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奸臣》 正文 第一章 天注定 渝州,下班后,董亮骑着电动自行车兼职做代驾。 嘣!一辆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大奔将董亮连人带车撞飞十余米,人车俱毁。 此时晚上刚过十点,路上还有不少车辆,两旁道路上亦有不少行人,大家都被这突如起来的车祸吓懵了。 片刻的静默后,人群突然像是被炸开锅一样,尖叫四起。 原来倒在血泊中的董亮突然站了起来,一小半脑袋已经没了,像是从地狱归来复仇的恶灵,一步一步朝大奔走去。 恐怖如斯。 董亮感觉自己生命正在急速的流逝,不知道人群为何发出这样的尖叫,他整个人昏沉沉的,没有多余的想法。 此刻他最想的是捡回自己的手机,将它格式化,或者彻底损坏。 比起死亡,他更害怕手机里那些小视频流传出去。 要留清白在人间! 老实人,已经是自己遗留给世界最高尚的声誉了。 终于,董亮抓起了手机,狠狠的摔碎后,轰然到地! 诈尸了!人群传出呼啸的尖叫声。 咚! 咚! 咚! 当董亮被鼓声唤醒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纯白的空间内,在还没等他消化完所有的事,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你将前往顺治十五年,作为清朝的奸臣,不得改换阵营!让大明再次一统天下。 啥? 董亮还在纠结于自己的手机是否被彻底损坏,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自己手机里的浏览记录,搜索记录、观看记录等会不会被技术恢复?然后作为遗物被整理出来送给自己的父母时,此刻脑海中突然传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声音。让董亮本能的怀疑与畏惧。 但下一秒董亮所有的怀疑都消失了,只剩下恐惧,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然后他四面八方都变为了镜子,董亮清晰看见了没了小半脑袋的自己。 明显的超自然事件! 在董亮陷入极度恐惧后,镜面消失了,痛苦消失了。很明显,这是对董亮的怀疑所展现出的一种惩戒行为。 所以,董亮必须认真的思考刚才那句话的含义,穿越到清朝?作为内奸,暗中匡扶大明,还有不得暗中改换阵营? 作为看过不少网文的董亮不由诽谤道,清穿不都是造反吗?你叫我作个奸佞是个什么操作?不用弘扬正能量? 还有这个时间还有大明?对于历史知识仅限于网文,电视剧,游戏的董亮来说,对于顺治那一段历史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以他浅薄的历史知识,他还以为明朝这时已经彻底完蛋了呢。但既然不知道是系统,还是什么存在,说要暗中匡扶大明,那么这个时候南明还在。 问题是这个怎么匡扶?南明据说是低血压患者之友,只要看过南明那段历史,血压蹭蹭往上涨。指望那堆烂泥能上墙,开什么玩笑?以李定国的才能手把手都匡扶不了,我怎么匡扶?除非让我成为南明那个皇帝,再给我一些近代枪炮才有一丁点的可能。 更何况自己只能作为清朝的内奸,对了!还不是顺治!这让我怎么搞?我最多做个秦桧,来个议和,让我把整个清朝的领土割让给大明?但凡顺治还有一点智商,但凡清朝的八旗猛将是个碳基生物,会让你这么搞? 董亮心中不停盘算,要是没有其他金手指,自己毫无胜算。但他也不敢撂挑子,否则刚才的镜子套餐再来一下,自己完全承受不了。左思右想没有半点头绪后,董亮破罐子破摔,打算着彻底躺平。反正自己看样子差不多已经死了,穿越到清朝能活一天是一天,吃喝玩乐,坐等大明与自己完蛋,要是有个余力,再随手杀两个汉奸恶棍就行了。 打算躺平后,董亮平静下来了,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父母和哥哥能不能接受自己死亡的噩耗。好在有哥哥在,父母多少还有一些盼头和牵挂。自己被车撞死了,应该是对方全责,那车好像是奔驰,保险应该买的挺贵的,应该能赔一大笔钱吧! 此时,董亮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对那道神秘的声音喊道:“您能让撞我的奔驰酒驾吗?” 如果是酒驾,对方应该会赔的多一点吧!但随后董亮否定了这个想法,算了,还是不要酒驾的好,要是酒驾,哥哥和二老肯定不会要赔偿,一定会执意送车主进监狱。 何必与钱过不去呢······父母都是农村的,哥哥早早辍学,生活也比较拮据,他们很需要这比钱。董亮心情无比的低落,想起了已经好久没见到父母,过年的时候,怕回老家,来到渝州后又特别想家。 所谓城市容不下肉身,故乡容不下灵魂就是这个道理。 就在董亮心情低落的时候,那道威严的声音又响起了。 “奸臣自然要与昏君搭配,鉴于此次难度,你可以选择以下皇帝附身于顺治,注意附身不带有记忆,只有相似的能力与性格相同。” “胡亥、司马衷·贾南风、刘子业、高纬、陈叔宝、杨广、赵佶、赵禥、朱祁镇。” 好家伙!这些都是旷古烁今的名字,类人群星闪耀。 作为网文爱好者,董亮立马就发现了陷阱。居然将千古一帝的杨广混入其中,谓是用心险恶。 选了杨广,南明怕是死的更快吧? 只是奇怪了!亡国之君那么多,这些个选项也太少了,比如崇祯怎么没有?仔细想了想,董亮明悟了,大部分亡国之君是大势已崩,皇权完全旁落,天数使然,非战之罪。像那汉献帝、曹髦、元善见之类的完全没任何机会。 而眼前这几位,用篮球话术就是这几位都有单核带队夺冠的经验,是能把盛世带亡国那种。太康之治、开皇之治、仁宣之治这种天胡开局都能搞崩盘,上下五千年也出不来几个,可谓经受住了历史考验,大浪淘沙中才凸显了这几位极品,仔细想想,杨广的入选似乎也说的过去,毕竟他的战绩太过硬核,想黑都难。 而在这类人群星闪耀的群体中,董亮一下子就相中了司马衷·贾南风,没有其他原因,个人素质太重要了,像赵禥为什么能入选这个天团?那是因为在皇帝这个群体中,傻子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是那么鲜明,那么出众,五千多年也才出了这两个宝贝,再加上司马衷那组人多,附送送了一张S卡贾南风,一下子比较优势就显性出来了。 同时董亮也盘算着自己的任务艰巨,同志越多,机会也就越大。最关键的是,他隐约觉得,胡亥没有赵高,朱祁镇没有王振很奇怪。这些都是历史著名的双子星组合,没理由司马衷是一对,而他们不是啊!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使命,隐隐约约觉得若是选了他们,怕是要让我做赵高、王振。 要是开局天阉,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这可是深坑,万万不能跳。 于是董亮果断说道:“我选司马衷·贾南风!” 那道威严的声音又传来:“他们对你具有一定的好感度与依赖度。并且两年内你可以选择用历史上其他皇帝附身明朝皇帝朱由榔。” 董亮听后顿时眼睛一亮,信心大涨,这样操作才有些胜率。要是秦皇汉武、唐宗明祖这类人物附身,自己只需小小的助攻便能完成任务。于是他急切的问道:“可以选那些人附身?” “胡亥、刘子业、高玮、陈叔宝、杨广、赵佶、赵禥、朱祁镇。你选择谁附身朱由榔?” 什么? 听到这句话时,董亮心顿时全凉了。好比落魄到讨饭时,还要把破碗都给抢走。这算什么事嘛! “明朝势越盛,清朝势越衰,同时你的名声越坏,你可选择的范围就越广!皇帝的素质也就越高。” 话音刚落,董亮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正文 第二章 就这样来了 顺治十五年,顺天府京师,二月二十六。 春寒刺骨,不比寒冬来的差。无论是内城的满人,还是外城的汉人已经记不起上一个暖冬是什么时候了。 事实上广义的小冰河时期,贯穿了整个元朝直到清末,而狭义上被视为灭亡明朝的罪魁祸首的小冰河,从万历十三年算起到乾隆三十五年才结束。(注:王绍武《中国的小冰河时期》) 多灾多难的京师百姓经历了朱明,随后的李自成与满清的多重剥削与镇压后,民生更加困苦,尤其是脑后的辫子更是让人屈辱难堪,在生活得到一丝喘息的时候,不免的念起了前朝的好。 事实上在明末他们的生活也不见得好,但总之活了过来不是。与其说是怀恋前朝,不如说是厌恶现在。反正他们厌恶也好、喜欢也罢,命运都由不得他们选择。 如同此时从床榻上苏醒的董亮,他的命运同样无法逃避也无法选择。刚刚苏醒的他还在消化原本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时,就被一位中年妇人抱住了,那妇人哭哭啼啼,只顾在董亮耳边念叨:“我的儿,你终于是醒了,可把额娘吓坏了。” 从脑海里那残存的记忆,董亮知道这个夫人就是这具肉身的母亲戴佳氏。只是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动容,只觉得她有些吵。 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如同电影一般被董亮一一读取,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站在上帝视角下审视着这些记忆,无法带入其中的情绪。 只是这妇人毕竟也算这身体的母亲,董亮尽管无法带入情感,但也不好推开,只觉得有些尴尬和荒诞。 毕竟凭空多了一个阿玛和额娘,还有一堆兄弟姐妹,再加上那莫名其妙而又无法拒绝的“任务”都让董亮始终处于懵逼状态。 哭了许久,戴佳氏见董亮始终是木讷的表情,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身旁的大夫,作为京师有些名气的大夫,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大夫急忙回答:“夫人,六爷病体初愈,应该没有大碍,只需要养心精气。” 戴佳氏闻言便明白了,搽干了泪水,扶着董亮躺下。 “我儿好生休息,晚上你父回来后,切不要逞强!” 董亮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了那个满脸胡须、凶神恶煞的父亲觉尔察·达尔岱。乃是努尔哈赤的开国五功臣的安费扬古的儿子。镶蓝旗人,只可惜达尔岱才能平庸,家势没能壮大,还有些颓废。至今还是个甲喇额真,管着镶红旗的部分旗务,正三品。 至于为什么镶蓝旗的人管着镶红旗的事,乃是皇太极以来不断加强皇权的结果,各大旗主到了现在只剩下名义,具体事务都是由皇帝派来的固山额真也就是都统,管理着各旗的军政事务。 顺治七年皇帝念及安费扬古的功劳,封了达尔岱一等阿达哈哈番的爵位,这个爵位汉名乾隆朝的时候才定下,轻车都尉。正五品,也不是世袭。 总之董亮这个便宜的阿玛既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算小人物。对于自己接近大清的权·力中心帮不上什么忙。 而眼前的这个妇人乃是达尔岱的正室,戴佳氏,也是镶蓝旗人,从姓氏上可以得知这是汉人抬旗入籍的姓氏。 董亮正处于不知所措的情况,听闻戴佳氏有走的意思,急忙说道:“我想静一静”想了想,董亮再加了一句:“我没事,额娘。” 毕竟占了这肉身,于情于理,董亮总不能断绝关系。况且没有这身份做掩护,他怎么做大清的秦桧?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地地道道的鞑子居然满门心思的想颠覆大清,是个碳基生物都不会往这方面想,这便是董亮祸乱大清的最坚实的依仗,清国就算在他手上败坏了,人们也只会觉得他菜,绝对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戴佳氏听到董亮的言语顿时舒了一口气,昨日儿子纵马打猎,马匹受惊,摔破了脑袋,现在看来脑子没有摔坏,起码能认得自己这个娘。于是吩咐一旁的侍女春枝好生照顾便离开了。 董亮打量了屋内的陈设,虽然家具雕工了得,也都是用上好的木料打造,但总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唯一让他感到舒心的便是床头绑着的香囊,淡淡的幽香让人心神平静了些。 家里除了达尔岱外,还有一个大哥明岱,在关外做着家传的佐领,也就是八旗的基本单位牛录的军政长官,乃是安费扬古自己的部队,属于清国的原始股东,这支部队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觉尔察家世袭的职位。二哥博尔金也在京城做着七品的城门校。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庶出的四哥,没有做官,三哥,五哥都夭折了,董亮后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都没成年。同时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同胞姐姐,一个庶出的姐姐,此外还有两个庶出的妹妹。而自己则是在侍卫处做着九品的笔帖式。 这一家离清朝的权·力中心还远着呢,现在已经是顺治十五年了,从这局身体的记忆得知,大明已经差不多完蛋了。现在既没时间,也不可能搞些发明创造引起上面的注意,从而进入权力核心,且不说董亮会不会,就算会,他也不能搞啊,搞出这些不是帮助清国稳定统治吗?面对这种局面,如何祸乱大清,暗扶大明,董亮完全没有招。 要自己能完全投靠一方,或者自立那该多好!不管董亮看的那些高端或者低端的网文,又或者那些论坛键政爱好者措施。不论有没有可行性,总归有个方向,发动底层,搞好群众基础,发展火器,强军建制,再搞几个发明创造,聚集财富。再加上自己儒雅随和,与这个世界视百姓如牲口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一定能够的收买人心,董亮越想越兴奋,仿佛王图霸业只在挥手之间。 艹! 一想到这些自己通通都做不了,董亮愤恨之余不由的拍腿猛喝! “六爷,您怎么了?” 一道脆生生的话让董亮猛的意识道自己屋内还有人。 原来是侍女春枝,在他思考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董亮不得不佩服一下人家的职业道德。刚才戴佳氏在时还满脸哀容,悲痛欲绝。走后就立马平静,停止哭泣。反正主子什么心情,她就得有相应的情绪应对,绝不越矩,乖巧的让整个人毫无生气,像个工具。 正文 第三章 一个小小的展示 春枝生的还算标致,算不上美丽动人,只能说小家碧玉。从记忆里董亮自然知道这侍女是什么秉性,也不敢过分亲近,怕吓到她,凭白惹出一些是非来。 “给我倒杯水。还有让田豹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春枝心里嘀咕一句,这位爷从来都自称六爷,很少有自称“我”的时候,今天怎么了?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不做她想。老老实实的出门叫人了。 田豹是家里的包衣,头脑灵活,精通满汉双语,在普遍文盲的觉尔察家,算得上排名前五的高级知识分子了,是董亮的贴身长随。找他过来是想让他帮自己出出主意,怎样才能升官,好接近皇帝。 眼下董亮毫无头绪,只得期望着先见着顺治,取得皇帝的信任,做了大官才有力量去颠覆大清。 可自己作为一名九品的笔帖式是没有资格见到皇帝的,只有先升官,至少得有上朝资格,才能见皇帝,可以自己浅薄的资历,要升官只有见了那个被司马衷附身的皇帝才能升官。 总之,升官才能见到皇上,见到皇上才能升官。 简直是陷入某种悖论,与无限套娃中。 这也太坑了! 再加上这已经是顺治十五年了,去年孙可望投降满清,今年清廷就准备让吴三桂攻入云南了。要是再耽搁些日子,黄花菜都凉了。 一想,这世界,满满的绝望。 “六爷,奴才给您请安了,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去办?”田豹进来打千跪地。 董亮虚扶一下,示意他站起来回话:“我想升官,怎么办才行?” 田豹听到了当场石化,陷入懵逼状态,自己没听错吧? 当主子的问奴才怎么才能升官?我还想问怎么才能当主子呢! 田豹诽谤的同时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谋取三管家的事败露了?这位爷用话在敲打自己呢?可这位不像是这么有城府的,以他的性格知道了,直接扇两个耳光就是了。田豹心里诽谤,脸上却谄媚的说道:“主子,奴才智短力薄,您要奴才上刀山下火海还成,但事关您的前途,奴才只怕误了六爷的谋划,帮不上什么忙。这事您不如直接与老爷商量。” 董亮也懵逼了,自己也是糊涂,达尔岱多少也是三品武官,戴佳氏娘家那边也有些势力,与其自己乱打乱撞,不如直接去求他们。之所以没想到此处,到底还是因为董亮没拿他们当亲人看待。 想到此处,董亮下床穿衣径直去找戴佳氏,风风火火,可急坏了一路跟在后面的春枝与田豹。 刚进戴佳氏的院子,便有院内的吴嬷嬷迎上来,董亮没有理会,径直入屋了。戴佳氏看着额头有些虚汗的董亮,顿时气不打一处,指着春枝和田豹说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六爷的?把这两个狗奴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董亮听闻并不惊慌,戴佳氏有什么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冷静的说道:“额娘是想要奴婢替主子做主吗?这些都是我的要求,与她们无关,再说了,儿子大病初愈,身边也要贴心的人照顾,把他们打死了,儿子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戴佳氏诧异的望了望董亮,如果是之前,董亮大概也只会嬉皮笑脸的求自己放过或者打哈哈将这事饶过去,断不会这样心平气和与自己讲道理。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母子之间哪能事事讲道理,这样做反而生分,再说了儿子这般讲道理,反而显现出了做娘的不是,戴佳氏此时有些不悦。 “硕古莽,你这是要挟额娘?” 硕古莽,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 董亮听着戴佳氏语气,心想坏了,但没办法,自己没法带入这母子之情,自然也无法进入自己原来的角色的节奏。 但戴佳氏也只是口嗨嗨,皇帝都没这么大阵势,稍有不如意就随便打杀奴婢。何况田豹是正经包衣,有户籍的,有门路是可以入仕当官,主家并没有限制的权力,包衣并不是贱民,上三旗的包衣社会地位等同于一般旗人,归内务府管。像田豹这般下五旗的包衣地位要差点,但也绝不是可以随意打杀的。后世醇亲王因琐事囚禁八十多名包衣,被告发后,被道光下令贬为郡王,这可是****!都因此受到责罚。 到是春枝,属于家奴,没什么人权,死了也就死了。但春枝也是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哪能像扔抹布一样就丢了。 戴佳氏如此做派也仅仅是想体现自己爱子心切,并不是真心想杀了这两个奴婢,而以往这个时候,董亮嘻嘻哈哈,吴嬷嬷再求个情,戴佳氏有了台阶,顺势就免了责罚,即能体现主母的宽宏大量,又能让奴婢领了董亮与吴嬷嬷的情。而春枝与田豹也会因为惩罚骤然降低,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圈转下来,没人受伤,大家都有光明的结局。 这便是贯穿几千年的权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莫不如此。在场几个人未必都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只是千百年来,有样学样,这样驭下总没错,所谓驭嘛,就是把人当做畜生一样训练,随意打骂之余,再扔两根骨头,巴浦洛夫式的条件反射。 在这万恶的旧社会,随处都是权力的展现。我不随意要你小命,便是对你的恩典,日积月累,等级森严就如同牢不可破的思想钢印,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 但偏偏董亮这个棒槌,他不懂,或者说还不适应这个规则,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眼见事情有些脱缰,董亮只得路径依赖,岔开话题,嘻嘻哈哈,露出一个不太熟练的笑容:“额娘,我有事和您商量。”说着就把戴佳氏扶进了屋。 戴佳氏白了董亮一个眼神,然后又眼神示意了吴嬷嬷。吴嬷嬷点头,恶狠狠的对春枝与田豹说道:“这次夫人宽宏大量饶了你们一命,还敢有下次,一定将你们这贱婢打杀了事。” 春枝与田豹磕头谢恩,劫后余生,心里美滋滋。 正文 第四章 封建大家长 进屋落座后,董亮一本正经的对戴佳氏说道:“娘,我想升官,最好能做个朝官。” 戴佳氏听后一喜,董亮之前虽然不算纨绔,但也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如今终于知道奋发图强了,于是开口鼓励道:“我儿有此心,便是极好。”却并没有给什么建议。 “可是我力有未逮,舅舅、外公那边有没有什么门路?”董亮急切的问道,不是他不知道循序渐进,而是时不我待,要是明朝那皇帝死了,自己也就彻底完蛋了。 戴佳氏皱眉,心想这孩子怎么如此毛躁,开口有些不悦道:“你这孩子!你舅舅在山东当差,莫非你想出京外放,离开额娘?” 董亮悻悻一笑,毕竟自己这求官的姿态难堪,只得将自己勉笑挤出来:“我这不是想问问外公在京里有什么故旧吗?” 戴佳氏有些气闷,能活动的话早就活动了,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那个不想升官?你一个未及冠的毛头小子,有个九品的笔帖式做,都是家里花了大力气才讨得的差事,尤其是看着董亮天真的笑容,觉得这孩子今天有毛病,戴佳氏心里更加气闷:“笑的不错,下次不要笑了,你回自己院子休息吧!” 董亮无奈探口气,看来家里是指望不上了,笑容立马消失了,如川剧变脸一般。他对这个世界还没彻底融入,始终有种抽离感,对他而言,现在如同一次真实体验的游戏而已,于是董亮原本闷烧的性格,在这里完全释放了,思维发散,毕竟在这里他也不想再做老实人了,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要是能拜个大人物做干爹就好了。” 嗯? 戴佳氏怀疑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呵斥道:“你这孽障!说什么胡话!是埋怨你阿玛额娘无能?未能给你谋个好前程?” 董亮顿时慌了,连忙狡辩道:“不是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戴佳氏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气的直发抖:“来人呐,把这个畜生捆起来,家法伺候!” 董亮顿时吓尿了,这回哭腔有些情真意切:“娘,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这是吴嬷嬷过来扶住了戴佳氏,一边给董亮使眼色,让他快点跑,一遍劝解:“夫人息怒,六爷有口无心,您就不要放在心上。” 有口无心? 呜呜! 戴佳氏突然哭了出来:“他都说了,这是他的心里话,你个没良心的畜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和你阿玛对你不好吗?你一个还未及冠成家的毛头小子,家里使了大把银子,拉了大把脸面给走关系,通门路才让你有官做,你二哥长你十三岁,到现在也还是七品的城门史。我们有什么亏待你的,你良心被狗吃了?要拿话来呛你娘!” 董亮跪在地上,并不打算跑,知道戴佳氏是刀子嘴豆腐心,跑不跑没什么两样,对于戴佳氏的哭声也没多少愧疚,一来自己真的不是有意拿话来呛。二来戴佳氏也不是真的伤心欲绝。最后就在前几天,不,就在昨天,我妈也还不是你······ 但这种情况,董亮也只得先安抚戴佳氏,先把错给认下来:“娘责罚的是,孩儿一时鬼迷心窍,没注意说话的方式,让娘气急攻心,孩儿该死。” 作为戴佳氏的幺儿,董亮一直是备受宠爱的,这样下跪认错是从来没有的,见到董亮做到这个地步,一时也就气顺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奴仆喊道:“老爷回家了!” 戴佳氏连忙擦干眼泪,收拾妆容。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董亮被吓懵了,脑海中,那狂暴的父亲形象此刻越来越清晰,董亮感觉暴风雨快要来了,脑海中的皮肉之苦,越发真切了,后背都感觉的到火辣的疼痛了。 达尔岱一见门,就看见戴佳氏眼泪婆娑,然后又看到跪倒在地的董亮,手里的马鞭没有如往常一般交给仆人放好,而是攥的更紧了,直接问道:“怎么回事?又是这臭小子惹你生气了?” 戴佳氏勉强笑了笑,说道:“老爷,咱们儿子长大了。知道奋发图强。今儿来妾身这里就是想给自己谋划一个好前程。” 达尔岱没有言语,夫妻多年,戴佳氏是什么性情他一清二楚,再加上今日在营中被上司呵斥了两句,心情不忿,看着这个平日里懦弱浮夸的儿子心情很不好,手中的鞭子捏的更紧了,咄咄逼人的问道:“听说你从马背上率了下来?” 董亮没有回答,他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回答不回答,结果都是一样。 你说是,他说你枉为安费扬古的孙子,骑个马都能摔,来,吃两鞭子长涨记性。 你说不是。他说你翅膀硬了,竟然敢撒谎了,来,吃两鞭子长涨记性。 你说明缘由,说那天是因为不小心才摔的,他说,好哇,居然都敢顶嘴了,敢忤逆我,来,吃两鞭子长涨记性。 反正结果都一样,还费那劲说什么? 见董亮没有回答,达尔岱更是愤怒:“硕古莽,你还记得你是安费扬古的孙子,达尔岱的儿子吗?整日不好骑射,尽跟着汉人厮混,沾染汉人越发懦弱了。来,吃两鞭子长涨记性!” 啪! 说着扬鞭抽到了董亮身旁,将屋内众人吓得直哆嗦。戴佳氏连忙抱住了达尔岱:“老爷!硕古莽大病初愈,可经不起你几鞭子!” 说着戴佳氏冲着董亮吼道:“快滚回你的屋去,好好反省!” 董亮这回学乖了,有了戴佳氏做掩护,忙着起身一溜烟就跑了。 这回他终于真真实实体会封建大家庭,比起这个,自己老爹扇两巴掌的行为简直是慈父。 一念此,董亮又想家了,像泄了气的气球,没精打采的。 晚饭期间,董亮病愈的消息传开,二哥、二嫂还有一些个弟弟妹妹来董亮的院子里嘘寒问暖,董亮以身体不适,随意的敷衍几句后,便让春枝将晚饭端来,在卧室里用膳。 月明星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孤独感前所未有的朝董亮袭来。 正文 第五章 夜话 夜里,戴佳氏与达尔岱夫妻俩在被窝里说着体己话,与白天暴虐的形象不同,晚上达尔岱像一个温顺的小猫,靠在了戴佳氏的肩上。 戴佳氏口中有些不善:“爷,您可别把在军营受的气带回家,你在军营受了委屈,可别拿咱们儿子出气!” 达尔岱此时也没了平日暴躁的样子,乖的像只猫,说道:“我这不是吓唬他吗,从小到大,我只失手打过他两次。” 戴佳氏用手指着达尔岱的眉间说道:“亏你记得有两次!事不过三,不说这些了,硕古莽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振作之心,这孩子没什么耐心,这次要不遂了他的愿,我怕他以后再无上进之心。” 达尔岱点头:“我省得,明儿我去找王爷探探门路。实在不行外放谋个好差事。” 戴佳氏听到这里心中一紧:“可我舍不得!最好是在京里给他寻个好差事。妾身既希望这孩子上进,又希望他能平平庸庸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达尔岱心中叹道,那有这么容易,嘴上却是安抚妻子:“嗯,我尽量,要是老王爷还在就好了。” 老王爷指的是襄蓝旗旗主,庆亲王济尔哈朗。 夜里,经历了离奇一天的董亮,横竖睡不着,面对自己的终极任务,他是毫无头绪,也毫无信心。于是赌气想彻底摆烂,躺平认输,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春枝······”董亮厚着脸皮叫着自己的贴身大丫鬟,所幸天黑看不到他此刻涨红的脸。 春枝披着外套,以为董亮的病情有些反复,急忙起床来到床前。 “六爷,您是哪里不舒服?” 月光透过窗户,只能隐约看到春枝的身形,夜深人静,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的暧昧与急切。 春枝的气息隐隐透过来。 董亮有些上头,急忙说道:“你离我远点。” 春枝不明所以,有些害怕,这个距离在以往的几年都不会引起主人的反感,而现在这种改变可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自己一个微小的错误就会换来无法预知的危险。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慢慢后退了一步,乖巧的跪地。 “那个,你能不能叫婉如过来一趟。” 婉如是硕古莽的小妾,毕竟硕古莽十八岁了,早该完婚了,但不巧他未过门的妻子前年死了,于是对方将其妹妹又嫁给了硕古莽,但也没有姐姐前脚去世,妹妹后脚就嫁过来的道理,所以一来一去就耽搁了两年,流程大半都走完了,再有俩月就要完婚。但硕古莽十八了,多少算一个满洲贵族,有两房小妾也不是什么大事。 婉如的父亲是明朝官员,兵败被杀,她被卖入了青楼,去年硕古莽与别人争风吃醋高价赎了下来。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十分貌美。 董亮反正决心摆烂,再说了,自己也不能有什么好名声,这便宜不沾是王八蛋。 春枝到此时也终于明白了董亮刚才的奇怪的举动是为什么。但她依旧不明白,如果六爷刚才一时被自己身子所迷,直接要了便是了,为何要自己离他远一点?难道是心疼我?更或者尊重我?春枝摇了摇头,绝无这种可能!自打她记事起,这十几年所见,有那个男人拿女子当人看的?女人生来命苦,便是天潢贵胄,公主格格也无一例外要远嫁蒙古苦寒之地。 董亮见春枝没有开口说话,以为天色太晚,自己的要求太过强人所难,不尊重人,有些惺惺,毕竟新世纪的青年,这种事情怎么好强开口。于是不再说话,准备翻身侧睡。 “六爷,您大病初愈,索取无度会伤了自己的身子,要是夫人知道的话,奴婢的命是小事,万一疏远您母子二人的感情,女婢万死难安。” 董亮正是心烦气躁,听到这话也有些上火,脱口就来:“还没开始就叫索取无度?靠!那我这样憋着,就不伤害自己的身子?” 春枝听后,连忙磕头:“六爷您别气坏了自己身子。奴婢这就去叫婉如姨娘。” 董亮听后更是郁闷,这话说的,搞得自己像是色中恶鬼似的:“别去!” “你,打盆热水来,我洗澡清醒清醒。” 春枝听了,更是害怕,在这时的健康观念来看,大病初愈就洗澡与自杀无异,毕竟这个时候的保暖措置较差,这个世界洗澡,万一风寒感冒了,那可不是小事。所以在春枝看来董亮这是借着自己的身子处置自己,要命那种! 春枝此时哭腔都出来了:“爷,您切莫伤害伤害自己身子,要是奴婢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请六爷明示!” 董亮听到哭声顿时有些慌了,毕竟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不管有理无理,男人大度一点总没错。但他也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只得愣在原地,仔细想想自己那做错了。 一想便通了。 自己已经穿越了,已经来到了这万恶的旧社会,一句话就掌控许多人的祸福生死。再结合自己脑海中残存的记忆,便理解春枝此时的心态了。 “我没事,你去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董亮温声细语的安抚。春枝总算安定下来,便磕头去外屋入睡。但她始终不放心董亮,怕他再整出什么事端来。这六爷醒后好像变了许多,又好像没变。她仔细听着主屋里的动静。 稀稀疏疏,里屋像是春日里凹槽里杵苞米的响声。 春枝瞬间脸就红了,作为董亮的贴身大丫鬟,许多日子还要服侍主人与她的侍妾,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让自己去叫婉如姨娘,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侍妾也好,丫鬟也罢,与一个物件没什么两样。为什么宁愿自己劳心劳力,不去劳烦其他人。 一定是怕夫人责骂!尤其是今天接连顶撞了老爷和夫人后,六爷必然是不想此时得罪夫人,宁愿自己辛苦些。春枝想到这里,心里安定些,毕竟能弄清主子的想法,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生存技能。 “六爷~” 靠! “什么事?”这小丫头也太······鬼鬼祟祟的,董亮有些郁闷。 “六爷大病初愈,切莫伤害自己的身子,奴婢蒲柳之姿,必然入不得六爷眼,但奴婢可以代劳!” 董亮瞪大眼睛,豁然坐起,然后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床前的春枝。 未曾的设想的道路。毕竟在记忆里硕古莽从未要了春枝,这也贴身丫鬟,主要是因为春枝姿色比起自己两房侍妾差了许多,但也正是如此,才被戴佳氏派来做硕古莽的贴身大丫鬟,春枝这种行为算不上出格,这其实也是职责范围内。 春枝作为一个年满十七的丫鬟,在董亮眼中使唤她做一些家务都有一种犯罪的感觉,更何况这种事情,当然是拒绝了。 董亮本想大声呵斥,但大···大···大! 这床梁上的香囊也太大了。 正文 第六章 将天赋带到慈宁宫 第二日,旭日初升,董亮已经心如死灰。 他悔恨自己的不克制,一个无法克制自己的人怎么能做大事? 作为一名男性,自己怎么就不能矜持一下。皮带太松了,也是有违男德不是? 于是从哲学上,从生物学上,进入漫长的贤者时间里董亮做了一个深刻的反省。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些东西在破碎。 自己已经不纯洁了,成为这万恶的旧社会中的一员,劫后余生外有种彻底解放的感觉,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经过昨天一夜,他彻底想明白了许多。 只要思想一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董亮看了看自己的下身,这历史级的天赋,让他想起了嫪毐,薛怀义等等幸臣。 这么棒的身体,不用来报效国家,沉迷于儿女情长实在是太过浪费。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朝春枝问了一句:“太后仙寿几何?” 董亮做出了决定,将天赋带到慈宁宫。 反正是要做清国的秦桧,这点委屈算什么,记忆中太后好像也没有太老······董亮决定走最艰难的路。 只是就算自己要做嫪毐,也没人引见啊。 这时春枝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没有开口说话,董亮微微抱歉说道:“你休息下吧,改天我正式纳你过门。” 董亮无颜面对春枝,话还没说完,径直穿衣逃出屋了,去前厅用早点了,多少面皮还是有点薄。 一路上董亮想着嫪毐的事情,记忆里嫪毐好像是天赋异禀在大街上用天赋转车轮被吕不韦发现,从而引进给赵姬的。 难道自己也要在大街转车轮? 车轮自己可以转?可吕不韦在哪里?要是没有吕不韦,自己天天在街上转车轮,转个两三年还没人引进,那成什么了?要是太后没看中,被哪些老嬷嬷惦记上,那可全完了。 不知不觉间,董亮来到了前厅。 满人入关十多年,有些规矩并不那么严,董亮到的时候,达尔岱与戴佳氏已经用过早点了,却是专门在等董亮。 “我与你阿玛商量了,借着你大病初愈,你阿玛在春熙楼摆了几座酒席,请了一些故旧,你到时候再席上好好表现,给诸位大人一个好印象。”戴佳氏率先开口,对于能够轻易说动达尔岱,戴佳氏还是有些骄傲向儿子邀功。 董亮诧异的看了看戴佳氏,又看了看低头一脸严肃的达尔岱,有些吃惊,居然就这么轻易的为自己跑官了?春熙楼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在那里摆上几座酒席,可要耗费不少。一桌怎么也得二十来两,要知道达尔岱身为正三品甲喇额真年俸也就130两。 看来满脸胡须的莽夫也是舔犊情深,百姓爱幼儿果然没错。 经过昨天的波折,董亮自然知道一些分寸,说少错少,自己也没指望达尔岱能替自己跑多大的官,但不管如何,这份情,他只能认了,只是低头说了声:“谢谢额娘,谢谢阿玛。” 董亮的乖巧让达尔岱有些不自然,心想这孩子果然长大了。但欣慰并没有流露出来,反而是一脸严肃的说道:“今晚给老子表现好点,不然扒了你的皮!” 董亮应声点头,心却飞到了好远。经过昨晚的突破底线,思想滑坡的董亮已经彻底解放了,对于自己的前途也有了一些想法。 有清一朝,能够私下接近皇帝的,除了太监就是御前侍卫。御前侍卫作为皇权的延伸,在清朝替代了很大一部分太监的职责。 只是这御前侍卫原则上只挑选上三旗,也就是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三旗的勋贵子弟。除了上三旗,还有世职子弟可以,狭义上比如大哥明岱才有资格。但也仅仅是原则上的,这不几天前,镶蓝旗的巴柱代由二等侍卫升为参领,也就是甲喇额真,巴柱代之前可啥也不是。 这世道就是你跟我提规章制度,我都想笑。 而负责管理、选拔侍卫的便是侍卫处,侍卫处的头头便是领侍卫大臣,由皇帝的心腹亲信担任。恰巧董亮就是在侍卫处担任笔帖式,主要职责就是记录以及翻译满汉文件奏疏。 领侍卫大臣,正一品,上三旗每旗两人,共六人统领。但领侍卫大臣常常不满六人,前些年只有伊尔登与索尼二人,这些年才陆续补入鳌拜、苏克萨哈、爱星阿等人。 董亮的目标的就是三等侍卫,正五品,在大内行走能够拿有不少机会接近皇帝,或者·····太后。而董亮现在则打算去侍卫处入值,打探一下口风,跑一下门路。 在家里账房那里预支了二十两月例后,董亮叫来了田豹,还有一个叫魏河的长随,是董亮手底下难得的有些文化的人,此外还有两个小厮。 “什么?借钱?”田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董亮大张旗鼓将他们叫来居然是借钱?如此不讲武德的主子,不说见,连听都没听过,他们几个给觉尔察家卖命不说赏赐,现在居然还要被敲骨吸髓。 四人互相看了看,只觉得今日匪夷所思外,还进退两难。 不借吧,毕竟是主子开尊口,拉下脸来向下人借钱,而且据说还有借据。 可借吧,兜里的确没几个钢镚,几百文还不够这大少爷一顿酒钱。 董亮见几人面面相觑,觉得不至于啊,年例、月例才领多久?就没钱了,还是说怕自己赖账? 局面如此尴尬,还是田豹机灵,连忙下跪说道:“小的身家性命都是六爷的,怎敢劳烦六爷说个借字。还请六爷给些时日,小的这就去变卖家当,几个破铜烂铁也还等当些钱。六爷您千万不要嫌弃。”话里话外突出就是一个字难,咱们做下人都难到这个地步了,你做主子的就高抬贵手吧。 然而董亮听了很是欣慰,开口勉励道:“嗯,有这份心最好,有一文钱是一文!” 田豹······ 魏河······ 小厮······ 就在几人在风中凌乱之时,董亮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田豹的话无疑给董亮提供某些线索,或者思路。他进屋,翻出几张鍥书。然后朝几人招手:“走吧,今儿我去侍卫处入值。” 魏河上前说道:“前些天,老爷都给六爷请好假了,六爷不在家休养几天?” 董亮随口敷衍:“能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福报,受点伤算什么?” 田豹与魏河尴尬点头,以为董亮这是在讽刺他俩,不再出口,默默的跟在董亮后面。 正文 第七章 得加钱 清军入关后,鞑子将内城的居民赶出去了,都由满人居住,可满人于经商营生不擅长,所以沿街商铺大多还是让包衣或者租给汉人经营。 侍卫处在皇城内,董亮说是去入值当差却并没有往皇城方向走,而是走向了外城。 与内城的肃穆规整不同,外城则是另一种景象。混乱而又病·态的繁华,叫卖声、哭声、嬉笑声、人声鼎沸,酒楼飘向气味,巷子里的美酒,沿街的小吃散发的气味,达官显贵马车飘散出来的香味,士卒走夫的汗味等等混杂在一起,让顺治十五年,永历十二年的京师似乎忘记了早春的严寒。 在内城规规矩矩的田豹几人到了外城就如同蛟龙入海,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一样,个个昂首挺胸,趾高气扬。横冲直撞将挡在前面的行人不断撞开。不少老者被撞到在地后,还被田豹当场碎了几口。 董亮见状也不废话,给田豹屁股上来了几脚,让他专心带路后,几人明显收敛了不少。董亮也没过多苛责,反正这世道,这都是正常操作,要是为了这种事情大动干戈,那么一天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尽处理这些破事,放眼天下到处是压迫与不公道,是管不过来的,至少现在管不过来。 而田豹这几人的眼力也尖,对方稍微装扮正式些,就绝不招惹,冲撞的都是些苦哈哈。 用田豹的话来说,咱一天辛辛苦苦的伺候主子,要是不把这些气撒给那些苦哈哈,找些平衡,一天怎么能有好心情、好状态伺候主子? 而这些苦哈哈也是一样,一天到晚在外受了气,总得找地方撒,回家了,老婆孩子就得遭殃喽。 而作为主子的董亮也需要在外逢迎上官,回家也要伺候父母,也需要平白无故的受些鸟气。上官呢,需要逢迎的则是皇帝,稍不注意,脑袋搬家。总之在这套系统里,每个人在接受压迫的同时,也在压迫着别人。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全天下最爽的自然就是皇帝。但皇帝自然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最爽,也得无时无刻的不在体现他的难处与苦衷。 最关键的还有不少人信了。 “皇上命苦啊!” 这不,俩个士绅装扮的在茶楼大声说道,嘴里隐隐有些哭腔。 “为国家操劳半生,竟然还要面对丧子之痛。据说皇上他为此几天不吃不喝,舐犊情深可见一般。” “是啊!不容易!皇上也是命苦。”周围有不少人附和。 前日董鄂妃所生的皇四子夭折了,皇帝据说痛哭倒地,这些天变得浑浑噩噩的。 董亮翻了一个白眼,对于这种拍虚空马屁的奴才很瞧不上。但对于变得浑浑噩噩的皇上,他此刻很是牵挂,谁也不知道此时皇帝已经被李代桃僵了。 而智商下线的顺治将迎来他最忠诚的部下。 “一群谄媚小人!”田豹看到董亮翻起白眼,知道董亮不爽那些人,于是在一旁不屑的说道,事实上他对那些人没什么意见,纯粹是在捧哏。 田豹见董亮笑笑不说话,知道捧哏不能这么没水平,得说出个一二三来,继续解释道:“要不是刚才内务府的公公在旁边酒楼,这群小人会这样说,要真心疼皇上,怎么不割了卵进宫去伺候皇上?” 董亮大概是被田豹的义愤填膺的模样惹笑了,毕竟田豹在董亮的记忆中也是这类人,这极其反差的形象让董亮不禁对他灵活的道德标准感到敬佩,打趣说道:“进宫不是割个卵就行的,前明的时候,不少幸进之徒以为割了卵就能进宫飞黄腾达,导致民间私自阉割之风盛行,皇帝不得不下诏禁止私自阉割,但这样还是屡禁不止。你信不信要是割个卵就能进宫,这些人当街就能给自己来一刀。” 田豹也不是真的气愤,此刻恰到好处谄媚的说道:“一眼通透人心,六爷真的是目光如炬,奴才浅薄了。” 魏河与其他两个小厮也纷纷谄媚。 董亮没有理会,来到一处糕点铺,准备收买人心。 他准备给每人买个包子····· “包子多少钱一个?” “菜馅两文,肉馅五文。” 尼玛,这么贵,对于准备买官的的董亮来说,现在每一分钱都弥足珍贵。 “馒头呢?” “一文。” “来四个馒头,不,两个馒头!” 分着吃多好,有有福同享,正是增加同僚感情的契机。 当董亮将半个馒头塞到每人手里的时候,几人当场石化,不知道董亮此举是作贱这些奴才呢,还是作践他自己。 咋了,给你觉尔察家当包衣和奴才与当乞丐没什么两样?半个馒头,糟蹋谁呢? 董亮看到四人的表情,知道他们的心情,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抠门小气?没办法,我也有我的难处!最近我寻求晋升,很缺钱!这也我拉下脸找你们借钱的原因,我知道你们看不上这半个馒头,当这是我眼下能挤出的所有!虽然只是半个馒头,却是我的整个真心。你们放心,等我熬过这劫,大把荣华富贵等着你们。” 这车轱辘的话说的真没多少水平,但就这些话搞得四人眼泪汪汪,没办法,在这不把人当人社会,许多人连表面的尊敬都没有,更何况是虚假的真心。 田豹他们四人会分辨不出几句真心话?当然能,在就这虚假的真心话,在他们过往的日子都是奢望。 主子的安抚?当然也有,还不少,但那也就是居高临下的赏赐,绝无这种平等许诺与对话。 田豹这时扇了自己两耳光:“主子心善,奴才与主子一荣俱荣,奴才之前是脑袋进屎了,做奴才的不知道体谅主子,是奴才罪该万死。”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三两银子,双手奉给董亮了。 魏河几人见状也从兜里掏出些碎银与铜板。 董亮有些怔了怔,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一处巷子。扔下一句:“你们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来。” 巷子名为杏仁巷,里面的牙行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各色各样的人都能卖到,当然大多是妇女儿童,一部分家境贫困,被逼无奈,自愿被卖的,更多则是拐卖过来,严刑拷打之下,不得已签订卖身协议。硕古莽另一位侍妾,孟三娘就是从这里买过去。 依着记忆,董亮很快就找到了牙行的掌柜,被引至包间。 对于这种人间恶地,董亮本不愿多做停留,对于那些哭声,也只得置若罔闻,能在京城做这种买卖的,背后没有通天的背景那时不可能的,目前也没有能力涤荡此间鬼魅。 没有多做寒暄,董亮直接开门见山拿出卖身契。 “这些都是我家的家奴,都是些精壮的汉子,素质很好,要不是我遇到了急事,也不会卖给你!”董亮表情很是不舍。 的确不舍,刚才人家还给董亮几百个铜板呢。反正董亮眼前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搞钱、卖官。等见到皇上了,一切好说。到时候董亮翻脸不认人。谁敢拿人?反正鞑子不讲武德,这事大家都认,内城住的那些满洲贵族的房子哪家不是抢来的?只赖个账,与那些虫豸相比简直是大善人。 至于牙行背景通天,再通天能通到哪里去?反正自己要做秦桧,并且名声越差越好,怕个球。 之所以要卖这几个奴婢,原因在于这几个好卖啊,容易卖出价钱。 在封建社会,成年男子这种生产力很少流入到这牙行的,多是些妇孺,或者半大的男孩。主要是贵,成年男子可是宝贵的生存工具,这劳动力不比骡子牛马差,所以价格也比妇孺要高。 再则,觉尔察家的奴才多少见过一些市面,懂些规矩,素质比那些苦哈哈确实要高出不少,要是识字,那就更好了。所以掌柜对于这桩生意也是乐见其成的,低眉顺眼的说道:“六爷!我知道六爷是遇到急事了,并且六爷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可是您开价实在太高了。” “六个人,七十两,这也太贵了。除非你再加个人!”(注,引《中国历代契约汇编考录》雍正十一年汪松如买奴的一张卖身契,卖身人得银六两为例。以及宋家兴,《清代奴婢制度的普遍化》) “谁?” “魏河。” “谁?”董亮顿时拉高了声调,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你难道不知道?那可是我的心腹亲信!” “得加钱!” 正文 第八章 忠诚的部下 一刻钟后,董亮神清气爽的拿着八十两银子走出了巷子,约定十天以后交割,否则支付一百两。 鍥书上白纸黑字的,牙行也不怕董亮耍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官司就算打到皇帝哪里,也是占理,再说了,这牙行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出了巷子,董亮抵达了他忠诚的奴才面前,幽幽的看着四人,眼光在田豹身上停留了片刻。 田豹红光满面,今天似乎与主子关系更近一步了。 董亮却是暗道,可惜包衣,不能买卖的。 “晚上回家后,府里有几个坏车轮,你们修好一个,放在我车上。嗯,中轴正常大小,和我这手腕差不多大就可以了。”董亮未雨绸缪,眼下还没呢到哪一步,但事先准备总没错。 这种小事,机灵的田豹一定会办的妥妥帖帖的。 卖奴婢只是开胃小菜,董亮现在要干的便是去借高利贷,专为他们这种买官人提供的一种金融服务,也就是传说中的京债。 京债源至唐朝中后期,源远流长,实乃一文化魁宝。败坏吏治,历朝屡禁不止,顺治十年,皇帝更是明文下旨,一旦发现借京债的情况,一律不得到任。但借贷之风,任然屡禁不止,无他,京债的病根在官场贪墨横行,而不在高利贷上。因借京债而升官发财的比比皆是,被查处的则缪缪无几。(注:江晓成《清代的京债与地方吏治》)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顺治朝,京债的放贷人主要是满人,而借贷人主要是汉人官员,像董亮这种八旗子弟不说没有,但还是少见,到了怡祥钱庄,听到董亮的来历,很快掌柜就来接见,被引至内院,还逢上了茶,而田豹几人则留在了外面。 董亮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笔帖式的委任文书拿出,证明自己的身份。 听闻是安费扬古的嫡孙,掌柜神情复杂,悲喜交加。 悲的是,不能收过高的利息了,平常京债年息都在60%,个别的甚至百分之百,乃至百分之千,在人情社会里,这一切都看的都是交情、家势。 大清律基本照搬了大明律,在高利贷也做出了规定,年息最高不过36%,并且无论借贷时间多长,利息不得超过本金,且不得利滚利。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大清这样一种皇权、吏治环境下,多的是操作绕过律法。 首先是本金,有九扣、八扣,乃至三扣一说,所谓九扣也就是借90两算作100,也就是砍头息。三扣呢就是借30两当做100还。 而现今的行情京债大多是五扣,除此之外,还有转票一说,就是两三个月后,将原票据销毁,重新立一张票据,将之前的利息、本金一律计入本金算利息。 更有甚者在清中期,康熙,乾隆年间,还有带肚子一说,也就是放贷人扮做借贷人的长随,一同赴任。当时放贷人的主体已经专为民人了,尤其以山西商人最多。可别看虽然有这官民之别,有时候也是能逼死人的,乾隆十五年,黄陂县典吏任朝恩,因被债主逼迫甚急,直接上吊死了。 当然这些都是对付汉人官员的手段,对付满人则又是一说了。一些名声不好的,钱庄是直接拒绝的,多少都不贷给你。 所幸,硕古莽没有欠债不还,骄横跋扈的名声。 这对董亮来说这是一笔丰厚的遗产。 尤其是听闻董亮谋求的是正八品的山东盐引批应所大使一职后,掌柜的眼睛更亮了。心中对这笔买卖更有数了,但董亮所求甚多,有五千两白银之巨,这种事情,他必须得向主子汇报,还得打听董亮的虚实才能放款。 出了怡祥钱庄,董亮直接去了下一家,总之各种高利贷来者不拒,不管是钱庄还是私人只要敢放,董亮就敢借,不管五扣、六扣,就是一扣、二扣董亮也照借不误。 四个忠心的部下,也是跟着董亮跑遍了一整天,身上钱被董亮掏空不说,连午饭都没得着落。要不是那半个馒头,还真不一定能撑到晚上董亮去春熙楼赴宴。但几人也没话说,因为董亮一整天也没吃饭。 春熙楼内高朋满座,董亮饿的虚浮,倒真有几分病态的样子,有气无力与各位大人见礼,这场宴会的主角无疑便是通政使喀愷,清初是正二品,位列九卿之一,负责奏疏转呈,没有明朝那般显赫,但消息灵通,地位清贵,宴会中理所应当的绝对主角。也不要嫌弃这位位高不权重,要是实权二品官员则未必会卖达尔岱的账,最主要的是为一个九品的笔帖式求官绰绰有余。 其他那些官员则是捧场凑数的,作为长辈上司,董亮也不好表现什么的,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很饿,但身在主桌,也不好大肆吃喝。 达尔岱与喀愷先是吹捧了对方先祖的丰功伟绩后,便开门见山,委婉的表达了此次的目的。毕竟入关没多久,那些个繁文缛节的还未浸淫日久,谈话做事多是直来直往,对于为董亮求一个通政司八品的知事还不手到擒来。 对于硕古莽这种通满汉的人才,顺治朝还是少有的,没见到今日赴宴的满人都是用满语交谈,会汉话没多少,更别说会汉字了,董亮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也要看和谁比。 若不是董亮太年轻,考满还未结束,靠着熬资历,有生之年混个五品官还是有不少希望的。 宴席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由于董亮大病初愈,也没人灌酒,落得个清闲自在。 喝醉后,达尔岱自然得带着喀愷进行下一场活动,那地方也不好带着儿子去,便让董亮自己回家,其他作陪的工具人则该滚蛋就滚蛋。 董亮整个宴席上并没有吃太多东西,并未饱餐,于是叫来店小二耳语了几句,店小二带着疑惑与震惊拿来了食盒。 楼下饥肠辘辘的四人,见董亮下楼,顿时哭了。真的哭了,终于可以回家吃饭了,这种挨饿的感觉已经有好多年没体会过了。 董亮手里提着饭盒,招呼着四人上了自家马车后,直接打开了食盒。 “大家都没吃饭吧,这是酒席上剩的一些菜肴,大家别嫌弃,一块吃吧。” 马车内,黑灯瞎火的,董亮拉开车帘,只能隐约看清人脸,至于是什么菜就不得而知,四人饿的昏天黑地,也顾不得礼节之类的,直接就胡吃海喝起来。 本来预想中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在众人吃完第一口就停止了,他们惊愕的发现,董亮也伸手,往食盒里拿出羊腿开始大口咀嚼。 董亮见四人愣神与震惊,嘻嘻一笑:“你们发呆,这羊腿我就笑纳了。” 接着董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想在酒楼大堂与你们一块吃,哪里灯火通明,不像这里两眼一抹黑。但我怕丢了面子,就在这马车上将就一下。” 推食食之,此乃国士之礼,几人顿时泪眼朦脓。 董亮一遍说着,一遍吃喝,马车里隐约有哭声传来,他不以为意,打了个饱隔说道:“别哭,你们还没到哭的时候······” 正文 第九章 人心 觉尔察府上,宛如正在董亮院子内的一处厢房里看望春枝。宛如今年十七,明媚动人,衣服也将她的身段勾勒的曲线蜿蜒,左侧杏眼有颗泪痣,加上那无时无刻不再暗送秋波的桃花眼,明明正常的交谈,却给人一种风情万种的感觉。 董亮要纳春枝的消息在这院子里自然以极快的速度传播,董亮院内的丫鬟表面上自然是奉承讨好,其他院子里的奴婢则是漠不关心,但更多则是在背后咒骂一声,狐媚子。生了也不算好看,就靠一些歪门邪道取悦主子。 宛如对春枝没有任何看法,反而有些高兴,她这身份注定是侍妾,对于硕古莽也没什么感情,谈不上什么争宠。而春枝做了侍妾,自己吃穿用度又不会少了半毛钱,反而能让一位命苦的少女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春枝喉咙受伤了,倒是能说话,可是粗声粗语,非常不美,所幸闭口不谈。宛如一脸敬佩的望向春枝,在她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平时你都是这么勇敢的吗?” 春枝羞红的蒙住了脸。 宛如倒不是特意过来取笑春枝的,真的是本着敬佩的心情过来的:“我带了些枇杷露过来,你每天喝点,对喉咙好。这次后,你名分也算定了,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咱们做女人的可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春枝明白了宛如的心意,郑重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宛如姨娘,六爷让你过去一趟。” 此刻天已经黑了,有了昨夜的经历,春枝自然知道董亮叫宛如过去是做什么,有些担心这位府里公认的好心肠会吃亏受伤,此刻也不顾自己嗓音有多难听:“姨娘,你要小心!” 宛如呵呵一笑,轻轻的刮了一下春枝的鼻子:“以后叫我姐姐,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的。”转过身后,脸色顿时平静下来,走向了董亮的卧室。 一进门,宛如就面带雀跃,扑倒了董亮的怀里。嘴里娇嗔道:“爷,我想你了。” 第一次面对如此热忱的美女,董亮手足无措,宛如身上的脂粉香气,一波又一波朝董亮冲击而来。 闷烧的男孩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这让董亮本能的有些退缩。 不行,不能让对方看轻了。 董亮觉得在爱情面前要保持理智,于是自以为冷静的董亮将宛如掰开,让她坐下。事实上无处安放的双手,以及不断蠕动的喉结以及彻底出卖了董亮。 董亮彻底沦陷了!见色起意的他第一次相信了一见钟情。 宛如玲珑心窍,看出了董亮的异样,这种表情她第一次在董亮身上见到。作为从青楼的花魁,她怎会不明白董亮的表情动作意味着什么。 这不像硕古莽以往的风格。 宛如若有所思的说道:“硕古莽,你怎么了?”直呼姓名是他们私下的爱称。 董亮被这一声硕古莽,彻底浇醒了。继而心中有些愤懑,屌丝心态泛起,嫉妒如此美丽的女孩子最初相遇的人却不是他。 董亮低沉的情绪被宛如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至于为什么会错。是硕古莽的称呼到底在什么地方冒犯了董亮?这都不得而知了。宛如只得按照平日的路子讨好。 “爷,您累了一天,上床我给你揉揉吧。” 宛如越是如此讨好卖乖,董亮越是气愤,心想这鞑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费心。生气归生气,但还是经不住宛如温柔绕指。 董亮趴到床上,宛如一边按摩,一边说些自己在书上看到的趣事。 一声不吭的董亮给宛如传到了某种错误的信号,让宛如越说越有兴致。让董亮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真的爱硕古莽?” “你爱的不过是他的家势与地位!” 宛如被搞蒙了,你不就是硕古莽吗?再说了,你这臭鞑子,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想给你做小妾?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宛如继续赔笑:“爷,你是不是要奴家将心掏给你看?” 董亮闻言便知道自己失言,自己生哪门子闷气!人家又不知道你穿越了。再说了,占据了人家男人的身体,还打算睡人家,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正在自我检讨时门外有丫鬟传报,魏河求见。 董亮纳闷,这么晚,魏河找自己做什么?没吃饱? 带着疑惑,董亮到了院子里去见魏河。董亮还未说话,魏河便跪倒在地,将怀里的木盒呈给了董亮,口中说道:“奴才知道主子最近要做大事,所以打算将所有的家当买了。加上这些年的积蓄,总共七两五十文献给主子,以全我们这段主仆之情。” 魏河跪地,心中翻滚,对于今日之事还是放不下,董亮去杏人巷,还有今天大肆借债的事情让魏河从蛛丝马迹中探得了一丝真相。他也不确认,但总得赌一赌,今天归家后,他便将自己的猜想与接下来的做法对自家妻子说了。 妻子不解,大哭:“东家都把我们给卖了,你还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做什么?有你这么贱的吗?” 魏河无奈:“生在这个世道有什么办法,生生世世为奴,我们是逃不过主子的手掌心的。唯一希望的是我的肝脑涂地,能换的他良心发现。加上我感觉六爷好像有些不同了,今天买与我们馒头,还与我们一块分食残羹。” 妻子讥讽:“不过是收买人心之举,半个馒头,一餐剩饭就将你给收买了。” 魏河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然呢?我不装作被收买,他便会觉得我人心不足,便会觉得我们这些人是白眼狼,生为贱种,你有什么办法!万一事情为真,这些钱你也留不住,万一是我多想,就当花钱买平安。” 魏河不断回想,双手有些颤抖,一声不吭,仿佛等待命运的审判。 董亮如同当头棒喝,第一次认真端详着魏河,这个人,这个被自己当做游戏NPC的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世界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董亮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无奈苦笑。如没有这枷锁,带着这些人反了这鞑请该多好。 “对不起!”董亮郑重道歉。 魏河大哭,情不自已。 “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糟。若天意成全,十天之后,万事平安,你我都会迎来不同的人生,若不成,你去关外投奔我大哥,放心,没人敢去关外索人。你回去吧,这钱我收了,我现在真的很缺钱。” 魏河走后,董亮久久无言,径直坐在了屋檐下。 正文 第十章 借钱活动 滴答! 滴答! 下起了小雨,屋檐的水珠聚集滴落地板。 宛如出来为董亮披上了外衣。 “爷,回屋吧,小心着凉!” 董亮没有说话,拉着宛如与他一同坐在了屋檐下面。 宛如不敢说话,董亮神情很专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这个男人,她从前陌生,现在更陌生了。 过了一会,宛如小声说道:“爷,我冷!” “把屋里的被子拿出来”董亮随意着说了一声,不知道对谁说话,家里的奴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进屋为董亮带了一条厚厚的被子。 二人裹着被子,就这样看着小雨稀稀疏疏的落下,听着屋檐下一滴一滴的水声。 谁也没有说话,天地间只有雨声,宛如倚着董亮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是个好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宛如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床上,她昨夜睡得格外的好,无意间撞见了这个男人柔弱的地方,她觉得自己与董亮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宛如看着身旁的董亮,见他面红耳赤,以为是自己昨夜撞见了董亮的软弱的情绪,才让他这样羞涩。她轻轻的吻了吻董亮的额头:“爷,奴家不会乱说的。” 董亮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那你借我点钱!” 用早膳的时候,董亮在戴佳氏哪里讨要了两匹上等的丝绸,作为上门的见面礼,上什么门,自然是自家岳丈的门。 反正婚事是板上钉钉,虽然还未成婚就亲自上门于礼不合,但谁叫自己是满人,汉人的规矩礼仪可以不管。 至于上门做啥,自然是借钱! 直到董亮带着五百两银子出门,未来的老丈人布喀达都如坠梦里。 这都叫什么事,未来女婿上门借钱,自己居然还给了。 为什么会给,因为董亮说的好有道理,好些真诚,让他无言以对。 说为了给小女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了不辱没他西林觉罗家的名声,九品的笔帖式太过轻慢了小女,为了谋求一个好前程,所以来老丈人家借钱买官。 至于为什么不向自己觉尔察家要钱。 那是因为,二哥和大哥当官都没要家里的钱,为了家庭和睦,兄友弟恭,自己不忍心向家里借钱。 总之董亮一番掏心掏肺就差下跪了的表演,彻底征服了布喀达,觉得董亮好有上进心,便神使鬼差的将钱借给了董亮。 借完钱后,董亮去了一趟侍卫处,一来是探探门路,二来是借钱。 董亮今天主要的目标是二等侍卫泰禾,他到没什么权力能直接提拔自己,但谁叫他有一个牛逼的叔叔,苏克萨哈。也就是康熙朝四大首辅,如今的议政大臣、领侍卫大臣之一的苏克萨哈。董亮的目标就是苏克萨哈,让他提拔自己为正五品的三等侍卫。这样时常在宫内当差,遇到顺治的概率非常大。 今天董亮觉得侍卫处的同僚好生冷漠,口舌说干,也只借来十来两银子。好在董亮并不气馁,一直在侍卫处等着泰禾换班。 “爵爷,今儿小的请你去藏花坊消遣一番。还望爵爷赏脸。”董亮照着记忆里的语气神态,恭维着泰禾。 泰禾世袭着拖沙喇哈番,也就是云骑尉,正五品,是清朝爵位的基础。 泰禾撇了撇董亮,他其实不想与董亮一起去勾栏,无他,董亮天赋太强,他自卑。而青楼呢,他段位不够,诗词音律一窍不通,汉语都说的不利索,那些花魁莺莺燕燕的,反而不畅快。 还未等泰禾回答,董亮就悄悄塞了二百两银子给他。泰禾一看,便知道董亮是有求于他,于是不再惺惺作态,直接说:“你银子带够没?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种时候,董亮怎么会不答应,连忙说够了够了。 泰禾得到董亮肯定的答复,顿时就和董亮勾肩搭背,哥俩好的走了。出了侍卫处,各自吩咐自己长随小厮向家里报备,说今晚可能不回家了,让他们各自回去报平安。 一路上,泰禾忍不住眉飞色舞的说道:“兄弟,哥哥今天带你去的地方,是天下最妙的地方了。” 董亮不明所以:“怎么个妙法?爵爷。” 泰禾嘿嘿一笑:“只要是你想要的,都有。”说完,泰禾便闭目养神,像是回味无上妙境。 董亮见泰禾不说话,也不多言,骑马跟在了泰禾后面,一路向南出了永定门。 京师的城墙完全隔开了两个世界,那繁华的都市仿佛骤然收声,留下一道沉默寡言的城墙,城墙上是斑驳的历史。 城外还有人烟,此时约是傍晚时分,红霞与黄昏的日光将人染上了一层独特滤镜。 刚出城门便有乞丐在乞讨,董亮略微瞄了一眼,蓬头垢面,也不知是男是女,只能辨认出有不少小孩。 泰禾骑术很好一路前行,董亮勉强跟在后面,在一个急转弯处,却不住的传来马的嘶鸣声与哭声。 “该死的贱种!”泰禾用满语大声叫骂。原来是转弯时官道上突然出现的几具尸体让马匹受惊,尸体旁有小孩不住的叫唤:“娘!娘!” 一声声有气无力,甚至没有眼泪,只有不住的悲凉。 泰禾抽出马鞭抽到的小女孩的脸上,小女孩应声倒地,鲜血直流,身体不断的抽搐,气息微弱的喊道:“娘~娘~” 待泰禾正要继续抽打其他人时,董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要做什么?”泰禾愤恨不解的声音传来。 董亮压抑住自己的悲悯,赔笑道:“爵爷你抽死了这几个贱民,却没人收尸,待会回来的时候岂不还要败坏你的兴致,本来高兴的日子,何必呢。” 泰禾想了想,深以为然,然后拍马折返,往永定门方向走了。 董亮以为泰禾与自己置气,心想这事情黄了,却不后悔,只是言语间不断找补:“爵爷你莫生气。” 泰禾哈哈一笑:“爷我心善,见不得这些穷人。”说着便到了永定门城下,劈头盖脸的骂了守门的绿营兵。 “尼玛的!路上那么尸体,也不派人去收拾一下,这是天子脚下,万一因此起了大疫,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杀的!” 为首的刘把总认识泰禾,连忙陪着笑脸说道:“爵爷教训的是,我这就亲自去处理。嗨!这每天都死人,弟兄也拖不过来,好几个兄弟累的瘫倒在地。” 董亮皱眉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去处理。爵爷今天有高兴的事办,切莫影响了爵爷的心情。”说完董亮扔了五两银子给那把总。 刘把总见状,叫了几个人屁颠屁颠的跟在董亮后面,去处理尸体了。 泰禾不想多做停留,董亮却担心那女孩的安危,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悄悄嘱咐刘把总道:“别让那女孩死了,爵爷今儿高兴,别让他触了霉头。” 刘把总自然拍着胸口应承了下来。 董亮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跟着泰禾来到一处别院外,不,更准确的说是一座迷你城。比一般院子的墙都要高,有两丈。但大小,董亮估摸着只有一座六进院子那么大。 正文 第十一章 馒头 城门上写着应天。 下马后,泰禾意味深长拍着董亮说道:“你不错!心善。” 董亮有些慌乱,以为秘密被撞破,旋即又反应过来,心善而已,算不上什么大错。 接着泰禾又说道:“咱满人像你这样的不多。” 董亮不明所以,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了,这只是泰禾单纯觉得自己可交。在这个乱世,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满人比永定河里的王八都多。 心狠手辣从来都不是什么可贵的品质,发狠杀人在这世道谁不会?反而是自己这种看起来心善懦弱的人渺渺无几。 所以与人交朋友,你是希望你朋友是心狠手辣之辈,还是善良之辈?无论好坏,只怕选择都大致相同。 谁不希望自己结交忠义之辈,更何况善良总比心狠手辣好忽悠,好拿捏。 面对泰禾的话,董亮只是笑了笑并不搭话。 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出来,看样子怕是不过三旬,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倒是大义凛然的样子。 “二爷,今儿又来了?我和你说,最近我又买了一些人,保管比上次演的更加逼真,里面真有前明犯官之女,花了我好大力气才调教成功。”泰禾家中排行第二,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这样称呼。 泰禾抱了抱拳头,兴致有些高昂:“七爷,今儿有什么新鲜的角儿?” 那人也不搭话,饶有兴致看了看董亮。 这种场合,董亮只得伏低做小,率先开口道:“家父镶蓝旗甲喇额真达尔岱,在下觉尔察·硕古莽,侍卫处笔帖式。” “詹事府洗马,费尔伦”费尔伦礼节性的微笑回答道。 尼玛,从五品的官来做老鸨。 董亮被费尔伦的官职吓了一跳。这詹事府还是清贵之所,只比翰林院稍差,直接服务于皇帝或皇子,平时也就编编书,过问一下朝堂大小实务。比国子监之类的还要来的清贵,与这老鸨画风完全不对。 “今儿,新增乞丐与捕快两个角儿,二爷寻那个。” 泰禾兴冲冲的说道:“乞丐!”然后冲着董亮说道:“哥哥我先进去了。”说着迫不及待进入城门。 感情是大型COSplay,只不过荤素不忌,真会玩。 泰禾进去后,费尔伦嘻嘻笑道:“二百两。” 我靠,青楼的花魁一晚也才几十两银子,抢钱啊! “不服?小老弟只要去过一会,保证觉得物超所值。”费尔伦对于自己的产品十分有信心。 董亮老老实实掏出二百两银票,对于变换身份这种事情没有兴趣,毕竟现在他就是在COSPLAY,扮演硕古莽:“我就不进去了。” 费尔伦有些不死心:“汉人有句话叫,妻不如妾,妻不如偷。我这里面,保管让你偷的爽。” 董亮突然像是被什么触动一样,一瞬间想到了宛如,然后那点闷气荡然无存,扪心自问,自己这样算不算偷?宛如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别人的老婆。 费尔伦见董亮楞在了原地,以为被说动了,继续鼓动道,进去后,你会变幻身份,里面的女人只要你有本事,都可以······ “多谢七爷美意,可是卑职没钱了。”董亮言不由衷的说道,心里却是想到了宛如以及戚三娘。 “没钱你可以去借,去偷,去抢嘛!”费尔伦不以为意。 这番暴论非但没引起董亮错愕,反而让董亮有种眼睛一亮的感觉。 “你谋求外放的山东盐使,五千两怕是不够。我给你一万两,九扣,两分息。还可以给你指路。外放这种事,苏克萨哈大人实在有些杀鸡用牛刀。我介绍的人收费保证比苏克萨哈大人便宜。”费尔伦不疾不徐的说道,看到一脸惊愕的董亮。他又是淡淡一句:“怡祥钱庄是我在打理。” 我尼玛,董亮再次震惊,接着他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试探的问道:“房产、地契你敢收吗?” 费尔伦惊讶的盯着董亮看了好久,有些嘲讽道:“可以,不过不是我收,我给你引进一个人,我要一成的中介费。” 董亮有些拿捏不准:“可否透露那家?” 费尔伦指了指天边越发鲜红的晚霞。 董亮一看,顿时觉得此事靠谱。 “那抢又在什么地方抢?”董亮继续发问。 费尔伦不置可否的说道:“当然是山东了。” 董亮听到此路不通后,便在此询问:“这里一般要玩多久。” “一天一夜。” 大家都是聪明人,加密通话也可以明确传达各自的意思。 “那我明天早上再来,还有七爷您这里卖馒头吗?我出线。”董亮决定回家了,等泰禾玩爽了,明天再让找他商量引见苏克萨哈的事情。现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给那些乞丐带些吃的。 费尔伦有些惊讶:“吃野食啊!” 董亮想了想,点头,“嗯。” “好!”然后费尔伦敲门向里边的小厮耳语了几声。 不一会一名艳丽的女子走了出来。 然后董亮与费尔伦大眼瞪小眼。 董亮:“馒头呢?” 费尔伦:“这不就是?” 董亮······ 费尔伦······ “我要的是真馒头,可以吃的那种。” “这个也可以吃啊!” 董亮······ “一文钱一个那种。” 费尔伦这才恍然大悟,有些惊讶问道:“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董亮:“吃!” ······ 一阵沉默后,董亮与费尔伦对于刚才加密通话的信心严重不足。 于是董亮开口道:“我说的地契是指,地契上面的名字不是我,但也不是我阿玛的。反正也是抢的。”董亮这是打算崽卖爷田,去把家里的地契偷来卖。 费尔伦:“晚霞是指正红旗巽亲王。” “那就好”董亮点头,也只有这种权贵才敢做这样的事情,来不不明的地契也敢收。至于卖了之后怎么面对达尔岱?那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卖了再说。 夜晚还没完全降临,董亮提着一大包馒头赶回了永定门,给那些乞丐钱,指不定被那些大头兵抢了,给馒头至少能饱餐一顿,至于以后,董亮同样管不了。 回来时路上的尸体被清理赶紧了,不知道是被烧了,还是被埋了。路边的妇孺少了一些,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有哭声,只有一群麻木的人等着死亡,董亮将馒头放在她们面前时,也无人磕头谢恩。 正文 第十二章 名字 董亮沉默不言,这些人只想进城讨一个活法,然而天子脚下,怎会让这样一群来临不明的人进城,万一是敌方奸细怎么办? 刚才那个小女孩奄奄一息,血虽然被止了,但看起来奄奄一息。 董亮扭过头不忍细看,这世界越真实,他越癫狂。 待她们吃完手中的馒头,董亮下定决心吗,冲着这些妇孺说道:“我带你们进城!” 人群中这次终于开始泛起活气,有人开始在给董亮磕头谢恩,冥冥之中,董亮感觉少了些什么。 董亮将刚才那个小女孩,以及一个老妇扶上了马,缓缓走近了永定门。 刘把总朝董亮抱歉示意:“这位爷,这是干什么?” 董亮:“我想让她们进城,城门费我出。” 刘把总摇头:“这位爷,你有这个心,可谓是大善人,可是我劝你一句,还是不要这样做,万一这里面有逃人,可是天大的事情。” 董亮沉默了,清初的逃人法可谓臭名昭著,残忍至极。 所谓逃人便是旗人圈地的时候被强制或者自愿卖身为奴的佃农。因为不堪主人的折磨和压榨,悄悄逃亡。收留逃人的人不仅全家会被流放,家产也会被没收,全部给予逃人的原主人,不仅如此,左右邻里也会被连坐。而且窝藏逃人的无论是总督还是小吏,不管是在职还是致仕,一经查出,绝不姑息,因为逃人表达着整个满洲的利益,连皇帝在这个问题也必须严肃对待,靖南王耿仲明就是因为窝藏逃人,被人告发,在江西自杀。连藩王都畏罪自杀,可见逃人法执法之严。(注,熊磊《三维解构顺治朝逃人法》) 但董亮怕了吗?怕个球! “你只管放行,将这些人都记录在案,出了事,我负责。” 刘把总见董亮决心已定,便不再劝阻,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只是当差,撇清责任就行了,何必多事呢。 董亮将人带进城,为小女孩和几个病妇女找好医馆,又买了一些馒头,分与众人吃,便走了,这种情况客栈也不敢收留,董亮直接将这些人带到了位于城西的一座天主教堂。西堂在京师不算最大的教堂,但也算靠前。 作为急于发展信徒的天主教,面对这些流民还有乞丐可是来者不拒,再加上汤若望这个德国传教士很受顺治宠幸,赐正二品通政使衔,太常寺卿同时掌管钦天监,甚至私下称汤若望为发码,满语祖父的意思(注:黄一龙《耶稣会士汤若望在华恩荣考》)同时与诸多大臣交好,在清朝也算一号人物,所以百官对于天主教一些事情大家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董亮在西堂外教了这些妇孺一些简短的英文,例如,呕,麦谷德。阿门之类的。并严肃说道要想活命就必须信上帝,进了教堂后,董亮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董亮说什么她们就说什么。 在这个时候,这些妇孺哪怕是魔鬼也照信不误,哪里还在乎什么上帝不上帝的。 董亮进了教堂,向上帝的神像做了一个祷告的姿势,后面的妇孺也有想学样跟着董亮做。 牧师艾德华一脸慈悲的看着众人,董亮此时心中有些意外,我靠,我给你们天主教发展这么多信徒,怎么是这个表情,不说欣喜若狂,喜出望外总应该吧。这种职业表情怎么回事,天主教从万历大规模发展到现在,也只有万多人,自己一下子就带来了三十个人,怎么就这待遇?于是用着自己差不多已经忘记的英文烧了两句。 “I LOVE YOU,MY GOD” 此语一出可谓石破天惊,虽然对于上帝有些语出不敬,但多少年了,英国人艾德华没听过这么地道的英语,虽然这英语既不地道,也不纯粹,但在万里他乡,这声音足以勾起他许多回忆。于是艾德华遂将董亮引为知音,但董亮现在那有闲工夫和他扯这些,与他攀谈两句,扯了几句英法百年战争,亚瑟王,还有含蓄的表示了一下天主教的三位一体理论,顿时让艾德华感觉此人便是上帝赐予自己的神启,也是此番在东方传教的关键。 见到越发狂热的艾德华,而安置妇孺的目的也达到了,董亮表示自己最近比较忙,改天再来唠叨,随后留下地址与自己英文名,理查德泰森,便离开了。 回到家,已是亥时,董亮直接去了宛如的闺房。 一进门,感觉全身疲惫的董亮直接躺在了床榻上,宛如在一旁小心的说着应承的话。 “给我唱歌个曲来听吧。” 宛如咬了咬牙,今儿从魏河哪里打听到董亮是与上司出去应酬了,想了想,取来了琵琶,咿呀的开始唱。 声音婉转动听,让人一下子就沉浸在歌声里了。 “昨日尚书,今朝参议。荣华休恋,归去来兮。远是非,绝名利,盖座团茅松阴内。更稳似新筑沙堤。有青山戏酒,白云伴睡,明月催诗。” 伴随着曲调的婉转,曲调里、词句里那不可言语的哀愁让董亮有些迷醉,过了半响,宛如温暖的身子靠了过来,已经褪去了外衣。 “这是元曲大家云庄先生的词,说的是官场倾轧,不如田园悠闲······” 宛如声音婉转,一句一句给董亮解释。 汉语对于满人来说无疑是一门外语。不学无术的硕古莽的汉语与学识就是这么学来的。这种学习效率让董亮不禁感叹,要是自己读书那会有这么先进的学习方法,保管自己能成为语言小天才,也不会让英语成为自己的弱项,影响了高考成绩。 “妾身再为爷唱一曲······”宛如魅惑的声音萦绕在董亮耳边。 闻着幽香,听着仙音,董亮如坠梦境。 董亮骤然起身,气息有些紊乱,口舌发干问道:“你写的?” 宛如噗嗤一笑笑了出来:“妾身才疏识浅,这是白朴先生的大作······爷你这么多话做什么?做要紧的事情吧。”对于董亮不知道元曲四大家,她毫不意外,故意把紧字咬的重,风情无限。 “你叫什么名字?真正的名字。” 正文 第十三章 苏克萨哈的刁难 董亮突然的发问,让宛如错愕。董亮的眼神明亮而真挚,身体却坚硬如铁,如此反差的形象,让宛如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主观上是纯洁的爱意,客观上生物繁衍的本能。 宛如进府已经快一年了,无论是老夫人的轻辱,还是下人那疏远恭敬中的鄙夷,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她,仿佛她生来便是名叫宛如的花魁。 这些年的辛酸苦辣让她对突如其来的尊重与幸福抱着本能的怀疑,她已经对真心不抱有希望了。 宛如搬弄着眉间的风情说道:“说这些做什么······春宵苦短。” 董亮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以后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你叫我董亮罢!” “为什么?”宛如好奇的问。 “我给自己取了表字,董亮。硕古莽,字董亮,你以后就称我表字。” 宛如笑出了声:“爷,且不说你们满人没有表字一说,就算有字,字为名的补充或者拓展,你这完全是两个不相干,哪有这样的。” “那我号董亮,硕古莽,号董亮。”董亮十分认真的表情,让宛如也认真了起来,看着董亮那期许的目光,宛如怯生生的喊了声。 “董亮” 董亮一把抱住了宛如,这个名字仿佛将他拉回了过去,找回了自我,过了许久才松开。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李如锦” 那一夜董亮与李如锦褪下了彼此的壳。 —— 第二天一早,董亮早早出城,去应天别院等候泰和。 泰和出来的时候,腿是飘的,走路都不利索,要不是董亮帮忙,上马都费劲。与身体的虚弱不同,泰和的精神昂然亢奋,显然对昨晚的经历非常满意。 趁着这个满意劲,董亮又咬牙塞了一百两银票给泰和,然后将自己的意图说给泰和,想请泰和事先与苏克萨哈提及自己谋求三等侍卫的事情。能问清价格最好,没问清也行,到时候帮忙引见便成。 只要苏克萨哈愿意见自己,那边说明这件事情能办成,无非是银子多少的事情。 拿人钱财,再加上昨夜事情又办的利爽,泰禾自然也满口答应。 得到答复后,董亮手里还剩些银子,便去买了一支山参与一套昂贵的礼盒,山参一般货色,但礼盒高档。将山参这么一放,立刻显得高端大气。准备交给戴佳氏,让她代为送给自己的外公,戴佳氏回娘家后,好调虎离山,去偷地契······ 回家后,田豹立刻就禀报了董亮,说是有好几家的钱庄的伙计今儿一早来过,说是掌柜有请,让董亮去钱庄一趟。 董亮知道自己的款项下来了,借了高利贷,银子也差不多够了,山参估计用不了了。于是将山参交给田豹,并不进屋,心急火燎的带着魏河他们离开了。 跑了四家钱庄,两处私人,共计两万两千银子,至于利息,董亮懒得算,恶鬼遇到阎王了,到时候看谁豪横。 拿到银子后,董亮的底气顿时足了,这么多钱,叫阎王给自己推几圈磨都成,搞个侍卫来当当,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董亮来到侍卫处后,一问泰禾,果然苏克萨哈同意见自己。 交接时,泰禾话有未尽之意,这种时候,断不能吝啬,多的都去了,也不差这点,董亮旋即又给了泰禾五百两银子。 泰禾满意的点了点头,扔下一句话“老实点!”拍了拍董亮的肩膀便走离开了。泰禾有心结交董亮,却也只是将对方当凯子来耍。 董亮心中有些不爽,尼玛,牵线搭桥就收了我快一千两银子,还不给个利索话,这账我记下了。 正诽谤间,苏克萨哈遣人叫董亮来见。侍卫处也没有给领侍卫大臣的独立办公的地方。但宫内地方大,苏克萨哈也不讲究,直接拉着董亮去了一个还未修缮的院子,半天没个人影经过。 苏克萨哈身形并不高大,白面少须,给人观感与出尘的道士差不多,与满洲那种奸狠的凶蛮的形象不同。当然苏克萨哈以奸告多尔衮起家,相比于其他从尸山血海爬上来的满人,走的算是幸臣的路子,有此形象也不奇怪。 面对同行及前辈,董亮自然得仔细的打量观察,看能不能从对方学个两招,很可惜,在那张寡淡的脸上,董亮并没有找到什么过人之处。 苏克萨哈面对董亮有意无意的窥视有些在意,却不发作,一来是这种打量并不是很出格,二来看在钱的面子上。 苏克萨哈缓缓说道:“你是达尔岱的六子吧,虽然是襄蓝旗的,但也算是世职功勋,有资格入选侍卫,先拔耀你为闲散侍卫。至于三等侍卫从来是陛下圣心独断,我只能是在开列的时候,将你的名字放在前面,替你美言几句。还有老夫提醒你,陛下最近经历丧子之痛,朝政之事也不想频繁过问。” 苏克萨哈先把自己的能做的先说出来,也不怕董亮赖账,随后就负手而立。 董亮见状连忙奉上一万五千两银子:“谢大人抬爱!小人才智浅薄,唯有一腔热血报效陛下,望大人能给小人寻个机会,让小人就近伺候皇上。成与不成,都是小人的命数福缘。” 苏克萨哈皱眉,这几日皇上都躲在乾清宫内,他一连几次求见都不成。这让他心浮气躁之余又有些恐惧,眼下董亮的话无疑将他的情绪点燃了,皇上是你这卑贱之人想见就见的?想到此,苏克萨哈恨恨的说:“此时还要与吴大监分说。” 听到苏克萨哈这话,董亮心就凉了大半,原本想留点钱在身上,趁机塞给吴良辅,这个在顺治朝权倾一时,也是清朝前中期权力最大的太监手中。眼下看来是不成了,这苏克萨哈狗曰的分明是不榨干自己誓不罢休。 此时董亮也终于明白了泰禾那句“老实点”的意思,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被敲了竹杠,入了套。泰禾与费尔伦熟悉,董亮这会大致借了多少银子,泰禾是清楚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董亮老老实实的递上五千两,闲散侍卫也成,也算有名义在宫内行走,到时候再见机行动。 苏克萨哈很诧异董亮如此的温顺,毕竟弄个闲散侍卫花不了太多银子。 闲散侍卫乾隆年间改为蓝栩侍卫,正六品官,这种自己职权范内的事情,一般的行价在五六千两银子左右。普通人碰到这种情况,一般人都撤了,毕竟领侍卫大臣有六个。这事又不是只有他能办成。 董亮心里也是苦,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急切在一些人眼中是破绽百出,可是没办法,时间不等人,要是慢慢筹划,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领侍卫大臣,也只有苏克萨哈自己能快速接触到,其他几个,没有门路,有钱也找不到菩萨拜 见董亮又递上银票,苏克萨哈看了看四周快速的将钱收下,眼下他心情正不好,刚才董亮那并不出格的目光,让苏克萨哈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纯粹是在欺负人。 于是苏克萨哈抱着调教的心态,像训鹰犬一般,朝董亮勾了勾手指,待董亮靠近,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耳光,口中大喝。 “好你个狗胆,敢买官求官!贪污行贿。” 正文 第十四章 逃亡 苏克萨哈准备敲打一番后,再安抚董亮三等侍卫的事情自己会尽力帮他办。 同时这也是在向董亮表态,你送的钱,我很喜欢。但你送钱的态度,我不高兴。 董亮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继而彻底大怒,尼玛,给你送钱,还扇老子耳光?待董亮准备出手了结这厮时。突然想起了城外的那些难民,又想起李如锦,也想起了春枝。 他压下了所有的怒气,也明白是自己的行为暴露了软弱,,处于爆发的边缘,狠狠的说:“我也是功勋之后,这大清的江山也有我们祖祖辈辈为皇上留下的血肉。你如此轻辱我,我定要在皇上、太后那里讨要个说法!我这就去午门外伏阙,让咱八旗子弟评评礼。”午门也就是紫禁城的正大门,朝臣上朝或是办公都要走此门的。 苏克萨哈被董亮突如其来的强势吓到了,心道有些遭了,要是董亮真是这样莽上去,自己一定吃不了好。 从皇太极开始到乾隆,皇权一直在不断膨胀,一方面是权力的自发性,另一方面,清国那种原始的民·主集中制度一直存在,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议政王大臣会议,清国大事,无论大小都由王公贵族讨论决定。多尔衮也是借由这个机制窜取了权力。所以亲政初期直到现在,顺治面对王公大臣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大肆惩戒,以达到收权的目的,历史上代善的子孙也会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被夺爵。所以顺治才会用内三院的汉人大臣制衡满清勋贵,用宦官吴良辅做哪些见得光的事。所以不用想,事情闹大了,苏克萨哈明白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董亮将话说道了这个地步,让苏克萨哈道歉显然是抹不下这个脸的,直接楞在哪里。到底还是欺负人贯了。 没有直接动手,已经是董亮最大的忍耐,董亮见苏克萨哈无动于衷,自己钱也被掏空了,本来就烦躁的他顿时一个耳光就招呼上去了,然后发疯似的,将苏克萨扑倒在地,扯坏他的官袍,将自己的银票抢了回来。 整个过程,苏克萨哈是懵逼的,不真切的,大脑没来得及过多反应,就让董亮把钱抢了回去。 抢了钱后,董亮犹不解气,继续给了苏克萨哈来个几耳光,反正都到这地步了,也不怕得罪,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正想继续施暴之际,董亮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然后警觉了起来,却发现四周并没有人。此时董亮也恢复理智了,考虑怎么收场,首先最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董亮扔了一千两银票,仍旧抱着一丝幻想,算是医药费,同时二话不说直接跑了。 直到董亮有逃跑的迹象,苏克萨哈才反应过来,气的脸色发紫,浑身发抖,也顾不了什么,只想威胁狠狠出一口恶气:“孽畜!你竟敢辱没上司,不怕株连九族吗?” 话刚一落,董亮就停住了,然后恶狠狠的转身。 苏克萨哈见董亮异状,以为董亮要杀人灭口,下意识的后退:“你想怎么样?” 董亮指了指苏克萨哈,放狠话道:“你他妈别瞎比比!诛九族,那是谋反和欺君才有的大罪。你算那颗葱,抽你几耳光就要诛九族?你比皇上还大啊!我看你是想造反。” 苏克萨哈被董亮的虎狼之词吓了一跳,没顾得上董亮话里对自己的人身攻击,连忙甩锅道:“你放屁,我没说过这句话!” 见苏克萨哈耍赖,董亮也不废话,扔下一句:“那老子今天也没见过你!”说完撒腿就跑,要是被苏克萨哈以什么别的罪名抓住,落入他的手中,董亮别想有活路,但只要抓不到,苏克萨哈就不敢声张此事,只会从别的地方找补。 首先,此事本来就是苏克萨哈做的不对,官司真打到皇帝那里,谁的处罚更大还不一定,其次他还被小了自己无数级的下官打了,这话说出去,名声威望全部扫地。以满清此时的风气,有多少人会服他?只要他圣誉一衰,绝无什么好下场。最可怕的是,皇帝不知怎么回事,连着几天不见他,这圣誉有多少也难说了。 苏克萨哈干吼了两声来人啦,也没人来,瞬间就冷静下来了,心想着岂容你这畜生蹦跶一会,看我之后怎么将你千刀万剐! 说着便整理好自己的官袍,慢慢悠悠的前往侍卫处,务必将一切安排妥当,最多明天,一定要董亮生不如死! 董亮逃出侍卫处,一步钻上了马车,然后冲着田豹与魏河吼道:“快!出城!”心里也一阵后怕,毕竟对方是顺治宠臣,权倾朝野,要是当时自己被制住了,便是横死当场的结果。 而危机到现在还没解除,苏克萨哈会从什么地方出招,董亮不清楚,但他知道现在解决的方法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诉求,如何见到皇上。有苏克萨哈这个毒蛇盯着,自己最多只有几天的时间活着,不,甚至只有几个时辰。只要苏克萨哈寻个理由,将他抓住,就能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在牢中。而董亮作为侍卫处的笔贴试,找个公事上的借口太容易了,找到一点漏洞,便可直接下令拿人。 “六爷,我们出城做什么?”田豹与魏河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从董亮慌慌张张从侍卫处跑出来到现在,董亮一直躲在马车不出声。 董亮骤然揭开了车帘,盯着二人,想要看清这二人究竟是赤胆忠心还是卖主求荣。他拿出了一万两,顾不得二人的惊愕说道:“我得罪了人,不知道能不能渡过此劫,你们回家将锦儿还有春枝接出来,到登州停留两日,若我能平安,则会派人去接你们,若没有消息,你们坐船一路南下去广州,然后出海去南洋!这些钱你们每人四千两,余下的给锦儿与春枝。” 田豹与魏河听到这样的话,吓的顿时瘫倒在地,田豹脑子灵活问道:“主子!不要吓奴才,有老爷夫人在,必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这是在借机提出自己的疑问以及隐隐为董亮提出办法,你光安排自己的侍妾跑路是怎么回事?你爹、你娘不管了?还有你有两个侍妾,锦儿是哪个?最关键的是,你爹好歹是正三品的武将,有兵权的,这种事你不找他们商量,直接跑路是什么鬼?总之一肚子的疑惑。 魏河经历过被卖,对于董亮的疯狂和找事有一定的免疫,对于锦儿是谁,根据这两天情况,八成是宛如姨娘。他与田豹有所不同,身份不同,所以对于这件的态度也就不同,所幸直接问道:“奴才这就去接宛如姨娘与春枝姑娘,但是到了登州,主子如何与奴才联络?”魏河这时将最大的疑惑说出来了,大家都没去过登州,怎么联络? “你们去住登州最大、最好的酒楼,托名董二住下,这样寻人就方便了。还有此事是我私事,不会连累额娘与阿玛的。” 田豹这时开口:“主子,既然这样,宛如姨娘与春枝姑娘没有必要去登州了。”是啊,既然不会波及达尔岱,护你几个侍妾就不是什么大事。 董亮没有开口,因为无法开口,这事按照常理是不会波及,但万事哪有按照常理进行,按照常理,大明还不会灭亡呢?万一有事,达尔岱一家谁还顾忌的了宛如与春枝,所以得先安排她们跑路,这个时候去和达尔岱商量,没什么用不说,万一达尔岱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比如将董亮绑了去向苏克萨哈请罪,你怎么办?千万不要以为这是玩笑,因为比起家族几十人的存亡,一个人的性命实在无足轻重。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是有很大概率发生的。 所以董亮也不搭话,将二人赶下马车,没入人潮,他要死中求和。 正文 第十五章 无法翻身 侍卫处,苏克萨哈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对于这名帝国的掌权者之一,今日所受的屈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的。 苏克萨哈琢磨着,董亮大小也是个官,还是旗人,笔帖式是属于文官,归吏部管辖,自己肯定不能随意找个理由构陷杀了。 要是做得不好,反而引火烧身,在清初这个政治氛围,稍有不甚就是杀身之祸,八大*****岳拖就是因为在一次酒席上,将弯弓朝蒙古王公贵族砸去,就因为这个举动差点被皇太极杀了,最后降爵幽禁。 还有清初的大臣赫舍里·额尔德尼巴克什因为被自家奴仆密告暗藏珠宝,竟然就被努尔哈赤杀了全家。 而另一边,莽古尔泰将自己亲娘杀死,竟然不了了之,生杀夺于皆在皇帝一念之间。虽然天下权柄集于皇帝,但人的精力有限,认知也有限,收到的信息同样有限,甚至失真。所以清国疆土万里,皇帝不可能过问所有事物,也不可能保证收到的信息都是准确的,更不可能洞悉每一件事物。这便有了臣子活动的空间。 所以对于苏克萨哈要冤杀一名九品官员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仅仅是有些麻烦而已,这个麻烦是指当场弄死不容易,但之后找个借口,杀之如同杀鸡般容易。在此之上要亲手虐杀折磨一名九品官更是困难,这个就需要时间和精力去布置了。 苏克萨哈先是将心腹叫来,让他派人去寻找董亮公文处理上的一些纰漏。 继而将泰禾叫来,让他去打听董亮最近几个月的动向,然后让他罗列一些罪名。 以清律的严苛,大罪或许没有,但一些小罪简直是数不胜数,不说别的,就是董亮最近几天借京债,请泰禾去飘就是不小的罪状。至于什么虐待下人的不用想,肯定存在。还有使用楠木家具也是一条万能罪状,顺治去年下的旨意,全国禁止砍伐楠木,但现在有些权势的家里,谁家没有几件楠木家具,至于你说这些家具是之前卖的,但对不起,你自己拿出证据自证清白。 可以说这世上就没有不违法的旗人,普遍性违法,选择性执法那是从商鞅就流传到清代的国粹。 没过多久,最多只有两个时辰,董亮近三个月的活动轨迹,以及大大小小二十条罪状就呈现在了苏克萨哈面前。 有了这些罪状便可递交吏部与都察院,让其议罪,但董亮是旗人,管理具体旗务的是副都统,正好镶蓝旗副都统与苏克萨哈交好,同时与达尔岱交恶,想来这个环节不会出什么问题。 苏克沙哈仔细看着这些罪状,代入董亮,想着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翻盘。思索一番后,觉得其父达尔岱哪里是个隐患,怎么说都是功臣之后,世领牛录的勋贵,是满清统治的基础柱石之一。 而且觉尔察家在今朝还是比较显赫的,但偏偏都与袭爵的达尔岱一家交恶,但打狗还要看主人,怎么都是觉尔察一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万一达尔岱拼死一搏,还是能发出不少能量的,最关键的是,要想诬陷一名三品参领,短时间肯定不够,而且后患无穷。 苏克萨哈想了想,吩咐泰禾去寻找那天董亮领进城的妇孺,让自己的家奴混入其中,然后逼着那些妇孺做伪证,诬告董亮窝藏逃人,再以此作为要挟,震慑达尔岱,让他不要参合此事,意思此番只要你一个儿子的命,余者不纠,否则让你全家被抄,流放宁古塔。 做完这些步骤,苏克萨哈斟酌再三,还觉得不放心。于是他准备了五千两银票,准备去见吴良辅,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 还有最重要的一环节便是拿人,一定要由自己的人去逮捕。苏克萨哈想了想,决定见过吴良辅后邀请镶蓝旗副都统觉尔察·逊塔到府上一叙。这位不仅是镶蓝旗副都统,还是工部尚书,还得喊达尔岱一声珐玛(爷爷)的人,可是恨达尔岱恨的要紧。 万事俱备,苏克萨哈想不出董亮能有什么活路,最迟明天,最早今天晚上,一定要董亮死无葬生之地! 田豹与魏河各自揣着五千两银票,你望我,我望你,都没有开口,这种事情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是老老实实按照董亮的吩咐呢?还是禀报老爷?但无论如何选择必然会得罪一方。 达尔岱与董亮之间如何选择似乎也不言而喻,事实上田豹也不准备按照董亮意思去办,开玩笑,自己是正经包衣,只要达尔岱不倒,自己没有多大危险,何苦去趟董亮的浑水。于是他很自然的将自己的五千两交给魏河:“此事我自然是要禀报老爷,但也不能辜负六爷的一番情谊,这钱你拿着,我在这里坐一个时辰,你要做什么我不管,然后我会去衙门寻老爷,老老实实告诉他老人家发生的一切。” 魏河领着钱,心潮翻涌,沉重的点头,没办法,这条命已经被董亮给卖了,这船他是不敢下的,只有拿命去赌一赌。 魏河递了一千两给田豹:“万一天有不测,贱内就劳烦田爷照看了。” 田豹拿着一千两阴晴不定,心想万一是天塌之祸,达尔岱一同倒霉,你叫我照看也无用啊,若只是董亮倒霉,魏河的妻子也是属于觉尔察家的奴婢,生死不得自由,我只怕也无力照看。虽然如此,田豹看着小心谨慎,儿女俱夭,年的不过四十就梁斌斑斑的魏河,心叹也是苦命人,于是接过银票,开口说道:“我会尽力!” 魏河此时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自己何尝不知道没有什么用,权当给自己买个安心,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反正乡梓尽毁,就算客死他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是六爷亲口跟你说的?” 李如锦责问之际,心中的惶恐与失落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她闭上眼睛,漂亮的睫毛在空中不住的抖动。 就在昨晚她以为自己能获得新生,以为受了这么多苦,上天终于眷顾了自己,自己所遇的人是值得托付的良人。但偏偏一切都那么短暂。 反正也是苦命一生,李如锦一声叹息,随意收拾了几件衣服便离开跟着魏河离开了。 马车上,春枝早已经收拾完成,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如同一次寻常的郊游。 李如锦第一次羡慕春枝,这个哀大莫过于心死的女人,无论什么样悲惨的命运降临在她身上前,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而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对这个世界还抱有一丝期待,这也正是她现在异常悲痛的原因。 马车启动了,轻微摇晃后便是一路的平稳,车内的气氛异常沉闷,春枝已经闭上眼睛,李如锦不好打扰。对未来的惶恐不安中还有一丝不甘,尤其是窗外的叫卖声,人流声,勾起她的思绪,她咿咿呀呀开始哼起了小调。 乃是乐府小调。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呔······ 曲子还未唱完,马车便停下了。 正文 第十六章 红衣胜雪 魏河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宛如姨娘,您在这等会,我去钱庄换些银子与铜钱,路上用着方便些。” 这声“宛如”突然将李如锦惊醒了,她突然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信息,她急匆匆的朝窗外问:“你将与六爷分别时的情形仔细说给我听!” 魏河复述一遍离开时的情形,李如锦便发现事情不对。 “他没通知老爷夫人?” “没有!” 听到这里,李如锦鼻子突然有些酸楚,一瞬间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董亮的情谊,她清晰的感应到了,这么些年,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爱意与珍惜,可惜知道的时候已是无力回天之局。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自己一个弱女子还能做什么?想着情不自已,以至于哭了出来。 “姨娘莫要悲伤,六爷吉人天相,说不定是虚惊一场。”马车外,魏河传来安慰的话。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李如锦悲切的语调传出。 “姨娘不要辜负六爷的一番情谊,且不说奴才不知道六爷在哪里,就算知道了,你找到他又能如何?” “我只是想看他一眼,向他道别!” 马车外没有声音传来,魏河一声不吭的进了钱庄,过了一会,马车启动了。 沉默之外还是沉默。 不一会马车便到了城门,城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严格盘查出城的人。 李如锦心中恐慌之际,以为事情败露,要求回到府上,魏河却很镇定,说是身份已经准备好了,让她不要担心。果然,当城门的兵丁看到一个汉人带着两个女人出城,什么都没问,直接让她们出城了。 出了城门。李如锦将脑袋探出马车外,望向京师,第一次对这个吃人的城市有些眷恋。 心中千转百回,李如锦也只能幽幽叹息,也罢,缩回脑袋,闭上车帘。然后望向了始终没有睁眼的春枝。 她睫毛上有水痕。 —— 老老实实等魏河离开一个时辰后,田豹才动身前往镶红旗的旗务衙门,找到了达尔岱秉明了事情的起末,连魏河给自己一千两银子的事情都说了。 达尔岱听到这消息,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像是要吃人一般,无名的邪火只好朝田豹撒去。框的一个耳光就朝田豹扇来,痛骂道:“你这个狗奴才,那畜生惹到了谁?你怎么不拦着!” 虽然实际情况是侍卫处不是他这个包衣能进的,但此时田豹不敢狡辩,只是跪下磕头。 达尔岱踹了两脚,也冷静下来,急忙告了假。然后叫田豹回家知会戴佳氏,让她回娘家避祸。 接着朝自己的包衣长随吼道:“去!挖地三尺,也得把那个畜生给找回来!老子要活剐了他!还有那几个贱妾奴婢,一个也不要放过!” 达尔岱明白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董亮到底犯了什么事?得罪了谁?怎么个得罪法。于是直接骑马去了侍卫处,想弄明白情况。 结果到了侍卫处,达尔岱连门都没能进去。 事到如今,达尔岱明白了事情的厉害之处,连自己也进不去,那畜生怕不是得罪了内大臣,亦或者狗胆包天,得罪领侍卫大臣?领侍卫大臣可全是议政大臣,那可是清国实打实的权贵,清国大小事务都由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决定,再将结果上呈皇上定夺,比那些闲散的宗室王爷还要可怕。翻云覆手之间就是人头滚滚。 想到这里,达尔岱就冷汗淋漓,这种厉害时刻,他就必须找粗腿抱了,如今清国最大的腿是顺治,他抱不到,其次是太后,他也抱不到,再次便是议政王或者议政大臣了,他勉强能抱到,但不知道谁有用?能替他化解眼前这场危机。 达尔岱眼下没有破解之法,只好先去找镶蓝旗的旗主简亲王,求他疏通打探消息,先得把得罪哪路神仙给弄清楚。 夜里,当刑部的都捕司正式到府上拿人,达尔岱也见到了苏克萨哈的包衣带来的迷信,得知这畜生竟然将苏克萨哈给打了,那可是议政大臣,领侍卫大臣,护军都统,直接掌管一旗的军事的实权大人物! 达尔岱心想觉尔察家完了,气的两眼一黑,当场昏了过去。 今晚的京师有些不平静,刑部督捕司的人,正白旗也就是苏克萨哈的兵丁,还有达尔岱的长随家奴满世界的在寻人。 京师的形式,董亮是看在眼里的,到了晚上他也不敢去住客栈酒楼,他也不清楚白天自己所做的事情会不会有效果,但事已至此,只好孤注一掷。上个月,罗讬被授予宁南靖寇大将军,已经南下出征云南贵州了。要是再拖上一拖,什么都晚了。 今晚住不了客栈,但总得找个地方休息,需要养足精神对付明天的翻盘,想了想董亮去了西堂。 西堂为了发展信徒,这里不时施粥还有盖了几间棚子,聚集着一些流民还有乞丐,还有一些输光所有的赌徒,也有一些是来寻亲的人,但亲人出现意外,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这年头,大家都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活下去,也没有谁自寻麻烦上前搭话。六间窝棚中都有一盆火炉,教堂里不时有人出来添加木炭,大家自觉地分成几类人,乞丐跟乞丐聚一窝,落魄的与落魄的在一起,一时困难的与一时困难的待在一起。也没人自报家门,大概按照衣服光亮程度来区分,一切都凭自觉,若是走错的了地方,也没有人多说什么,只要你能忍受的了白眼。 作为暂时避难的,董亮自然没去衣服与精神面貌最好的那处窝棚。而是选择了次一点的地方,窝棚内火盆周围的地方已经没了位置。 董亮也无所谓,随意寻一个地方,劳累了一天,他一屁股坐下,安心闭目养神。他今晚其实也不至于如此落魄,身上有银子总有地方可以去的,比如那些暗窑、流娼,或者那些赌场,京城三教九流,总有只认银子不认王法的地方,花些钱总能够找个地方睡觉的。 但董亮为什么神使鬼差的来到这个地方?这大概是他对于明天,并无必胜的把握,如果明天他稀里糊涂的死了,这里大概是他唯一能留下痕迹的地方。 穿越这些日子以来,尽是些破事,只有这里才能体现他的一丝善心,董亮将良心留在了这里。 天公不作美,此时竟然开始飘起了小雪,天气急速开始冷了起来。 寒夜微火,混乱肮脏的地方,这里聚满了求生者与失败者,被整个世界遗弃的人,那些卑贱的人此刻不得不挨近着身子抵御寒冷。 好在董亮身上穿的厚实,也不计较别人挨拢,挨过今晚是没问题的,只是感觉有些孤寂,董亮下意识卷曲着身子。 这时人群突然有些慌乱,有些口哨声和下流的话响起,董亮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睁开眼睛。 一抬头,红衣胜雪,泪眼婆娑,却是玉人当前。 正文 第十七章 反转 惊讶与喜悦的情绪瞬间冲爆了董亮的头脑,吐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李如锦收起了眼泪,扬起了下巴,略带傲娇的说道:“君落难之日,妾乘人之危,想用真心换真心!” 董亮一把抱紧了李如锦,感动之余只觉得恐惧一扫而空,明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再害怕,没想到良心留在这里,真心也系在了此处。他久久没有说话,然后拉着她消失在了雪夜。 玉人在前,自然不能让她与自己挤炸窝棚里。 得寻个地方住。 “没想到你竟然带我来这里了!”李如锦苦恼之余,又有些好笑。 董亮非常抱歉:“对不起!锦儿,今天是在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你和我挤窝棚吧!” “可这地方!”李如锦捂着脸,一路上的情话所积蓄的浪漫在此刻荡然无存。原因无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我和你说,这情况是要加钱的!过夜多带了一个人,这活儿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艳魅的女人在一旁说道。 董亮略带尴尬和歉意看着李如锦,然后拿出一两碎银子给了那女人。 “巧姐,麻烦你出去寻个地方住吧。” 巧姐拿着银子,脸上顿时红光满面:“那好,爷!隔壁正在忙活,我去看我姐妹那边能不能加个人,这落雪的天气,我也不好去太远的地方。万一等会······” 董亮不耐烦巧姐喋喋不休,让她出去。 可走到门口,巧姐就回来了,脸色为难道:“爷,不是妾身不信你,我这满屋子物件都在这里······你们放心,就当没我这个人,我打个地铺就好了。”俨然是不放心董亮,怕他将屋里这些财物带走。 李如锦此时悄悄在董亮耳边说道:“董郎就留她在这里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她走漏了风声也不好。”两人情到浓处,称呼自然也变了。 董亮想了也对,也就不再反对巧姐留在这里,打好地铺,吹灭灯火,董亮抱着李如锦小声的问道:“锦儿是如何知道我哪里的?” 李如锦看着董亮的眼睛,气息喷撒在董亮嘴鼻上:“那夜,董郎在梦里说了许多话。” 两人小声说着情话,在这寒冷的雪夜感受到了彼此的温暖。 屋子隔音不好,隔壁传来咿咿呀呀奇怪的声音。 李如锦摸了摸董亮的嘴唇。 董亮发出压抑的沉闷声。 窗户是紧闭的,窗沿上积雪不断的抖落,过了许久终于不再抖动,重新积满了雪花。然而积蓄能量后,屋顶上落下了一叶瓦片,在雪夜里闷然无声,接着是第二片,哐当,脆玉的声音传来。 哐当! 哐当! 每一个瓦片的坠落都在巧姐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让她浑身很难受。 风声依旧,严寒席卷着京师。 良久,巧姐颤声问道:“爷,外边太冷了,声音又太大,我实在难熬,我上床暖和暖和怎样?” 董亮:“滚!” 过了一会儿,瓦片声音再次传出,巧姐再次喊道:“真的冷,奴家不骗你!” 李如锦光洁的胳膊伸出被窝试了试,的确冰寒刺骨,小声的说道:“真的有些冷······” 董亮想了会,郑重说道:“那好,你上来吧,我可是正经人,你要对我毛手毛脚,我可要报官!” 巧姐被冻了也顾不上许多,只得点头称是,心中不断的诽谤,就你?还正经人,旁骛无人的,房子都快塌了! 很快巧姐上了床,身上确实冰凉,睡在了另一头,紧紧抱住了董亮的脚,想获得温暖。 脚上的柔软,让本想大声呵斥的董亮良心发现,这大冷天的,心想她也不容易。有容乃大,决定包容一下对方。 半夜里,又有瓦片坠落。 巧姐声音打颤:“爷,加我一个吧,我不要钱。” “不行!”董亮严词拒绝。 再过了一会,巧姐说道:“爷,我给你钱,你加我一个吧。” 董亮呵斥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董亮获得了道德上的满足感。 昨夜,自己经受住了考验! 这万恶的旧社会,到处是引人堕落的陷阱,好在自己意志坚强,连带着对于今天的成败多了一分把握。 吻别李如锦后,董亮沿着雪地,一步一个脚印走向了尚方院。 苏克萨哈此刻在府上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十八道精美的早点,十八名美婢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伺候。 待吃的差不多了后,苏克萨哈微微侧头问道:“达尔岱还在院内跪着?” 管家连忙回答:“是,老爷,天还没亮就来的,已经两个时辰了。” 苏克萨哈点了点头,对于达尔岱在院内跪着的做法比较认同,要是达尔岱在自家大门外跪着,被御史告发,自家肯定不好受,达尔岱如此伏低做小,便是表明了立场,绝不会鱼死网破,想要私下处理这事情。 苏克萨哈走到了院内,院子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只有达尔岱膝盖下面还有些积雪。 “那畜生抓到没有?”苏克萨哈一脸戏虐的问道。 达尔岱身上,眉毛上都是雪,嘴唇冻的发紫,颤颤巍巍的说道:“没,没有,大人。请大人高抬贵手。” 说着达尔岱那冻红的颤抖双手伸进了衣袖,将一张地契取了出来,身体的机能让他的双手竟然不能拿捏一张地契,地契掉在了地上,达尔岱急忙去捡,然后不知哪来的风,将地契吹跑,达尔岱磨动着膝盖,爬行着想要抓住地契,那地契可是觉尔察家在京师的住宅。 达尔岱不断爬行这,终于抓住了地契,然后突然一只脚,连手带着地契将他踩在了地上:“我问你,那畜生抓到没有?” 苏克萨哈暗暗用力,让达尔岱发出一声惨叫。 “这是我家的祖宅,能值个五六万两银子,还请大人放过犬子。。” 哈? 苏克萨哈不敢置信的望向达尔岱。 “放过那畜生?你可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还有你家窝藏逃人,你有什么脸面替那畜生求情,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达尔岱没有开口,只顾着磕头,窝藏逃人,也要有人信啊,他与那逃人非亲非故,为什么要窝藏? 他觉尔察家是缺少奴才还是缺少牲口? 至于董亮得罪了苏克萨哈,达尔岱只觉得顶多是言语间冒犯了苏克萨哈,他一个九品笔帖式能有什么能量去得罪苏克萨哈,自己破财免灾,献上祖宅也够了。 苏克萨哈见达尔岱没有言语,也知道逃人法对于满人没有多大杀伤力。反正也只是打算让达尔岱置身事外,准备见好就收,于是松开脚,示意旁边管家收好地契。 管家低头,也不敢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神情严肃,再怎么他也是奴才,不敢僭越。当他准备拾起地契时,却发现达尔岱的手死死的按在了上面,达尔岱扬头问道:“大人可是放过了犬子?” 苏克萨哈脸上死寂的可怕,突然哈哈大笑:“安费扬古要是知道他的儿子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只怕死不瞑目!你儿子,死定了,谁也留不住!我说的。” 噹!突然间,苏克萨哈府上的大门被硕大的圆木撞开,一排排披甲的士卒杀气腾腾的鱼贯而入。急着一张孔武有力,嗜血张狂的脸迎面走来。 鳌拜! 苏克萨哈看到这阵势懵了,心想难道是那畜生又招惹大案,牵连家人?要来自己府上拿人? 鳌拜却戏虐的看着苏克萨哈缓缓说道:“皇上口谕,苏克萨哈狼子野心,勾连宫闱,图害皇嗣,实乃天神共弃,万民共愤,即刻捉拿!交由议政王大臣会议论罪。” 正文 第十八章 皇帝也躺平了 皇嗣? 怎么可能?苏克萨哈太清楚刚刚夢了的皇四子在顺治心中的地位,刚刚出生就被顺治大赦诰书,誉为朕之第一子,可谓恩宠倍至。一旦被怀疑与其死亡有关,诛九族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克萨哈大骇之下,只顾得大喊:“不可能!我要见皇上!” 鳌拜冷笑,此时虽然诡异,但他与苏克萨哈速来不合,此刻不由的幸灾乐祸的说道:“皇上已经开了尊口,见与不见,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 福临很害怕,偌大的宫殿,每天堆积如山的奏折,以及无数人伏阙跪地等待圣裁的场景。这些都让他害怕,因为他不懂啊。 福临只觉得脑袋像是被灌满了浆糊,以前转瞬即通的事情,现在他需要思考很久才能明白。 这种无力感让他很害怕。 那堆积如山的奏疏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要吞噬他的灵魂。于是他逃避,将自己关在屋子不见任何人,可是每天那些在宫殿外面磕头请安,那些等待皇帝答复抉择的官员让他无所适从。 尤其是昭圣太后布木尔泰昨天抱着病躯来看望福临后,让他更加心情沉重,亲生母亲抱着病躯劝自己福缘自有天数,皇子新夢,也勿要沉疴自己,要保重身体。要以国事为重、万民为念,早日处理朝政。这让福临感动之余又倍感惭愧。 军国大事成为他想要逃避却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但他无力面对。福临逼着自己拿起奏疏,回想着以前自己怎么处理国事的,但很快他就沮丧的放弃了。 奏疏里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在泄愤式的撕毁几份奏疏后,福临也躺平了。 好在昨夜董鄂妃来了,记忆中那个温婉动人,谦和温良的董鄂妃带着哭腔与狰狞的面容来了。 她先是动情的回忆起与福临的朝朝暮暮的感情,又痛惜前不久失去的孩子,那孩子是她的一切,而这一切被上天残忍的夺取了。 不,不是上天夺取的,是有人背后指使,阴谋图害的,昨夜董鄂妃的弟弟费扬古府上得到一封秘密的投书,直言加害她儿子正是以皇后为首,苏克萨哈尾随的一小撮团体的阴谋。 投书上没有多少真凭实据,但董鄂妃一瞬间就相信了。 因为真假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契机发泄她遭遇的一切。 儿子死的那一天,董鄂妃万念俱灰,感觉心中那被自己压抑的人格一瞬间就破土而出占据主导,扭曲嫉恨而又无所顾忌。 所以今天她来了,决定利用顺治对自己感情,以及幼子新丧的怜惜与补偿,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要当皇后,也有机会当皇后,只需要自己临门一脚便可大功告成。上月因为太后生病,作为太后的亲侄孙女,皇后却不闻不问,是她不日不夜贴身照顾,太后才得以病愈。 顺治因此认为皇后有违孝道,决意废后,交由诸议政王、议政大臣讨论废后事宜。 但那时董鄂妃却拒绝了,一是性格使然,二是那笼罩深宫几十年的阴影让她畏惧不前,那就是太后布木尔泰。 而前几日皇后亦病重,又是自己,没日没夜的照顾才得以病愈,在董鄂妃看来这个丑陋,愚钝,量小的女人哪一点比的上自己?哪一点值得母仪天下? 就因为是太后的亲侄孙女? 她不服,她要争! 董鄂妃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以往不争不抢,事事忍让,顺治爱极了,如今却是嫉妒张扬,霸道武断,同样很受福临喜欢。 有些人注定是天生一对。 这么多天来,终于不是让福临拿主意了,而是有个人替他拿主意了,而这个人偏偏还是他从心里喜欢,认定的人。这样“确定”的感觉让福临很幸福,仿佛终于卸下那沉重的负担,开开心心的做了一个人。 所以董鄂妃的要求的事情,他一件不差的答应了。 要立她做皇后,福临答应了。 要杀了苏克萨哈,福临也答应了。 —— 苏克萨哈图害皇嗣被抓了,很快在京师引起了剧烈的政治风暴,苏克萨哈是谁?乃是议政大臣,领侍卫大臣,八旗都统。是参与清国治理的实权大人物,满人之中擎天巨柱般的人物。 内城大觉寺,戴佳氏从昨日得到达尔岱的回娘家避难的通知后,并未回家,如果娘家能帮觉尔察家,不用她这个妇道人家开口,都会帮助。 如果帮不了,自然也没人尊重一个女人的意见。戴佳氏所幸来到这佛寺面前,诚心祈祷,期望能逢凶化吉。 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不知道,没人与她说,只得自己派嬷嬷去打探消息,到了傍晚终于知道了是自家的幺儿出事后,戴佳松了口气,自家那小子能惹什么事?大不了是争风吃醋,惹怒哪家大人物家的公子,大不了破才免灾,最严重的不过发配宁古塔,反正是从辽东出来的,他大哥也在辽东,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相比于白天的大厦将倾,此刻的凶险显得无足轻重。 然而在今早,吴嬷嬷在大街上捡到一份传单交由她看后,戴佳氏被吓得直接昏死过去了。 上面写着“苏克萨哈图害皇嗣,行巫蛊之术,隔绝中外,臣觉尔察·硕古莽,安费扬古嫡孙冒死启奏,望朝中忠义人士,上书陛下,直达天听,臣有证据当面呈上。” 事关天家,稍有不慎便是诛灭九族之祸,谁不害怕?更可怕的是这传单满大街到处可见。想遮掩都不行。 而董亮此刻正在尚方院的大牢里坐牢,也就是后来的慎刑司。 本来一开始兵丁还没认出董亮,待董亮秉明来意,前来举报苏克萨哈图害皇嗣后,终于惊动了尚方院的总管大臣客占泰。 客占泰二话不说直接叫兵丁把董亮赶走。 废话,且不说董亮空口无凭,尚方院是关押旗人官员的地方,也不是受理案件的地方,到这里来举报完全是有病。 再说了苏克萨哈是什么人,议政大臣,议政王大臣会议上如果某些与皇帝相左的意见,皇帝也会认真重视。如此权势的人物,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倒了? 事关天家,这种事情能避则避,又不是尚方院的职责,所以客占泰这锅率的异常轻松。 没想到,董亮不安章法,当即就给对方扣了一个苏克萨哈同党,隔绝中外的罪名,把客占泰吓的不轻,也气的不轻。 让兵丁给董亮几个耳光后,扔进牢里后,就决心将这事知会苏克萨哈。 董亮挨了两个大嘴巴,嘴角渗出了两道鲜血。却像没事人一般面无惧色的冲着牢里的狱友打招呼。 在董亮看来,这尚方院的监狱是个多好的地方啊。 正文 第十九章 气杀 反正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事若不成,这点罪名不够他塞牙缝的。事情若成了,那么董亮来着就有两个目的。 一是就堵苏克萨哈,看能不能再栽赃嫁祸,把苏克萨哈的罪名做实。 二是来交朋友的,未雨绸缪,能在这里坐牢的,那都是贪赃枉法玩的贼遛的,这些人对于败坏大清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牢里都是犯事的旗人官员,除开董亮,监牢里共有五人。 “老哥,你犯了什么事?被关在这里。” 面对这种自来熟,牢里的满人对自己前程忧心忡忡,自然没有多少兴趣搭理董亮。 董亮见大家都不热情,反正是琢磨将这些人收下当狗,直接开门见山:“我和你们这些虫豸不一样,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出去,换苏克萨哈那烂货进来。我是想,咱们也算是一起同过铁窗,难得缘分,以后我发达一定不会忘了提携你们。” 众人听这货竟敢惹恼苏克萨哈,言语间也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心想既是瘟神又是傻子,于是纷纷躲避董亮,没有一丝眼神的接触。 董亮见状也无奈的说道:“都是些怂货,听到苏克萨哈就怕成这个样子,我告诉你们,苏克萨哈死定了,密谋图害皇嗣,枉费皇上那么信任他,狼心狗肺,简直天地难容。” 听到图谋皇嗣,这几人也来了兴趣。 “哪个皇嗣?”这几人也被关了些日子,对于外界的信息自然也不是很清楚。 “皇四子!” “啊!”牢里五人纷纷吸口凉气。他们再闭塞,也知道皇四子对于皇帝特殊的地位,那可是就差直接下诏承认的清朝继承人啊。 居然死了?苏克萨哈竟然参与这件事,那看来也是死的透透的。 “在下隆多巴,镶黄旗,曾任营造司管事大臣。”这时一位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主动开口,俨然是有些想法了。 董亮听到对方是营造司的管事大臣犯事,眼中精光炸现,仿佛发现一块宝玉一般,营造司管理宫廷的修缮,一般都是贪钱才会进牢房,敢在皇帝眼皮底下贪钱,说明没什么底线,见钱眼开,无疑是董亮需要的人才,这以后提拔作为管理军粮的大臣,那不得把清军坑的死死的? 除此之外,董亮希望找到一些贪生怕死,纸上谈兵,转进如风,专业卖队友的军事人才。单纯的烂人好找,但如果名声太烂了,其他队友对此肯定有防范,效果也就大打折扣。 最顶级的无疑是被包装成专业人才的草包,各自专业术语章口就来,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仿佛不大用他就天理难容,最重要的是胆子大,冒着杀头的风险也敢贪的那种,队友董亮来说无疑就是国士之才。 而眼前这一位有潜力,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贪钱,这最基本的素质无疑是过硬的。 这也是董亮来尚方院的原因,镀个金,结交一下监狱里的人才,万一以后得势,这里便是他的人才储备基地。 但向监狱里捞人也得有个说法,不能太明目张胆,人都不认识,就把人从监狱里捞出来重用,是个人都会怀疑董亮别有用心。所以董亮来这里就是制造一个理由。 因为咱几个在监狱里交情深,我一朝得势,就把兄弟弄出来重用,这不合理吗? 简直是太合理了,在讲究亲亲相隐的社会,这个理由太正当,甚至还有一层义薄云天的滤镜。 所以董亮来这里坐牢实在是一步妙棋。 唯一遗憾的是,这里不是那种大监狱,一个屋关个百十人那种。 董亮热情的握住了隆多巴的手,亲切的说道:“你我一见如故,不日我出狱后,必不忘今日相识,定会为兄弟洗刷冤屈。” 隆多巴对于董亮的热情很不习惯,总觉得对方灿烂的笑容背后有什么阴谋,但所谓伸手不大笑脸人,面对董亮的热情,隆多巴只得热情回应:“多谢兄弟了。”同时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是,兄弟你既然弹劾苏克萨哈,怎么会进了这里?” 董亮哈哈大笑,面对如此严肃的问题,自然是打哈哈过去:“今日有幸,遇到诸位兄弟,不如我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苟富贵,不相忘!你们不啃声,就当默认了。” 短暂沉默后,面对董亮的聒噪,一位年轻的黑炭男子终于忍不住,对着身后的老者说道:“阿叔,我忍不住了,让我上去揍这家伙一顿!” 奶奶的,咱们亲叔侄,凭什么让你一句话就成为了兄弟? 就在这时,监狱里走来了一个人,让众人沉默之余,纷纷惊愕。 苏克萨哈! 苏克萨哈竟然被关进来了。 此刻众人看望董亮时,俨然觉得董亮身后闪过一层神圣的光环。 “老狗,快进来!让爷爷教训你一下。” 董亮率先挑衅苏克萨哈,生怕他没发现自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苏克萨哈看见董亮,顿时发狂,但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眼神幽幽,深不见底的说道:“是不是你这畜生狗急跳墙,诬告于我?” 董亮哈哈一笑:“老狗,你有胆子做,为什么没有胆子承认?” 苏克萨哈怒斥道:“你放屁!” “他急了!他急了!说道痛处了是吧。”董亮用眼神审视四周众人,俨然是在单方面在宣布自己胜利。 作为在互联网长期冲浪,从无数杠精中杀过来的的董亮来说,这种颠倒黑白,搞人心态的话术可谓轻车熟路,但苏克萨哈那见过这种?气不打一处出来,咆哮道:“畜生!老夫今日活剐了你!” 啪! 一口浓痰直抵苏克萨哈脑门。 啊!啊!啊! 苏克萨哈俨然气疯了,抓住牢房外面的铁栏拼命的摇晃:“放老夫进去!今日老夫要活剐了你!” 始作俑者,董亮此刻跑到了牢房最里处,躲避苏克萨哈的口水攻击。 但作为上过战场的苏克萨哈那可能这么没品,吐口水还击呢。 “杀人啦!苏克萨哈要杀人灭口啦!苏克萨哈图害皇嗣,要杀人灭口啦!”董亮在里面边跳边喊,将苏克萨哈最后一丝理智给弄没了。 “你这畜生!竟然污蔑老夫!放我进去,我要杀了这小贼。” 站在旁边客占泰旁边的鳌拜此刻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切,对于董亮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自然不会有什么欣赏,但对于苏克萨哈的丑态他倒是很有兴趣。 眼看着苏克萨哈快要被气疯了,鳌拜未免生出事端,直接示意客占泰将苏克萨哈关到另外一间牢房。 两个狱卒将气疯的苏克萨哈直接拖到了旁边一间单独的牢房。 “好啊!客占泰,你生为人臣,竟然敢伙同苏克萨哈隔绝中外,图害皇嗣。如今在鳌拜大人面前竟公然给予苏克萨哈方便!你是欺我大清无人了吗?” 鳌拜作为领侍卫大臣,董亮自然见过,一眼就认出了,看见苏克萨哈被关进来了,董亮心里稍微有底了,此刻也有恃无恐的说道。 客占泰心中一跳,急忙否认:“你血口喷人,我客占泰向来忠于皇上,且容你这小人挑拨!” 董亮对于自己挨了两耳光的事情还没忘记:“我来此举报苏克萨哈密谋,你不向皇上奏报,二话不说就关我进牢是何用意?还有派人掌嘴,想封我的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客占泰此刻慌了神:“我没有,这里不是弹劾的地方,所以······” “好啊!”董亮拍手道:“奸臣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事关天家,你如此做派分明就是心中只有官职,而没有皇上!不是你的事,你就不管吗?” 如此诛心之言出口,不说客占泰,就连鳌拜都悄悄撤步,远离了客占泰。 客占泰此刻快要哭出来了,想表明心迹,于是望向鳌拜,像是抓住救命秧草:“鳌拜大人,你要为小人做主啊” 鳌拜此刻冷冷的说道:“老夫已经将罪犯带到,客占泰你好生看管,老夫回旨去了。”急忙甩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董亮见鳌拜离开,戏虐的望向客占泰:“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你竟然如此优待,将他单独关押,我倒要看看你家有几个脑袋够砍!” 面对董亮这种不讲武德的混蛋,客占泰此刻心里也是发虚,想要服软,于是招手让董亮来到牢房铁栏旁,悄悄说道:“贤侄,咱们大水冲了龙王庙,咱家侄媳的舅舅也是镶蓝旗人,改日我请你去春熙楼······” 然而董亮完全不领情,突然大叫:“好哇!狗胆包天!竟敢收买我掩盖图害皇嗣一事!” 我草!客占泰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心中不停的低估,这小畜生究竟想做什么?他当他是谁?他说什么,皇帝就信什么? 客占泰此刻不愿惹出什么是非,这混蛋如此颠倒黑白,定然是有所企图,眼下先答应他再说,万一事有不成,定要这小畜生生不如死,他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贤侄,有什么让叔做的,尽管开口。” “叫我董亮先生!”董亮才不愿让这种人占便宜。 正文 第二十章 天心难测 “什么?”客占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董亮,董暗的,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叫我董亮先生!”董亮冷冷的坚持。 这!客占泰实在拉不下这个脸,你那根葱?且不说你还没告倒苏克萨哈,就算告到了又如何,老子在尚方院当差,与你井水不犯河水。犯得着这样? 董亮见对方没有说话,也不再坚持,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今天过后,老子让你喊两声爹,你绝不敢只叫一声。 “我来这里这里只为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TMD公平。他苏克萨哈凭什么单独一件牢房,我要与他一间牢房!”董亮图穷匕见,直接说明诉求。 艹!客占泰翻了翻白眼,至于吗?为了这点事,吓了老子一条,心中不断吐槽的同时,也笑脸相待,让人将苏克萨哈提过来,与董亮关在一起。 在狱卒去押苏克萨哈时,董亮冲着牢里的五人说道:“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苏克萨哈这等恶贼,人神共愤,待会你你们向皇上尽忠的时候了。” 客占泰在一旁有些尴尬,稍稍提点:“出了人命,大家都玩完。”说完就出去了,留下两名狱卒防止意外,他也不信董亮敢打死苏克萨哈,再说了苏克萨哈多少是上过战场的,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 苏克萨哈进来后,看到董亮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董亮也不说二话,一脚踹了过去。 屋里的五人仍旧没动,董亮寄吧谁呀!就算他能告倒苏克萨哈,关他们屁事,他们犯的事是要皇上亲自赦免才能行。所以几人都是冷眼旁观。 董亮也无所谓,拳怕少壮,苏克萨哈年近五十,身形也不高达,要是还弄不赢,董亮也不想混了。 过了一会。 MMP,不愧是上过战场了,董亮心想自己还是有些轻敌了,一时间竟然不相上下。 “狱卒,狱卒!快来把这残害皇嗣之徒拉开!” 两名狱卒从一开始就在牢房外密切注意着占据,有了董亮的招呼自然就鱼贯而入,他们这些小虾米谁都惹不起,自然希望双方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于是很痛苦的将苏克萨哈与董亮拉开。 董亮见苏克萨哈被两名狱卒架起,一个偷袭,直接踹裆! 啊! 苏克萨哈惨叫传出,痛的说不出话来。 把牢里的几人吓得倒吸了几口凉气。 蛋也不知道碎了没有。 “老狗,你死定了,我说的!”董亮脸上有些挂彩,刚才一阵对殴,也出了心中闷气,再加上这一脚,也不再找苏克萨哈麻烦了。 苏克萨哈这一生那受过这等委屈羞辱,仇恨从牙缝挤出:“你阿玛今天才真的像一条老狗,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你一名,狗贼,你别以为你赢了,就算皇上一时被妖言迷惑。我身为议政大臣······” 话还没说话,就被董亮一脚踹在脸上了:“什么寄吧议政大臣,在我眼里连狗屎都不如,早些年间你还在长白山里捡狗屎吃,摆什么谱。” “老狗,你记住,你我私人恩怨已清,老子杀你,是为了这天下,这万民。” 噗嗤! 五人中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了声。 心想这货哪来的脸说为了万民,为了天下。 董亮恶狠狠的盯着那人,也不多说,这苏克萨哈该死!罪不在己,残民害民之举罄竹难书。在通州跑马圈地可少不了他,那些土地的原主人,不下百十人都死于他的屠刀之下。 这些话,董亮一时没忍住说了,以后他就不打算说,也不能说了。毕竟名声对他而言如同毒药,就算十恶不赦的人他也只能以私愤的名义杀掉。 —— 乾清宫内,福临迫不得已坐在了御座上,听说自己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他很生气,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直接下旨处死那个叫苏克萨哈的人便是了,但太后让他当堂面审,说是非曲直自有天论,事关天家,对方又是议政大臣,需要给对方一个体面,不能因为一纸密告就武断决议。 太后作为福临心中最亲近的人之一,她的话在福临心中有着很重要的分量,根本没考虑这件案子背后的意义。这件案子背后指向皇后,也暗暗指向了太后,事关清国的国本,一旦触碰便是惊涛巨浪,太后这般做法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公无私,明典正刑,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大家都以为是皇帝与太后角力,纷纷噤若寒蝉,不敢趟进这趟浑水里。 太后统领后宫多少年了,她的影响力绝对不仅仅局限在后宫,要知道太后是从皇太极,多尔衮那种血雨腥风时代熬过来,并最终胜出的人,她本身亦是清国的象征之一。大清有这大好局面,太后是有功劳的。 而顺治为了集中皇权,限制满洲贵族的权力,大肆启用了汉人与绿营,用内院制衡议政王大臣会议,已经引起许多王公的不满,公然那种,清朝多少王公贵族的家眷是姓博尔济吉特氏,以此为纽带,有多少人暗中倒向太后有谁知道?但好在顺治的政治手腕是合格的,也算压得住局势,即使如此,任然暗流涌动。 历史上顺治临终前下罪己诏,未必不是向孝庄服软的意思。 如今皇帝借由四子夭折悍然向苏克萨哈发难,被朝中不少人解读为这是皇帝新一轮的集权运动,要对皇后动手,甚至要对太后动手的信号。 但事情诡异的在与,这清国的议政王大臣里没有一个人得到皇帝或者太后哪怕一丝的暗示。 这种政治事件,自己居然没有一点消息,要知道这种事情不应该事先向自己的心腹通气吗?虽然皇帝与太后母子一体,万一事情闹得不可收场,要兵戎相向,不是因该事先准备,以防不测吗?这无疑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比如索尼在家接连捏碎了两个茶杯。 爱星阿连干了五碗稀饭。 这些表现都是无法参与愤怒,以及无力参与的恐惧 并且这事情骤然发生,大家也没有时间串联,互相通气。都不知道是自己没收到消息还是大家都没收到,让这些议政王大臣纷纷怀疑这事以苏克萨哈为引子,刀子是不是要顺势落在自己身上。 再看看坐在御座上的皇上,一脸不懒烦,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微笑,甚至主动让了太后一子,没有让内院与三法司协同办案,如此自信的表现,无不预示着顺治对于这场审判的绝对控制。 各位议政王大臣纷纷打量着对方,想从对方的肢体语言中解读出一些特别的意思,这些人中谁是帝党谁是后党? 而对方总是一副茫然的神态,让诸位议政王大臣一无所获,最关键是的TMD倒霉的居然是苏克萨哈,他可是铁杆帝党! 这究竟是个什么局面?众人心中满是问号? 向太后发难,不应该朝明显倾向太后的人发难吗?比如户部尚书车克。 难道是苦肉计,弃车将军?用一个苏克萨哈向太后发难?可是皇上与太后根本没有这么大矛盾啊,他们可是亲母子,在许多时候是可以看做一体的,只是在具体事务,具体操作上有分歧,母子虽然暗暗较劲,但都是自家的事情,绝不会像这样拿在台面上说。 皇帝不可能这么弱智,出这么明显的昏招,肯定是在下大棋! 诸位议政王大臣,越是分析越感觉这水深不见底,而御座上皇帝那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众大臣纷纷都有一个念头。 天心难测!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下大棋 福临之所以笑,那是因为董亮用他炙热的双眼表达忠诚。他从一个深韵权谋的帝王变为了厚道的傻子,别人对他笑,他自然要从情绪上给予回应。 董亮健硕的身躯,干干净净的面庞,让福临一见便倍感亲切,这是这段时间里,除了太后与董鄂妃后,第三个让自己有这样感觉的人,所以一下子福临觉得董亮说的都是对的。 妥了!当董亮看到福临第一眼时,对方那智慧的眼神,让董亮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真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好皇帝! 站在董亮的立场上,这一刻便是将遇良才,君臣相遇的光辉时刻,但如果有史书记载那么恐怕就是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 二人公然在朝堂上,眉眼传情。 对此,诸位议政王大臣,纷纷当做没看到,因为硕古莽一个无名小卒,太过于无足轻重,他背后一定有人。他们将所以注意都投入到皇上身上,猜测皇上如此做派一定有他的深意。 至于深意,诸位议政王大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纷纷感受到了皇帝对自己的智商压制。 恐怖如斯。 因此诸位议政王大臣惴惴不安,纷纷告诫自己待会千万不要跳进坑里,要明哲保身。朝堂奇怪的陷入一种平静之中。 然而这种平静随着本案的另一个主角苏克萨哈的上场被打破了,诸位议政王大臣变得不安与愤怒起来。 苏克萨哈的脸上不说被打的鼻青脸肿,裆部那暗红的血迹,无疑让众位议政王大臣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苏克萨哈在怎么也是议政大臣,竟然被滥用私刑,落得如此下场,那以后且不是在座各位都会遇到类似的遭遇。 于是几乎是,齐刷刷的一片,几十个脑袋磕在了地上。 “微臣斗胆!请斩硕古莽!皇上还未论罪,便滥用私刑!” 董亮与福临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但董亮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直接狡辩道:“我倆是互殴,他技不如人被打倒在地,关我屁事!你看我脸上不也被苏克萨哈一拳打青了?他算不上滥用私刑?” 爱星阿直接跳了出来,怒斥董亮,从大清律法,到行为逻辑,一条一条的斥责董亮胡说八道。 说的是声泪俱下,有礼有节。 然而爱星阿一番操作注定落空。 福临表示,我听不懂······ 董亮将福临的表情看在眼里,众大臣看见福临沉默不语,面容寡淡,以为是帝王心术,雷霆之怒蕴于心间,春风拂面表于面容。但董亮知道这完全是听不懂的状态,像极了自己上英语课时的状态。 是时候开始表演了。 董亮准备拂刘海,学着电影里的经典动作,却发现自己额头半根毛没有,想到自己身后鞭子,怒火顿时就满了,想到了中华民族苦难的经历,正义感BUFF直接加满,径直站了起来大声呵斥。 “你们这群虫豸,眼里只有自己!没有皇上!苏克萨哈是什么人?残害皇嗣,密谋天家,狼心狗肺之人。这样的人受了点伤,你们不拍手称快,反而替他说话?不要以为你们心中那点小心思,皇上不知道?无非就是” 董亮本想着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类的话,但是鉴于福临的智力水平,很快就否决了,直接说道:“无非就是苏克萨哈是自己的同类,皇嗣死不死没关系,重要的是自己的面子,自己的利益。根本没把皇帝看在眼里。” 一番操作,将众位大臣吼的一愣一愣的,甚至没注意董亮直接站起来,御前失仪的事情。 对于董亮的驳斥,众大臣根本不打算驳斥,因为不值一驳。 倒不是说董亮胡说八道,而是一些正确的废话也说的这么慷慨激扬,至于吗? 他们就是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但这是很正常的表现。 是啊,天下是你皇帝的,但你治理天下众需要人啊,牲口还分三六九等啊,都是这待遇,大家凭什么替你爱新觉罗卖命?且不说天下是这群人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就说给你爱新觉罗家当奴才就这待遇? 然而福临并不觉得,反而觉得董亮说的很对。缓缓开口说道:“还是你贴心!” 皇上! 众多议政王大臣大惊失色,这直端端的表面立场,完全是要摊牌的节奏。到了这个他们以为的关键时刻,诸位议政王大臣也不敢表现过于强势,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刚才与自己一起磕头的同僚,有几个是皇帝的内鬼,会不会与皇帝合伙起来布置一个陷阱,让大家往里面跳? 真到了要害地步,忠臣的面子、体面那算个屁! 要知道在皇太极时代、四大贝勒时代,一开始,大家可是坐在一起开会的。到后来南面独坐,再到后来座位都没有了,然后到现在需要跪地听旨。 满清短短几十年,就从努尔哈赤朴素的明主制度,发展到了雍正的封建君主集权巅峰仅仅只用几十年,一方面是满清历代君王的努力,但另一方面,也是中国的文化氛围,思想意识自发的内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中华卷了几千年,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多的是舔狗,只要能当,那是什么底线都能抹掉的。可以不要座,只要跪着。 反正你不当有的是人当,在中华,只要危机出现,那么一定会认为是集权不够,于是按照路径依赖,出现清国这种变态的皇权是毫不意外的。 所以造成了到了最紧要关头,诸位议政王大臣你看你,我看我,竟然没有一人吭声! 董亮在福临面前,张来手臂将众臣挡在皇帝面前,脸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发出自己政治宣言,大声吼道:“如果大清最后只剩一个忠臣,那边是我,觉尔察·硕古莽!” 声音不断回响在乾清宫,从远处看,端的是大义炳然,忠心耿耿。 福临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的背影,心中不禁一暖。 大清有孤忠啊! “皇!皇上!”苏克萨哈此时艰难发出声音。 董亮却突然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人形布片,大声吼道:“苏克萨哈你可认得此物?” 苏克萨哈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董亮就抢先说道:“被说到要害地方了吧!这个就是你图害皇嗣的证据!这是你我互殴的时候,我从你怀里抢过来的。你处心积虑的将这个布片小人假象成皇嗣,然后行巫蛊之事。” 如此不要脸的话,低劣的栽赃嫁祸,自然没人相信,福临也不相信,因为他听不懂,不知道什么是巫蛊之事。但董亮是面对群臣说的,屁股对着自己,明显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无所谓了,懒得去想。 众臣也是冷笑,这小子是昏头了吧,竟敢拿屁股对着皇帝,只怕下一秒就被拖出去杖杀。 众臣的冷眼旁观,让董亮直觉自己的伎俩只怕被这些大清精英看的一清二楚,群臣之所以现在束手无策。住主要的原因皇帝已经变了,不是他们原来认知里的皇帝,用以往的方式应对顺治,自然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这才让董亮抢了先机。 董亮深知这种情况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要快速了解此事。 于是董亮转身直接跪倒在地,不装了,直接说道:“皇上,苏克萨哈图害皇嗣证据确凿,请皇上下旨让奴才办理此案,全权负责,纠出苏克萨哈党羽、同伙,还皇上一个安宁,给世人一个公道。同时念及苏克萨哈的平日功劳,陛下仁心,此案只诛祸首及党羽,不牵连家人。” 福临很满意董亮的做事方法,直接告诉自己该怎么做,不玩那种虚头巴脑的,于是满意的点头:“准奏!” 众大臣傻眼了,尼玛,这是什么鬼魅操作,前一秒还在大声呵斥,后一秒就跪地接旨了。中间不要逻辑衔接?这跳转谁能接得住? 诸位议政王大臣心中虽然有一千个疑问,但并没有人出生反对,一是顺治余威尤在,二是他们对这道旨意还真没什么话说。 帝党与后党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有的,只有诸位议政王大臣情感上的偏向。 偏向福临的“帝党”自然将重点聚集在苏克萨哈的党羽身上,再加上办案权在自己方手里,皇上既然弃车将军,图谋甚大,俨然是要下大棋,此刻不好打乱皇帝布置。还有不祸及家人,明显是皇帝在给帝党打信号,意思是还记得大伙的功劳,稍安勿躁。 后党更没有话说,目前为止,只是苏克萨哈这个铁杆帝党倒霉,管他们屁事。要查苏克萨哈的党羽,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也没什么意见。 至于苏克萨哈呢?在意的人当然有,比如说老觉尔察家两位优秀子孙,达尔岱老对头,大清议政大臣,觉尔察·都尔德以及觉尔察·逊塔,这两位看到董亮疯魔一般的表现,害怕再折腾抗议一下,苏克萨哈会被董亮搞得满门抄斩,自己也有引火上身的危险,所以眼下选择暂避锋芒。而对于董亮,仍旧有些小噱,认为眼前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入了皇帝青眼,让他填入阵眼,风暴还在继续酝酿,得先退一步,先把全局看清楚再说。 拳头得先收拢才好蓄力打出。 至于兔死狐悲?笑话,从小我就看出,苏克萨哈那不太聪明的样子。我这么聪明,洞察时局,揣摩人心,会是苏克萨哈那种蠢货? 于是乎,董亮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场会议稀里糊涂的就结束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十八道圣旨 苏克萨哈一案就这样暂时落下帷幕,董亮振奋的同时也有些失落,振奋的原因自然是搞掉苏克萨哈,自己开始进入清国的核心权力层。失落着在于这一切来的如此的轻松,权力在这个时代能够如此轻易的压服一个人。 董亮原本为了今天做了许多准备,比如昨天,他花了许多银子让人去想那些议政大臣、朝堂高官投递秘信,虽然许多信件根本没有进入那些权贵府上,但也成功六家。 再比如那个布片小人,乃是董亮千辛万苦搞到了一些绿矾,写在颜色相近的布片上,绿矾遇水会显示成红色。原本董亮将这个拿来做自己的杀手锏,为了防止被狱卒搜身带走,他将布片缝在了自己袖子内。 本打算在议政王大臣会议大显身手,无奈抵不过福临轻飘飘的两个字“准奏”。 这世道你若不变成权力的样子,权力也会把你弄成他想要的样子。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董亮先将苏克萨哈的事情扔到一边,对于能够接近福临,并向他施加自己的影响,董亮还是振奋远大于失落,毕竟自己身上还有终极任务,还有迫在眉睫的危机没有解决。 南明快撑不住了,怎样才能让南明撑过这最危险的时光,而现在需要做的便是让自己合法、制度性保障的留在福临身边,换句话就是升官。 所以诸议政王大臣走后,董亮也是不顾礼仪,一把握住了福临的手,包含深情的说道:“陛下,这两天受苦了!有微臣在,陛下从此不必理会那些麻烦了。” 顺治一瞬间眼就红了,总算,总算有人懂我了,眼眶有些湿润:“爱卿知我!” 吴良辅在一旁张大了嘴巴,今天真是癞蛤蟆屁股朝天,开了眼了。 接着董亮说道:“请陛下屏退左右,微臣有心里话对陛下说。” 福临自然是满口答应。 哐当! 大门关闭后,吴良辅呆立当场,从福临对董亮的态度,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皇上对这小子明显不一样,皇帝的注意力只有那么多,有人多了,就有人少了。 “还好,外臣不可能一直陪伴君前,我的位置与外臣不同,陛下总需要身边人照顾。”吴良辅安慰自己道。 但很快乾清宫就出了一道旨意。 “觉尔察·硕古莽公忠体国,实心用事,擢升二等侍卫。” 一个时辰后,第二道旨意发出。 “觉尔察·硕古莽才智卓绝,智勇超群,清廉自守,不世之材,擢升一等侍卫,尚虞备用处管理大臣,大理寺卿。” 再一个时辰后,第三道旨意发出。 “觉尔察·达尔岱忠臣功勋之后,忠勇纯良,沉稳贵重,授议政大臣、特进正红旗固山额真。” 再一个时辰后,第四道旨意发出。 “迁镶蓝旗瑚济寨第三佐领移镇京师,牛录额真觉尔察·明岱锐猛无敌,忠心日月可鉴,擢升火器营翼长。迁觉尔察·博尔金为镶蓝旗第三佐领牛录额真。觉尔察·阿古岱为永定门城门校······选觉尔察·爹岱、觉尔察·呈睿为三等侍卫,乾清宫行走。” 然后第七道旨意时,吴良辅下岗失业了,他的位置被另外两个太监代替了。 ······ 一连十八道旨意,老觉尔察家见着有份,人人有官当,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旨意内容五花八门,除了给觉尔察家求官,还有平反冤狱的,还有复起南党党魁之一的龚鼎孳为刑部直隶司郎中并理京畿道御史,正白旗都统、副都统,杭州将军督查院刑科事,还有莫名其妙的给索尼加官进爵,等等烂七八糟的事。 一连串操作,让清国整个朝臣都陷入巨大的疑惑与猜疑中。 十八道旨意足足三天才颁发完毕,这也意味着董亮留宿宫中,与福临形影不离,整整三天。 而十八道旨意没有一道旨意是关于处理苏克萨哈的。事件的源头现在还关在牢里,好像被人间遗忘了一般。 然而董亮忘了,世人却没忘。 董亮着一段毫无章法的打发,彻底把朝臣搞懵了。 从事后的反应来看,似乎皇上和硕古莽对苏克萨哈并没有什么意见,皇四子的事压根都没提半分,那TM苏克萨哈裆部被踢烂事怎么回事? 什么仇什么怨? 难道有什么私人恩怨在里面。 接着从宫里传出的一道皇室丑闻瞬间引爆了整个京师。 顺治、硕古莽、苏克萨哈之间的三角恋导致的仇杀的消息不胫而走。 众人觉得荒谬之余,细细一想有觉得里面的逻辑挺自洽的。 你想啊,硕古莽与皇帝三天三夜形影不分,同塌而眠,据传宫里不时传出淫·笑声。汉哀帝与董成嘛,皇帝好个男风,正常的狠。 再加上前几天一个小太监看见硕古莽与苏克萨哈在宫内幽会,硕古莽动情之时当场就把苏克萨哈的衣服撕坏了······ 两条信息一结合,朝臣瞬间又想起了苏克萨哈一把年纪还白面少须,不成想是有这个癖好。而硕古莽为什么偏偏踢爆他的卵也就有了新的解释。 尼玛,对于这种事情,汉臣与满臣的反应截然不同。 汉臣不以为然,毕竟这事历史上太多了,不说历史书上,就是前明,乃至现在,明间好男风也司空见惯。 大家玩玩而已,又不结婚,反应这么大干嘛? 满臣则是大姑娘上花轿同一回,纷纷鄙夷唾骂苏克萨哈与硕古莽的同时,却不约而同悄悄的刮起了胡须。 这场政治风暴似乎是以一场闹剧收场了。 处于风暴中央的却董亮后知后觉,对他而言,麻烦才刚刚开始。 把视线拉回那一天,董亮拉着顺治的手,说着心里话。 “陛下这些日子受委屈了,有微臣在,陛下只管顺从心意,麻烦的事情交给微臣去做。” 福临含笑点了点头。 董亮接着又说:“陛下这些日子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福临眼睛一亮,这些天都快闷死了,他脱口而出道:“爱情果然知道朕的心意。” “那微臣陪陛下玩玩游戏。” “什么游戏?”福临来了兴趣。 “石头剪刀布!”董亮真诚的说道,傻子嘛,越是简单的东西越上瘾,毕竟稍微复杂的游戏,董亮怕顺治玩不明白。 “怎么玩?爱卿快教教我!” 玩法很简单,傻子都学得会。 很快福临就沉浸在了这个游戏中,那种掌控万物的感觉很快就回来了,每一次胜利都让福临狠狠的提了一口心气,仿佛要把这些憋屈的感觉统统赢回来。而董亮也很识趣,没有一直输,毕竟全凭运气的游戏,只要不刻意还是有一定的游戏体验的。 有输有赢无疑让福临很快沉浸其中。 玩了半个时辰,福临还乐此不疲,董亮却渐渐感到无趣,有一瞬间他真感觉对方能玩到天荒地老。 好在这东西也要耗费体力,一个时辰的时间也让福临累的够呛,趁着休息的时间,董亮直接说道:“陛下,微臣斗胆像你求个官,好方便进宫陪陛下玩乐。” “好啊,你要什么官?”福临爽快的答应了。 “二等侍卫!” “准奏,你去让吴大监拟旨吧。”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东厂雏形 “谢,微臣斗胆让领完旨后,让吴大监去家里再宣读一遍,好让微臣在家里显摆显摆。”董亮的目的倒不是去显摆,而是去给家人报平安。 对于达尔岱居然彻底放下脸面去找苏克萨哈求情,董亮心情很复杂。 那口是心非的父爱,此刻他是能清晰的感受到的,但如何回应,他却有些迟疑,毕竟他的目的是要毁了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有达尔岱的故旧,有达尔岱的理想,有他的家乡。 董亮怎么敢对达尔岱投入感情?甚至连呆在身边也不敢,他决定了,此番归府后,便要搬出去住了,这或许就是做内奸的无奈吧。 人啦,毕竟是复杂动物,朝夕相处,怎么会不产生感情?不如山水相隔,相看厌厌。 至于宛如与春枝,很不幸她们只能做董亮的小妾,很幸运她只是董亮的小妾。待到山河变色,汉家尽复衣冠,作为汉人,她们会迎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或许吧。 待董亮去找吴良辅拟旨时,直接塞了一千两给吴良辅。 吴良辅受宠若惊,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眼前这位已然飞黄腾达,将来会达到何种权势不敢想。 于是吴良辅连忙推迟:“呦!六爷,这可使不得,咱们都是为圣上办事,你这是做什么?” 董亮也赔笑道:“这不,真有私人的事劳烦你!” 吴良辅一听,以为董亮诚心结交,心想自己的地位稳住了,脸上挂着笑,虽然嘴上推迟,但那张银票却泥入大海,消失在了他袖口里。 “不敢,不敢,只要老奴能办的,一定替六爷你办到。” “嗯,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确实有两件事,一呢,去贵人坊柳絮街找一个叫李如锦的姑娘,那是我的爱妾,麻烦你派人向她报一声平安,让她回府。二呢,麻烦你派人在京城到登州的路上,找到名叫魏河与春枝的人,一个是我心腹,一个是我爱妾,如果路上寻不到,那就一直南下,前往登州,找当地最好的酒楼,找一个叫董二的客人。” 董亮说的很认真,吴良辅眉头却微微皱起,被除了皇帝之外的人使唤,他还真不习惯。但眼下也得暂避董亮的风头,点头称是。 福临休息够了,董亮自然又得马不停蹄的伺候,这次董亮换了一个花样,向福临借了两个夜明珠,一人一个,用来玩做玻璃弹珠玩。 这种玩法趣味性果然比剪刀石头布好多了,多了一些技术性操作,福临当然也是在兴致昂然的玩着。 然而董亮却深表忧虑,福临之所以现在如此信任自己,除了对自己有着不可明说的亲切感与依赖感外,无外乎鲜新而已,毕竟这些天都把福临给憋坏了,换做别人做这些,一样能让福临信任倍至。 好在这个世界上,暂时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皇帝变成傻子了,要是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对皇帝的优势就不像这样明显了。 不说别的,就论伺候人,哄皇帝开心,玩这些弱智游戏,董亮拍马也赶不上那些专业的太监。待那些太监或者皇帝身边的人知道皇帝的秉性后,变着法子哄福临,福临只怕会乐不思蜀,将董亮彻底忘了。 所以董亮现在需要做的,先把关键位置拿到再说,以福临对自己好感,短时间也不怕赖账。 然后找一些新的玩法,只有董亮能够陪玩的项目,这个董亮暂时没有思路,或者不断提高福临的阈值,让福临对游戏都失去兴趣,大家都没得玩。 最后呢,也是最关键的,如何利用这次机会,破坏吴三桂与罗讬征讨云南的军事行动。 现在清国高层一大票军事精英,又是伐明紧要关头,一些小心思肯定会被拆穿,自己起点太低,短时间内也做不了清国的最高军事统帅,阻力太大了。 要不学学朱祁镇,唆使福临御驾亲征?果断的在云南送了。可是那种凶险之地,如何保证自己的小命? 而且明朝的皇帝是永历帝,董亮是不相信,就算来个清朝版的土木堡之变,永历帝能取得最终胜利。而即使是送了,坐镇京师的太后会迅速联合众议政大臣选出一位皇帝,到时候局势如何真不好判断。 眼下孙可望已经降清,将贵州、云南的兵防布置交给洪承畴与兵部了,洪承畴在湖南督战,想在这份情报上做文章太难了。 艹!想到这里,董亮不由的大骂,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结果发现居然对局势没什么太大的帮助,怎么不令人沮丧。 要是吴三桂与罗讬突然暴毙那该多好! 这个念头一起,董亮瞬间就有了一个思路,那就是借由苏克萨哈这件事,掀起大狱,将罗讬与吴三桂弄进监狱干死。 虽然这件事很难办,毕竟满朝文武与太后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任由董亮临阵先杀大将,,必须找个合理的借口,将案子做成铁案,好堵住悠悠之口,毕竟现在皇帝还是有足够的威望的。 前方道路黑暗,只有一丝光亮,董亮必须握住。 于是第二封旨意董亮准备从这个方面入手,大理寺作为三法司之一,即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拥有案件的复核权。一般来说,都察院负责官员案件的初审与复核,刑部负责民人案件的初审与复核,二者初审定下罪名与处理结果,交由大理寺复核,没有异议,便将结果告知都察院与刑部,直隶以外的交由各地办理,京师的无论大小都由皇帝决定。 如果大理寺对初审结果不同意,则需要交由皇帝裁决,或者将案件发回原处再行审理。 三法司的流程大致是这个,但在每一个时期具体流程会有一些变化,三法司的职权大小也会发生变化,有时候初审与终审都是都察院的,其他二位沦为摆设,有时候则是刑部居上,其他作为陪衬,具体都是按照当时皇帝的具体意志。 像大清律基本承袭大明律,明明是部条文法律,但在具体操作的时候,搞成了案例法律。 每条罪状都是以皇帝以往的判决结果作为法律解释。活生生从大陆法系搞成了海洋法系(注:胡祥雨《清承明制与清初三法司审判权格局的变迁》) 可见在封建王朝,皇帝真正的做到了言出法随。 说到清初,刑部则占据了三法司的绝对主导,垄断了审判权。眼下大理寺卿作为正三品官员,有没多少实权,不是太显眼,董亮正好先占据这个位置,然后再把审判权转移过来。 董亮此刻最想的是复刻魏忠贤的路线,搞个东厂,皇权特许,想抓谁抓谁,想定什么罪定什么罪。 于是董亮又想到了粘杆处,作为清朝的情报结构,在历史上完全没有存在感。官方名字叫尚虞备用处,负责护卫皇帝的出巡与娱乐,在顺治朝真的只是负责出巡与娱乐,具备特务机构性质是康熙朝的事情,作为热爱江南的皇帝,几次出巡让粘杆处的权力极剧扩大,拥有了特务机构的性质。 而粘杆处的管理大臣无定品、无定员,董亮顺势要了,不会引起太多关注,现在也还没谁能从这里联想到东厂。 董亮觉得悄无声息的先把草台班子搭起来。 于是第二封旨意便下达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兵权 陪着皇上用完午膳,第三个时辰,董亮开始给福临讲起了童话故事。 董亮嘴上说着,心中却沿着东厂路子,开始发散思维,粘杆处以后建立了,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自己凭啥说杀就杀,他们不会反抗吗?他们的法制精神这么强吗? 董亮粗略一想便知答案是否定的,他们之所以不敢反抗,是因为粘杆处代表朝廷,代表皇帝,他们背后是皇帝的意志,是拥有最多资源,最多兵员的皇帝,所以他们不敢反抗。 低层逻辑还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但要是他们知道皇帝是傻子后,这种威慑还有多少呢? 所以得手握兵权! 都统作为一旗的军事民政长官,是眼下清国的核心战力,必须握紧。八旗都统一个萝卜一个坑,好在苏克萨哈被自己搞下去了,镶白旗的都统空了出来,不占是王八蛋,所以第三道旨意发出了,将原正红旗的都统转任镶白旗都统,位置空出来留给达尔岱。 旨意刚发出,太后就遣人送来了一张虎皮与人参,虎皮乃是皇太极亲手所猎,人参到没有什么稀奇的,乃是长白山普通人参,太后说皇上政令频出,怕皇上太过操劳,所以送了两样物件让皇上郑重身体。 董亮读出了潜台词,虎皮意为江山,人参意为人民,意思是清国打江山不易,统治基础还不是很牢靠,皇上所作所为要对得起清国列祖列宗,不要肆意妄为,八旗兵权乃重中之重,要慎之又慎。 太后此番倒不是说警告,而是一番劝诫,顺治御极十五年,清国从入关到吞并大半个中国,虽然前面多是多尔衮的功劳,但威望还是有的,用人、罢人太后一般不会提什么意见。 太后这一番操作,没有给福临提醒,倒是给董亮提醒了,前面自己如何幸进都无所谓,一旦面对兵权,则要慎之又慎,因为这触及到了清朝的根基。 在顺治大肆任用汉人制衡议政王大臣会议制度后,那些心怀不满的满洲大臣自然只能将目光投向太后,清国两大政治口号,满汉一体之外还有一个便是首崇满洲,顺治占了一个满汉一体,那诸位议政王大臣自然要把太后推向首崇满洲。这不是什么阴谋的政治团体,而是自然而然的政治倾向,而为了大清的稳定,太后也必须扛起这大旗,如果太后不扛,那么这些议政王大臣便会自发寻找另外一个可以扛起大旗的人,这是客观的政治需求。所以为了大清江山,为了爱新觉罗,太后不想扛,她也必须扛。 而事关八旗的根基,八旗都统,太后于情于理便要表达关注。 这关注就是一种政治表态。 说到底还是因为达尔岱威望不够,军功也没多少,从甲喇额真,跳过副都统梅勒章京直接做了一旗之主的固山额真,多少让人不服气。 董亮心想自家底子过于薄弱,就算坐火箭也需要加注燃料点火才能起飞,就算能起飞,以老觉尔察家那帮人的素质,吃喝瞟赌还行,搞政斗那是门外汉的门外汉。所以除此之外还需要盟友,盟友如何选择也是个难题,太强大了怕吞了自己,太弱小了没什么鸟用。 而盟友的形成需要政治互信,董亮现在一步也不敢离开福临,需要连通里外,故而第四道圣旨,就是为了拉拢盟友做铺垫。想到这里,董亮叹了一声可惜,明明有天然的盟友,可惜现在不禁老死不相往来好互相敌对。 安费扬古成活的有三子,硕尔辉、阿尔岱、达尔岱。 安费扬古事后却是小儿子达尔岱袭爵。其余各支皆不满,相继交恶,不同于达尔岱的沉寂。阿尔岱的儿子都尔德在随后伐明的、战争中大放异彩,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南明第二个皇帝隆武帝就是被都尔德斩杀的,于顺治八年位列议政大臣。 硕尔辉一脉也有牛笔的人,他的孙子逊塔现在工部尚书,镶蓝旗副都统,同样位立议政大臣。 可以说老觉尔察家就属袭爵的达尔岱混的最差,偏偏也就他能代表觉尔察家,怎么不令人恼火? 对于这两家用不了,董亮很惋惜,有机会,他是愿意和这两家和解的,开玩笑,加上现在达尔岱的正红旗。 都尔德的正黄旗护军统领,专管一旗军事与副都统同级。上三旗不设都统,由皇帝亲领,所以正黄旗护军统领其实与其他旗都统差不多。 逊塔为镶蓝旗副都统,在八旗中的三旗有很大的影响力。要是这三家和解,那真是除了爱新觉罗家外第一家族。这也正是太后劝诫的缘由。虽然现在三家不合,但毕竟是一家的,都是安费扬古传下的血脉,和解并非不可能。 董亮盘算着自己眼下立足未稳,这种敏感的事情还是不能做的。 所以觉尔察家这个联盟是暂时被放弃了,那么除此之外的,满清其他勋贵呢?议政王大臣里,拉拢那些,打压那些? 细细盘算下来,好像即不需要拉拢,也很难打压,议政王大臣里全都是自己潜在的政敌,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想要收下当狗,那是没有可能的。而拉拢是需要付出筹码的,以现在觉尔察薄弱的根基,再付出筹码给议政王大臣级别的盟友直接会导致力量失衡,谁主谁从还不一定。 满人不行,董亮的目光自然转向了汉人,那些明明位高却不权重的汉臣。虽然顺治朝也有内阁这玩意,但相比于议政王大臣会议,那是完全不够看的。原则上议政王大臣只能由满人担任,范文成作为第一个汉人议政大臣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这些人基本都是前明大臣投降满清的,虽然骨头软,可搞党争是一把好手,明末的东林党与阉党之争甚至蔓延到了顺治朝,成为南北党。 在顺治朝,北党党魁冯铨被御史弹劾的罪状之一便有依附魏忠贤,给魏忠贤修生祠。 真是天大的笑话,个个搞党争都搞魔怔了,改朝换代了还拿前朝的烂事来说。作为智商正常顺治与满清文武,自然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不闻不问。 马德,你依附明朝的魏忠贤,关我清朝什么事。 而两党的人生目的就在于干掉对方,等于是管你天荒地老,洪水滔天,换了马甲继续干就完事了。 阉党摇身一变,变为了北党,东林党则成为南党了,可惜顺治十年随着南党党魁陈名夏被杀后,南党全面溃败,掀不起半点风浪。 作为接受正规网文教育的董亮自然恨东林党恨的深入骨髓,认为这是灭亡大明的罪魁祸首之一,但作为清朝的秦侩,董亮表示需要的就是这种人,多多益善。 一旦斗起来,就如同疯狗,不咬死不松口。 将南党作为自己潜在的政治盟友后,董亮现在继续与外面取得联系,。这盟友不是单方面宣布就行的,不说别的,你得给南党信号,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愿意投奔你。 所以第四道圣旨除了是大肆封赏达尔岱一家外,为的找到一个能连通里外的人。 侍卫便是最好的人选,入选侍卫需要十三岁以上,十八岁以下,好在达尔岱能生,他大哥明岱能生,二哥博尔津也能生,四哥也不错。 够资格的竟然有七八人之多,这些人个顶个的蛀虫,优秀的好吃懒做,优良的杀人放火。 一比较,硕古莽简直是活菩萨、大圣人,难怪达尔岱与戴佳氏之前千辛万苦给他弄了个笔贴试来做,倒也不完全是宠爱幺儿的缘故,而是在觉尔察家鸭立鸡群的过硬素质。 董亮连这些人名字都记不全,甚至年纪都有可能记错一两岁,眼下这个节骨眼只要能够听懂人话就行了,所以不论嫡庶将自己一个侄儿、一个弟弟都拔擢为三等侍卫,传递消息。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宛如 当李如锦再次踏足觉尔察家时,感受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吴良辅派人找到她,并将她送回府时,已经是董亮第二段圣旨到达之后。 由礼仪院的张太监陪同,觉尔察家破天荒的让李如锦从大门进门,并被请进会客大厅内。沿路上,大大小小的奴婢纷纷带着比菊花还灿烂的笑容伏低做小,甚至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嬷嬷都跑过来服软认错,甚至吴嬷嬷都过来说了两句体己话。 更为夸张的是,戴佳氏居然让她在大厅落座,陪她说了好一会话。夸奖她在董亮患难之际,任然不离不弃,同甘共苦。 并暗示这个选择会让她一生受用无穷,但凡董亮有一分权势,她便有了一分富贵。 这让李如锦惶恐之余,更多感到迷芒。 她的人生好像迎来的巨大的改变,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的身份已经注定了她的上限。 富贵也好,贫贱也罢,她都只能作为爱董亮的小妾存在。 她的一腔情愫都已倾注到了董亮身上,这些无论董亮是何身份都改变不了。 然而很快,这种迷芒就被驱散了,她在这座府上分到了一处独立的院子,院内的奴仆任自己挑选。在院子内她就是天,就是一切,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个奴婢的身份,以李如锦的名义活着。 李如锦兴奋的走遍院子每一处屋子,一处主殿,一间书房,三间厢房,两处偏厅,还有一处小厨房,一名嬷嬷,两个贴身大丫鬟,四个小丫鬟,两个婆子,一个厨娘,这配置与博尔金的正室差不多了,在这府上的女主人里,只有戴佳氏以及明岱的正室比她稍高。房间还没走遍,奴仆也还未挑选,第三道旨意便来了。 她赶紧去大堂接旨,待她到了大堂时已经乌央乌央的跪倒了一大片人,有了之前两次经验,香案之类的都是现成的,礼节之类的也驾轻熟路。 戴佳氏看到李如锦过来,便招呼她在前面跪下。 从这个下跪的这个位置,李如锦很快的了解自己如今在觉尔察家的地位,仅在达尔岱,戴佳氏,明岱嫡妻,明岱嫡子、博尔金嫡妻,以及达尔岱其余子孙之后。连达尔岱的小妾,四爷的生母都排在自己后面。 第一奴婢,李如锦很快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众人纷纷猜测这次董亮会升什么官?莫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做侍郎了? 毕竟这次前来宣旨的是司礼监的副总管,可是宫内的三号人物,规格这么大,官一定不小。当宣布达尔岱为议政大臣、接任正红旗固山额真时,觉尔察家每一个人都当场失控,浑身颤抖。 开玩笑这可是议政大臣,八旗都统啊!在个人权力上基本已经到顶了。在清初这个环境里,比什么尚书更有权势。 达尔岱更是当场失态,短短一天,他可谓从地狱到天堂,此刻手上的伤与膝盖还没好,旨意的内容好像这世界最好疗伤药,将他的痛苦从里到外彻底治愈了。 旨意宣读完毕,达尔岱领了旨后他与戴佳氏抱头痛哭,这一生所有憋屈都在这泪水中,顺着脸上的沟壑,被冲刷走了。 院内的其余人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如果之前的两道旨意,他们还只是作为旁观者,与有荣焉,期盼董亮飞黄腾达后未来的某一天提携一下老觉尔察家人。 那么现在他们便能清晰的意识到董亮权势的恐怖,这一天仅仅几个时辰便到来了,翻手之间,就将他老爹抬到了如此高位,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只要董亮有意愿,随时都能让他们坐地起飞。 老大、老二、老四媳妇感受更加强烈,连带着对于李如锦又多了一分重视。 田豹此时更是懊悔不已,对于自己的愚蠢与短视更是悔恨。早知道六爷办的是这么大的事,就算他把自己给卖了,也要为六爷肝脑涂地。此刻田豹对已是魏河羡慕嫉妒恨,有了这番际遇,魏河又有文化,摆脱奴仆身份,当个官是有很大希望的。 对了,魏河现在怕还不知道六爷已经渡劫成仙了,与春枝姨娘还在路上担惊受怕,这可是个人情,董亮腿有太多人抱了,轮不到他,只能找到了身边的人的腿抱,田豹脑袋转的飞快,打算立马请示老爷与宛如姨娘,带些人去拦截魏河的马车,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这个想法刚一蹦出,田豹就立马意思到不妥,琢磨着宛如姨娘此刻是否希望春枝姨娘回来?自己不要糊里糊涂的把宛如姨娘得罪,有了昨夜的同甘共苦,可以预见宛如姨娘必定比春枝姨娘受宠。算了,还是顺其自然,不再多惹事端了。 众人思绪纷飞,却无人注意还在一旁等候的大太监,李大忠,一般这种大喜事得打赏前来宣旨的大小太监,不能让报喜的白来一趟。 但院子内几十号人,似乎只有李如锦注意到了无人打赏这事,寻思着眼下老爷与夫人这般失态怕是不行了,院里够身份的便是明岱媳妇叶赫纳拉氏。 本来明岱在辽东祖地做官,按照汉人的风俗,媳妇自然得代替自己孝敬父母。但满人没有这风俗,无奈京师繁华,叶赫纳拉氏更愿意留在京师。 明岱与叶赫那拉氏属于政治联姻,双方之间并无多大感情,他们之间也早有了三名子嗣,后继无忧,明岱又不缺女人,在辽东纳了三房小妾,美滋滋的过着小日子,所以除非叶赫那拉氏主动要求,明岱也就乐于她住在京师。 叶赫那拉氏此刻一门心思都放在要拉拢李如锦身上,对于李如锦的眼神暗示,她错义为李如锦频频向自己眨眼示好,表示这个奴婢很开窍嘛。 李如锦无奈只好将目光投向了明代的嫡长子觉尔察·阿古岱。虽然这个是烂人,但没办法,眼下只有他有资格。 阿古岱以为李如锦对自己暗送秋波,急忙避嫌,低头不语,这种时候他哪敢对董亮的女人有一丝想法。 李如锦摇头,这一家子,除了酒囊饭袋,还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半刻钟了,太监李大忠还没走,这么明显的意图,居然没人发现。 李如锦其实错怪这些人了,这些人中也不乏有人注意到这件事了,可是要么没身份,要么没钱。 对,没钱,这种大太监来一次怕不是要几百两,他们那里敢露头。 这种时候,李如锦也不敢僭越,老爷夫人哭的太伤心,不好打扰,大家现在都还在跪着,她也顾不得礼节,冲着拉着叶赫那拉氏,压低声音说道:“少夫人,前来传旨的公公现在还没得喜钱。六爷昨日料想会有这种事,所以在妾身这里放了些银两,以便老爷夫人,还有少夫人支取。” 说完便递上五百两银票给叶赫那拉氏。 叶赫那拉氏长相平凡,但那双死鱼眼在府上有很强的杀伤力,凡是被盯了,肯定没有好果子。此刻打量李如锦居然异采连连,难得从她眼中折射出一丝敬畏。 是的,敬畏。昨天来府上抓人的兵丁那么大阵仗,谁都知道董亮闯了大祸,怕有覆巢之祸,而董亮居然不放心老爷夫人,悄悄把自己的两房宠妾藏起来了。 这种诛心之举要不是戴佳氏压着,怕是戚三娘也会受到池鱼之灾。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昨天那事,董亮连自己阿玛额娘都信不过,除了薄情寡义外,恐怕真的害怕到了极点。 所以昨天李如锦说董亮能预料到今天这种事情完全是扯淡,顶多是将身上的银子放在了他她身上。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叶赫那拉氏敬畏,以她的认知,这五百两怕是董亮的全部身家了,这个世道,敢将自己的身家财产都放在他人身上,结发之情也不过如此。 以董亮如今的权势,要是强行扶正李如锦也未尝不可能。到了董亮这身份权势,联姻似乎对他用不大。 “妹妹有心了!”叶赫那拉氏破天荒的用了这个称呼。 李如锦有些惶恐,没想到平日里凶悍的少奶奶竟然如此和善,赶紧躬身表态:“奴婢不敢!少夫人切莫折煞奴婢了。” 叶赫那拉氏脸上含笑,对于李如锦姿态十分满意,到底没有蹭鼻子上脸,也客套说道:“你是六爷至爱,宛如妹妹也不要自轻,以后我们多走动走动,西街的胭脂铺改日我邀你一起去。” 李如锦听到一声“宛如”便知道温情脉脉之下,也不过是尊卑有序,仗势攀附而已,为自己刚刚以为少奶奶和善的幼稚想法而自嘲,同时把姿态放的更低了,心中却没了半分尊重:“奴婢谢谢少夫人提携!”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酒囊饭袋 李如锦与叶赫那拉氏跪在地上的对话,隔的近的自然都听清楚了,对于李如锦所表现的姿态称赞不已。 毕竟代入自己,面对如此际遇,很难不飘。 府中自觉有点地位的人纷纷打算以后与李如锦多亲近,多走动。 但这种场合也只有二少夫人有资格参合,也是亲切称呼着宛如妹妹,说是某天要拉她去郊游踏青等等。,李如锦小心的应承着,心中已无半点波澜。 叶赫那拉氏打发李大忠后,达尔岱与戴佳氏还在哭,众人也不好离开,只好继续跪着。 李大忠收了银子也并不急着走,以董亮这个架势,他估摸着这地方自己以后会常来,李如锦给叶赫那拉氏递银子的动作,他自然也看在眼里。 废话,李如锦隔着叶赫那拉氏好些距离,得经过别人之手才能将银子递到叶赫那拉氏面前,除非瞎子,谁看不见。 而他也从礼仪院的张太监那里知道了关于李如锦的一些传闻,此刻也是有心巴结,毕竟对于他们这种人对于皇上的一举一动是非常敏感的,所以做的事情也比其他人来的更为夸张,更没有底线。 李大忠来到李如锦面前讨好的说道:“宛如姨娘,劳烦您去扶您家老爷夫人去休息休息,杂家估计啊,明天这圣旨还得来,不要让达尔岱大人与夫人累坏了身子。” 有了李大忠的抬举,李如锦便有了资格去搀扶达尔岱与戴佳氏了,这可是宫内的第三号人物,在吴良辅权倾朝野的顺治朝,借着吴良辅的权势,平时里,达尔岱这种能与李大忠能说上几句话就算祖坟烧高香了。 李如锦靠近跪在一旁表面上对着戴佳氏说,其实呢是对着达尔岱说道:“今天拔云见日,老爷夫人要注重自己的身子,切忌大惊大喜,六爷忠孝仁义,定然不忍心看老爷夫人如此。六爷虽然骤得圣恩,但一些地方也需要夫人与老爷提点,老爷新得圣恩,也得保重身体为皇上分忧,让那些图害天家之辈不敢靠近,觉尔察家今时不同往日了,老爷更要慎重。” 李如锦说的委婉,却是提醒达尔岱,你儿子还在宫里,苏克萨哈还没死呢,趁着这股劲,得想办法互相传递消息啊。 达尔岱听懂李如锦的话里的意思,勉强停止了哭声,对于董亮这个侍妾有如此见识也是惊讶不已,不愧是在那种形势下敢与自家儿子共患难的女子,有此贤内助,何愁家业不兴? “你很好,硕古莽有了你帮衬,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达尔岱便上前招呼李大忠,又悄悄塞了些银子给他,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说自己与宫内某某太监交好,请李公公代为照顾。 然后又请李公公给自己带几句话给董亮,都是些场面话请求传达,要害的信息哪敢让平日没有多少交情的李大忠传递。所以拜托李大忠,下次传旨的时候让那个与自己交好的公公跟随着队伍来。 虽然这事多少犯忌讳,但达尔岱也顾不了什么了。因为按照正常逻辑这第一道圣旨,就应该是如何处理苏克萨哈,是诛九族,还是杀头,得先定调啊。 居然一连三道旨意都没有对苏克萨哈的处罚。在达尔岱看来这说明,董亮遇到了点麻烦,或是证据不足,或是阻力太大,没能说服皇帝,第一时间彻底搞死苏克萨哈。皇上哪里指不定也有什么难处,才这样大肆封赏,转移注意力,再行雷霆一击。 苏克萨哈可是议政大臣,不彻底搞死,达尔岱实在难以心安,现在与董亮打配合的时间到了,也就顾不得犯什么忌讳。 李大忠又得了贿赂,心满意足的走了。 达尔岱在大堂内左思右想,左摇又看,一窝子的酒囊饭袋,这种关键时刻居然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气的又拿出自己的马鞭虚空抽了几鞭。 没办法,只有吩咐自己的长孙阿古岱去通知他二叔,让他抱病请假几天,赶紧回来商量大事。 对于如何栽赃一名议政大臣,达尔岱是真的没什么经验,是的,栽赃嫁祸,不仅他这样认为,但凡对朝局有一定认识,基本智商合格都认为这是栽赃嫁祸。 因为苏克萨哈没道理图害皇嗣啊,他图什么?作为顺治的宠臣,他喝了多少假酒才要谋害顺治最宠爱的皇子。 野心膨胀,参与立储?可是顺治才二十出头,春秋鼎盛,他那些娃娃才多少岁?都没到立储的年纪,再说了当今皇后她没孩子,他老婆也不是博尔济吉特氏,最关键的是,太后对这个侄孙女也不是太满意,准备让其他博尔济吉特氏替代她的后位,苏克萨哈脑门子抽什么风,才要跟着皇后去做这事。 图什么? 这也是那天议政王大臣会议处置苏克萨哈,居然没有任何波澜就通过了。 帝党表示,皇上不可能如此没脑子,一定是在下大旗,我等千万不要冲动,打乱了皇上的部署。 后党表示,这样的操作,只有苏克萨哈受伤的世界,为什么要反对?开局自毁一车,不管你如何下大旗,优势在我! 这也是达尔岱着急的原因,完全处于迷雾状态的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生怕自己的议政大臣,八旗都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 博尔金这两天很不好过,作为内城崇文门的城门校,本来是混吃等死的一本正经,却不成想自家六弟竟然给自家惹了这么大祸害。 当听说硕古莽得罪的是苏克萨哈后,吓得他想要直接跑路,好在达尔岱还算镇定,勉强把场子给压下来了,原本战战兢兢去入值当差,却在路上听说苏克萨哈被抓了,随后又听说硕古莽被封了二等侍卫。 这些消息一件一件轰炸过来,让博尔金来不及思考,只得在恍惚间收了同僚好多祝贺与邀请。 接着又传来董亮出任一等侍卫、大理寺卿后,博尔金知道老觉尔察家要发迹,总算可以在其余阿尔岱与硕尔辉那两脉面前抬头做人,博尔金正计划着那天去两家显摆狠狠出口恶气,自己的大侄子阿古岱来了。 带着父亲被封为议政大臣,正红旗都统的消息来了,这让博尔金恍如梦幻,自家发迹的太快让他很不适应。 听闻达尔岱让他请假回家,有事商量后,博尔金二话不说,当场就请假回家。长官这时哪敢不许,巴结都来不及,立刻多给了博尔金两天假。 待出了城门,博尔金准备快马扬鞭时却被阿古岱拉住了。 “叔,这么急干嘛?我有一个好地方,新来了一批人,咱找个地方快活快活?”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阿古岱 博尔金对于阿古岱话毫不意外。 作为京师有名的风月场浪子。 每个月的月例保证在第一天就花完了,剩下的日子坑蒙拐骗,想尽一切方法弄钱来办那事,但凡身上还有值钱的物件都拿去贡献给窑子了。 穷的连裤子都没有了,这个真的不是夸张,阿古岱身上这裤子就是借博尔金的。 作为觉尔察家的嫡长孙混成这副鬼样子,博尔金并没有瞧不起阿古岱。 这孩子虽然有万般不好,但有一个底线,让博尔金肃然起敬,那就是绝不借钱去办事。也绝不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每天准时回家吃饭。额,这个嘛,虽然可能因为他没钱吃饭,才这么老实。 总之比起他的儿子,阿古岱身上简直散发着人类的光辉,因为他的儿子有一个外号叫赌狗。四大天王中的赌 小小年纪天天泡在赌场,追赌债的天天跑到自家衙门要账不说,那混账更是偷家里的东西悄悄的卖了拿去赌。气的达尔岱连同博尔金抽了他们父子俩好几鞭子。 这也是博尔金三十一了却不住外宅,回老宅与父母挤在一起的原因。同样的这也是他被达尔岱抽鞭子也不离家的原因。 博尔金认为也只有自己父亲达尔岱的鞭子才能管得住自家那讨命鬼。 所以面对阿古岱如此奇葩的发言,博尔金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感到愤怒。 自家大侄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单纯的想蹭瞟而已。 每次阿古岱带他去逍遥,都说是他请客。但作为京师有名的快枪手,每一次博尔金的裤子还没脱完,阿古岱就完事了,然后提起裤子就跑了。 博尔金刚开始还替阿古岱心疼,觉得大侄子这么快,亏到姥姥家了。以为阿古岱是为了享受那人生的长河,才不停的做,以至于恶性循环。 直到某一天,博尔金把这些想法告诉阿古岱,阿古岱哈哈一笑说:“叔,你大错特错,男人那么累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那最后一下,你一个时辰只能办一次事,而我却能办十次!我的快乐是你的十倍。” 博尔金觉得好有道理,无言以对。 所以现在面对阿古岱奇怪的请求,他任然心平气和的说道:“你珐玛发话了,大事要紧,我们快点回家。” 一天瞟到两腿打颤的阿古岱哪里明白达尔岱的用意。 阿古岱一脸严肃的对博尔金说:“叔,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以为我就是想蹭票?错了,我的叔!珐玛领完圣旨后,高兴一阵后,却是拿着鞭子在空中狠狠抽了几鞭子解气。这明显是看到六叔这么出息了,一比较,觉得我们这些儿孙不堪,所以想拿咱们撒撒气! 这么些年了,觉尔察家尽出些贵物,四大天王,名震京师。达尔岱一天不抽几个人,浑身难受,每天用马鞭抽人,完全形成了肌肉记忆。 博尔金或许不了解时局,但他了解达尔岱,听到阿古岱的话,他觉得有些道理,知道回去肯定少不了两鞭子。 事情嘛,肯定是有事情找他商量,当这两鞭子肯定逃不脱,博尔金瞟了瞟阿古岱,不过好在有这善良的大侄子,与他在一起,一定能替自己吸引最大的火力,说不定这鞭子就落不到自己身上。 话虽如此,博尔金任然没有松口:“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你珐玛断不会如此的,肯定有事商量。” 阿古岱苦口婆心的劝道:“就是因为大喜的日子,珐玛不得抽两鞭子冲冲喜?咱们晚一点回去,正好避过这风头。等珐玛这劲儿过去,咱这鞭子说不定就可以混过去。再说了,咱们叔侄能有什么能耐替珐玛分忧?早回去,晚回去有什么区别?” 博尔金颇有意动,任然没有松口,阿古岱见博尔金犹豫,再三追问缘由,博尔金缓缓给出了答案:“身上没钱。” 阿古岱大腿一拍:“嗨!我说什么事呢?咱家今时不同往日了,珐玛做了议政大臣,六叔做了大理寺卿,找个地方白票还不容······” 话还没说话,阿古岱就发现博尔金不见了,然后冲远方飘来一句话。 “快上马,咱们路上细说!” 半个时辰后,博尔金哼着小曲,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不用想,他的大侄子肯定完事在等自己。 老鸨一脸谄媚的将一袋食物递给了阿古岱:“爷,您要的快餐我给你准备好了,便宜坊的烤鸭,您收好。” 阿古岱没想随意一说,老鸨就痛快的答应了,这殷勤献的让阿古岱有些心慌,为了避免老鸨有过多的期待,给自己惹麻烦,阿古岱提前打预防针说道:“王妈妈,我珐玛与六叔新得到皇上重用,我六叔最疼我了,好处以后绝对少不了你,你以后打官司,有我六叔在,保管你不会吃亏,但这些都不是现在,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六叔得先做出点成绩,你懂得!” 王妈妈听了眼睛越发光亮:“呦!我的爷,瞧您说的,老奴那是贪图这些,纯粹是因为爷您,自从有了您的推荐,我这店里的生意越发的好,要不是这几天忙,老奴都准备亲自去府上拜会您啦!您千万别跟我客气。” 阿古岱接过东西,对于王妈妈的话不置可否,嘴上客套的说:“好说,好说。”然后招呼着博尔金离开。 一路上,二人春风得意,心情大好,白票总是让人愉快的。 这地方短时间内他们叔侄俩是不会再来了,白票嘛,自然是不负任何责任,万一这老鸨真的要求他们替她办事,那岂不是找死。 达尔岱哪里不用说了,一题指定是两鞭子。 董亮呢,不好说。 以博尔金对董亮的了解,这小子完全是条咸鱼,虽然没什么大的恶习,但毫无上进之心,以后大理寺衙门里的事情肯定就是扔给下属去做,求他办事还真的发憷。但偏偏就是这小子得到了皇帝青睐,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他有什么我没有发现的优点,于是他将头转向了阿古岱,这个硕古莽的领路人。 “大侄子,你与你六叔一起混过,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优点?” 阿古岱不假思索的说:“大!” “什么大?” 阿古岱随意的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 “他可以把车轮子套上去转动。” 博尔金彻底震惊了,然后瞬间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许多事情都能解释通了。比如有一次他们一起骑马,老是觉得后背咯的慌。 二人随后又讨论了一些事情,恍恍惚惚间,便到了府上。 他们还没进门,达尔岱的咆哮声就响起了:“你们两个畜生,跑那里去了,都快一个时辰了,爬也该爬回来了!先吃我两鞭子长涨记性!”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贵物们 博尔金声泪俱下,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阿玛!是孩儿错!我回来的时候阿古岱硬要拉我去风月场所,我不许,他苦苦哀求,我想到是月末了,心一软就借了些给他。” 阿古岱顺势跪倒在地,对于这种甩锅,他也不狡辩,只要有请他办事,再大的锅他也愿意背。 达尔岱长叹一声,这群畜生!要不是这些年自己极力压着,指不定惹出什么祸端来,饶是如此,也时不时给自己来个惊喜。一脸恨其不争瞪了博尔金两眼:“你呀,就是心软!你侄,你儿都是让你给惯坏的!” 说着达尔岱顺势给了阿古岱一鞭,阿古岱一声惨叫,脸色煞白,不停的在地上抽搐。 博尔金对此既不感到同情,也不感到愤怒,在他看来,要不是达尔岱时不时给阿古岱来几鞭子,让阿古岱不得不卧床养伤,以阿古岱的频率,以阿古岱的喷射量,指不定早就失联,见了佛祖。 卧床之余,即可养伤,又可补补身子,一举多得,想到这里,博尔金只觉得达尔岱父爱如山,不,爷爱如山。 达尔岱见状,知道阿古岱身体弱,只用了两分力,也不再抽打,但心中的怒火得不到发泄,这鞭子抽的不得劲,非要抽出去不可,这时机灵的大管家,端出一个盘子,上面有三个牌子。 达尔岱随意一翻,牌子上面写个“四” 博尔金心中一叹,四弟要倒霉了。 不一会,家丁就把一个醉醺醺的人拖了过来,乃是觉尔察家四大天王吃喝,瞟赌中的喝,觉尔察·呈祥。 达尔岱一鞭下去,心情顿时舒畅了,看都不看倒地痛哭的呈祥,冲着跪地的博尔金喊道:“快起来,跟为父到书房,有事情交代给你去办。” 呈祥被抽了一鞭后,不住的哭喊:“娘!娘!我痛,快给孩儿点酒,止止痛!” 博尔金心中一阵同情,在他看来,四弟的做法有些不太聪明。 要是董亮在场的话也会这样认为,以他的观点来看,这完全是妄想用魔法防御抵御物理攻击。 博尔金跟着达尔岱脚步去书房的途中,看到在庭院里练武的八弟觉尔察·呈睿,年满十五岁的呈睿生的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老实憨厚,一看就抗揍。 博尔金隔着远处给了呈睿一个大大的赞:“好样的,八弟!” 呈睿浓眉大眼,爽朗自信的冲博尔金说道:“谢二哥!” 博尔金有说了声:“你去前院看看,大侄子给你带了好东西。” 一片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祥和场面。 前院内,阿古岱看到呈睿来了后,立马停止了抽搐,站起来一脸的殷勤的说道:“八叔来了!我给你带了烤鸭!”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烤鸭,还是温热的,显然是阿古岱的体温,呈睿感动的泪眼婆娑:“大侄儿,你人真好!” 平常家里,这种妾生的儿子,与嫡长孙之间地位差距还是比较大,远没有觉尔察家这样和谐。 阿古岱微笑,并不搭话,心想啊,八叔,你得多吃些肉,你这身体还得再练练,年纪又还小,还是不怎么抗揍。以后你大一点,我带你出去见识一下世间美好,有了你分担火力,我的日子会好过多了。 呈睿烤鸭还没完吃完,第四道圣旨来了。 大家轻车熟路,按照流程很快跪好,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什么?阿古岱去永定门做城门校?那可是京师的主大门,正六品武官啊,什么?呈祥那个酒蒙子竟然也混了个尚虞备用处正九品笔帖式?还有那个爹岱是谁?听描述好像是明岱的第三个孩子,家里排行老四,竟然做了三等侍卫,可是他不叫这个名字啊! 这也不怪董亮,觉尔察家太能生了,而且这些兔崽子又经常在外野,不回家,名字董亮是真记不住,他只记得明岱家的大儿子叫阿古岱,于是按照ABCD的排序,给排名第四的取了个爹岱。 直到圣旨宣读完备,觉尔察家的这些人还是有些不真切的感觉,毕竟自己是哪块材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数的。 达尔岱自觉自己属于护犊子那种,但看到这封圣旨后,还是觉得太过夸张,老觉尔察家是真做到了人人有官当。平日里自己也没少做公器私用的事情,但做到这个地步,第一次让达尔岱对于公器私用这四个字的危害有了一定的思考,不由为清国前程担忧了。 过犹不及啊,六子那小子还是太年轻,不懂韬光养晦,如此烈火烹油,万一被政敌抓到了家里其他人的把柄,是件很麻烦的事,这年头连坐是平常的事情。达尔岱又看了看自家的一群贵物,这哪是万一啊?他们就是把柄本身。 把这些人弄去做官,不全身都是破绽? 达尔岱此时在心中诽谤董亮的粘杆处是不是什么破烂收容所,什么人都收?就博尔金那崽?十足的赌棍,拿去做官干什么?还有自家老四,能做什么官?换个地方喝酒? 就在此时,酒蒙子呈祥突然诈尸般站起来,仰天长啸,长苏一口气:“这么些年,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吧。” 呈祥话还没说利索,就被达尔岱一巴掌扇到在地:“上你嘛呀!上!”话刚一出口,达尔岱就后悔了,看到一旁呈祥的生母张氏正幽怨看着自己。 达尔岱恶狠狠瞪了一眼:“看你生的贱种!” 张氏收起了所有情绪,默默的上前搀扶呈祥,眼神明暗交应,花了三个呼吸才调整好情绪,扬头看着达尔岱,面带微笑:“老爷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达尔岱继续放狠话:“要是你再敢偷偷拿酒给这畜生喝,我连你一块抽!” 达尔岱环顾四周,被他眼神扫到的人,自觉低下了头,然后直接命令道;“阿苏尔你从今以后就叫爹岱,硕托叫币贷,博尔金,你通知你家关在柴房里的畜生,他以后就叫佘岱,爹岱还有老八立刻入宫当差,如果将你们将硕古莽的话记错半个字,回来就领老子两鞭子长涨记性!” 爹岱与呈睿作为家中为数不多的老实孩子,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 “博尔金,你拿着我的请柬去请龚鼎孳,让他来府上一叙,悄悄的,不要引人注意。但也不能太寒碜,觉得我觉尔察家轻慢了他。” 董亮通过与达尔岱结识的太监传出消息后。达尔岱认为圣誉正隆,一些忌讳的事情也不怕,所幸懒得商量,直接吩咐。 董亮向达尔岱暗示皇上要启用龚鼎孳,要达尔岱先拉拢作为盟友,稍有政治头脑的自然知道要重用南党的信号,但为何重用南党?要知道随着南党陈名夏被处死后,看似北党大获全胜,但顺治对于党争,甚为厌恶,北党之中多人也被申斥,党争之祸渐渐平息。 那么现在,掀起党争对皇帝有何好处?是皇帝在权衡着什么? 达尔岱没有那么大政治智慧参透后面玄机,事实上也不可能参透,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董亮在乱枪打鸟。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怎么搞死苏克萨哈,让自己的议政大臣落袋为安。 所以他直接拉着呈睿与爹岱说道:“见到硕古莽后,你问问他,苏克萨哈那边要我们怎么做?”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不一样的待遇(今晚还有一更) 饶是达尔岱千叮万嘱,尤觉得不放心,将呈祥还有那个几个准备去粘杆处的岱叫过来吩咐道:“我只说一句,你们几个是去了粘杆处后,要是恶习难改,老子我直接抽死他!” 这几个是觉尔察家中最废物,最恶劣的,比如说明岱家老二,现在叫币岱,性情恶劣不说,家里奴仆被其打死几个,还送给他老爹一顶帽子。 与明岱的小妾野合,被发现后,气的明岱从辽东赶来差点把这畜生给杀了,但好歹是儿子,没忍心下手,最终将他锁在柴房里监禁,最后还有将气撒在那小妾身上,据说是杀了扔野外。 这个才是觉尔察家最大的败类,董亮之所以用他当官,原因嘛,自然是想把他当做耗材一般用了了事。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董亮要搞吴三桂总得找个理由,吴三桂这些年都在外面打仗,京城都没回来过,你说他与苏克萨哈勾结图害皇嗣,那也得有人信啊。这可是手握兵权的藩王,在明朝没灭之前,满清是不会允许董亮对其出手的。 所以董亮准备将这货安排到吴三桂军营,以币岱的短视、愚蠢,他就不相信吴三桂能忍得住他?只要动了,死了董亮就有理由了。 你说私人恩怨不能影响军国大事,董亮表示,咱觉尔察家做事就这样,以权谋私。 不服?你反了大清啊! 不敢?那老子就弄死你! 总之这个在别人看来十足的废物人渣,却是董亮手中最重要的棋子,就是要用币岱去恶心汉奸军阀。 达尔岱怒吼训斥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这些混蛋也不傻,知道达尔岱虽然吼的那么大声,心情却不错,比如博尔金的长子佘岱,甚至直接拒绝去粘杆处报道:“珐玛,孙儿还是不去了,你都开了豹子了,还让我们下注,这不明摆着让我们去死吗!” 对于两句不出赌字的佘岱,达尔岱直接怒火攻心,一巴掌扇去了:“孽障?你以为这是过家家?你六叔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佘岱也哭了:“珐玛,人这运气不可能一直烂下去,我都输了那么多了,你不让我上牌桌回本,你还不如杀了我。” 达尔岱也是无奈,既不可能真的杀了这孽障,又没闲工夫与他瞎扯,语气难得的软下:“至少当差的时候不能乱搞。” 佘岱见达尔岱难得软下去,死猪不怕开水烫跪下抱着达尔岱的腿说道:“珐玛,你今天再给我俩钱让过过瘾,否则去当差的时候,我怕胡思乱想,心不在焉的打乱了六叔的步骤!” 啪啪,又是两耳光,达尔岱也是无奈,心想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一窝烂种! 无奈之下给了佘岱二十两,有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币岱做比较,这孙子还不算最差的。 总之在苏克萨哈被处决之前,得让这些畜生安生一点。做完这些,达尔岱只觉得浑身被掏空了一般。 阿古岱见佘岱有了钱,便上前勾肩搭背:“三弟,哥哥带你出去耍耍!” 佘岱白了一眼:“没兴趣!” 阿古岱嘿嘿一笑:“我和你打赌,你赌我今天能出几次?你如果输了,哥哥不要你钱!你赢的话,这条裤子归你。怎么样,这赌局划算吧。” 对于这种穷的连裤子都没有的人,佘岱自然是不想和他赌。 达尔岱看见二人勾肩搭背,不禁感叹,这数来数去,还是长孙让他省心。 达尔岱知道这个长孙的情况,月初,钱一准花光,然后坑蒙拐骗,他本想停了阿古岱的月钱,但被戴佳氏阻止了,说阿古岱只有这么一个爱好,要是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整天憋着,指不定会惹出其他祸事,达尔岱转念一想,觉得戴佳氏说的挺对。 达尔岱也想着给阿古岱纳几个小妾,然后断了他的月钱。让他在自家屋里躁,不去外面毁了他觉尔察家的名声。 阿古岱死活不肯,说玩自己家的女人和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也绝不去勾搭良家妇女,说着和偷有什么区别? 纯粹的让人肃然起敬。 但阿古岱毕竟是嫡长孙,达尔岱与戴佳氏还是想着要拯救的,打算硬桥上马,直接给他纳妾。但想到阿古岱院里稍微像点样子的家具都被拿去卖了,住所干净的连仆人都不如,只有一个硬板床,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至今房里没有一个奴婢服侍,怕阿古岱拿去卖了。要是给他纳妾,指不定也会被卖了。所幸就算了,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月中、月末时不时给阿古岱点赏赐。 “阿古岱过来,拿些钱去卖条像样的裤子,去永定门守门可别丢了咱觉尔察家的脸。” 阿古岱美滋滋拿着手里的三十两银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佘岱,哥俩顿时达成了一致。 看着二人兴高采烈的出去,达尔岱自然知道那俩货出去做什么。 阿古岱肯定不会拿钱去买裤子。但他总不能说,阿古岱,珐玛给你些钱让你去窑子耍耍?他达尔岱多少还要点脸。 对于被偏爱的嫡子嫡孙们,老四呈祥的诉求显然就没能得到什么关心。 嫡子、庶子嘛,在达尔岱心中完全是两个不同物种。只是爱喝酒而已,比起其他那些觉尔察们所作所为,他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恶习,无非就是府上养了一个闲人而已,觉尔察家也不缺那点酒。但即使是这样,他所受的责罚却不比那些贵物少半分。 张氏把呈祥带进了自己院子,从床底偷偷拿出酒来,却是用夜壶装的,以此来逃避吴嬷嬷的检查,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当张氏把酒递给呈祥时,呈祥用认真表情的说道:“姨,我以后不会再喝酒了。” 对于觉尔察嫡子嫡孙,甚至董亮来说,戴佳氏作为一个母亲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对自己子女是千好万好,但对其他人就是另一番面孔了。 在这时代,呈祥的娘只能是戴佳氏,作为小妾,自家的孩子称呼自己只能是姨。在这四下无人的环境,呈祥依旧不敢称呼张氏为娘,可见戴佳氏的霸道与凛冽。 张氏一把抱住了呈祥:“我的儿,你振作起来便好了。”然后突然想起什么,跑进屋去,拿出木盒,里面有一支玉钗。 “这玉钗是你姥姥留给我的嫁妆,待会我给宛如姨娘送去,让她以后在六爷哪里给你说些好话。” 呈祥苦笑一声:“姨,你还是不要去,当妾的以后是什么待遇,娘你最清楚了。你与宛如姨娘走的太近不好,以后大妇入府,指不定会因此记恨与你!” 张氏一阵迟疑,想了一会后觉得不妥:“娘知道你心疼我,但这么做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都这么做,我不做,反而得罪了宛如姨娘,六夫人进门是以后的事。但眼前宛如姨娘才是正主,我只要做的不出挑就行了。” 呈祥一想便苦笑:“儿子浅薄了!” 张氏看着自己儿子这样更是心疼:“我家麒麟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我儿天资虽高,但你酗酒成性这么多年,许多想法是空中楼阁,你要脚踏实地,多看书,多学习知道吗?” 呈祥郑重跪倒:“谢母亲教诲!” 这声称呼可把张氏吓坏了,左右看了又看,疑心病似的检查了好几遍,才敢抱着呈祥哭。 正文 第三十章 误会 燕郊,空山无鸟鸣,冰霜结千里,一处梅林,枯枝横生,显然很少有人打理,梅林中央却有稀稀疏疏两三根竹子,竹子一旁都有一处火炉。 在南方常见的竹子,因为气候的原因,在北方却很难存活。能在严寒的北方活下来,既是细心打理,也实属不易。可见主人的向南之心。 此处幽静,却并不冷清,一片朗朗的读书声让这里充满了烟火气。 天寒鼓柁生悲风,残年白头高浪中。 地经江徼饱焚掠,夜夜防贼弯长弓。 荒村叶落寡妇泣,山田瘦尽无耕农。 男逃女窜迫兵火,十年不见旌旗空。 昨夜少府下急牒,军兴无策宽蜚鸿。 新粮旧税同立限,入不及格书驽庸。 有司累累罪贬削,缗钱难铸山为铜。 朝廷宽大重生息,群公固合哀愚蒙。 揭竿扶杖尽赤子,休兵薄敛恩须终。 这诗说的是,江边岁暮天寒,触目皆是荒凉。清廷入主中原已有十余年,地方上却依然饱受兵火盗贼之苦。 人民或死或逃,民生凋敝,田地荒芜,而朝廷依旧穷兵黩武,为维持战争所需,甚至还捐杂税严限追逼,致使哀鸿遍野。诗人重心长地建议统治者要休兵薄敛,警醒严刑苛政的统治者不要逼民为盗。 若这些良民赤子无以为生揭竿而起,损害的正是统治者自身的利益。仁政爱民,是为民,也是为己。 这首诗的主人便是龚鼎孳。 他的身份有很多,比如前刑部侍郎,南党党魁之一,江左三大家之一,还有此时无可争议的文坛领袖。 然而后世能记住他的身份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贰臣”。 博尔金听不懂这诗,但看到遍地孩童,他还是惊掉了下巴。靠,这人混的也太惨了,好歹是做过刑部侍郎的人,现在居然做起了孩童的开蒙老师。 这种穷酸最好离他远点,六弟和阿玛找这人做什么? 博尔金前呼后拥,十余骑人马呼啸而来,为首的是带路的兵丁,一入梅林就撞翻一个孩童,所幸没有被马蹄践到,只是头皮摔破,而带路的兵丁眼皮都没眨一下,莫说撞伤,以往就是撞死也有不少。 这一番操作惊的这些孩童四处逃窜,毕竟还是天下初定,许多人对于刀兵的印象并不远。 一青年学子立于马前,用满语说道:“书香之地,望诸位兵爷收拢刀兵,此地并无贼人,乃是定山先生的住所。” 龚鼎孳,号定山。 博尔金听到这是什么定山先生的住所,立即调转马头,骂咧咧的抽了旁边带路的兵丁一鞭子:“马德!连个路都认不到,要是耽误了咱觉尔察家的大事,定取你狗命!” 带路的兵丁,一脸委屈,辩解道:“没有!” 啪!又是一鞭子,博尔金大声呵斥:“当然没有!这里没有那个啥子龚鼎孳!” “不是!”带路的兵丁想纠正博尔金的思想! 啪!又是一鞭子,博尔金用鞭子直接纠正了他的行为。废话!这里肯定不是龚鼎孳的家。 这三鞭子抽下去,带路兵丁被抽的皮开肉绽,头昏眼花,要是还有几鞭子小命肯定不保,所以依着求生本能转身骑马逃窜。 这一逃,更加肯定了博尔金的想法,马德,老子最恨知错不改的人!这尼玛方向都相反了,还在狡辩什么“没有”、“不是”之类的。心想这畜生早点纠正路线,也不止挨那几鞭子。现在倒好,白白耽搁老子的时间!不知道要耽误多久的功夫,只怕老子回去要挨阿玛几鞭子了。 想到这里,博尔金尤不解气,仗着自己的马好,轻松追上了带路兵丁,又是啪啪两鞭子。 “错了······”那两鞭子抽到了带路兵丁的头上,兵丁的神志都有些不清醒,本想说:“错了,二爷,你不要打了,这里就是龚鼎孳的家。”这些话还没说的出口。 就又是两鞭子直达天灵盖! 错了!你当然错了!搞错路了,批话还这么多!博尔金最恨知错不改的人。 “我······艹” 啪!又是一鞭子,这下那多嘴的带路兵丁就再也没说话了,纵马一路狂奔。 这样就对了嘛!这人啦,就得调理。对于自己御下有方,博尔金正想着在心里夸奖自己两句。 前面的带路兵丁面对悬崖,没有拐弯,竟然准备一跃而过,然后自由落体! 吁!博尔金急忙拉住马头,自己马好可以控制的住,有的就不那么幸运了,直接坠落悬崖,魂归故里了! 博尔金呆在眼底,看着眼前的悬崖怔怔出神!天空中有乌鸦盘旋而过。 嘎!嘎! 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博尔金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恶的明狗奸细!居然布置陷阱,差点让我等跳崖!阴险至极。”博尔金很快的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竟敢暗算于我!要不是老子马好,定会为国捐躯了。” 博尔金环顾四周,兵丁直接的底下了头,不敢与博尔金眼神接触。 过了好一会,博尔金见兵丁还是垂头丧气,缓缓说道:“满桂为了生擒奸细,以身殉国了。此番我定要秉明朝廷,给他讨个千总的追封,三百两的赏赐。” 那个倒霉的士兵总算以他的死为他祖坟冒了点青烟。 博尔金见自己的许诺让士气稍稍恢复了。然后问道:“那个龚鼎孳的家到底怎么走?” 四顾无言,又有乌鸦嘎嘎作响,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的也不敢说了。 这种沉默让博尔金越来越尴尬,双眼一横,随便指了一个兵丁问道:“你说!龚鼎孳家怎么走?” 那兵丁直接吓尿了,翻身下面,跪地磕头:“佐领,卑职真的不知啊!”说着竟然不顾同僚在一旁,直接从兜里掏出十两银票,呈给博尔金。 博尔金大呼:“你这是做什么?”然后眼疾手快将钱收起了。 兵丁乖巧的站起来为博尔金牵马。 博尔金见有意外之喜,故技重施,准备再来一番,然后剩余九名兵丁直接跪倒在地:“卑职真的不知!” 博尔金被将军了,法不责众,心中不禁急呼,怎么就没忠心的人呢?我的心腹在哪里? 要是这些兵丁会读心术,就会立马告诉博尔金,他的心腹在悬崖底下······ 旁边牵马的兵丁这时小声的说道:“卑职知道,那个地方与我们刚才去的地方很像!容易迷路。” 博尔金大喜,对牵马的兵丁垂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在我身旁做事。” “阿桂。”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对话 有了前人用血泪铸成的教训,阿桂进入梅林后,自觉的翻身下马,老老实实的步行进入。 再次进入时,梅林不闻读书声,孩童也不见身影,只有深处别院外,一中年男子迎门而立。 恍然间,博尔金真的以为这和之前不是一个地方。 阿桂彬彬有礼的冲那中年文士问道:“敢问是龚鼎孳,龚侍郎家吗?我家主人镶蓝旗佐领觉尔察·博尔金求见。” 龚鼎孳温雅清和,连称愧不敢当:“在朝,孝升不过一九品孔目,在野,不过一闲云野鹤的山人,不敢枉称侍郎,贵客远来,还请到寒舍喝杯野茶去去春寒!” 博尔金点头,吩咐兵丁在外守着,他一人入屋。 兵丁老老实实的上马在外面伫立,沉默无言,外人一看颇有肃杀之气。 别院内典雅的布置,博尔金自是不懂,但经过之前的波折,他知道做事要沉稳,得先等别人把话说完。 落座后,双方稍稍客套了一番,博尔金说明了来意:“我阿玛议政大臣,镶红旗固山额真达尔岱请龚先生到府上一叙。” “正红旗固山额真?”龚鼎孳于顺治十三年被贬值后,心灰意冷,专情诗文,对于朝局不再像以往那般热衷。所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一慨不知。 见到龚鼎孳有些疑惑,博尔金直接说道:“四个时辰前,我六弟被封为一等侍卫,粘杆处管理大臣,大理寺卿。三个时辰前,我阿玛被封为正红旗都统。两个时辰前我被封为佐领。”这话说的直白,也来的到格外震撼。 龚鼎孳意识到这家是皇帝新晋的宠臣,如今邀请自己前去怕是想要自己效力,龚鼎孳对是否前去一半一半,一来是他功名之心还没彻底湮灭,二来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为民请命的朝廷命官,若无朝廷重用,他这一介书生有什么用?但是要他直接投奔一个什么路数都不知道的宠臣,他还没觉得自己掉价到这步。 “将军可否让老夫考虑几日再作答复?”龚鼎孳天人交战,觉得还是先弄清时局再做打算。 博尔金压着性子到现在,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只是请先生往府上一叙,具体的事情还要阿玛与六弟与你细说。是敌是友在我觉尔察家没有第三条路。” 话说道这个地步,龚鼎孳原本有些动摇的心思此刻便坚定了拒绝的念头,开玩笑,老夫好歹是前刑部侍郎,你这是什么请人的态度,他现在还是朝廷命官,他不信对方敢公然对自己动粗,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大不了是让自己永远做冷板凳,反正现在也是做冷板凳,降无可降。 “鄙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孔目,但每日案牍积压,也需要费时费力的处理,将军府上鄙人只怕无缘观瞻。” 听到龚鼎孳直接拒绝,博尔金脸都绿,在加上之前英勇就义的兵丁,博尔金更加无法淡定,直接骂道:“曹尼玛,你要是个守节之臣我还敬你三分。你身为明臣投靠李自成不说,后来又投我大清,整一个三姓家奴、首鼠两端的小人,到老子面前摆着这个谱?你比那苏克萨哈如何?他得罪我觉尔察家后,现在就在大牢等着被抄家灭族。你最好现在就跑,老子现在回城给你弄个逮捕文书,看是你跑的快,还是逮捕文书下来的快!” 龚鼎孳被骂的一阵红一阵青,听闻苏克萨哈竟然被下了大狱,他也是一阵惊愕,对方虽有吹牛、扯虎皮的行为,但与苏克萨哈敌对,还能全胜,看来对方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自己还要再评估评估。 至于被博尔金指着鼻子骂,这事对于龚鼎孳来说不算鲜新,他被皇帝指着鼻子骂过,被同僚骂过,被满人骂过,被汉人也骂过。但威慑力十足,鞑子的刀锋他可见了不少,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 “两个时辰,请将军容山人准备两个时辰,整理下仪表,与夫人知会一声。” 博尔金冷笑一声,对于软骨头的龚鼎孳评价又降了一分:“一个时辰,老子在外面等你一个时辰。”说完直接出去了。 龚鼎孳神色阴晴不定,转身前往里屋。 里面有几名年轻的学子正在焦急等待,对于刚才鞑子纵马行凶他还是心有余悸,刚才不知怎么回事,鞑子居然折返跑了,他们乘机遣散了孩童,现在鞑子去而复返,他们还弄不清楚是什么场面。 “定山先生,那将军来此何意?我听见他自称觉尔察家的人,莫非是逊塔尚书家的?” 龚鼎孳没有搭话,直接对着众人问道。 “你们知道苏克萨哈下了大狱的事吗?” 一名青年蓝衣文士开口,俨然是刚才用满语劝阻博尔金的人:“今早在城里听过这个消息,据说是苏克萨哈暗通宫闱,罗织党羽,图害皇嗣。” 蓝衣文士叫唐甄,字铸万,浙江举子来京师参加今年的春闱,已经考试完了,就等着放榜,百无聊赖之下,便四处寻访京师名士。仰慕龚鼎孳的文名便来此请教,这两天一番交流下来,便觉得龚鼎孳只是才情了得,政治观,经济观都只是一些老调重弹的观念,于经世致用并无什么大的才华。 龚鼎孳一听就知道不对劲,急忙问道:“铸万,你可知道是哪名皇嗣?难道是皇四子?” 唐甄点头。 龚鼎孳一阵沉默,这事他越琢磨越不对劲,感觉一头雾水。苏克萨哈谋害皇嗣,这说不通啊,难道真的是因为得罪了觉尔察家?可觉尔察家有这么大的能量? 想了一阵,龚鼎孳觉得脑壳疼,所幸就不想了:“来人自称是议政大臣、正红旗都统达尔岱之子。大理寺卿硕古莽之之兄,让我去他府上一叙。” 唐甄一整恍然,拿出了放在怀里的纸片,递给龚鼎孳,赫然是董亮印发的那些传单:“今早我从街上捡到的。看来此事八九不离十,这硕古莽与达尔岱因此得到皇上的重用。” 龚鼎孳笑了笑,对方不在朝堂,有些信息不知道,苏克萨哈是不可能参与这事的,或者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苏克萨哈下狱,一定是因为其他事情缘由,绝无可能是因为陷害皇嗣。但他并不准备把这内情告诉这些学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太早知道,反而不美。像唐甄,此子聪慧异常,见识超群,可就是有些离经叛道,八股文做的也不怎么样,做学问是一把好手,当官则差了好多。 抱着考教之心,龚鼎孳问道:“那你们觉得我该不该接受他的邀请?”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见解 龚鼎孳的话语一落,学子们便纷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大多数学子纷纷委婉的表示不应该去,原因无他,满汉之别,为一个满清皇帝效力,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为了一个满清大臣效力,且不说这是结党营私,就说对方身份是一个幸臣,不值得龚鼎孳这位文坛执鼎者折节。自古幸臣都没什么好下场,何况攀附幸臣的人呢? 龚鼎孳对此微笑不语,说到底这些人还是太年轻,历朝历代那些重臣那个不是幸臣?若被冠以幸臣者不过政斗失败而已。 发动神龙政变恢复李唐的张柬之算不算幸臣?六十四岁才得圣恩,一入朝短时间便是秋官侍郎(刑部侍郎)。 十二岁位列宰相的甘罗算不算幸臣? 不简在帝心,任你如何有经天纬地之能,包藏宇宙之志,只能在茅舍中长吁短叹,坐看山河变迁。不说贾谊、冯唐,就算能添为命官,不遇圣恩,到头来不过一州县之任,还要受到上司的欺压,这种情况心中的抱负如何能实现。 至于攀附满臣,南北党争之时,明面上是南北二党势若水火,短兵相接,实际上。那个不是靠着背后的满人以自固,当真以为凭几个汉臣能掀起党争? 但龚鼎孳并不准备纠正他们“幼稚”的想法,这些立志上辅君王,下安黎明的理想的确会让人时不时的冒出一些傻气。 可也正是这些傻气催生出来的气节与操守是龚鼎孳可望而不可及,是难能可贵的东西,这些东西他曾经有,后来失去了,失节投清是他这辈子永远也抹不开的污点。也正是这污点,让他对名节,声誉格外的看重,也正是这羞愧的心理催生了他之后一切行为的动机。 变节投清的污点时刻鞭策着他,这也前几天年,他任职刑部侍郎期间,屡屡以职权回护汉人,且屡次为反清遗民脱罪,从而得罪顺治,被以钦差的名义,贬迁粤东,在此期间他并没有收敛行迹,保护善类,提携后生,为民请命,与粤东士子主动结交,这才使得他被世人广泛谅解,并得到广泛赞誉的原因。 否则以他身为贰臣的身份,且身处士论苛酷的明清之交,何以能公举为文坛领袖? 所以他龚鼎孳如何忍心苛责这些士子冒出的傻气。 人群中唐甄迟迟没有开口,俨然有不同的想法。对于这个青年,龚鼎孳又是爱极,又是叹极。抱着考教心思他把目光投向了唐甄。 唐甄知道龚鼎孳的用意,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打开一扇门窗,这里可以看到博尔金的人马。 “诸位请看,这对人马来之前,兵丁纵马行凶,队列不振,包括那名将军在内十三名将士只能说凶狠,不能说强军。现在不过一刻钟,刚才那名领头纵马行凶的兵士已然不再队中,剩余十一名将士,队伍肃穆威严,令行禁止,俨然是百战精锐之师。短短一刻钟,这将军便能逞凶列队,让这些人俯首贴耳,颇有治军之才!” 众人循着他目光,果然看到窗外的兵士老老实实坐在马上,既不啃声,也没半点不耐烦,这不正是兵书上所说的百战之师吗? 而且从听将军的口气说,似乎觉尔察家是以他六弟为尊。能让一个有名将之风的兄长俯首听命,这能耐只怕不是什么寻常幸臣。 唐甄见龚鼎孳神色有些异动,便继续开口:“更何况先生志向乃是安抚黎民,整顿朝纲。呆坐于此,于事无补,只要以苍生百姓为念,管它入身之阶为何物?而许多人也需要先生的回护才能周全,所以学生认为先生应该受邀。” 如果以上帝视角观之,唐甄这分析可谓笑掉大牙,南辕北辙。但要知道唐甄在后世可是号称明末清初四大思想家之一的人,学识不凡,思想深邃,政治上最早提出了纳税人的概念。 他认为天下家国这个概念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百姓相信国家这个概念,正是这个理念在维护和巩固这个国家。 国家的财政,军队的兵饷是百姓缴纳的。 朝廷也是因为百姓认这个朝廷,朝廷才得以存在,反之则不存在。 不是当官的在养这百姓,是百姓在养他。 他主张工商皆本,肯定了商人的社会价值,并认为商人的地位并不比百姓来的低,并开始认真严肃的研究了经济规律。 他甚至喊出了,自秦汉以来,帝王皆为贼也的口号,可谓这个时空少数的觉醒者之一。 唐甄之所以得出这个啼笑皆非的答案,是因为人的认知、经验、以及所接受的信息是有限的,乃至于人的理性也是有限的,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正确的圣人明君,人们以为正确的也只是人们以为的。人们总结的规律也只是人们以为的规律。 所有规律定理都离真理还有距离。 而清国这个扭曲怪异的政体能够自洽的运行两百多年,是因为没有聪明人解构这个社会吗?非也,是人们预先设定了一条颠簸不破的真理。在这天真理之下再多的推演,再多的补充,再多的解构只能是渐行渐远。 这条预设的真理便是儒家纲常,皇权天授。 唐甄的细心观察,没有打动龚鼎孳,他大笑道:“铸万观察入微,一肚子经世致用的学问,可惜八股文做的不太好。老夫进来之前已经决定受邀,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被那将军直接威胁了,我爱惜自己的小命,不得已答应于他。以后你们进了官场切记,要说服于人,道理是没用的······我和你们说这些,不是想要你们变得如我这般圆滑。而是要你们知道,要先谋身才能谋事,不要存着书生之见。许多事情可以在曲中求,只要守住心中的操守,能忍之事便忍,不能忍者则遁。以后你们遇到这种事,遭遇阻碍了,不要觉得社观念崩塌了,便一了百了,要留存有用之身,以待来时。这天下一直如此,世事污浊,抱着仁爱之心便可了。” 一番肺腑之言,学子纷纷动容,朝龚鼎孳见礼。 唐甄不以为然,却感受于龚鼎孳的情真意切,最终没有反驳,执手见礼。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远近 辞别了那些士子,龚鼎孳到了后院与自己的爱妾顾横波道别。 作为秦淮八艳之一顾横波生的是国色天香,今年三十九,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一举一动无不媚态横生,风情万种。 她这些年沉迷于诗书工画,学问越发深邃,将整个人的气质收敛的从容大气,端庄典雅,偏偏不经意间透露出的那一丝媚态风情,让人痴迷。 “夫君此番得用,怕是要劳行于案牍之间。妾身整理文集,怕是要更忙了。”顾横波懒散说着,然后附身收集散落的桌上的文稿,宽大的衣袍在俯身间,能从领口看到惊心动魄的风光。 龚鼎孳有些异样。有些责备的说道:“天气这么冷,夫人如此穿着,怕是会风寒!” 顾横波俏皮的撇了撇,手指抚摸着自己嘴唇,嘴角的笑意将的媚态无限的放大:“屋里烧了地龙,内火旺盛,夫君不觉得吗?” 龚鼎孳冒着粗气说道:“那佐领只给了我一个时辰,刚才又耽搁了许多。” 顾横波转身蹲下,捡起地上的笔,龚鼎孳望向了窗外的远山,昨日雪夜,让山体雪白无暇,底间山谷幽幽,核心处有一温泉,故而温度比其他地方都来高,不曾有积雪,让山谷周围露出褐黄的土地,山谷周围有稀疏的几颗常青树,傲雪挺立,树木映衬着褐黄的山谷,形成了强烈的色差,让人有了一窥究竟的冲动。积雪融化,雪水沿着山谷流淌,漫过山谷周围的树苗,将树苗冲刷的七零八落,散落在山谷周围不成形状。 龚鼎孳政坛失落,这些年寄情山水,如此美景,他自然常常踏足,想到今日过后,这样悠闲的日子便会少了,他此刻更想亲自踏足,细抚河山。 所谓拜迎长官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案牍于劳行,不如徜徉在山水之间。放下政务,学一老农,卷起裤脚,走入山谷,融化的雪水与泥土混合,让道路变得泥泞,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辛。但山水的妙境,催促他加快脚步前行,唯恐落后一步,那美丽山水风光就会消散不见,越往里面走,山谷的温度就越高,在加上道路的泥泞,不一会他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他每次起脚,都会带起泥水,溅落在自己的身上,无休无止的前进,让他终于抵达了山谷最核心的部位,也看到了最美丽的风景,里面是一口天然的温泉、温度骤然的升高让温泉上面的雪水融化的更加彻底,山谷里面形成一道壮观的瀑布。 龚鼎孳伸手取了一瓢瀑布山泉,有泥土的微微的鲜咸。 良久后,顾横波慵懒的躺在书桌上,口中娇嗔说道:“里屋里有几个士子看妾身的眼神很有轻浮。” 龚鼎孳嘿嘿一笑,不以为意:“人心之中的鬼魅魍魉时刻都在滋生,只要恪守心中良知,这些鬼魅魍魉也只能自生自灭。再说了,你生的如此,又有名声在外,有片刻一二迷醉,那也是人之常情。” 顾横波歪头调笑道:“夫君醉心心学,以为这些是人之意气,无关根本。那妾身就这一身出去,看能不能让这些学子致良知。” 龚鼎孳知道顾横波是调笑,笑骂一声找打,将脏了的衣服换了便出门去了。 出门后,博尔金见龚鼎孳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衣物,又看见龚鼎孳上马车时,双腿打闪,态度诚惶诚恐!因而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博尔金心中虽然对这些读书人那些三辞三让的臭毛病不以为意,非要吓唬两句才老实。但见对方如此庄重的行为,明显是给觉尔察家面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郑重的向龚鼎孳道歉。 龚鼎孳对于博尔金这位有名将之风,又知错能改,能屈能伸的儒将大生好感,连带着对觉尔察家家风更有些期待,毕竟是能培养博尔金如此良玉的豪族,想来家风不差。 —— 乾清宫内,当第四道旨意下达后,董亮着实体验了一把权力的快感,他对于权谋的认知基本来自于网文与电视剧,对于权力只有一个模糊的认识,他知道在明清,皇帝的权力很大,但同样权力也有边际。 但边际在哪里,他不知道,发出这么多旨意后,他终于知道原来权力的大小不看官职,只看与权力的距离。 谁离权力越近,谁就越有权力。 吴良辅不过一五品的宦官,为何能够权倾朝野,无非是他离皇帝近,可以利用自己的位置影响到皇帝的决策从而获得权力。 那皇上呢?权力那么大的皇帝,他是离权力最近,还是他就是权力本身? 董亮模模糊糊有了些认识,但说不清道不明那最关键的东西,使得他对于权力整体认知的逻辑不能自洽。 没人教导他,他也不敢向任何人请教,更没有时间翻阅史书寻找答案,一切都需要他自己领悟,而且这个时间不能太长。 现在董亮只知道,要想获得权力,他就不能离开皇帝。 怎样才能名正言顺的留在皇帝身边呢? 能够寸步不离留在皇帝身边的只有皇帝的妃子和太监。前一种不能做,后一种不会做。 那么便需要妃子和太监作为盟友。 太监呢,吴良辅必须拿掉,权倾朝野这么多年了,树大根深不说,最关键的是董亮需要占据他的生态位。 正好干掉吴良辅及其党羽就能空出多余的位置,用来赏赐给盟友与自己了。但是换掉吴良辅后,换谁上来呢?能确保新上来的人不会成为下一个吴良辅? 想到这里,董亮知道,最关键的来了。 他需要改革政体。但问题的关键是他对吴良辅手中的十三衙门根本没有系统性的认识。 想开刀无处下手。 不仅对十三衙门没有系统认识,对于清国整个政治架构,他也没有认识啊!在没有百度与知网的年代,要弄清这里面的道道,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现在只能让自己的盟友暂时顶上,渡过这关键阶段后再说。 董亮接着把目光投向了妃子,潜在也是唯一的人选那便是董鄂妃。作为上天赠送的S卡,不要董鄂妃说,董亮也会千方百计的把她扶到最重要的岗位。 但董亮需要董鄂妃,董鄂妃可不一定需要董亮,董鄂妃是坏不是蠢。 毕竟摊上这个傻子皇帝,谁不想独占? 董亮能让董鄂妃完全霸占皇帝吗? 到时候只能在互相角力中,寻求平衡了。 福临这状况瞒不了多久,得需要盟友帮自己尽力遮掩。 看来是时候见见董鄂妃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瞬间明悟 从与福临的对话中,董亮知道他答应封董鄂妃为皇后的事了。 封皇后,董亮一百个支持,可是封皇后是需要主持大典祭天的,众目睽睽之下,这种场合难保顺治不会露馅,风险可谓极大,必须自己地位稳固后才能这样搞。 而这件事福临已经答应董鄂妃了,自己不能从中作梗,否者董鄂妃要是知道这事了,这还没建立起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 真尼玛坑!董亮脑袋都想大了,太累了,脑子高速运转的同时,还要应付福临,并且没有任何帮助,没有任何经验。 董亮现在不敢放心让董鄂妃与顺治相见,或者说他不放心将顺治交给任何人。到现在乾清宫内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全部被董亮以皇帝的名义打发走了。 好在第四道旨意从乾清宫发出一个时辰后,觉尔察家的精英到了,暂时能替自己顶一顶了。 爹岱与呈睿,两人一见面立刻乖巧的见礼。 “六叔!” “六哥!” 董亮从记忆中自然知道这两是什么货色,没有被他们的乖巧所蒙蔽,爹岱属于那种坏的没有特点的人,让董亮无法产生什么记忆点,以至于连名字都搞不清楚。 总之吃喝瞟赌样样来,偷鸡摸狗事事做,但都是浅尝辄止,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单纯的没素质而已。 呈睿呢,到没别的,就是单纯的笨而已,智商属于正常人,但属于最差那一挂。 这两人在董亮的记忆里,这已经是觉尔察家最精锐的部队了。 董亮让呈睿留下陪福临玩乐,两个低智商说不定能擦出什么别样的火花。 爹岱呢,让他先后去粘杆处与大理寺,他要透过爹岱对粘杆处和大理寺施加影响,以此来判断朝堂对自己的态度。 事情也简单,就单纯的让他去这两个衙门调一调卷宗,以及衙门人员名单。 “手不能经常抠鼻屎,不要随地吐痰!要有个正样!”董亮再三告诫爹岱,让这个没素质的人注意形象。 爹岱当场吐了一口痰,拍着胸口说:“踏马的,六叔!侄儿最烦不讲卫生的人了。你放心,我保证不给您丢脸!” 董亮也当场给了爹岱一脚:“曹尼玛,把这痰搽了。再随地吐痰,老子叫人把夜壶挂在你脖子上,让你吐个够!” 爹岱赶忙赔笑:“六叔,我的亲爹,你教训的是!” “滚!” 爹岱连忙退后,对于挨打丝毫没有介意,作为觉尔察的子孙,这点打骂简直是春风拂面,心中不停窃喜,是真的六叔,没有被哪个妖怪附身,这踢人的脚法错不了。 但是踢完人的董亮瞬间就后悔,心想万一爹岱从此养成了爱讲卫生,注重个人形象的坏毛病了怎么办? 把这些人培养成高素质人才不是给清朝稳定统治吗?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董亮将爹岱叫了回来:“六叔刚才鲁莽了!侄儿,听叔一句话,你要做你自己。吐几口痰算什么?这大清也是咱觉尔察家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还容不下咱们几口痰?随便吐,别往人身上吐就行了。” 爹岱顿时哭了:“六叔,你真比我亲爹还亲。侄儿知道你说的是反话,放心,我侄儿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说完还给董亮磕了两个头,然后泪眼滂沱的走了。 搞得董亮无话可说。 一个个的,都不听话,还好有八弟! 打发走了爹岱,董亮拉过呈睿语重心长的交代:“皇上前些日子忧心政务,又伤心皇嗣离去,所以这几天放空一切,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个时间内,他会进入一种元婴的状态。” “元婴你知道吗?” 呈睿认真的点了点头。 董亮看到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啥也不知道。 于是继续扯下去,就是要这种状态,用各种高大上的名词包装一个简单的概念。 “元婴就是让自己精气神退回到了婴儿状态,达到先天之境。所以这段时间内,皇上会表现的如同一个八岁的孩童。” 董亮故意绕的烂七八糟,就是让呈睿似懂非懂。 “注意是像一个八岁的孩童,而不是,是。皇上需要一段修行才能让自己到达元婴状态,而这个八岁孩童呢,就是这个最终目的的一个必要阶段,你懂了吗?” 呈睿果然老实点头:“明白,就是像傻子一样!” 董亮直接楞在了原地,这孩子,咋这么睿智呢? 饶是如此,董亮还是抱着一丝疑虑说道:“不能这么说,八岁孩童虽然没有发育完全,但你不能说他傻,你,知道了吗?” 呈睿狠狠点头:“知道了,就像我一样!” 董亮一阵欣慰,心想要是满清八旗都像八弟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有了呈睿的加入,董亮暂时有时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让董鄂妃做事实上的皇后,但暂时还不给名分,这样就不用去祭天了,增加风险了。 于是董亮哄着福临写下了第五封圣旨。 就在上个月,顺治就以皇后有违孝道,没有服侍太后,而废掉了皇后的中宫笺奏等项。 中宫笺奏也就是宗室朝臣的命妇每个月以及庆典时向皇后上呈的奏疏贺表,皇后就是通过这些笺奏连同外朝,施加自己的影响力。 同时也是通过中宫笺奏管理后宫的,由皇后口述,女官记录,再盖上凤印,在后宫内,其法律效力等同于圣旨,是皇后最重要的政治手段,废掉了这个,母仪天下也就无从谈起。 清朝后面为什么没有后宫乱政,就是因为之后的皇后都没有了这项权力,皇后被隔绝在了中宫,想知道个消息都不容易,也就无从谈起干政了。 而乾隆更是丧心病狂的废掉了亲蝉礼,要知道这可是农耕社会象征男耕女织的织,皇帝劝耕,皇后劝桑,两千年都未改变的风俗,因为亲蝉礼会让皇后接触外臣、命妇,就被乾隆给废了。 总之对付皇后就两字,隔绝,没想到还真有奇效。这也说明了,几千年风俗习惯在绝对权力面前就是个屁。 也是,圣人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呢。在大清头都剃了,其他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礼节拥有灵活的底线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回旨意,董亮便是要董鄂妃事实上拥有皇后的权力,董鄂妃已经是皇贵妃了,位格上升无可升,所以旨意上说让董鄂妃统领后宫,中宫笺奏交由董鄂妃处置,同时让皇后搬离慈仁宫,让董鄂妃住进来,并且封董鄂妃的弟弟费古杨为一等侍卫。 圣旨写好,盖上印章,这次就由董亮前去宣旨,在清朝侍卫与宦官的职能差不多,宣旨也不算出奇。 董亮原本以为按部就班的见面,却彻底改变了他的策略 当董亮见到董鄂妃那一刹那,只觉得亲近异常,接着便是惊呼董鄂妃的容貌。 李如锦是董亮见过最漂亮的女人,那么董鄂妃优胜李如锦三分。她的面部的线条将锐利与柔和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给人一股知性清新的感觉,给人的感觉不是高高在上的冰山,而是巧夺天工的冰雕,同样让人不忍触碰,却没了那高不可攀的感觉,只想摆在案桌前静心观赏。 如果硬要类比后世明星,那便是苏菲玛索,身段更好的苏菲玛索。 董亮急忙收敛心神,这董鄂妃生的再美丽,自己万万不可与之有什么身体上的纠葛。 来到此间好几天了,董亮自问心智还是比较坚定,面对各自诱惑还算能清醒。 只有一点他不敢保证,女人,尤其漂亮的女人,在身负暗扶大明这种地狱级任务时,董亮可不敢挑战他的软肋。 董鄂妃生的如此美丽,与之发生关系,董亮难保不会动真心,到时候怎么忍心将董鄂妃推到前台做哪些祸国殃民,血溅脏手的事情呢。 董亮一遍又一遍回想起了那天在城外所见的流民,生民倒悬,自己万不可一念之差。 想到这里,董亮进入了贤者时间,自觉光环加持,看待美人如同红尘枯骨。 看着匍匐在地上听旨的董鄂妃,看着她神色丝毫不掩饰的狂喜,董亮终于确定了这位不是传闻中温婉的董鄂妃了。 她变为了如同贾南风一般善嫉、疯狂、短视的女人。 一想到这样的女人成为了事实上皇后,董亮瞬间觉得身上的担子减轻了许多,只要能保证她的权势,再加上后宫内还有太后,董鄂妃定然不能容忍,只要自己稍加挑拨,不,根本不用挑拨,二者肯定能撕个昏天暗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者实力太过悬殊,就算成为了皇后,太后一根指头就能压死她。 得想办法增加她的势力啊。 怎么增加? 轰! 董亮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恍然大悟。 靠,为什么要和董鄂妃成为盟友?自己加入她的阵营不就行了! 自己诉求是什么? 不是做什么清国的权臣,而是颠覆大清!这不,一个名正言顺,破坏力强大的人型核弹就在眼前。 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冲杀在前面?有这位挡在前面,自己只需要稍稍使力,把董鄂妃顶到前面去搅风搅雨,自己在后方躺平享受人生即可,他不香吗? 自己才不做什么第一幸臣,只需要做皇后党第一干将就可以了,毕竟自己现在毫无政治号召力,强行上位,费时费力。这样做,便不会那么显眼了,有皇后这杆大旗,做事方便多了,自己权势没少半分,还可以拉董鄂妃背锅。 一举多得!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认亲 董鄂妃接完旨后,心情大好,再加上本就对董亮有着莫名的亲近感,又是宣旨大使,所以准备重重赏赐。 “你便是那个一日四旨的硕古莽?本宫看你还算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赏你几件东西,替本宫好好照顾皇上。” 董亮见时机到了,原本还有在挣扎的内心,瞬间下了决定,没办法,接下来做的事情过于难堪,董亮不停的在心中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借口。 就当是为了天下苍生才这样做的吧。 董鄂妃东西还没赏赐下来,董亮就坡下驴大礼参拜:“奴才叩谢皇后娘娘!” 董鄂妃听见皇后二字,喜色再也兜不住了,自己虽然离皇后还差一小步,但就这一小步,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有这皇帝身边宠臣公然支持自己,董鄂妃对于董亮的观感就更好了,口中谦让道:“莫要多舌,本宫现在还不是皇后。” 董亮偷偷看了看董鄂妃的神色,心中顿时有底了:“奴才这人愚笨,认定的事情别人再教也改不过来。在奴才眼里,除了皇后娘娘,这世上便再也没人有资格称皇后了。” 董鄂妃轻声的笑了出来:“可别这么说,宫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到太后哪里,便是不美。” 董亮磕头:“就算在太后面前,奴才也是这般认为的。此事与皇后娘娘无关,太后怪罪下来,是奴才认死理,就算太后杀了奴才,奴才也绝不后悔。” 如此直白的效忠,让董鄂妃楞了楞,心中对于太后畏惧之余,更有些愤恨,但面对董亮投过来的橄榄枝,董鄂妃毫不犹豫的接住了,心想不过一老太婆,我还真不信了。 董鄂妃屏退了左右,留下两个心腹,对着董亮叹气:“要是其他人都像你这样忠心便好了,你在外面也不要这么叫,万一让那些小人告发,少了你这等忠臣孝子,本宫便是孤家寡人了。” “皇后娘娘凤仪天下,怎么会少了忠臣孝子,不过是畏惧他人,不敢表露心迹而已。皇后娘娘说臣是忠臣孝子,忠臣奴才认,但孝子,恕奴才大胆,皇后娘娘让奴才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如同我额娘一样。” 董亮此时彻底不要脸,居然想认董鄂妃做干,妈,一来是想拉进关系,二来是想借董鄂妃一个董字,正大光明的将自己改名董亮。 董鄂妃只大董亮一岁,董亮如此赤裸裸,让董鄂妃有些招架不住,毕竟这个也太荒唐了,有些迟疑的说道:“这恐怕不太妥吧!” “姑姑!奴才仰慕鄂硕大人,斗胆追认鄂硕大人为干爷爷。” 董鄂妃见董亮说道这个份上,也不拒绝:“那便依卿所言。” 董亮大哭,奶奶的终于可以不用叫硕古莽这个鞑子名字了,此刻真情实意的哭到:“侄儿董亮拜见姑姑!” 董鄂妃还没接受董亮如此跳跃的节奏,董亮就从兜里掏出了三千两银票:“侄儿知道姑姑在宫内用度紧缺,侄儿新承皇恩,家资不丰,这是侄儿的一片心意,姑姑切莫推迟。” 董鄂妃见到三千两银票,此刻真正的有些动容,亲爹也没董亮这样体贴啊,虽然贵为皇贵妃,但吃穿用度,的确有些紧张,董亮这三千两终于让董鄂妃从心底认可了这个侄儿。 “好侄儿,走近些,让姑姑仔细看看你的模样!” 董亮泪眼婆娑的走近,然后跪倒在了董鄂妃的脚跟前,抬起头,与眼睛微红的董鄂妃相对。 “这些日子,姑姑辛苦了吧,一想到太子薨逝对姑姑的打击,臣肺腑难忍。以后但凡有什么需求,尽管差人告诉侄儿,侄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谁敢欺负姑姑,就先从侄儿尸体上踏过去!” 董亮这些话,彻底将董鄂妃搞决堤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情不自禁一把抱住了董亮的头:“我那可伶的孩儿,他们好狠的心!还不到四个月,就天人相隔了。” 好闷,好香董亮的DNA动了,知道这样下去会出问题。于是借着董鄂妃的话,挣脱董鄂妃的怀抱,指天发誓:“侄儿向天发誓,定要找出谋害太子的真凶,无论是谁,就算诛灭九族,侄儿也要诛灭此獠!” 董亮如此大胆甚至狂悖的言论让董鄂反而有些犹豫了,毕竟她对那孩子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只是那孩子乃是自己成为皇后最大的依仗,如今没了,迁怒于人罢了。再加上太后的余威,让董鄂妃暂时还不敢与太后硬碰硬。怕董亮冲动,于是急忙安抚董亮:“你切莫冲动,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董亮当然只是口头宣言,现在他哪有本钱与太后作对,只是在董鄂妃面前立一个忠肝义胆的人设。 “侄儿谨记姑姑教诲?姑姑可有一二得用之人,奴才现在在圣上面前还说的上几句话,可以为之谋个好前程。” 董亮现在也是无奈,身边的人起点太低,就算扯着头发往天上拽,也需要好一些时间。董鄂妃那边就不一样了,他有个哥哥鄂汉做着一等侍卫,舅舅做着正三品的官,继母更是姓爱新觉罗,这些人只要稍一提拔,便能占据重要位置。要想迅速形成一个党羽,只靠董亮认识的那些歪瓜裂枣完全不够看。 董鄂妃怔怔的看了看董亮,有这等能量不想着提拔自己的人,却事事想着她,他实在是太好了。 一时间她情绪莫名的看着董亮。 董亮不明所以,以为董鄂妃感动,趁热打铁说道:“宫内有什么不开眼的奴才惹了姑姑,告诉侄儿,侄儿去收拾。” 皇后、太后,董鄂妃心动默念,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想了想还真没有,一进宫就被宠爱倍至,哪有什么不开眼的奴才敢惹。看到董亮如此狂热的眼神,好像不说个奴才,有些对不住他。 吴良辅,董鄂妃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人。严格说起来吴良辅也算冤枉,毕竟宫里还有太后,皇后又是太后亲侄孙女,他只能做到不偏不倚。但在已经膨胀起来的董鄂妃心中,一开始没把自己当做皇后,那就是居心叵测。毕竟有董亮这个模范在,其他人的那点奉承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吴良辅权倾朝野那么多年,董鄂妃自然不愿董亮平白无故的招惹他。 董亮见董鄂妃面色犹豫,直接说道:“是不是吴良辅那个狗奴才?” 不是董亮会读心术,用屁股想想也明白,能够经常在董鄂妃面前晃悠,而又没办法拿捏的,只有吴良辅这一个人。 而董亮这也是故意诱导,毕竟吴良辅自己一定要搞掉,现在拉着董鄂妃做虎皮,何乐而不为?既能达到自己目的,又能在董鄂妃面前露一手,体现自己的存在感与能量。 不待董鄂妃反驳,董亮直接开口道:“这个天杀的奴才,狼心狗肺,侄儿定然要他死不瞑目!”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皇后党 “不要莽撞!毕竟那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董鄂妃担心董亮冲动,让事情不可收拾。 到了这个时候,董亮哪里还会让事情脱缰,直接说道:“侄儿谢姑姑关心!”既不保证能杀吴良辅,又没说不杀,直接拿话将董鄂妃堵住了。 然后董亮把话转向了另一头:“姑姑可召集命妇进宫,事后把名单交给奴才后,奴才寻个时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董鄂妃颔首,事关重大,自然要与家里商议,朝臣不能非昭不得进入后宫,但拥有中宫笺表,可通过朝臣的夫人传递消息。随后董鄂妃又指了指身旁的宫女:“你以后就跟着硕古······” 话还没说完,董亮直接纠正:“董亮,侄儿董亮!” 董鄂妃深深看了董亮一眼:“你以后便跟着董亮,伺候他如同伺候我一般!知道了吗?” 那宫女磕头谢恩:“奴婢碧疏谨记在心。” 然后董鄂妃指了指那宫女,交代董亮:“以后她就是你房里的人了,千万不要以为是我的人,便骄纵于她,该打则打,该罚则罚!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通过她告诉我。” 完了董鄂妃怕董亮误会又解释道:“这不是本宫要监视你,有些话不能经过第三人耳。” 这宫女升的美貌异常,大约相当于0.8个李如锦,有了这个随时能与董鄂妃联系的眼线,董亮也求之不得。 “侄儿董亮谢姑姑赏赐。”董亮再一次给董鄂妃加强影响,希望她以后不会叫错名字。 自此,董亮在空中楼阁的基础上,硬造出了一个皇后党,党魁常务副皇后董鄂妃,主要成员:董亮,一等侍卫费扬古、鄂汉、达尔岱、明岱。然后没了,甚至除了董亮,其他人算不算都还得打个问号。 首先,是个党就得有最终目标,前进方向。要是董亮告诉这些人最终目标是搞垮大清,第一个将董亮绑了打杀的便是董鄂妃,笑话,这国都亡了,她做这个皇后有什么意思? 第二个便是达尔岱,老子议政大臣的待遇还没享受,你就要搞亡国,你看达尔岱会不会拿马鞭抽死董亮。 所以在搞垮大清这个事情上,董亮是彻头彻尾的独行者。 董鄂妃或许在客观上,事实上会造成大清败坏,但在主观上,思想上肯定希望大清繁荣昌盛。 所以这个口号一个字也不能提,非但不能提,董亮还得把自己包装成忠君爱国的人。 那么皇后党次一级的目标呢?干掉太后,让董鄂妃独霸后宫呢?董鄂妃或许会同意,独霸后宫她当然愿意,但干掉太后,以她目前的野心,只怕是不敢。 但只要有独霸后宫意愿,一山不容二虎,就必然与太后起冲突。并随着董鄂妃权势的稳固,野心也会不断滋生,到时候肯定敢这么敢,历史上贾南风什么不敢干?杀个太后心里任何负担。 至于达尔岱,费扬古之类也不会愿意,为什么要干掉太后,且不说太后在清国权贵心中的地位,就是干掉太后也没有现实利益呀。 清国现在的两个政治高低,一个是满汉一家,一个是首崇满洲。以满清的人口国力,如果不与汉族的地主阶级躏合,是控制不了中华的,不大量接收、任用降清的汉族官员,整个无法治理不说,其合法性也是不足的。并且由于满清军纪不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族民族矛盾是尖锐的,再加上多尔衮的留头不留发,满清的统治基础在目前是脆弱的,所以皇帝不得不学汉语,重汉习,将满汉一体的口号天天挂在嘴边,以缓和民族矛盾,所以皇帝必须占据满汉一体这个政治高地,才能让爱新觉罗的统治继续下去。 但这种口号势必会伤害满清政权的根本,那就是八旗勋贵的利益,权力就那么多,官位就那么多,每分给汉族官员多一点,满清勋贵就少一点,最关键的是,打了这么多年仗,享受一下生活也会被皇帝动辄纠小辫子。不就杀个人,放个火吗?皇上至于喊打喊杀? 想当年更恶劣的事情都可以做,为什么夺了中原,占据天下,反而不行呢?这大清的江山也是咱们这帮老骨头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凭什么要把利益分一部分给那些软骨头的汉人? 满清中一些明事理,懂政治的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满清最不缺的就是只懂得喊打喊杀的大老粗,他就是不明白,就是不解,就是有怨言,这个时候他们是需要一个组织接纳他们这个想法的。 所以有意或者无意,太后顺势占据了首崇满洲这个政治高地,让这些人有个发泄的地方,以平衡全国的政治。母子两是斗而不破,甚至说不定是联合演戏也说不准,谁知道呢? 达尔岱未必就不是心有怨言的这批人,以达尔岱的观念,要不是汉人占据那么多官位,他不一定止步与正三品的武官。 争权夺利他举双手赞成。干掉太后,只怕也会打个疑问号。 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暂时团结在董鄂妃的周围,借助皇帝的权势,等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后,就很难放手。到时候与太后发生冲突,只要利益受损,什么忠诚都是狗屎。说不定董鄂妃喊出诛杀太后的口号后,第一个递刀的就是达尔岱。 所以董亮现在能树立的最高旗帜就是让董鄂妃当上名正言顺的皇后,这样才能让老觉尔察家与董鄂家紧密的团结在董鄂妃手下。 但现在太后不一定反对董鄂妃成为皇后,一来木已成舟,前面顺治都铺垫好了,她侄孙女行为确实不端,再强硬反对,直接伤了与皇帝的感情不说,还会被说成过河拆桥,控制宫闱。 砸的?皇后非得让你的蒙古人亲戚来当,咱们满洲的人不行? 你侄孙女是和你亲,可就不敢贴身照顾你。人家董鄂妃钱两个月,不辞辛苦亲自服侍才让你重病得愈,才造成了董鄂妃对皇嗣的疏忽,以至于夣了。 于情于理,太后都不能在明面上阻止了,只得暗中使力。 而董亮的工作就是要借由苏克萨哈一案,攀扯其他人,让董鄂妃与太后的矛盾摆在明面,为以后的工作埋下引子。 只要一上车,想下车就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一冲突,再加上董亮在一旁散风点火。让董亮来一个借壳上市,那时乐子可就大了。 至于现在为什么没搭理苏克萨哈,那是因为董亮在宫里抽不开时间,苏克萨哈必须由他亲手审理,才能按照他想要的方向的发展。 经他人之手,这事情肯定烧不到罗讬、吴三桂他们那里去,也烧不到太后脚下。 拜别了董鄂妃,爹岱一脚从粘杆处与大理寺办完差回来了。 粘杆处名义上属于吴良辅管,自然不会为难爹岱,顺利的从那里取回了卷宗。 但大理寺哪里却碰到了软钉子,被大理寺典薄厅的一个正七品的主薄给顶了回来,说是于程序不符,这里只有大清的臣子,没有什么叔侄。你爹岱是三等侍卫,是给皇帝当差的,不是硕古莽的家奴,也不是大理寺的官员,无权调取卷宗。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朝廷与百姓 爹岱从见到董亮一直在给他打小报告,说那主薄如何的狗眼看人低,如何看不起觉尔察家。 董亮当然知道他所做的不合程序,粘杆处之所以这么顺畅就办理此事,那是因为吴良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公器私用,权力·寻租,主要对他有利,哪管什么程序不程序的。 而那个主薄呢,以爹岱这种毫无素质的人去办事,只怕一上来就口吐芬芳,随意吐痰,有骨气估计都受不了。对此董亮则一脸微笑的表示:“侄儿莫急!看叔怎么收拾那人。” 于是即刻下旨,将那主薄变为九品的孔目。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立威,就是要让大理寺知道这一亩三分地是他董亮说了算。 至于那主薄万一是一身正气的清廉官员,董亮会不会误伤善类。待董亮主持大理寺后自会查清,如果是,当然是想个法子让这人去州县做父母官,当个县令或知州,给当地百姓一丝踹息机会。 绝对不能让这种人留在中央,万一得到重用,这清朝的统治岂不是要稳固几分? 至于安抚百姓,也会让清国的统治稳固,董亮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两相其害取其轻,不能因为要做清国的奸臣就把自己的底线给丢了。 他祸乱的是清廷,而不是清廷治下的百姓。尽管很多时候这两件事互为表里,但董亮会积尽全力勿伤百姓。 触碰底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人嘛,总能为自己找到开脱的理由,哪一次决定不能找出一万个迫不得已的原因。 一旦董亮为了暗扶大明,祸乱大清,不得不去做一些残民害民之举,那么很快就会迎来一个严肃的拷问? 自己好好的清国权贵不做,去费七八力匡扶明朝做什么?就算明朝复国成功,承认自己的功绩,在明朝能有在清朝的权势? 所以在面对这个民生问题时,董亮宁愿冒着任务完成不了风险也绝不去触碰底线。 当旨意写完时,董亮让爹岱前去宣旨,爹岱在一旁顿时哭了,心想这六叔人实在太好了,这么给自己撑腰,简直比亲爹还亲。 于是第六封旨意便是关于处置一个小小的八品官,但威力却比前几张圣旨还要来的强烈,这说明皇帝公然的在给董亮撑腰。这旨意所透露的政治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这封旨意写完,已经是夜晚,在让呈睿陪同顺治完乐一个时辰后,董亮便让呈睿离开,福临现在奇货可居,董亮暂时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福临的虚实,只有在感觉自己地位稳固后,董亮才考虑将福临交给董鄂妃,毕竟董亮也不可能三百六十五天与福临形影不离。福临这状况迟早会暴露的,能拖一天是一天。 董亮现在很期待龚鼎孳这位前南党党魁能给自己带来多少人脉,让皇后党快速成型。毫无政治经验的董亮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当龚鼎孳来到觉尔察府时,看到一位身着华袍的男子正坐在大门的台阶上与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勾肩搭背的交谈,很是好奇。 当从博尔金口中得知那华衣男子居然是觉尔察家嫡长子阿古岱,那粗布麻衣的下人乃是府上一名奴仆时,龚鼎孳眼中散发出强烈的精光。 觉尔察家的嫡长子居然对一名奴仆如此礼遇客气,家风一定是宽仁友爱的和善之家。 龚鼎孳忍不住当场向博尔金夸奖了几句。 听得博尔金是一脸尴尬,连忙催促龚鼎孳赶快进门,他害怕晚了一步,阿古岱那货会说出什么难堪的话。 阿古岱那货只要是能请他办事,让他当场叫爹都可以,才不管什么奴仆不奴仆的。 好在今天府上贵物出去当差的当差,出去寻欢的寻欢。有点身份的女人们则挤到了李如锦院里献殷勤了。府内为之一空。 府内顿时让人感觉冷冷清清的,但给龚鼎孳却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觉得达尔岱虽然是鞑子,不通文墨,但也算还是个知雅趣的人,于是又将觉尔察家的评价拉高了几分。 达尔岱虽然瞧不起汉人,但对于董亮千叮万嘱的事还是放在了心上,更何况这背后隐隐透露出皇帝的意志,所以达尔岱还是很客气的说道:“龚侍郎,我得皇上恩重,添为正红旗固山额真,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旗务上了,朝廷的事我不是很清楚,现在我代硕古莽问你一句,你想做什么官?二品以下任选。” 饶是龚鼎孳有些准备,还是被这直白的开场震慑了,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敢问都统,是这是令郎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不知道!但你可以试着回答,等圣旨下了之后,硕古莽还有事情问你。是硕古莽问你!”达尔岱最后强调那一句,无非就是赤裸裸的暗示结党,这官是我觉尔察家给你求来的,不是皇上赏赐的。 面对如此巨大的筹码,龚鼎孳动摇了,但仅仅是一瞬间,他就有了决议。如此大的筹码,怕不是要他做寻常事,龚鼎孳觉得,大概率会让自己到苏克萨哈一案中,去冲锋陷阵,与苏克萨哈对杀。面对这种满人权贵之争,汉人参合进这种事,事情一有不顺,有很大概率被当做替罪羊。 龚鼎孳想到于此,心中一动,站起身来朝达尔岱执礼:“山人闲云野鹤贯了,且才智衰退,怕是有负圣恩,有违都统美意了。” 达尔岱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开口说道:“硕古莽说了,不让龚侍郎你做肮脏的事。” 这一句话,董亮没说过,只说让达尔岱不惜一切代价先拉此人上船。 但这种敏感的时刻,不仅达尔岱,朝廷上上下下,除了董亮,哪个最为关心的,不是苏克萨哈一案?所以达尔岱能猜测到龚鼎孳的顾虑也不出奇,但话又没说明,只说没做肮脏事,没说不碰苏克萨哈一案啊。 作为政坛老狐狸,党争一把好手的龚鼎孳,最擅长就是寻找别人话语中的漏洞,达尔岱这个大老粗,论心眼那里斗得过龚鼎孳,龚鼎孳只是淡淡一句:“鄙人一生磊落,有所为有所不为,肮脏的事山人不会做,皇上也不会要臣去做,令郎想必也不会让卑职去做。”就把事情给顶了回去。 一句话用了三个称呼代指“我”,也间接的表面自己立场。 对达尔岱称山人,意思是作为个人干不了这事,你不要拿对待小人的方式对待我,多少还是给我点尊重。 对皇上用了臣,除了应有之意外,还有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一层道理,意思是皇帝做事尚且要立个牌坊,你觉尔察家光天化日之下嚷嚷着做什么肮脏事,未免也太失水准了。 最后对董亮用了一个卑职,则表明了合作的意向,但首先呢,你得把话说明,筹码合适了,我龚鼎孳也乐意上船。 达尔岱听明白龚鼎孳话里的意思,心中不停诽谤,这汉人的心眼也太多了,要是把这份心思多用在战场上,也不会被我大清杀的片甲不留。但事情被龚鼎孳挑明了,达尔岱也干脆,直接开口:“苏克萨哈一案,硕古莽自己动手,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插手,龚侍郎只需要一心为公便行了。” 正文 三十八章 党羽 达尔岱之所以敢这样承诺龚鼎孳,在于另外一个逻辑,这个逻辑普遍存在于满人之中,那就是嘴皮子不如刀把子硬。 万事先答应再说,到时候事情怎么发展可由不得人反悔。 至于满人什么尿性,龚鼎孳会不知道?但是知道他也会这样做,他今年四十多了,可经不起太多的蹉跎。 事实上当他走出茅屋,上了觉尔察的马车时,他就知道自己大概率要趟这趟浑水。 在龚鼎孳的认知里,要启用南党的是皇上,不是他觉尔察家,他觉尔察能决定的无非是自己官职大小,先借着觉尔察家重新和皇上搭上线才是紧要事。 这些满人或许知道耍刀弄枪,但却不懂政治,政治充满了妥协和背叛,能够一路结伴的政治盟友太少太少。 这也是他之所以先表态拒绝的原因,无他,拿捏身价,先诈他一诈,几句话的功夫,自己就凭空得到了偌大筹码,何乐而不为? 有了达尔岱这个“承诺”龚鼎孳完全可以洞若观火,如果事有不顺,他宁愿罢官,也不会参合此时。要是觉尔察能有较大的胜算,那他肯定是要入局的。 能干掉一个满洲大员,龚鼎孳知道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政治声望,那是他不能忍受的诱惑。 刷声望,升官最快的捷径是什么?自然是踩着前辈的尸体上位。 夏言能上位,是因为他干掉了杨廷和,严嵩能上位,是他干掉了夏言。不说前朝,就说苏克萨哈能快速上位,难道是因为他那些军功?并不是,是因为他讦告多尔衮,还是一个死了的多尔衮,所捞取的巨大声望。 对方之所以抛出来这么大的筹码,看中便是他任职刑部侍郎的经历,他硕古莽出任大理寺卿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对方抛出这么大的筹码,龚鼎孳接着自然要投桃报李说道:“山人历任刑部侍郎,在邢名上有些经验,让我回刑部任职吧。”选择这个职位,一为了与董亮打配合,二嘛也是因为好刷声望,这苏克萨哈牵扯皇嗣,看样子便是要掀起大案的节奏,先把关键位置站住了,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 龚鼎孳说完以为会与达尔岱拉扯几句,没想到达尔岱直接给了他一张纸:“什么官名,什么职权,你自己写下。此外硕古莽还说了,你可以保举五人,无论他做什么官,咱家都能保证他官升一级!” 达尔岱开口的气魄,把龚鼎孳吓了一跳,筹码越高,风险也就越大,同样的他也就越兴奋。如果这个承诺成真,那么自己只需振臂一呼,就能迅速在一夜之间聚啸成党,毕竟当时南党那么多人,烂船还有三两钉,尽管职位不高,但仍有许多人在朝中任职。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龚鼎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在宣纸写下了刑部直隶司郎中,外加一些节制。 “明公给我一些时间,我得先联络旧人,看看对方心思。” 达尔岱收起宣纸,如同握住一张投名状,对于龚鼎孳一声明公也不置可否,雷厉风行的说道:“博尔津,你做个车夫,为龚郎中驱车访友。”这是要将龚鼎孳彻底打上觉尔察家烙印。 “你要去那几家,先和我说说,待会好让圣旨去寻你!”这句是董亮特意交代,一定要对龚鼎孳说。 对于什么事情最能装逼打脸,经过无数爽文熏陶的董亮自然一清二楚。 直接让龚鼎孳去人前显圣,势必能让南党刮起一阵飓风。 龚鼎孳脸色涨红,已经可以想象自己老友为自己高兴的场景,也可以想象自己去打旧日仇敌的脸,会是多么精彩的表情。 让人一遂心中所愿,让人一惩心中恶气,人生这样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达尔岱见龚鼎孳如此表情,也是纳闷这句话居然有如此效果,心中不由的对想到这个法子的董亮产生了好奇,这浑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董亮有意收龚鼎孳的心,达尔岱也不贪功,直接说道:“这是硕古莽事先要求对你说的。” 龚鼎孳没有说话,郑重写下了几个名字,便和博尔津出去了,消失在了夜色中。 —— 博尔金做了车夫,再加上十二人的骑兵卫队,阵仗也不小。 马车上,龚鼎孳很想放声大笑,此刻他最想做的便是去曾经的政敌家,在政敌嬉笑嘲讽中,他古井无波,任凭风浪岿然不动,待其说完,便向他下了一个命令,其人不解,这时圣旨到达,绝地翻盘,那是对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很想这样做,但他没选择这么做。龚鼎孳想着现在还不是彻底放松的时刻,待老夫在苏克萨哈一案大放异彩后再出来大杀四方。 今天达尔岱急切的样子,明显感到时间紧迫,他不想在达尔岱与董亮面前表现出因私费公的行为。 他第一家选选择了陈之麟家。 原南党党魁之一的陈之遴。 陈之遴海宁望族出生,去年初以原官流流辽东,年末被召回京师,仍认大学士,不过半年光景,两鬓已经斑白。 老友重聚,纵有千言万语却无语凝咽。执手互看泪眼。 “孝升!” “彦升!” “年初才于京蒲送你,半年之景,竟是白发苍苍垂老之态,辽东苦寒,却是一丝一毫都吹到你的心里了。” “我原本以为此生已客死他乡,埋骨异域!没想到天恩浩荡,竟还能在一睹京师繁华,倒是孝升你,久不出庐,还以为你从此寄魂魄于山水云天,邀明月于黄粱浮生。今日来此是为老友一聚,还是何如?” 龚鼎孳苦笑:“原本有许多话要与你说······愿不负我俩半生搀扶之情。” 陈之遴沉默良久:“孝升,我有一句,不知?” 龚鼎孳眼神决然:“彦升,我亦一句,君当听否?” 而人沉默不语,继而大笑,眼泪浸出,终于罢声,互相道别。 到了大厅门楣。龚鼎孳去而复返,一脸郑重的对陈之遴说道:“浮生若梦,吾不敢言天下,此番前去只为生民,不为社稷,君可信否?” 陈之遴昂然:“信君今日之态,然世事难料,你又何苦卷入是非。” 龚鼎孳肃容:“吾不想百年后,青史修笔,能言着,竟只有“反复”二字。” 陈之遴面有不忍之色:“君此番求名,我图存身。名声者,死而壮尔!何苦来哉!” 龚鼎孳大笑:“我亦偷生之辈,但时机天降,不忍弃舍,但求一心安尔。” 二人叹气,互相道别。 临即大门,互相回首,皆苦笑尔,虚空一辑,遂不相见。 出了陈之麟的门后,龚鼎孳心意阑珊,对于人前显圣还是装逼打脸都不感兴趣,按部就班的联络南党残部。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标点 多年老友分道扬镳,龚鼎孳的心情低落可以理解,唯一振作的是圣旨下来后,与其余老友相庆贺。 前来宣旨的是李大忠,呈睿也作为宣旨的副使跟随前来。 李大忠要玩赏钱后,故意拉着门外的博尔金闲扯了几句,为了就是给呈睿与龚鼎孳创造单独的空间。 谁叫呈睿不认字呢,要是识字就没这么麻烦了,让他作为宣旨大使就行了,哪像现在还要卖给李大忠一个人情。 鉴于呈睿的智商,董亮也不敢让他直接带话,害怕语意错误,所幸直接给龚鼎孳写了一封信,让呈睿转达。 作文文坛领袖,书法大家,龚鼎孳看到董亮的字,直摇头,转念想到董亮满人的身份,也就作罢,能识字都算凤毛麟角了,更何况会写呢。 内容很短,但是条例十分清晰,并且还用了标点,让语意更加明确。这标点龚鼎孳越琢磨越觉得有趣,也越觉的用处颇大,书籍普遍使用标点的话,会大大减少歧义,一些开蒙的书籍使用,也会大大降低阅读难度。 龚鼎孳越看越心惊,觉得这小东西抛出去,必定会引起一场文学革命。四书五经各有读法,也各有解法,这标点抛出去,各大学派一定会争破脑袋让自己的版本成为通行的标识,这比开几场延经大会还要来的好。 如此看着,龚鼎孳出神了好一片刻,呈睿心想六叔果然厉害,都说这汉人学问高,没想到我叔短短几十个字就把这人给震住了。但时间不能耽搁太久,还要急着回宫复旨呢。 于是呈睿好心的提醒道:“大学士,这时间紧迫,上面的问题你不用全部回答。只回答最紧要那个?” 在清初的文化风气里,常常称呼有学问的官员为大学士,只能算小小的雅惠,并不过火,龚鼎孳对这个称呼到没有什么多余想法,而是好奇这人居然会认为自己答不出这几个问题? 看着装扮也是个三等侍卫,五品官,与自己现在这个郎中差不多,能给自己暗中传送信件,想必是硕古莽的心腹,以后跟着硕古莽混,也算同党,可不能让他小瞧了:“差爷说笑了,只是想到一些妙处,走了神而已。” 呈睿一脸鄙视的说道:“那还不是我六哥写的精妙,要不你能让你考虑这么长时间?” 听到这位也是觉尔察家的弟子,龚鼎孳更是起了争强好斗之心,一定要扭转这人的观念,不然到时候天天让他他觉尔察家乱说,坏了他名声不说,这官路多少会受些影响的。 “敢问差爷齿序?” “我排行老八。” “八爷,你这话说的一半一半,硕古莽大人的问题确实发人深思,但在下琢磨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上面这些个小点。由此想到了它许多妙用。” 呈睿有些不屑:“那还不是我六哥厉害,否则以前怎么没人想到这个小方法?” 说着无心听者无疑,龚鼎孳沿着这个思路想,瞬间就明白许多事情,难怪这小东西没有大规模推行。 千百年的时间,肯定有无数人想到这个方法,但为何最终没有流行下来,无他话语权的问题。 在父权社会与祖先崇拜的文化氛围里,在孝悌作为这个社会的普世价值里,如何保障老人或者父辈的权威? 答曰,知识垄断,经验垄断。就好比西方的教皇与主教会垄断对于圣经的解释权,沙漠教圣贤默罕默德坚持口述《古兰经》绝不写在纸上一样。 对圣典的解释权,往往比圣典更有力量。 不搞标点,也正是保障孝悌这个价值观的主要基石。 都能从从书上明白这么多道理了,明确知道先贤说了些什么。那要你这些思维能力、行动能力普遍不如年轻人的老人做什么? 虽然基于人伦情感,肯定不会让老人物理消失,但起码你得从那个权威的椅子上下来! 想到于此,龚鼎孳推广标点的兴趣瞬间就被扑灭。接着他才认真开始看信件上的内容。 内容有三,一:明末党争严重的原因?本朝党争为何渐渐平息? 二:十三衙门的来龙去脉? 三:标点能否推广? 用白话写作,短短几十个字,在加上创造性的使用了问号,使得这些白话说携带的信息量并没减少。 看到上面的内容,龚鼎孳有些奇怪,到不是这些问题奇怪,而是好奇董亮为何要提出这些问题? 猜测出题人的意图,可谓是官场老狐狸的必修之课了。 问题不难,龚鼎孳瞬间就想到了答案。 核心就一个,废除科道官员对票拟的封驳权。 所谓的票拟便是朝廷官员的奏疏上交后,由皇帝的秘书机构内阁,在每一份奏疏后面写下对于这封奏疏所提问题的建议与意见,再送由皇帝审阅,皇帝觉得意见不可以,便要发回内阁让他们重新票拟。 皇帝如果觉得这些意见可行,没有问题,便交给司礼监批红,那么这些意见就会成为朝廷的正式文件与命令再交由六部九寺,还有下面行省,州府具体执行。 那么这些已经批红的奏疏由谁从司礼监拿出来,然后再转交给六部等部门呢? 那便是六科給事中。 他们可以比六部的堂官先一步看到票拟,甚至可以以不符合某某制度将这已经批红的奏疏驳回。朝廷的机密几乎让这群七八品的官员尽数知道,然后勾连御史,然后以此攻击内堂官乃至内阁,搞得朝廷是乌烟瘴气。 而清朝在顺治十一年,废掉了六科給事中的封驳转呈之权后,这些中低阶官员无从知道机密事要,自然就只能从一些皮毛流程之类的攻击,对于大佬简直是隔靴搔痒,构不成威胁。 而这些背后的大佬在无法利用这些炮灰般的科道官员后,党争之祸便渐渐平息了。 没办法,总不能大佬赤膊上阵,亲自弹劾对喷吧!要知道弹劾是有风险的,不是御史之流弹劾上奏,弹劾不成功,你自己得走人。或者皇帝留中不发,平息事端。 这样一搞,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个大佬敢亲自上阵? 这不像七八品科道官员,折了也就折了,不心疼。新科进士随便一提拔便是七八品,更何况翰林院和詹事府还有一大批嗷嗷待叫的耗材,不勤快点用,我怕朝廷装不下。 哪像大佬,至少二品起步,这个要是折了,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重新爬上去,而且高阶实权的官位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跌倒了再想爬起来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有鉴于此,大佬纷纷表示要慎重,能私下交易的私下交易,能搞密室政治的就密室政治,实在无法调和了,才赤膊上阵。 所以有清一朝,除非皇帝故意纵容,如索额图与明珠之争,否则党争是搞不起来的。 正文 第四十章 裁撤十三衙门 至于十三衙门的来龙去脉就更简单了,满清还在关外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十三衙门,是吴良辅为了揽权,忽悠顺治,废掉内务府,参照明朝二十四衙门,重新组建的衙门。 龚鼎孳作为文坛大佬,挥毫间洋洋洒洒用了三千字完成,考虑到董亮的文化水平特意用了平实的语言,甚至破天荒的加了一些标点。 当董亮拿到这封信,感叹道有了这么一位熟悉政务的大佬,许多思路果然就清晰了许多。同时也感叹,要想制止党争,解决的方法决然不是分权,而是集权。 将权力集中在最顶层,不给下面一点汤。 可见在这封建时代,许多问题的解决方法最终都会指向集权,也只有集权才会让这个国家机器运转的更加顺畅,难怪历朝历代解决什么危机,最终都会加强中央集权,简直是路径依赖,没改了。 党争的原因明白了,董亮自然准备依葫芦画瓢,恢复科道官员的权力,至于什么用理由和借口? 当然是苏克萨哈一案啦! 苏克萨哈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做了如此灭绝天理的事情,明明证据(传单)散的满大街都是,居然没有一个官员向皇上告发,可见你们这些个内三院大学生,六部尚书,乃至于议政王大臣都是酒囊饭袋。 就是因为你们阻塞了言路,才造成如此惨剧,所以恢复诸科道官员的权力很合理吧! 一想到党争的事情搞定,董亮心情就大好,心想一定要让满清大臣沉浸式的感受一下明末的党争氛围。 是时候给这些议政王大臣上点对抗了。今年开科取士,有那么多进士,是时候让他们整顿一下满清的官场了。 要么躺平,不做事,不管事。事情不做就不会错。 只要你做事,就别怪我大清依法治国了,反正以大清律的严苛,挑刺还不容易? 董亮此刻在心里咆哮,百官们!都给老子彻底卷起来,看看在这个修罗场谁能笑道最后。 党争的事情搞定,接下来就是吴良辅了,杀之如同杀鸡般简单,董亮之前担心的关如何裁撤十三衙门问题,在了解其前因后果后,董亮的担忧彻底消失了。 他取代吴良辅的生态位看来阻力没有多少。 毕竟吴良辅干的?他就干不的?怎么说他都是一位地地道道满清功勋之后,对比吴良辅这个汉人太监。八旗勋贵的接受度就大的多了。 所以董亮决定将十三衙门变为内务府,并且将内务府管理大臣给索尼,以此做为交换,然后以小吞大,将都虞司并入粘杆处,然后独立出来,单独找一块地办公,并由皇帝直辖。 一般一个案件完成,需要侦察、抓捕、审判、关押这四个流程,要想重建东厂,必须要将整个流程形成闭环,不假于人手,才能拥有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权力。 目前这四个权力都是分散的,甚至每一个权力都有几个部门同时领导,互相制衡。 现在握在董亮手里的只有大理寺这个名义上的审判权,这个审判权董亮准备在所谓的皇后党成型后再转移。至于侦察和抓捕,那就在陪同皇帝出游的时候,慢慢的抓在手里。 皇帝出游,不得暗中先派探子探底?不得有护卫保护皇帝安全?不成立一支专门的队伍抓捕刺客?万一有明朝探子和刺客怎么办? 至于谁是探子谁是刺客,那就得由董亮说了算,这侦察与抓捕的权力不就落到了董亮手里? 至于关押,对不起,事关朝廷机密,这犯人得我们粘杆处亲自关押审问。如此办几个答案后,让粘杆处的侦察、抓捕的权力实际上存在,等到百官适应了,再正式通过法律诏书将这个权力名正言顺的握在手里。 而最后一个关于标点的问题,龚鼎孳就没有回答了。 对此董亮也不在意,事后自己找个机会亲自问他就是了。 干掉吴良辅后,替代人选董亮早就找好了,那便是李大忠,此人和觉尔察家人接触比较多,大家对这个人印象比较好。 其实自从董亮进宫以来,哪个太监对董亮的态度不好?这些人见风使舵那可是刻在基因里了,否则无法在这个地方生存。 董亮对着李大忠稍加暗示,对方就立刻给自己跪下磕头,那虔诚的嘴脸,那真诚的誓言,要不是呈睿偷偷告诉董亮,龚鼎孳打赏给李大忠的钱,一文钱都没分给他,董亮差点就信了。 于是董亮悄悄的给李大忠立入了耗材的名单。心想着下次有事就拿你背锅了,鉴于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小命倒不会要你的,但司礼监这个位置你得辞职滚蛋。 打定主意后,董亮立马全身心陪顺治开始打桌球了,为了打造这个物件,可把内官监的太监忙坏了,台球桌和球杆倒是好造,可是台球就麻烦了,最开始用的是玉石,可以太脆,没两杆就碎了,于是董亮就丧心病狂让人用大理石做,找了几百个太监不吃不喝的磨,这才到了天黑才堪堪弄好。 这么新鲜的玩意,简单的规则,福临自然畅怀大笑。 董亮在福临心情最好的时候,冲着福临说道:“皇上你说,苏克萨哈在宫外怎么就能图害皇嗣呢?据说,吴大监经常收苏克萨哈的钱给他办事,奴才怀疑这里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奴才觉得应该······” 董亮按照以往的套路,准备自己把事情给定下来。 福临却突然郑重的向董亮说道:“爱卿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非得挑朕高兴的时候才说,我信爱卿,咱们游乐的时候就游乐,不要管其他事。吴大监陪伴朕这么多年,说实话,朕舍不得。” 听到这话吗,董亮心里狂跳了两下,认真看了看顺治,说道:“吴大监向来忠心耿耿,臣知道,可是人言可畏,宫内都这样传遍了,我怕吴大监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臣斗胆替吴大监求个恩赏,让吴大监去盛京疗养一段时间,顺便为陛下修修行宫,等他修好了,咱们再去盛京玩耍,再一块见他。” 对于被董亮长期蛊惑洗脑的福临来说,能离开紫禁城去外面的世界游玩,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这已经成了他最大的梦想。 福临呆呆着想着以后去盛京游玩的场景,憧憬道:“真羡慕吴大监啊!能早早的离开这里,去盛京玩耍,想必他知道后,会很开心。” 董亮疯狂点头,附和道:“想必吴大监接道圣旨后,会开心的哭出来吧!”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知道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董亮一招手,远远在外的御用监的那几个太监就过来了。 董亮口述,承旨太监手写,完事后,福临一句:“依卿所奏。”然后掌印太监一用玺,圣旨便写好了。 一口气写了三份圣旨。 一呢是处理吴良辅,以及裁撤十三衙门恢复内务府的圣旨。 二呢是封索尼做内务府总管的圣旨。 三呢便是恢复诸科道官员的封驳权。 然后吩咐李大忠去传旨,太监最知道怎么治太监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李大忠肯定是第一时间将吴良辅送走,断不会让他有接触皇帝的机会。 吴良辅接到这封奏疏到没有开心的哭了,而是气极了笑了。 世间最痛苦的时刻,无疑就是舔狗发现女神真相,醒悟的那一瞬间, 吴良辅对董亮从今早一直舔到天黑,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但吴良辅倒霉,受伤的只有他自己,快乐的却是大家。 当圣旨抵达索尼府上时,索尼除了叩谢圣恩外,竟然忍不住仰天长叹,终于,皇上将那个权阉给弄走了。 被一个太监骑在头上的满清贵族此刻也不由的开怀大笑,痛饮几杯,同时高呼皇帝圣明。 苏克萨哈一案的阴霾被彻底扫空了,内务府重新恢复,索尼担当大任,这皇帝的操作大家目前能看懂一点。 咱满人好日子到了。 汉臣呢也是高兴的居多。 一呢,这个吴良辅上上下下没几个喜欢他的,满臣自不必说,汉臣呢,魏忠贤的事还记得呢,自然对这种权阉没有什么好感。 这不按照真实的历史,吴良辅过两个月就会被弹劾,牵扯了一大片官员,顺治也顺势免了吴良辅的官,让去了一个寺庙当差去了。 二呢,党争消停了四五年了,他们都不怎么得劲,恢复了诸科道官员的权力,让大家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对于诸科道官员来说,党争是修罗场,同时也是名利场,要是一旦弹劾成功,搬到大佬,那政治声望那不刷刷的来?那官不得蹭蹭往上升?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三道圣旨发完,已经是深夜了,福临亢奋了一天了,早早的睡着了。 董亮自觉的担起了国家的重任,在得到福临的准许后,董亮开始查阅了奏疏,看到堆积如山的奏疏,董亮心想果然要将乾坤决于一手,大权不旁落,这勤奋是必不可少的,要想集权,不被下面的人糊弄,那就得996啊。 福临一份奏疏都没处理过,董亮粗略一算这些天,这两三千份奏疏,少的有五六百字,多的有上万字。光看完这一晚上就不要想睡了。再加上还要做出判断裁决,那么这一天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 这些奏疏又臭又长,又没有标点,还是繁体字,董亮看着都有些吃力,更不提分析了,好在每一份奏疏后面都有票拟。对照前后,董亮能明白个大概,但他不熟悉具体流程和事务,每一份都看的异常吃力。 干!写的这么弯弯绕绕的做什么? 要不要让皇上下旨,责成这些官员以后少用些修饰手法,有事说事,再加上标点,一目了然。 转念一想?算了,还是不要了,写的这么明白,福临万一能看懂,那就麻烦了,更可怕的是万一因此提高了清朝的行政效率,那大明不是死的更快? 所以非但不能这么做,反而要鼓励官员把奏疏写的又臭又长,晦涩难懂,生僻字那更是要鼓励,一词多意那更是人才,用的越多,升官越快,最好让那些大学士都弄懵,务必让清朝行政效率慢如蜗牛。 但这么多的奏疏,不能一直这样积压,今天已经发出了不少圣旨,证明皇帝陛下开始上班办公,怎么奏疏不处理,光给那个硕古莽升官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些奏疏必须处理一部分,让人们相信皇帝已经正常工作了。 关键是怎么处理,董亮倒是想到了一个简单的方法,那就是蛊惑顺治,在奏疏后面闭着眼睛随意的打上勾勾叉叉。很省事,半个时辰就搞定了。 这种事,前几天还可以这么糊弄,时间一长了,完全一样的事情,你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这皇上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除此之外,这样明确的表态,万事事情做错了,谁的锅?所以处理奏疏,要做到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也就是,事情做好了,就是皇帝领导有方,他的功劳。事情做差了,肯定是下面大臣的锅,皇帝的批示,你还没理解清楚啊。皇帝不是这个意思,是你非要这么做的,那肯定是你的锅,没跑了。 有什么是模拟两可的呢?自然是“知道了”。 事情我知道了,你可以按照票拟去办。办好了,自然皇帝乾坤在胸。办差了,那就是我只是说知道了,可没承认你这票拟上面的意见事正确的,谁叫你做了?好好把锅背好吧。 这个后世广为知晓的梗,其始作俑者正是清朝的皇帝。 真的把权术玩的明明白白。 有了这个思路后,董亮就找出福临以前批示的奏疏,认认真真的开始临摹他的字迹。 就三个字“知道了” 临摹到半夜,董亮心想着明天还要继续陪着顺治玩乐不能熬夜,于是就着李大忠送过了的被子,打地铺睡了。 没办法,福临这小子,忘记了给董亮安排住处。董亮也没多想,等到意识到这个问题时。福临已经睡了,只得让李大忠抱两床被子将就将就。 第二天,董亮给福临出了这个注意,果然便被顺治采纳了,福临虽然脑子变笨了,可写字属于肌肉记忆,倒也没变的生疏。 三两下便签下数百份奏折,然后扔笔不干了,董亮也不强求,反正这代表皇帝已经开始理政了,百官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至于那些剩余的奏疏,慢慢签呗,反正也没人敢催促皇帝。 议政王大臣与内三院的大学士见到堆压许久的奏疏终于开始有回复了,纷纷松了口气,皇帝久久不表态,他们还以为皇帝对议政王大臣和大学士有意见了。 但当这些奏疏分发到各院部时,众人纷纷傻眼了,这“知道了”是什么鬼?到底是同意票拟呢还是不同意。 不过很快就有学识渊博的汉臣跳出来表示,这事嘉靖皇帝也干过,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你们按票拟办就行了,不过后果难说。 嘉靖皇帝这么干,很快就被御史朱衣怼了,然后改了,但面对顺治大家就犹豫了,毕竟鞑子刀快,有事他真敢砍。 不过也有不怕死的决定上书劝诫皇上,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为国为民还是以直邀名,奏疏里表现的都是忠心日月可鉴,皇上这样批示,明摆着是怠政,再这样下去了大清要亡! 劝诫的奏疏递上去便石沉大海了,过了七八天,才发回来,上面依旧写着知道了三个字。 有头铁还不死心,依旧上书,无论是情真意切,还是勃然大骂,回复都是“知道了”。 众人被弄得没脾气,表示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大家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大伙散了吧。 董亮一早陪皇帝用过膳后,便干劲十足的让福临开始下诏书,并且广而告之的告诉大家自己认了董鄂妃为姑姑,现在自己改名叫董亮了。 一时间把大伙搞得不知所措。 这事怎么说呢,太TM搞了,这都哪和哪啊,完全不沾边啊。 但董亮对这事特别认真,哪个太监宫女叫错了,一次呵斥,两次就罚俸,对于已经彻底变成董亮狗腿子的李大忠来说,教训几个太监宫女那还不是简单的事,于是在此之后,再也没人叫董亮硕古莽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许诺 关于硕古莽改名董亮消息一大早就从宫内飞出了紫禁城,大家对这种奇闻怪谈很感兴趣,纷纷在心中痛骂董亮的无耻之外,也羡慕董亮又报上了一条粗腿。 董鄂妃自从被顺治抢进宫后,就恩宠倍至,一个皇贵妃册封仪式便要大赦天下,要知道这是连册立皇后都不曾有过了待遇。 董鄂妃孩子刚一出生,顺治欣喜若狂,立刻昭告天下,不顾前面还存在的三个皇子,说这是朕之第一子。 就在上个月专门让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废后事宜,顺治就差在董鄂妃脑门上印上专宠二字。 这种事情,虽然得罪了太后,但议政王大臣也不愿意违背顺治的意愿,毕竟顺治这理由无可挑剔,在孝悌作为普世价值观的世界里,有违孝道,那真是十恶不赦的罪名。这皇后废了也就废了,太后影响再大,也没能大到扭曲伦理纲常的地步。 同时人们也在感叹传闻董鄂妃性情温和,与世无争的性子看来是假象,再但考虑到董鄂妃的丧子之痛,现在谋取后位皆在情理之中。 除了达尔岱与戴佳氏,夫妻俩连着好几天都没说话了。 在董亮借由搞掉吴良辅与裁撤十三衙门产生的影响,现在宫里宫外已经没人敢小瞧他了,毕竟涉及到体·制改·革,有很概率上史书的。 一个早上就连下了好几道圣旨。 先是让龚鼎孳推荐的官员全部升职。 再让董鄂妃举荐的官员升职。 之后呢,则去了尚方院把自己狱友全部捞出。 最后以皇帝的名义,在大内召见了龚鼎孳。 在见龚鼎孳之前,董亮先派人打听了龚鼎孳事迹后,董亮就觉得这人有意思,骨头是真的软,头也真的铁。(注:李小荣《龚鼎孳与顺康朝之政治风云》) 在满汉相争的敏感话题上敢公然要皇帝不要光喊满汉一体的口号,要落到实处,要不偏不倚的处置满汉相争的话题。 面对明朝遗民的事情上,也尽量维护,甚至对于剃头的事情也敢嚷嚷两句,而他交往的朋友多是不仕清朝的文人。 这些表现给人的感觉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但只要刀一架在脖子,一准跪地求饶,然后继续头铁。 面对这么一个人,董亮心情是复杂的,这属于守序邪恶还是混乱善良?总之这样的人用它,不能把他当做耗材,也不能当做国士,万一这人有宰辅之才呢,把清国治理的国泰民安,他岂不是罪大恶极。 那把他当做尖刀?作为党争的工具人?可做刀很难有善终,这样做对龚鼎孳有些不公平。董亮最后一合计。还是算了,这种人还是不要把他当做棋子,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能耐,走一步算一步吧。 见到龚鼎孳的第一面,董亮就直接问道:“龚先生敢问昨天亮的书信中提及标点的事。为何你没有言语?” 龚鼎孳刚开口:“觉尔察大人!” 董亮立马纠正:“称我董亮即可!” 龚鼎孳试探性说了一句:“董大人?”然后看到董亮一脸享受的模样,心想这人太不要脸,把自己的姓氏抛弃的如此彻底,还甘之如饴。看来能做幸臣也是需要莫大的能耐的。这不要脸的程度,有几个能办到? 面对董亮这个问题,龚鼎孳也是比较尴尬,因为这答案太过诛心,把大家都面皮都扯下来了。只得扯淡说道:“龚某觉得大概是标点加上去,太过突兀,比较难看。且标点粗鄙,恐有学之士不屑于此。” 董亮也听出来了此人言有不尽,也没工夫琢磨他的心思,到了他这地位,应该是其他人揣摩他的心思,他只需要把握好皇上和董鄂妃的心思就行了。 “标点之事,亮会推行下去,此事利国利民,幼童开蒙,学子奋发都用得上这个。” 对于董亮开口就是忧国忧民,龚鼎孳毫不意外,古今内外,哪个人不会拿着虎皮做大衣,那个人不会试图站在道德的高地,就是那泼妇骂街,也会拉几个人过来评评理,他们这朝臣更是如此,无论动机再肮脏,只要一出口,那便是家国天下,黎民百姓。 “此事艰难,四书五经,各家均有侧重。众口难调,想要有定论,恐费时费力,也不一定成型。” 董亮洒然一笑:“这有何难?亮可指定龚先生用标点重编经典,以作科举正途!” 此话一出,龚鼎孳再也站不住了,差点跪下了,因为董亮用不以为然的语气,道出了他们这些读书人的至高追求。 所谓读书人的三不朽,立功,立言,立德,立德乃是周公、孔圣那种制定纲常的人的专属,千百年来除了孟子,其他人想都不要想。那么退而求其次,立言便成为了读书人的最高追求。 立言不是写两本书就叫立言,而是诠释经典,并得到士林广泛认可,影响后世文脉的那才叫立言。 王安石变法之所以遭旧党那么歇斯底里的反对,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王安石用新学作为科举的考试范围,这种掘其他学派的根基的事情,当然会遭到强烈反对。 但这事要是能办成了,那便是第二个朱熹,要进文庙陪祀孔子,享受万世香火的。 董亮要能知道龚鼎孳内心的想法,一定会翻白眼,促之以鼻,鬼你个万世香火! 再抱着儒家典籍兜圈圈,过个两三百年,被西方的科技与思潮一冲击,孔老二的神像指定会被推到,被人吐几口吐沫。 现在有多敬他,到时便有多恨他。 其实关人家孔夫子什么事?孔夫子的学说,被后世多少人掺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搞什么天人感应开始,把阴阳家的东西缝进了儒家里面。到后面宋朝公然喊出六经注我的口号,纷纷把自己的学说塞进儒家这个框架里,再到明清把心学、实学也参合进去。 孔夫子要活到今天,面对儒学这个孩子,肯定会说,这娃虽然长的像我,但指定不是我的。 这娃的身体里面的都不知道被隔壁老王搀进了多少基因,整一个转基因物种。要是还认他,那真有鬼了。 但那时,被西方科技锤瘫的读书人,肯定没闲工夫剥离这些真真假假的学术,不管三七二十一,这口锅肯定结结实实的扣在孔老二身上,反正死人不会说话。 这也是董亮轻飘飘的扔出这个话题的原因,对于诠释儒家经典这个事,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去文庙分那几块冷猪肉,爱谁谁去。 而且这事董亮还不是随口说说,真有五六分把握能干成,因为清国的实际统治者,满清鞑子才不管这学那学的。只能能享受荣华富贵,你让他信天主教都成。 董亮看着龚鼎孳张嘴结舌,面红耳赤,知道这句挠到他的痒处:“你若全力助我,此事亮全力助你!” 龚鼎孳再也站不住了,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直接下跪表忠心:“董大人但有吩咐,卑职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董亮结结实实的扶起了龚鼎孳说道:“未来的儒学文宗,亮可担当不起。龚先生现在不需跪,以后也不必跪,你我同朝为官,结伴同行,当为社稷,当为苍生。” 龚鼎孳寂然无声,乾清宫内空无一人。直至春风来袭,门楣传出咿呀之声。龚鼎孳才回过神来:“孝升之前小噱了大人,大人气量非凡,雅量容人,定能成就非凡之事。”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狐疑 董亮哈哈大笑:“还是龚先生这等学识的人会拍马屁,亮是什么人,自己最清楚,我不过中人之姿,能位添此列,全靠皇上圣恩,世事艰难,唯有砥砺前行。奸孽贪弊之辈横行于朝堂,忠孝纯良之人久不能伸其志。你我位例三法司,正是肃清朝纲之时,切不可有存身之念。” 董亮暗示龚鼎孳上奏弹劾几条大鱼。那些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弄掉几个,他们怎么上位?随后董亮正色道:“皇上口谕,龚鼎孳学问不错,人很好!” 福临可以忽悠他,但不能捏造事实哄骗他,效果虽然差不多,但程序一定要正确, 龚鼎孳名义上还是皇帝召见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董亮请求福临下旨招来询问政务的,只是那时福临玩得正在兴头上。董亮建言福临,随意说两句话让自己传达,打发走龚鼎孳。 福临想了半天,才有对龚鼎孳模糊的影响,便随意说了这两句。 龚鼎孳得到了这圣喻,琢磨了半天,想当然的将学问不错理解为推广标点,人很好便是忠臣不惜身的意思,意思是要自己大干特干。于是雷厉风行的就回家写好了奏疏交了上去。 接下来董亮还要去接见自己狱友,这些人董亮连名字都记不清楚,还是拜托李大忠才搞清楚。 这人倒是全捞出来了,可是之前的官职已经被其他人占了,官复原职不要想了,暂时给几个人弄个闲职,反正满清有许多职位是不定员的,而且只有满人能担任。 更何况这几个还没来给董亮拜码头,鬼知道有几个真心实意,当董亮想依葫芦画瓢,再次请示福临见几个人时,福临直接罢工了,表示想专心玩乐。 对此董亮也只能干瞪眼。 福临虽然智商低,但是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诉求,尤其是不太想见外人。对此董亮也无奈,他留在福临身边虽然能发号施令,可是要让权力具现,就必须离开福临。 粘杆处原本才三百多人,董亮扩编到了一千二,这些缺员,董亮必须亲自挑选培训,要将这个自成系统武装人员,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后就算福临的情况被发现,太后临朝,董亮也有底气说话。 福临的拒绝也给董亮提了醒,董亮必须加速布局,在极尽全力与福临玩了几局蛐蛐后,董亮哄着福临,将案件终审权,从刑部移交到了大理寺。 刑部案件议罪后,必须交给大理寺复核后才能实行,如果大理寺不同意审查结果,可以将案件打回重审,刑部重新议罪,再交由大理寺,大理寺同意,则各州府发回原籍处理,大理寺不同意则交由皇上裁决。 大理寺一跃变成了与刑部相当的实权部门。 然后再给鳌拜、索尼、爱星阿等加封了一个云骑尉。清朝所有爵位的晋爵都是以云骑尉为基础的。 获得两个云骑尉,就晋爵为骑都尉;骑都尉再加封一个云骑尉,就为“骑都尉兼一云骑尉”;骑都尉再加封两个云骑尉,就晋爵为为三等轻车都尉;一等轻车都尉再加封一个云骑尉,就为“一等轻车都尉兼一云骑尉”;一等轻车都尉再加封两个云骑尉,就晋爵为三等男爵。以此类推,直到一等公。 董亮这么做当然为了是换取支持,但有没有效果,有没有必要董亮就不知道了,反正又不是拿他自己东西赏赐给别人,崽卖爷田心不疼。 等这道旨意下达后,董鄂妃突然求见,这种事情董亮自然不可能隐瞒,要是董鄂妃以后知道董亮私下搞小动作,不让她见福临,以她的小心眼指不定怎么嫉恨董亮。 所以董鄂妃这个请求自然通过太监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了福临耳边,对此福临当然没意见。 董鄂妃见了福临后便开始撒娇。 “皇上,臣妾一天没见到皇上就好想你,你想不想臣妾?” 福临面露难色,对于这种问题他依从本心说道,望向董亮说道:“有爱卿陪伴,朕很快乐,并不是很想爱妃,只是偶尔会想起。” 董鄂妃顿时哭哭啼啼的说道:“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好,惹皇上这么嫌弃吗?” 福临急忙摆手:“不是的,爱妃,硕古莽这两天给朕准备了好多新奇玩意,一会我带你去玩,保证让你乐在其中。” 董亮站在一旁,一脸心虚,福临在变傻之后也分别见过太后与董鄂妃,作为一个行为能力,语言能力都还在的君主,又没受过伤,暂时是没有人会把福临往呆傻方向去想的,只以为是福临伤心皇子过度,变得神思衰竭,神游物外的。 要不是董亮占了天机,也不会从这方面想,毕竟这个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这种事情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或许可以骗过别人,但时间一久,朝夕相处,肯定会露馅。 好在自己已经上了董鄂妃的船,就算董鄂妃知道实情后,也会像董亮这样隐瞒,毕竟代行皇权,这诱惑太大了,有几个人抵得住? 但晚发现一天,董亮就多一天优势,这种时候董亮自然要在一旁引导道:“陛下,奴才昨天拜了娘娘做姑姑,现在改名叫董亮了。” 福临眼睛一亮:“这个鲜新,那爱卿你岂不是成了朕的侄儿,要叫朕一声姑父了?” 董亮打蛇上棍道:“那奴才以后就斗胆称皇上为姑父了!” 福临摇头:“你叫我一声姑父,我岂不是要给你赏钱?以后就不能陪我玩了”在福临简单的大脑里,晚辈是不能与长辈玩的。 董亮也收回了之前的话,毕竟他也觉得拗口:“是奴才孟浪了,奴才以后还是叫你陛下吧。” 福临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 董鄂妃一脸狐疑的看着二人,心想这么多天了,皇上的状态怎么还是不对? 正想着福临一把抓住了董鄂妃,带着她看遍了自己心爱的宝贝,滑滑梯,台球桌,蛐蛐罐等。 董鄂妃对这些哪有兴趣,但看着福临这么兴致勃勃,只能赖着性子陪福临玩了,但完了半个时辰就招架不住了。 实在是太无聊了。 董亮在一旁看着,心想完了,董鄂妃看出来了。 董鄂妃趁着福临游玩的空隙时间悄悄拉着董亮,却是问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这些天,你就和皇上做了这些?” 董亮点了点头。 “没做别的?” 董亮觉得莫名其妙:“嗯,陛下偶尔玩累了,侄儿会给陛下说几个故事。” 董鄂妃一脸震惊问道:“没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同宿 董亮昨晚留宿乾清宫的事情,迅速传遍整个京师,人们纷纷以为董亮做了顺治的男宠了。 董鄂妃初一听不以为然,陪伴了顺治两年多了,在她的印象中,顺治从来没有流露出好男风的倾向。而且董亮长的也不柔美,没有媚相,反而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形象,完全不敢想象他雌伏的模样。 但事情越传越真,越传越离谱,把什么苏克萨哈也牵扯其中,说的有板有眼的,让董鄂妃不由产生了一丝怀疑,以及愤怒。 毕竟侄儿变情敌,这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 所以才特意跑过来撒娇,探探虚实。 作为当事人的董亮自然不知道有这种离奇的传闻传了出去。见董鄂妃不信,以为是她意有所指,于是说道;“陛下有时玩着玩着突然大哭,把侄儿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安慰陛下,但过不了多久,陛下就好像会忘记所以,变得异常亢奋,想要玩乐。” 董鄂妃一听顿时就信了,眼角有些酸楚,喃喃念道:“皇儿之死对陛下的打击还是太大了,想要以此麻痹自己,忘记痛苦,可是皇上,你不知道臣妾也痛苦。” 董亮见董鄂妃自动合理化这件事后,继续引导:“姑姑切莫痛苦,陛下在姑姑面前如此做派,想必是想姑姑如他现在这般快乐无忧。” 董鄂妃掩面,擦拭泪水:“陛下!你待臣妾实在太好了。” “姑姑,陛下这样的确能忘记烦恼,可是侄儿陪伴这两天却感觉陛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董亮给董鄂妃打一个预防针,让她事先有准备。 “勿要担心,陛下过些日子便会好的。”董鄂妃此时反而安慰董亮道,在她眼中,以往英明睿智的顺治根本不可能有痴傻的可能性。 “你好生伺候陛下,切莫让陛下惊忧。” 董亮哭丧着脸,故意叫屈道:“能伺候陛下是奴才的福分,可是陛下神武非凡,奴才一个人陪着陛下玩乐,身体却有些受不了。” 董鄂妃俨然同意董亮的说法,刚才陪福临玩乐半个时辰便觉得有些累,而董亮赔了福临快两天了,倒是难得的忠心,于是鼓励道:“你莫要叫苦,这机会其他人还求之不得呢,待本宫回宫后赏你一些补品便是了。” 董亮见董鄂妃有要走的趋势,生怕她反悔,急忙送客:“那侄儿先谢姑姑的补品了,对了,姑姑将名单带来了没,等陛下清醒的时候,侄儿替这些大人美言几句。” 董鄂妃点头,悄悄将名单给了董亮后便走了。 董鄂妃的名单上面,能堪大用的便是董鄂妃的哥哥一等侍卫鄂汉,董亮想了想决定给这人弄个巡抚,此人风评一般,是个浪荡公子,有很大概率是草包,先弄到福建做个巡抚,一来先占个位置,二来给郑成功送点福利。 打算着做个半年就把他弄回来升官,然后派个更大的坑货过去当巡抚,最好是能把武器粮草都贪墨的猛人。 第二个便是董鄂妃的舅舅爱新觉罗·郭达,真的就是叫郭达,乃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那一脉的人,是董鄂妃继母的爷爷的孙子,关系比较饶,虽然不是亲的,但总之也算得上舅舅。 前年犯错被顺治从贝勒降为了贝子。这种地地道道的皇亲国戚怎么大用都不为过。苏克萨哈空缺的那个领侍卫内大臣。董亮就准备让这人担了。 第三个才算得上是董鄂妃的亲舅舅,乃是董鄂妃继母的亲弟弟,爱新觉罗长元。其生母是太后的族人,博尔济吉特氏,老婆也是蒙古人。 没办法爱新觉罗与蒙古人普遍联姻,要想找一个完全与蒙古没有瓜葛的皇亲国戚是困难的,非但皇亲国戚,满清一等一的功勋之家,哪个与蒙古人没有联姻?这也是太后的权势表现之一。 虽然都有蒙古亲戚,但官位只有那么多,为了权力地位,父子相残的事情都不是罕见的事,更何况老娘妻子,这人想搭上董鄂妃的线往上爬,也不奇怪。 此人可用,但也需要防一手。 眼下朝廷没有多少官职空缺。只有等龚鼎孳弹劾奏疏上来了,才好安排,这人也算是皇亲,至少得正二品起步。 其他人呢都是一些小虾米,再怎么升官也影响不了朝局。 下午的时候,董亮又布置几处闲棋,也不知道有用还是没有用,反正有权利不用白不用。 傍晚之时,董鄂妃又来了,打扮的明艳动人,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那股劲儿让董亮不敢直视。她此番过来自然是来抓奸情的。 董亮则以为董鄂妃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正准备向董鄂妃坦白时,董鄂妃却是想急迫的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福临对她还有没有兴趣。 这种时候,董亮自然不方便呆在乾清宫内,但又不想这样轻易的离开了。 福临就像一场赌局中,董亮握着的最后一份筹码,即舍不得抛下,又必须抛下,否则这场赌局董亮永远无法赢下。 本来董亮以为董鄂妃今晚会留宿乾清宫,但过了一个时辰,却得到福临召见的消息。 董亮来到乾清宫后,见到董鄂妃随行的太监和宫女都还没走,大感意外,这办事中途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能做什么? 董亮反复回忆了那天,确认自己选择的是司马衷而不是高玮。 要是来个玉体横陈,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怎么办? 正在董亮疑惑之际,福临一把抓住了董亮:“爱卿总算来了,快陪我玩几局桌球。” 董亮松了一口气,心中也不禁狐疑,问道:“陛下,娘娘呢?怎么不让她过来陪陛下玩。” 福临摆了摆手:“她知道什么?就知道盘我!还是你和你玩舒心。” 董亮略有一丝尴尬,也有一丝庆幸,福临不好色,只知道玩乐,这无疑是对董亮利好的,要是福临一心扎进美人窝,董亮怕不久就会被董鄂妃踢出局。 君臣二人高高兴兴的玩了几局,让福临忍不住放声大笑:“还是和你玩最开心。” 声音响彻整个乾清宫。 董鄂妃此刻已经醒了,站在屋檐下幽幽看着君臣二人。顿时生了一股闷气,缓缓朝福临走来请安:“陛下玩的这么开心,到显得臣妾是多余的人,那臣妾回宫了。” 话里的醋味,让董亮莫名其妙。转念一想便有觉得通了,好比之前他有一个哥们,异地恋,女朋友好不容易来一次,却溜出来叫自己去网吧开黑一样,是个女的滋味都不好受。 对此董亮只能感到抱歉,但为了维护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政治同盟,董亮决定还是要找个机会解释两句。 福临点了点头:“可惜爱妃不喜欢打球,否则我们三个一起玩那该多好!” 董鄂妃此刻心情更是不好了,心想玩你个球,脸上依依不舍的说道:“陛下,那臣妾告退了。” 董亮见董鄂妃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了,顾不了僭越开口说道:“奴才只有一些偏才,能陪陛下走下去的,只能是娘娘你。” 董鄂妃听到董亮话里的意思,顿时清醒了不少,对呀,陛下又不好男色,自己吃哪门子醋,又不是一个赛道的,瞎担心什么,只要皇上能专宠自己一人便可。 董鄂妃告辞后,福临又拉着董亮玩到了半夜,这次福临居然记得给他安排住处了,竟然就是乾清宫内的龙床。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无语 董亮这次是比较抗拒的,但好在自己从小和哥哥一起睡,回到老家也是如此,倒也没有很别扭。扛不住福临的请求,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福临听完几个故事,很快就睡了。 龙床上似乎还能问到茉莉花香,董亮知道那是董鄂妃身上的香味,昨天董鄂妃抱住了他的头,董亮闻过。又想到了这床上之前的战况,董亮便睡不着了。同时也知道自己该离开大内了,尼玛,要是天天陪着福临睡觉,董鄂妃非把自己剐了,算上董鄂妃赏赐给自己的宫女碧疏,自己已经有三房小妾了,不好好安抚她们,留在宫里做什么? 第二天,当龚鼎孳把奏疏递上时,饶是董亮有准备,也不禁被他的大手笔给吓一跳,好家伙。 一个内阁大学士冯铨,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刑部汉人尚书白允谦,刑满人侍郎阿思哈,吏部满人左侍郎禅代,右通政使戴明说。 好家伙个个都是大鱼。 对于如此给力的龚鼎孳,董亮都恨不得抱起来亲两口。 对此董亮当然毫不犹豫唆使福临在奏疏上写下一个“可”字,并且下旨将案子交由大理寺议罪。 事情搞定后,董亮急切的通知董鄂妃,今天他就要正式把福临交给董鄂妃了,他好全力办案,祸祸这些满清权贵。 为此,董亮害怕董鄂妃招架不住福临玩乐之心,特意留下了呈睿这个能和福临脑电波对路的人。 “陛下,奴才这就出宫,将这些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收拾干净后再进宫陪皇上。” 福临很不舍,疑惑说道:“爱卿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做就行了。” 董亮欲哭无泪,都是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填上:“陛下,奴才此次出宫,一是为了惩治这群宵小,二是为了给陛下出巡扫清障碍,毕竟有许多人是坏心眼,见不得皇上玩乐,非要把陛下捆在紫禁城内才甘心。” 福临也是感叹:“是啊,我最怕就是接见那些大臣,说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话不说,还非要我说些什么。” 董亮对此灵机一动:“陛下可以下诏,说为了给四皇子积阴德,决心修炼闭口禅。对外,陛下不用说一个字。” 福临拍手称快:“好哇!爱卿这个法子好。” 董亮又补充道:“要是非说不可,陛下只需要说知道了便可。” 福临一听心情大好:“还是爱卿你贴心,最懂朕的心思。” 搞定了福临,董亮就等着董鄂妃到来,与她交接。 董鄂妃再次风风火火的赶来时,打扮的比昨天要妖艳,将自己白哲锁骨都露出来了,她对于董亮的离宫,很是开心:“侄儿安心前去,有本宫照顾陛下,必定万无一失。” 董亮见董鄂妃毫不掩饰的想要独霸皇上,也就没有说出福临的真实状况,反正到时候她自己便会知道。 “皇上不喜生人,姑姑还得时刻陪伴在陛下身边,太后也惦记着陛下的身体。”董亮提醒董鄂妃,宫里还有太后,不要让她的人近身。 然而说太后,太后就到。 正当董亮放松准备离宫后,却突然有太监过来传召,太后让皇帝过去一叙。 对此福临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去见自己亲娘,他没有任何推迟的借口,但这可吓坏了董亮,太后之前已经召见过皇帝一次,没有发现端倪,这一次不知道会不会露馅。 太后为什么召见福临,董亮猜测估计有两个原因,一是福临下令修闭口禅,这可是不得了的动作,作为顺治的亲娘,当然会关心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二呢便是龚鼎孳这次动作太大,这么搞一定会朝野震动的,太后当然也有理由过问一番。 这种事情,董亮根本无法阻止,反正皇帝金口玉言,木已成舟。 太后就算发现福临的情况,也需要些时日来调整。 而董亮寻思着自己赶快把苏克萨哈一案搞定,将吴三桂,罗讬弄死才是正事,只要等大明缓过这口气,自己可以再慢慢和这些满清权贵斗法。 这次会面,董亮别无办法,眼下只能尽量让福临蒙混过关,只得小声告诉福临:“陛下,容奴才多嘴,百善孝为先,太后凤体初逾,不能耗费多多心神,什么事情你只管答应便可,切不可运太后争执。” 以福临的逻辑能力,语言组织能力与太后争辩只会暴露出他真实的智商,而不管什么只管答应,则只会让人猜测态度问题。 你和别人交谈,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只管说是是是,对对对,你肯定以为别人是口是心非,没有什么交谈的兴趣了。 那股阴阳怪气的味道与帝王心术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希望能以此蒙蔽太后。 董亮呢则是耐心等待福临见完太后,看会发生什么事情,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需要对症下药,才能确定下一步做什么,而现在也没人敢催促着董亮离宫。 董鄂妃也楞在原地,董亮心里有鬼,反常的没有搭话。 然而董鄂妃却率先开口说道:“本宫听说你昨夜留宿宫内。” 董亮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这两天那天没留宿宫内。 “嗯,陛下与侄儿抵足而眠,谈了许多事情。” “没发生什么其他事情?” 董亮奇怪的了,抬头看着董鄂妃问道:“姑姑认为能发生什么其他事情?” 董鄂妃被董亮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是在问他人的床·事,如此赤裸裸的说出来,作为一个女人先天是弱势的。 “没,没什么。” 董亮看着董鄂妃这妖娆的一身,一本正经的说道:“姑姑与陛下伉俪情深,如胶似漆本是应该,但陛下这几天忧思过度,姑姑要注意陛下的身体。” 昨天顺治向董亮哭诉了好几次,董鄂妃在塌上那股疯劲儿,让他吃不消,很害怕。 董亮心想要是董鄂妃不节制,把福临的身体搞垮了,没了福临的恩宠,他铁定完蛋,所以他这是在委婉的劝诫。 董鄂妃听懂董亮话里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也有些不悦:“你这嘴,倒是什么都敢说。” 董亮见董鄂妃有些情绪,安抚道:“姑姑专宠于陛下,这是侄儿的心愿。侄儿的心意,姑姑难道还不明白吗?不管是谁,只要敢阻拦姑姑登临凤座,侄儿一定与他不死不休。侄儿倾家荡产,抛妻弃子,掏心挖肺也要保住姑姑的后位!侄儿敢指天发誓,若有半句假话,硕古莽不得好死!” 反正硕古莽死的不能再死了,拿他发誓,董亮毫无心里负担,心想老天爷,你可看到了,这些都是硕古莽说的,关我董亮什么事?再说了,他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董鄂妃做皇后的,也不算假话。 董亮的掏心掏肺无疑震慑到了董鄂妃,在古代指天发誓往往有神圣的味道,董鄂妃又想到董亮是主动示好,几乎毫无保留的在帮助自己,而自己反而莫名其妙的对他产生一丝敌意。 一想到这里,董鄂妃既羞愧,又感动,觉得很对不起董亮,再看看董亮这血气方刚的样子,就算与皇上有私情,那也是被迫的,反而是个可怜人。 “侄儿的心意,姑姑明白了,是姑姑想错了,姑姑对不住你。” 对于董鄂妃莫名其妙的道歉,董亮不明所以,但看到董鄂妃的表情。他知道两人心中的芥蒂消失了,于是回应道:“姑姑永远不要对侄儿说对不起,姑姑无论对侄儿做什么事,侄儿都毫无怨言!” 嘭!嘭!不知怎么的,董鄂妃心狂跳了两下。 他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他是为了什么? 董鄂妃想了许多。 董亮也默然无语。 二人并肩站立,只有风声。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太后与福临 董亮与董鄂妃陷入了一种奇怪而尴尬的氛围里,谁也不好意思率先打破沉默。 他们就这样一直站立,想等待着某些自然而然的契机到来,从而破坏这种气氛。 但很遗憾,没人敢上前打扰他们。 随着时间越长,这种打破沉默所需要的勇气也就越大。 两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 慈宁宫内,太后本布泰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走动,大病初愈的她不愿久卧病床,她脸色苍白,却是让她玉盘般的脸多了几分珠圆玉润的感觉,唯一可惜的事,脸上却出现了几颗斑点,虽然无伤大雅,但已经让本布泰一连两个月都没看镜子了。 今年四十五的岁的她虽然风韵犹存,但多年的后宫独尊,让她的气质整体感觉比较肃然。 她在宫内走动了一会,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到了,布木泰示意宫女将自己扶下坐着,然后隔着帘子与皇帝说话,虽然病体已经痊愈了,但她依然不想皇上有任何风险。 “孩儿给母后请安。” “陛下,坐吧。” 福临本想开口询问本布泰的身体,但本布泰却率先开口:“陛下思念幼子,哀家知道,但万里江山却需要陛下操持,闭口禅一事希望陛下三思。” “是,是。” 本布泰大喜,但本着维护皇帝的权威,又说道:“然而君无戏言,皇上既然已经下旨了,便不可轻易收回,否则朝令夕改,天下会无可适从。” 本布泰到底是教出顺治与康熙的女人,在明清风云突变的局面下,让两度幼主登基的满清平安渡过了危险的交权期。并且让顺治和康熙这两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君主没有养成半点懦弱的习气,反而英姿勃发,自律自省,成为了政治手腕娴熟的君主。 顺治虽然算不上雄主,但也半点不差,也就早死,还没成长到最后。康熙在顺治这个年纪,也是毛毛躁躁的,搞出了三番之乱,差点断送大清江山。 顺治和康熙一个六岁登基,一个八岁登基,又都有权臣把持朝政,这原本是大明的大好局面,却没有抓住,反而让满清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在这背后起到关键作用的,显然就是本布泰,乃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政治家。 而政治家不是政客,与那些争权夺利的政客不同,政治家往往会从全局出发,做出取舍,只要能达到目的,绝不贪恋权位。 否则以本布泰的权势,两度垂帘听政、把持朝政的机会她都没有要,而是片叶不沾身,将国家完完全全交给了她认为最该交与的人手中。看似没有实权,但影响力又无处不在。 而这样一位恐怖的政治家绝对不会因为皇帝的退让就窃喜,她心中忧虑是清国的江山,能够劝说福临不要朝令夕改也就不奇怪了。 福临谨记了董亮的提议,一本正经的回到:“是,是,是” 本布泰听出一丝别样的情绪,福临如此反常的一句也不争辩,她自然以为是福临口是心非,阴阳怪气,这个时候她知道不能用强,柔声道:“我儿的心情额娘明白,你是额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母子连心,丧子之痛,额娘怎么不明白,小时候你但凡生病,额娘的心就像被人纠了一般。那孩子出生之时,我病榻之身,无缘相见,想来十分惹人怜爱。但我儿,你要明白,你不只是某一个人的父亲,你是九五之尊,是天下君父。所谓君父便是全天下人的父亲,这天下人需要你的谆谆教导,你怎么能因为偏爱就闭口不言呢?” 福临:“对,对,对。” 本布泰哀叹:“你有此心便好,两个月吧,你下旨两个月后端午,你亲自祭祀屈原,并以此在天坛祭祀大清的历代忠臣,既可安那些汉臣的心,又可安满臣的心,你闭口禅一事也就顺势揭过了。” 原本一件消极的政治事件,被本布泰借力打力,搞成了凸显了顺治仁善的政治人设不说,还顺势安抚了满汉人心,方方面面做的滴水不漏。 福临:“对,对,对。” 本布泰皱眉,这皇帝态度有些玩味,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谗言,让母子离心,于是小心翼翼说道:“秀淑那孩子忠孝纯良是挺不错的,也是她昼夜服侍,哀家才能挺过这劫。陛下想立她做皇后,哀家也不反对,只是哀家那侄孙女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只是冲龄未娴礼节,况且皇后素来慈爱宽仁,她尊号虽可废,其他进项切不可轻慢。” 本布泰在废立皇后方面做出了重大让步,本想福临会满心欢喜。 福临:“是,是,是。” 本布泰眉头皱的更紧了,皇帝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但事情到了关键地步,她也不可能让步:“苏克萨哈案子被有心之人挑拨,隐隐指向哀家,议政王大臣会议也已议定罪名,哀家也不便多说什么,但事关重大,怎么也该世人一个公道,需令三法司协同办案,不可牵连无辜。” 福临:“对,对,对” 本布泰叹气,顺治一番阴阳怪气,事情虽然都没反对,但母子感情明显出现裂痕了,为了避免裂痕加大,本布泰果断中止了这场对话:“吾儿厌了为娘,也罢,我就不多嘴了,冯铨的案子你看着办吧,哀家乏了,你且退下吧。” 福临:“儿臣告退,母亲保重身体。” 福临走后,本布泰幽幽看着他背影说道:“儿大不由娘啊!” 乾清宫内,福临的到来让董亮与董鄂妃很是庆幸,随时打破沉默。 “皇······” “陛······” 二人异口同声,二人互相望了一眼,董亮停顿不再言语。 董鄂妃开口:“陛下,太后凤体恢复的怎样?” “恢复的不错,额娘虽然没与我说很长时间,但听她的语气,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接着福临拍了拍董亮的肩,兴奋的说道:“爱卿交的方法果然有用,我事事顺着额娘,额娘果然没生什么气,说了两句就去休息了。” 董亮好奇的问道:“说了什么?” 福临将本布泰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情况却是悲喜两重天。 董鄂妃自然是狂喜,太后都不反对,她这皇后宝座已经死死拿到手里了。 董亮则是愤怒至极,眼看着事情要办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横生枝节,真想现在冲进慈宁宫,一刀了解了太后。 有了太后的插手,要想把火烧到吴三桂和罗讬哪里只怕不容易。 好在还有冯铨几人,董亮心中发狠,我就不信了,东边不亮西边亮,就不信弄不死吴三桂和罗讬。 董亮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宫外了,现在是将自己的影响力辐射到宫外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闯祸 董亮离开紫禁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粘杆处。 这时手下没有得用的人才的短板凸显出来了,现在粘杆处有三百人,还差九百人缺,按照旨意可以去各大军营挑选兵卒、补充。 但怎挑选兵卒,还有日常管理成了老大难问题了,董亮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而且董亮一进粘杆处,粘杆处负责庶务管理的头等侍卫吴德礼便上前禀告,说币岱进粘杆处的第一天就和三等侍卫的上司发生冲突,双方斗殴,都有负伤。 董亮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冷冷的说道:“因何事发生冲突?” 吴德礼一年尴尬,他现在还摸不清董亮的脾气,但依据传闻,这位应该是护短的主,没看到一个大理寺的主薄顶了他侄儿两句,便被贬为九品孔目了,但他实在看不下去觉尔察家那两个贵物,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双方都是因为私人的事情发生一些小摩擦,倒是币岱少爷看起来瘦弱,却没想到一身武艺,竟然与本处公认第二勇士罗克铎打了个平手。” 董亮一听觉得有些诡异,记忆里这货一直被关在柴房里,面都没见多几次,没听说练过什么武功,莫非是家族培养的秘密勇士? 想到这里,董亮吩咐。 “你把他们两个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当币岱与罗克铎站在一起时,一个一米六的瘦猴,一个一米八的蛮彪大汉。罗克铎脸上有几道抓痕,币岱的右脸肿的像个猪头一样。 董亮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用屁股想也知道吴德礼看似在平息事端,其实是在有意维护罗克铎。 以币岱那身板,若不是罗克铎忍让,能抓伤罗克铎?必然是币岱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罗克铎没忍住,当场发怒,揍了币岱。 董亮示意二人退下,向吴德礼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德礼盯着董亮的神色,一字一顿斟酌说道:“币岱少爷今日来了兴致,在衙门内找了几个兄弟玩骰子,又喝了一些酒,在钱财上与人有些争执。今天正好又是罗克铎值班,故而与币岱少爷在语言上有些冲突。所以······” 听到这里董亮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问道:“币岱与人赌钱是不是赖账了?” 吴德礼听到这里,不禁吐槽,您还自己自己侄儿是个什么货色啊,刚来第一天就把粘杆处闹的是鸡飞狗跳,再加上觉尔察家其他几个人帮腔,粘杆处这上上下下是憋了一肚子火。 董亮见吴德礼没说话,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心中有了答案,然后叫觉尔察家的贵物一个一个来说说事情经过,也是借机考察这群贵物一番。 第一个来的董亮的姐夫,具体是几姐夫董亮也记不清了,名字也搞不大清楚,只记得姓王。 “王姐夫,币岱是怎么回事?我想听听自家人怎么说的。” 以董亮之前的地位,叫他一声姐夫都是抬举,本就一个汉军旗的白身,取的也只是觉尔察家的庶女,更何况董亮如今的地位,这一声姐夫叫的他是飘飘然。 此人也不敢托大,殷勤的说道:“六爷,这上上下下都狗眼看人低,咱觉尔察家不过是借了别人几两银子,那个什么罗克铎也不知哪里借来的狗胆,竟敢呵斥币岱少爷。咱虽然虽无缚鸡之力,但哪能让币岱少爷受欺负,也上去帮衬了两句。” 董亮心中冷笑,到底只是帮衬两句,你要是敢上前去帮架,我还敬你几分,现在一看不过是个品性低劣的怂货,做个耗材都费劲,暂时养着吧,看看以后能不能废物利用。不过为了打造自己护犊子的人设,董亮还是忍着恶心,握着了王姐夫的手说道:“没想到姐夫还有大勇,咱觉尔察家就该这样团结。你先下去把佘岱叫来。” 没一会,佘岱进来,一脸堆笑,俨然王姐夫对他透露了董亮的态度,此刻也是横行无忌的说道:“六叔,TMD二哥不就是要借那夯货几两银子吗?又不是睡了他老婆,那罗克铎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不过今天这手气也是邪门,用了些手段竟然也抵不过那夯货的手气!这粘杆处上上下下也没个脸色,就昨天给咱们觉尔察家叔侄几个接风洗尘后,居然都没什么表示。不过那夯货运气真TMD好,那么穷,还取了那么美貌的老婆。” 以佘岱的水平,说话没有条理,是正常的事情,董亮整理后,便知道事情大概经过了,一定是昨天接风洗尘的时候,币岱和佘岱这两祸看中了那个倒霉蛋的老婆,于是今天想设局,合伙坑那人的钱,逼人家写下拮据,然后利滚利,最后逼人家出卖老婆,罗克铎大概是看不过去了,帮忙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被这两兔崽子嫉恨上了。 董亮依旧没有表情,旁敲侧击的问道:“那人的老婆有多漂亮?” 佘岱一听,顿时贱笑道:“六叔啊,漂亮道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而是那感觉,那气质,让人忍不住想怜爱一番。” 董亮呵呵一笑:“你也是赌场老手,怎么会失手?” 佘岱万分懊悔道:“今天也是见鬼了,那夯货连开了几把豹子。我再怎么做手脚也禁不住豹子通杀啊!” 董亮点了点头:“侄儿先下去休息,去把你四叔叫来!” 佘岱乐哈哈的下去了,临走时还向远处的罗克铎示威了一番。 呈祥面色惨白,嘴巴不时的抽搐,俨然是酒瘾犯了,但居然也忍住了,没喝酒。 董亮见到清醒状态的呈祥也是稀奇,记忆中这个人就没醒过。今天居然没喝酒,眼睛微亮,冲呈祥热情的说道:“四哥,难得见你清醒啊。” 呈祥恭敬的行礼:“六爷!” 董亮连忙罢手,拉住呈祥的手说道:“自家亲兄弟,叫这么生分做什么?叫我六弟便行了。” 呈祥拱手:“谢六爷,谢六弟抬举,不过衙门内,容卑职称您一声硕古莽大人!” 董亮急忙说道:“错!错!六哥,我已经拜皇后娘娘为姑姑了,如今改名叫董亮,你要是一定要这么称呼,叫我董大人便可。”董亮对呈祥的表现啧啧称奇,呈祥不过一正常人的表现,但在贵物遍地的觉尔察家居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呈祥神色莫名,想到宫内传出的消息,心中对董亮突然产生了一丝同情,他也是身不由己啊,连自家姓名都敢用。 “董大人,卑职认为,不能在此事上助长币岱的气焰······” 董亮连忙制止呈祥的话,该怎么处理他自有定计:“四哥先不说这些,说说这些天,这群小兔崽子都做了什么吧!”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惩罚 呈祥盯着董亮,见董亮神色有些严峻,似乎不像佘岱说的那样无底线袒护他们,他是真的想做一番事,于是他赌了一把,赌的便是董亮是一个明事理人。 “其一,币岱入衙门的第一天便以你的名义收受贿赂。 其二,在衙门纵酒行凶,这两天共打伤两名杂役,此事佘岱有参与。 其三,聚众赌博,逼人参与,佘岱有参与。 其四,目无上司,公然辱骂顶撞上司,拒不执行差事。 其五,目无法纪,强抢民女,见色起意。 其六·····” 董亮血压已经升高了,制止了呈祥继续说下去。 “召集粘杆处今日所有当差入值人员,到校场集中,今日要让大家见识见识我董亮!” 咚! 咚! 咚! 衙门的鼓声响起,一年都不曾响起几次的鼓声,让粘杆处众人慌慌张张的跑到校场集合。 众人站的笔直,勉强成了队形,毕竟是清初,武备还没废弛。 然后他们发现校场的高台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条马鞭。 众人猜测此时可能就是这几日名震京师的幸臣硕古莽,不过听过这人昨天又攀附上了董鄂妃,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要了,改名叫了董亮。 人家董鄂妃姓董鄂,要改名也该叫董鄂亮啊,改名董亮什么意思?做董贤啊? 对于这种幸臣,几人羡慕之余,最多还是不屑,毕竟清朝立国不久,满清崇尚的还是军功居多。 董亮前侧还站在五个人,这极几人大家都认识。 币岱与佘岱,觉尔察家两个混世魔王,粘杆处这上上下下谁不认识? 还有一个呈祥,倒是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惹事,如此反常的形象,众人怎么不打听是为了什么,稍稍一打听,便弄明白了缘由,纷纷感叹,到底是庶子,腰杆不硬。 此外便是两个苦主一个名叫刘凌的汉子与三等侍卫罗克铎。 众人看着币岱与佘岱趾高气扬的神情,再看看刘凌与罗克铎紧张到浑身颤抖的模样。不由的猜测刘凌与罗克铎要倒霉了,心中同情之余,更多是嘲讽。 你说你俩,惹那两个魔王做什么?对方的叔叔可是连苏克萨哈与吴良辅都能办掉的狠角色,惹不起还躲不起? “我叫觉尔察·硕古莽,蒙皇上天恩,娘娘厚爱,现在改名董亮。” 随后董亮用马鞭指了指币岱和佘岱。 “这两个孩子是我从小看在眼里长大的孩子,是咱觉尔察家的嫡孙!” 果然! 台下众人纷纷感叹,这社会有狗屁什么公道!什么都抵不过一个牛逼的家势! 币岱和佘岱的头扬了更高了。 呈祥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刘凌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心中也懊悔不该贪图那些残羹剩饭,昨天粘杆处的官员宴请觉尔察家几人,他作为普通的士卒,虽然不得入内,但罗克铎向来体恤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士卒,于是让他收拾剩饭,刘凌便顺势让在酒楼周围做缁衣工的妻子过来帮忙收拾剩饭打包。没成想被那两混蛋看中了,当场就开始调戏,还好罗克铎大人在一旁周旋,才逃过一劫。 没想到今天这二人又强拉自己过去赌钱,自己扭不过,也打算破财免灾,打算把自己身上的钱都输出去,让昨天的事就此揭过。 没想到今日手气太好,竟然赢了许多,却被那俩混蛋嫉恨,要强拉着自己些借据,又是罗克铎大人替自己解的围,没成想却害了人家。 刘凌心中悲苦,本就不知该如何报答罗克铎的恩情,现在又拖人家下水,一时间难以自处。 罗克铎心中也是懊恼,他并不后悔替刘凌解围,懊恼的是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打死那个畜生。 董亮绕着二人打量了一圈,将他们的神情都收入眼中,缓缓说道:“我大哥远在关外,二哥忙于公事,因此对这两孩子疏于管教,别人都说这俩无可救药,我却心疼的紧!因为他俩是我觉尔察家的牺牲品!我大哥、二哥要是多一点关心,我多一点照顾,他们会成这样?” “我觉尔察家的人犯错,只有我觉尔察家的人处罚,容不得外人插手半分!” 董亮骤然指向了刘凌与罗克铎,然后厉声问道:“你们说说,他们该不该罚!” 人群寂然无声。 敢怒不敢言,愤恨难当! 但有不少趋炎附势之徒,开始附和道:“该!” 董亮大笑,却是说了另外一件事:“你们知道吴良辅为什么会滚到盛京去?” “得罪我了吗?” 董亮摇头:“他没得罪我,反而事事迎奉于我!” “那我为什么要让他滚到盛京?” 众人的心被吊道了嗓子眼了,粘杆处原属于十三衙门的下属机构之一,匍匐于吴良辅巨大阴影之中。在场的那个人没感受过吴良辅的滔天权势?那是被他看一眼都会做几天噩梦的存在。 他们当然想知道吴良辅这个权倾朝野的权阉为什么会突然失势。 董亮平静说道:“无他,我看他不顺眼而已。”短短几个字,如同平底惊雷,让人骤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是比权势滔天的吴良辅更为可怕的存在。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算什么?那是一眼可定自家几辈子福祸的人。 “吴良辅尚且在我眼里如同猪狗一般。他们惹了我,你们说,他们该不该罚。”董亮声音没有之前亢奋,却让在场的众人重如山岳,压的人踹不过气来。 “我再问你们一遍,他们该不该罚!” “该~” “该。” “该!”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众人纷纷歇斯底里怒吼,唯恐自己声音不够大被董亮嫉恨! 董亮放声大笑,一抬手,世界骤然收声。 然后一抬手,啪!啪! “他们当然该!” 众人纷纷愕然,因为鞭子抽到了币岱与佘岱身上。 币岱与佘岱惶恐不安的看着董亮,声音打颤的说道:“六叔!” 董亮微笑,将食指轻轻放在了嘴边。 嘘! 币岱与佘岱被董亮这温柔的气势,慑到六神出窍,他们自觉,眼前的六叔比珐玛要可怕的多! “呈祥,你将他俩的罪行再复述一遍。” 呈祥也被这骤然转变的画面的给吓到了,震慑于董亮惊人的气势之余,又隐隐有些期待。 “其罪一,公然索贿。 其罪二,酗酒闹事。 其罪三,聚众赌博。 其罪四,目无上司。 ······ 其罪十,目无法纪。” 呈祥每说一个字,都在粘杆处众人心中产生了巨大风暴,那是一种惩恶扬善般畅快,是一个名叫公道的价值观得到巩固的喜悦。 董亮将马鞭扔给了呈祥,然后跪在台前,说道:“我说过,觉尔察家的人只能觉尔察处置,我还说过,我很心疼这两个孩子,他们成为这样,做叔叔的我也有责任。” “四哥,一条罪状一鞭子。我替他们受罚,你使劲的打!”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人心 粘杆处的众人被这突如起来的转变吓懵了,呈祥却是一瞬间想到了曹操割须代罚,以收将士之心的故事。 币岱与佘岱也被这鞭子吓傻了,纷纷哭喊道:“六叔,不要!何必这样啊,这些不过······” 这二人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董亮冷冷的瞪了一眼,吓的不敢开口。 吴德礼与罗克铎额直接下跪道:“大人,何必如此,这样二位少爷何以自处?我们何以自处!” 董亮依旧冷冷一眼。 刷刷! 校场众人齐齐下跪,他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下跪总没错。 “六哥,行刑吧。” 呈祥无声,一鞭又一鞭。 每一鞭都仿佛抽在了众人心中,他们不知道董亮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借着自己受罚处置刘凌、罗克铎二人? 可是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为了币岱与佘岱?众人完全不能理解这二人有何资格让董亮替他们受罚。 没人敢发问,没人敢出声! 四周的旷野仿佛只剩下鞭子抽开皮肉的声音。 渐渐的他们只觉得凝重,继而敬畏那个跪在台上的男人。 鞭子抽完了,董亮背上血迹斑斑,呈祥扔掉马鞭,立马扶了董亮起来。 董亮的模样有些狼狈,却无人小噱于他,他如同受伤的雄狮缓缓打量着众人,众人被气势所逼,纷纷低下了头。 “我已替我侄儿受罚了,你们可有不服?” 服! 众人齐声道,力道却有不足。 接着董亮举起了马鞭,狠狠的抽了罗克铎一鞭子。看着一声不吭的罗克铎,冷冷的说道:“你打伤我侄儿,我抽你一鞭子,你服不服!” 罗克铎垂下了头:“卑职服。” 董亮点头,随即正色道:“罗克铎忠于职守!行侠仗义,特晋为二等侍卫!你可服!” 罗克铎傻傻的愣着了原地,吴德礼却一脸狂喜,跑过来摁住了他的头:“还不谢谢董大人!” 罗克铎继而狂喜,不住的磕头热泪盈眶的说道:“卑职,卑职心服口服,从此唯大人马首是瞻!” 董亮大笑,朝场下众人问道:“你们服不服?” 服! 声音震慑云霄。 “大人英明!” 人群不知谁这样叫了一声,继而被越来越多的人效仿,最终汇聚成了一股洪流。 呈睿看着台下的一切,这是眼睁睁的在他眼前发生的一起,短短半个时辰,董亮从只身入营到尽收其心,只用了半个时辰。 这如何不令他炫目,令他折服? 然而董亮却远没有结束的打算,他一抬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了。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升呈祥、币岱、佘岱为三等侍卫。” 如同一碰冷水,安静的沸水顿时冷却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不服,但这里老子做主!谁叫他们是我的家人呢?” 董亮停顿下来,巡视着四周,见众人纷纷秉然,激昂的说道:“但今天老子来到这里,是想认下你们这群人做兄弟!做了我的兄弟,那便是我的家人!只要你们有一颗忠孝之心,那便是我的家人!” “你们,有吗?” “有!” 人群彻底陷入的癫狂! 毕竟相比于赏罚分明的上司,他们还是更希望有个霸道的爹护着! 币岱和佘岱那个鬼样子,董大人尚且如此维护、偏心眼,那么我们这些忠义人士只要能效忠董大人,董大人能不护犊子吗? 有了董大人护犊子,在这大清国不得横着走? 董亮再次举手,人群安静下来了。董亮却是手一软,转身埋怨起呈祥,笑道:“四哥,你这鞭子也不知道偷些懒,我这背上现在还疼!” 人群顿时一阵哄笑。董亮这一声埋怨,非但没有折损他的权威,反而大大拉进了与众人的距离,自家人嘛,敞开心扉说事,有点小心思、小埋怨反而更能增进感情。 此刻大家对董亮是即敬又爱,都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以表其畏服。 呈祥此刻脑子是一片空白,对于自己的肤浅感到惭愧,之前才哪到哪呀!现在这粘杆处,上上下下哪一个不对董亮敬若神明,有爱若神明。 以董亮现在的人望,就算现在叫这群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怕人人都争先恐后,还绝不泄密,誓死忠诚那种! 当然这些有时效性,以后若不继续添柴加炭,这火怕是会慢慢熄灭。 而董亮现在当然是继续施恩。 “吴大人!给弟兄们每人二十两银子,最先开始叫服的那几个,每人多发十两!” “大人英明!” 人群再也控制不住了,就算董亮喊停也停不下来那种,有人喊道嗓音沙哑仍在嘶吼。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合规,恩赏升迁,朝廷自有制度,远不是董亮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情,但这个时候,谁敢阻止?谁会阻止? 本该制止的吴德礼,现在叫的声音最大! 大人英明,就是这厮带的头,他道不缺这几十两银子,而是缺一个护犊子的爹! 他现在看董亮的眼神,那是一片慈孝之心。 总之本该是制衡董亮存在的吴德礼,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董亮的形状。 待人群稍稍冷静,董亮向吴德礼询问道:“粘杆处还差九百人缺,你有什么章程没?” 吴德礼这时恢复冷静说道:“大人,咱们粘杆处的待遇有些低,要找些好手,怕需要些时日!” 董亮以为听错了:“什么?待遇低?” “是的,咱们粘杆处的兵丁是按照马甲的标准来的,每月2两银子(注:定宜庄《清代八旗驻防制度研究》)” 董亮皱眉:“最高的标准是多少?这件事归谁管?” 吴德礼:“前锋,每月4两,咱们粘杆处虽然人事独立了,但财权还在内务府。而这人员待遇本是由圣上定夺,但圣旨上没写明,再加上咱们又兼并了都虞司,大部分事情都还在交接阶段,内务府多有推诿。” 董亮了然:“索尼暗中使坏?” 吴德礼不敢言语。 董亮笑了笑,往台下招呼道:“来二十个弟兄,内务府那群王八蛋竟敢欺负到老子头上了,你们现在居然还是马甲的待遇,走,咱去给你们要到前锋的待遇,再要几万两办公用费来花花。” 人群顿时争先恐后,唯恐选不上二十人,董亮见状随意指了指,然后背上的疼痛传来。 这时下面有机灵的兵丁急忙说道:“大人背上有伤,小人会抬轿子,不如让小人陪着大人去。” 董亮大笑:“劳烦这位兄弟了!” 董亮话声刚落,众人就去抢轿子了,原本四人轿子,被搞成了八抬大轿。 众人浩浩汤汤去了内务府,内务府的衙门在紫禁城内,紫禁城内非诏不能进,更何况是坐轿呢。 刚才大家一脑热,健步如飞,只顾着抬轿子,就变成这么一个尴尬的情况,其实在途中未必没人头脑清醒过来,可是听到轿子里呼噜声,在路上也没有那个不开眼的人敢去叫醒董亮。 到了紫禁城门口,自然就得停轿了。 这种情况还得是呈祥出面。 正文 第五十章 审问 吴德礼恭维的喊了声:“四爷,您去叫叫叫董大人?” 呈祥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妥,要是这事情处理不好,董亮刚才好不容易积累的威望可能会泄掉大半。然而他此时并不想叫醒董亮。 故意装睡,混过这个关卡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呈祥又不敢替董亮做主,让粘杆处众人折法回去,这的确陷入了两难。 进退两难的呈祥恶狠狠的盯着刚才提议坐轿子的壮汉,也拿不准这人是不是恶意使坏。因为刚才在校场大家确确实实是陷入了狂热,当时连吴德礼都没发现问题,更不说其他人了。 那壮汉被呈祥恶狠狠的盯了盯,顿时吓到瘫在了地上,连忙磕头,也不敢求饶。 那壮汉用力过猛,让董亮被这磕头声惊醒了。这几天他的精神都是紧绷状态,到了轿子上才有一二片刻踹息时间,便睡着了。 董亮拉开轿帘,见到那壮汉把头都磕破了,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呈祥左右看看,便悄悄上前,在董亮耳边低语了几句。 董亮哈哈大笑,对那汉子说:“你起来,你忠心,但又不够赤胆忠心。我相信你让我坐轿,是体恤我,所以升你一级官!” 那壮汉闻言欣喜若狂,准备再给董亮磕头时,却听见了一个“但是”。脑袋顿时就僵在那里了。 “但是,你之后明显发现了这件事不妥,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但你害怕自己受到责罚,便闭口不言。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事真的会给我带来麻烦,你难道能置身事外,免于处罚?你这行为,不忠也不智。所以我不会将你留在身边,且将你平调入其他衙门。” 那壮汉闻言,一时悲喜莫名,这升官平调,怎么说也不是件坏事,但他却感觉有一扇大门彻底向自己关闭了。 那壮汉泣不成声,跪地哭泣:“董大人······” 董亮罢手,制止那人哭声。 粘杆处兼并都虞司,此时还叫御膳监,管理着上三旗的武官的遴选,调个衙门,不是难事,董亮吩咐吴德礼说道:“吴大人,这件事,你去办,就当做平常调任,有问题找我,不要打击报复。” 接着董亮对着那壮汉说道:“你我缘尽于此,不再是我兄弟,安心去吧。” 然后董亮下轿,对着剩下的众人说道:“你们继续抬轿,我们入城!” 紫禁城的守门的侍卫此刻不能装作看不见了,只得硬着头皮过来,对董亮恭维的说道:“董大人,非昭不得入内。您有陛下御赐的乾清宫骑马,进入大内只需通报,但这些人,恐怕就不行了。” 这种忠于职守的侍卫,董亮自然没有意见,心中还有一丝敬佩。但他今天就是来破坏规矩的,他以后坏了规矩多了去了,得先让这些人适应适应。 “也好,我有事找索尼,你让他出来见我!”董亮这句说的无耻且霸道,索尼官比董亮大,他一个小小的三等侍卫怎么可能让索尼屈尊降贵来见董亮。这不是难为他吗? 那侍卫此时也是哭丧着脸说道:“大人莫要难为小人了,索尼大人不是卑职能请的动的。还是让卑职为你引路,去见索尼大人吧。” 董亮笑了笑,不容拒绝的说道:“给你一刻钟,你去叫索尼。” 那侍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城门外的骚动,终于引起了守卫此门的护军参领的注意,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情况,装聋作哑逼不得已才出面。 护军参领乃是正三品的官员,每满洲旗选十人,蒙古四人,共112人作为掌管宿卫宫禁的武官。 满清这些人别看职权没多大,但随便拉出一个便是三四品的官,比永定河的王八还多。 这人董亮有模糊的影响,好像是泰禾的亲戚,叫黑柱。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苏克萨哈的族人。 黑柱也是听到到了董亮对索尼语出不敬,所以才出来平事,以期抱上索尼的腿,让他家渡过此劫,如果有可能还可以搭救苏克萨哈。 “索尼大人公务繁忙,硕古莽大人如果真有事情,本官这就去通报。” 听到这话,董亮心里别提有多痛快,要是都像那侍卫那样,董亮还真抹不下脸欺负老实人,但是这人这么跳脱,还和苏克萨哈有关系,那就别怪董亮使用手段了。 董亮招了招手,示意那人过来,这样的手势无疑很侮辱人,像是召唤阿猫阿狗一般,黑柱脸一阵青一阵白,很想发作,可是董亮到现在还没露出什么破绽,或者说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比如说聚众攻击宫闱。如果做了,他就可以以谋反的罪名,堂而皇之的斩杀董亮,将祸患彻底摆平。 但问题是董亮没有,只能说态度嚣张,有一些小错。而一些小的逾举,黑柱也不可能小题大做,将董亮打杀在这里,开玩笑,这是皇帝的宠臣,将他打死在这里,自己全家老小都要陪葬不说,这里在场的众人一个也逃脱不了,他手下的士卒疯了才会听他的命令。 所以明知董亮这是在侮辱人,黑柱不敢与他翻脸,不得不舍下面子过去。 黑柱不能纠董亮小错,但董亮却可以,待他靠近,董亮缓缓说道:“我拜娘娘为姑姑,现在叫董亮,皇上也承认了此事。你叫老子硕古莽,是不认娘娘呢?还是不认皇上?” 啪!啪! 董亮突然就是两个耳光,将黑柱打懵了。 董亮收手,待黑柱清醒后,继续又是两个耳光。 黑柱勃然大怒,瞬间拔出腰间的刀。 空缺突然凝固。 董亮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想满门抄斩就试试。” 黑柱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言语被董亮拿住后,手中的刀变得僵硬。 正是这个瞬间,粘杆处还有守门的士卒冲了上来,一窝蜂将黑柱按在了地上,只余币岱楞在原地。黑柱犯浑,守门的士卒可不傻,怎么可能跟着他葬送自己的性命。 “此人胆敢无视皇上与娘娘,实在狂悖之极!按律当诛!”董亮的声音也不大,却让东华门的守卫噤若寒蝉。 “先把此人的官皮扒了再说!” 很快黑柱的官服便被扒了下来,董亮将黑柱的腰刀捡起,惊的呈祥急忙抱住了董亮,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此人虽然被董亮用话拿住了,但毕竟是天子近卫,就算是谋反,也得天子下诏,明典正刑,董亮如果在此手刃此人,与谋反无疑。 董亮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轻轻的说道:“四哥,我自有分寸。” 呈祥见状松开了手。 董亮用刀身抽到了黑柱的脸上。 一下、两下,直到将黑柱的脸上抽出了两道血痕才罢手。 “你刚才拔刀是做什么?我记得你是苏克萨哈的同党,是不是参与了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一事?是想杀人灭口,掩盖这滔天罪行?” 董亮的语速不快不慢,却如同恶魔的低语,几句话就抽干了黑柱的灵魂,让他惊恐至极:“大人,我没有!小人刚才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董亮轻轻的笑了笑:“你犯了罪,自有大清律在。我能恕什么罪?不过正好我主审苏克萨哈一案。吴大人,还请你帮忙用纸笔记录一下。” 此行来的冲忙,吴德礼自然没带纸笔,董亮见到吴德礼的窘状,又是一刀子抽到了黑柱的脸上,鲜血直流。 “就用这血,用他官袍写。” 吴德礼心里一抖,慌忙上前,用手指就着黑柱脸上的鲜血开始写。 “我问你,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一案,你参与了没有?” 黑柱此时已是六神无主,慌忙说道:“董大人,没有啊,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图害皇嗣一案!” 董亮来了兴趣,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根本没有图害皇嗣一案?苏克萨哈是被冤枉的?” 接着董亮将头转向吴德礼说道:“将这句话记录在案!” 黑柱听到董亮这样问,知道这里面蕴含了巨大的风险,虽然依着他的认知,苏克萨哈图害皇嗣根本是无中生有,但此案已经被皇上定案,并且通过了议政王大臣会议。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 “大人,卑职真的不知道啊,苏克萨哈一案自有皇上定夺,小人根本不知道啊!” 董亮听到不住的鼓掌说道:“黑柱说,他对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一事漠不关心。将这句话记录在案!” 黑柱听后,只觉得灵魂出窍,他做梦也没料到董亮会这样理解他的话,如果他承认自己不关心皇嗣被害,那么不忠不义的帽子铁定会扣在了他头上,皇上的儿子都被害死了,你还不漠不关心?这不就是心里没有皇上,没有大清吗? 黑柱只顾着磕头,不住的哀嚎道:“大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的意思是,苏克萨哈一案,小人并不知情。” 董亮这时蹲在地上,轻轻的问:“你的意思是,苏克萨哈虽然图害了皇嗣,但你作为他的族人,并不知情,对吗?黑柱大人。” 黑柱死死看着董亮。 董亮面无表情,如同盯着一副尸体一般看着他。黑柱知道只要自己答是,那么这件事情很可能就会过关,但也意味着自己间接的帮助了董亮作了伪证,承认了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一事。 如果自己不答应呢,黑柱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话会被董亮曲解成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说不是,那很有可能陪着苏克萨哈去见阎王。 黑柱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情,有一瞬间是苏克萨哈对自己的提拔与恩重,还有一瞬间是自己的妻妾孩子。 天人交战。 两股思想在黑柱脑中不断纠缠冲突,仿佛要将他的脑子挤爆了一般。 嘭!的一声,黑柱只觉得自己思绪被炸散了,只留下麻木的身躯。 “是······”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拒绝 董亮轻轻拍了拍黑柱的肩膀,满意他的回答。 “看来你对皇上还是有几分忠心的。” 说完董亮便扔下黑柱,径直入门,侍卫不敢发一言。 董亮轻轻招手,示意粘杆处的众人跟随入内。 东华门的守卫,纷纷背转了身,做鸵鸟一般不敢看董亮一行人。 那三等侍卫,在董亮进门后,却是径直跪在了门口,将腰刀解下,放到身前,张开了双手,挡住了众人。 吴德礼被侍卫的气势震慑到了,不敢上前。 董亮叹了叹,满清在这一亩三分地的东华门就有如此恪尽职守的人,确有几分王朝开创的勃勃生机。 “皇上令我组建善扑营,这些人是我带给皇上过目的。” 董亮哀怜此人,给了这个人一个理由。 那侍卫听后,竟然哭了,低声说道:“谢大人!” 董亮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卫:“卑职宁唯事。” 众人鱼贯入内,宫内的太监宫女好奇的打量这些人。粘杆处的人则纷纷挺起了胸膛,丝毫不把这些天子家奴放在眼里。 吴德礼带路,大家径直前往内务府,却没想内务府的门口,索尼摆上了香案,头上戴孝跪在了香案前。 还没等董亮近身,索尼却是说道:“本官正在为皇嗣祈福,觉尔察大人不如一同前来。” 董亮眯了眯眼睛,本想来找索尼的麻烦来立立威,没想到被这老狐狸先将了一军。 索尼祭出了哀思皇嗣的大旗,董亮不得不接,但香案前却没有蒲团,只有索尼膝盖下面有。 董亮也不讲究,直接往索尼身边一挤:“总管大人,麻烦你让一让。”然后径直磕了三个头。 “臣董亮,娘娘天恩,许奴才叫了一声姑姑,姑姑每次念道四皇子您啊,就泪流满面,说若不是许多狼心狗肺之徒暗害皇子您,也不至于让娘娘与您骨肉分离······” 董亮一上来就扯了一些家长里短的屁话,彻底将这庄严肃穆的气氛搞黄了,然后站了起来,退到一旁,静静的看着索尼怎么表演。 索尼被董亮这么一搅,自然不能像董亮那般鬼哭狼嚎失了体面,董亮在东华门外的所作所为,自然有人通报他,知道董亮来着不善,于是想接着哀思四皇子,把董亮耗在这里,跟他跪一天,磨掉他的锐气再说。没想到董亮开场就整出四皇子的老妈董鄂妃,还暗中自抬身价,借着认董鄂妃为姑姑的事情,把追思会搞成表哥对表弟的哀痛。 索尼的谋算落空,自然不可能做缩头乌龟,光自己跪在这里干耗着,那样即使董亮没办成事,这威也立了,也是踩在他头上,所以他此刻不得不整出些正经的祷告词体面收场。 等索尼念完,董亮在旁边不屑一顾的说道:“这文采也不咋地,这种场合应该用满文啊,索尼大人。皇嗣乃是咱们满人天生的贵种,想来听不懂你说的话。” 索尼心一黑,满文本就是不成熟的文字,类似于拼音一样,对许多表意很模糊,怎么可能用满文做出什么有文采的祭文。 经过短短的交锋,索尼知道耍无赖玩不过董亮,于是便站了起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董亮强压自己一头,但面对董亮这种幸进之臣,也不可能得罪的太狠。于是求和式的说道:“董大人,有什么事,咱们入内细说。” 董亮本想再支棱两句,但看到内务府的侍卫不自觉的提了提手中的腰刀,想了想还是算了。 对方可是在多尔衮如日中天的时候敢和鳌拜带兵闯入武英殿支持福临的主,以多尔衮当时的权势都无法强杀他,自己现在还差的多,谁叫对方在八旗之中有威望,握有实打实的兵权。 达尔岱现在也是一旗都统,但要是他命令正红旗的手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你看正红旗下面那些副都统,参领会不会鸟他?甚至达尔岱要做什么危害皇上的事,危害大清的事,他下面的人保准第一个跳出来将他押送大牢。 索尼与鳌拜这样的就一样,那功劳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是皇帝一纸诏书,便能一撸到底,权势全无的那种人。 对此董亮表示现在皇上集权还不够,要是换了雍正年间,再大的权势的臣子,皇帝说杀就杀,没谁敢嚷嚷两句。 索尼这番求和的姿态,董亮也不敢做的太过火,这里不是他的主场,况且今日通过黑柱,威已经立了,就不用再拿索尼开刀,强行出头,可能会适得其反。 索尼对于董亮配合也比较满意,用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毕竟这种幸进之臣谁也不想得罪,没办法,这两天他才上任,面子既是里子,在属下面前也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 董亮吩咐内务府的两个太监说道:“你们给我兄弟找个地儿,茶水点心伺候着。” 太监们对皇权的敏感比索尼强多了,像索尼这样的大臣面对皇上还可以支棱两句,他们这些太监那完全是生杀决于皇上一手之中,毕竟有吴良辅那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他们可不敢得罪董亮,再说了内务府只考核太监品级,具体领导还是李大忠,这种时候他们只能站董亮了。 索尼对此只能默认了,这内务府虽然重新恢复了,但权力完全达不到之前的状态,不仅仅司礼监还保留着,尚膳监也被分了出去。不过内务府属于索尼兼管,他的主要权势还是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八旗都统。这内务府的权势完全是意外之喜,分权就分权。 进了府,到了大厅,二人落了座,索尼屏退了左右,他实在怕董亮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毕竟那天在议政王大臣会议,还有今天他是结结实实的领略到董亮的嘴臭。 没了人,董亮自然也没有装X的必要了,对于他这种完全借由皇帝权势上去的人,威风既是抖给别人看的,也是必要的,本来就没几个人把你当几根葱,你要是低调一点,别人指不定会怎么糊弄你。 权力嘛,从来都是动态的,会自发向外扩张,都是在不自觉中一点一点试探着自己的边界。遇到狠的便缩回去,遇到弱点便伸过去。 “索尼大人,我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为给我兄弟们讨口吃的,这粘杆处以后负责陛下的出游,关系天家颜面,待遇怎么都不能低,所以还请索尼大人按照前锋的标准给粘杆处的士卒发放钱粮。” 有了吴德礼的提醒,董亮知道了前锋不仅仅是每月比马甲多二两银子,前锋每月除了饷银,还有二十二石米。一人双马的配置,并且每月还有马乾草料,按照今年的标准,春冬有草豆处每匹月给豆九斗,草三十束,每束重七斤。无豆草处月给乾银一两,夏秋有放青处,月给乾银五钱,无放青处月给乾银九钱。 比之马甲,这待遇完完全全是两个阶层,所以粘杆处在听到董亮给他们升前锋后,会有如此的狂热的表现。 索尼一阵沉默,长吁短叹,却是说起朝廷的收支:“非是本官不愿帮董大人这个忙,董大人可知顺治十四年军费支出达到了二千四百万两,而岁入不足两千万两,光是军费尚且溢出,这还不包括百官俸饷,河道修缮,各地赈灾,就说那乾清宫,皇上几次想修缮,但都念及国事艰难,至今未动工。董大人,为皇上计,为天下计,恕老夫不能给你开这个口。”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开口 索尼这句话给了董亮巨大的启发,倒不是索尼如何的忧国忧民,而是董亮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视的一个社会学道理,这个道理已经在后世得到了普遍的认同。 那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些初中政治教科书上经过千锤百炼的内容,他怎么就给忘了呢。 自人类明文诞生以来,自钱这个概念提出后,经济或者说财政一直是各朝各代的重中之重,明末为何那样困难,那是因为明朝的财政彻底的崩溃了。 军饷都发不出,你不亡谁亡? 至于你说崇祯为什么不杀杀杀,抄家呢? 事实上崇祯还真这么干了,能杀的都杀了,不能杀的自然是杀不动了。因为当时整个社会的钱最终都流到统治阶级手里去了,你不可能杀你自己,没了这些人的支持,你崇祯不过一匹夫,谁还当你是个皇帝?至于说联合百姓,那更是笑话,百姓被你的百官、太监炸的一滴油都没了,倾家荡产,卖儿卖女都给你交税了,你还要人家怎么支持你?用爱发电,饿着肚子给你当兵? 想到这里董亮醒悟了,败坏一个国家是如此的简单,只要破坏他的财政可以了,但这种事情一旦开始,想要回头就太难了。 一个简单的举措,那就是给百官大幅涨薪,给士兵大幅涨薪,给宗室涨薪,总之一句话,就是发钱。再加上减免百官藩王的田赋,滥爵滥赏,破坏国家的税基,这种邀买整个统治阶级的事情,相信基本没有什么阻力。 如此一来,不出几年,清国的财政必然崩溃,再无回天之术,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董亮几乎是豁然起身,想冲进乾清宫,向福临面呈此事,但刚走到门口,看到天边阴云密布,董亮沉默了,继而退了回来,无力的坐下。 整个过程,让索尼不知所措。 董亮之所以颓然坐回座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这样做清国固然是亡了,但百姓基本上也会差不多死在这种乱政之中,一个简单的道理,朝廷入不敷出,会向谁开刀? 自然是百姓,自然是加税。 现在赋税让百姓本就苦不堪言,食不果腹,要是还要增加赋税,以鞑子的心狠手辣,那真的是末世浩劫。 这是董亮希望看到的吗?这是董亮愿意面对的吗? 当然不是。 一想到民生之多艰,自己又受限于“天命”不得挣脱,董亮心情就无比的烦闷,大明自然要救,可要是天下给了大明,依然还是这个尿性。那么董亮会问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单纯的给百姓换个主子糟蹋? 索尼看到董亮脸色煞白,额头渗出汗水,自己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心中有些慌了,急忙叫来太医。 太医院本就属于内务府管,衙门就在隔壁,所以不一会,立马就来了两名太医。 那两名太医正要上前替董亮搭脉,董亮伸出了手,示意太医退到一边。 索尼见董亮能说话,心中稍定。 董亮稳了稳心神,艰难的说道:“听索尼大人所说,本官想起了朝局艰难,陛下娘娘夜不能寐,一时黯然神伤,难以自己。也难得索尼大人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故而下官希望索尼大人带头上书,董某相随,不取片叶于朝廷,捐家舒国难。上解君父之忧,下舒百姓之苦。” 对于董亮突然来这么一手,索尼措手不及,让自己带头不要俸禄,且不说事情能不能办成,若真能办成,他索尼绝对在朝堂混不下去。这种事情他肯定要把自己摘出去,偏偏董亮说的是如此冠冕堂皇,还不好明面拒绝,偏偏又还有两名御医在场,稍微说错话,这事便会广为传播,所以此时还必须慎重处理,索尼大义凛然的说道:“若于事有补,索尼何惧这点微薄的俸禄。但军国大事不是这样能轻易解决的,要从长计议,稳扎稳打。” 董亮却不管不顾,光棍的说道:“世事艰难,哪能一蹴而就?能走一步是一步,能挤一分是一分,我等臣子自要全力以赴,方不负陛下所重!” 索尼见董亮越说越离谱,似乎想将这件事敲定下来,心中有些慌了,这事纯属费力不讨好,这事要是成了,他索尼固然难以在百官面前难以立足,那他董亮就能?半毛好处没有,反而惹来一身骚,董亮这样搞纯纯有病。 董亮能伤敌一千,自损一千自有他的底气,这不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将索尼逼到了绝境:“我等自要粉身碎骨以报陛下之恩,切不可有一丝杂念。亮光明磊落,无私无党。在亮的眼里,唯有陛下娘娘,没有同僚。亮只做孤臣、纯臣!” 索尼被董亮的话拿住了,他董亮作为一个幸进之臣,自然可以做孤臣,但他索尼不行啊。 董亮见索尼进退两难,再度加一把火,起身说道:“亮这就去乾清宫,向皇上面呈此事,皇上英明神武,索尼大人如此表态,陛下一定会有嘉奖赏赐的。” 咚! 董亮的话让索尼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要是这事成了,百官的俸禄被削了,独他索尼加官进爵,索尼不敢想象他会面对什么样的疾风骤雨,只怕弹劾他的奏疏每天都能将他给埋了,自己毫不容易恩养的属下,只怕也会与自己背道而驰。 而董亮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作势要走,急的索尼只能将事情全部应承下来:“董大人,且慢,事有亲疏急缓,此事急不得,倒是粘杆处事涉天家颜面,比照前锋的待遇倒也值得斟酌” 听到索尼的承诺,董亮心想你早点答应不就行了,非要装X,非要拿朝廷大局来压我,那我就真的替大局考虑,你不就软了? 旁边那两名太医,哪里当面见过朝廷大佬交锋,吓的战战巍巍。 对于太医这种技术官僚,董亮很重视,以后真要对太后下手,有一死心塌地的太医,下毒也会简单许多。反正这两人作为董亮有意拉来的观众与见证人,使命也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密室政治,谈谈如何分赃,这事自然不会传于外人耳。 于是董亮声细语的让二人下去了。 “索尼大人国之柱石,有您这句话,我待粘杆处一千二百名士卒先谢过大人!对了,皇上还令我组建三百人的健扑营,还请索尼大人一并按照这个标准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