上的暗红血迹,以他的眼力来看,这血迹颜色厚重感绝对是不止一次的大量血液浸染成的。 许渊看着丁臣,手上微微一拍,方正布幡之上的鬼面缓缓平复下去。 “丁叔,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小老爷,是高卒那厮看上了千狐山的一只狐女,选定了良辰吉日,于今天夜里成亲,这厮不好直接登门,便由我带着队伍走一趟千狐山将那新娘子带回来。” 丁臣笑嘻嘻的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知许渊,许渊闻言更是好奇,摇头疑惑道:“奇了个怪!高叔又不分男女之体,对于这方面更是没有什么兴趣,怎么突然就要成亲?” 丁臣嘿嘿一笑,走进许渊一些附耳低声道:“小老爷有所不知,高卒这厮卡了瓶颈好些年一直不得寸进,前些日子老爷出山时跟他说千狐山有他的机缘,让他去千狐山走走。” “这一去就在山里从一群道人手中救了一名狐女,这狐女生来特殊,是一头青狐,体内自有乙木精气孕育,若是高卒能和这狐女同修房中之术境界突破自然是水到渠成。” “只是那狐女虽然愿嫁,但是那狐王死活不同意,高卒这厮一时起了气头竟然将这未来的老丈人一顿毒打,这也是他现在为何不敢去千狐山接亲的缘故。” 丁臣说着,脸上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高卒这厮也是个人才,毒打老丈人这事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 闻言许渊也是摇头失笑,随后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人对丁臣道:“师父现在不在山里?” “不在,老爷已经离山两个月了,不过这一次老爷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我听老爷的意思应当是有了更上一层的契机,得出去一些年头。” “师父要破境了?这倒是好事一桩!” 许渊脸上露出笑容,指着后方一众抬轿以及吹打的小鬼道:“丁叔,这些小鬼你是从哪里找过来,眼力着实是差了一点。” “临时抓过来的孤魂野鬼,做点杂活。” 丁臣随口说道,然后看着拉车的三头青羊奇怪道:“小老爷,你这又是从哪找到的罕见品种,我闻着还有一股子人气呢!” 许渊微微一笑摆手道:“就是人,在青城县城遇到的三个邪道,将人变成畜生贩卖,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说呢,差点以为我这鼻子出问题了呢!” 丁臣轻声一笑,蹲下身子拍了拍青羊的脑袋,又摸了摸羊肚子微微点头道:“气血还行!” “养气后期的修为,刚好当做新婚礼物挂在高叔身上,也不算空手而归了。” 许渊轻声一笑,一旁的骑马青年和赶车老人听着许渊和丁臣的交谈紧张的不敢动弹,尤其是听到这拉车的三只青羊其实是三个大活人之后更是心生惊骇。 眼前这个老仙人的弟子,似乎和他们心中臆想脑补的那个仙人弟子有那么一些偏差…… 丁臣拍手一笑乐的开心,随后看一眼天色道:“小老爷,那我就赶紧前往千狐山了,后山有酒宴,您先去歇着,等我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得嘞,丁叔你且去吧,我去后山见见高叔这八百岁的新郎官!” 丁臣连连点头,临走之前又指着拉车的骏马提醒道:“小老爷,这马匹上面刷了供奉油抹了符底灰,前面抬轿的小鬼面对这东西没有抵抗力这才显了行踪。” 许渊微微点头,他方才看到这匹骏马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故而对于一行人能安安全全的到达樵山,许渊也只能夸赞一声命真大! 丁臣面对许渊是一副笑脸,可是对上这些小鬼简直就是身前阎罗,神色一冷这些小鬼就如坠冰窟,眼神扫过就似乎有利刀在身上刮了一层。 那些个纸鬼颤抖的抬着大红轿子飞也似的前行,随从的吹打鬼也是更加卖力的敲锣打鼓吹动唢呐。 等丁臣带着接亲的鬼队伍远去之后,车厢里偷看的少女才拉起了那一丝窗帘缝隙,脸上一副劫后余生的神色,目光也更加好奇的看向许渊。 许渊微微一笑,指着拉车的马道:“这马你们知道是谁给你们准备的?这人明显没想让你们活着,但是又不敢明里动手。” 听到许渊此话,老人面色一沉,目光微冷皱眉思索回想。 随后似是确定答案,微微沉吟一会之后看向许渊从旁试探道:“道长,老仙人不在山里,我等又该如何自处啊?” 许渊瞧着老人思索一瞬道:“师父既然不在,那就由我这弟子代服其劳,具体的事情上了山之后你们说于我听。” 老人顿时激动不已,连连点头躬身道:“多谢道长!” “一碗面一份情,无需多言谢字,只是还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老人连忙道:“老夫杜德,是赵府管家,车厢里的是我家小姐,名为芸儿。” “这是张扬,龙门镖局的镖师,功夫了得,一路上也是得了张扬护送。” 许渊微微点头,朝着三人正式见礼。 杜德赶紧还礼,询问道:“还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杜老叫我许渊便是。” “便请三位同我一起先往后山赴个喜宴如何?”许渊微微一笑,做了个请。 杜德咽了一口唾沫,虽然心中惶恐但是也不好拒绝,况且心中对于鬼怪本也好奇,回头看了一眼赵芸儿之后微微点头。 “恭敬不如从命。” 许渊点头,催动羊车进山,杜德也迅速坐上车架,赶着马车紧紧跟在许渊身后,似乎生怕落后一步就又从哪里冒出来几个鬼怪把他们生吞活剥。 正文 第六章 诡异老槐 羊车和马车顺着山中小路崎岖而行,行到半山腰之时,往山上去的路突兀中断,四周灌木丛生,野草不尽。 再往上望去,一层淡薄的雾气笼罩在山头。 许渊停下羊车,解下了系在车架上的红布绳将三头青羊牵在手里。 杜德也下了马车,看了眼消失的前路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许渊道长,咱们这上山的路断了又该从哪里走?” 许渊抬头看了一眼回头笑着道:“接下来车马就上不去了,杜老暂时就将车马留在这里,咱们得步行上山。” “原来如此,小姐您也下车吧!”杜德恍然,立马走到车架前轻声说道。 车厢里的赵芸儿应了一声,拎着两个包裹出了车厢,张扬也顺势下马,接过包裹背在身上。 “你们跟着我,这山里的雾内施展了迷神法术,凡人走进这雾里是会迷路的。” 许渊轻声说道,牵着三头青羊便往山上走去,杜德三人也不敢怠慢,紧紧在许渊身后跟着,不过考虑到杜德和赵芸儿这一老一少,许渊也自觉的放慢脚步。 樵山林密山深,如今走在这山林里几乎不怎么见光,张扬随身带着火把此时在山林中也发挥了作用。 走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在许渊歪歪扭扭的带领之下来到后山一处密林之中。 方一进这密林张扬就发觉瞬间冷了许多,火把光芒映照之下,满是枯叶烂枝的地上都是发黑的土壤,一股子腥臭味从地下散发而出。 赵芸儿小琼鼻抽动,拽着袖子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有些害怕的小声道:“许渊道长,这林子里怎么感觉怪怪的。” 牵着青羊前行的许渊放慢一些脚步解释道:“这里是高叔修行的地方,他修行的法门略显阴邪,对于环境比较苛刻,故而这片林子地下埋葬了整个樵山大半的尸骨,平日里那些被豺狼虎豹猎食不干净的兽尸几乎都被拉过来埋葬在这林中。” “所以这林里会有一些味道,不过习惯就好。” 赵芸儿脸色一白,有些害怕的低头看了好几眼不敢相信道:“这地下都是尸骨!” 许渊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杜德走在赵芸儿身边轻声道:“没事的小姐,不过是尸骨多了一些而已。” 张扬也附和道:“就是,这世上每天就不知道死多少人,更何况是动物了,地下本就都是尸骨,就连我们镖局下面以前都是一片无名坟地。” 赵芸儿点头表示明白,这些事她都知道,但是这和现在走在这林中完全就是两个感受。 随着走到林子深处,此时的腥臭味更盛,地面上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各种堆积的尸骨以及还未完全腐烂的残缺血肉,这时候别说赵芸儿这个女子,就是张扬都眉头紧皱,心里一阵恶寒。 杜德脸上发白,但见到许渊面色没有变化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之后也强自安定。 林中,一颗高大茂盛的古怪树影逐渐出现在视角,等彻底靠近,看清这古怪树木的面貌之后,赵芸儿彻底绷不住了,不顾形象的吐了起来,张扬和杜德也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只见眼前的是一株五人也难以抱住树干的高大槐树,这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干上的树纹如同蛇鳞一般密密麻麻,各般枝桠也生的奇异,犹如老筋攀附。 槐树下堆积了一堆白骨,有野兽,也有人骨,有的还连带着皮肉。 枝干上零零散散的挂了动物尸首还有两具人尸。 那人尸已经腐败不堪,被树枝传过小腹插过胸膛挂在树上,枝叶上染着血迹的暗红,另有几挂人皮连着点点筋肉随意的挂在一旁。 忽然之间,槐树上一众树叶忽然发生变化,中间裂起一道血线,紧接着变化成一个个满是血丝的眼球,满树的树叶眼树摇摆着莎莎作响,一颗颗树叶眼球都露出欢喜之色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渊。 杜德看到这一幕呼吸猛然一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张扬右手止不住的颤抖去拔刀,却是三番两次的摸不到刀柄…… 弯腰呕吐的赵芸儿刚要起身立马就被杜德捂住了双眼。 “小姐别睁眼!” “小老爷回来了!” “本来我还想着这良辰吉时是不是那狗道士蒙骗我的,现在见到小老爷您才知那狗道士诚不欺我!” 诡异槐树没有嘴巴却清晰的发出了声。 许渊耸肩一笑,稽首笑道:“还好我今日回来了,高叔成亲也不想着请我,我就在百里外,你要找我回来还不是一眨眼的工夫!” 诡异槐树连连抖动似是笑的开怀,随后满是歉意道:“小老爷勿怪,您历练下山自己不归来,我可不敢背着老爷将您给请回来。” “这几位是小老爷的朋友吗?刚好一起来赴我这喜宴!” 诡异槐树说着,一根枝桠在前方一划,面前直接就如同幕布之间被拉开一道缝隙一般凭空出现一道裂缝门户。 许渊微微点头,挥袖揭了三头青羊顶上的傀儡符道:“高叔,这三头青羊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贺礼。” 诡异槐树满树的树叶眼球看向三头青羊。 三头青羊顿时双膝跪地恐惧的咩咩直叫。 “小老爷,这是三个活人?还有点修为在身,是犯了什么事了敢冒在小老爷您头上?” 许渊看了一眼三头青羊平静道:“业力深重,更是化孩童为羊畜兜售,当死无赦!” 诡异槐树闻言,满树眼珠子顿时一瞪,怒哼一声,同时三根满是树叶眼珠的枝桠延伸而出如同利剑一般瞬间洞穿了三头青羊。 鲜血浇灌在树叶眼球上,血肉内脏破碎横流,但是偏偏高卒还留了他们性命,凭借神通强行吊着他们的性命使得他们可以清晰的感知苦痛。 “小老爷,七七四十九天如何?” “可!” 许渊点头,随后对着杜德道:“你们随我来。” 同时,诡异槐树摇摆一下,眼球闭合重新化作树叶,方才的一切就好似没有发生一般,只有那三头被贯穿挂在树上的青羊以及眼前的裂缝门户诉说着方才的真实。 许渊径直走进裂缝门户当中,浓厚的阴气席卷全身,让人体表发寒。 杜德三人跟着许渊走进这裂缝门户之后也是瞬间冷了一激灵,看着上下左右满是漆黑雾气的小路心中惊骇。 “许渊道长,这地方这么阴冷,咱们这莫不是来到阴间了!” “杜老见多识广,不过这里不是真正的阴间,尚在阴间之上,不过也在阳世之下,说起来应当算是阴阳之间,有另一个独特的名字,是为阴域,也称作鬼域。” 许渊轻声说道,带着三人一路往前走,走了不过百步便到了终点,面前是一道雾墙,一步走过之后有些失重感,便也真正到了鬼域。 许渊睁开眼,面前已经有一群或青面或白面的小鬼,此刻正抬着座轿恭候着。 见着许渊一行人出现在鬼域,立马就恭恭敬敬道:“奴才奉命恭迎老爷们,请老爷们上轿!” 许渊微微点头,迈步上轿,见杜德几人脸色苍白不敢动弹顿时笑着道:“虽然他们都是鬼,不过却也算是自家的,无需害怕,前面有阴河,你们不坐轿过去,肉身会沉下去,到时可就是死人了。” 张扬一咬牙,忍着不看这群小鬼径直上轿,不过一个小鬼没忍住摸了他一把,还是吓的他差点抽刀。 杜德和赵芸儿迟疑一瞬也相继上轿。 一群小鬼将四顶轿子抗在肩头笑嘻嘻的吆喝一声,抬着轿子在空中踏步就往鬼域深处飞去。 正文 第七章 樵山封山 四顶小鬼抬轿在这阴域之中穿行,所过之处阴气沉沉黑风啸啸不似阳世生机外显。 这处阴域是高卒以自身为基所开,按照正常的道理来说高卒这槐树成精的树妖是无法开辟鬼域的,这是阴鬼以自身为基点沟通阴间的独特手段。 不过他这槐树之妖本身就有特殊之处,能与鬼通,再有自家师父点化之恩,修行师父赠予的法门之后便也分成两道汇聚妖鬼于一体,也是罕见。 这处鬼域不大,行了不过一刻钟就远远看到一座黑雾缭绕的黑山,那黑山之下一片小平原,再往外有一圈黑水长河将黑山给包圆,这长河成环形,无头无尾,河中黑水急速湍急,似是这河中之水从虚无而生。 杜德三人此时经过一刻钟,心中惶恐之情也是大定,眸子也转而好奇,此处不是阴间,不过阴间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许渊道长,我以前听局里的老镖师言称像您这般拥有神通法术,能上天入地的都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神仙,您这般容貌莫非就是传闻中永葆青春的驻颜之术?” 坐在轿上好奇打量的张扬此刻没了一开始的惊吓,也恢复了一些胆气,目光看着许渊恭敬好奇询问。 许渊回头看向张扬,见着他脸上的神色微微摇头道:“小道并非装嫩,今年年岁确实不过十七,上天入地的法术也不是小道现在可以施展的,不然你们又怎会在山路上遇见小道驾着羊车?” “修行一道讲究肉身根骨以及神魂悟慧,有不足者一世无成,有绝佳者百日飞升,小道虽然自认为根骨尚可,却也不足为道。” 许渊摇头感叹。 修道之人所追求的可不就是一个“道真”? 归根结底便是个“仙”字。 可成仙哪有这般简单,不然这天底下的仙早就遍地了。 世有天地人三才大道,故而这修道之境有三大境界,本是无名强谓之名,曰:“人之境界是为炼气,地之境界是为化神,天之境界是为合道。 三之境,九之极,每个境界分作三个小境界。 世间大多修道之人都在人之境界徘徊,达到地之境界便已经是在一方之地声名鹊起,天之境界便能真正的阐释自身道理,合乎于身,是能够开宗立派的一派之首。 天之境界之上才是人间显圣的陆地神仙之境。 如那络腮胡道人,蹉跎几十载岁月也不过在炼气大境界第一境养气徘徊,他许渊修行八载,如今第二境灵元圆满,对于第三境玄丹也是迈出半步,这其中差距便是修道之人最看重的所谓“根骨悟慧”。 “许渊道长才年长我两岁?” 一侧的赵芸儿目中好奇,心中对于这等鬼神通彻的修行更是憧憬。 许渊扭头看过去微微点头,见赵芸儿神色转动,微微咳了一声便道:“芸儿姑娘有富贵之相,然而修命转道却是不通,玄门之路与姑娘基本无望。” 闻言赵芸儿脸色一红,没想到许渊直接就看穿她心中想法,羞红褪去又是一股子失落,神仙二字若是有缘谁不想试试呢?可惜自己没有这天资。 张扬闻言也来了兴趣,迟疑一瞬小心翼翼的问道:“许渊道长,您看我有修道之资吗?” 许渊看过去盯了一会惊咦一声道:“你这命格有些不同,颇为崎岖,角星盈余,命中倒是多和鬼神相交。” 张扬顿时一喜,高兴道:“道长,那我这是有修道之资了!” 许渊摇摇头。 “根骨可测,却不能直接看出来,我看的是你们面相周宫,大致与根骨相正,其实也不全对。” “另外……我是说你容易撞鬼,有可能不得善终。” 许渊这话一出,张扬顿时面色大变,瞬间苍白无比,又见抬轿的小鬼转身对他瘆人微笑,更是心中一揪。 “请道长救我!” “不能修道就不修道,我认了,可……可我不想撞鬼,神仙当不了,我还想当个长寿的人嘞!” 杜德也是一脸担忧,他与张扬相近,张扬幼时他接济不少,不然这么大事也不会请张扬一路护送他们前来,张扬也不会直接应下,他与张扬虽是街坊却犹如伯侄。 “许渊道长,这事可有转机?” 许渊笑了笑轻声道:“命理虽是如此,不过我认为天养人,人改天,这人之命理自然也不是不能改,不过你这鬼神之交也给了你修道的机缘,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自己试试,也许能另有一番天地。” 张扬心头忐忑道:“道长,我能行吗?” 许渊微微一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认为呢?这命理一旦到了,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你若是没有风云化龙的决心和勇气那便辞了镖师,找一处城隍庙安身,我保你这一辈子寿终正寝。” 张扬握着腰间的刀柄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已经明确了内心的答案。 他若是没有遇见许渊,这命理还是要到,那时候反倒是让他措手不及,不过如今就见了鬼怪,还有小鬼给他抬轿,真有这么一天,似乎也没什么怕的。 人死鸟朝天,至死硬刚才是真男人。 几人说着,小鬼抬轿已经到了黑山之上,此时这黑山张灯结彩,灯笼高悬,红绸满挂。 山上也是人声鼎沸,那山上十二张红桌前坐了不少宾客,也不知是高卒从哪里请来的山野精怪四方阴鬼。 小轿落在地上,一名穿着新郎喜服虎背熊腰的壮硕男人一脸欢喜的走来,一步一行带着脸上横肉震颤。 “小老爷!您看我这一身行头如何?” 刚落轿的许渊眉头一挑看着面前走来的这壮硕新郎官疑惑道:“高叔?” 新郎官连连点头道:“是我!” 许渊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面容古怪道:“高叔你怎么你怎么突然变化作了这般模样?” 高卒嘿嘿傻笑一声,拍了拍胸膛道:“我都要成亲了,自然不能再随性,故而就修了秘术,将自己彻底化作男儿身,小老爷如何?我这身子骨,这长相,可比丁臣那小白脸强的多了。” 许渊笑着点头,对这句话不作评判。 “小老爷,您赶紧上座,这些酒菜都是我让人从县城里买来的,还热乎着呢!” 高卒欢喜大笑着拉着许渊坐上首席,杜德三人左右看了一眼长相奇特凶神恶煞的鬼怪赶紧跟在许渊后面,这一片鬼地,还是许渊道长身边更有安全感。 许渊方一入座,高卒就朝着座下的诸多鬼怪道:“这位就是我家小老爷!以后在外行走,若是到了诸位的地盘可得多照顾一些!” “槐王放心,谁敢和小老爷为敌,俺第一个不答应!” “不错不错!” 底下成群妖鬼出声附和,高卒点头致谢,然后坐在许渊身边小声道:“小老爷,这些家伙都是方圆千里一些恪守本分的小妖鬼,许多还不是您的对手,今天这个机会您刚好认认脸,以后在外行走有差遣的地方该用就用,至于让他们卖命,当是不能的。” 许渊微微点头,斟酌着高卒话语中的字眼轻声问道:“师父离山之前给我留了话?” 高卒眯眼一笑,夸赞道:“要不还是小老爷聪慧。” “老爷说您回来之后最多只能在山中留三日,三日后樵山封山,您这次再下山就不是历练了,而是入世,所言所行不必再有其他的忌讳,随心就是。” “另外老爷还说了一句话,说:‘为师领你入道门,授你本领,然师之道不如你之道,师道可为辅,却不可成根,故而为师不收你入门,你当择本要义,着以自身道统。’” 许渊沉思一瞬,这事情他没说过,但是要修行也瞒不过,所以修行太平经术门,他师父是大概知道的。 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并未深究,反而以自身之道引领许渊前行。 世间道艰且真,能尊为真者无多,他这老道师父绝对能算一个。 正文 第八章 灵山道门 “高叔,既然樵山封山,那高叔你和丁叔又该何去何从?” 许渊琢磨一会,忽然想到了这一茬,既然封山了,而且此封不知多久,高卒和丁臣必然也是不会继续在山中的。 高卒闻言一笑,摆正了自己的新郎帽轻声道:“我在樵山长了八百年,于三百年前得了天时,因缘际会生了灵智,后来就遇到了老爷指导我修行,这么多年来真身也未曾离开过樵山,此次老爷也说了让我们下山,只是属实没什么地方去。” “小老爷,你说我要是打着送娘子回娘家的幌子安身在我娘子族群的山头如何?” 许渊思索一瞬,疑惑道:“千狐山的确不错,不过高叔你要是去了,必定是要占据大片山林修行,到时候怕是又得跟你那岳丈大人再干一架。” “这倒是不怕,我那便宜岳丈不是我的对手,我单手就能甩他几个跟头,他不敢在我面前蹦跶。” 高卒不在意的摆手说道,丝毫不将自己这个岳丈大人放在眼里,不过这两个要是真论起年龄的话,高卒似乎还大了他岳丈数百岁。 “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请小老爷帮我算上一卦,判判这个方位的吉凶?” 高卒搓搓手坐在一旁乐呵呵的小声问道。 他和丁臣也算是看着许渊长大的,对于许渊的悟性以及学本事的速度可是惊为天人,反正在他们南阳郡这一块他们心中认为自家小老爷绝对是第一。 许渊摇头失笑,伸手拿起倒在一旁的方正布幡,取下三枚通宝乐道:“高叔你这游神境的八百年树妖看什么吉凶。” “看看,看看,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搬家,得挑个好地方。” 许渊挠挠头,将方正布幡横放在桌上,随后起身整理一番衣袍,面色庄重的捏诀掐印,三道白气从自身上中下精气神三丹田贯出落在三枚通宝之上。 “起!” 许渊低喝一声,三枚通宝立即翻跃而上落在许渊左手掌心,随后右手当即一拍,两手交合成天地式微微隆起,三晃一组摇动三组九次之后于空中撒开手将其落在布幡之上。 三枚通宝滚落在布幡上,裹着白气摇摇晃晃之后各自落位。 只是那一枚人元通宝确实不偏不倚的直立竖起,让高卒眼皮狠狠一跳。 “小老爷,这是个什么卦象?” 高卒轻声问道,心里如那热锅上的蚂蚁乱爬一般痒痒。 许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看的高卒更是心里一慌,如果许渊的卦不准他反而不慌,可是之前许渊偶尔用卦之时,那卦可是从没错过。 沉思一会之后,许渊抬头认真的看着高卒道:“千狐山这个地方的确适合高叔你,而且是个吉位,对于高叔你来说是个福地,你在此地修行将会受益不浅,但是……” 许渊停顿一瞬,摸了摸鼻尖琢磨不透道:“但是似乎有一个大麻烦,此为引火烧身的火中树局,渡过了便是铁树逢春,开花结果,若是渡不过……有身死道消的困像。” “火中树局!” 高卒面色低沉,他可不就是这颗树嘛! 只是他与世无争,哪里来的让他有身死道消的大麻烦? “小老爷,这局能解吗?” “不是死局,破局的关键在于借势!” 高卒目光明亮看着许渊,许渊继续道:“火中树局,那就得借雨把这火给浇灭了,就是得琢磨琢磨从哪里借雨势。” 高卒眨巴一下眼睛,压低声音道:“老爷的势能借吗?” 许渊微微歪头,疑惑道:“师父都离山了,怎么借?” 高卒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丁臣没在山里帮老爷建观的时候,老爷都是盘卧在山头一颗大石修行的,那大石被老爷坐了百年也非寻常,后来建观之后,我就把那石头给收了,打造了一尊老爷的石头法像供在黑山。” 许渊眉头一挑,刚准备说话,就见布幡之上的人元通宝叮的一声倒了下去。 高卒差点跳起来,指着这一幕瞪着眼道:“解了?” 许渊摸摸鼻尖,微微点头,心里却道:“这局面应当就是师父算到的,故而才让高叔到千狐山去,解决之法师父一早就准备好了,就是师父自己的法像,只是如今透过我将这事情告知,便着重了我的手段。” 此行师父离山怕是不简单,长远不能回来,这一迂回手段是让高叔对自己打心底里上心。 毕竟高叔不如丁叔那般心思通透细腻,修行的法门也偏阴邪,封山各走东西之后说不得就又生出什么变化,师父这石头法像就是压着高叔不受阴邪之法浸染的东西。 这就是师父埋下的一颗种子。 如此的话,看似凶险的局面倒是的确都是假的凶险。 “小老爷,还好请您算了一卦,不然都不知怎么办。” 高卒乐呵的举起酒杯,许渊微微一笑碰杯喝下杯中烈酒,笑着道:“那还得高叔先见之明。” “嘿嘿嘿,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哪知现在竟然还能救我,老爷还是老爷!” “只是这么多年了也不知老爷到底是何等的大人物。” 高卒感慨一声,笑着道:“小老爷赶紧吃菜,一会这菜该凉了。” “哪有新娘子还没到就先吃酒席的道理?” “小老爷,咱们又不是世俗凡人,不注意这个,这婚礼也不过走个形式而已,这几位小朋友也别呆坐着了,都趁热动筷子!” 高卒高兴的招呼催促,许渊见状也不客气,直接吃了起来。 一群鬼怪谈着各种趣闻,许渊听个乐呵,杜德三人却是有些坐立不安,这群鬼怪喝上头之后起了兴致,还是挺吓人的。 不出多时,出山迎亲的队伍归来,只是所行急促,既无鼓锣敲打,也无唢呐笙笙。 黑山的鬼怪宾客都是好奇疑惑,高卒也是眉头一皱,起身迎了上去。 “丁白脸,这是发生何事了?新娘子怎么没接回来?” 丁臣面色阴翳,周身阴气涌动,背后的书箱往外一滴一滴的渗着血,血液滴落到地上却又化作浓厚的阴气回归书箱。 “新娘子没了!” “什么!” 高卒眼睛一瞪,血丝遍布眼球,狂暴的妖气伴随阴气升腾,手中酒杯瞬间化作齑粉! “谁下的毒手!” 丁臣瞥了暴怒的高卒一眼,冷冷道:“没死!不在千狐山!” 狂暴涌起的妖气一滞,然后缓缓偃旗息鼓。 高卒没好气的瞪了丁臣一眼:“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丁臣不甘示弱的回瞪高卒,冷声道:“新娘子被灵山道门的人带走了,原因不详,不过她天赋异禀,灵山道门虽是正道,却也不免有藏污纳垢之地,那青狐之躯可不止对你是宝贝。” 丁臣并没有说乙木精气的事,毕竟此地鬼怪不少,人多眼杂。 闻言高卒又是暴怒,怒骂道: “该死的灵山道门,手都伸到咱们南阳郡来了!连本王的新娘子都敢抢,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灵山道门的道首是合道境。”丁臣适时的提醒一声。 “呸!咱老爷能怕他!”高卒啐了一口骂道。 随后看着众多请来的宾客道:“各位道友,这灵山道门欺人太甚,今日喜宴只能被迫终止,请各位道友向外传信,本王不日便往灵山道门要人!” “若是敢伤我家娘子一根头发,我砸了他灵山道门!” “槐王放心!这灵山道门属实欺人太甚!” “就是!我等鬼怪也不是任由他道门宰割的!” 一众鬼怪应和着纷纷告辞,眨眼间黑山便没了妖鬼之影。 随后丁臣才看着高卒道:“你怎么砸灵山道门?” 高卒冷哼一声,抱住许渊的胳膊道:“小老爷已经指点了方向,这局势原来是灵山道门的成因,你且等着,我去请老爷法像!” 正文 第九章 染血画卷 高卒脚下卷着阴气急匆匆的离去,径直钻进黑山洞府之中。 丁臣眉头微皱,思索一瞬之后疑惑好奇的看向许渊询问道:“小老爷,是高卒这家伙请您给他定卦了?” 许渊微微点头,看一眼手中幡上的三枚通宝轻声道:“先吉后凶,破凶大吉,这卦师父应当是知晓的,这本就是为了高叔,此次之后,高叔的修为必定精进,背负师父法像以灵山道门正名,在这一亩三分地当个谁也不招惹的槐王确是刚好。” “只是丁叔你有什么打算?” 丁臣闻言眼中浮现追忆之色,背手托了托竹箱沉声道:“我生前是安阳郡铜陵县城人士,自两百年前死后得了高卒的因留在樵山受老爷点化得修鬼仙之道以来也未曾回去过,这次便趁机回去一趟看看。” “如此的话丁叔倒是可以和高叔一并前往安阳郡了,高叔性子冲动,就是背着师父法像去了也不一定妥当,如果丁叔一起,此行就无惧矣!” 丁臣微微点头,高卒一个人去灵山道门他本就不放心,自然是应当一起去的。 随后心中思索一瞬目光看向许渊问道:“小老爷有何打算?可要与我和高卒一起?有我们两个护在小老爷身边,也可保小老爷无忧。” 闻言许渊立马摆摆手道:“这倒是不必了,宝剑锋从磨砺出,师父许我外出历练,不得让你们帮我就是这般道理,若是跟在你们身边,我这修行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 许渊脸上露出笑容,画风一转道:“入世行走不同在周边历练,丁叔你们有什么保命的手段给我两手也是可行的。” 丁臣谦谦一笑,抬手取下了背后的竹箱,许渊顿时好奇的看过去,这竹箱在他记忆中就没从丁臣背上卸下来过,如今是第一次。 丁臣打开竹箱,可里面一团黑红之气,便是许渊也看不清里面存在着什么,本是有心好奇想要开启太平法眼一观,可转念一想却也属实没有必要。 只见丁臣伸出手探进竹箱之内,缓缓从中拿出一幅沾染深沉血迹的画卷。 丁臣缓缓抚摸着画卷,一股黯然死寂的气息不自觉的向外波动影响着人的内心,感染人的情绪。 许渊微微抹了一把眼角,怔怔的看着指尖的泪水。 “泪?” 而后方的杜德三人更是神色悲伤的无声哭泣。 丁臣捧着染血画轴递给许渊轻声道:“小老爷,这是我生前执念以及死后咒怨的寄居之物,也是我修鬼仙的道基,如今此物已从我体内剥离而出,独立于我却又与我同源,内合我之鬼道,此物与我共生,小老爷带在身上,便相当于是一个特殊的我跟在小老爷身边。” “遇到不可抵抗的危险之时打开这画卷就是。” 许渊看着面前的染血画卷,这就是丁叔的道途啊! 修行之人把道途看的比命重。 “丁叔……” “小老爷不必多说,收着就是。” 丁臣倒是毫不在意,一把将染血画卷塞到许渊怀里。 这时候,黑山洞府之内高卒也背负一座高有一丈三的石像出来。 这石像是一名干瘦的老道,面黄肌瘦,道袍满是补丁却不染尘土,怀里捧着一柄银丝稀疏的青柄拂尘,一根枯木束发,眸带笑意的的向下俯瞰。 许渊看过去的一瞬间仿佛看见了自己师父真人。 丁臣也是眸子微微恍惚。 高卒背负法像走近两人低声道:“这大石有了几丝老爷真意,故而如今被我修成法像之后也有老爷一些神韵,越是看着老爷法像,越发感触老爷自身道理。” “待我背负老爷法像堵了灵山道门,看他灵山道门中人该不该拜一拜咱们老爷!” 许渊朝着法像行弟子礼,随后轻声道:“虽然不知师父合道境具体修为,但历练之时偶尔听闻灵山道门道首之事迹言行,却也不及师父。” 高卒微微点头,面容兴奋又有些恼怒,喝道:“灵山道门在这方圆地方做大之后越发没了道真,山门里污垢也多,咱就代老爷走一趟灵山道门,清其道侧,正其山门!” 说着,高卒甩手一翻,一枚墨绿的槐叶出现在手中直接塞到许渊手中道:“刚才也听到小老爷你们的交谈,小老爷既然要独自入世,防身的底牌自然是不能少,丁白脸把这东西都给了小老爷,我怎么也不能比他这小白脸差!” 丁臣低头看了一眼槐叶面带笑容道:“妖鬼精魄,槐叶鬼目,你这家伙还真是不愿意输我一点。” 高卒咧嘴哈哈一笑道:“你这小白脸何曾赢过我?” 说罢,高卒手中一卷,一道黑风从手中卷出,裹着许渊等人直接往外飞去,不过几个呼吸,周身阴寒顿时消失,人已经出了鬼域,落在了林中。 高卒的槐树本体此刻也已经消失不见,整个林中犹如地龙翻身一般沟壑纵横,一具具尸骨散落的落在土壤上。 “小老爷,我那未过门的娘子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得赶紧赶往灵山道门去,等一切事了,请小老爷再喝这杯喜酒!” 许渊身前,高卒背负法像笑着说道。 许渊点头,看着高卒和丁臣辞道:“高叔丁叔,此行也莫要大意。” “小老爷放心,我看着高卒这家伙。”丁臣笑着说道,高卒撇撇嘴也不反驳,直接道:“小老爷,来日他山再见!”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话落,高卒丁臣对视一眼,黑风微卷,阴云升腾,一风一云拔升向着西方而去。 许渊在林中看着两人行踪消失在天空,随后珍重的将高卒赠予的槐叶揣进了怀里暗兜,又将丁臣赠予的染血卷轴系在腰间。 直到此时,杜德三人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缓过神来,目光呆愣的看着天空。 许渊微微晃动手中的方正布幡,三枚铜钱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将三人惊醒。 杜德深呼吸一口,看着天空道:“许渊道长,这两位前辈都是鬼怪?” 许渊点头道:“不错,可是让你们觉得于心中臆想出的鬼怪有所不同?” 杜德深深点头,张扬和赵芸儿也是附和,在他们心中的固有认知中,鬼怪见之就是要死人的! “小妖小鬼的确如你们所想,寻着本能生存,不可自控,可越厉害的妖鬼却也越像人也不同于人。” 许渊轻声说道,抬头看着黑寂的夜空迈步向前道:“今晚便到观里休息一晚,杜老,可说说你们的麻烦?” 闻言杜德神色一动,赵芸儿也是眸光微亮。 “许渊道长,是咒术!” “有道士给我家老爷他们下了毒咒,致使老爷夫人共同昏迷七日而去,老爷离去之前回光返照,担忧小姐,让老夫带着小姐上山,免得遭了那道士毒手!” “道士?” 许渊眉头一皱,疑惑的看着杜德道:“请杜老详细说说。” 杜德道:“那道士来历我等也不清楚,只是街上突然遇到的,说是老爷夫人有血光之灾,若是不解,死期将至,老爷本是将信将疑,可回府当天晚上就遭砖瓦脱落砸破了头。” “第二天那道士就自己登了门,说是一日见血,两日见骨……等七日人死灯灭,老爷夫人便请那道士出手救命,愿奉香火钱,于是那道士就给老爷夫人下了咒术,说是解厄咒,昏睡七日灾厄自消,可是未曾想老爷夫人昏睡七日却是一天比一天消瘦,等第七天已经气若游丝,而那道士却失踪了。” “老爷最后一口气去之前清醒过来,说那道士是假的,这咒术不是解厄咒而是丧魂咒,还说那道士晚上就要对小姐下手,让我带着小姐快跑,来樵山请老仙人保命。” “故而我才匆忙带着小姐,请了张扬就往樵山来。” 许渊皱眉,低声道:“你家老爷怎么知道那不是解厄咒?这其中透着些古怪,还有你们那匹马应该也和此有关。” 杜德皱眉,这他也想到过,但是也不知答案。 许渊又问:“你们出来几天了?” “三天!”杜德回道。 许渊沉吟一瞬微微点头道:“明日返程,我与你们一同回去,倒是要看看这害人的东西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行凶。” 正文 第十章 九节杖现 听闻许渊要同他们一起回府,杜德面色激动连连点头,如今跟着许渊见识了这等奇事,对于许渊的本领更是从心底里信服。 赵芸儿抹了一把眼泪,行礼道:“多谢许渊道长!” 许渊微微点头,继续带路在山中前行向着前山的道观而去,轻声问道:“那拉车的马匹是你们府上之人牵的?” “这马已经在府上养了一年了,就是专门拉车的,平日里有专人照顾,这其中事情,等回了府上我亲自盘问他!” 杜德面色微沉,拉车的马竟然被人给动了手脚,他从得信儿到带着小姐离府中间也就那么小半个时辰的工夫,这点时间知道他要离府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回去一一盘查,总能撬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既然用了这等手段,这背后之人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有些微末修为,懂着皮毛法术而已,对付起来倒是不难。” 许渊缓缓前行,脑海中大概想着这件事可能的经过低声说道。 杜德若有所思,背着包裹的张扬却是有些疑惑不解,好奇道:“许渊道长,这等杀人于无形的邪恶咒术这般不堪吗?” 许渊摇头,道:“不是咒术不堪,术有百种功,各有千秋,是人不堪,若是小道我要杀你,可用得着这般麻烦?” “别说登门下咒,只要想让你死,我能有几十种轻松方法让你以各种方式丢了性命,让你至死不知原因。” “我只是疑惑这人是和赵家有仇怨还是其他的原因,既是知道杜老带着赵小姐逃跑便有时间下杀手,怎么就只是在这马匹上动了手脚,做这种听天由命比拼运气的手段?” 闻言,三人都是皱眉思索,但是也不知道个所以然来。 许渊看着三人神色微微摇头,平声道:“罢了,你们也别想了,等到了你们府上,我一探便知。” 四人穿过山林,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上而行,半个时辰之后到了目的地。 建立在山中云雾缭绕之中的一座道观。 道观不大,共计也不过六间殿房,外围围着一圈石墙,小路的青石台阶尽头就是道观的三檐拱门,朱红大门严丝合缝却并未上锁,拱门上方挂着一块凿木刻的观匾。 “樵山观!” “这就是老仙人和道长您的的修道之所嘛!” 张扬抬头看着观匾眼神中满是憧憬和向往。 许渊点头一笑,走上前轻轻推开门抬手迎道:“三位请进。” “多谢许渊道长!” 杜德率先躬身回礼,带着赵芸儿跟在许渊身后进了樵山观。 观中无人,夜间自然也没有点灯,许渊右手指尖运气催法,一簇明黄火苗无声无息的在指尖跳动。 屈指微弹,那一簇火苗在观中飞动,点亮一盏盏房内墙柱之上的油灯,不过几个呼吸,小观就映的灯火通明。 许渊微微点头,手持布幡绕过主殿往后方走去,同时引道:“杜老,赵小姐,张镖师,你们随我往这边来,这边还有两间空房,赵小姐单独一间,只是要委屈杜老和张镖师挤一挤了。” 张扬连忙摇头摆手道:“不委屈不委屈,我也好久没和杜伯住一起了,这倒是刚好。” 杜德也是老来精,笑着点头道:“能在老仙人的观中有一席之地留宿已经是老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哪里有什么委屈一说!” “杜老客气。” 许渊稽首一礼,面带笑容,赞词谁不愿多听,毕竟顺耳又舒心。 给三人安排了住宿之后许渊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就将手中布幡斜靠在门边,解了腰间饮水葫芦放在桌上,随后从小柜中拿出一个竹筒比划一下,装下丁臣的染血画卷正是刚刚好。 将一些杂事处理好了之后,许渊才平心静气盘坐在青石台之上梳理自己此次下山的经历,从中反思所行所做。 “如今妖鬼生乱比起去年只多不少,自观天发现群星乱象之后,世道的确是纷乱不少,天地恒动,浊气上升,对于妖魔鬼怪的修行是一笔助力,大妖魔有了晋升之机,小妖鬼也更容易大面积滋生,人势不济是危矣!” “入世下山,有太平经之能,人道功德之力倒是不难摘取,现在我这修为也做不了什么,摘取功德之力提升自身以滋修行才是根本。” “只是既修太平经便也不能独善其身,此不合我道义,小有小为,大有大为,以小为而养大为,可传太平之名,立太平道门。” 许渊喃喃自语,构想着未来的鸿图,太平经涉猎之广不单单是修行,不单单是法术奇门。 恍神之间,许渊灵台微微震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精气神汇聚,体内玄气随着太平道经自发运行,丹田玄气运行周天,又收拢在丹田。 这是…… 灵元化玄丹的征兆! 许渊反应过来之后心头就是一喜,顺势而为运行太平道经,平静的房间里缓缓形成一缕风,不过十几个呼吸,许渊就好似化作了一个风眼,只是这风眼聚的不止是风,更是这樵山的天地灵气。 随着许渊吞吸之力越强,天地灵气聚集的也越发稠密,持续半个时辰之后,许渊身边已经满是似雾非雾似风非风的星光点点,丹田位置更是璀璨。 一缕缕星白点点的浓厚天地灵气被风任意的搓圆捏扁聚拢在许渊身边。 丹田之内,一个明亮的璀璨漩涡疯狂转动着也凝实着,缓缓化作一颗拇指盖大的星白圆丹。 随着时间流逝星白圆丹越发圆润也越发凝实,随后色泽缓缓沉淀,在这玄丹即将成型的一刻,许渊识海一颤,一根令许渊无比熟悉的九节杖虚影飞出,收拢着点点灵光停留在许渊面前。 樵山之上瞬间乌云密布,雷声大作,一道道电蛇飞舞,雷龙纵横。 “九节杖!” 许渊心头震动,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这九节杖一头插进了自己丹田,触碰到丹田玄丹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许渊身上气息变化,正式化灵元凝玄丹。 而丹田的玄丹也生出变化,丹成金色,与那人道功德之力简直如出一辙,而在玄丹之上又生有九节奇纹。 玄丹之内法力滚滚涌动,修成玄丹之后,自身精气神融会贯通化作法力,而法力就是诸多法术的施展根本。 如爬云坐雾这等普通的飞举之术便在此列。 许渊心头震动感悟识海太平要术,隐隐似乎清楚了这般变化的缘由。 他受九节杖来到此界,虽得传太平要术传承,却没得到九节杖之灵亦或者说是九节杖之主的承认。 但是现在他被认同了,九节杖最后的力量选择助他一臂之力。 想通这一茬之后,许渊神色庄重,立马起身朝着樵山之上的滚滚天威躬身稽首,敬道: “渊虽势小力微,然必尊我太平要义,不负我太平道名!” 正文 第十一章 聚兽之术 樵山之上的惶惶天威似是听到许渊之言,一时之间雷声更是大作,电闪雷鸣之间整个樵山聚集的天地灵气更胜一筹。 许渊心有所感,运行太平道经,初凝的九纹玄丹从口中吞吐而出,裹着一层玄光立于观中。 轰! 雷龙狂鸣,一道亮银色闪电从雷云之中落在观中,正应在玄丹之上。 天威滋养,雷霆孕育,九道雷电落于玄丹之上,更填非凡之妙。 雷弧包裹之下,雷霆之力尽数被这小小玄丹鲸吸,玄丹之内法力汹涌如湖,更是精纯数倍,初入玄丹,便胜玄丹久矣! 须臾之间,樵山之上的乌云尽数散去,晴空一片,方才那电闪雷鸣的狂暴景象似是从未出现。 许渊颔首微吸,玄丹入腹,一缕雷霆之意篆刻在右手手心,随后又隐于皮肉之下,应是落在了骨上。 心念微动,不成印诀,不运法力,便有天地之间游离的雷霆散力聚于掌间,幻化一条小小雷蛇于掌心游动。 许渊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雷蛇心中惊诧,如臂挥使!此乃神通。 雷术至刚至阳,在道门法术中本就是难度较高的法术,如今有九节杖的助力,他便是随意催动,这威能也不弱于掌心雷术,若是再以此神通施展雷法,绝对是如虎添翼有如神助。 念到至此,许渊再次躬身稽首,随后兴奋难耐的开始尝试施展诸般术法。 夜色渐逝,曙光微至。 当山中第一缕晨曦从窗头落在许渊脸上,许渊方从一夜的术法修行中回神。 “天已经大亮了?这夜过的着实有些快。” 许渊看着窗外的清雾晨曦喃喃自语,虽一夜未曾合眼精神头却是越发的足,随后缓缓起身,将装画卷的竹筒背负在身后,系上饮水黄皮葫芦,持着门后的方正布幡便出了房间,挂上了门锁头。 杜德和张扬坐在房间桌案窗前,一夜宿醒,也没敢随意的进出房间,毕竟不知观内条规,不敢乱动。 此刻一见许渊收拾齐全的踱步出来立马如释重负的开门出来躬身行礼道:“许渊道长醒了!” 许渊笑着道:“两位昨夜睡的可还安稳?” “安稳!安稳!老夫这辈子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如今醒来还是精神倍棒。” 杜德连连点头,随后又转而疑惑道:“只是昨夜那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属实奇怪的很!顷刻而至持续连绵之后又没有一点雨落就突然消失,老夫这辈子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事情。” 许渊微微一笑,轻声道:“天地多有奇相,不足为怪。” “许渊道长!” 此时另一侧的客房当中,赵芸儿打开门红着脸走出来低吟喊叫一声,素手不自然的拉着衣摆一角,看着许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渊扭头看了她一眼,疑惑道:“赵姑娘有什么事?” 赵芸儿嘴角微微抿起,犹豫不定之时脸蛋上又是飘红。 许渊摸不着头脑,一旁感同身受的杜德和张扬却是瞬间反应过来。 杜德连忙上前询问道:“许渊道长,敢问观中茅厕在何处啊?” 张扬和赵芸儿也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许渊。 许渊眉头一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随后指着观外轻声道:“观内并没有建造茅厕,我幼时都是在观外的山上,如今修行之后,这方面没有那么频繁,故而也未修建。” “在山上?” 杜德和张扬对视一眼,他们两个男人倒是没什么,可小姐从小知书达礼,在山中野外……怕是心里有槛,便是之前赶路的三天,他们也是找有人烟之地休息片刻。 许渊看着杜德神色,又扭头看向赵芸儿,赵芸儿见许渊看过来,脸蛋更是有些羞红。 “罢了,你们带上行李跟我来吧!” 许渊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手中持幡向着观外而去,杜德三人眸色疑惑,不过也没有任何迟疑,立马回房间拿上行李跟在许渊身后出观。 走到一处相对平稳的缓坡林地之后,许渊手中掐印,法力游走在指尖,随后右脚猛然往地下一跺。 紧接着,面前地面土壤翻滚,一团团湿润的土壤凝结在一起一点一滴向上翻涌,不过五息,一间土房矗立在林中。 张扬看的眸光发亮,喉结微动好奇道:“许渊道长,这是?” “茅厕。” 许渊简短的回答一声,又道:“我在前面等你们。” 说罢,右手持幡,左手按在摇晃的饮水葫芦上缓缓往山下行走。 原地三人对视一眼反应过来,杜德轻声道:“小姐去吧!” 赵芸儿脸色羞红的微微点头,捏着一个小包裹小跑着进了新建的茅厕。 张扬微微收腹,挎刀的手微微用力低声道:“杜伯,我憋不住了,先去解决一下。” 说着一溜烟跑到一棵树下解下裤腰带,杜德摇摇头也着急忙慌的走到另一颗树前。 打个激灵之后两人顿时舒畅不少,一脸愉悦的紧着裤腰带走到路上等着。 少许时间之后,赵芸儿红着脸从茅厕出来,抬头如蚊鸣一般小声道:“杜伯伯,你们去吧!” 杜德微微一笑,轻声道:“不用了小姐,咱们赶紧下山吧!许渊道长还在前面等着呢!” 赵芸儿呆愣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点头,赶忙和许渊汇合继续往山下走去。 一路无话,行到半山腰,马还系在树上,树边的草已经被吃了半个头。 杜德看到这黑马的瞬间神色就是一沉,低声请教许渊道:“许渊道长,这马既然被施了手段,道长能否解了?” 许渊看了一眼道:“水洗过后这手段也就没了效用,不过现在有我同行也不必这么麻烦。” 杜德闻言这才放心点头,看一眼马车旁边孤零零的板车之后躬身请道:“道长没了拉车的青羊,便受累乘坐老夫这马车如何?” 许渊眉头微皱,思索一瞬轻声道:“不用,拉车的车力山中有的是,只是杜老车上可还有套绳?” “还有一副备用套绳。” 许渊微微点头,手中捏法,施展聚兽之术,一道特殊气息从许渊身上传递而出,不过十个呼吸,周边山林就传来动静,一只只飞鸟野兔山鼠似是受到强制召令一般聚集在山林道路旁。 地上更有诸多蛛蜈蛇蚁依次排列,有序得当。 赵芸儿惊讶着捂着嘴巴看着这一幕,神仙法术真是难以想象! 而在更远处,一茬一茬的山林之兽聚集而来,不过一刻钟,就有虎啸狼吟之音传来,在张扬三人的注视中,一头单单身长就有近丈的斑斓大虎从左边山林中走出,又有群狼从前方奔驰而来。 许渊目光微动看向那头猛虎,只见这虎眸中已经有慧,开了灵智,周身已有妖气,分明就是已经步入养气之境的妖兽。 就它了。 许渊心中念定,手上法印顿消,聚集而来的群兽顿时惊散,许渊走到斑斓大虎身前,抬手轻抚在大虎天灵笑着道:“为我车架,我指点你修行,如何?” 斑斓大虎低吼一声缓缓俯下身子,一双眸子热切的看着许渊。 “你不拉车,但愿载我?” “吼!” 斑斓大虎低下脑袋,似是请许渊乘坐。 许渊微微一笑,迈步坐在斑斓大虎背上,虎背顿时散出玄气托着许渊缓缓起身。 张扬三人看着许渊座下猛虎眸光熠熠生辉,心中感慨仙家本事。 而许渊微微思索一瞬,手上却是缓缓结印按在大虎头顶。 张扬目光一滞,看着突然变化的斑斓猛虎瞠目结舌道: “怎么变成黄牛了?” 正文 第十二章 老狗刨坟 许渊拍了拍座下的黄虎笑着解释道:“只是拟形之术而已,若是这般猛虎真身进城见了人必定引发惶恐不安。” “走吧!” 许渊轻声说道,座下黄虎低吼一声迈步往山下走去,杜德解了绳索,迎着赵芸儿进了车厢之后立即挥舞马鞭轻轻抽在马臀。 黑马扬蹄拉车前行,张扬也立即翻身上马跟在马车左边下山。 “杜老,府上可是在南阳郡城?” 山路上许渊回头高声询问道,闻言驾车的杜老立马点头应道:“确在南阳,坐落城南锦绣大街。” 许渊微微点头,布幡横在身前指引黄虎方向继续前行。 出了樵山之后一路往西南而去,沿途也都是丘陵小山,这大路许渊也不熟悉,往日历练他很少走大路官道,几乎都是山林野行,便是村落人烟都甚少入内,不过身后有杜德跟着也不担心走错。 沿着崎岖山路行了三四十里之后道路逐渐放缓,岔路也多了几条,偶而能看到几个人影。 许渊懒散的坐在黄虎背上四处打量,目光忽然被右前方一处荒田上的动静吸引。 那荒田边上有一座拢起的坟堆,看那坟头之土,这坟头还是新拢起来的,坟头树立着一块木板当碑,只是此刻那坟头后面却有坟土朝着两边泼洒,似乎是坟头后面有人在挖坟。 只是坟头不大,若是成年人的体型,这坟头应该遮挡不住才对。 “什么东西?” 许渊疑惑低语,抬手拍了拍座下黄虎道:“过去看看。” 黄虎回应一声,迈步偏了道路走进荒田。 后方驾车的杜德面色疑惑道:“许渊道长这是去哪?” 张扬骑着高头大马看的远,眯眼瞧了一眼之后道:“那边有个坟头,道长往那坟头去了。” “坟头?” 杜德皱眉,随后轻声道:“你护着小姐,我过去看看。” 说罢停了马车,持着马鞭也跟进荒田。 许渊看着荒田,其中还有许多脚印坑洞人为痕迹,这坟头应该就是最近几天落的,坟头前还有石头垫压的白纸钱。 绕过坟头之后,入眼的是一头沾染泥土骨瘦如柴的黑狗。 这黑狗应该长了许多年,如今已经年迈,一身毛发已经失去了色泽光亮,松散的皮肉耷拉在骨头上,刨坟的两只前爪也没那么有力,但就是这般有气无力的一下又一下,在这坟前刨了个大洞出来。 许渊起身走到坟头边上,刨坟的老狗抬头看向许渊,那双苍老浑浊的眸子写满了悲伤,只是对视了一眼就让许渊确定眼前这只老狗灵性很高。 一眼过后,老狗埋头继续挥舞着两只前爪,对于许渊的存在视若无睹。 “许渊道长,这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杜德疑惑的走过来,一见正在刨坟的老狗顿时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就要抬腿踢上去。 许渊持幡微摆,幡杆挡在杜德身前道:“杜老何必踢它。” 闻言,杜德着急道:“道长,这坟头一看就是新立的坟头,这下边的人是刚埋进去的,你看这老狗饿的骨瘦如柴,必定是饿到了眼红闻着下边的味了!”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怎能坐视这老狗刨坟食尸?” 许渊微微点头,但是却抬手指着坟头道:“里面没有尸体,所以我才没有阻拦,只是好奇这老狗的所作所为。” “没有尸体?” 杜德一愣,着急的神色顿消,樵山一行之后他自然是不会怀疑许渊所说之话的,许渊既然说着坟头下没有尸体那自然就是没有的。 “可是……这一座新坟在这却没有尸体的话能是什么?衣冠冢?” 杜德正好奇之时,那刨坟的老狗却是猛然停下了刨坟的动作,从那坟中大洞中伸出头来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许渊,两行热泪从目中滑落滴在坟头干土之上,旋即更是走到许渊身前,弯下四肢跪拜,脑袋紧紧埋在地上。 杜德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眼前这一幕匪夷所思,随后愣愣的看着许渊压低声音,不敢大喘气的小声道:“许渊道长,这狗难道成了精!” 许渊微微摇头道:“这黑狗灵智不低,但是并未踏入修行,只是一只普通土狗。” “许是活的久了,和人处了情,自然也就更加通了灵性,听得懂人言,看的懂人事。” “你为何在这刨坟?”许渊蹲下身看着将脑袋埋在地上的老狗问道。 老黑狗缓缓抬头,泪痕染了土壤沾在毛发上,许渊伸手轻轻帮其抹去眼角的土壤轻声道:“又何故拜我?” “汪……” 老狗张嘴开腔,又迅速闭上了嘴巴,似乎是知道自己不会人言,随后起身又继续刨了两把坟土,抬起爪子指了指大洞,又转身走到许渊身边转了一圈,朝着西边汪汪叫了几声。 许渊眉头微皱思量一瞬道:“这坟里面的是你的主人?那边是你们家的方向?” 老狗兴奋的窜起半个身子,汪汪叫了两声点头又摇头,继续前后比划,在地上打滚来做给许渊看。 杜德看的迷糊,嘀咕道:“许渊道长,这你也能看的明白?” 许渊微微摇头,看着老狗的动作轻声道:“重要的是我的精神感官,眼睛看到的并不重要。” 十几息后,老狗停下了动作,眸子期待的看着许渊。 许渊心中思量着,目光在老狗和坟头之间移动,随后看着老狗道:“这坟里应该有尸身,但是现在并没有,这件事送葬的人并不知道?” “汪汪!” 老狗立马摇动尾巴围绕许渊转了一圈肯定许渊的猜测。 “所以你刨坟是要让人知道坟里没有你主人的尸首?” “汪!” 老狗点头,两行清泪再次顺着两侧流下。 “难道尸体被人偷走了?只是盗人尸体作甚?” 杜德看着坟头面色难看,入土是为安,人都有死的一天,破坏亡人安宁属实为人唾弃。 许渊皱眉思索一瞬,朝着坟头稽首低语道:“叨扰了!” 随后右脚抬起猛然又落在地上,身前坟头顿时被切开一般向着两边拉伸,地下墓穴土壤分开,露出下面的一口棺木。 老狗第一时间跳下墓穴贴在棺材上。 许渊也跳下去顺着棺材看了一圈轻声道:“棺材钉在,并没有二次开棺的迹象。” “道长是说,这尸体压根就没有装进棺材?”杜德惊讶一声。 许渊点头,抚着伤心悲凄扒拉棺材的老狗道:“出来吧!” 手中一缕气裹住老狗便将其带出了墓穴,随后手上转动,土壤回流将墓穴重新封上,坟头也重新聚拢。 “汪汪!” 老狗无里的叫喊两声,再次跪倒在许渊身前乞求。 “许渊道长,它这是……” “求我帮它。” 许渊皱眉,看向杜德,他若是一人行走,万事随心自然也就去了,可此行首要解决的是赵府的事情。 杜德感受到许渊看来的目光,大概也明白许渊的想法,虽然他心中迫切想要许渊回府上查清真相,将那邪道绳之以法,但是也不能不顾及许渊自己的想法。 杜德思索一瞬,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幅地图看了一会道:“许渊道长,这个方向前面只有个王家寨,这狗应该就是这村里的,时至中午,刚好到这村里可以修整一二。” 说着,弯腰将那歪扭的木碑扶正道:“都说入土为安,不入土怎能安心。” “死后还有如此忠心的家犬护着,也算值当。” “许渊道长,我去驾车,咱们去王家寨。” 许渊点头,朝着坟头再次稽首,随后抚一抚老狗背后的乱毛低声道:“带路,回你家!” 正文 第十三章 其非人哉 蜿蜒小路往上窜行,几十户房屋小院颇有顺序的错落有致,房屋都有些年头,大多已经缺砖少瓦,脱了墙皮,裂了大缝,手有余力的尚可将房屋重新修葺,但其中大多数人家却也只能求个可遮风挡雨而已。 时至晌午,村落里也满是烟火气,几个半老人影端着碗坐在门前的石墩上聊着前长后短。 村落唯一一条贯穿东西的大路东方,一条年迈孤独的老黑狗步履蹒跚的风尘仆仆归来,回到这个生它养它十六年的熟悉村落。 村头的歪脖子树下端着饭碗的布衣老妪抬头,浑浊的眸子看向村口的大路,眸光突然好奇又不安的端着饭碗站起来看着村里有史以来迎来的第一辆精致马车…… 以及马车前那头从未见过的大体格老黄牛,尤其是这黄牛背上还端坐着一位年轻道士。 老黑狗打头回到村落,走到老妪身前摇了摇尾巴,显然和这位老妪的关系也比较亲密。 黄虎走到歪脖子树下缓缓俯身,许渊挪步下来看向面前的老妪。 一身补丁的麻布粗衣,手指已经萎缩,面上满是岁月风霜的刀割之痕,皱的如同干涸的橘子皮,灰白的发丝已经经不住岁月的侵袭。 一双下耷的三角眼此刻看着许渊神色也是好奇疑惑,然后有气无力的沙哑着声问道:“你们来找谁的呀!” 许渊躬身稽首一礼,轻声道:“老夫人,我们是赶路往南阳郡城去的,如今走了一路见到这边有人家就前来讨口吃喝。” 老妪上下打量着许渊,见许渊还有些年少,长的也清秀白净点点头道:“这样啊!那你们跟我来吧,我家里还有点吃的,只是也不多嘞!” “多谢老夫人善心,我们不白吃白喝,当是给钱买的。” 许渊目光瞥一眼老妪手中的饭碗轻声说道。 那碗中也不过是一碗稀饭,沿着碗边放了一勺不知名的腌菜,可见老妪家中也是清贫。 “不用。” 老妪摇摇头,端着饭碗佝偻着身子向村子里走去,同时喘着气缓缓道:“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咱有一口吃的就见不了别人饿肚子。” 老妪说着挪动脚步前行,赵芸儿下了马车,杜德和张扬将马系在歪脖子树上提着一个重要的包裹就跟在许渊身边看向眼前的村落。 老黑狗扭头晃晃尾巴在村口扭头张望着。 老妪家就在东边进村的第三家,茅草和着土石堆砌的围墙已经有些破烂,两扇木板拼接成的就是大门。 推门而进,院子里还有一个皮肤黝黑,身上有着明显农活脏乱的中年妇人。 妇人一见老妪带着许渊四人进来进来立马警惕的起身。 老妪摆摆手慈祥笑道:“是去南阳的过路人,来讨点吃喝,你把剩下的粥分一分,早上蒸的馒头也一并拿过来吧!” 妇人没好气的将洗衣服的湿手在身上搓了搓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自家都没多少吃的还领着别人来吃。” 不过妇人也只是发发牢骚,脚上的动作却是没停,直接就往灶房去了。 老妪摇摇头,指着院子里的板凳道:“家里有点乱了,你们随便坐,就当是自己家,别嫌弃。” 许渊摆摆手搬着一个有靠背的椅子到老妪身边道:“有吃的就不错了,亏了老夫人心善,我们哪里有什么嫌弃的。” “老夫人请坐。” 老妪点点头,看着许渊也颇为欢喜,吸溜一口碗里的热粥就着咸菜享受的呼一口气看着许渊苦口婆心道:“小伙子,你人不错,老老实实的去做一份脚踏实地的差事,别整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扮成道士去招摇撞骗知道不?” 张扬三人神色微变,心中道:“许渊道长像是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吗?” 除了年少一些,这可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仙人弟子。 “你还年轻,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现在借着由头招摇撞骗,以后是要遭殃的。” 老妪轻声劝导,心中似是认定许渊是个假道。 许渊面带笑容的微微点头,看着卧在院子一旁的老黑狗转而问道:“老夫人,这条黑犬是您家的吗?看样子这黑犬好像活了不少年头了。” 许渊转移话题,老妪端着碗看向老黑狗微微点头笑着道:“可不是,黑妞可是我们村里辈分最高的狗了,前边三姑娘家的,我想想……这黑妞怎么也活了十几年了。” 老妪眸光有些兴奋,随后又黯然道:“可惜三姑娘前些天走了,比她家这黑妞走的还早,只是留下黑妞一个也可怜,这几天估计也是伤心,都没在村里见到黑妞。” 许渊看着老黑狗道:“它家里就没其他人养它了吗?我看它都饿的皮包骨头了。” 老妪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三姑娘就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完了这大半辈子,就是前几天入土还是她堂亲的侄孙帮忙料理的,要不是三姑娘自己省吃俭用省了个棺材本,怕是连个棺材都没有。” 堂亲侄孙料理的后事! 许渊眉头一动,看着老黑狗垂怜的叹息道:“真是可怜了这狗!” 随后语气一动询问道:“老夫人,这三姑娘堂亲侄孙是哪一家,我想去问问能不能将它带走自己养着,这般皮包骨头的饿真是不忍心。” 老妪眸子微亮,看着许渊道:“这是好事!你们是城里人,黑妞跟着你们也能再享享福,吃点精细的。” “小六家在后边那条街,院里栽了一颗大梨树的那一家就是,可显眼了。” 许渊微微点头,这时灶房的妇人端着碗出来,赵芸儿连忙小声道谢过去帮忙,见赵芸儿这般懂事,妇人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你们赶紧吃吧,一会就凉了。” 妇人轻声说了一句,端着一碗稀饭拿着两个馒头过来塞给老妪一个,自己拿着另一个出了门坐在门前吃着。 许渊四人坐在板凳上缓缓吃了起来,张扬就着腌菜啃着馒头看着老妪突然问道:“老夫人,这馒头还是软的,您怎么不吃?” 老妪笑着道:“人老了,吃不了那么多,我这一碗稀饭就够了。” “你们多吃点别饿着,不够的话,屋里还有馒头。” 门前坐着的妇人闻言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道:“自己舍不得吃还拿给别人吃,也就您老有这份心,我看这馒头都吃完了还拿什么去给公公去给您儿子上坟。” 妇人轻声嘀咕着,眼眶也是微红,如果自己丈夫还在,这日子也不会这么苦了。 张扬等人听不到妇人的自言自语,许渊玄丹境界耳清目明,这等低语却是一字不落的传进耳里,顿时手中的馒头似是也没有那么甘甜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不多时,门口妇人端着空碗回来,看着赵芸儿道:“姑娘,村口那牛马是你们的?” 赵芸儿微微点头。 妇人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们吃完饭就赶紧走吧,这牛马别被盯上了!” 闻言,一旁的张扬笑着道:“大姐,这大白天的还有人敢抢我们这牛马不成?” 妇人摇摇头,看向自家婆婆,见婆婆没有阻拦自己就继续小声道:“盯上你们牛马的可不一定是人!” 张扬眸子一凸,端着碗的手顿时绷紧。 不一定是人? 正文 第十四章 焉能不死 “不是人?难道还能是妖精鬼怪?” 张扬放下手中的碗凝重疑惑的看着妇人说道。 妇人微微点头,小声道:“可不是嘛!这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来我们村里,可有见到一头牛羊?” “这……” 张扬沉默一瞬,他们又没在村子里转一圈,哪里能知道这些消息。 杜德和赵芸儿看向许渊,如果有鬼怪妖精的话,这不是正好撞了许渊道长一个满怀? “没看到吧!” 妇人低哼一声,拉着一个小板凳坐下低声说道:“之前村里还是有养牛羊的,可是年初的时候村里就生了怪事,短短几天所有的牛羊都死了!” “死状更是凄惨,那段时间闹的人心惶惶的,不过好在没人出事,后来便是再有牛羊这等大点的牲畜出现在村里,不出一天就是同样的下场,不是妖精是什么!” 妇人神色有些后怕,闻言一旁端着碗的老妪脸色一沉,忌讳道: “什么妖精!你莫要瞎说,那是谪凡仙人在收供奉,如果真是妖精村里早就死人了。” “好好好,是谪凡仙人。” 妇人见自家婆婆反驳也没较真,由着老人家的性子下去。 许渊思索一瞬追问道:“那牛羊是怎么个死状?” 妇人还没说话,老妪就轻声道:“小伙子,你们过路的也别问那么多了,这种透着不寻常的事情还是少打听。” 许渊微微一笑,扫了扫道袍衣袖,拿起靠在一旁的方正布幡,三枚通宝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当脆响,再起身道:“老夫人无论信与不信小道都是货真价实的真道士,折在小道手中的妖鬼也有数十,越是不寻常小道才越是要听听,若是是妖邪作祟,留在村落附近何益?” 老妪浑浊的眸子抬头认真的看向许渊,似是在判定许渊说的不是假话。 “小道长真的有这本事?”老妪轻声问道,话语间已经是改了口。 许渊微微一笑,点头道:“今日老夫人请小道我一餐,小道自然是不能白吃,我观老夫人腿脚有些不便,应是气血不畅,经脉堵塞压迫泉穴,我有一法可医,老夫人可愿意信我?” 老妪看向自家儿媳妇,然后又看向许渊疑惑道:“小道长还会治病?” “略懂医理,小道可以灵符趋之。” 许渊平声说道,随后也不迟疑从怀中掏出一叠黄符纸,从中取出一张平铺在桌上,布幡换到左手微微一摇,那布幡竹杆中间一根幽杆白毫符笔裹着白气从中飞出落在许渊右手上。 原是半信半疑的老妪和妇人一见这副场景顿时惊为天人,单单这一手,便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假道能做到的。 “小姑娘,这小道长是真有本领的?” 妇人附在赵芸儿耳边轻声嘀咕道,赵芸儿自是憧憬崇拜的看着许渊点头小声道:“许渊道长是会真法术的,可是樵山老仙人的弟子。” 闻言妇人更是一惊,他们这距离樵山不远,对于樵山的传闻自然清楚无比,那是从百年之前就一直流传的,有说是樵山之上有妖怪,也有说是有仙人,但是他们都相信后者,因为那层白雾缭绕的樵山山顶谁也上不去,传闻中仙人就在那山顶修行。 许渊此时也是平心静气,右手执符笔法力运作在符笔之上,笔不沾水墨便轻轻点在那黄符纸之上,符笔白毫之上闪烁着点点清光落在符纸上滑动,随着白毫而动一笔笔清痕留在符纸之上,不过七息,许渊蔚然停笔,而那黄符已经熠熠生辉彰显非凡。 “请给我一个空碗。” 许渊将笔收回布幡竹杆之内回头轻声说道。 目光还沉浸在黄符之中的妇人恍然惊醒,赶紧跑向灶房拿着一个空碗迅速跑过来递给许渊问道:“道长,您看这个行吗?” “可!” 许渊微微点头伸手接过将其放在桌上,右手微引,那桌上黄符犹如被绕了丝线一般无风而起落在许渊指尖。 许渊指夹黄符朝着天上微微稽首,法力一动,这黄符朝天的一头突兀的生了黄火,这黄火平稳的拉着一条直线向下蔓延,许渊松开手指,这黄符也不掉落,燃烧过的符灰荡漾着银光维持黄符方正就这般悬浮在空中。 待黄符燃烧殆尽,那黄火消弭的最后一刻一缕黄烟嗤的一声升腾而起。 许渊抬手一压,那黄烟上方犹如多了一层壁障,随后那符灰散开将那黄烟包裹掉落在空碗之中。 随后许渊解下腰间的黄皮饮水葫芦,咕噜噜的倒出一碗清水与那符灰和在一起,符灰遇水则溶,顷刻间清水便化作灰黄色。 许渊将饮水葫芦系回腰间端起这碗符水递给老妪道:“老夫人,请饮用。” 老妪看着面前这碗荡漾银光的灰黄符水迟疑一瞬就伸手接过,低声道:“多谢道长。” 说罢捧着碗一口气将这一碗符水全部喝光。 “婆婆,怎么样?” 妇人好奇上前询问,老妪擦了擦嘴角砸吧着嘴道:“还有点甜,跟放了蜜糖似地。” “我又不是问您味道。” 老妪闻言摇头失笑,正要再开口忽然身子一颤捂住自己肚子道:“有些烫,肚子里像是多了个火球。” 许渊轻声道:“这般炙热会游经身体各处,老夫人待会就如同置身蒸炉中一般,持续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老夫人腿疾自消,筋骨再壮,虽不能大跑,健步却无碍。” “老夫人得休息,需要人留在身边照顾,易渴,要多喝水,还是先回房躺一会!” 老妪点头,一旁紧张的儿媳赶紧扶着老妪走回房中,然后赶紧出来跑回灶房端着一碗水走回房间。 许渊微微点头,从钱袋中拿出一粒碎银六枚当五钱放在桌上拿碗倒扣罩住。 赵芸儿见到许渊这般动作也反应过来去拿钱袋,许渊摇头道:“不需多给,给多了也不见得对他们孤媳寡母是好事。” 杜德也是点头,示意赵芸儿收回钱袋,赵芸儿有些疑惑不解,但是也没多问,听许渊道长的定是没错。 随后许渊看向地上卧着的老黑狗道:“走了,该去那小六家里看看。” 老黑狗起身带路,许渊手持布幡跟在身后,杜德三人也随同一起。 房间里,老妪听见动静,思索一会立马拍了一下大腿对着自家儿媳妇道:“快去看看可是道长已经走了,咱们还没感谢道长呢!”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惊喜着急倒是把道长他们给晾在一边了。 立马点头出了房间,此时院里已经没了人,赶忙追出了大门,见街上没有人影,但是牛马还在,就松了口气回家对婆婆道:“牛马还在村口,道长他们应该去小六家了。” 老妪这才放心,满身大汗的喝了一大口水道:“你也听着点,要是有动静赶紧出去看看,道长大恩,不能不谢。” “知道了婆婆,我一定听着。” 此时,许渊一行四人已经跟在老黑狗身后到了一处修缮过的房院跟前。 院墙之内一颗高大梨树斜斜的向外生长,枝桠压了院墙一头。 “汪汪!” 老黑狗有气无力的叫喊。 “这梨树感觉快死了。”杜德看着梨树轻声嘀咕好奇,这也能养死? 许渊皱眉看着眼前这一株有些枯黄生机不显的梨树,又看一眼寸草不生的院子围墙,轻声道:“树靠土生,人要它死,它焉能不死?” 正文 第十五章 邪神歪灵 杜德三人都是一怔,张扬再次抬头看一眼枯黄的梨树道:“好好的梨树,尚能结果,对这村里人家可是得天独厚,不好好养着已经是奇怪,直接养死又算是怎么回事?” 杜德思索一瞬,许渊道长看问题的角度必定和他们不同,联系到未入土的尸身,眼前这家宅院在杜德眼中顿时就阴森了不少。 “许渊道长,这家人有问题?” 许渊微微点头,走近一些院墙,看着那接近地面的墙角上凝结的白土青苔,脚上狠狠用力一搓,那黄土下面泛起一片黑泥,黑泥之中又夹杂着点点白星。 赵芸儿看的惊讶,惊奇道:“这又是什么土,竟然藏在这黄土底下!” 说着伸手就要去好奇拨弄。 许渊眉头微皱,轻声叹道:“养尸土,埋尸地。” 赵芸儿手臂一僵,讪讪的缩回手臂。 张扬眸子一震,解下腰间长刀握在手里,随时都可拔刀相向。 许渊低头看了一眼土壤,手持布幡走向小院正门,大门紧闭,挂了栓也看不见小院内动静。 嘱!嘱!嘱! 许渊抬手拉起门环扣响大门,打破宅院中的宁静。 “谁啊?” 房里传出一声吆喝,有些沙哑疲惫,听声音也是个年轻力壮的。 “汪汪汪!” 老黑狗趴着大门门缝一阵叫喊,院子里的脚步声加快,有些没好气的喝骂道:“你个老狗还不死,在这叫唤什么!” 抽栓,开门。 见到门外站着的许渊之后顿时就是一愣,往里拉的双臂顿时停滞,就这般两手搭在门上维持着一道人影的门缝警惕的看着许渊道:“你谁啊!有什么事?” 许渊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着眼前的青年。 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黑色布衣,头发乱糟糟油哄哄的,眼里没什么精神,眼白中布满血丝,像是连着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深深的眼袋臃肿黑沉,面上有些病殃殃的苍白。 “你是王小六?” 许渊侧目看一眼青年脖子上的吊坠轻声问道。 青年警惕戒备的点头,注意到许渊的目光之后将衣领拉紧,看着许渊道:“王六,没小字,你找我做什么?” 随后又好奇的看着杜德三人,尤重的看一眼张扬以及张扬手中的长刀之后更是有些疑惑。 许渊微微一笑,低头看着门前的老黑狗道:“路上见到这只黑犬,看它饿的皮包骨头心里不忍,我看它直奔你家,你是它的主人?” 王六低头看向门前卧着的黑狗道:“不是,这老狗是我姑奶奶家的,她前几天去了,这黑狗不知道跑哪去,整天不着村。” “这样啊!那也算是你家的老犬。” 许渊微微一笑,拿出钱袋,从中捏出一粒碎银子在手中转动道:“我看这黑犬可怜,想要将其带走,但是小道可不愿做个偷狗的人,这黑犬你卖给我如何?” 王六看着许渊手中的银子顿时口甘舌燥,两眼放光,他们村里的庄稼汉顶多用些铜板,银子可是少见。 “嘿!道长竟然看上这老狗啊,那是这老狗的福分,道长尽管带走就是!” 王就心花怒放,没想到这该死的老狗还能给他换来一块碎银子。 抬手要去接银子,许渊却是往后一缩。 王六眉头一皱看向许渊满是疑惑。 许渊笑着道:“空口无凭,你需得写下一张字据,白纸黑字我才放心。” “哪有这个必要?” 王六嘀咕一声,手臂已经从门上垂下来,心中已经放松了警惕。 许渊摇头道:“自然是有必要的,小道已经被骗过一次了,这是在你村里,若是没有字据你拿了银子翻脸不认人,我岂不是白白被坑?” “可是我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写?更何况我家里也没有纸笔!” 王就低声说道,目光停留在许渊手上,又有些贪念的看着许渊的钱袋。 “小道识字,你按个指头印就行。” 王六思索一瞬点点头。 许渊微微一笑道:“借家里平桌写个字据。” “进来吧!别乱走啊!” 王六告诫一声,带着许渊三人走近院子,直奔主屋而去,进了主屋许渊一眼就看到那房间里供奉的神龛。 红木的神龛就摆放在桌子正中间,里面贴了鲜红的红纸,中间供奉着一个牌位。 “广慈无上红祖娘娘?” 许渊看着神龛轻声颂念牌位上的供奉之名,冷哼道:“哪里来的邪神歪灵!” 原本欢喜的王六顿时神色一沉,眸色不喜的瞪着许渊道:“你竟敢折辱红祖娘娘?赶紧跪下给娘娘赔罪,求娘娘宽恕!” 许渊摇头一笑,平声道:“小道一礼也不是它能受的,除了天地吾师,可没什么让小道跪拜的。” “你……你!” 王六胸膛剧烈起伏,似是被气的不轻,立马伸手推向许渊道:“滚出我家,这老狗死了都不卖你!” 咚! 许渊身上闪烁一道幽光,王六推在许渊身上,许渊无动于衷,他自己却顷刻间就被弹飞重重的落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 王六眸子惊骇的看向许渊质问道。 许渊微微摇头,看一眼四周,刚才在门外他还没确定,如今走近这院子之后算是确定了。 许渊伸出右手,布幡之上红绳悬挂在中间的地元通宝微微一荡解开红绳落在许渊手心。 “你要干什么!” 王六挣扎着起身再次大声喝问,同时顺手抽其板凳直接朝着许渊怒气冲冲的砸过去。 “道长小心!” 赵芸儿惊呼一声提醒,张扬直接抽刀。 轰! 板凳砸向许渊,还未近身就有一道黑色幽光从布幡中射出打在板凳上,顷刻间,板凳四分五裂爆炸开裂成一块块木片。 许渊皱眉回头看向王六,也不说话,眼神更是平静,可就是这平静的眼神却让王六心里压制不住的升腾其恐惧之感。 许渊踱步回来走到王六身前,王六缓缓低头,不敢再和许渊对视。 沉默一瞬,许渊幽幽开口:“你身上无业力,小道不想对你出手,可你再乱折腾小道就要还手了!” “会死人的,你一定不会想着试试?对吗?” 王六双手微微颤抖,喉结微微滚动,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 许渊看一眼王六,转身走到神龛前,地元通宝滴溜溜的一转,吸附在牌位之上,一丝白气顿时从牌位上升腾有灵一般就要钻入虚空,地元通宝微微一晃,那白气顿时被定在空中,随后地元通宝再一晃,那白气就被吞噬。 “香火愿力。” “源头的气息有些阴冷,似是鬼物。” 许渊站在神龛前把玩着手中的地元通宝喃喃自语。 香火神道,这供奉的红祖娘娘是一头老鬼,如今人世神道供奉不明,许多人根本分不清神鬼,只是图利便拜,却也不知有些利拿不得。 许渊一掌点在神龛上,神龛顿时碎裂,王六张张嘴但是没敢说话,一是刚才被许渊吓到了,二是张扬的刀现在架在他的脖子上。 神龛中那红纸的夹层中掉落出一张皮纸,许渊拿起一看,上书《红祖养尸篇三——尸鬼》。 许渊没有去看上面的内容,手指微微搓动皮纸眉头微沉,低声自语道:“人皮?” 正文 第十六章 布幡灵鬼 许渊看着指尖的皮纸端详两息,随后凑近鼻尖一闻心中确定这的确是人皮。 阅览上面的内容,记载的并不是修行之法而是一篇这红祖娘娘传下的邪术,尸鬼的炼制之法。 以刚死之人的肉身为基础进行布置画撰将死尸炼制成尸鬼,一共需要九天时间,尸鬼一成犹如野兽,养一年心脏之内可凝一颗血珠名为尸鬼魄,养至三年期满,尸鬼魄彻底大成,应是类似灵丹妙药的东西,具体的效用这皮纸之上并未记载。 而这尸鬼定时要饮血,以人为最佳,畜牲为次。 许渊将这皮纸内容通读之后,指尖一搓,一簇火苗浮现滋啦啦的将这皮纸焚烧殆尽。 随后拿起桌上红祖娘娘的牌位,翻手看向背面,其上刻画一道血篆与这红祖娘娘相通。 王六此时已经更加的面白如纸,见许渊扭头看过来更是惊慌失措。 “许渊道长,这红祖娘娘是供奉的假神吗?” 杜德看着许渊手里的牌位好奇询问。 许渊微微点头低声道:“一头有道行的老鬼。” “你瞎说,红祖娘娘法力无边,乃是一等一的正神!” 王六死鸭子嘴硬,许渊微微摇头这是已经深受毒害的症状,若是正常人面对他,又有一柄快刀横在脖子上哪里敢反驳一句? 许渊随手将这牌位扔到地上,地元通宝抬手掷出,砰的一声将这牌位打的四分五裂,王六一见这一幕顿时额头青筋毕露,但是终究怕死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王六,这篇尸鬼邪术是从哪里来的?” 许渊抬头质问,王六摇头闭口不言,张扬面上一冷,低哼一声一脚踢在王六腿上喝道:“许渊道长问你话呢!快说!” “哼!有种就一刀砍了我!我倒要看看杀了我你们能不能带着这一老头一姑娘走出我们王家寨!” 王六眼中害怕,但是心里还是硬着一股信念给的硬气。 “呵!软脚虾里面还是个硬骨头喽!” 张扬不屑一笑,咣当一刀柄砸在王六后背,将其直接打到在地,身上挨了痛,反倒是冲散了王六的一些恐惧,趴在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势头, 张扬还要打,杜德抬手阻拦道:“打也是白打,许渊道长必定还有办法。” 闻言张扬抬头看向许渊,许渊露齿一笑,手上一扔,地元通宝自己飞回幡头系在红绳上。 叮叮! 两声铜板清脆撞击,许渊没有看向地上趴着的王六而是看向杜德道:“杜老便带着赵姑娘先去外面等着吧!” 杜德也不迟疑,只要是许渊的吩咐自然是照做不误,立马带着赵芸儿离开。 “许渊道长,那我呢?” 张扬好奇的看向许渊,不晓得为何许渊让杜老和赵芸儿出去,却没有提及他。 许渊抬手拂袖一吹,主屋的两扇门砰的一声合拢,吓得地上的王六的身子一颤,坐起在地上看着许渊面色苍白道:“你要做什么!你是道士!我劝你善良!” 许渊没有理会王六,而是看着张扬道:“你迟早要见鬼,如今提前见一见,心里也好有个底,以后心里不会那么的恐惧,这对于你是个好事。” 见鬼? 张扬眉头一挑,握着刀的手不自然的一僵。 许渊有些恶趣味的看着地上的王六淳朴一笑,轻轻晃动手上的方正布幡。 肉眼可见的黑雾迅速在方正布幡中升腾,顷刻间房间里似乎就到达了冬季,似乎化成了冰窟,黑雾飘动,一道道寒冷阴风吹的王六和张扬血液冻结身体僵硬。 在张扬的注视中,许渊手中的方正布幡向上鼓动,一道挣扎扭曲的人面从那布幡之上向上凸起,似乎要挣脱布幡牢笼的束缚。 王六眼睛瞪大,瞳孔收缩,血丝再次蔓延占据眼白恐惧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 他想要跑!可是此刻的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长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嘴巴微张也只能咽喉发出“嗬嗬”的沙哑凄声。 滴答! 滴答! 布幡半面化作了血红色,血液浸染幡面向下流淌,凝结在一角落在地上,一时间耳中一片寂静空明没有其他的任何声音,只有那滴答声如同放大了数十倍一般清晰的占据了脑海。 凸起的鬼影延伸着地上的一滩鲜红血液从布幡中脱离了束缚,地上的血液犹如喷泉一般向上隆起。 是一个身穿盔甲的战士。 千疮百孔的盔甲之上满是血液碎肉,腰间勒紧的血绳之上悬挂着三个死不瞑目的脑袋,六只怨恨的血目直面瞪着身前坐在地上和他们处于同一水平线的王六! 头盔之内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的五官,突兀的两点血红在头盔下双眼的位置亮起,无与伦比的杀意和煞气冲刷在王六和张扬身上。 似乎如同嗜血的军队扑面而来,秋风肃杀中金戈铁马招摇着荆旗蔽空。 两人眸色瞬间失神,紧接着王六面容扭曲,面部肌肉错位,裆下逐渐湿润,张扬身体颤抖,缓缓抬起刀放在自己脖子上。 许渊微微摇头走到自己灵鬼身边轻轻拍了拍其肩头,头盔下的两点血红眸子微微一闪,张扬顿时清醒,长刀脱手掉落,恐惧后怕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抬头看向灵鬼,却正好和其腰间的一颗头颅对视,一瞬间,张扬心脏似乎都停止跳动,强忍着头部的僵硬将目光转移到一边。 “张扬镖师,你过来近距离的和这颗脑袋对视。” 许渊指了指灵鬼左边悬着的头颅对着张扬说道。 张扬惊悚的抬头看了一眼,颤抖道:“许渊道长……” “别怕,又死不了,让你观摩一二罢了!现在不适应以后可真的会死。” 闻言张扬口干舌燥,目光一变挣扎着起身捡起长刀缓缓走到灵鬼身前深呼一口气直接坐下和那颗脑袋面对面! 许渊目中闪过一抹赞色,随后看着王六轻声道:“去!” 灵鬼微动,右边的那颗脑袋飞出落在王六的头皮上,一缕缕湿漉漉的黑红头发蔓延将王六的脑袋全部包裹,口鼻眼耳之中都有满是血污的鬼发从内向外伸出蠕动。 张扬扭头看了一眼,胃中顿时翻江倒海,连忙回头继续和身前的脑袋对视,心中也庆幸,还好只是对视,两相对比,面前这张丑恶的头颅似乎还有那么一些慈眉善目。 许渊看一眼张扬的表现,随后看着王六问道:“王六,这邪术从哪里来的?” “入教之时娘娘赠予的。” 王六嘴巴开合,呆板的发声。 “入教?你仔细说来!” “我年前去青城县城赶年会之时曾遇到鬼怪害命,后被被红祖教使者所救,便入了红祖教,信奉红祖娘娘。” “红祖娘娘乃是正神,法力无边,座下降服九头鬼将侍奉左右,我便是红祖教赤牙鬼堂的丁等供奉弟子,这仙术是堂口给的,炼制出尸鬼魄上交给堂口,可以获得奖励,金银财宝不在话下,若是表现突出还能受到娘娘垂恩,点化我等凡人获得成仙得道的机会,成为娘娘坐下甲等授法弟子。” 许渊皱眉思索一瞬,问道:“红祖教在何处?” “不知。” 许渊眉头一挑,又问道:“你们怎么联系?” “使者会通过娘娘牌位托梦传诏。” “那就是借助香火愿力了,那牌位上的法篆应该就是这般作用!” 许渊皱眉思索,这老鬼还真是谨慎,随后轻声道:“散了!” 王六脑袋上的头颅迅速收回飞回灵鬼的腰间。 许渊摇晃布幡,灵鬼如同被风吹散一般,倒卷重新钻回布幡。 “许渊道长,鬼都这么可怕嘛!” “不是。” 许渊看向张扬微微摇头,轻声道:“只是我的灵鬼稍微可怕一些,它本身就特殊,你现在看到的也只是它的表象。” 正文 第十七章 台前寿终 “这还只是表象?” 张扬瞠目结舌,扭头看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王六,那裆下虽是一阵骚但是张扬也没因此看不起王六,方才那冲击之下遭受的恐惧真是一言难尽,便是他也在顷刻间就想要拔刀抹脖子给自己一个痛快。 “还好不是所有的鬼都是这般骇人,不然我觉得我还是趁早识趣点找个城隍庙安身。” 张扬脸色苍白的收起长刀,惊惧又好奇的看向许渊手中的方正布幡,好奇道:“许渊道长,那鬼就在这幡里藏着?” 许渊低头端详着碎裂的红祖娘娘牌位微微点头,随后轻笑道:“我这幡你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幡?” 张扬连忙摇头道:“那肯定不是。” 许渊目光转移到自己手中的布幡上笑道:“这幡便是为了我这灵鬼专门炼制的,本是这灵鬼容身的旌旗,我师父偶然所得,见其邪性应是要将其磨灭,可压了五百年未能成功,恰好有了我便转而炼制之后将其留给我养在身边。” “道是‘天生的缘分’” 张扬大为震动,失色道:“五百年?那老仙人今年得多大岁数!” 闻言许渊摆摆手笑道:“说多了,你随便听听就是,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允诺,你可想要?” 张扬眸子一动立马走过来点头道:“要!要!许渊道长要给什么允诺我都接着!” 许渊看着张扬面相周宫缓缓露出笑容,随后伸手从自己左袖掏出一枚黑色的法箓玉牌在张扬面前一摆道:“这里面记载着一门传承,内有修行功法以及配套的法术和法器炼制之法,我可以给你。” 张扬目不转睛的看着许渊手中的玉牌顿觉口干舌燥,胸膛剧烈起伏道:“道长需要我做什么?” 许渊微微摇头,轻声道:“需要你活着。” “活着?” 张扬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许渊将法箓玉牌递给张扬道:“算是我给你的投资,如果你能渡过命中的鬼神劫,以后就跟着我,拜入我太平道门。” 张扬欣喜的接过玉牌道:“就算道长不给我这个,我也肯定求着拜入道长门下!” 许渊微微摇头笑道:“不是拜入我门下,而是太平道门!” “太平道门?” 张扬品鉴着其中的区别,随后轻声问道:“许渊道长,如此的话那太平道门坐落何处?现在有多少人?我听过一些仙山道门,却没听过这太平道。” “等等!” “难道就是老仙人的道门!” 许渊再次摇头,指了指自己道:“目前只有我一人,并且我现在也没资格立道门,只是在为以后打基础。” “只道长一人!” 张扬惊叹,随后大喜过望,开心道:“那我要是入了太平道岂不就是道长一人之下的第二人?” 许渊一愣神,看着欢喜到跳脚的张扬思索要不要撤回这个似乎不太明智的决定。 脑回路惊奇……不过也没说错。 许渊叹息一声,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鬼神劫得张扬自己过才行,这是他的劫难也是机缘,能不能活着目前依旧存疑。 “这法箓你割破手掌心将其握住就行。” 许渊话音刚落,只听得噌的一声,张扬腰间的长刀已经出鞘,又听得“啊”一声,长刀已经划破了手掌心! 这一刀还是有些狠的,鲜血淋漓滴落,许渊看了一眼对于张扬活着顿时抱有更大的期望。 果断!狠! 关键是对自己够狠而且果断! 张扬满是鲜血的手掌握在黑色法箓玉牌之上,只见滴落的血液尽数被那玉牌吸收,随后一道连绵黑色顺着张扬手掌心的伤口沿着血液直上天灵。 凡人看之是黑气,可落在许渊眼中,那是一个个肉眼看不到的法篆经文。 张扬紧闭双眼呆愣在原地,陷入了深度的冥视。 许渊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随后走向昏死过去的王六,蹲下身子缓缓拉开王六的衣领,拿起王六脖子上的吊坠。 是一个如石如玉的扁圆镂空吊坠。 可实际上这吊坠的材质是骨头。 妖骨。 一件人阶中等法器。 许渊抬手将其拽下,随后从钱袋中拿出两块银子放在王六胸口,算是买的,虽然原主并未同意,不过即便醒着多半还是会卖。 许渊手里拎着妖骨法器缓缓打开门,房外杜德和赵芸儿正好奇张望着,一见许渊从房间里走出立马迎上来。 杜德向着房间里看了一眼,见王六昏迷,张扬刀上有血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头就是一慌,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许渊道长,这是发生什么了呀?” “自从我们出来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还当是出了什么意外呢!” 许渊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大事,至于张扬,对他是福非祸不用担心,你们也别打扰他,等他自己清醒过来就是。” 闻言杜德放心点头,既然许渊都说是好事,那就铁定是好事了。 许渊站在房门前眸中法光微闪,随后迈步走向一旁的侧房,推开门,里面是柴房,堆积了不少的柴火。 许渊看着空中弥漫的气,缓缓走到一个柴堆旁边,将那一堆木柴放到了一旁,这木柴下面顿时出现一个窖门,一缕缕尸气从中向外逸散。 窖门上上了锁,许渊伸手拉住锁头缓缓扭动,那锁头顿时如同麻花一般扭曲,随后嘣的一声断裂。 许渊掀开窖门,一股子腐臭味传来,袖子一甩,一贴黄符飞出落在地窖当中,黄符之上亮起白光将漆黑的地窖照明,许渊低头看了一眼地窖边上的扶梯,拿着布幡直接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地窖上面传来老黑狗的一声叫唤,旋即直接不顾一切一跃而下。 许渊抬手一道清气将其托住,老狗落地之后径直冲向前方的土台。 许渊手持布幡踱步过去,里面有三个黑色土台,其中一个是新堆砌的,里面有个凹槽躺着一具老太太的尸体,老黑狗此刻就盘卧在土台上,安详的依偎在老人腿边。 土台之上刻画了不少法篆,其中还有干涸的血迹,而这土台也是吸收不少血液的原因有些深红。 另外两个土台上此刻躺了两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东西。 身上的皮肉皱成千层一般,赤面獠牙,身上绑着麻绳,额头,心口,小腹各自贴着一张黄符。 “尸鬼?” 许渊面容微冷盯着这两头尸鬼,如今一见成品,便确定这是以人身秘藏为根,以刚死之人的肉魄为养料聚集的精华。 借所谓的尸鬼魄修行,如同吃人。 “红祖教。” 许渊眉头微皱,王六还算没被完全蛊惑,只是偷死尸为炼,但是他敢确定这些红祖教中必定有人为了炼尸鬼而杀人! 青壮年的体魄和老死之人的体魄可是天差地别。 许渊思索一会,两贴黄符从袖中飞出落在两头尸鬼身上,黄符瞬间燃烧道火,顷刻间遍布尸鬼全身,尸鬼阴气更壮火势,火势之盛犹如尸骨身上泼了油脂。 不过三两挣扎,几声低吼,这两头尸鬼便彻底被道火燃成灰烬。 “可惜没了入土为安的机会,不过也比变成怪物来的强。” 许渊轻声叹息,扭头看向边上的土台,刚要说话眸子却是一凝,旋即面色沉重的朝着土台稽首一礼。 台上。 老黑狗安然盘卧老人腿边已经没了气息…… 正文 第十八章 阴鬼之分 身后,杜德踩着扶梯走下地窖,一闻着地窖下面的味道就赶紧捂住口鼻,走上前来见着面前如同祭祀的土台眉头微挑,惊道:“这王六偷尸体做的什么把戏?看这布置好像是在做什么祭祀法门!” 许渊伸手摸一下染血的土台,手指微微搓动轻声道:“本就是养尸邪术,害人害己,只想着好处却未曾想过这法篆成形还得活人精气神,长此以往不知不觉就神疲体弱,壮年不如老年。” 杜德眸子微震,皱眉看向老人尸首,尤其是着重的看向老人手指,随后低声道:“许渊道长,我听说这僵尸皮肤青黑,五指修长,那指甲锋利如刀,其上更是生有尸毒可让人血僵肉硬。” “可我看这尸身却并没有那些变化,可是传闻不实?” 许渊摇头道:“非也!” “僵尸的确如你所言,但是这养尸并非是将人养成僵尸,其中并不相同。” 杜德饶有所思,目光落在土台上仔细观看,视线落在老黑狗上微微叹息道:“好一条忠心的老犬,不若我将其带回府上养着?” 杜德说着,也是在征求许渊的意见。 “不用了。” 许渊看着黑狗微微摇头。 杜德疑惑不解,这老狗在村里已经没了依靠,若是不带走绝对也活不了几天,正要出声询问,就听许渊又道: “它已经陪老人去了!” “本就年迈,这几天未曾进食在外刨坟,如今在主人身边而去对它来说也许已经很知足了。” 杜德愣愣的听着许渊的话语缓缓上前几步仔细的盯着老黑狗,见其腹腔已经没了动静这般安静盘卧心中也是触动。 回想之前这老狗在坟头刨坟的画面,杜德也不禁微微点头,也许这就是老狗自己也期许的答案。 “许渊道长,那这尸体怎么办?我们要告诉他们村中之人将其重新安葬吗?” 许渊闻言皱眉思索几息微微摇头道:“不必了,就地埋葬在这下面,这件事不必让其他人知道了。” “至于王六,我抹去了他近来一年的记忆,关于这一切他也都会忘记,留他在这村里继续生活。” 杜德心中惊讶记忆还能抹除,看一眼土台上的尸体又喃喃道:“真是便宜了这小子。” 许渊闻言微微摇头,这也不一定,抹除记忆是灵鬼的能力,准确来说并不是抹除记忆而是噬魂! 虽然他已经尽力让灵鬼控制,但是依旧是有副作用的,当做惩戒恰到好处。 许渊看着土台手上法力运转,土台迅速解体,化作一道道流沙卷着老人和老狗的尸体向下沉去,不出十息时间,这一方土台就彻底消失在原地。 随后许渊如法炮制将另外两方土台也沉入地下,一股流沙在地窖中游动,所有的土壤都被彻底覆盖。 看着焕然一新的地窖许渊微微点头,转身走向地窖口,手上掐印,脚下生风托着许渊出了地窖,身后的杜德见到这一幕心中对于许渊更加尊敬。 越发相处越是能看到许渊道长的种种玄妙法术。 主屋门前,赵芸儿捏着衣角有些着急,一见许渊出来立马小跑过来紧张道:“许渊道长,张扬大哥手中的玉牌刚才突然碎裂了,这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碎了?这是好事!” 许渊笑着轻声说道,迈步走向主屋,房间内张扬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是玉牌已经掉落在地上碎裂成了七八个完整小块,并没有一丁点的碎渣。 而且原本的黑色玉牌如今已经化作了偏透明的润玉之色。 许渊眉头轻挑,张扬这魂魄力量还真远超许多人,这才多会工夫便能全盘接收所有的传承信息。 只是如今这传承虽然已经落在了张扬的脑海之中,但是还得自己慢慢学习。 而眼下既然已经成了,也由不得张扬这般沉浸其中,留有空余时间慢慢去领悟学习就是。 叮叮! 三枚通宝碰撞在一起,在赵芸儿听起来没什么,对于张扬可是如同响彻在脑海中,顷刻之间便睁开双目有些茫然没有焦距的迷惑张望。 “醒了!张大哥你还好吗?” 赵芸儿一脸好奇的询问道,张扬目中回神微微摇头,先是茫然然后惊喜道:“没事没事!我这辈子都没现在这么舒服过!” 张扬乐呵呵的看向自己手掌心,方才刚开的血口子现在已经完全愈合,连一丁点的疤痕都没有留下。 惊喜之余目光看到地上的玉牌碎片心头就是一惊。 随后目光迅速落在许渊身上有些手足无措道:“许渊道长,这玉牌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摔碎的!都怪我!” “无妨,用过之后本就要碎裂的。” 许渊笑着说道,随后问道:“感觉如何?可有觉得头昏脑胀?” 张扬微微摇头。 许渊眸子一动又问道:“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倒是还有的!” 张扬挠挠头感受着现在的状态道:“脑海多了许多东西,只要一想就出现,很神奇,至于身体上的感受,我觉得脑袋有些轻!” “轻?” 许渊微微歪头思索,不觉得头昏脑胀反而觉得脑袋轻属实是没听过。 “那还不错,这段时间自己消化一下脑海多出来的内容,趁我还同行,可以向我请教一些不解之处。” 张扬惊喜点头,看着许渊道:“许渊道长,这万象镇鬼灵经中有言,当镇鬼为基修自身大道,又言当以法鬼先。” “这法鬼又是个什么鬼?” 许渊指着自己的布幡道:“我这一只就是法鬼,又称为灵鬼。” “死去的无魄之魂初时并非为鬼,其浑浑噩噩不知一切,是为灵,然以魂突破那一层灵的限制之后才是真正的阴鬼。” “而这些阴鬼中有一些特殊的存在有些不同,会觉醒拥有一个特殊的能力,这些能力都大有不同,但是每一个能够觉醒这种能力的都非同寻常,鬼道天赋绝佳,这能力根据记载就是天生鬼法,这也是法鬼的由来。” “法鬼!灵鬼!” 张扬眸子惊奇,随后看着许渊的布幡好奇道:“许渊道长,那你的灵鬼拥有什么能力?” 许渊看一眼手中的布幡微微摇头道:“不可说。” 赵芸儿在一旁听的有些糊涂,不过大致也明白了一些,心生好奇道:“许渊道长,您教了张大哥法术吗?” 许渊也没隐瞒,微微点头道:“传他一门法,当是助他一臂之力,免得他太容易死在鬼神手中,这种命格若是不多折腾一些,在泥潭中挣扎前行岂不是可惜?” 张扬嘿嘿一笑,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反正现在他可以修行,他也有机会成为腾云驾雾的神仙! 这事情要是被他父母知道,可不比隔壁街那个十九岁考中秀才功名的值得炫耀? 省得天天来他家串门各种夸耀,都过去五年了没得寸进还迢迢而谈,也不嫌臊得慌。 而他就不一样了。 说不得可以亲自去见见自家祖先,将上供的贡品直接摆在老祖宗脸上。 正文 第十九章 梨花忽开 出了地窖从柴房走进主屋的杜德闻言面色就是一喜,惊讶的看向张扬,思索一瞬就走到许渊面前躬身行礼道:“多谢许渊道长传授张扬妙法!” 许渊微微颔首,道:“他自己就有这个命,我也不过是好风借力,顺手而为,具体以后是个什么面貌还是得看张扬自己怎么走。” “道长放心,张扬必定不负所望!” 张扬拱手一礼,面色更是庄重不少,事关他自身生死,再怎么注重都不为过。 许渊看着张扬,思索一瞬从袖中拿出从王六身上所得的妖骨法器,这法器人阶中等,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并没有太多的作用,既然投资,多投一些也没什么,左右也没什么损失。 张扬等人见许渊突然拿出一件镂空吊坠也是好奇不已,随后就听许渊开口道:“这吊坠乃是妖骨打造的一件法器,品阶不高,对于我并没有什么用,既然已经给了你一些助力,再搭上一件法器也无足轻重。” 说着就将手上的妖骨法器递过去。 张扬神色凝重,躬身双手接过妖骨法器之后再次躬身一拜,告谢道:“道长传法授宝之恩张扬永生难忘!” “将来只要我能活着,愿为道长鞍前马后!” 许渊面上浮现一丝笑容,摆手轻声道:“你先努力活着再说吧!” 张扬重重点头,杜德走过来轻轻拍打张扬的肩膀庄重道:“张扬,道长既然赠予你仙机,一定要抓住!” “这机会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而不能得的!” “放心吧杜伯!” “道长说我命中与鬼神交,如今又赠予我万象镇鬼灵经,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既然我于鬼神交,那便将这些鬼神统统一刀砍了!” 张扬左手捏紧妖骨法器,右手紧握刀柄,心中一往无前的气势达到顶峰! 他本就是镖师,从小习武练刀,多年跟随押镖也经历一些浴血奋战,见过一些生死离别,只要一步跨过凡人畏惧鬼怪的这个心理线,哪怕鬼怪也不能让他减慢挥刀的速度。 许渊看着张扬微微点头,看一眼地上的王六轻声道:“事了,该赶路了!” “索性没耽搁太多的时间!” 杜德跟在许渊后边微微笑道:“得了有道长改道前来,不然这小患若是慢慢养大,说不得就是一颗毒瘤。” 杜老的话术果然如他的年纪一般老道。 许渊心中想着,面上一笑回道:“也得了杜老心中有意才是!” “道长,那失踪的尸体不找了吗?” 张扬还不知道地窖中的事情,此刻见许渊转身离开顿时好奇发问。 “已经找到了!就在柴房的地窖里,许渊道长使用法术已经将其尸身就地埋葬。” 杜德开口回应,回想起老黑狗最后的安详,心中还是微微一酸,这般灵慧忠犬可不多见,已经近乎于妖! “杜伯,那条老黑狗呢?怎么不见了!” 张扬左右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那老狗可给他带来了很深的印象。 “走了!” 张扬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领会这走了的含义。 许渊临近出院之际目光一瞥看向那颗垂压在院墙的的梨树,树叶枯黄,生机已经压缩不显,迈动的脚步缓缓停留。 “怎么了道长?” 跟在身后的张扬好奇的看向许渊。 许渊手持布幡看着院中的梨树轻声道:“好好的梨树被这片土地给抹了生机着实可惜,梨子这般汁多肉嫩的解渴果子得之不易,对这村里来说也是好东西了。” 张扬看着梨树道:“再好的东西这也是王六家里的,村里百姓不一定能吃得上。” 许渊微微摇头,虽然这王六信了鬼教,但是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尺度,还有着底线,如今消除了近来的记忆说不得是什么样呢! “总归是死了可惜。” 许渊轻声呢喃一句,思索几息工夫之后持幡缓缓走近梨树,手中布幡微微抬手又落下,那幡杆之上闪动法光,梨树周遭的土壤缓缓流逝更换,不出三十息,一片肥沃的黄黑之土替换了老土。 随后许渊松开布幡,布幡没人扶持也不会倒,就这般站定如松的矗立在许渊身边。 许渊右手无名指上亮起清光缓缓在梨树之上书画一道法印。 法印盖在树干之上熠熠生辉,周遭逐渐起了微风,聚拢着方圆千米的天地灵气。 梨树之上枯黄渐去,翠青点生,犹是新天换旧天。 许渊抬头看向肉眼可见渐渐青翠的叶子面上也露出笑容,左袖一垂,一粒青色丹丸咕噜噜的从袖回滑到许渊手掌心。 张扬看着这一幕只觉的惊奇,许渊道长这袖子也不宽敞,怎得就藏了这么多东西? 许渊握着手中青色丹丸想了想拔掉腰间饮水葫芦的嘴塞,手上一引,一注清泉水流从葫中飞出将那丹丸包裹,丹丸须臾之间化入水中。 许渊将葫芦嘴堵上,手上结印轻声道:“去!” 那一注清泉飞上树头,淅沥沥的细雨开了小灶单单淋在梨树上头。 许渊双手一合,拍个掌咧嘴笑道:“妥了!” 说罢,拿起旁边的方正布幡向外走去,张扬三人看的心花怒放,跟在许渊身后,出了门,张扬顺手走将大门关上,抬头看一眼梨树小雨更是兴奋。 四人转了街,走到村口,盘卧在村口那歪脖子树阴凉影下的黄牛见许渊出来顿时开心的低吼一声。 不是牛哞却是虎啸。 许渊闻声微微摇头,形体可拟,但这声音却没拟的余地,太平要术之中虽有变化之术,可那般术法不是他现在可以修行的。 黄虎拟形变化的黄牛快步走来,俯下身子请许渊乘坐,许渊抚着黄牛脑袋盘坐在其背上。 黄牛掉头,张扬快步跑到树下解开马绳先帮杜德调转马车。 赵芸儿进了车厢,杜德挥舞马鞭,张扬翻上了骏马,许渊横着布幡,黄牛缓行刚踏两步,身后村口传来喊声。 “道长!等等!这几个馒头你们拿着路上吃!” 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布包快步追过来。 许渊拍拍座下黄牛,黄牛回头,妇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喘着粗气将布包递给许渊道:“道长!馒头拿着路上吃!” “我婆婆还想亲自给道长道谢的,只是现在得幸道长一碗符水医腿,如今效果未去不能前来,容我替她道谢!” 说罢,妇人躬身重重一礼。 许渊连忙将妇人扶起来笑着道:“也多谢老夫人的馒头,既是长者赐,我便不推辞了。” 妇人笑着点头,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水道:“道长,我婆婆那里还需要我看着,就不多留了,您下次如果还从这里经过,欢迎道长来家中做客!” 许渊点头,妇人也挥挥手单手叉着腰又快步走回去。 许渊看着妇人背影,掂量着自己手中这一布包的馒头,这该是家中所有的了! 面上微微一笑,将馒头放在布幡上,座下黄牛转身继续前行。 一牛二马速度很快,转眼便走出一段距离。 妇人回了村里,走进家门顺手去收碗,刚将桌上那倒扣的碗掀起动作顿时就是一滞。 看着桌上多出来的银钱目中顿时生了雾气。 “道长走了吗?”房里老妪听到动静呼喊道。 “走了!” 妇人吆喝一声,拿着银钱走进房间,不出十息,老妪就着急道:“小道长已是大恩,咱们不能要这钱,更何况这么多!快还回去!” “婆婆!道长他们已经走远了,我这两条腿要是能跑过四条腿咱们也不会过的清贫。” “道长的心意,留着吧!” 老妪目中含泪,得了她之前还以为小道长是坑蒙拐骗的假道。 “婆婆,外面有动静,我出去看看。” 妇人耳朵微动,将银钱放到柜子里的小箱子后立马走出家门,听着动静来到后街,就见五六个人站在街头兴奋惊奇的看着小六家的梨树评头论足。 妇人抬头看去,只见小六家那颗今年无花的梨树已无枯黄,反是翠绿长青,树端有细雨微淋,叶间点点光蕊轻挂满怀,微风吹卷,乍起青漪,满树枝头如垂星汉。 时至六月,梨花忽开。 正文 第二十章 血光之灾 日落黄昏,相影绰绰。 官道之上往来众多商会车马,所运粮食、布帛、食盐,看的往来白丁眸生羡慕。 南阳郡城很大,也是大顺北地一个商贸经转之地,此处相比其他县城富庶不可同日而语。 许渊盘坐黄牛背上,一手托腮好奇看着往来的商队货物,一手拿着火炙过的焦馒头别有滋味的轻轻啃着。 自王家寨一辞已经两日,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前到了南阳郡城。 城楼前,许渊抬头看着眼前高有六丈的高大城池,其上不免刀剑沟壑,砌墙的石缝当中混入了碎裂的坚硬铁片,如今风吹雨淋之下更满是青苔黄锈。 “许渊道长,您以前未曾走进过这般大城吗?” 杜德赶着马车停在许渊旁边,见许渊好奇的看着城墙低声询问。 许渊微微点头,惊叹一声笑着道:“也不怕杜老笑话,我十四岁之前都在樵山观跟着师父修行,之后就是下山历练也都是在山野抓抓小妖,找找小鬼,虽然走过几个县城但是也没有多待。” “如南阳这大城的确没有来过。” 杜德面带笑容轻声道:“大城易见,如道长这般神仙中人才是真的难寻。” “我对南阳熟悉,等得了空若是许渊道长有闲心雅致到处看看,四处瞧瞧,我可为道长引路。” 许渊闻言脸上由不得绽放灿烂笑容,杜老这真是……说话的艺术。 “那就提前多谢杜老了。”许渊微微拱手。 杜德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后方行来的车马队伍轻声道:“许渊道长,咱们先进城吧!今日车马不少,免得挡了别人的道。” 许渊微微点头,拍拍座下的黄牛轻声道:“咱们进城。” 黄牛发出一声回应的虎啸迈动牛蹄,惊的前方之人回首,看着盘坐大黄牛背上的许渊更是好奇不已。 黄牛背窄,若是跨坐当是无碍,可如许渊这般盘坐还稳如磐石的当真是令人惊奇。 郡城人来人往,修道之人也不少见,众人心中料定身后这个面容清秀略显稚嫩的青年道士是个真本领的面上也客气不少,微笑点头。 许渊见状也只得颔首回应。 进了城门之后,可见樊楼高阁,人潮涌动,一片热闹之景。 杜德招呼一旁的张扬一声,开口道:“张扬,如今已经入城,你不必紧紧跟在马车旁边,到前面去和许渊道长同行,也为道长引个方向,这街上巷子纵横,道长初次进城需得认路。” 张扬思索一瞬,微微点头道:“知道了杜伯。” 杜德微微点头,张扬双腿微夹马腹骑马上前,许渊自然也听的道两人交谈,随后对着座下黄牛道:“就跟着他走。” 黄牛点头,落了些步伐和身旁的马匹持平。 “许渊道长,这两天我也尝试感悟天地灵气的存在,可是着实没有什么体验,是不是我资质太差劲了?” 许渊思索一瞬微微点头道:“不要妄自菲薄,不过我也不知其他人初次尝试感悟天地灵气的存在需要多久时间,你也莫要着急,这般事情也急不来,况且你这命格属于百炼成钢之属,颇有大器晚成之相,以后遇多了鬼神之后应当会越发开阔。” 张扬闻言就是一叹,若是如此那他该祈求见鬼还是不见? 真是两难之举。 张扬心中想着又看向许渊心中颇为好奇道:“道长你当初花了多久才感知到天地灵气的?” 许渊眸子往上一翻,回想思索一瞬道:“有些久远了,具体多久也说不准,我是刚一入定就感知到了,具体算的话大概……似乎……应当在五息之内。” 张扬脸庞一拉。 五息。 他两天还没感知到天地灵气该是何等的差劲。 许渊见张扬神情低落,也深知在门口一蹭再蹭而进不去的心情,顿时出声劝慰道:“你也不必和我相比,我是我,你是你,你要对比的是今天的你与昨天的你。” “道长,我会努力的!” 张扬重重点头,眸中再次迸发信念,许渊道长适合当做自己的前进的方向,可是当做对比的标杆显然是有一点自我打击。 许渊微微点头,目光继续在街道两旁游走。 “这位姑娘,你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老道可为你解厄……哎!姑娘别走啊!我不是骗子!我真不是骗子!” 前方巷子口,一名摆着小竹桌,放着八卦图,打着“上测九天,下算黄泉”对联,横批“知天晓地”的老道士竭尽全力的喷着唾沫星子招揽客人。 可他越是这般招揽,越是没人信他…… 老道只能皱着一个苦瓜脸,盘算着这边街上难混,晚上该去哪置一桌晚饭。 “唉!老道一个真材实料的吃了上顿没下顿,那些装神弄鬼的假把式倒是上顿鱼鸭下顿鸡鹅,藏金纳银的好不快活。” 老道士无力的翘个二郎腿趴在桌上喃喃自语,天都黑了,今天还没开张。 许渊眸色好奇的看向老道,抬手在眼前一抹,眸中有法光闪动。 养气圆满。 这老道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修士。 许渊骑着黄牛缓缓从巷子口经过,趴在桌上的老道士抓耳挠腮的抬头,目光落在许渊身上的时候就是微微一愣,尤其是看到许渊身前横着的布幡,未曾想到在这巷子口还能遇到同道中人。 旋即也是笑呵呵的朝着许渊微微拱手。 许渊颔首回礼,旁边的张扬也看过去,好奇的注视着老道士的招牌轻声道:“这老道士口气倒是说的不小,招牌也打的响亮,只是看着也没啥生意,必定是个骗子。” 老道士耳朵一动,顿时吹胡子瞪眼的盯着张扬道:“你个后生小辈说什么呢!老道哪里长的像个骗子了?今日你若是不说清楚我拉你到官衙去告你诽谤我啊!” 张扬挠挠头,没想到这么小声也能被这老道听到,当即也赶紧拱手陪笑道:“老道长勿恼,是小子有眼不识泰斗,给道长陪个不是了!” 老道士脸色这才一缓,看着张扬忽然惊咦一声道:“小子!老道观你印堂发黑,七日之内必定有血光之灾,你可得小心啊!” 张扬摇头一笑道:“多谢道长提醒,我会注意的。” “你小子不信我!” 老道士眼睛一瞪,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柄拂尘抱在怀里,只是这姿势有些生疏,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张扬有些无奈,拿出钱袋掏出一枚当五钱抛给老道士笑着道:“我信,这钱就当是我给的卦金,我还要赶路,道长别纠缠我去找其他人吧!” 老道士接过当五钱放进怀里,低哼一声道:“老道还真不是骗你,你七日之内定有血光之灾,若是想要避免这灾祸,七日之内最好要远离烟花之地。” 闻言张扬脸一红,悄悄看一眼身后的车厢昂首挺胸道:“我张扬一心尚武,从不去那等地方寻花问柳!” 老道士嘿嘿一笑,摆摆手道:“你小子命里不同寻常,老道记住你了,以后说不得还有再见的机会。” 张扬眉头一挑,命里不同寻常?这老道士还知道这些? 张扬疑惑的目光看向许渊,刚要出声,就见许渊看着老道士轻声道:“敢问道长名号?” 老道士看向骑牛的许渊,思索一息后道:“贫道五柳。” “原来是五柳道长,道长近来最好寻个安静点的地方休养生息。” 老道眉头一皱,低声道:“为何?” 许渊笑道:“道长印堂发黑,七日之内必定有血光之灾。”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妖物气场 许渊看着脑袋微微发懵的五柳老道颔首微笑拱手,座下黄牛迈动步伐继续向前赶路而去。 五柳老道站在自己摊位前看着黄牛上的许渊背影微微挠头笑着道:“一个半大小子倒是吓唬起我来了!” 五柳老道摇头失笑,许渊这个年纪他从心底没把许渊当做是真正的修士,这般话自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以为许渊和张扬同行,对于自己所说血光之灾的回敬。 “嘿嘿,年轻气盛啊!等见了血就知道错了!” “不过年轻人嘛!就得趁着年轻多撞碎几堵墙!” 五柳老道从怀里摸出那一枚当五铜钱,心里也是美滋滋的,顿时反思起自己摆摊的位置是不是不对,周边有钱人似乎不多,得去个更热闹,路人闲钱多的地方试一试才行。 心中想罢抬头看一眼天色,摸摸肚子开始收摊。 张扬回头看一眼五柳老道好奇的看着许渊问道:“许渊道长,这老道士七日之内真的有血光之灾?” “那是当然,我何必骗他。” 许渊也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道:“这老道是个真修士,已是养气圆满,这种实力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世俗之中也应该混的如鱼得水才是。” “如今混迹在街头,虽有真本事但是却没那些假道能演,赚不到钱,没得钱财也不偷不抢不骗,也不施展一些糊弄人的小法术当做噱头,这老道士人不错,既然遇见那就提醒一番。” “那老道士竟然是养气圆满的修士?” 张扬神色一震,嘀咕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我还真以为这老道是个骗子呢!” 许渊笑着道:“眼珠子转的太快,有点贼眉鼠眼的意味,世俗之中看的就是一个仙风道骨,这五柳道长可没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这倒是实话,那二郎腿翘的跟个市井混混一般。” 张扬低笑着附和一声,随后面色一滞低声道:“许渊道长,这老道士既然是个真材实料的,那他刚才所说我这血光之灾岂不是真的?” 许渊目光扫视着过往的门店人流丝毫不在意的点头道:“真的。” “道长您也看出来了?” 许渊微微点头,收回目光转头落在张扬身上笑着道:“一个血光之灾而已算的了什么?” “你一个习武的镖师从小到大经历的血光之灾还会少吗?” “又不是遇到鬼怪,有什么好怕的?” 张扬定定的看着许渊清澈的目光,如此说来,这血光之灾似乎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车马疾行,绕过一大片城区之后缓缓驶入一条铺满地砖的繁华街道,不出多时,张扬拉起缰绳停留在一座气派的宅子门前。 这宅子门楼之上搭了白绫,更是挂着六个长白灯笼,落着大大的“奠”字。 车厢里的赵芸儿看着门楼上的白灯笼眼睛微红,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滴落。 “小姐别伤心,许渊道长必定会将那幕后黑手揪出来的!” “当以这贼道人头为老爷夫人送行!” 杜德眼眶微红,听着车厢里的抽泣声低声喝道。 黄牛俯首,许渊从黄牛背上走下看着眼前的赵府宅院眉头微皱。 张扬担忧的看着车厢,随后瞥见许渊神色顿时下马走到许渊身边道:“怎么了道长?” 许渊没有直接回答,法力运在右手捏了一个法印落在张扬双目。 张扬先是疑惑,随后面色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府上空。 只见赵府上空本应是晴朗的天空此刻却多了一层单薄的白纱,似雾非雾,似云非云。 “这是什么!” “妖物气场。” 许渊脸色平静的说道,心里却是有些诧异,这妖气不浅,赵府的这头妖境界不低啊! “妖物气场?” 许渊微微点头,说道:“万灵万物都有气场,这是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明证,寻常妖物收敛自身外散的妖气便可遮掩气息,可遮掩自身气场的能耐不是小妖会的。” 张扬眸子一瞪,惊道:“府上有妖作乱?那谋害老爷夫人的凶手……” “不像!” 许渊微微摇头,轻声道:“气场初聚,这府上的妖怪来到府上也不足一日。” 此时赵芸儿已经拿着包裹下了马车,听到许渊的话心里就是一慌神。 “许渊道长,我们家里真的有妖怪?” 许渊微微点头,看一眼府上的白纱之气低声道:“的确有,赵姑娘请吧!有小道在此处,这妖怪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杜德也是心里紧张,拱手道:“许渊道长,家里的妖怪就拜托您了!” 随后,杜德领着许渊向着大门走去,用力叩响门环。 “谁啊!” “是我!杜德!” “哎呦!是杜老回来了!我去开门,你去通知公子!” 门后传来一声惊喜,两个家丁赶紧开门,一见杜德和赵芸儿赶紧就着急忙慌的上前行礼。 杜德微微点头,马不停蹄的引领着许渊往宅子里走去,同时吩咐两名家丁道:“去将马车以及那匹马牵进府中!” 两名家丁连连点头,随后指着跟在几人身后的黄牛道:“杜管家,那这头黄牛呢?” 杜德看向黄牛,他可没忘了这黄牛的样子底子是一头成了精的大虎。 顿时挥挥手轻声道:“这是道长的坐骑,你们不用管。” 一行人走进府上,回廊长亭,假山小湖一样不少。 许渊左右看着,观望那股妖气的所在之地。 “许渊道长,咱们先到前厅去,容我将府上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听您的吩咐。” 杜德在前引路说道,也就此时前路上也有几道急色匆匆的人影往回赶。 为首之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瘦脸清眉,眼窝有些深,眼睛红肿,鼻梁挺立犹如刀削,面色红润此刻脸上挂着激动欣喜之色。 “杜管家!小妹!” 青年高喝一声立马快步跑过来,沉默寡言的赵芸儿见到青年眼泪再一次止不住的流下,双手提起裙摆同样快步跑过去扑在青年怀中痛哭流涕。 “大哥!爹和娘都不在了!” 青年也是落泪,抚着赵芸儿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小妹,还有大哥在呢!” “杀害爹娘的凶手大哥一定将其抓出来千刀万剐!” “你这丫头这些天都跑去哪了!一点信也不留下!” 赵芸儿又哭泣几息才逐渐收敛了压抑的情绪,拉着青年走到许渊身前道:“大哥,这是樵山老仙人的弟子许渊道长,我和杜管家这次离家就是去了樵山!” “樵山老仙人!” 青年一惊,关于这位赤脚老仙他自然是知道的,父母提过许多次。 当即拱手行礼道:“赵沐拜见许渊道长!” 许渊拱手还礼,看着赵沐身上浓郁的妖气直接问道:“赵公子在身边养了妖?” “妖?”赵沐不明所以。 “看来赵公子自己并不知道了。” 许渊微微摇头,轻声道:“赵公子可是养了野兽?” 赵沐不解的看一眼赵芸儿等人,随后点头道:“我的确养了一只雪花貂,道长这意思是说我这雪花貂是妖怪?” 随后摇摇头道:“这不太不可能,我的雪花貂就是一普通小兽,不可能会是妖怪。” 许渊笑道:“妖不一定都是坏的,公子不必如此紧张,不过终归要知根知底,是与不是,小道我一看便知。”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城隍阴官 “大哥,你就听许渊道长的话,许渊道长定是不会错的!” 赵芸儿抬头看着自己大哥沉声说道,语调虽然轻柔,却铿锵有力。 赵沐看着许渊微微点头,侧身以请道:“道长请跟我来,雪花貂并没有带在身上,而是在后院房里。” 许渊手持布幡跟在身后,走到前方拐角处时看着赵沐所走的方向停下脚步指着另外一方轻声道:“那妖不在这里,在这一边。” “这边?” 赵沐抬头看过去,眉头一挑道:“在前厅?” “既是如此,那就不是我养的雪花貂了!” 赵沐心中松了一口气,那雪花貂他养了六年,若是突然成了妖怪他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 “不好!” 赵沐神色刚一放松,旋即又是大变,赶忙道:“前厅如今已经被我布置成了灵堂,除了我爹娘的棺椁之外别无他物,这妖怪在前厅作甚!” “棺椁在这边?” 许渊眉头微皱,法力一转,脚下生风,手中方正布幡呼呼扯动,整个人脚不沾地的向前掠去。 见到这一幕,赵沐眼神一瞪,惊的瞠目结舌,那随行的一众下人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许渊的身影! 张扬见许渊乘风而去,反应过来之后也不含糊,迈开步子如同猎豹一般紧随其后。 赵府前厅一口盖着沉布横在板凳的棺木之上,一只半臂长通体雪白有银色霜花印记白貂轻轻嗅动着鼻子,一双充满智慧的眸子满是疑惑。 忽然之间,雪花貂眸子一动,身影瞬间躲藏在棺木后方。 许渊手持布幡落在厅前,大步流星的走进厅中,眸色如电闪烁着法光四处扫视,旋即目光锁定在棺木之后冷喝道:“出来!” 棺木后的雪花貂没有动作,它自认为自己收敛气息的本领高强,外面这道士必然发现不了它,现在就是在装模作样诈它! “棺木后边的这一位,再不出来,小道可就要动手了!” 许渊眉头微皱看着棺木后那一团白气。 “不可能,我气息隐藏的这么好,你怎么发现我的?” 棺木后传出稚嫩的少年男声,一道白影闪烁,雪花貂已经重新出现在棺木上方。 “你是赵沐养的那只雪花貂?”许渊喝问道。 “不错,就是小爷,你这狗道士想要干嘛!要打要斗小爷奉陪到底!” 雪花貂呲牙咧嘴的瞪着许渊。 许渊微微一笑,布幡之上亮起黑色幽光,三枚通宝微微晃动随时都要从布幡之上脱落而下。 “呵!玄丹境的貂妖确实应该有几分猖狂的资本,可还不够看!小道本应先直接将你镇压,不过你身无一丝业力,我给你一个自述清白的机会。” “呸!都是不要脸面的狗道士!能拿下本小爷再说!” 雪花貂似是对道士不喜,当即怒目而视,小小身躯瞬间膨胀化作小牛犊一般大,身后貂尾一甩,一道白气直朝许渊面门打来! “好胆!” 许渊面色一冷,手腕一转,布幡之上的黑色幽光瞬间大涨,顷刻间整间前厅都被黑色幽光充斥,那白气落入幽光之中,须臾之间便被幽光吞噬。 雪花貂小眼珠子一瞪,从棺木上一跃而下,落地之点迅速凝结冰霜,向着四周蔓延。 寒霜禁锢许渊腿脚,身影一闪即逝利爪直接掏向许渊心口,只是临的近了又忽然收了爪子,转而一尾巴抽向许渊胸膛。 同时,许渊眸子也微微一动,掌心的雷霆之力散去,布幡上跳动的三枚通宝也停了动静,汹涌澎湃的法力笼罩在手上直接抬手迎上雪花貂的甩尾一抽。 轰! 手尾相交,法力震动一声轰鸣卷起一阵气浪,然而许渊法力持续输出,右手成爪却是直接握住雪花貂的尾巴。 法力如叠浪涌潮,凭借着纯粹的厚重将雪花貂包裹,手上一甩转而掐住雪花貂的后脖颈。 雪花貂眼睛一瞪就要反击,身上雪花印记亮起,许渊手掌瞬间凝了一层霜花。 砰! 许渊身上黑色玄光一闪,将手上霜花消去,右手用力一抓,催动雷法,雪花貂身子直接僵直。 许渊看着手里的雪花貂微微一笑松了些力道:“还猖狂吗?” 雪花貂被电的舌头发麻,瞪着眼扭头道:“狗道士!要不是小爷刚才爪下留情,早就一爪子掏了你的心窝子!” “你该庆幸临时变招,不然你现在不死也残!” 雪花貂低哼一声,虽然不服气但是也不敢乱动,这道士竟然会雷法,真是瞎子找聋子,八辈子找不到的运气被自己碰上了! 这时,张扬等人已经赶到,一进前厅见许渊手里抓着一头小牛犊大的异兽就是一惊。 “这就是府上的那只妖怪?” 赵沐也赶了过来,眸色怀疑的看着雪花貂,真像他的那只,可他的那只就只有半臂长,哪里有这么大! 雪花貂看见赵沐,眼睛顿时一喜,立马口出人言道:“沐哥快救我!让这道士把我放了!” 杜德几人都看向赵沐,赵沐自己也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雪花貂道:“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 雪花貂连连点头。 赵沐神色踌躇的看着许渊低声道:“道长,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它是六年前我去坪埕书院读书的路上救的,一直跟着我,就连这次回来也是和我一同到家的。” “没错没错,我就是见沐哥伤心,过来查找凶手蛛丝马迹的!谁知道你这个道士这么不讲理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拉着我一顿胖揍!” “沐哥你看看我的尾巴,毛都被这道士薅了七八根!” 雪花貂一副委屈巴巴的诉说,似乎自己真受了天大的委屈,完全将自己刚才的意气风发抛诸脑后。 许渊低头看一眼雪花貂微微摇头,手中一松,这雪花貂瞬间掉落在地上,身影化作原来大小,白影一闪已经钻进了赵沐怀里,向外露出一个小脑袋恶狠狠地瞪着的许渊。 “你这小东西也是有趣,不是野生的吧!” 许渊看着雪花貂轻声说道,雪花貂也不说话直接缩回赵沐怀里。 赵沐此时也是愣神,自己养的雪花貂竟然真的是妖怪。 “沐哥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是怕你知道了以后会害怕。”雪花貂在怀中抬头看着赵沐。 赵沐看着怀中的雪花貂问道:“上次遇到山贼的那次……” “是我打跑的!”雪花貂点点小脑袋。 许渊看着赵沐轻声道:“这雪花貂你自己照看,莫要让它随意伤人。” 说罢,许渊不再管这小妖,径直走到棺椁前,抬手一推,将棺材板推开,一股尸气油然而起,里面躺着一个富态中老年人,已经起了尸斑。 后方赵芸儿要上前,被赵沐拦住微微摇头。 许渊法眼之下端详着尸体,随后又开了另一口棺查看一番之后闭目沉思十几息。 随后睁开眼抬手将棺木合上。 “许渊道长可看出什么来?” 杜德走上前忐忑紧张的问道,生怕时间久了,许渊没有丝毫收获。 “你家老爷夫人的确被下了咒,也的的确确是解厄咒!他们的死因不在这咒术之上!” “不是那道士所为?那还能是谁!” 许渊看一眼棺椁,沉声道:“鬼!” “亦或者说是……城隍阴官!”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兴师问罪 “城隍阴官?” 杜德不解的看着许渊,犹豫一瞬看着自家老爷的棺椁道:“许渊道长这话是说害死老爷夫人的是城隍庙的阴神?” “这不可能,城隍爷正名远扬,自南阳为县时,就记于县志,一定不会是城隍庙的,许渊道长可是看仔细了?” 杜德连连摇头,南阳城隍庙的香火之盛非同反响,城隍爷安阳伯流传百年的名声事迹更是让他心中无法相信许渊所言。 张扬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渊疑惑道:“许渊道长,真的不会是出错了吗?” 许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杜德问道:“杜伯,此地城隍爷如此深得人心?” “那是自然,我从小在南阳长大,对于城隍爷的事迹目濡耳染,更何况阴间不插阳间事,我家老爷夫人也是城隍庙的常客,每年供奉的香火不少,又怎会如此?” 闻言许渊微微点头,扭头看着棺椁道:“小道我也是没看错的,你家老爷夫人非同普通死亡,而是被勾走了三魂,拘走了七魄。” “另外你家老爷夫人有被鬼附身争斗的迹象,如果我所猜不错,你们遇见的那个道士的确是为了救人,与这害人的鬼斗了法,只是可惜没有成功,若是如此的话,那道士也不是没理由的失踪,而是被背后的鬼物打伤甚至打死。” “而我刚才看来,你家老爷夫人体内最后残留的气息确是城隍阴官所留。” 许渊轻声说着,眸子也是有些疑惑,城隍所属阴官的确不太应该会做出这等杀人害命之时,能入城隍阴官之属,生前必定都是正直之人,虽说也许会变质,但是可能性的确不大,尤其还是在城里生事。 “那个道士,我嗅着也的确有阴神气息,你是道门弟子,去城隍庙递一封拜贴直接问问不就行了。” 赵沐怀里的雪花貂探出脑袋轻声说道。 许渊抬头看过去,盯着眼珠子溜溜转的雪花貂道:“你这小妖知道的还不少,从哪座山头里溜出来的?” 雪花貂低哼一声道:“怎么?你这道士还想将我给送回去不成?想的美!” 说罢,雪花貂缩回赵沐怀中不再露面,也不吭声。 赵沐看一眼怀中的雪花貂上前躬身一礼沉重道:“许渊道长,我爹娘的事情麻烦您了!” 许渊微微稽首道:“事关此地城隍,小道也应该走一遭。” 随后看向杜德轻声道:“杜老,先召集知道你们离去的人,搞清楚在车马上动手脚的人是怎么回事。” 杜德连连点头,亲自前去召集知情的人。 “许渊道长,您觉得会是城隍所为的?”张扬好奇的看向许渊。 许渊作思索状,手指轻轻叩在幡杆上沉默一会摇头道:“我个人也是不相信的,但是具体如何不随你我主观而去改变。” “我只是好奇城隍庙对这件事情做何态度?” 张扬微微点头,扭头看一眼棺椁皱眉思索,许渊看一眼张扬想了想道:“张扬,你在这一块人脉可广?可有法子试着打探打探那道士的踪迹?” 张扬闻言顿时摇头道:“之前找过了,虽然有点线索但是突然就断了,那道士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许渊微微皱眉,又看向赵芸儿问道:“赵姑娘,那道士登门为你爹娘起咒之时可有留下什么随身物品?” “随身物品?” 赵芸儿蹙眉思索回忆,好一会后眸子一亮,疑惑道:“许渊道长,那道士画的符算不算?” 许渊眉头一动惊喜道:“可是那道士亲手所绘的?” 赵芸儿连连点头说道:“就是那道士亲手绘制的,让杜管家贴在宅院,后来一出事就忘了这黄符!” “劳烦赵姑娘将那黄符取来,有这黄符,我可定那道士如今所在何处!”许渊脸上露出笑容,这是一个好消息。 赵芸儿一听这话,心中自然高兴,连忙提起裙摆向着外面快速跑去,于神色凝重跑回来的杜德擦肩而过。 “许渊道长!出事了!” 杜德黑着脸满是怒容的跑进厅里喝道。 随后气也不喘一口,急忙忙的道:“府里养马的喜子失踪了!他是知情的!那匹马也是他负责养的!” “失踪了?” 许渊眉头微皱,又缓缓松开,摆摆手道:“事有轻重缓急,杜老可自行去调查他的蛛丝马迹看看有何线索” 不一会,赵芸儿手里拿着三贴黄符一路小跑回来。 “许渊道长,就是这些符,一共三张!” 许渊接过黄符看了一眼低声道:“镇鬼符。” “有这黄符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许渊眉间浮现一抹喜色,随后将三张黄符放进袖中。 “许渊道长,有这黄符您就能找到那道士了吗?”张扬好奇不已。 许渊微微点头道:“只要他没被彻底从这片天地磨灭我便能找的到他!” “那应当是万无一失,可就担心怕什么来什么。” 许渊微微摇头:“若真如此那就不查了,能做到这一步的鬼物我去了也是送死,不过这般鬼物若要杀人也不需如此复杂。” 说罢,许渊又看着张扬道:“我尚且不知城隍庙在何处,张扬你同我一起。” 张扬连忙点头。 “许渊道长,如今天色已暗,不如我先让人为您准备饭菜?”赵沐出声说道。 虽说巴不得许渊赶紧找出凶手将其千刀万剐,但是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杜德也点头道:“公子所说不错,道长也是一路奔波而来,不如先吃顿饭休息一二?” 许渊微微摇头,看着赵沐道:“小道路上随意买些吃食就是,只是赵公子还是得好好逼问一番这雪花貂的来历,弄清楚它的底细。” 闻言,赵沐怀里的雪花貂探出脑袋不满道:“就你这道士话多!” 赵沐赶紧伸手将雪花貂按进怀里。 许渊见状微微摇头,对着张扬道:“咱们走。” “道长一路小心!” 许渊微微摆手,厅外,黄牛卧在一旁等着,见许渊出来立马起身过来。 许渊看着黄牛,右边袖子一滑,一枚黄色丹丸咕噜噜的滑落到手里,随后走到黄牛身前摸摸它的脑袋将丹丸喂到黄牛嘴里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嗷!” 黄牛抬头低吼回应,嘴里回味着灵丹的味道,腹中的暖意更是向着四肢扩散流动,眸中满是欣喜开心与满足。 赵沐怀里的雪花貂听到声音再次探出脑袋看着黄牛惊讶道:“竟然是一头虎妖吗?怎么变化成牛精了?” 随后又嘀咕道:“这狗道士到底是哪一家道门的?竟然这般厉害。” 许渊闻言回头,雪花貂一个激灵赶紧缩回赵沐怀里,它是怕了许渊。 六年前它就是偷跑出来玩,结果一个不留神突破玄丹境,妖精修行不如人这般得天独厚,受上天怜爱,凝聚玄丹之时有天雷劫,三道天雷直接把它打成重伤。 也就那时它被路过的赵沐所救,天雷之威实在骇人,现在见到会雷法的许渊就如同是耗子见了猫。 此时,许渊已端坐黄牛背上,向着赵府外走去,等张扬牵了马来,一马一牛载着两人迅速往城隍庙而去。 路上,张扬看着许渊犹豫一瞬道:“许渊道长,那雪花貂不是说咱们应当准备拜贴吗?” 对于城隍爷他心中还是无比敬重的。 闻言许渊摇头轻笑一声,说道:“此行又不是去找城隍喝茶,而是去兴师问罪的,递什么拜贴?”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问责城隍 “去找城隍爷兴师问罪?” 张扬脑袋有些发懵,随后看着许渊嘀咕道:“许渊道长,咱们还不知道具体的所以然呢,直接去找城隍爷兴师问罪会不会有那么一点不太好……” 许渊抚着方正布幡的幡面露齿一笑道:“那咱们不去了?” “这也不行,我是说咱们可以委婉一些,先礼后兵?” 张扬小心翼翼的说道,目光打量着许渊的神色变化。 闻言许渊微微一笑,拍一拍手中布幡冷声道:“城隍之所,这便是他们的责任,出现这等事情便是城隍的失职,何需要我们如此小心?” “若是各地城隍都没什么作为,这人世间就彻底乱了,弃之责为弊履,人世间要这城隍何用!” 说罢,许渊抬头看向张扬,看一眼张扬腰间所佩长刀重声道:“你练刀,当知刀之所向心无杂念,一刀挥出,所向便是错综复杂的源头,直斩其根本,刀不止能斩下也能斩上,该出刀时就要出刀。” “明白吗?” 张扬握着刀柄皱眉思索着,神色微定点头道:“明白!” 许渊这才笑着点头道:“明白就好,希望你能做到一个纯粹而百无禁忌的刀客!” “做到你手中的刀不单斩人,也能斩妖鬼,斩仙神!” 张扬用力握紧手中的长刀,喃喃道:“心无杂念,百无禁忌……斩仙神……” 张扬一路自己思索,许渊也没有打搅他,顺手在街头买了几个馅饼自顾自的啃着,一口大葱,气冲味浓更添其香。 不多时,一座连绵的庙宇出现在眼前,青砖红瓦,其中殿阁不少,打着明亮高灯,其中一株高大翠树枝繁叶茂探出围墙甚多,其上荷包挂袋更是压的枝桠摇摇欲坠。 此时城隍庙已经没了往来的香客,朱红的大门留了条缝,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院里一名老人在清理院中的稀疏碎叶。 许渊跃下牛背,对着黄牛轻声道:“你就在门口等我。” 黄牛点头,走到门边卧着休息,一旁的张扬也下马将马系在庙前的树上。 许渊持着布幡走向城隍庙推门而入,院里打扫碎叶的老人听到推门声一边回头一边说道:“天已经黑了,即将闭庙,香客还是明日再来。” 老人说罢回头看到许渊和张扬眸子就是一愣,一个持幡的道士,一个佩刀的武人。 许渊走上前做个稽首轻声道:“小道不是来敬香的,而是有事情要询问此处城隍,劳烦居士容个方便,宽我些许时间。” 老人闻言皱眉看着许渊,又看一眼许渊幡上的幡语沉声道:“老朽是这城隍庙的庙祝,此地虽是城隍爷的庙宇,可你又如何找城隍爷?” “容小道到城隍大殿走一遭就是,小道自然有法子请城隍出来。” 许渊面色平静,落在庙祝眼中却是有些不满,他见过城隍爷,得过城隍爷垂福,在他看来,面前这青年道士即便是有真本领的也不能对于城隍爷如此没有敬意。 “老朽要闭门了,两位请回吧!” 庙祝轻声说道,回身继续清扫碎叶。 张扬看一眼庙祝,又看向许渊道:“许渊道长,咱们该如何?” 许渊摇头一笑道:“城隍必定是要见的。” 说罢持着布幡直接向前迈步,从老朽身后走过,向着城隍大殿走去。 “你这道士怎得如此无礼!” 庙祝看着从身边走过的许渊顿时惊怒不已,手中拿着扫把就要前去阻拦。 许渊面不改色,布幡上的通宝撞击在一起,鸣环之音骤起,庙祝眼皮子一搭,顿时有气无力全身困乏。 随后执着扫把缓缓软在了地上,眸光最后的迷糊影像只有许渊那逐渐远离的背影。 张扬看着倒在地上的庙祝赶紧追上许渊的步伐疑惑道:“许渊道长,您这是把庙祝给……” 许渊脚步一顿,侧目看着张扬挑眉道: “让老人家小睡一会而已,或许在你心中,我能做出什么事?” 张扬连连摇头道:“那指定不能啊!” “道长您在我心中那就是光明伟岸的。” 虽然刚接触时令人有些害怕恐惧,张扬心里默默补充道。 许渊微微摇头,兴许是高叔给留下的心理阴影,不过那也是高叔,和他许渊又有什么关系? 城隍大殿前,许渊停留一息后推门迈步而入,大殿灯火已熄,此刻虽说没有黑的彻底,但是也暗的让人视野模糊。 屈指一弹,一簇火苗飞出重新点燃大殿燃烧一半的蜡烛,灯火辉映,照明大殿。 大殿主位,一尊丈二城隍神像立于供台,面容慈祥圆润,带着一抹笑容,身穿大红法服,腰缠黑金腰带,脚上一双步云黑靴。 双手之间捧有一板玉笏,眸中有怜爱众生之意,神韵不浅。 许渊注视着城隍神像,这城隍神像似乎也在注视着许渊。 许渊身后,张扬微微躬身准备向城隍神像行礼,但是见许渊没有任何动作之后又生生的止住动作。 许渊虽未回首,却如同将张扬动作看在眼里,轻声说道:“你不必如此,你想要拜便拜你的,我不拜神鬼,如是而已。” 张扬顿时摇头道:“我以后也不拜了!” 许渊眉头一挑,伸个懒腰问道:“为何?” 张扬沉默一瞬,目光落在许渊手中的布幡上道:“因为我也不知所拜鬼神是否明清。” 许渊点头一笑,手持布幡缓缓走到城隍神像之前,幡头地元通宝微微颤动,但最后还是平复。 思索再三,许渊认为自己得尊老,过激的手段还是免了。 万一这城隍是个脾气不好的,这般享有几百年香火的老城隍,就算不擅法也能轻易拿捏了他。 心中如此思索,许渊手上掐个法印,一道幽光将自身笼罩,指尖一点,那幽光落在城隍神像之上。 随后许渊注视着城隍神像低喝道:“小道许渊请南阳城隍现身一见!” …… 南阳所属城隍阴司大殿之内,各司阴神面色阴沉,高座上一身红服的老城隍批阅着卷文,眉眼之间有一抹忧色。 忽而,一声低喝响起在大殿。 “小道许渊请南阳城隍现身一见!” 老城隍眉头一动,惊咦一声抬头看着殿顶。 殿中各司阴神面色齐齐一变惊讶道:“这是何方的大修士!竟然从阳间直接传话下来?” 老城隍眸中法光一显,放下手中卷折,突然一笑道:“玄丹境竟能做到这一步,好是精妙的通幽之术!” “也不知是我大顺哪家道门的真传弟子。” “你们且在此等候片刻,容我去趟阳间,见一见这位寻我的后生。” 老城隍低笑着说道,随后一步踏出,身影已经消失在阴司大殿。 城隍大殿中,许渊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城隍神像,刚才那冥冥之中的注视,应该这位城隍大人临了法身。 身后,张扬握着刀柄颇为好奇的看着供台的神像。 忽而之间,一抹红雾出现在神像之前,一道人影从那红雾之中走出。 身穿城隍法袍,定是南阳城隍无疑。 许渊定眼看去,这城隍面容比神像消瘦一些,白发白须,看上去得有七十上下的年纪,面容慈祥,眸中有一抹看淡一切的平淡和沧桑。 老城隍和蔼一笑,率先拱手道:“老朽南阳郡城隍安阳伯顾怀民,不知小友唤我可为何事?” 张扬此刻看着老城隍紧张不已,今天竟然见到活生生的老城隍出现在他面前! 许渊看着面前的老城隍,法眼注视着老城隍身后不显现的功德法光,眸中浮现尊敬之色。 随后稽首持后辈礼见过之后,才昂首挺胸面色平静道:“许渊此来是为问责城隍!”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号鬼道门 “问责老朽?” 老城隍微微皱眉,随后俯身作倾听状,道:“老朽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愿闻其详,请小友指正。” 许渊也拱手一礼,神色敬重的看着老城隍道:“此问,乃是问城隍治下可严!” 老城隍面色严肃道:“老朽治下城隍各司阴神勤勤恳恳,犹有功绩,不敢有半分懈怠,治理南阳五百年未出现什么差错,不知小友何出此问?” 许渊再行一礼,道:“城南锦绣大街赵府有两人死于非命,三魂七魄顿消,体内残余城隍所属阴官气息,此事不知老城隍可知晓?” “竟有此事?” 老城隍面色一沉,随后看着许渊道:“劳小友与我一同前往城隍阴司,其中之事,当面与诸司阴神对簿,但有异径,老朽必革之!” 许渊颔首,老城隍身后的功德法光就是这些年来地方功绩的体现,能有这般法光护体,老城隍行事绝对是为百姓计。 “两位小友请随我来!” 老城隍侧身以请,身后红雾之内蔓延一条通道。 许渊拱手道:“有劳城隍大人。” “此乃老朽的责任,若是多些如小友这般的修道之人,我大顺才能国泰民安,可惜如今……” 老城隍轻声说着,面色有些惆怅,随后也没有尽言,迎着许渊和张扬向着红雾通道内走去。 许渊走在老城隍身旁,接过方才的话茬道:“可惜如今天地不清,妖魔邪祟滋生,天灾人祸之下,国运尤艰。” 老城隍微微点头,颇为好奇的看着许渊问道:“也不知是我大顺那一座仙山道门能培养出小友这般年纪轻轻便至玄丹境的弟子?” “我并未入道门。”许渊摇头回应。 闻言老城隍眉头一挑更加疑惑好奇的看着许渊。 许渊看向老城隍平声道:“我自幼被师父养在身边,跟随师父在樵山学道修法。” “樵山!” 老城隍顿时惊讶,眸子有了几分变化,看着许渊更加亲近,对着许渊拱手道:“许小友是樵山老仙人的高徒?” “城隍大人知道我师父?” 老城隍目光崇敬,追忆几息之后,颇为感慨的说道:“百年前曾有幸遇到过樵山老仙人,得老仙人指点迷津,老朽才修成了香火金身。” “老朽要是能得幸攀个高枝,也得尊老仙人一声老师。” 说罢,老城隍看着许渊越发慈祥,眸子犹如看着自己亲人一般亲近,随后有些期盼的露出笑容道:“小友若是愿意,不妨称我一声顾老?” 见状许渊也不含糊,躬身敬道:“顾老!” 老城隍哈哈开颜,脸上满是笑容,许渊也微微一笑,心中好奇师父指点过多少人修行? “许渊小友,不知如今老仙人可还在山里?我一直想着拜访老仙人,可一来事务繁忙走不开,二来也知老仙人喜清静,故而这也是自和老仙人分别之后一直的遗憾。” 许渊摇头道:“师父已经离山,此去不知多少年月。” “如老仙人这般人物的确是行踪飘渺不定。” 老城隍摇头感叹一声,红雾裹着几人飘动,过了数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红雾缓缓散去,三人已经出现在城隍阴司大殿。 许渊目光颇为好奇的打量着阴司大殿,环顾周遭同样面色疑惑打量着他的各司阴神。 老城隍面色凝重的看着各司阴神主司问道:“各司治下阴兵差吏可有异常?” 殿中一干阴神面面相觑,随后一名黑色常服,腰间佩黄纹刀的的魁梧壮汉上前一步拱手道:“禀大人,刘武麾下有两名使者失踪,已经写了卷折,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您还没有批阅。” 老城隍眉头一皱,看着魁梧壮汉道:“刘武麾下?” 随后挥手一拂袖,一道法光落在众多卷折之上甄别挑选,其中一道卷折飞出落在老城隍手上,老城隍摊开翻阅,眉头皱的更紧。 之后将卷折递给身后的许渊,看着面前诸司阴神道:“刘武怀疑是号鬼道门余孽,已经去外探寻。” “号鬼道门余孽!” “该死,这个道门还敢露面?” 一众阴司阴神脸色纷纷变化,对于这号鬼道门无比忌惮。 “城隍大人,既是号鬼道门,我建议其他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全力追查号鬼道门。” “可!着诸司协同办理。” “我等遵命!” 一众阴神面色凝重的迅速离去,听到号鬼道门之后,她们对于许渊和张扬的疑惑和好奇瞬间就被淹没。 号鬼道门实乃各地城隍阴司头号大敌! 空旷的大殿之中,许渊缓缓合拢手中的卷折,抬头看着老城隍疑惑道:“顾老,这号鬼道门是个什么来历,竟然让城隍司如此忌惮?” “号鬼道门也是陈年旧事了,约莫在两百年前经我大顺三大道门为领首,汇聚各地大小势力,几乎是动用了大顺境内七成的修士力量才将这道门围追堵截逼到绝路,可即便如此这道门依旧没有死绝。” 老城隍感慨一声,那时候南阳郡还是个县城呢! “这号鬼道门以鬼修身,对于阴鬼有天然克制手段,曾经这道门做大之时,各地城隍阴神都有被捕炼化的情况,这道门弟子也四处起杀孽。一手号称拘神遣鬼的道法更是非同小可,一人可控诸多同境阴鬼,那号鬼道门道首被围攻之时,听闻更是以法宝万鬼幡展开万鬼阴域,又以五头法鬼为核心,布下法阵,以一己之力与三大道门道首对阵一月才被诛杀。” “这种能耐城隍阴司如何能不忌惮!” “法宝万鬼幡……” 许渊眸子微动,回头看向张扬,而张扬此刻也满脸惊讶的看向许渊,嘴巴微张下意识的想要询问,但是目光落在一旁大红服的老城隍身上之后就闭上了嘴。 老城隍扭头看了一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看着许渊道:“小友,这事情城隍司会全力追查,只是在阳间行事还是多有不便,还得麻烦小友助力。” 许渊自然不推脱,点头应道:“顾老放心,若是我这边有什么消息,会及时告知顾老你的。” 老城隍微微点头,袖子一挥,一根红香出现在身前,随后推给许渊道:“许渊小友,这一炷香火灵香你且拿着防身,点燃之后,其中香火之力可护你周全,便是出神境修士也能抵挡半个时辰,此香一燃,老朽也能立即感知。” 许渊眸子惊喜,好宝贝! 随后躬身接过,笑道:“许渊多谢顾老!” 老城隍笑着点头,回头看一眼众多卷折道:“小友不必和我客气,如今各地纷乱不少,城隍阴司事务繁忙,我就暂且不留小友了,等过了这些时日,再请小友一同品茶!” 许渊点头,老城隍挥袖红雾卷起许渊和张扬消失在大殿,再一出现已经在城隍庙中。 许渊和老城隍拜别之后,解了庙祝身上的法术径直出了城隍庙。 地上,庙祝悠悠转醒,随后被人搀扶而起,抬目看去,神色一变恭敬道:“拜见城隍爷!” “城隍爷,方才有一道士强闯殿宇,可是他冲撞了您?” 老城隍笑着摇头道:“若是冲撞,老朽倒是希望这般冲撞之人多一些。” 说罢,躬身拍拍庙祝身上的灰尘,轻声道:“许渊小友是为正事而来,以后若是再有人来找我也不必阻止。” 老城隍抬头看着星夜沉默一瞬平静道:“乱象已出,各地城隍司也需要道门监察才是。”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寻气玄符 出了城隍庙,许渊骑乘黄牛缓缓向着街口行去,布幡横在身前,右手端详着手上的香火灵香。 这灵香长有两寸,其上生有一圈圈金黄纹路,下方一根细微檀木支撑做底,拿在手中,可以嗅到微微荡漾在鼻尖的浓香。 这一炷灵香能抵挡出神境修士攻杀已经是了不得的奇物,这等灵香恐怕就算是对于顾老这般资历的老城隍也是弥足珍贵。 许渊抬头看向夜空皓月,脑海中浮现自己师父曾经手忙脚乱给自己做饭的情景。 当时也真是难为了这数百年清修,不近庖厨的老仙人。 许渊心中畅想着,嘴角微微上扬,身后张扬骑马追上许渊,好奇问道:“许渊道长,您传我的这一门传承似乎就是老城隍口中的那个!” 许渊没有打断张扬的话,至于老城隍能不能听到也就随缘了,反正这是他师父扔给他的,让他观摩学习,他也翻阅过,其中记载的术法和太平要术中的一门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不如,因此也没太过注重。 这次老城隍提到法宝万鬼幡,许渊也才知晓这份传承是属于号鬼道门的。 许渊抬手将手中灵香塞到袖口之内,随后看向张扬道:“此事自己知道就好,不必再外传了,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张扬点头,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攥紧还是有些忧虑道:“现在我还没开始修行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就是害怕以后。” “这号鬼道门绝对是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我要是以后被人认出来了修行的底细,会不会被人打死?” 许渊眉头一动,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开怀道:“若是有人因传承动你,我尽量在你被打死之前帮你逃出生天。” 张扬垂头叹息一声,随后露出一个笑容朝着许渊拱手道:“多谢道长,不然我这咱们未来太平道的门人还没入门就被打死也太不应该了。” 许渊微微一笑,乐的开怀。 随后张扬回头看一眼城隍庙,轻声道:“道长,咱们现在是要回一趟赵府将这消息告知杜伯他们?还是继续去寻那位消失的道长?” 许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张扬颇为臃肿的黑眼圈道:“连续赶路你也未曾好好休息,还能坚持跟着?” “道长大可放心,便是今夜不合眼我也无碍,只是想跟着道长多见识见识,也好练练胆识,日后我就是遭遇了鬼怪也能保持冷静的心态。” 闻言许渊微微点头,精神可嘉。 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符,驾驭黄牛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掌上法力涌动,手中迅速成印,法印生成之后周遭缓缓浮现丝丝缕缕的白火。 张扬在一旁看的真切,心中对于修行更是憧憬。 只见许渊指尖一挑,那黄符上如同悬了丝线一般飞跃在法印上方,白色火焰点燃了黄符,却没有产生符灰,径直就生出一股青烟聚拢在一团。 法印微微转动,将这青烟一丝一缕的抽丝剥茧,最终在这法印核心只剩下一丝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白气! 张扬眸子恍惚,仔细盯着若有若无的白气好奇道:“道长,这白气便是能找到那道士的东西吗?” 许渊笑着点头,神色也轻松不少,轻声道:“这就是那道士的一缕气,借助这缕气可寻本溯源,定那道士原身所在。” 说罢,许渊手中法印散去,那一缕白气缠绕在许渊指尖,看着指尖白气,许渊袖子微甩,一贴空白的黄符纸从袖中飞出,悬空停留在许渊身前。 张扬眸子好奇又认真的看着许渊的动作,随后就见许渊面色庄重肃穆,右手四指折回,食指单独而立散着点点清光,那白气莞尔一转缠绕在许渊右手食指之上。 随后许渊以指代笔在黄符纸上绘符,运成一气,巧然天成,一笔终了符纸之上幽光一闪,将白色法光遮掩。 “成了!” 许渊脸上露出笑容,肩膀微微一挎道:“这寻气玄符我也一年未曾绘制,方才还有些忧心能否一笔成功,现在看来倒是也小瞧自己了。” 许渊难得自夸一次,一旁的张扬看着自己未来的道首自然也是毫不吝啬赞词。 许渊笑着摇摇头,抬手将手中布幡上的天元通宝取下盖在寻气符的上缘,寻气符得了天元通宝加持之后如虎添翼,立即微微摇晃就要朝着左边挣脱而去。 张扬立马看向左边惊讶道:“这个方向是在城西!” 许渊微微点头,一指头抽在天天通宝上,这天元通宝裹着寻气符顿时安生的落在布幡之上,然后在布幡上如同指针一般转动方向。 许渊看着布幡拍拍座下黄牛道:“走喽,今晚上有所收获也好休息一二!” 黄牛回应一吼,顺着许渊指的方向走去,张扬骑马跟在身后。 夜间的南阳郡城也甚是热闹,灯火辉映的街头人流绵延,偶尔经过一处勾栏,那其中热闹更盛街头不知几筹。 一牛一马载着两人在这城中的大街小巷转挪腾移,一个时辰之后,许渊和张扬走进一条昏暗的小巷。 许渊低头看一眼布幡上的寻气符,抬头看着眼前的幽深巷子道:“就是这附近了!” 张扬看着巷子里稀疏的几点灯火,疑惑道:“这里距离那道士消失的地方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转移到这里的!” “等你成为修士之后就明白了,想要瞒过凡人的手段很多。” 许渊轻声说道,随后从黄牛背上跃下向着巷子里走去。 布幡一挑,天元通宝裹着寻气符漂浮在许渊身前指引方向。 在寻气符的指引下,许渊走到一间的破旧小院门前。 老旧的木门上还挂着生锈的锁头,门前门后都生了杂草,似乎是废弃的院子,已经很久没人打理居住。 “道长,是个荒院!” “这院子里头的杂草都是自然生长,没有一颗伏倒的,是真的许久没有人烟了!” 张扬趴在门缝上向着里面瞧进去,透着月光观摩一会低声说道。 许渊看了一眼身前悬空的寻气符,低声笑道:“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正确的答案吗?” “面对越过凡人的力量层次,就不能以凡人的目光去面对。” 许渊轻声说着,抬手按在了生锈的锁头上用力一掰。 砰! 锁头断裂,响声在寂静的小巷中显的颇为大声。 许渊也不在意,直接推门而入,寻气符顿时飞入小院当中悬浮在院中的八边楞井之上。 “在井里!” 张扬眸子一喜,快步走过去向着井里看去,随后神色一滞,眸子更是一沉。 这井并不是枯井,距井口七尺位置便是水面,只是此时这井水颇为浑浊,里面也落了许多落叶枯枝。 许渊走到井边向下望了一眼,抬手一招,天元通宝翻滚着从寻气符上脱落重新回到幡头系在红绳上。 而寻气符也如挂了石头一般垂直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可惜了这道士,竟然被杀害扔进了井里!” 张扬摇头有些感伤,正自顾自的哀叹之时却突然瞧见许渊正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 “道长,您这是……” 许渊微微耸肩,无奈道:“方才说过了,不要用凡人的目光去看待越过凡人层次的力量。” 说罢手中布幡抬起,幡杆有力的敲击在井上,空洞的声音在小院中回响。 许渊低头对着井里边说道:“是友非敌,道友可出来一见!”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幕后真凶 “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守一道人朝着许渊拱手一礼轻声应道。 许渊微微点头,看着蜡黄面色的守一沉吟一瞬后,一枚黄色丹丸从袖中咕噜噜的滑倒手中。 “守一道友,这是人阶下品灵丹黄参丸,治疗内伤效果不错。” 守一道人闻言,目光落到许渊手中的黄色丹丸上,迟疑一瞬还是接过丹药道谢:“多谢道友赠丹,守一铭记在心。” 说罢将黄参丹一口吞服,不出三息,便有一股灵力自腹部蔓延开来,守一道人微喜,这丹丸效用真是不错,如此只需要三天自身这伤势就可以痊愈了。 许渊微微点头,笑着道:“道友请!” “道友客气!” 许渊和守一道人一后一前向着荒院外走去,张扬跟在后面看着两人背影,随后眸子忽然一缩,眉头挑动。 只见许渊左手持幡,右手背在身后悄无声息的捏了一个法印,屈指一弹,那法印化作一道漆黑无比的幽光落在守一道人身上,渗透过其身上道袍消失不见。 张扬看着这一幕虽然好奇,但是也没多说,他和许渊道长是一伙的,如果老天爷赏他一根大腿抱,那这大腿毫无疑问是来自于许渊,许渊道长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出了荒院,黄牛已经在门口等着,许渊顺势跃到黄牛背上将布幡横在身前。 张扬顺手关了院门,看着缓缓踱步向前方行去守一喝道:“守一道长,此行去城南还得个把时辰,你受了伤势还是骑马吧!” 守一回头看着张扬,又看一眼系在一旁的高头大马轻声道:“修行中人这点伤势不碍事的,我若是骑马,你骑什么?” “道长不必担心我,我从小习武,身子骨硬朗的很,便是一路跑回去都不带大喘气的!” 张扬笑呵呵的夸下海口,随后牵马走到守一身前道:“道长上马吧!不需和我客气!” 守一看着开朗笑容的张扬,又瞅一眼许渊这才点头应下,翻身上马。 张扬牵着马在前缓行,守一道人骑乘在马上侧目看向一旁牛背上的许渊,见许渊闭目养神,微微清了清了喉咙咳嗽两声。 许渊眉头一挑,睁眼扭头看向马背上的守一道人疑惑道:“守一道友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有所忌讳。” 守一道人咧嘴一笑,看着许渊道:“许渊道友,此番去那赵府一趟之后,贫道打算就不在那赵家待着疗伤了。” 许渊淡淡点头,道:“这是道友的自由,道友自己决定就是。” 见到许渊这份放任自己的态度,守一道人顿时轻松许多,心中的压力骤然消弭于无形。 他方才还提心吊胆的担忧如果再去那赵家待着会不会再次卷入这次祸患当中。 那背后的修士竟然敢对城隍阴司的勾魂拘魄使者动手,无论是实力还是胆量都不是他敢招惹的。 之前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在坟头蹦跶了一次,这次是决计不能再卷进去了。 “多谢道友体谅!” 守一微微拱手道,随后也安坐在马背上缓缓向前行去。 时至深夜,一牛一马回到了赵府门前,张扬回头道:“许渊道长稍等,我上去叫门!” 说罢一溜烟的一步跨过四五个台阶跑到门前叩响门环。 不多时,远远的传来家丁的吆喝。 “来了来了!稍等!”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后出现亮光,一名守夜看门的家丁打着灯笼走过来问道:“门外是谁?” “是我!张扬!” “张镖师啊!稍等稍等,马上给您开门!” 家丁打着等透过门缝看清张扬脸庞之后连忙说道,随后将灯笼放到一旁,起了三道门闩将门打开。 黄牛见门开了,自然而然的迈步走上台阶。 守一道人多看一眼许渊座下的黄牛,随后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向赵府。 “拜见许渊道长,拜见……咦!是你!” 这家丁瞧见守一道人顿时瞪大眼睛,手指差点都要指到守一脸上。 守一道人无奈一笑,拱手道:“的确是贫道,这位小哥儿记性倒是不错。” 这家丁瞪着守一道人怒目而视,正要说话,一旁的张扬从守一手中接过马绳递到这家丁手里道:“守一道长不是坏人,你别这么瞪着他,麻烦把马牵下去喂点草料。” 家丁这才点头,牵马进了府中,对着张扬道:“张镖师,公子小姐他们都在灵堂。” 张扬点点头,几人一路往前厅灵堂走去,走到一半,就见赵沐赵芸儿和杜德着急忙慌的往着赶。 “许渊道长您回来了!” 杜德远远的吆喝一声,走近些以后看到守一道人就是一愣,神色更是激动。 “是你这道士!” 守一道人面色平静的朝着几人拱手一礼。 赵沐此时也反应过来,只是一见守一是个许渊一起回来的,心中自然也就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杜老,赵公子,你们先别着急,咱们慢慢说。” 许渊抬手轻声说道,杜德一肚子的疑问也瞬间咽下了肚子。 赵沐怀中,雪花貂困意顿消探出脑袋看着许渊问道:“姓许的道士,你可见到了这南阳的城隍爷?” 杜德几人也都好奇的看过来。 许渊点头道:“见到了,这件事情的确和城隍阴司有关,不过顾老城隍并不知情,如今已经着令城隍各司通力追查。” 雪花貂眼睛明亮的盯着许渊好奇道:“那杀害沐哥爹娘的阴官是怎么回事?” 许渊面色庄重一些,看着赵沐道:“那两名阴官是城隍阴司的勾魂拘魄使者,被号鬼道门的人抓走炼化了!” 雪花貂眸子一瞪,失声道:“号鬼道门!这道门还没死绝!” “咦!这你都知道?” 许渊惊讶的看着雪花貂,雪花貂两只前爪顿时捂住嘴巴缩回赵沐怀中。 眼见赵沐等人眸子越发疑惑,许渊也没有隐瞒,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知。 当然关于守一道人为了赚钱故弄玄虚的噱头许渊没提。 随后,许渊看着守一道人开口道:“守一道友,劳烦将那影像在放出来。” 守一微微点头拿出玉符法器,玄气催动之下,那光影呈现在玉符之上。 赵沐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过来,看向画面中这个害死他爹娘的凶手! “有些眼熟!” 赵沐看着那大半张脸皱眉疑惑出声。 杜德目光思索着盯着那张不完整的脸一一在记忆中拼图,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闪过。 “我想起来了!” 杜德猛的一拍大腿,眼睛有些发红的死死盯着画面中的青年。 “是他!是咱们布行死对头苏兆家的小儿子苏轩之!” “苏轩之!”赵沐眸子一动,心中那一大一小两个影子重合。 是他!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拘神遣鬼 赵沐三人迅速反应过来,城南三家布行,他们赵氏布行和那苏氏布行齐头并进,互相之间最是竞争,但是他们之间一直也都是良性竞争,从未背地里使出什么阴招。 “苏轩之!杜伯喊人,跟我去苏家!” 赵沐神情激愤,雪花貂从赵沐怀中跃到赵沐肩头挥舞着小爪子同样满是愤怒道:“沐哥放心!有我在,就是那两位勾魂拘魄使者也不是我的对手!” “把他们全部抓了绑到沐哥你爹娘灵前全部砍了!” 情绪是具备感染力的,张扬抽刀同样雄赳赳气昂昂,大有将这苏家直接拆了的打算。 守一道人看着面前一行人,眸子在雪花貂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气息……是玄丹境的妖兽,随后眸子看向许渊,再有许渊道友的话,两名玄丹境的确具备应对大多数的突发事件。 南阳城中的城隍阴司实力相对于其他郡城更强,第二阶段的修士展露气息会第一时间惊扰到城中的日夜游神,引来那位老城隍的注意。 众人眸光落在颇为平静的许渊身上,雪花貂好奇的看向许渊道:“许道士,你不是来还人情的吗?现在既然知道凶手了,咱们就应该去把他抓回来!” “但我看你怎么没有动手的意思?” 雪花貂盯着许渊,许渊摇头一笑,看着面前群情激奋的众人压了压手掌道:“你这雪花貂既然知道号鬼道门,就应该知道这道门的能耐,若是一点信息都没有撞到这道门的枪口上,遇见出神境修士又当如何?” 雪花貂眸子一缩,挠了挠小脑袋道:“那咱们也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自然要管,但不是我们管,让城隍阴司去管,这号鬼道门深得城隍阴司忌惮,一旦发现必定是全力格杀!” “更何况这道门如今已经对两名城隍阴官动手,城隍对于这号鬼道门的愤怒不比你我少。” 张扬见许渊云淡风轻的神色微微回头看一眼赵芸儿还是将刀送回刀鞘,随后看着许渊问道:“许渊道长,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再去一趟城隍庙?” “不必了!” 许渊微微摇头,转身看向身后,目光似乎穿梭了数百丈的距离,握着幡杆的手掌中有法力微微荡漾,布幡之上闪烁起淡淡的幽光。 “城中有夜游神巡查,我将那夜游神召来就是,夜游神的速度比我们要快的多。” 说罢,幡杆幡头中间悬挂的地元通宝微微颤动,九道幽光从那通宝上飞出围绕着布幡转动。 忽而,一缕清凉的微风吹摆摇曳而来,布幡哗哗作响,九道幽光落在幡面上,许渊单手结印,那九道幽光在布幡随着许渊的手印变化交织,迅速勾勒出一道幽黑法印。 法印成型之后,许渊手上法印猛然一变印,自身法力涌在那布幡法印之上,低喝道: “拘来!” 一股黑风从那法印当中油然而生,瞬息之间便卷向东南方,左右不出三十息时间,风已归来。 雪花貂和守一道人都是眸子一缩,震惊的看着许渊。 他们不同于凡人,看的到那归来黑风中包裹拘禁连挣扎都做不到的夜游神。 夜游神是神鬼正职,眼前这夜游神也是灵元中期的修为。 这夜游神此刻同样也是面色惊骇,不知压制自己的这道黑风是什么东西,随着黑风至了赵家之后,夜游神的眸子第一时间看向手中布幡吹动,幽光盘绕的许渊。 许渊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拘神遣鬼法的束缚,而是面上有些歉意的朝着夜游神稽首一礼之后轻声道:“仓促之下只能以这般手段将阁下请来,还请阁下莫要气恼。” 说罢,手中一震,布幡上的法印顿时消失,裹在夜游神周身的黑风也在须臾之间消弭于无形。 这夜游神面色还有些苍白,一身黑服银带,腰间挎着一把法器阴刀,看着许渊满是忌惮的拱手道:“不知这位道长将我请来作甚?” 许渊上前一步轻声道:“我夜里去见过了顾伯,号鬼道门的事情也是因此顾伯才知晓的,小道和顾伯说过互通消息,如今已经得知了那号鬼道门的线索,故而请阁下以夜行之术回一趟阴司报信!” 顾伯? 夜游神眸子一动,看着许渊心中诧异,阴司只有城隍大人乃是顾姓,这青年道士竟然和城隍大人关系如此密切! 随后脸上忌惮之色化作恭敬拱手道:“请道长告知,我这便回归阴司。” 许渊微微点头,扭头看向一旁的守一道人。 守一道人再次催动法器,那画面影像出现在空中,许渊指着画面中的人影道:“这人是城中苏氏布行的小儿子苏轩之,和号鬼道门有关,那两位被炼化的勾魂拘魄使者露面,是因这位守一道人通过小鬼给这苏轩之下了咒术,守一道长也因此被打伤逃离,因为害怕和城隍阴司有关故而躲藏起来,方才被我被我寻到才得知原委。” 夜游神神色凝重又欣喜,两位同僚出现意外,如今得知号鬼道门露面的消息,城隍阴司也是担忧,不曾想竟然这么迅速的得到消息。 “小神多谢道长告知,这便回归阴司禀报城隍大人!” 说罢,身上阴气横涌,整个人化作一团墨光,阴风骤然而生,施展夜行之术,瞬息之间这一位夜游神便消失在赵家。 赵沐等人肉眼凡胎不得见夜游神,只见得许渊和那一团凉飕飕的阴风对话也是惊奇无比。 杜德见那阴风一卷,周遭凉意消失,知道是那看不见的夜游神已经离去。 随即神色凝重的上前两步道:“许渊道长,那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手持布幡的许渊回头看着杜德微微一笑道:“杜伯一路匆匆赶往樵山,如今又一路匆匆的赶回来身体也该是疲累!” “这事情有城隍阴司出马,比起我的确是靠谱的多,这里终究是南阳城,是城隍阴司的大本营,城隍阴司兵强马壮,这号鬼道门由他们抓捕正好。” “至于我们,在府上休息等城隍那边的消息就是。” 闻言,赵沐等人对视一眼,如今知道了幕后真凶,他们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哪里还有困意。 赵沐深深呼吸一口,按耐住心中怒火恭敬道:“许渊道长,给您准备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了,请您跟我来!” 说罢目光落在守一道长身上,道:“道长今夜也在府上留宿吧!如今夜已大深了。” 守一思索一瞬,微微点头道:“多谢公子!” 赵沐微微摇头示意是应该的,随后一行人在前带着许渊和守一走向后院。 给许渊安排的是一个清静单独的小院,一行人拜别之后,赵沐等人没有睡意再次去了灵堂,张扬没有在赵家留宿,他家就在后面两条街,也没几步路。 这次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去给父母报信,得赶紧回去,毕竟他是个镖师,刀口舔血,每次出行父母都忧心不已。 众人走后,许渊抬头看一眼天上皓月,低头看向一路载着他耐苦耐劳的黄牛笑道:“今夜太阴之力微盛,你便与我一同修行吧!” 正文 第三十章 传法黄虎 闻言,黄牛眸子灵动欣喜的低啸一声,屁颠屁颠的跟在许渊身后走进小院。 这小院修建的清雅,红花翠木点缀的恰到好处,假山小景也甚是怡人。 灯火辉映中更显绮丽美景,许渊看着这景色微微点头,心神放松踏在青石砖上推开院中小阁的房门。 随意踱步观摩一番便径直走上小院二楼。 这二楼茶座排放在窗前,往外更是延伸一个月台,月台上撑着一张清素软垫。 许渊脱了鞋走上月台盘坐,将布幡靠在月台栏杆之上,身后黄牛也靠近一些盘卧在月台之内的阁中。 抬头看一眼空中皎月,许渊转身正对着黄牛道:“你在樵山生了灵智,成了小妖踏入养气境界是你自己的造化。” “不过真要论起来你这虎精也是我樵山观自己的小妖。” 许渊微微一笑,眼中凝现法光看着身前盘卧的黄牛,目中可见这黄虎本体真身,又见其周身有丝丝缕缕的黄气涌动,体内那一缕玄气也养的厚重。 “你这玄气是靠自身自行摸索修行打磨的,已经是不错,现在所差的也不过是一门仙道功法,有一功法为助力,你这修行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嗷吼!” 黄虎低头恭敬回应一声,灵动的眸子紧张兮兮的看着许渊,似是躬请许渊赐法。 许渊抬手摸在黄虎额头上,看着那熠熠生辉的“王”字纹路点头轻笑着自言道:“师父曾取出许多法门许我观摩,与我讲解其中利害,使我触类旁通明懂自身法门,如今这些法门倒是都用的上。” 说罢,许渊右手微微抬手,不算宽大的袖子中一枚金色法箓顺着袖衣滑落到许渊手中。 “嗷?” 黄虎低吟一声,眸色好奇的看着许渊手中的金色法箓。 许渊掂量着手中法箓笑道:“这东西名为传功法篆,玄气探入其中便可在自身脑海中久视其中内容,不过这般并不是上乘,这东西真要用起来得以自身鲜血引,将其直接印刻在脑海。” 嘴上说着,许渊袖子一划,得自青城县那络腮胡邪道的人阶初等法器玉剑出现在手中。 “我就在你这额头王字上再添一笔。” 许渊轻声说着,脸上露出笑容,手中匕首转了个刀花精准的划破黄虎额头。 黄虎吃痛,脑袋微微一低,鲜血瞬间弥漫额头,紧接着许渊便将那金色法箓贴在了黄虎的额头上。 黄虎额头流出的血液第一时间倒流被那金色法箓吸纳,一缕缕金气涌入黄虎额头,步入黄虎识海。 得了法箓传功,黄虎身体僵直一动不动,沉浸在脑海中突然涌进的法门当中,它已开悟,便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法门与它自己苦苦打磨玄气的方法有着天地之差,云泥之别。 许渊看一眼沉浸其中的黄虎微微点头,他传给黄虎的功法名为大品吞天真经。 这功法他师父曾给他说过,言称这功法本就是妖仙之道,其中有一法门吞天食地威力非凡,曾单独拎出来改善给许渊参悟,许渊也琢磨这吞天食地与壶中日月,袖里乾坤之术应是个好搭档,故而也记得清楚。 想到此处,许渊又抬头看一眼眼前的黄虎,希望这虎精不要埋没了这门真经。 随后袖中一贴贴黄符飞出,共计十二贴盘旋在许渊腰间。 许渊看着腰间的黄符,双手结印呈现法光,十二道幽芒依次落在十二贴黄符上,一道道幽光在十二贴黄符纸上串联而起,形成十二元灵法阵。 法阵一成,清静小院中须臾之间就起了微风,微风吹皱花头,聚拢来一茬一茬的天地灵气,只是此处天地灵气终究是差强人意。 许渊微微摇头,抬头看向空中皎月,轻声道:“好在这十二元灵法阵并非单单只是聚灵,不然这一天成一符的法阵可是浪费了。” 随后许渊手上微微变印,那十二贴黄符之上浮现白色光华映照向天际。 阁楼月台之外,点点银白光华如萤火之光一般缓缓聚拢,化作丝丝缕缕的银白色丝线被吸纳进法阵之中。 许渊抬手一指,法阵开了一道岔路,少量的银色丝线从那岔路落在黄虎脑袋跟前,随着黄虎的呼吸被吸纳进体内。 许渊见状微微点头,盘坐月台之上修行太平道经,天地灵气以及月华之力从口鼻之间以及周身毛孔钻入许渊体内。 一刻钟之后,黄虎额头的金色法箓已经化白没了法光,随后一点点碎裂从黄虎额头上掉落。 黄虎瞬间睁开双眸,眸中有玄光闪烁,右前爪猛然探出,玄气包裹碎裂的法箓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一旁,从始至终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黄虎灵动的眸子看着身前的许渊,又看着那分散到它身前的月华之力和天地灵气,目光更是崇敬的看着许渊。 随后两只前爪抬起,做身躬拜。 这一拜,拜许渊传道之恩,自此天地璋璋,仙路昭昭,有它一席之地。 神沉修行之中,无感岁月流逝,似是不过低头一寐,夜已淡去,光亮已至。 月台上,十二元灵法阵效用还在,遂聚拢初生清气与晨曦之力而来,持续不过一刻钟,许渊缓缓睁开双眼,直视初生红日伸个懒腰。 手上法光一转,黄符上法光顿时消失,许渊抬袖,那十二道黄符瞬间鱼贯而入飞回许渊袖中。 “还能再用一次,不错。” 许渊脸上露出笑容,身后黄虎低吼一声。 许渊扭头看去,看着已经显露的黄虎本相惊咦一声道:“养气中期?你这底子打磨的的确结实!” “如此我这拟形之术得下个全力而为的。” 许渊嘀咕一声,抬手按在黄虎额头,黄虎顿时再次生了变化,变回那一头老黄牛。 小院外,杜德带着几个手捧食盒的丫鬟压低脚步而来,在院外向着里面张望,见到许渊端坐在月台之上已经醒来,顿时迈快脚步推门而入。 许渊从月台看着楼阁下的杜德礼问道:“杜老昨夜可睡的安稳?” 杜德摇头失笑道:“哪里能睡的着,几次碾转反侧算是打了个盹,人老了,没那么嗜睡,等哪一天能睡的深沉,只怕也是时候到了!” 说罢,杜德领着几个丫鬟走上阁楼,朝着许渊拱手一礼后接过食盒亲手将清粥与几个小菜摆放在茶桌上。 同时轻声问道:“许渊道长昨夜可睡的安稳?” 许渊看着几个精致小菜笑道:“彻夜修行,未曾宿寐。” 说着起身走到茶桌边坐下看着杜德问道:“杜老吃了没?没有就一起。” 杜德咧嘴一笑,坐在许渊对面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道长尝尝这小菜,清雅又可口。” 许渊端起白粥喝上一口,随后看一眼身后黄牛,转而看着杜德问道:“杜老,如今早市可有屠户好肉?黄虎这几日也没饱餐一顿。” “自然是有的,许渊道长放心,我已经让人去买了。” 杜德轻声说道,他是没忘眼前这头淳朴的老黄牛本质上是一头斑斓虎精的事情,在赵府做管家久矣,这些小事他还是能做到没有疏漏的。 许渊微微一笑,杜老不愧是管家,果然面面俱到,随后尝着桌上小菜不禁点头,他不同于那些山中清修,只饮山泉,只食野果,又不同于那些辟谷之后便不进食的苦修。 对他而言,这人世间的真滋味于仙道不可或缺。 许渊竹筷频动,随后忽而停下动作挑眉看向月台之外。 小院外,一抹淡雅檀香自风间而来,扑进鼻间。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死罪难逃 茶桌旁,杜德鼻翼嗅动吃惊的看向窗外疑惑道:“这是哪里来的檀香?闻着竟然让人浑身舒坦。” 许渊放下竹筷起身笑着道:“有客人来了,是顾伯。” “顾伯?” 杜德沉吟一声,先是疑惑随后反应过来之后眸子瞪大的看向窗外震惊道:“许渊道长说的难道是城隍爷?” 许渊朝着窗外微微稽首,笑着点头道:“可不是嘛!城隍爷就在杜伯你眼前呢!” 杜德激动的心脏剧烈跳动,看着空无一物的窗外赶紧躬身行礼,鼻尖萦绕的越发浓郁的檀香更是令他心中确信不疑。 “小老杜德拜见城隍爷!” 杜德对着窗外躬身说道,紧接着就见一双布鞋缓缓走进视线当中,抬头看去是一位身穿麻布粗衣的老人,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身穿麻衣未着官服的老城隍将杜德扶起轻声道:“不必多礼,也不必拘谨。” 杜德连连点头,但是转念一想,就又躬身道:“城隍爷请坐,我还要给许渊道长的这黄牛挑选好肉,就先告辞了!” 说罢杜德没有停留的转身离开,老黄牛听着交谈,此刻抬头眸子好奇的看一眼老城隍,朝着许渊低吼一声之后便跟在杜德身后离去。 许渊朝着老城隍行了一礼,指着茶桌上的几碟小菜道:“顾伯要不要也尝尝这小菜的滋味?” 老城隍闻言笑着道:“鬼神食气,我吃过之后,你便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这倒也是,那我就不跟顾伯客气了,先把这些小菜吃掉。” 老城隍哈哈一笑,笑容满面的点头道:“你且慢吃,容我再沏壶茶。” 老城隍说着手上一指,空中聚水落于茶壶之中,微微一点,一簇火焰将其包裹。 随后抬手拿出一包零碎的茶叶笑着道:“这是阴间黄苗树所制成的茶叶,可滋养灵魂,味道也是奇妙,平常便是老朽自己都舍不得多喝的。” 奋力进食中的许渊抬头一笑嘟嘟囔囔道:“如此好的茶顾伯都拿出来了,那今天不多喝几杯都对不住顾伯的一番好意!” 老城隍笑着点点头,端坐许渊对面轻手慢捻诸多工序,等许渊吃完将几个空盘放到一旁之时,老城隍的茶也好了。 这黄苗茶冲泡开的色泽也与寻常茶水不同,呈现黄黑之色。 老城隍笑着将一杯茶送到许渊面前笑着道:“许渊小友尝尝这阴间的特色。” 许渊颔首示意,端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入口有些发苦,随后又觉酸涩,茶水入腹之后顿感清凉扩散开来直指灵台。 “这茶如何?” 许渊看着老城隍微微摇头笑着道:“说来顾老也莫要笑我,我不懂品茶,喝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单论灵茶来看这效果确实不错,若是味道……我只能说还能接受。” 闻言老城隍抚须大笑道:“小友还真是实在人,你这话确实不假!” 许渊看着老城隍放下茶杯,随后才回到正题询问道:“我看顾老心情不错,可是昨夜的消息带了不错的收获?” “知我者许渊小友也!” 老城隍拍手一笑,一口饮下杯中茶水道:“昨夜的确从苏家找到了号鬼道门的一丝线索,不过真要论起来也不能完全说是号鬼道门。” 许渊顿时好奇的看着老城隍道:“顾老这话何意?” 老城隍轻声道:“本来我也疑惑号鬼道门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如何敢在南阳郡如此胆大妄为的对阴司动手,简直是在大张旗鼓的宣告我来搞事情了,你快来找我,颇有挑衅意味。” “昨夜我亲去了那苏家,小友所说的那苏轩之并不在家,那背后号鬼道门之人也没有任何踪迹遗漏在苏家之内,故而我便借苏母入梦,以血脉纽带强行将那苏轩之带入梦中锁定其方位,后带队缉捕。” “而这苏轩之背后确实有一师父,玄丹初期的修为,只不过根据问灵得来的消息,这人并不知晓号鬼道门的存在,他本是一个赤脚大夫,偶得了一名号鬼道门余孽的死后遗留之物。” “原来如此,那顾老就可以放宽心了!”许渊沉思一瞬,笑着说道。 老城隍微微点头,颇为开怀道:“这既然不是号鬼道门的有意布置,的确是让我放下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 “不过终究也不能大意,最近一些时日,阴司还会紧盯各地关纽。” 说罢,老城隍眉头微皱叹息一声道:“只是那两名阴使已经被抹去了灵智,更是有生人因此遭受迫害,这终究是城隍司的疏漏。” 许渊思索一瞬,看向老城隍问道:“顾伯,这赵家主和其夫人的魂魄可曾找回?” 老城隍摇头道:“没了,被那苏轩之饲养了自身的小鬼,这也是我今日登门的原因所在。” “除了告知小友昨晚之事,另一件事也是来此为这赵氏夫妇告灵送行。” 许渊皱眉沉默一瞬,忽而开口道:“顾老,那两人城隍司准备怎么办?” 老城隍看着许渊轻声道:“按照阴司的规矩,便是不插手人间事,那赤脚大夫加害两名阴使罪大恶极,勾走赵氏夫妇魂魄的也是他便罪加一等,自然是活不了的。” “只是那苏轩之阴司着实有些难办!” 听到此话许渊顿时起身拱手道:“既然阴司难办,那便请顾老将其交给我吧!” 老城隍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问道:“许渊小友打算如何处置他?” 许渊咧嘴一笑,面容微冷道:“死罪难逃,自然也是活不下去的。” “此行来南阳,也是赵家所请,还他们这份情,若是他们一腔怒火不得平息,这份情我如何还的安心?” 老城隍思索一瞬微微点头,并没有多问其中缘由,低声道:“那苏母知道苏轩之被城隍司带走之事,既然小友要将人提走,那便晚上我着人送来,是刀是剐小友随意,赵家人也不必声张,免得再起两家祸灾,其间因果报应起于城隍司也应当由城隍司而终了。” “多谢顾伯成全!” 许渊拱手一礼,笑着回道。 老城隍微微摆手,再给许渊倒上一杯茶笑着道:“也是成全城隍司。” 说罢老城隍抬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皮纸递给许渊。 许渊疑惑的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副城中堪舆图,上面又以血墨简单勾勒着几道线路,其中一处被圈了个圆异常显眼。 老城隍看着皮纸道:“这是从那修士身上搜出来的,也是他从那号鬼道门余孽遗留中所得,看着标注应当是在此地留有东西,那修士就是来找这个的。” “只不过这是两百多年前的南阳堪舆图,如今各般扩建该修之后已然大变,他寻不到这地方。” 许渊看着皮纸好奇道:“顾伯知道这处地方?” 老城隍微微点头,道:“这地方在那后面龙门镖局附近,只是我去看过并没有什么发现。” “许渊小友是老仙人高徒,闲来无事可去看看,也许会有手段发现些蛛丝马迹。” 龙门镖局? 这似乎是张扬所在的镖局。 随后许渊微微点头,将这皮纸装进袖中。 两人饮茶交谈,半个时辰眨眼而逝。 “许渊小友与我一并去一趟灵堂?” “乐意之至。” 两人放下茶杯,许渊拿起布幡前后出了阁楼,一路所遇之人也都朝着许渊拱手行礼,但对于一旁的老城隍却视若无睹。 前厅灵堂之内此时没有人影,赵沐和赵芸儿不知去了何处。 走进灵堂之上,老城隍看着眼前的两副棺椁再次摇头一叹,随后走上前庄重肃穆的躬身一拜。 微风乍起,有些阴凉,老城隍轻抚棺木,也就这时,赵芸儿捧着一个供品的食盒走进灵堂,一见许渊顿时惊讶道:“许渊道长!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许渊微微一笑,继续道:“苏轩之已经被城隍阴司缉拿,晚上会送到灵前,任由处置!” 赵芸儿微微愣神,紧接着眼睛微红,没有许渊想象中惊喜交加的欣喜,只有平静中追忆父母的伤感。 老城隍缓缓走到赵芸儿身前微微欠身,随后抬手一指,一点金芒落在赵芸儿眉心。 “许渊小友,阴司事务繁忙,便先辞行而归,容后得忙里偷闲再以茶聊。” 许渊点头,拱手告别。 灵堂中檀香缓缓淡去,此时赵沐也向灵堂走来,雪花貂懒散的趴在赵沐肩头,自从不需要伪装之后,他也是越发的随意了。 忽而,雪花貂眸子一瞪,看着空中那一抹运去的身影揉了揉眼睛,随后鼻子抽动嗅着空气中的淡淡檀香心里惊奇。 这位卷起胳膊袖的麻衣老爷子不会就是这南阳郡那位成就香火金身的城隍爷吧!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秤心如意 “许道士!刚才离开的老头是不是南阳的老城隍!” 灵堂外,雪花貂站在赵沐的肩头看着灵堂内的许渊大声询问。 闻言赵沐和赵芸儿都是一惊,赵沐扭头疑惑的看着肩头的雪花貂道:“刚才有人离开?” 雪花貂点点小脑袋,轻声道:“一位麻衣老人,你们看不见。” 许渊转身看着一脸好奇的雪花貂微微点头道:“顾伯的确来过了。” “赵公子,顾伯对于此事也深感歉意,如今那苏轩之和其师父已经被城隍阴司缉拿,其师父谋害阴司阴官已经是死罪,至于苏轩之晚上会送来交由我们处置,只是这件事就不必让太多人,只当是苏轩之死在阴司。” 赵沐拳头微微握紧,对着许渊拱手道:“多谢许渊道长!” 许渊微微摇头,左右看了一眼想了想好奇道:“守一道友离开了吗?” 赵沐微微点头道:“守一道长一大早就离开了,我本是挽留的可道长去意已决,我也拦不住,便给了守一道长一些银两送其出门。”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守一道友自己要找罪受就姑且受着吧!” 许渊笑着摇摇头,他看守一面相周宫,近期还有一大难恍惚不知进退,故而才出言让其留在赵府疗伤试着能不能避过去亦或者减轻祸端。 不过这一难应当不是死劫,但是磨难是少不了要遭受的,他之前已经在守一身上留下了印记,等时机到了可以出手拉他一把,那千机一门的小玩意,许渊还是颇为好奇的。 “许渊道长,守一道长难道要遭罪了?” 赵沐好奇疑惑的看向许渊。 许渊点头笑着道:“的确要遭罪,不过问题不大,伤不了性命,你也不必担心。” “许道士,你是不是打着什么坏心眼呢?” 赵沐肩头的雪花貂转动着眼珠子突然问道。 许渊眉头一挑疑惑道:“何出此言?” 雪花貂嘿嘿一笑,捧着自己肚子道:“你这笑容让我感到熟悉,全当是我的第六感,只是我这第六感向来准确。” 许渊耸耸肩,也不反驳,也不解释。 这时,杜德也带着老黄牛回来,一一见礼之后左右没见到老城隍,顿时恭声询问道:“许渊道长,城隍爷已经离开了吗?” “方才离开,杜伯要是早回来一些兴许还能见到。” 闻言杜德长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虽然见到城隍爷是莫大荣幸,但还是有些紧张,之前我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几人闻言出声一笑,随后赵沐看着杜德道:“杜伯今日也安排一下,今夜为我爹娘平怨,明日出灵入殡。” “放心吧公子,我会好好安排的。” 赵沐微微点头又道:“生意上的事情也希望杜伯能多帮衬我一些。” 杜德面上一喜,拱手道:“公子放心,老夫自然尽力,只是坪埕书院那边要不要送一封信过去?” “等这边安定以后再说。” 许渊听着几人闲聊家常,也没介入他们自家人的家常话短,他们的生活终究还是要恢复平淡。 想到此处,许渊忽然扭头看向赵沐肩头的雪花貂,不过有这雪花貂的话倒是也不一定。 许渊微微一笑,手持布幡走出灵堂,老黄牛恭敬俯身以请,许渊纵身而起端坐在老黄牛背上。 杜德等人紧跟其后好奇道:“许渊道长要出门吗?” 盘坐牛背的许渊点头道:“南阳这么大的城池我还是第一次进,自然得到处逛逛,你们不必管我,且忙自己的事。” 赵沐赶紧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银两和银票递给许渊道:“许渊道长,城里闲逛也得有钱在身上,这点闲钱您莫要嫌弃拒绝,万一看上什么好东西也能有钱买下不是?” 许渊眸子笑意更浓,这他能拒绝吗? 铁定是不能的。 “多谢赵公子好意,那小道我就不客气了。” 许渊眉开眼笑,拂袖将所有银钱扫过,心中也是惊讶万分,赵家还是有钱,方才那些银票大小不一,加起来也得有个五六百两了。 两相辞行之后,许渊骑牛逐渐远去。 杜德看着许渊背影赞道:“庆能在樵山得遇许渊道长,不然还不知会如何呢?” 赵沐和赵芸儿也是连连点头,随后雪花貂轻声道:“许道士确实厉害,比我见过的那些青年道士都厉害的多,印象里无出其左右者。” 他们谈论之话许渊自然没有听到,一路出了赵家大门刚右行了几步迎面就撞见满脸疲惫之色的张扬。 “许渊道长!您这是要去哪?” 张扬一见许渊顿时来了精神一路小跑过来。 许渊看着张扬突然惊咦一声,询问道:“你昨夜睡的可安稳?” 张扬左右看了一眼,凑近一些道:“不瞒道长,昨夜着实是折腾了许久,哪来的安稳可言。” “道长,您看看我是不是见鬼了?” 许渊反问道:“你都知道又何必再问?” 张扬顿时哭丧个脸,满脸沮丧悔恨傲慢的捶胸顿足,说道:“好奇贪心惹来祸患,因此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实属不该!” 说罢抬头眸光求助的看着许渊道:“许渊道长,您说我该怎么办?” 许渊微微耸肩道:“功法都已经传你了,鬼怪之事你得自己解决,都由我来解决的话,要你自己何用?” “理是这么个理,可第一次始终是没有经验,能否请道长指点一二?” 张扬双手搓动着衣角有些纠结不安。 许渊低头看向张扬,目光落在张扬腰间的一杆小金秤上,随后开口道:“把这东西拿来我看看。” 张扬神色一喜,连忙取下小金秤递给许渊道:“许渊道长,事因就在这秤上!” 许渊手指磨擦着小金秤,眉头微皱,想了想,回首看了一眼背后装着染血画卷的竹筒。 随后看着张扬道:“你仔细说来于我听听。” 张扬立马点头道:“是这样的,昨夜我回家之后见我爹娘不在家里,知道他们是又去了镖局前的平安庙祈福去了,便一路直奔平安庙而去。” “接到我爹娘回来之时,发现我们镖局一角发生了地陷,墙壁都歪了,一侧更是往下沉了许多,这杆小金秤就是在那下面发现的,只是当时这金秤上还装在木盒里,裹了一层油布,布里面是一坨黑红的腥土,我好奇便将其捡出来打开,发现了金秤。” “我看这东西像是个真金的,打算等到今明拿去验验货,谁成想昨天夜里就出事了。” “一睡着就梦到一个洞房花烛的场景,一个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坐在闺床,而我就穿花戴红的变成了新郎官,手里头拿着这杆小金秤!” “关键那梦里我不能动,那新娘子也不动,就这般盖着红盖头和我对视了一晚上,别提多吓人了。” 许渊听着张扬所说,袖子一甩,那皮纸出现在手中若有所思,随后道:“秤心如意,称心如意,你这怕不是被女鬼看上了!” “而且这女鬼还比较特殊。” 张扬疑惑的看着许渊,就见许渊将金秤塞到张扬手里咧嘴笑道:“运气不错,这女鬼应该是头法鬼,而且应当是死后就被镇压阴炼养在这地方的,执念深重但是灵智不明” “你救了她!这个时候最容易将其拿下。” 张扬眉头紧皱,疑惑不解的看着许渊。 许渊摇头一笑,咧嘴开怀轻声道:“以鬼修身,化其为道基,两相并济,你也可借此正式踏入修行。” “道长能说简单些吗?”张扬轻问。 “简单来说就是……娶了她!”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张扬入梦 张扬双目突兀睁大,瞠目结舌的看着许渊结巴道:“娶……娶了她?” “道长您让我娶一个女鬼?” 许渊面色肃穆的看着张扬,张扬只感觉脑袋有些僵,他突然就觉得许渊道长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而是在谈论一个可以进行的事实! 许渊郑重其事的点头道:“这的确是一个机缘,法鬼不可多得,尤其还是被人养好的法鬼,你与鬼神交的命格显在这金秤女鬼之上不好吗?” 许渊拿着手上的堪舆图轻声道:“我因缘际会传给你了号鬼道门的传承,而你手中这金秤女鬼似乎也是号鬼道门前人所养,两者相应,这缘分的确是不浅,你应该慎重考虑一二。” 张扬握着手中的金秤只觉的无比苦涩,他遇见女鬼想着来找许渊道长求助,没想到许渊道长竟然开口让他娶鬼? “许渊道长,不能将这鬼直接除了吗?” “可以啊!” 许渊轻松点头,看着张扬手中的金秤道:“左右是一只刚破封的阴鬼,即便是法鬼有些战力也不过挥手即灭。” “这般法鬼用来养我幡中这只灵鬼也是大补药。” “只是我这个建议对你提的,凭借号鬼道门的传承再有这一只法鬼为基础,你的仙道之路算是一个上等开局,无数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 张扬自然知道许渊的意思,也了解号鬼道门的传承,一时之间也陷入了两难之间。 许渊看着张扬摇头一笑,法鬼说少见也不少,说多却也稀有,若不是想着为以后太平道奠定几个用的上的战力,倒是还不如一口吞了妥当了事。 思索一二,许渊看着张扬道:“你喜欢赵芸儿!” 张扬忽然一愣,脸色一红,抬头怯生生的看一眼不远处的赵府压低声音道:“没有。” “我又不瞎!” 许渊低喝断定,随后转而一叹道:“你和赵芸儿不合适的,最适合她的是安安稳稳过完一生,你要修行,能给她一个平凡女子想要的生活吗?” 张扬眸子一黯,其中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一直以来避而不谈。 “那也不可能娶个鬼,那岂不是绝后了!更何况这要是让我父母知道他们儿媳妇是个鬼岂不是直接吓昏厥?” 许渊微微撇嘴轻声道:“你只能娶一个吗?” “仙路漫漫,有缘人不知何时便来,能顾及那么深远?” “更何况我说的娶只是一个承诺,将这法鬼的执念转嫁在你的身上,号鬼道门的万象镇鬼灵经你看的太浅,其实为以鬼镇鬼,要镇万鬼,就得饲养一头绝世鬼王,自身走的是鬼仙路子,这法鬼是前人结好的果子,你如今可以直接摘取,已经是莫大的机缘。” 张扬有些犹豫道:“许渊道长,这真的可以吗?” 许渊肯定的点头道:“是你号令鬼,不是鬼号令你,只要你想,这法鬼是干涉不了你的,你也莫要小看了这号鬼道门的功法。” 张扬思索再三之后,眸子锐利坚定的点头看着许渊道:“既然道长都说这是别人梦寐以求都难得的机缘,我便更没理由拒绝了,请道长告知该如何做!” 许渊咧嘴一笑,打个响指道:“简单,我送你入梦去见她!” “你若是成功那是你的机缘,若是没有成功就算了,这法鬼也刚好当做养料。” 说罢,许渊拍拍座下黄牛脑袋道:“掉头。” 黄牛低吼一声应下,转身又朝着赵府走去,张扬快步跟在身后看着许渊道:“许渊道长,您可以先忙您自己的事情,我不着急!” 许渊回头看一眼张扬笑着将手中的皮纸扔给他。 张扬接过皮纸打开一看好奇道:“堪舆图?道长给我这个作甚?” “这便是我出门的主要目的,不过现在倒是不需要了。” 张扬更加好奇不解,许渊笑着道:“这东西是顾伯送来的,是两百多年前南阳的堪舆图,看到那个标注的圈了吗?现址是龙门镖局。” “所以说你运气好,竟然先一步从顾伯手中将这法鬼给带走了!” 许渊感慨一声,张扬看着手中的堪舆图也微微发愣。 回到赵府,刚刚目送许渊离去的家丁好奇的看着又折返回来的许渊恭敬行礼道:“许渊道长,您有东西落在府上了吗?” 许渊摇头道:“今日不出门了,另有其他事。” 随后想了想又道:“你知会杜伯一声,我那院子暂时不要让人进去。” “明白了道长!” 许渊微微点头,骑乘着黄牛带着张扬一路回了小院。 张扬瞧了几眼许渊所在的院子笑着道:“昨天夜里没看的清楚,现在再一看,这小院还真是精致。” 许渊从黄牛背上跃下,手持布幡向阁楼里走去,出声回道:“的确精致,是费了一些大价钱和心思的。” 走回楼上月台,许渊扭头看向身后的张扬道:“过来做好,早些去见见你的鬼新娘,也好早点做个了结。” 张扬深吸一口气有些凝重的点头,随后故作放松姿态却又板正的盘坐在许渊身前。 许渊露齿一笑道:“放轻松,很快的。” 张扬看着许渊纯洁无瑕的笑容固然打了个激灵有些后怕道:“许渊道长您别这么笑,不然我心里有些发毛。” 许渊眉头一挑,也不说话,手上一抬,法力运转凝结一道幽光直接打入张扬天灵。 “许渊道……道……” 张扬一口气没说完,气息越来越绵长,眼皮子更是直打架,旋即脑袋一低直接就睡了过去。 许渊手上一托,一股清风撑起张扬,布幡微微一摆,幡面之上幽光闪烁,一道墨色丝线从幡面上飞出缠绕在张扬腰间的金秤上。 手上一震,那墨色丝线猛的一晃,牵动着金秤剧烈抖动起来! 一股股怨煞之气从金秤中涌,整个楼阁瞬间被黑红色的阴气和怨煞包裹,只是却也仅限于楼阁之内。 院中,吐纳修行的黄牛扭头看向楼阁,随后起身有到院门前,偌大的身躯将院门刚好挡住,随后安稳的继续修行。 楼阁中,许渊对面的怨煞阴气中,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红嫁衣,红绣鞋,红盖头。 只是那大红盖头却盖不住那一直延伸到地面的青丝鬼发。 许渊眸色平淡的看着眼前的鬼新娘好奇打量一眼后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强一些,应该是几年前就已经撕裂一些封禁了。” “不过张扬做不了你的鬼夫,但是你可以做他的鬼新娘。” 许渊微微停顿,指着出现在身边的灵鬼道:“或者成为他的食物。” 鬼新娘没有动作,只是怨煞阴气突然卷动,许渊微微一笑,身旁灵鬼抬头,如同鲸吞一般瞬间将所有怨煞阴气吞噬一空。 随后布幡微摇牵动金秤落在张扬右手,鬼新娘也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许渊看着恢复平静的阁楼若有所思,然后看着身边的灵鬼嘀咕道:“这女鬼的能力类似于幻境,和右边这颗法鬼头颅的能力冲突,吞了也没啥大用。” “可惜!” 阁楼里传来许渊一声感慨轻叹。 随后看着沉入梦中的张扬有些自我怀疑的自语道:“灵犀术应该是可以这么用的吧?”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人鬼同源 梦中。 张扬被彻骨的寒风吹醒,想要抬手却做不到,正疑惑间,耳中传来中性人声道:“绣娘快逃走吧!那个毒妇又来了!再这样下去你娘还没死你就死了!” 绣娘? 谁在说话? 视角微微拉伸,似是躺着的人缓缓坐起。 “我若是走了我娘怎么办?” 张扬的身体开口有些娇弱的回复一声,紧随其后又是接连几声的重咳。 与此同时张扬心中莫名发酸,心中顿悟,这不是他的身体,但是他却在经历着感同身受,两颗心灵的情绪之间似乎被架起了一座桥梁。 “绣娘!” 耳中的声音变得尖锐,十分气恼,随后又有些无奈道:“你这样也是在伤你娘的心,你的未来还长,她不想让你像畜牲一样被圈养在这里。” “我只想保住我娘的命,可以和我娘在一起。” “至于畜牲……” “呵!” “在他们眼里,我那里比得上牲畜……” 绣娘低声说道,语气深沉,张扬只感觉一瞬间心酸到了极点,想要落泪。 耳中传来一声叹息,沉默几息,耳中声音逐渐远去道:“毒妇来了,我先躲躲!” 紧接着耳中一阵瘙痒,像是有一只蚂蚁在耳中移动攀爬。 耳中瘙痒刚退,眼前破旧的木门忽然猛烈打开,强劲的寒风吹袭着衣着单薄的绣娘,已经发青的皮肤逐渐深沉发紫。 “呸!” “下贱胚子,小模样还真是会勾搭人!” 门口一名直眉的妇人冷笑着走进来,面上一层厚粉,眉底眼脚尽是刻薄之意。 说着走上来重重一脚踹在绣娘身上,随后走过来抓起绣娘的头发抬起厚实的巴掌在绣娘脸上抡了一个大巴掌印。 从始至终,绣娘都没有反抗,只有拳头紧握。 妇人打的手乏了,才将已经被打的披头散发的绣娘一把推在身后的干柴上。 身后的丫鬟面色不变的走进来拿出手绢递给妇人,对于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 虽然心里同情可怜绣娘,但是她们别提口上说,便是面上也不敢有所表现。 只因卖身契都在别人手里捏着,一张薄纸,却生生的悬在她们头顶,成了那把要命的刀。 妇人接过手绢动作轻柔的擦拭一番手掌,随后嫌弃的将崭新手绢扔到一旁,在绣娘身上啐了一口,话语冰冷道:“算你这贱胚子模样标志,上次来家的陈老爷看上你了,上门提亲要纳你为妾,日子定在半个月后。” 趴在地上的绣娘挣扎着坐起身啐一口嘴里的血平静道:“我不答应。” 妇人不屑的嗤笑一声,气极反笑冷声道:“你个贱胚子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还不答应!” 随后讥笑威胁道:“不答应也成,那你就准备准备你娘的后事吧!” 说罢直接转身离去,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再怎么也是老爷的骨肉,小姐太可怜了!” “老爷是入赘的,在家里话都说不上,她又是丫鬟生的,老爷哪里见过她……” 悄声细语逐渐远去,柴房再次恢复安静,耳朵一阵瘙痒,方才的耳中声再次响起:“绣娘,快跑吧!那陈老爷前面纳的妾没一个活过一年的!” 绣娘没有回话,沉闷的把头倒在一边。 张扬只觉的眼睛一黑,等再一睁眼是在一间老破旧的小房间里。 面前是一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病殃殃妇人,神态疲惫到极致,似乎已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妇人沧桑的眸子满含热泪宠爱又自责的看着她,满上冻疮的手指小心的擦拭着手中的红盒。 “绣娘,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随着自己的心意成家,看着你过上一个平凡人的平凡生活。” “可是……娘看不到。” “你听娘的,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绣娘沉默不语,面前的妇人苦笑一声,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了一把剪刀对着自己心口。 “娘!你把剪刀放下!”绣娘神色大变去拦,但是妇人却作势将剪刀用力前顶。 “别过来!听娘的走吧!娘不忍心再看着你糟践自己了!娘只是个拖累……” 妇人怜惜的看着绣娘,随后义无反顾的将剪刀捅进心口! “娘!” 张扬瞬间心痛到极致,无比狂暴的怨恨情绪瞬间充斥在脑海,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醒醒!” 耳中的声音突然响起,将绣娘也将张扬失控的的情绪镇住。 “绣娘……” 耳中的声音不停的劝说,绣娘闻所未闻的抱着自己娘亲直到天亮。 血已干,人已凉。 一夜无话的少女第一次叫出耳中人的名字。 “奇溴。” 耳中的声音一顿,然后庄重的说道:“我在!” 绣娘抱着自己娘亲的尸体轻声道:“人死后都会变成厉鬼吗?” “不会!” “你能让我死后变成历鬼吗?” 耳中声再次停顿一瞬,然后坚定道:“能!” 绣娘脸上露出天真烂漫般的笑容低声道:“奇溴,那就拜托你了!” 绣娘拿起娘亲怀里的盒子,里面是娘亲十几年来一针一线攒起来给她偷偷绣的喜服,喜服上压着一杆镀金的小金秤。 房间里,绣娘换上喜服,给自己盖上红盖头拜了天地,拜了娘亲,然后缓缓拿起金秤细小的一端对准自己的心口。 鲜血顺着金秤滴落在地上,喜服上绽放一团妖艳的血之花。 耳中的小人出现在眼前,同样穿着喜服,盖着红盖头,心头插着一根小金秤。 小人躬身一拜,身体如风沙一般开始消散。 四周渐渐起了红雾,张扬脑袋一恍惚发现自己回到了昨晚梦中的婚房。 手里依旧拿着那杆小金秤,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能动了。 张扬看着眼前的鬼新娘眸子有些哀伤,他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南阳有城隍,厉鬼行凶不可能留着,更何况许渊道长说这是号鬼道门的遗留。 张扬起身缓缓走到床前,隐约之间他似乎察觉到了眼前这鬼新娘的心意变化。 “娘亲最后的愿望我帮你实现!” 话落,婚房涌起红雾,一切化作虚无,无穷无尽的黑发瞬间将张扬包裹化作一个黑茧。 …… 楼阁里,许渊抬头颇为无聊的看一眼天色,快三个时辰了! 忽而张扬手中的金秤迸发猛烈的怨煞之气卷进张扬体内。 许渊微微一愣,随后开怀一笑拍手称赞道:“嘿!成了!” 说罢,许渊迈步走到张扬身前手上结印,引导张扬约束体内阴气。 一刻钟之后许渊放开手,看着已经步入正途的张扬微微点头道:“第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万事大……” 突然,许渊的话语止住,眉头一挑神色奇特的看着张扬。 只见张扬身上的阴气和怨煞之气疯长,尽数从金秤中宣泄到他自己体内,金秤上浮现一丝裂痕,随后迅速崩裂,同时,张扬的影子忽然向上拉伸变化成嫁衣鬼影。 许渊皱眉看着鬼影又深深的看向张扬。 万象本合,人鬼同源。 张扬这是将这头法鬼彻底融入己身而不做任何限制。 看着这一幕,许渊微微摇头没有阻止,只是他也不好说张扬到底是“傻”还是“疯”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青剑飞鸿 日落黄昏之时,楼阁之内蔓延的怨煞阴气尽数归拢到张扬体内。 与此同时,张扬缓缓睁开双目,目中是一片被阴气侵染的墨色。 阴冷的眸子抬头看向许渊,随后迅速消退,不出三息时间,张扬恢复正常,只是面色有些低沉,随后看着许渊僵硬一笑,起身躬身行礼道:“许渊道长,我成功了!” 许渊平静的微微颔首,看着张扬道:“现在有什么感觉?” 张扬兴奋笑道:“各方面都很好!” 许渊起身拍拍张扬肩膀道:“很有魄力,只是这般做有利也有弊,她是可以反客为主的。” 张扬坚定的摇摇头道:“我能察觉到她的心意,她并不坏,而且现在这样很好,我可以借用她的力量!” 话落。 张扬眸子红光一闪映照在许渊眼中。 许渊摇摇头向着阁楼外走去,同时轻声说道:“你这点三脚猫的幻术就别在我跟前卖弄了。” “注意点你体内那只鬼的情绪,你对她没有限制,她随时都会出现的。” 张扬慎重点头,紧紧跟在许渊身后。 出了楼阁,堵在院门口老黄牛第一时间起身向着许渊走开。 许渊笑着摸着它的脑袋道:“不必了,你自己修行,不需要时时让你代步。” 老黄牛闻言轻轻点头,开口低吼一声盘卧在一旁的树下继续闭目吐纳。 张扬抬头看着黑夜感慨一声道:“许渊道长,这就是修行的感觉吗?” “一眼天亮,一眼天黑。” 许渊闻言轻笑一声道:“大概是吧!你以后自己慢慢体会。” 张扬深深点头,跟在许渊身后又问道:“许渊道长,那我现在算是步入养气境界了吗?” 许渊点头笑道:“怎么不算?” “若是加上那只鬼,说你是灵元境也行。” 说罢,许渊眉头一挑抬头看向赵府上空,一片阴云从西边而来在空中停留一瞬,迅速向着许渊所在落下。 阴云落地,裹着的阴气全部散去,露出里面的人影。 其中一人是昨夜见过的夜游神,另外一人面色阴青,手中拿黑铁锁链,锁链的另外一头锁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着黄衣的青年。 “小神拜见许渊道长!这人就是苏轩之,城隍大人令我将其押来交给道长!” 许渊看向被锁链束缚的苏轩之,那苏轩之也抬头看向许渊。 “临死不乱,人倒是挺冷静的!” 许渊冷笑一声,随后拱手道谢:“有劳二位了。” 夜游神微微点头,旁边那阴差手中一松,锁链犹如灵蛇一般松开束缚。 锁链刚一方开,苏轩之一个纵步直接朝着许渊冲来,手成爪状抓向许渊咽喉。 许渊看都没看冲来的苏轩之,抬手拂袖一摆,一道黑气打出将其甩上两丈多远。 夜游神和那使者见状,也是客客气气的朝着许渊拱手道:“人已经送到,我们也不多留了,告辞!” 许渊拱手,夜游神和那使者对视一眼踏着阴风远去。 夜游神和那使者刚走,赵沐一行人就行色匆匆的赶来。 雪花貂站立在赵沐的肩头第一时间看到地上的苏轩之,立马大喝道:“沐哥!凶手在这!” 赵沐看一眼躺在地上疼痛抽搐的苏轩之,随后走到许渊身前躬身一拜。 “多谢许渊道长!” 许渊受了这一拜之后轻声道:“人已经在这了,问杀都由赵公子决定!” 赵沐转身走向地上的苏轩之,定定的看着他,并没有情绪失控的上去拳打脚踢,反而深呼吸一口之后颇为平静的问了一句:“后悔吗?” 苏轩之抬起头,吐出喉中的鲜血沙哑道:“我说后悔你会放了我?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后悔的?” 说罢,苏轩之面色阴毒的看向赵芸儿和杜德道:“你们该庆幸,若不是我那师父被城隍阴神惊到,仓皇带我逃离城中,你们可不会这么幸运!” 杜德面色阴沉的走上前质问道:“马车也是你让人做的手脚!” “呵!若是我能亲自动手,你们就已经死了!” 苏轩之缓缓坐起,目光不经意间看向距离自己还很遥远的许渊,右手暗自掐印。 忽而一抹寒气吹袭而来,苏轩之背在身后的手臂直接被冻成寒冰。 瞬间的冰封甚至压制了神经的感受。 雪花貂握着小爪子瞪着苏轩之怒道:“敢在小爷眼皮子底子动歪心思,你丫的真是活腻歪了!” 苏轩之眸子瞪大看着雪花貂爪间的点点法光。 “法力!玄丹境妖物!” 苏轩之眸子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赵沐看着苏轩之沉默片刻,随后道:“本是要将你斩杀于我爹娘灵堂之前以泄心头之恨,可如今也可憎你的血脏了我爹娘的灵。” “许渊道长!请您代为出手惩戒可否?” 赵沐朝着许渊躬身一拜请道,他从杜德那里听来了些在樵山的经历。 许渊闻言一笑道:“那便交给小道吧!” 说罢许渊手持布幡一步步走上前,抬手在眼前一划而过,眸中灵光一显看着苏轩之周身的浓郁业力眸色再冷一分。 害人不少! 许渊脚步停留在苏轩之身前,也不多言,手中法力涌入布幡之上,布幡幡面之上顿起黑雾,紧接着一颗凶神恶煞的阴鬼头颅桀笑着浮现在黑雾中,一束束阴怨生成的鬼发从布幡中钻出拉扯在苏轩之身上。 苏轩之身体剧烈抽搐,随后一点点扭曲,骨头嘎吱嘎吱响然后在一声声断裂。 鬼发撕扯着苏轩之的身躯,也撕扯着苏轩之的灵魂,一道破碎魂影从其体内飞向布幡,阴鬼头颅张嘴开合一口将其吞噬。 随后布幡之上恢复平静,苏轩之也没有了气息。 许渊平静的看着苏轩之的尸体,手上法光呈现缓缓结印。 只见苏轩之周身缠绕的业力如同煮沸的水一般滚动,随后蒸发消失,业力消散,许渊抬手虚抓,一丝微乎其微的功德金线飘摇着落到许渊手上。 手上一松,功德金线瞬间没入天灵。 感受着那一瞬间的细微变化许渊微微摇头。 人道功德之力的摘取有两种,一种是亲手化解恶事来自活人,一种是亲手化解业力来自死人。 只是两相比较之下前者的收获更大。 杀人来的的确少了一些。 许渊低叹一声,抬手一朵法力火焰落在苏轩之身上。 火焰带着异味熊熊燃烧将小院照明。 赵沐肩头,雪花貂看着许渊手中的布幡眸子凝重,许道士养的鬼有一点凶啊! 许渊感受着雪花貂的目光扭头看去,惊的雪花貂下意识错开目光。 许渊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忽然抬头看向夜空。 夜色下,一柄青色剑影拉动虹光从头顶闪过,如同流星一般向着城东方向坠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