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第一衙内》 正文 第一章 生为衙内 泰安二十六年腊月初三,冬天的江南阴冷潮湿。 一棵高高的树孤零零的立在院子里,在寒风的吹动下,摇曳着它的枝丫。 树上最后一片叶子旋转着从空中飘落,啪嗒一声打在低矮的房屋那薄薄的窗纸上。 朱庭隆缓缓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眼皮似有千斤重。他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摸额头,哎呦呵,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他缓缓的走到窗户前,轻轻推开窗扇,吱呀一声纸糊的窗扇自己就打开了。 呼啸的寒风立刻帮忙把窗扇打到全开,嗖嗖的往屋里钻。待看清了院子里的模样后,他满脑子问号的闭上了窗户。 “我这是被人贩子绑了吗?”朱庭隆开始回忆发生的事情,自己是一个飞机维修工程师,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生活又不顺心,昨晚喝了点酒,回到出租屋之后一阵剧烈的胸痛! 难道是猝死?我。。。穿了? 想到这里,朱庭隆赶紧在屋里找镜子,终于在角落的铜盆旁边找到了一面模糊的铜镜。 当他举起铜镜,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后,一下子倒退了两步,duang的一声,铜镜应声而落。 铜镜里不是一张三十岁的脸,而是一张还略显稚嫩的年轻人的脸。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之后门被打开。 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和自己仿佛年纪的年轻人进来了,两个人二话不说就架起朱庭隆又按到了床上。 “清岳,你醒了也不叫我们一声。郎中说了,你这病情需要静养,不要随便下床。”中年人一边给他盖上被子一边说道。 “哥,没事的,脑袋破了都要缠纱布的,这不会影响你那张人样子的脸的。”年轻人也开口说道,不过说完他还是噗嗤笑了。 朱庭隆心说,哎,这小伙子说话倒是很好听,不过刚才镜子掉的太快没有看清自己的长相。 嗡的一声,脑袋又如要裂开一般疼了起来,一堆画面瞬间在他脑海里爆炸般出现。 有他小时后因为考试不好被老爹罚站的, 有带着小伙伴用鞭炮炸牛尾巴的, 有考上985全村人来庆祝的, 有因为背不过论语被私塾先生打板子的, 有跟着老爹从遥远的青州搬家的, 再之后是一些模糊凌乱的记忆。 很快这阵疼痛过去了,原主的记忆和自己前世的记忆完成了融合。 他叫朱庭隆,字清岳,今年十七岁,是一个新晋的衙内。 父亲朱东志刚在越州府虞城郡昌兴县当上县丞不到一年,昌兴县由于县域小且贫穷,不设县令,因此县丞就是最大的官。 而眼前的是来投奔父亲的二叔朱东义和堂弟朱堂达。 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二叔朱东义说:“头疼的厉害吧,你爹下狱后你神志就不太正常,郡里来抄家的时候你跟抄家的人抢夺你最喜爱的玉佩时被他们推倒了,脑袋刚好碰在台阶上,好在老天有眼,命是保住了。” “停!”朱庭隆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另一只手扶着脑袋说:“我这是在哪里?” 朱东义和朱堂达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朱堂达先说:“这是咱们从衙门里搬出来之后我爹租的房子,在城北,挨着袍坊。” 慢慢的这段记忆清晰起来,半个月前县里发生了一起军械失窃的案子,老爹被限期十天查清案子。 但是查案过程进展缓慢,到了第八天的时候,县城外一个镇上突降天雷,据说劈死了人,很快这“不祥”就传入了宫中。 泰安帝修道多年,喜闻祥瑞厌恶不祥,在这大案加不祥双料攻击下,下旨免了老爹的职并抄没家产。 OMG,系统,系统爸爸?你还在吗?商量个事,能让我重载一下吗?至少别给我一个过期官二代啊? 朱东义看着发呆的朱庭隆说:“清岳,你也别太伤心,还有我们一家人照顾你呢。” 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里一个尖着嗓子的女人在外面说:“朱东义,好好的在苏州教学不好吗?非要跑来投奔你那死鬼大哥,这下倒好,什么好处没捞着,还得照顾他那个傻儿子!” 本以为她会就此打住,没想到歇了口气之后,她继续吼道:“朱东义我跟你说,这郎中的钱已经花了我们家大半个月的嚼裹了,再这么下去日子可没法过了!” 朱东义尴尬的笑着说:“你别见怪,你婶子这人刀子嘴豆腐心。” 朱庭隆摇摇头说:“不碍事的。”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试着接受,老天既然给了我重生的机会那我就把第二条命活出精彩,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 朱庭隆想到这里右手紧紧握拳说了声“加油!”。 朱东义赶忙按下朱庭隆的手,说“清岳,你快躺下吧,多休息一会。”然后慌忙拉着朱堂达快步走了出去。 朱庭隆听见门外朱东义小声对朱堂达叹了口气。 朱庭隆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捡起滚在床脚的铜镜,再次照了照,你还别说,还真是个人样子,出来混颜值还是很重要的。。。。 隔壁的屋子里,朱东义一家人在讨论以后的日子。 “朱东义,你说怎么办吧?你这侄子自幼就有些憨,读书又不行,现在又摔坏了脑子,没了你那哥哥,让我们养他一辈子吗?”二婶严氏愤愤地说着。 “娘子息怒,我这侄子小时后发烧烧坏了才比旁人要憨一些,实在不行后面给他找点力气活,挣口吃的应该还是可以的。”朱东义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偷看老婆,生怕她又暴走。 “行,你说的啊,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我养他半个月,半个月以后他得自己养活自己!”严氏这才语气缓和了一些。 一晃到了傍晚,朱堂达给朱庭隆送来了晚饭。朱庭隆已经饿坏,端起碗没几下就吃了个精光。 “我记得军械失窃案是没查出结果。”朱庭隆用袖子擦了擦嘴。 “没有,听说朝廷已经派人到了州府,要和刺史衙门、大理寺一同办理这个案子。”朱堂达说。 刚说完,朱堂达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子攀你帮我拿纸和笔来。”朱庭隆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说。 朱堂达出去一会把笔墨纸砚都拿了过来说道:“大哥,这么些年可是极少见你写字啊。” “嘘,别说话。”朱庭隆在纸上写写画画开始分析。 要救我的死鬼老爹就要把军械失窃案查清,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那个不祥的事情弄清楚,案子查清了罪名也就少了一半。 说不定能先放出来,放不出来把抄没的财产还回来也行啊……有点跑偏,回归正题,那么就要了解老爹之前查到了什么,顺着继续查。 最后他在纸上写下了一些关键信息。 朱堂达站在一边看着,他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大哥跟之前似乎有些不一样。 以前的他话都说不利索,今天的他居然语言流畅思路清晰,不过这手烂字证明他还是他。。。。。 朱庭隆对朱堂达说:“子攀,明天我要去探视我爹。” 朱堂达说:“大哥,现在风声紧,你还是不要去看大伯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朱庭隆眼中露出坚定的目光,心里想必须见到老爹,看看有没有破局方法,如果能有办法把他救出来或许开局会变得美好。 朱堂达看到他的目光后一怔,他觉得,大哥是真的变了,变的和以前那个憨憨的大哥有些不一样了。 正文 第二章 老爹 腊月初四,天空依然阴霾但没有鸽子在飞翔。 朱庭隆起床之后找了一顶帽子戴上遮住头上的纱布,照镜子看了看,自己点了点头,觉得还看得过去。 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开始唱道:“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 哼着歌推开门,在院子里的角落里撒了泡尿就赶紧出门了。刚走出门就听到院子里婶子骂道:“有茅房不上非要尿在院子里,老娘刚洗的菜板啊!” 朱庭隆歪一歪头,咧嘴一笑。走起,探监之前先找下老爹的故交看看借点银子好用来打点。 “张世伯!” “谁是你世伯!走走走!” 呸,势利眼! “王先生!” “哎呀,是贤侄啊,有何贵干啊?” “能否借我些银两?” “贤侄这是哪里话,银两我这没有,你看我今天刚画的字画,特别是这幅小鸡吃米图,要不你拿出去卖掉换些银子花花?” “谢王先生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没刷牙。” 呸,势利眼+1! 势利眼+2+3+4+。。。。。。。。。+20! 之前我爹当县丞的时候,你们上门送银子我爹都不要,这会一个个摘得干净。等我发达了,我让你们都叫我爸爸! 得,我还是先厚着脸皮看看能不能让我探监吧,朱庭隆嗤之以鼻的心想。 走在路上,他才感觉肚子好饿,原来是早上出来的太急,没有吃早饭,这肚子咕咕直叫实在是太让人心烦了。 前面街上商铺林立,有卖包子的、有卖烧麦的还有烤臭豆腐的。最后他站在一个包子摊旁边,盯着那白白的包子。 我拿一个应该不算偷吧,以后我会给他钱的,他舔了舔舌头想着。 最终饥饿感战胜了理智,朱庭隆伸出手抓起一个包子刚要转身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对包子铺的老板说:“老板,我家公子要三个包子。” 说着一只白嫩的小手递过去几文钱,老板接过钱又打包了两个包子递给朱庭隆。 朱庭隆接过包子然后扭头看了看,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姑娘,身穿淡绿色罗裙,头上系着一块蓝底白花方巾的年轻女孩站在自己身后。 这女孩身段高挑,面如桃花,一张娃娃脸,让人心生喜悦。 这姑娘咋这么水灵呢,姑娘你好,有男朋友吗? “公子,拿着。”小姑娘看着发呆的朱庭隆说。 “淼儿!”原主的记忆瞬间蹦了出来,朱庭隆小声的叫了出来。 “公子,早上我去你现在住的地方了,二老爷和我说你一早出门了,我就一路找你,总算跟上你了。”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把刚才放在地上的两坛子酒提了起来。 “不是让你回家了吗,你和我家签的又不是卖身契。”朱庭隆嘴上说着,心里却暖洋洋的。 今天一天了都没遇到好脸色,第一个对自己好的居然是以前自己的漂亮丫鬟。 “公子,我爹说要不是朱大人护着,我们家的酒坊可能就没了,让我要知恩图报。再说公子平日里就待我不薄,朱大人现在下了狱,正是我们出力报答的时候。”淼儿微笑的说着。 朱庭隆心里一暖,顿时觉得这新世界还有美好的一面。 “公子,你怎么了?”淼儿关心的问道。 “没事没事,让臭豆腐的味道呛的。”朱庭隆赶紧掩饰道。 淼儿一边点头一边问:“你接下来去哪里呢?” “探监!”说完,朱庭隆把包子几口吃掉,把另外两个揣入怀中。 “那我陪你去吧。”淼儿提起酒跟着朱庭隆走着。 昌兴县大牢,里面关着寥寥几个犯人,牢头带着几个差役在牢里巡视着。一个差役跑了过来对着牢头一拱手说:“头儿,朱大人的儿子来了。” “哦?他来了?”牢头皱眉问道。 差役附耳上来对牢头说:“他说他要探监,要见朱大人。” 牢头思索片刻说:“让他进来吧。” …… 朱庭隆带着淼儿进入大牢,见到牢头后立刻殷勤的说:“牢头大哥。”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找人办事嘴要甜。 牢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说:“一炷香时间,再久了我也兜不住,上面钱典史还盯着呢。” 朱庭隆赶紧表示理解,拉着淼儿就要往里走,但是他停下了脚步,又倒了回来,把淼儿手中的两坛子酒夺了过来递给牢头说:“牢头大哥,本县最好的黄梅烧,拿去尝尝。”另一个办事秘诀就是两手空空事难办。 淼儿欲言又止,最后乖乖低下头不说话。 牢头拎着两坛子酒,笑着点点头,带人离开了,留下一个差役带朱庭隆二人前去探监。 差役带着两个人往大牢的深处走去,边走边说道:“朱大人平时待我们不薄,把他安排在最里面最干净的那间监室,有窗户能通风,还免得别的犯人打扰到他。你们快点,这里到处都是钱典史的眼线。” 朱庭隆一边说着了解了解,一边四处探看,果然在最里面的一个监室里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 他坐在墙角里闭目养神,身上还是穿着平时在家里穿的那件蓝色常服,头发和身上沾着一些草屑,但是整体看起来比刚才经过的犯人已经是整洁多了,没错的话那就是自己这辈子的“老爹”了。 朱庭隆让淼儿站在廊道尽头帮忙望风,自己跟着差役走近了牢门。 “朱大人,你儿子来看你了~~”差役晃了晃门上的铁链来引起朱东志的注意。 朱东志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外时突然站起身奔跑过来,一把握住他的左手。 这一瞬间,朱庭隆仿佛回到了前世,父亲在火车站等着接自己,自己从车站出来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手。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理解天下父母心了,然后轻轻的把右手搭在了老爹朱东义的手上。 刚要开口却听儿子说:“时间不多,你别说话,我来问你来说,呃,那个,爹。”朱庭隆还不太习惯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爹。 朱东志头皮一麻,这是我儿子吗?不是来套我话的的吧。我儿子说话可没这么顺过。 想着想着他伸出一只手去摸朱庭隆的耳后,并拉扯他的面皮。 朱庭隆抽回手一把把老爹的手打开说道:“如假包换!” 朱东志喜出望外说:“清岳,我儿,你……!” “军械失窃案你查到了什么线索没有?”朱庭隆不想和他儿女情长了,他焦急的问。 朱东志一怔说:“你要查这个案子吗?儿子我听差役说咱们家被抄了,你不会是太受打击了吧?你别太在意,咱们反正也没有太多家产。” 说到这他停了停,脸上有些懊悔之意说道:“可惜我不能让你以后也过好日子了。之前你痴憨,我也没太逼你读书,也没让你学会一技傍身。” 朱庭隆一阵头大,说:“爹,我好好的,我只是想把你救出去。”心里其实想的是,救你出去,我才能继续当衙内啊。 “呃,那我与你说,此案你不要沾手。我查了几天之后发现里面有很多蹊跷的事情。我担心你会被背后的势力盯上。” 朱东志放开儿子的手转而抓住儿子的衣襟,以便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蹊跷?”朱庭隆和淼儿异口同声的说道。 朱东志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让你和这个案子有什么瓜葛的原因。我不会跟你说太多的。” 朱庭隆沉默片刻后,把手里打包好的两个包子塞进朱东志的手里又道:“爹,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朱东志接过包子不仅潸然泪下说道:“儿啊,以前一直把你当个长不大的孩子看,没想到在落难之时才发现你是真的长大了。” 朱庭隆一脑门黑线,心想这原主是多憨啊。也难怪自己发现原主的很多记忆都是混乱模糊的。 “爹,别说这话,你是我爹,把我养大,我岂能没心没肺?”朱庭隆用衣袖拭去朱东志脸上的泪水,然后后退两步给他作揖说 “等我!”说罢拉着淼儿的手快步离开。 “儿啊,儿啊,记住爹的话,不要去查!不要。。。。。”朱东志还没说完就听见大牢门关闭的声音。 出来大牢之后,淼儿噘着嘴说:“那酒,是我爹让我给杜家送的。” 朱庭隆愣了愣说道:“就当我赊的吧……” 正文 第三章 查案 离开县衙大牢,朱庭隆与淼儿直奔县衙。 来到了县衙门口,朱庭隆抬头看了看那破败的衙门楼子,上面一块匾额也已经掉色,上书“昌兴县”三个大字。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昌兴县的贫穷,也显示着大宁帝国的衰败。 “你在门口等我,我去去就来。”朱庭隆悄声对淼儿说。 淼儿一把拉住他说:“公子,你现在进去会不会不合适?” 朱庭隆说:“有道理,让我想想。。。。”他沉思片刻,然后两眼一亮说道:“有了,看我的。” 只见他快步跑到衙门门口侧面蹲下身,对着门口里面学起了布谷鸟的叫声。 不一会,一瘦一胖两个身影从衙门里蹿了出来。两个人出来之后直接就往门口右侧柱子下看,一眼就看到了朱庭隆。 “咦,我听说你脑袋撞坏了,果然是真的,你现在还敢跑来衙门。”瘦子先开口说道。 胖子赶紧补一句:“你来作甚?” 朱庭隆说:“你俩以前坑我钱最多,我来找你俩收账。” 两人听罢转身就要进衙门逃走。 朱庭隆大声喊道:“以前我脑子不清醒,你俩天天跟着我混吃混喝,我现在清醒了都记得呢,别给我装蒜!” 瘦子丁丙乙赶紧上前一把捂住朱庭隆的嘴说:“别叫了,我们俩也没有花你很多钱,再说了你以前哪里不清醒了。” 杨大力也赶紧帮忙把朱庭隆推到墙根下说:“你别造谣啊,我们可不承认。” “不还钱也行,你们得帮我个忙。”朱庭隆一翻白眼说道。 “什么忙?”两人看了看左右小声问。 “劫狱!” “噗~~~”两人马上又捂住朱庭隆的嘴说“你不要命了!” “不干?那帮我查案吧。”朱庭隆一把推开两人的手。 “朱大人都没查出来,你想查?”丁丙乙为难的说道。 杨胖子点点头说:“何况这几天衙门里看的特别严,我们俩这是听见你的信号偷偷跑出来的,跟你查案的话指定会被发现。” “那还是说说劫狱的事儿吧。”朱庭隆缓缓蹲下身翻了翻白眼说道。 “我的小爷哎,你说咋查吧?”丁丙乙和杨胖子也跟着蹲了下来。朱庭隆示意淼儿站在衙门对面远一点的地方给他们三个望风。 “丁丙乙,你脚力好,你去劈死人的那个镇上去打听打听死的是什么人,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人,他最近有什么异常没有。”朱庭隆对着丁丙乙说。 “现在就去吗?我们还在当值呢。”丁丙乙为难道。 “去请假!”朱庭隆说道,一脸我已经抓住你的小辫子了看你能咋地的神态。 丁丙乙撇撇嘴说:“行,今天我老娘肚子疼,我去请假了。”说完窜进了衙门。 “杨胖子,你跟我去娥江案发现场看看。”朱庭隆用下巴指了指杨胖子。 杨胖子翻了翻白眼说:“知道了,我老娘今天也肚子疼。” …… 娥江,一条纵穿越州的大江,通过运河和京城相连。 娥江的上游是大宁帝国军械制造重地鑫昌县,那里制造的甲胄、弓弩甚至火药都是通过娥江经运河运到京城的。 娥江浅滩上,四艘官船的残骸已经被打捞出水,一字排开在浅滩上,四周围上了树枝作为围界。 “你看,这就是案发现场,四艘官船全部倾覆,船上的人都不见了,估计是被杀了扔到江里冲走了。”杨胖子一边打开树枝围界,一边给朱庭隆说。 早已让淼儿回家的朱庭隆从杨胖子打开的入口进入,他围着四艘官船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说:“上船看看。” 朱庭隆跟着杨胖子在船舱里检查了一番,又向杨胖子深入了解了一些案情。他发现了一个可疑点,那就是劈死人的地点与官船倾覆处很近,这应该不是巧合。 在船上看的差不多后,杨胖子建议在宵禁之前赶回县城。自从出现了军械失窃的案子,昌兴县开始实施了宵禁。 待两人远去,一个身影从船舱里走到甲板上。 他头戴斗笠,通体穿着黑色的衣服,但面色苍白,唏嘘的胡茬子和右侧脸上的一道疤痕让他本就没有笑容的脸显得更加的冷峻。 他轻轻的拉了拉围在脖子上的黑色丝巾,双手抱臂定定的望着远去的两人,身上的衣服随着江风飘动,唯有腰间那枚黑色的铁蝉因为重量的缘故只是微微的摆动。 朱庭隆杨胖子赶回县城的时候刚好是要关闭县城城门的时候,两人行至县衙门口时发现丁丙乙已经在那里等候。 “等你俩好久了,怎么才回来?”丁丙乙说道,脸上尽是嫌弃的表情。 “案发现场看的仔细,有些发现。你呢?”朱庭隆脱下靴子在衙门的墙上蹭着靴子边上的泥土。 丁丙乙于是详细的将自己调查的情况向朱庭隆进行了讲解。 “哦?有点意思了。你们先回去,明天我还要再去一趟沥海镇看看,我估摸着事情可能快明白了。”朱庭隆自信满满的说道。 丁丙乙马上泼了一盆冷水:“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案子本来是钱典史跟着朱大人查的,钱典史是地头蛇,历任县丞都被他弄的苦不堪言,朱大人自上任就与他不和。” “这钱典史在查案的时候就故意拖沓就是有意要害朱大人。你即便是查出什么线索不还是要到衙门报不是?这钱典史会接吗?”丁丙乙一副我是衙门老油子的神情说道。 “去刺史衙门告吧。”朱庭隆喃喃道。 丁丙乙和杨胖子对视一眼说:“你不是真要去刺史衙门翻案吧?” “有何不妥吗?”朱庭隆一副我还要告御状的架势。 “那可说好哈,你自己去,我们不去,如果弄不好我俩还要丢差事的。这天下衙门一般黑,保不齐会是什么结果。”丁丙乙拉着杨胖子就要走。 “黑吗?那就让这世界看看我的厉害,我偏要让这天下有公道在。”朱庭隆暗暗握住拳头,心想拼了拼了,为了美好的衙内生活,哦不,是为了老爹。 丁杨二人见状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家朱庭隆兴奋地看着越州的地图,自己上辈子就是个业余地图帝,善于从地图里发掘问题。 以普通木船的速度,即便是刚入夜就劫获了军械,天亮之前也出不了海定县,那么这批东西肯定就还在昌兴县境内。 会在哪里呢? 他沿着地图上的娥江寻找着,最后他的目光聚焦在一个叫大沙岛的江心岛上。 顺便他还发现这地图分明就是前世古代的东南地图,因此他猜测他是穿越到另一个时间维度的地球了。 当晚,朱庭隆挑灯夜战,把收集到的信息一一梳理,再次展开地图研究了很久,最后打了个响指,大声叫道:“明天去求证一下!” “你还睡不睡了!”隔壁传来婶子尖锐的声音。 朱庭隆赶紧吹灭蜡烛,上床睡觉。 …… 腊月初五,天晴,沥海镇外。 朱庭隆带着淼儿在一片废墟里转悠,一会伸手摸摸,一会用鼻子嗅一嗅。 “走,去前面铁匠铺看看。”朱庭隆一指几十丈远处的一间小屋。 两人来到小屋门口,只见屋子门窗紧闭,外面打铁的砧子上落了一层尘土,打铁炉也没有起火,看似有段时间没有人动过了。 朱庭隆对淼儿说:“走,去摸排询问一下。” 淼儿似懂非懂的跟着走了。 接下来朱庭隆恨不得将整个沥海镇问了个底朝天。 离开沥海镇的时候,淼儿见朱庭隆快乐的哼起了歌,不解的问道:“公子,你是找到头绪了?” 朱庭隆摇摇晃晃的走着,瞥了一眼身边的萝莉说道:“我已经破案了。” 淼儿顿时张大了嘴巴,她觉得不可思议,以前的公子可是生活都不能自理的。 朱庭隆笑笑说:“等着瞧好吧!” …… 县衙门口,丁丙乙和杨胖子垂头丧气的蹲在墙角。 “哎哟,两位早等着我呐?”朱庭隆远远的叫道,走近一看发现两个人今天穿的不是衙门的差服而是便服。 “还说呢,我们两个被钱典史赶出来了,说我们欺瞒上官骗假,不用再在衙门办差了。”丁丙乙满脸怨恨的说。 “哦?那你们俩自由了啊?”朱庭隆打趣说道。 “自由?我二人差事都丢了!”丁丙乙与杨胖子二人冲上来把朱庭隆按在墙上摩擦。 淼儿一看,马上奋不顾身的上前试图拉开他们,一边还说着:“放开我家公子!” 朱庭隆越发觉得这个小妮子有些可爱。 但见二人没有松手的意思,朱庭隆半求饶道:“哎呀,二位,二位,听我说。。。。。杨胖子你轻点。” “你说怎么办吧!”两人总算松开了手。 朱庭隆活动活动手脚说:“你们信我的,我保你们五日内回衙门当差,但前提是这两天你们要跟着我干。” “鬼还听你的话!”丁丙乙头一扭愤愤地说。 杨胖子迟疑了一会对丁丙乙说:“丁子,横竖都这样了,跟着他万一有机会呢?你不觉得这小子确实比以前灵透多了吗?” 丁丙乙思索了一会,觉得杨胖子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说道:“就五天啊,到了时间我们立刻走!” “一言为定。”朱庭隆指着丁丙乙说。 “接下来怎么办吧?”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明天出发,直奔刺史衙门。杨胖子你去弄艘快船。丁子,你去沥海镇盯着,看看我说的那个人会不会出现。”朱庭隆心里盘算后决定明日一早走水路出发。 淼儿一看没有自己的任务,赶忙问道:“公子,那我呢?” 朱庭隆抽抽鼻子说:“明天你在家等我们消息吧。” 他实在是觉得带个小姑娘去不是很方便。 但淼儿却说道:“这近一年来,都是我在公子身边服侍,没我在,我怕你不习惯。” 朱庭隆一震,心说,我生活已经可以自理了啊。嘴上说道:“那行吧,你跟着我,如果有情况你就自己跑。” 顿了顿,他又说:“我再说一次,别叫我公子了。” “那可不行,那就乱了尊卑了。”淼儿急忙摆手。 朱庭隆捏了捏鼻梁骨说:“什么尊卑。人人生而平等。” 淼儿有些懵,她觉得公子的身影伟岸了许多,然后忽闪着大眼睛问:“那我叫你什么?” 朱庭隆心想,叫声老公听听?然后轻咳了一声说:“我长你半岁,叫我隆哥吧。” 淼儿心里一惊,公子知不知道这样叫意味着什么…… “你要叫不习惯就先叫我朱大哥吧。”朱庭隆补充说道。 正文 第四章 巧遇王刺史 乱入送别局 城北桥,正如它的名字,它坐落在州城城北门,因为这里水路便捷所以州城最大的码头也坐落在此。 运河从城北桥下穿过,商船民船往来如织。 今日城北桥比平时还要热闹一些,但不是因为平民百姓,而是文人雅士和官员士绅。 桥两头各摆了五张桌子,桥上摆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点心吃食。 桥西头五桌坐的是本地的文人代表,桥东头五桌坐的是州府里各级官吏。 而桥上旗帜飘扬,其中最高的一杆旗子上写着“持使节都督越州军事,武定军将军,越州刺史王”,昭示了今天主角之一越州刺史王恬。 大宁因多年遭受北方侵扰,很多州的刺史都领将军衔,以便在战时能有效组织力量,王刺史便是领将军衔的刺史。 而今天的另一个主角是文坛大家王慎。 今日是王慎要去楚州上任太守的日子,刺史王恬组织这个送别局来送他,一方面是展示对文坛大家的尊重,另一方面是因为王恬和王慎特殊的关系——兄弟关系。 “兄长,其实你不必如此,弟只想低调离去。”王慎脸色严肃的对哥哥王恬说道。 王恬捋须说道:“你我兄弟这么些年从未分开过,之前你我在京城为官,我调任越州你辞官来越州讲学。”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将你起复,你又是去楚州那么远,我们这一别恐怕要好多年才能再见了,为兄实在是不舍啊。” 说着王恬举起酒杯对王慎说:“你休要再言,这是为兄的一片心意。” 王慎把要说教哥哥的话又咽下肚子去,他深知兄长之情,也知道兄长此人平日里极为清高,虽然与他政见有些不合,但总体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也就不忍再苛责他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桥下两边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一个身穿六品官服的人从桌边起身拱手道:“王将军,今日如此多的文人墨客在此,不如我们即兴作诗为羁敏兄送行,不知意下如何?” 王恬低头一看,原来是此次大理寺派来办案的寺丞廖永兴。 “廖大人,甚合我意!”王恬击掌笑道。 十几丈之外的一艘小船上,朱庭隆、杨胖子和淼儿往桥上张望,淼儿兴奋的说:“朱大哥,你看那边好热闹啊!” 朱庭隆使劲点头,待看清了那旗帜上的字,他突然开心起来。心想这么巧,居然没到刺史衙门就遇到了王刺史。 就听见旁边船上的人也在讨论桥上的光景,听意思是今天王刺史送弟弟王慎去楚州上任。 这时朱庭隆的小船刚好驶到城北桥下方,就听的桥上有人说道:“这笔墨纸砚均已备好,哪一位先作诗?” “那下官先来吧。”廖永兴开口说道。 王恬捋了捋须,对廖永兴说:“请,廖大人。” 廖永兴站起身把手负在身后,走了几步后开口吟道。。。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突然有人先开口了,所有人都在四处张望,看看是谁在抢风头。 这时看到一艘小船从桥底缓缓驶出,一个五官俊美的少年郎立在船头,身后是一个胖子和一个萝莉少女。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当听到此句时,王恬和王慎兄弟纷纷站起身来支棱起了耳朵。 朱庭隆顿了一顿继续吟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王恬指着朱庭隆说:“最后一句是?”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在场的人顿时鸦雀无声,良久开始有人纷纷议论。 “好诗。”王慎淡淡开口说道。 既然文坛大家王慎先开口了,那其他人也就放开了说了“好诗,好诗,应景,太应景了。” 王恬抚须一笑,对着朱庭隆说道:“好诗,真是一首好诗。不知小友可否到桥上一坐。” 朱庭隆大喜,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赶紧施礼说道:“大人,恭敬不如从命。”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大理寺丞廖永兴站在那里凌乱。 朱庭隆让船靠岸,在杨胖子的帮助下跳上了岸边,走上了城北桥。 他没有注意到淼儿眼里闪着光芒的盯着他。 在文人雅士热切的目光中,朱庭隆走到了王恬和王慎面前,他对二人深施一礼说道:“草民朱庭隆,拜见刺史大人,拜见太守大人。” “哦,你知道我们是谁?”王恬笑眯眯的说。 “草民是从大人的旗帜得知,至于太守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朱庭隆如实告知。 “你刚才的诗是事先写好的吗?”王慎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个年轻人。 “不是。”朱庭隆说道。 那可是大唐才子王勃先生的诗,可不是我事先写好的哦。 “不错,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写出如此好诗,实为难得。”王慎点点头算是对朱庭隆的认可。 王恬说道:“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说的真好啊,你我兄弟可不就是宦游人吗?哈哈!” “我最欣赏的是那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当然最后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也正是我想告诉兄长的。此诗一出,今日其他人都不必作诗了。”王慎对着自己的哥哥说。 “说的好,此诗一出,今日其他的诗就都不重要了。”王恬也附和道,然后转身对身后的长随说道:“取笔墨来。” 长随马上奉上了笔墨纸砚,王恬缓缓坐下,在纸上提笔写下了这首诗。 这王氏兄弟是大宁的大世族王氏的子弟,王氏以诗书传家并且子弟多以书法见长,王恬的书法在当今更是自成一派。 待王恬写完,他抬起头看向朱庭隆问道:“朱小友,此诗可有诗名?” 朱庭隆眼珠一转,说道:“已有。就叫做送弟慎之任楚州太守。”说完,心里对着王勃大神告饶,大神饶了我,江湖救急江湖救急,借诗一用。 听罢,兄弟二人都会心大笑,这诗名的妙处就在一下子体现出兄弟二人了。 里面明确的有王慎的名字,听到诗名的人必然会多问一句是谁送王慎,那就是王恬了。 这首诗一旦流传出去,两人就能借此诗跟着一起流传了。 王恬又问:“朱小友,可有表字?” 朱庭隆赶忙答道:“表字清岳。” 王恬提笔写下《送弟慎之任楚州太守》,诗朱清岳,书王恬,于泰安二十六年腊月初五,越州城北桥上。然后取出私印盖了上去。 在场所有人都鼓掌叫好,有人说真是好诗配好书,有人说王刺史和王太守可以流传千年了。 后来大宁的诗书上都把当天的盛况描述为“大宁诗文之盛始于斯”。 …… 一个时辰后,刺史衙门,后堂。 “你说,你是前昌兴县丞朱东志之子?”王恬端着茶碗,轻轻的吹着碗里的茶汤,眼睛却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正文 第五章 真相大白 王恬缓缓放下茶碗,抬起头说道:“哦?你可知我大宁律法规定,翻案者先杖责二十,翻案不成还要充军。” 朱庭隆先是一愣,没料到还有这么一条恶毒的规定啊。 但是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对不起了我的屁股~~~ “草民不知。然救父心切,即便是二十杖,也甘愿承受。”朱庭隆头一低,一副来吧我就是来挨打的姿态。 “好,好,好。念你是一个孝子,又有些才华,这二十杖先欠着,如果你能追回失窃的军械,我给你免掉这刑罚。”王恬捋须笑道。 其实,王恬心里清楚的很,国朝初年是有这么个要求,但随着纲纪废弛,早就没人遵守了。 “那草民是否现在就可将案情陈述?”朱庭隆激动地要跳起来了。 王恬伸手打住,说道:“不,既然是公事,那就到大堂去说,做好卷宗记录,留好签押证词。明日升堂。” 王恬又说:“清岳,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就不要一口一个草民了。” “那草民……哦,晚辈听大人的。”朱庭隆赶忙应下。 不过他马上似乎想到了什么,朱庭隆赶忙说道:“大人,如若明日升堂,务必先要如此如此……” …… 腊月初六,越州刺史衙门大堂。 王恬已经换上刺史的四品冠服,端坐在了大案之后,全无昨日的亲和,换成一副威严的姿态。 在王恬的左手边的案后坐了一个身穿黑袍的人。 朱庭隆端详了一下此人,见他脸色苍白,冷峻异常,倒是腰间那枚黑色的铁蝉十分精致惹眼。 此外昨天那个大理寺丞廖永兴也在场,应该是辅助审理。 王恬一拍界方,说道:“升堂!” 刺史衙门与刑名相关各级属官分列两侧,负责记录卷宗人员铺开纸张,将笔蘸足了墨。 “堂下何人?”王恬沉声问道。 朱庭隆一拱手:“草民朱庭隆,乃昌兴县,哦,是前昌兴县丞朱东志之子。” “所为何事?” 朱庭隆顿了顿说道:“草民今日是为了军械失窃案而来。”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心里小紧张了一下,他继而说道:“顺便解一下天雷致人死亡的不祥。” 堂上顿时开始了讨论。 “肃静!”刺史长随高喝一声。 “这是两件事!”廖永兴沉声对朱庭隆严肃道。 朱庭隆说道:“大人,如要破案,这就是同一件事。” 那廖大人却说:“哦?你可不要信口雌黄,不要忘了翻不了案的后果。” 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已经经过官府调查的案件翻案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大多数人也就对朱庭隆的下场已悄悄下了定论。 王恬捋须说:“且说来听听。” 朱庭隆马上抛出一个问题:“诸位大人,我朝军械押运用何方式?有何要求?” 一名官员说道:“长途押运一律水运,为防人耳目,多夜间行船,且只提前一日告知下一地点。” 朱庭隆继续说:“那么丢失的军械进入昌兴县后,到海定县约一夜行程。正是经过了一整夜海定县没见到押运船队到来方知丢失。” 另一名官员叫道:“这些我们都知道了!” “昌兴县在娥江有两个码头,一个是刚入县境的沥海镇码头,一个是即将进海定县的码头。”朱庭隆开始在大堂上踱步。 “而官船倾覆之地就在沥海镇下游五里处。是船底被凿穿而沉。”朱庭隆进一步说道。 “你到底有没有新线索?”在场官员有些不耐烦了。 “让他说。”堂上那个黑袍人突然开口说道。 朱庭隆对黑袍人点了点头说:“我检查过船底的破洞,长宽各三尺。如果有合适的工具两个人需要一个时辰。” 有人叫道:“那又说明了什么?” “他是说需要水性极好的人来做这件事。”黑袍人又一次开口说道。 “大人果然厉害,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那么这批水性好的人最有可能来自于哪里?”朱庭隆掰着手指头说。 “五艘大船至少要十个人,加上有人接应,少说要十五个人。能出这么多水性好的人的地方要么是码头,要么是从外地招来。”一个官员一边计算一边说。 朱庭隆打了个响指说:“没错。” 之后他将他在沥海镇摸排询问发现的情况一一道来。 特别是码头上失踪了十几名船工,而且这些船工都和一个姓周的船工头往来密切。 黑袍人听到这里开始用手指轻轻敲打桌案。 “那这周船工也失踪了吗?”王恬问。 “不,他就是被天雷劈死那个人。他是唯一一个那次出活回来的人。”朱庭隆手一摊说。 朱庭隆又说道:“这也是为何我要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的原因。” “那,那岂不是死无对证了。”有些官员失望的说。 朱庭隆道:“也不完全是,我去周船工家勘察过,发现了一些端倪。” 堂上官员纷纷伸长脖子,仿佛要吃食的鸭子。 朱庭隆摸着下巴问:“请问各位大人,这天雷劈塌了房子的话,墙体是向里倒塌还是向外倒塌?” 这廖大人显然已经进入状态,抢答道:“这个我知道,我处理过这类案子,房子多是屋顶坍塌,或墙体向内坍塌。” 朱庭隆一拱手说:“大人果然经验丰富。没错!但周家的房子全是墙体向外倒塌。” 朱庭隆心说,感觉这个廖大人简直是朝廷派来的捧哏的,真的是配合的太好了。 只见那廖大人嚯的站起身,说:“有力量把墙体从内向外推倒了。” …… 刺史衙门外,杨胖子蹲在墙角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淼儿焦急的来回走。 “哎,丫头,你能停一会吗?我都被你转吐了。”杨胖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淼儿蹙眉说道:“要不你问问里面什么情况了吧,杨大哥?” 杨胖子眼一瞪说:“这可是刺史衙门,我找谁问去。” …… 大堂内众人盯着朱庭隆的手。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方白布,缓缓展开,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粉末。 他问道:“哪位大人有行伍经历?” 王恬笑道:“本官是武定军右将军。” “是小人鲁莽了。请大人过目。”朱庭隆递上白布。 长随接过白布送到王恬面前,王恬伸手捻了一下,放到鼻子上闻了闻,大惊失色,转而将白布递给了黑袍人。 黑袍人接过白布同样闻了闻,脸色惊变说道:“火药残渣。” “没错,这是我从废墟的墙上刮下来的。这就是周家墙体往外倒塌的原因。”朱庭隆一语惊人,满堂哗然。 而众所周知,在大宁火药是最高级的限制军备,只有最精锐的部队才有少量装备,普通人是绝对弄不到火药的。 朱庭隆接着把周船工纠集船工劫获军械又遭人灭口的推理亮了出来。 那一堆问题马上来了,是谁指使周船工做的?又是谁灭口的?谁能证明这一切? 朱庭隆面向王恬一拱手说:“刺史大人,可否传关键证人?” 王恬马上会意,问长随:“周船工的婆娘可带来了?” 长随说:“已在堂外等候。” 少倾,一个军士带着一名妇人上了堂。 妇人上堂后将自己丈夫如何认识了一个姓王的铁匠,那王铁匠如何资助他赌资,又如何以此为要挟让他搬出镇子的事情讲了出来。 妇人还说到隐约听到要十几个人一起做一件大事,除此之外就是什么凿船之类的话,由于谈话声音小细节并不清楚。 最后说一个月前,丈夫让自己回娘家一段时间,等年后去接她,不料上个月就有人跑去娘家告诉她自己的丈夫死了。 这一切都将矛头指向了王铁匠。 听到这里堂上再次响起了议论声,一个军士冲进大堂报:“报大人,那王铁匠已然逃窜,不知所踪。” 王恬一拍界方怒道:“马上发出海捕文书,将此人捉拿归案。” 黑袍人抬起头对王恬说道:“大人稍安勿躁。” 正文 第六章 天下哪有不是的公子 话音刚落,两名黑袍人拖着一个手脚捆绑的满身血污身材壮硕的汉子进了大堂,扔在地上,并递了个东西给上官。 王恬疑惑的看向黑袍人说:“都大人,这是?” 黑袍人缓缓开口:“日前这姓朱的小子在倾覆官船那里勘察之时我就在场,我观他勘验仔细,决定跟踪他看看。” 他将目光落在王铁匠身上:“后来跟着他,发现这王铁匠甚为可疑,就着人盯着他的老巢。不想还真堵着他了。” 这回轮到朱庭隆目瞪狗呆了,没想到自己的行踪都被人盯上了。 王恬看了看趴在堂下奄奄一息的王铁匠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劫军械?是谁指使的你?” 那王铁匠缓缓抬头看了看王恬又看了看旁边的朱庭隆,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嘴里喷出血沫子。 廖永兴对他喝到:“你笑甚?” 那王铁匠冷声说道:“你们不配听到我主子的名讳!”说完低头开始咬自己的衣领。 黑袍人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说:“你在找这个吧?” 王铁匠抬头一看他手里的一颗蜡丸惊道:“你是什么人?” 黑袍人冷冷道:“金蝉卫千户都无羁。” 王铁匠听后两眼一翻白昏死过去。 当是时,又一名军士进来禀报:“报大人,在娥江大沙岛缴获失窃军械,黑金甲两万件,弩弓三千把,只有火药因受潮暂无法估量。” 堂上众人登时炸开了锅。 王恬击掌笑道:“好,好,好!清岳,果然被你言中了!” 朱庭隆笑一笑马上问那军士:“前去的兄弟们可有遇到一名昌兴县捕快?” 那军士将丁丙乙如何在路上与兵丁相遇,引路从大沙岛背面偷袭的情况讲了出来。 王恬说道:“看样子你早派人盯着了?” 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个结果,原以为丢失的军械已经被运走,原以为打雷劈死人只是天谴。 廖大人清了清嗓子,对王恬道:“刺史大人,如此下官认为此案可以初步定论了。” “王铁匠在主谋指使下于数月前潜入沥海镇,并盯上赌鬼船工头周船工,以为其偿还赌资来接近他。” 廖永兴站起身在大堂内踱步,朱庭隆见状赶紧让出场子。 “之后王铁匠以此为由或威逼,让周船工纠集了十几名船工并许以重利,让他们跟随周船工劫官船。” 朱庭隆接过话来:“事发当日,周船工带着纠集来的人在岸边埋伏,待官船接近沥海镇时,跟随官船潜入水底,将官船凿沉,军械盗出。” 这时一个官员问道:“你是如何判断出东西藏在大沙岛?” 朱庭隆笑了笑说:“其实很简单,过了大沙岛不远就进入了海定县。海定县是沿娥江而建的,东西是不便藏匿的。” 那个官员继续说:“那大沙岛就是他们藏匿军械的最佳地点。” “不光如此,大沙岛还有其他地方所不具备的优势,听沥海镇码头的人说,那个岛上全是芦苇,只有中间是一片空地。”朱庭隆抚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说。 “选择这两天去抓人是考虑天晴了,军械受潮了,他们势必会拿出来晾晒。这时上岛,摊子铺开了他们来不及收拾,也跑不了。” 廖永兴说道:“那这案子除了幕后主谋也就真相大白了。接下去下官建议将那王铁匠押入大牢,大刑伺候,不信他不交代。” 王恬捋须思索片刻微微颔首,一拍界方道:“退堂!” …… 刺史衙门后堂。 王恬、金蝉卫千户都无羁以及廖永兴都沉默不语端着茶碗。 待朱庭隆在卷宗记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长随将卷宗取走,廖永兴抢先开口说:“朱公子,此案均是你靠调查和推理得出的结论?” 朱庭隆尴尬的点点头。 都无羁放下茶碗,对着朱庭隆说:“你很好。有没有兴趣加入金蝉卫?” 金蝉卫是大宁皇帝的专属特务机构,主要职责是刺杀、情报、查案。 金蝉卫的人平日里一身黑袍,腰间挂蝉,低级别金蝉卫挂瓷蝉往上依次是铁蝉、铜蝉、银蝉和金蝉。 一般金蝉卫的人出动就会有人下狱甚至丧命,因此百姓对金蝉卫是闻风丧胆。 “哎~都大人,不要急,我这小友昨日跟我说还没进入品评之列呢,也容他好好考虑一番嘛。”王恬伸出手来摆一摆。 朱庭隆也马上表示:“都大人,在下年龄还小,还不懂事,日后再说。”说完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都无羁一怔,他一直以为没有人会对金蝉卫的邀请说不。 都无羁冷冷的说:“那好吧,既然东西追回来了,我也该回京复命了,希望王大人把幕后主谋查出来。” 都无羁走到后堂门口,站定后,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然后迈步离开了后堂。 廖永兴哼了一声说道:“一群鹰犬,还蹬鼻子上脸了。” 王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慎言!”廖永兴赶紧一挑眉捂住了自己的嘴。 朱庭隆见时机差不多了,拱手对王恬说道:“刺史大人,此案既已追回失物,那所谓不祥也被证实是人为,那我爹?” 王恬听完后,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我会行文朝廷,将此事禀明,你爹在此之前仍需在狱中委屈一下。不过我会关照下去,可以自由去探视。” 朱庭隆略带失望的笑了笑然后说道:“那有劳刺史大人了。” …… 见朱庭隆从衙门里神色阴郁的走了出来,淼儿和杨胖子顿时心凉了一大半。 朱庭隆说道:“唉,回吧。” 淼儿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但是为了不让公子再提伤心事她强忍着点了点头。 杨胖子也垂头丧气的转身准备走。 “翻案成了。”朱庭隆故意小声的说道。 两人忽的转过头焦急问道:“你说啥?” 朱庭隆瞬间转成兴高采烈的样子,大叫:“翻案成功!!!” 杨胖子激动的手舞足蹈,一方面为翻案成功而高兴。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回衙门没障碍了。 淼儿站在原地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朱庭隆一看,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了,赶忙道歉。 淼儿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天下只有不是的丫鬟哪有不是的公子?” 朱庭隆一听,赶忙说道:“淼儿,我是真错了,我就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再说了我也从没把你当丫鬟看。” 淼儿听到这里破涕为笑说道:“又乱说话。” 朱庭隆说:“走走走,王大人让去他府上等他,他还有些事要与我说。” 正文 第七章 刺史千金王女宗 王家府邸就在刺史衙门三条街外的物华街。 三人等在王府门口转来转去。 一辆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几个老嬷嬷迎上去掀开马车帘子。 一只穿着淡青色绣花鞋的玉足先探出车外。紧接着玉足的主人,一个身穿桃红色纱裙,梳着簪花双云髻的少女从车上下来。 老嬷嬷赶紧为她披上一件大红色大氅。 朱庭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加之心中阴霾一扫而去,他觉得这世界越来越美好了。 少女从他们面前走过,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 淼儿闭上眼睛说道:“好香啊~” 少女侧脸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这位妹妹是去我家的?” 淼儿赶忙捂住嘴尴尬的站着。 朱庭隆快让那醉人的声线迷住了,赶忙上前说道:“是的是的,这是我的妹妹张淼儿。” 少女点点头说:“找谁?” 朱庭隆说:“找王大人。是王大人让我们在府上等他的。” 少女问门子说:“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去?” 门子赶忙说道:“小姐,他们也没有什么凭证,万一……” 少女笑道:“这越州,敢冒充来我王家的人可不多。” 门子尴尬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少女又对朱庭隆说:“张公子……” “不,姑娘,我姓朱。”朱庭隆急忙更正道。 “你不是这位妹妹的哥吗?”少女不解道。 朱庭隆尴尬的说:“我是她义兄。” 淼儿听到这里使劲的揉搓着衣角,嘴巴撅着不说话。 少女好似想到了什么,问朱庭隆:“海内存知己?” 朱庭隆一拱手说道:“天涯若比邻。” 少女拉起淼儿的手说:“随我进去吧。” 门子赶忙说:“小姐,这……” “没错的,让他们两个也进来吧。”少女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 …… 王家书房,王刺史坐在书桌后,再次吟诵那首《送弟慎之任楚州太守》。 朱庭隆端坐在书桌另一边,默默的听着王恬抑扬顿挫的吟诵。 他心里是万分的尴尬,本来只是借王大才子的诗救急,却被人拉出来反复抽打。 这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只见那个穿桃红色纱裙的少女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端茶盘的丫鬟。 少女走到王恬跟前,端起一杯茶奉上说道:“爹,喝茶。” 王恬笑呵呵的接过茶,然后指着朱庭隆说道:“这是昨晚我跟你提起的朱公子。” 少女对朱庭隆微微一福道:“之前已经见过了。” 王恬闻言又对朱庭隆说:“我这女儿傲气的很,从小跟我读书写字,这才华不输男子。” 少女又端了一杯茶给朱庭隆奉上说道:“朱公子喝茶。” 朱庭隆忙站起身接过,道:“谢王小姐。” 王恬示意朱庭隆坐下,说:“别王小姐了,她比你小一岁,原本叫婉儿,后来自己给自己改成了女宗。不过我们在家还是习惯叫她婉儿。” 朱庭隆是何等的顺杆爬的人,赶忙叫道:“先前还多谢婉儿妹妹。” 王女宗一愣,她没有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心说不过写了一首还不错的诗就如此无礼了。 她轻轻颔首对王恬道:“爹,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个漂亮妹妹,我与她相谈甚欢,我先去找她了。”然后便转身离去。 王恬伸手想留住,但为时已晚只能笑着摇摇头道:“都是我惯的。” 朱庭隆笑道:“婉儿妹妹这叫有个性。” 王恬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说:“清岳啊,昨日我还只当你有些诗才,今日你在堂上把这案子破了,顿时让你刮目相看。” 朱庭隆忙说:“大人谬赞了,这次破案纯属巧合。” 王恬放下茶碗问:“我也奇怪,为何之前没有查出来?” 朱庭隆说道:“此案如果没有那个不祥,可是无从查起,也没人想到这贼人如此大胆还敢把东西藏在昌兴县。” 王恬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如果发现了这不祥和案件之间的关系,反而容易破解。” 顿了顿他又说道:“但能迅速找到症结,又能精确的找到大沙岛这个藏匿点,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朱庭隆笑了笑说:“我只是比别人多看了看地图而已。” “都无羁的邀请,你真的拒绝吗?”王恬突然问。 “都?哦哦哦,那个黑衣大人啊?我哪知道那是干啥的。先不考虑。”朱庭隆想起这档子事了。 于是王恬将金蝉卫的由来和职能给朱庭隆讲了一下。本来这金蝉卫叫粘杆处,只是皇宫里的杂役。 一个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夏天拿竹竿粘皇宫里的知了,避免扰了皇帝。 但是后来皇帝需要一个组织来在他的授意下执行一些特殊任务,例如暗杀探听情报等等,于是粘杆处摇身一变成了金蝉卫。 朱庭隆一想这不就是以前历史上学到的东厂西厂锦衣卫之流吗,这地方可不能去。 不过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他们是用血滴子杀人吗?” 王恬愣道:“什么血滴子?他们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短刀和弓弩。当然暗器毒药也是有的。” 朱庭隆回过神来说:“没,没什么。反正那种地方不敢去。” 王恬笑了笑说:“你可入了品评之列了?” “尚未入品评,早些年读了点书,但是后来中断了,就没有向中正大人举荐。” 朱庭隆心说,我可不能说是因为我以前脑袋不灵光。 之后王恬详细的问了朱庭隆的家世、学业之后,缓缓的摇摇头说:“因你家世的缘故,你如入品评之列也只能是下下品。” 他又说道:“你没有完整的求学,也无法举你秀才。不过你既然没有怎么读书,为何能写出那般诗文?” 大宁对于官员储备人才的选拔主要依靠的是一种叫九品中正制的制度,也叫九品官人法。 这是通过专门的官员对人才进行选拔的制度,而负责选拔的官员就叫中正,朝廷设有大中正,各州设有小中正。 九品中正制起初设计的是比较好的,考评主要是以个人的品行为主要标准,家世为辅助标准。 通过品评最终将人划分为九个品级,根据品级来决定对人的使用。 但到了后期,世家大族为了掌控朝政,安插子弟进入关键权力机构,渐渐的控制了选拔的制度。 所以,九品中正制到了后期就成为了世家大族的工具,出现了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的状况。 除此之外,朝廷也将察举制作为补充,州府可以举荐学业优秀的人为秀才,举荐孝顺廉正的人为孝廉。 朱庭隆面对王恬的灵魂拷问忙说道:“那日是突然诗兴大发,非我平日所能。” 王恬笑眯眯的说:“清岳啊,你过谦了。我识人无数,对你我可是起了爱才之心的。” 朱庭隆心说,这文抄公的帽子看来是摘不掉了啊。 …… 建康宫太极殿,泰安帝蹲坐在蒲团上参悟道义。 一个太监跑进来,站在皇帝身边。 “有事就说。”泰安帝闭着眼睛说道。 “皇上,越州失窃的军械都找回来了。”太监轻声轻语的说。 “嗯……”泰安帝缓缓睁开眼道:“蠢材……” 太监赶忙跪伏在地不敢说话。 “给大理寺和吏部传旨,把那个劳什子县丞放了吧。”泰安帝又闭上了眼睛。 “奴才遵旨。”太监起身倒退出太极殿疾步离去。 正文 第八章 天是那么蓝 泰安二十六年腊月初八,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湛蓝。 一艘船缓缓的驶在运河之上。船头轻轻劈开碧绿的河水,船桨时不时打破水面,荡起一阵阵涟漪。 这在越州是再普通不过的景象了。 越州下辖十个郡,六十余县,均是东南肥沃之地。这里气候温和,雨水充沛,人们多以舟船代步。 在越州境内随处可见的就是运河和石桥,可以说河道对于越州就如同血管之于人体。 立在船头的朱庭隆,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 他有一种错觉,这一切都只是个梦,一个过于真实的梦。 不过他分不清到底前世是他的梦境还是今生是他的梦境,又或许两者都是。 他展开双臂,似乎在努力拥抱他的新生,仰着的脸沐浴在阳光之中。运河两边的白墙黑瓦倒映在河水里显得如此的安详。 良久他高呼一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迎接新的生活!YES!” 淼儿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她看到朱庭隆这一行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谁噎死了?” 朱庭隆回过头,他脸上荡漾起笑容说道:“那是泰西的话,没人被噎死。” “哦……”淼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心里想道,本来公子遭此大难,以为他会就此沉沦,没想到公子醒来后却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变的很不一样,不仅不再痴憨,还会写诗能破案,甚至,甚至还把自己当完全平等的人看待,这着实让人惊喜呢。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朱庭隆,房屋的影子投射在朱庭隆的脸上,让这张俊美的脸显得多了一分深邃。 淼儿脸上一热,赶忙又缩回船舱里去了。 朱庭隆突然开口叫道:“现在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然后兀自在那船头走了起来。 “你嚷嚷啥呢!”杨胖子从船舱里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非要这么早就出发回去,王家的大床我还没睡够呢。在船上补个觉还让你吵醒。”杨胖子哈欠连天的补充道。 朱庭隆回头笑道:“这是我昨晚做梦一个老神仙教我的锻炼身体的法子。快,跟我一起来。” 杨胖子懵懵的被朱庭隆一起拉到了船头,然后笨手笨脚的跟着朱庭隆做起了广播体操。 船家和淼儿一起盯着两人的奇怪举动不时笑出声。 但当两人做到跳跃运动的时候,船家急了:“二位二位,我这船板子不够厚……” …… 多年以后,当朱庭隆回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经常能想起那湛蓝的天空,和那不太厚的船板子。 一个多时辰后,船缓缓的停靠在昌兴县的码头上。 杨胖子第一个下船,伸手把朱庭隆拉到台阶上。 朱庭隆刚要走,又回过头,伸出手来。 淼儿看着朱庭隆的手,愣了一下,红着脸伸出了自己的手。 等三人都上了岸,船家对三人一拱手道:“三位再会,小人回去向王管家复命了。” 朱庭隆也赶紧一拱手道:“多谢船家老哥,请代我向王管家致谢。” 船家一边应着一边掉头往州城方向驶去。朱庭隆望着那艘船小声说了一句:“早晚咱们也会有这么一艘船的。” 淼儿掩嘴一笑说:“那我们就等着那天了。不过话说你这么早要赶回来作甚?” “哦,对,差点忘了,今天要过腊八节,回来早些煮点粥我给我爹送过去,顺便把好消息告诉他。”朱庭隆一拍脑门。 杨胖子先接过话:“什么腊八节?” “腊月初八腊八节啊?你们不过?”朱庭隆盯着二人。 二人缓缓的摇头,朱庭隆赶紧化解尴尬说:“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决定把它定为我们朱家的节日,叫腊八节。” 二人一脸木然的表情点了点头,淼儿开口说:“公子……” 当她看到朱庭隆开始瞪眼时赶忙改口说:“朱大哥,那我帮你煮粥吧。” 朱庭隆笑了笑说:“还是淼儿最好,我们先去早市买点东西。”然后把手伸向了杨胖子道:“借点钱。” 杨胖子不情愿的掏出钱袋子,数了五十文钱扔给了朱庭隆:“不能再多了。” 朱庭隆一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跟淼儿奔着早市去了,杨胖子则回家补觉去了。 所说的早市就在袍坊附近。而袍坊就是朱庭隆二叔租房子的地方,淼儿家也在此地。 袍坊之所以叫袍坊,是因为此地聚集了很多以纺织和裁缝为生的人,本县甚至邻县添置衣物都愿意到这里来采购。 袍坊在昌兴县城城北,租房价格物价都较低,这也是为何手工艺人愿意在此聚居的原因。 两人在早市买了些大米、小米、红枣桂圆之类,本来想买花生和玉米的,朱庭隆发现这个时代的大宁根本没有这两种作物。 两人一起回到了淼儿家。淼儿家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今日父亲老张头和淼儿的兄弟去酒坊了,因此家中只剩下了淼儿的母亲高氏。 高氏看到二人一起从外面回来,从堂屋里走出,在院子里迎接。 “朱公子,你们回来了。”高氏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说道。 淼儿受雇在朱家做事,高氏也是见过朱庭隆的。不过以前的朱庭隆一副痴傻模样,如今完全是另一种气质了。 朱庭隆赶紧拱手道:“晚辈见过伯母。昨日在州城为我爹翻案,今日一早赶回来去探视我爹。” 高氏赶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伸手扶住朱庭隆,对淼儿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淼儿笑着使劲点了点头。 高氏忙说:“恭喜恭喜,朱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回衙门了吧?” 朱庭隆道:“暂时不知,但过年之前应该能出来。” 之后三人一起煮起了腊八粥,煮好之后朱庭隆给张家留了一半。 另一半淼儿为他用瓦罐装好,外面包了一些稻草用来保温和防撞。 朱庭隆对淼儿说:“好了,你在家陪陪伯母,我去探视一下我爹。”说罢提着瓦罐离去。 高氏带着淼儿送到门口,母女二人远远的望着朱庭隆的身影出神。 她们全然不知她们家的酒坊将再次面临刁难。 正文 第九章 张记酒坊的烦恼 昌兴县大牢门口,朱庭隆遇到了丁丙乙。 “公子,公子,你等等我啊。”丁丙乙小碎步跟在朱庭隆后面。 “哎,别靠这么近,把我东西打了怎么办?”朱庭隆停下脚步翻了翻白眼。 “是小的有眼无珠。经此一事,小的对公子是万分敬佩。”丁丙乙对着朱庭隆不停的拱手。 朱庭隆却挖苦道:“丁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称呼我公子了?” 丁丙乙咬了咬牙说道:“之前我是怨恨公子弄的我丢了差事的。” 他停了停继续说:“但是当我在那娥江岸边看到刺史衙门的兵丁来了的时候,我就知道公子你是个神人了。” “老实说,是不是杨胖子去找你了。”朱庭隆把瓦罐轻轻放在地上。 丁丙乙心想,这小子难不成真是摔聪明了,这么快就猜到杨胖子找过我了。 见丁丙乙不说话,朱庭隆认为他是默认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跟我一起去探视我爹吧。” 丁丙乙听罢马上帮忙提着瓦罐一起往大牢走去。 牢头看到朱庭隆来了赶忙拱手道:“公子来了。” “牢头大哥好。”朱庭隆赶忙点了点头。 牢头亲自引着朱庭隆和丁丙乙往里走,边走边说:“昨天州府派人来传信了,说朱大人的案子破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朱庭隆笑着说:“可喜可贺。多谢这些日子牢头大哥的照顾。” 牢头忙说道:“哪里哪里,朱公子小心脚下……” 丁丙乙在旁边跟着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两位一唱一和的着实让人恶心。 不一会,关押县丞朱东志的监室就到了。 牢头打开缠绕在牢门上的锁链说道:“朱大人,公子来看你了。” 朱庭隆却说:“牢头大哥,这不合规矩吧?” 牢头拍拍胸脯说:“在这里我就是规矩。”说吧笑嘻嘻的拱手告退。 朱东志缓缓睁开眼睛,又使劲揉了揉说:“清岳,你怎么又来了?”这时他才发现这牢门打开了。 朱庭隆带着丁丙乙进到监室里,盘腿坐下,从瓦罐上取下一个瓷碗放在地上。 “爹,今天是腊月初八,天越来越冷了,我给你煮了点粥,你喝了暖暖身子。”朱庭隆用大瓷勺子将腊八粥舀到碗里。 丁丙乙赶紧上手端给朱东志,然后脸笑成了菊花说道:“县丞大人,请用。” 朱东志懵懵的看着二人,特别是丁丙乙,说:“可不敢这么叫,我一个戴罪之人,你这样可是要折我寿啊。” 丁丙乙马上说:“大人还不知道吧……” “哎!”朱庭隆拍了一把丁丙乙说:“让我爹先吃完。” 朱东志接过瓷碗,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道:“清岳,我的儿啊,爹对不住你。” 朱庭隆忙说:“爹,你说哪的话,咱们是父子,相依为命不是?” 说到这里,朱庭隆想起自己前世那个赤脚医生加民办教师的老爹,是那么的慈祥。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尽孝就…… 朱庭隆把手放在朱东志捧着碗的手上,说:“爹,趁热喝吧。” 朱东志点点头,轻轻的吹了吹碗里的粥慢慢的喝了起来。 丁丙乙对朱庭隆说:“公子,要不要把好消息告诉二老爷一声?” 朱庭隆一把揪住丁丙乙的耳朵说:“就你话多是吧?你不说话我们会把你当哑巴吗?” 丁丙乙一边哀嚎着说:“我就是想,二老爷家应该还不知道,不是想着去报个喜讨个喜钱吗?” 朱东志停下喝粥问道:“什么好消息?” 朱庭隆见瞒不住了,索性坦白:“爹,我把你不让查的案子查清楚了,案子破了,失窃的军械都找回来了。” 朱东志听着儿子连珠炮似的叙述,顿时傻在了那里,良久才说道:“清岳,你病情又反复了?” 丁丙乙赶紧补充道:“朱大人,是真的,失窃军械还是我帮忙找到的。” 朱东志更加迷茫的看着二人,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查了那么久的案子会这么快就告破。 …… 大牢外,朱庭隆对丁丙乙郑重其事的躬身作揖道:“丁子,不论如何,你帮我破了案子,我都该谢你。” 这下轮到丁丙乙不知所措了,他说道:“别,别这样。那我啥时候能回衙门啊?” 朱庭隆想了想说道:“如果那钱典史还有点数,估计就在这两天了吧。” 朱庭隆觉得既然牢头态度都这么明确了,钱典史也一定已经收到了消息,毕竟自己老爹是早晚要回来的。 丁丙乙满意道:“好,那我就等等看。你说五天之内,还真是五天之内呢。” 丁丙乙说完要离去,被朱庭隆一把拉住衣服,他问:“咋了?” 朱庭隆说:“别叫我公子,我拿你当朋友的。” 丁丙乙愣了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想起以前那个傻头傻脑的朱公子,觉得以前和杨胖子忽悠他请吃请喝似乎有一点罪恶感。 看着丁丙乙远去的背影,朱庭隆会心的笑了笑,然后提着空瓦罐向着张记酒坊走去。他和淼儿约定在那里见面。 腊月里天越来越冷,但走在袍坊的路上朱庭隆却看到很多衣不蔽体的人在墙根下晒太阳。 他好奇袍坊这生产衣物的地方也有人穿不上衣服,于是向他们打听。 打听后才知道,这些人是吴州逃难来的难民,吴州战事又起。 在被北方的郑国夺取青州后,大宁的北方边境向南退缩到了吴州。每年冬天郑国都会向南进犯,这些年已经是把吴州从一个富庶的州打成了穷州。 朱庭隆走着,他发现这世界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美好了,战争、死亡在威胁着这个世界的人。 不一会他走到了张记酒坊,却发现这里跟往日有些不同。 往日的张记酒坊里经常是一片热闹的酿酒场面,今天却没有任何声音。 他轻轻走进酒坊,发现老张头和他的两个儿子蹲在地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而淼儿坐在一旁的灶台上抹眼泪。 朱庭隆一看不对劲,走上去问淼儿:“怎么了这是?” 淼儿一看是朱庭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朱大哥,那邱扒皮又来折腾我们了。” 邱扒皮说的是昌兴县的商会会长,此人以精打细算、小气刻薄出名,主营纺织布匹生意。 因为生意做得远近闻名因此被推举为本县的商会会长。此人从去年就开始想涉足粮食和酿酒的行当。 年初的时候就曾经要挟老张头要求收购酒坊,被老张头拒绝了,他不想张家黄梅烧的秘方流落到别人手里。 结果邱扒皮带人来闹事,当时还是县丞的朱东志为张家主持了公道。消停一阵之后没想到又卷土重来了。 正文 第十章 官复原职 朱庭隆一听凑过去蹲在了老张头旁边,问道:“张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张头叹了口气说:“他还不是觊觎我们家的黄梅烧秘方。” 老张头的大儿子,淼儿的大哥张大鹏接过话来说:“今天中午邱扒皮来我们酒坊,说是朝廷的采办处要把我们家列入贡品的供头。” 朱庭隆说:“那这不是好事吗?” 张大鹏解释道:“以前成为贡品的供头是好事,还能光宗耀祖。现在啊,可不是咯。” 原来现在的采办处与乡里的豪绅恶霸勾结,专门用采办令征集民间的物资,大部分都被他们转手卖掉,只有极少的一部分用来当作贡品了。 而采办处采办的价格也远低于市场,如果不从,那就是不想为皇帝交贡品,很多小本生意的都被弄的死去活来。 “那他是哪里弄来的采办令?”朱庭隆好奇的问。 老张头说:“他本就是远近闻名的商人,和采办处的人有关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叹了口气之后,老张头愁眉苦脸的说:“今天他拿采办令要求我们三天内交出十坛无色浓烈的酒,否则就把酒坊关掉。” 朱庭隆听后,详细了解了老张家酿酒的大致工艺,然后说道:“张伯,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淼儿的弟弟张小鹏兀地站起身道:“你会酿酒?” 朱庭隆在前世偷看父亲的《本草纲目》了解到了蒸馏酒的做法,方法简单可行,所以他信心满满的答道:“之前看了一本杂书,有记载。” 淼儿惊奇的盯着他说道:“朱大哥,你什么时候看的杂书?” 翻译过来就是,我才不信你看过书呢…… 朱庭隆尴尬的笑笑说:“这不重要,给我拿纸笔来。” 酒坊里本来就要用纸笔来给酒坛做标记,所以很快笔墨纸砚就送到了朱庭隆面前。 作为学机械设计毕业的人,画个图纸对朱庭隆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只见他手持毛笔,刷刷几笔就画好了。众人围上来一看,他画了一只类似八爪鱼的东西,上面还标注了进水口、出水口、出酒口、投料口等文字。 “这能行吗?”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怎么都觉得不靠谱。 “我这画的是一个蒸馏器具,把它盖在大锅上即可。不过要想效率更高,还得……”他挥笔又画了两个大缸,和几根管状物。 “完成。大鹏哥,你送去瓷窑让他们按照这个去做。别忘了缸上的洞要和那个瓷质管子一样粗。”张大鹏接过来没动。 老张头问:“不能用铁制吗?” “铁制是会更快,但是要想蒸馏出的酒更纯净,还是用陶瓷比较好。”朱庭隆解释道。 老张头对张大鹏点了点头,张大鹏转身走出了酒坊。 朱庭隆对老张头说:“张伯,那邱扒皮想要的无非是那张黄梅烧的秘方。我觉得你倒不如高价卖给他。” “啊?卖给他我们怎么办?”老张头难以置信的问。 “等我们这个东西做好,黄梅烧就不再是最好的酒了,也就会贬值,倒不如现在做高价卖给他。他拿到了秘方估计也就不会和你作对了。”朱庭隆解释道。 淼儿对老张头说:“我觉得朱大哥说的对。”至于哪里对了,张淼儿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她觉得公子说的都对。 …… 辞别淼儿一家人,朱庭隆回到二叔家。 “呵,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二婶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问道。 朱庭隆看了她一眼道:“自然要回来,还没吃饭呢。” “你今天给我把院子扫干净,然后把水缸装满水才能吃饭,否则就饿着吧。”二婶恶狠狠的说道。 朱庭隆看了看院子里的落叶和那口半人高的水缸,咂了咂嘴,是不干呢还是不干呢? 二婶见他迟疑,于是说:“怎么,不想干?不干也行,你收拾收拾从这里搬出去。” “二婶,你……”朱庭隆刚要回怼,就见丁丙乙和杨胖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清……清岳,来……来了!”丁丙乙的肺都快喘出来了。 “什么来了?”朱庭隆问。 丁丙乙突然想起在大牢里因为多嘴被朱庭隆揪耳朵的经历,这次他附在朱庭隆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庭隆一脸不可思议:“这么快?” 两人重重点头。朱庭隆对二婶说:“二婶我这就收拾搬走。” 不一会朱庭隆拿着一个包袱,跟着丁杨二人准备离去。 “哎哎哎,你去哪?”二婶有些诧异朱庭隆的行为。 朱庭隆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话:“让二叔别等我了,改天回来孝敬。” 三人火速离去,只剩下二婶一个人在院子里懵逼。 …… 昌兴县大牢门口,一队军士分列两侧,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名身着玄衣朱裳的官员。 等朱庭隆三人走近,有军士拦住去路问道:“干什么的?” 朱庭隆拱手道:“这位将军,敢问这是给朱县丞传旨的吗?” 军士听到有人喊他将军顿时感觉无比舒爽,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正是,你是何人?” “草民是朱县丞的儿子朱庭隆。”朱庭隆赶忙自报家门。 那军士听罢说道:“原来是衙内,你们且在这稍等片刻,待传旨完毕。” 朱庭隆赶紧道谢然后和丁杨二人往旁边站了站,不一会就见老爹朱东志跟着牢头走了出来,他被刺目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随即赶紧用手挡住了阳光。 待眼睛稍微适应了光线,他环顾四周,发现传旨官员乃是虞城郡太守,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朱东志忙躬身施礼道:“草民朱东志见过太守大人。” 那太守点点头笑道:“朱大人不必如此,今天是来给你传旨的,秀才朱东志听旨。” 朱东志慌忙走到台阶下,整理了整理头发和衣服,躬身道:“草民接旨。” 朱庭隆见状道,还好这个时代不需要行跪拜礼,作个揖还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嘛。 这时听得那传旨的虞城太守念道:“夫自天地初分,未闻有国之干戈失窃之事,先昌兴县丞朱东志查察不及,朕甚不悦。所幸金蝉卫、大理寺会同越州刺史勘破此案,朕心甚慰,念尔亦是忠心为国,今准尔官复原职,望尔不忘君父之恩,教化乡里,为国分忧,然渎职之罪不得不罚,所抄没家产尽数充公。” 朱东志赶忙应道:“臣朱东志接旨。” 朱庭隆站在远处却石化当场,老皇帝啊,这抄没的家产充公是几个意思,还回两床被子也好啊。 就在此时,见虞城太守将朱东志叫到一边塞给他一样东西,小声说道:“这是刺史大人嘱咐我交给你的,好生保管。” 朱东志张开手掌一看,原来是儿子最喜欢的那块玉佩。 正文 第十一章 一粮液 昌兴县衙门,在那块掉漆的匾额下,钱典史带着衙门一应佐杂官恭迎朱东志回县衙。 远远望见朱东志一行人走来,钱典史赶忙吩咐:“快快快,吹打起来!” 一支杂牌摇滚乐队就开始了聒噪的表演。 钱典史离得老远就从衙门台阶上冲了下来,满脸堆笑的对朱东志说道:“恭迎县丞大人回衙。” 朱东志微微颔首道:“谢钱大人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衙门,留下钱典史在那尴尬的笑着。 “衙内,你也回来了。”钱典史赶忙又对朱庭隆拱手。 朱庭隆笑着说:“钱大人,多亏你最近帮忙照看衙门。” 钱典史忙道:“不敢不敢,属下也是尽职尽责而已。”说到这里他瞥见了丁丙乙和杨胖子二人。 二人都低头不语,钱典史见形势比人强也只能说道:“还不去更衣上差。” “哎!”两人立马兴高采烈的冲进衙门去了。 朱庭隆摇摇头也进了大门。衙门后院就是专门供一县之主官居住的地方,待朱庭隆进屋之后,钱典史也跟了上来。 “衙内,你看,这物什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之前的下人都赶走了,我已差人去叫回来了。”钱典史极力的卖弄着自己的能干。 朱庭隆看了看,点头道:“有劳钱大人了。” 钱典史忙道:“应该的,应该的。那属下就先行告退,衙内和县丞大人就先休息着。”说完就离开了后院。 朱庭隆到了老爹的卧房,看老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拍手赞到:“我说我这人样子的脸是哪来的呢,原来是从老爹你这里继承来的。” 朱东志噗嗤一笑说道:“你少来这套。”话刚说完,朱东志脸上笑意褪去。他拉着朱庭隆来到后堂。 后堂的正中摆着一副香案,从香案的灰尘看那里曾经有一个牌位。 “清岳,咱们给你娘上炷香。”朱东志递给朱庭隆一炷香。 朱庭隆懵懵的接过来点上。 朱东志对着曾经的牌位的位置深深施礼道:“英娘,我们爷俩回来了。感谢你在天之灵保佑。这次不仅我平安回来了,连清岳也好了,完完全全的好了。” 朱庭隆杵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的记忆里搜索不到关于娘的一点点信息。 “快,跟你娘说几句话。”朱东志催促道。 朱庭隆赶忙道:“娘,你放心,儿子已经长大,我会好好照顾爹和自己。”说完也深深一礼,然后上香。 朱东志满意的点点头,从腰间将那块玉佩拿出来交给了朱庭隆说:“这是你娘送给你的玉佩,你平日里最是喜欢,拿好。” 朱庭隆诧异的说:“爹,哪里来的?不是被抄没了吗?” 朱东志笑着说:“是刺史大人赐的。” 朱庭隆一听,了然于心。 和老爹回到卧房,朱庭隆问道:“爹,能否给我讲讲这天下的形势,儿子以前浑浑噩噩的,现在想补一补课。” 朱东志见儿子如此上进,捻须笑道:“那为父就给你补一补。” 朱东志从前朝大齐开始讲起。大齐是天下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享国八百年。大齐末年内部开始出现各种矛盾,最终大齐分裂成为三个国家。 其中大宁是大齐的支系皇族南逃建立,占据东南九州,定都江宁。 大平是西北世族起兵所建,占据西部十三州,定都大齐旧都永安。 郑国是东胡趁乱入侵建立,其皇族有一半胡族血统,占据北部五州,定都邺城。 朱庭隆听到这里插嘴问:“那为什么现在的大宁只剩下六个州了?” “那就是十六年前的耻辱之战了。平国和郑国同时南下,郑国攻取了我们的老家青州,平国占领了大宁西部的益州和剑州。”朱东志说到这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朱庭隆想起了前世偏安一隅的王朝,顿觉血气上涌,一拍桌子道:“总有一天我要让青州重归大宁,让天下一统。” 朱东志拍手道:“好!男子汉当为国立不世之功。” “先把那昏庸的皇帝换了!”朱庭隆恨恨的说。 朱东志一把捂住朱庭隆的嘴说:“慎言!皇上再不是他也是皇上,我们做臣子的只有尽忠的份。” 朱庭隆心说,我这愚忠的老爹啊。 朱东志见朱庭隆不说话道:“年后你去县学重新读书吧,将来也好入品评之列,为国效力。” 朱庭隆说:“行吧,是要读读书。” 朱庭隆看了看屋子里又道:“家产没了,得先想办法弄点钱花花。不然这衙内生活也太清苦了。” …… 两日后的下午,淼儿正式回归衙门后院做起了丫鬟,但朱庭隆坚持要叫她助理,淼儿也就接受了,她觉得可能只是叫法不同。 当天下午淼儿带着朱庭隆去了自家酒坊,因为她去衙门之前听爹说瓷窑把东西烧制好了。 两人来到酒坊的时候,正有一辆马车停靠在酒坊门口。马车上一大堆稻草包裹着几个大物件。 瓷窑的伙计正在搭木板,准备卸下来。 朱庭隆冲上来帮忙,几个人一起把大物件抬到了屋里。朱庭隆直接让伙计们把那个瓷质八爪鱼抬上了酒坊的大锅上。 张大鹏说:“这扣上去了怎么往锅里加料啊?” “别急,这上面留了加料口的。不过这次时间紧我们直接用之前酿好的酒。以后就可以用酒醪或酒醅了。”朱庭隆指了指八爪鱼上那个盖子。 待八爪鱼安放好了,几人又将一口大缸抬高到了灶台上,朱庭隆拿了一根瓷管将八爪鱼的进水口和大缸的孔连接起来,缝隙处填上胶泥。 出水口的大缸放好之后,朱庭隆让张大鹏给瓷窑付了钱。张大鹏肉疼的掏了二两银子出去。 朱庭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烧制这么大的物件还成功了,他们值这个钱。” 之后老张头和小儿子也来到了酒坊,几人将之前酿好的黄梅烧通过加料口倒进了大锅里。朱庭隆放了一个坛子在出酒口,然后让张小鹏开始烧灶。 几把火过后,出酒口开始滴出清澈透明的液体。 老张头惊奇的问:“成了吗?” 朱庭隆伸手接了几滴舔了舔,点点头说:“成了。” 淼儿观察了一会说:“怎么出的这么慢?” 朱庭隆来回检查了一下,一拍脑门说:“冷却水没加。”于是又带着大家把灶台大缸里加上了冷水。 这会再看那出酒口,本来缓缓滴落的液体慢慢连成了细线。 朱庭隆拿起瓷碗接了一些递给老张头,示意他品尝一下。老张头接过碗,小口尝了一下,顿时两眼放光。 老张头把碗传给了大儿子,大儿子尝完又递给小儿子,最后大家都被这甘醇浓烈的新酒给震惊了。 “朱公子,这是怎么做到的?”老张头兴奋的问。 “这就是把酒蒸馏后提纯出来的,我管它叫白酒。”朱庭隆笑道。 老张头说:“以前的黄酒我们叫黄梅烧,这新酒也要取个好听的名字。” 朱庭隆道:“只用大米酿的就叫一粮液吧。” 正文 第十二章 衙内作保人 “好名字,这下不用担心邱扒皮了。”老张头开心的说。 朱庭隆却说:“不,张伯,我没打算把这一粮液给邱扒皮。” 张大鹏问:“难道真如你说,把那黄梅烧秘方给他?” 朱庭隆点点头,又接了一点一粮液给老张头说:“张伯觉得这酒如何?” 老张头这次认认真真的盯着碗里的酒看,又用鼻子嗅最后品尝后说道:“至少是我见过的最浓郁最清澈的酒了。” “那这酒如果定价,你定几何?”朱庭隆问。 老张头盘算着,以往一斤大米可出黄酒两斤,加上祖传黄梅烧秘方加持,最终一斤黄酒可售卖三十文钱。 但是经过蒸馏之后三斤黄酒也出不了一斤白酒,那一斤白酒至少要卖一百文才合适。 朱庭隆摇摇头:“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我觉得要定一两银子一两酒。” 张家父女四人瞪大了眼睛,他们觉得这朱公子是疯了,一百文已经有利可图,他却要提高百倍的价格。 朱庭隆见四人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但总不能告诉他们这是凡勃伦效应吧? 所谓凡勃伦效应就是指商品价格定得越高,越能受到消费者的青睐。由于最早由西方经济学家凡勃伦提出,因此被命名为“凡勃伦效应”。 举个例子,一件款式、材料都差不多的衣服,在小店中可能只卖60元,但一进到大商场,价格就可能飙升到几百元。尽管价格上涨不少,却能吸引到更多的人去买。 但为了让他们听懂,他解释说:“物以稀为贵,现在市面上没有这种酒,我们尽可以把价格定高。” “那会有人买吗?”淼儿忽闪着大眼睛问。 朱庭隆笑笑说:“我们去营销一把自然也就有人买了,而且我们还要营销到州城去,趁着过年赚一笔。” 老张头不愧是多年的老生意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说道:“你是说让达官贵人先品尝,然后引领世族也尝鲜。” 朱庭隆竖起大拇指说:“不愧是张伯,就是这样。尝过这酒还会再喝别的酒吗?” 四个人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们一下子明白了朱庭隆的算盘。 朱庭隆又说:“这样一来黄梅烧的秘方还重要吗?还不如赶紧做高价卖给那邱扒皮。” 老张头沉思片刻重重点头。 “下午我陪你去,给你们做个保人。这样免得以后他反悔。”朱庭隆补充道。 待老张头同意后,朱庭隆又嘱咐他们多多准备一粮液,而且要有坛装和小瓷瓶装两种。 他们又一次从朱庭隆嘴里听来一个新的词语“样品”。 …… 腊月十一下午,位于昌兴县城南的一座大宅里,邱扒皮正在躺在床上午睡。 突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冲进来,叫道:“老爷,老爷!” 邱扒皮惊醒,起床气发作:“邱安,天塌了吗?!叫什么叫?” 那邱安喜道:“张记酒坊的张清利来了。” “哦?他来做什么?”邱扒皮披上衣服问。 邱安回答说:“他说他想通了,想要把秘方转让给老爷。” “此话当真?”邱扒皮一听来了精神,瞬间他开始盘算怎样趁着过年好好的赚一笔。 “当真当真,他们还把朱县丞的衙内请来作保人,这下看来是没想再反悔了。”邱安道。 邱扒皮迟疑了一下说:“朱东志那个傻儿子?他作保人?” 邱安神秘的说:“据说抄家时摔了一下不傻了,这次朱县丞翻案就是他查的。” 邱扒皮问:“竟有此事?” 邱安答:“千真万确,我听那钱典史说,他还借此结交了王刺史。现在钱典史在他爷俩面前都夹起了尾巴。” 邱扒皮摸了摸自己两撇小胡子说:“走,会会他们。” 邱扒皮来到厅堂时恰好看到朱庭隆站在那里端详自己家,邱扒皮一拱手道:“衙内,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朱庭隆转过头,就见一个黑胖子出来,两撇胡子搭配那贼眉鼠眼的模样,他立刻就断定这就是邱扒皮了。 朱庭隆也一拱手说:“邱老爷客气了。今日我不是主角。” 邱扒皮闻言看向老张头,说:“张掌柜,你可是来交贡品的?” 老张头看了看朱庭隆,只见他微微点头,于是开口说:“邱老爷,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后来我想通了,我们家这秘方与其在我手里浪费,不如转给邱老爷经营。” 邱扒皮捻了捻小胡子说:“哦?这怎么好意思呢?” 老张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说:“都在这里了。” 邱扒皮伸手要拿,被朱庭隆挡住。他疑惑的看向朱庭隆,却听朱庭隆说:“邱老爷,你一向做生意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这秘方可不能随便看啊。” 邱扒皮闻言讪讪笑道:“对,对,看了就不是秘方了。这样吧,我出五百两。” 老张头看向朱庭隆,朱庭隆说:“你来之前我记得是有心理价格的,就坦诚相告吧。” 这老张头才壮了壮胆子说:“三千两。” 邱扒皮一拍桌子说:“你想钱想疯了吧?!” 朱庭隆轻轻拍了拍邱扒皮说:“邱老爷稍安勿躁,且听他说说理由。” “这是我张家祖传的秘方,一家人靠它养活,如今秘方给了邱老爷,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也就没了着落。”老张开始卖惨。 他叹了口气说:“一家人以后就靠卖秘方的钱活着了。” 邱扒皮摸了摸自己脑门说:“那也不用这么多啊?” 朱庭隆笑道:“邱老爷是做买卖的,应该知道他这是一锤子买卖,而你可以细水长流。” 邱扒皮脸色稍霁道:“加点钱可以,三千两是万万不行的。” 朱庭隆又说:“既然今日我是作保人的,我也给你们两家说和说和,老张,你也别要那么高了,两千两就可以了。” 邱扒皮刚要发作,朱庭隆说:“但老张家要立字据保证,以后不准再涉足黄酒生意了。” 邱扒皮听到这里心想,这一点之前没想到,秘方给了我,他们仍然可以卖,还是对手。 他一拍桌子说:“两千两就两千两,邱安,拿笔墨纸砚写字据。” …… 邱扒皮拿着那张秘方和字据看了又看,开怀大笑说:“两千两不过七万斤酒,我把这酒坊扩建一下,再在各地开上分号,过年就能回本。” 而门外的老张头和朱庭隆走在路上,他看了看字据又看了看银票说:“朱公子,之前没说不能涉足黄酒啊?” 朱庭隆笑道:“咱们以后只做白酒,谁还卖黄酒啊。” 正文 第十三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 老张头和朱庭隆走回了张记酒坊,一路上老张头都在说服朱庭隆收下他的感谢费两百两,但朱庭隆坚决不受。 “张伯,你如果非要送我,那不如就将这笔钱转为你们新酒坊的股份吧。”朱庭隆道。 老张头愣了一愣说:“什么是股份?” 朱庭隆轻咳了一声说:“就是新酒坊的本钱分成若干份,我占其中一部分。将来赚了钱按这个比例给我分红。” 老张想了想说:“成,那就给你转成股份。” 顿了一顿他说:“真要开新酒坊吗?” “要的,现在的张记酒坊所在的位置不好,面对的客户也都是普通百姓,我们要去繁华地段开。将来再去各地开分号。” 朱庭隆在酒坊门口盯着屋顶上一种宽阔的叶子说:“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用来遮雨的,叫屠苏叶。咱们这下雨多,屋顶有时会漏水,大家都会把这叶子铺在屋顶防雨。”淼儿从屋里走出来。 朱庭隆一拍手道:“妙哉。我们就管新的酒坊叫屠苏酒业。” 淼儿问:“什么新酒坊?” 老张头道:“朱公子建议我们开一家新的酒坊,专营一粮液。” “不,张伯,不只是一粮液,将来还会有二粮液、三粮液,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尝试茅台。”朱庭隆憧憬着。 “朱大哥,你有时候说的话我是越来越迷糊了,什么又是茅台?”淼儿疑惑的问。 朱庭隆哈哈一笑道:“那是一种极佳的酒,酿造的时间和工艺都有严格要求的。” 总之,不能告诉你们前世想买都买不到,争取在今生喝个够。 想到这里朱庭隆说:“张伯,得抓紧时间了,今天是腊月十一了,得在腊月二十之前把我们的屠苏一粮液的名头打出去。” 朱庭隆盘算着,过年这几天得让一粮液成为达官显贵世族大家酒席上的必备品啊。 于是老张头和小儿子出去到县城西部南部繁华地段寻找出租的房间,大儿子负责去寻找匠人准备进行改造。 而朱庭隆也没有闲着,他让淼儿买了好多写对联的纸,裁成方块。 他亲自提笔写下屠苏一粮液,然后又在背面写下一首诗。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然后题了一个诗名《贺屠苏酒业首发用户新春》,想了想觉得还少点什么,于是又在正面写了一行小字“除夕夜撕下,背面有惊喜”。 之后如法炮制写了一百张。淼儿见他累的腰酸背痛,忙上去给他揉捏,然后说:“这交给我大哥写就好了。” “那不行,这是送给首发用户的惊喜。将来这东西可值老鼻子钱了。”朱庭隆牛逼烘烘的说。 放在以前淼儿只当他吹牛,但现在她觉得公子说的一定都对。 …… 当晚,朱庭隆与淼儿回到了衙门,发现果然以前负责照顾朱东志父子的那群下人都被请回来了。 有门子老胡,厨子老周夫妇,还有负责打杂的周大力。为什么这么多姓周的?因为原本周大力就是老周夫妇的儿子。 回来的时候,老周正在煮一大锅牡蛎。 “周伯?你们回来了?”朱庭隆看到老相识还是有些开心。 “公子,下午就回来了,不过一直没见你。吆,淼儿也回来了。”周伯在厨房门口擦着手。 淼儿笑嘻嘻的喊了声周伯,这时周婶也出来了,各自见礼后拉着淼儿进了屋拉起了家常。 周伯周婶他们早就听大嘴巴丁丙乙把公子最近的神勇事迹说了一遍了,对公子也是另眼相看了。 周伯跟朱庭隆也聊起了最近的事情,正聊的起劲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往厨房跑,朱庭隆也跟着跑了过去。 只见周伯急吼吼的掀开大锅盖,然后悔恨的叹了口气说:“有些糊锅了,恐怕是浪费了。” 朱庭隆一看,眼睛一亮道:“周伯,你这可启发了我了。” “启发啥?”周伯摸不着头脑的问。 朱庭隆道:“我早就吃够了现在的饭菜了,除了咸味酸味外没什么鲜味,你这一锅牡蛎将是天下人未来的美味啊。” 之后朱庭隆和周伯一起将锅内的牡蛎全部去壳,将牡蛎肉放在菜板上反复剁细,重新下锅煮。 朱庭隆又撒上盐、八角、桂皮等调味料,之后还搬来一摊子黄梅烧倒了进去。 两人蹲在锅前,慢火熬煮,待最后锅里剩下一堆粘稠的暗棕色糊状物时,朱庭隆拿勺子尝了一下,大喜道:“成了!” 这时淼儿和周婶见二人在厨房里迟迟不肯出来,便也跟了进来,一进厨房就被那股鲜味折服了。 “好鲜啊~~~”淼儿闭上眼睛使劲的嗅着。 朱庭隆用刚才装酒的坛子把里面的糊状物一勺一勺的盛了进去,然后说道:“本朝最美味的调味料诞生了。” 周伯也憨憨的笑着,做了一辈子厨子的他也被这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给震惊了。 淼儿问:“朱大哥,这叫什么呀?” 周伯周婶听到这声朱大哥,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我管它叫蚝油,今晚每道菜里都要加上,保准让你们大饱口福。”朱庭隆拍了拍怀中的坛子。 晚饭时间到了,周伯做了一桌子菜,朱东志父子在那里吃,其他下人侍立一旁。 朱庭隆说道:“我们也吃不完,你们都拿筷子坐下吃吧。” 朱东志看了儿子一眼,周伯夫妇和淼儿都摆手拒绝,认为这是不符合自己身份地位的行为。 朱庭隆见一时半会也难以改变他们的思想,也就不再强求。 这个时代的饭菜主要以炖煮为主,炒菜还没有出现,主要是因为食用油还没有出现。 炖煮的菜本来味道就会寡淡一些,所以这个时代的人们也习惯了这种风味。 朱东志拿起筷子,尝了尝那道清蒸鲈鱼,点了点头说:“老周,你的厨艺精进了。” 老周憨憨一笑没说话。 朱庭隆这时反倒放下筷子,两手托腮等待看爹的表演。 朱东志没注意儿子盯着自己,他又夹了一根青菜,当他放入口中时,眉毛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口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嗯~~~ 衙内朱庭隆拍手说:“得到老爹的认可我就放心了。”老爹可是土生土长的大宁人,不似朱庭隆有前世,他如果觉得味道好了,也就代表大宁人或者天下人普遍能够接受。 朱庭隆朱衙内此时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他觉得自己大有可为。 正文 第十四章 美酒谁不爱 腊月十四的早上,朱庭隆带着淼儿踏上了驶往越州州城的船,他们随身携带了十坛一粮液和三十瓶样品。 在他们快要到州城的时候,天空中簌簌的飘起了雪花。 这时朱庭隆发现河上飘着一艘乌篷船,船上坐着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头,正在那里钓鱼,身边放着一个小碳炉。 只见钓鱼老头,从碳炉上拿起锡壶往边上的瓷碗里倒出了一碗酒,端起碗闻了闻之后一饮而尽,再用锡壶倒的时候只零星倒出来几滴。 老头看起来很失望,把锡壶往一边一扔。 “老伯,酒喝完了?”朱庭隆让船家把船停靠在乌篷船旁边。 老头头也不回,说道:“出门的时候酒带少了。” “看得出老伯也是个嗜酒之人。”朱庭隆其实只是想看有没有机会借老酒鬼之手推销一把。 “人生之快事,唯建功立业与美酒尔。”老头依旧高冷的不回头。 朱庭隆听罢道:“原来是位先生,失敬失敬。”从大齐开始,人们就习惯将读书人敬称为先生。 老头冷笑一声:“什么先生不先生的,不过一嗜酒老叟。”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朱庭隆抬头看看天上飘落的雪花有感而发。 老头把头偏了偏,道:“好诗,不过闻之似乎还缺前两句?” “前两句不应景,这次就不说了。”朱庭隆尴尬道。毕竟此处一片平原,而且两岸行人还是挺多的…… 老头点了点头,终于把鱼竿放下,转过身来。朱庭隆这才看清,这是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胡须都发白了,但是眉眼看去却是一脸正气。 “你能收放自如,很难得。”老头站起身,拱手说:“豫章卢晟伦。” 朱庭隆也赶忙拱手道:“城阳朱庭隆。” “你是青州人士?”卢老头惊奇的问。 “祖籍青州城阳郡,泰安六年随家父躲避战乱来到越州虞城郡。”朱庭隆自报家门。 卢老头点头道:“闻你刚才所作,着实意境深远,文采卓绝。是拜在那处学宫?” 大宁的的学宫类似于前世的重点大学,而普通学子既没有足够的学资也没有够硬的家世进学宫读书。 “卢先生,着实惭愧,晚辈只读过几年私塾。” 卢老头捻须道:“无妨,有真才实学即可。” 朱庭隆一拍脑门,这会光忙着聊人生理想了,忘记推销一粮液了。他转身准备去船舱拿一粮液样品,却有人递了两瓶过来。 “朱大哥,给。”淼儿把两瓶样品放到了朱庭隆手中。 朱庭隆点了点头,淼儿真是懂我啊。他捏着两瓶酒纵身跳到卢老头的船上,打开瓷瓶咚咚咚的倒进了锡壶,然后放到碳炉上温了起来。 卢老头表情已不似之前那般冷漠了,他盯着这个年轻人的举动,当他打开瓷瓶的时候,一股浓洌的酒香直冲他脑门。 卢老头激动的指着那酒道:“这是什么酒?怎酒香如此之重?” 朱庭隆笑着指了指船上的淼儿说:“是我这妹子家酒坊新酿的酒,名叫一粮液。别光闻着,尝一尝。” 说罢,他提起锡壶晃了晃,让壶中的酒充分混合。然后给卢老头碗里倒了一些。 卢老头端起碗,先用鼻子嗅了嗅,道:“醇香悠长。” 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插入酒液,又提起手指,看着酒液从指尖凝聚滴落,道:“纯净之至。” 最后将碗送到嘴边,小口抿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停了停,才道:“入口绵柔,回味悠长,浓厚甘冽。以前喝的酒简直就是兑了水。” 朱庭隆笑了笑,心想可不就是兑了水吗,我这可是提纯的。 卢老头道:“朱小友……” 朱庭隆一听,果然是老酒鬼了,一碗酒下肚就成了小友了。 “这一粮液哪里可以买到?” “现在还买不到,要待四日之后才可以。”朱庭隆卖了个关子。 卢老头诧异道:“这都能喝到了,为什么四天之后才能买到?” 朱庭隆忙解释道:“新开的酒坊还没开始营业,自然买不到。四日之后开门营业,限量供应。” 卢老头忙问:“是哪里的酒坊,叫什么名字?” “虞城郡昌兴县昌安街找屠苏酒业。”朱庭隆觉得时间也不早了,转身跳上了自己租的船。 卢老头赶忙问:“定价几何啊?” 朱庭隆笑了笑道:“刚开业产能有限,采用竞价销售。后期产能稳定后一两银子一两酒。” 却见卢老头把瓷碗狠狠摔在船上,当即碎裂,他怒道:“你们怎么不去抢劫!” …… 王府,厅堂上,王恬坐在主位笑呵呵的饮茶。 朱庭隆坐在宾位也喝着茶。 今天作陪的还有王恬的两个儿子王混和王皓。 王恬先开口道:“清岳啊,汝父安好啊?” “承蒙王大人关照,家父一切都好。晚辈今天来也正是为了感谢王大人。”朱庭隆起身深施一礼。 “哎,这就见外了,我也只是秉公处理而已。”王恬转向王混和王皓道:“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那个写出海内存知己的少年。” 王混生的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瓮声瓮气的说:“这诗文我不懂,不过你破案的经历着实让人称奇。” 王皓生的白净斯文,他道:“破案我不在行,但你那首送我二叔的诗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朱庭隆道:“惭愧惭愧,两位公子太过抬举了。” 淼儿在旁边用胳膊肘捅捅他,暗示别扯东扯西了。 朱庭隆才说道:“家中无甚特产,特将我这妹子酒坊酿的佳酿给王大人品尝。” 这时的文人雅士都喜欢酒,而这王恬却是个异类,他除了在一些场合外几乎不饮酒,原因是他觉得酒并不好喝。 听到此话,王恬道:“那就着人收下吧,也是你的一片心意。” 朱庭隆道:“有十坛是送给王大人的,还有二十几瓶样品,是送给王大人各位好友的。” 王混道:“送这东西给我阿爹的友人可有些掉价。” 朱庭隆给淼儿使了个眼色,淼儿从堂外箱子里取出两瓶样品拿了进来。 他对王混说:“大公子,先别着急下结论,先尝尝看。” 王混本身也是个嗜酒之人,经不住诱惑就着人拿了几个酒杯来。 朱庭隆将几个酒杯一一斟满,给王恬父子三人一人奉上一杯。 接过酒杯,王混一饮而尽,王皓小口抿了抿也一饮而尽,只有王恬端着并不饮。 正文 第十五章 准备开业 王混饮完后将酒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王皓闭目缓缓点头,两人齐声道:“好酒!” 朱庭隆赶忙问:“那这酒是送得还是送不得?” 王混哈哈一笑道:“送得送得,送皇帝老儿也送得。” 王恬听到这话反而产生了好奇心,将酒杯凑近嘴边,闻了闻后饮尽。 之后,一片沉默,在场所有人都盯着王恬。 只见他微微闭目,良久猛地睁开道:“能饮此佳酿,不枉此生。” 朱庭隆击掌大笑道:“吓死我了。” 之后王恬询问了酒的名字,非要为新开的酒坊和酒题字,朱庭隆自然是求之不得。 之后朱庭隆又将瓶底向众人展示,只见瓶底印着“屠苏酒业昌兴县昌安街店”,众人了然,有了酒瓶就知道去哪里购买了,这酒瓶就是一个广告啊。 待王皓取来了纸笔,王恬提笔缓缓写下“屠苏酒业”又题下自己的名字王恬敬豫题,之后又写下了“一粮液”,同样写下了王恬敬豫题。 朱庭隆心中暗笑,这王大人是断定我这酒要火,想借酒刷一下自己的流量啊。 最后王恬取出私印重重的盖了上去,方满意点点头道:“可以了。” 朱庭隆接过两幅字,啧啧称奇。 王家是大宁四大世家之一,历来诗书传家。特别是书法方面,整个大宁无出王家之右。王恬的字在王家又属于顶尖水平,特别是他的隶书。 “晚辈回去就立刻着人刻匾挂上,这酒名也要在烧制酒坛和瓷瓶时烧制上去,王大人这是给足了屠苏酒业面子啊。”朱庭隆将字揣入怀中道。 王恬捋须笑道:“这酒当得。你这些样品我自然会散发出去,也会告知他们开业的日子。” 朱庭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堆小字。 朱庭隆递给了王恬道:“王大人,这是屠苏酒业的两成股份,我来之前已与东家商量好,作为对王大人照拂的答谢。” 王混王皓低下头假装没听见。王恬道:“这……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这牌匾和酒名都题了,王大人参个股又不违反朝廷律例。”朱庭隆说服道。 王恬思忖片刻道:“那我就暂且收下,但这参股人还请改成王混王皓兄弟俩。” 朱庭隆当即表示没问题,回去就和东家重新写一份,开业之日交给二位公子。 二位公子一听心中大喜,但开业的时候去撑场子却是少不了的事了。 “这一粮液可曾让他人品过?”王恬与朱庭隆闲聊了起来。 朱庭隆想了想道:“就进城前给一个钓鱼老酒鬼尝了尝,还让他骂了。” 王恬笑道:“这么不识抬举,喝了你的酒还骂你。” 朱庭隆也笑道:“嫌贵。那老头应该也是读书人,叫卢晟伦。” “哦?豫章卢晟伦?”王恬身子前倾问。 朱庭隆惊讶道:“王大人认识?” 王恬拍手笑道:“你小子的造化。这人我岂能不识,他是越州中正。” 朱庭隆愣在当场,良久才说道:“越州中正?” “正是。这中正大人论品级可是与我平级的,他负责本州品评之事。不过……这老头一向以不近人情著称,总之是特别的刚特别的轴。”王恬道。 朱庭隆挠了挠后脑勺,心想这下可得罪了大佬了,以后想当个官就难了。 王皓接过话道:“这卢大人连我爹的面子都不给,当时给我品评之时差点给我评成下品,惭愧惭愧啊。” “不过你不必担心,他从来不会公报私仇。而且只要你行状没问题在他那就不会受阻碍。”王恬看朱庭隆担心的样子,好言安慰道。 …… 从王府出来,两人又乘船返回昌兴县,一路上朱庭隆都在担心两件事,一件是王女宗这次为何没出来见面,另一件就是这卢晟伦卢中正会不会就此记住他。 毕竟他前世就喜欢和美女聊天,虽然今生已经有个萝莉淼儿天天跟着了,但他一点都不介意多几个美女围绕着自己。 至于卢晟伦,他很快就忘了,毕竟他觉得不当官也不是不能活下去,想办法赚钱做个富家翁也很香的。 回到家中迎头碰上老爹,老爹拉住他道:“我出来数日了,怎不见你二叔一家人?你可告知他们了?” 朱庭隆尴尬一笑说:“未曾告知,不过爹,我想除夕那天告诉他们,给他们个惊喜。” “惊喜?你二叔在县学教学,这消息他会不知?”朱东志反问。 朱庭隆心说,总不能告诉你是我和二婶闹不愉快,二叔恐怕知道了也不好意思上门吧。等等看吧,找个台阶各自下来,毕竟还是一家人。 于是朱庭隆道:“不上门自然有他的道理,待过几天我去将他们接过来。” 说罢他把老爹拉到僻静之处说:“爹,你也不要去找二叔,我私下去问问子攀。” 朱东志心想,莫不是怕我再次倒霉连累他不成,于是无奈摇头离去。 当日晚些时候,朱庭隆赶到县学找到了朱堂达。 “子攀,二叔呢?”朱庭隆因听县学的门子说二叔已经几天没来了。 朱堂达摇了摇头道:“病了。” 朱庭隆听后忙问:“怎么病了?风寒?还是?” “是心病。”朱堂达拉着朱庭隆到了一处亭子里。 之后朱堂达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自朱庭隆离开后,二叔朱东义先是听说了朱东志出狱并且官复原职的消息,这是一件喜事。 但考虑到朱东志下狱期间一家人并没有照顾好朱庭隆,觉得没脸再去和朱东志一家人住在一起,但又想去看看大哥,这是其忧虑之事。 二婶还不知道朱东志出狱复职的消息,而二叔朱东义想着见过大哥后再与她言明此事。 “就这?这也能把二叔憋出心病吗?”朱庭隆长舒一口气道。 朱堂达支支吾吾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也把他给气到了。” 朱庭隆听罢笑了出来:“子攀,莫说笑。你一向听话怎会把二叔气到?” 确实,自己这个堂弟自幼读书识字,而且极其的孝顺听话,从来不与父母顶撞。 “是真的。这次大伯下狱,让我分外觉得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是幸事。于是,于是我……” 朱庭隆有些憋不住了道:“你别大喘气,快说。” “我提出让爹把少母和妹妹从苏州接来一起住。”朱堂达终于把话说完。 朱庭隆这才记起,二叔是有一房妾室的,所说的少母就是正妻子女对父亲的妾的称呼。 朱庭隆也清楚的很,二婶一定是不同意的,然后二叔自然也就心病更甚了。 离开县学,朱庭隆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昌安街上。昌安街是昌兴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吃喝玩乐衣食住行样样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路非常的宽阔,可以走马车。 一旦可以走马车,这有钱人家自然也就愿意来逛了,自古以来有钱人还是一定程度引领着时尚潮流的。 到都到了,索性去看看屠苏酒业的开业准备情况。 等走到了租赁的新铺面的时候,朱庭隆被热火朝天的赶工场面震惊了。正常来说腊月里工匠们多在家歇业忙年,不过今天在场约莫有十来个工匠在忙乎,张大鹏居中指挥。 “对对,把货架放在那里。后面的灶台赶紧支起来。”张大鹏指挥的不亦乐乎。 “大鹏哥,忙着呢?”朱庭隆笑道。 张大鹏看到是朱庭隆,脸上堆满了笑,他看了看朱庭隆身后。 朱庭隆却说:“淼儿今天跟我去州城了,回来说有些乏了,我没让她出来。” 张大鹏点头道:“这些工匠都是咱们袍坊的,老街坊了,听说咱要在最繁华的地方开铺子,都愿意来帮忙。” 朱庭隆笑着竖起大拇指说:“这还不是你们老张家为人为的好啊?” 张大鹏哈哈大笑道:“就等腊月十八开业了!” 正文 第十六章 开业大吉 正说话间老张头走了进来,看到朱庭隆赶忙拱手道:“朱公子来了。” 朱庭隆回礼说:“张伯。看这进度开业能正常进行了。” 老张头笑道:“多亏朱公子了。” 两人寒暄一番后,老张头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转让四成股份给朱庭隆,交于朱庭隆道:“这是老张的一片心意,请公子务必笑纳。” 朱庭隆一看顿时拉下脸来说:“我是为了淼儿帮你们的,可不是图你们这股份。” 老张头道:“我知道公子不是为了这股份。可你又想法子又给跑门路的,我们无以为报。” 两人你来我往推辞一番后,朱庭隆决定只接受三成,多出来的一成分成两份,一份给钱典史,另一份给虞城郡太守赵大人。 老张不解道:“却是为何?” 朱庭隆解释道:“在这虞城郡地界上做买卖,如果得到太守的庇护会如何?” 不待老张头回答他又道:“你也知道钱典史是本县地头蛇,我爹尚且被他弄的下狱,如果能给他些好处,邱扒皮还敢为难吗?” 这下老张彻底明白了,于是赶紧撕毁那张转让文书,重新写了三份。在朱庭隆的提示下,又将本来要给王刺史的那两成分成两份写上了王混和王皓的名字。 朱庭隆看着这一个个名字,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已着人去刻牌匾和定做酒坛酒瓶了。张伯快些把开业要请来的人的名单理出来,把请帖送出去吧。” …… 腊月十八,一早下了一场小雨,但好在早饭后天就放晴了。 昌兴县城昌安街靠近南端的一个铺子门口,摆满了花篮和屋檐上挂上了彩灯,门脸正上方是一块红布蒙着的牌匾。 花篮外侧是舞狮队的行头,还有一些锣鼓乐器都已经摆好了。一群帮忙的人进进出出布置着开业的典礼。 老张头今日专门穿了一身朱色绸袍,整个人看起来喜庆的很。而张大鹏和张小鹏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两个人把铺子里外布置的明明白白,就等着大人物们到场了。 大约巳时开始,钱典史带着衙门里若干佐官到场了。 朱庭隆站在铺子的二楼看到钱典史到了,忙从二楼下来,正好看到张大鹏引着钱典史在一楼大厅就座喝茶。 “钱大人。”朱庭隆点头打招呼道。 钱典史见是朱庭隆便拱手见礼道:“原来是衙内。”其实他心知肚明,自己那半成股份是什么意思,这么一来这就是自己的买卖了,同时跟朱家父子也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这时听到外面锣鼓开始敲了起来,一会报一个王老爷到一会报一个刘老爷到,贵客们这时开始大批量到达了,距离约定的开业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钱典史笑着说:“今天还真是热闹呢!” 朱庭隆道:“钱大人,待会你就瞧好吧,咱们这买卖可不一般。” “哦?那拭目以待咯。”钱典史两眼放光的说道。 Duang!一声巨大的锣声引起了二人注意,只听外面喊道:“会稽王家大公子二公子驾到!” 朱庭隆一听这是王混王皓到了啊,赶紧要出门去迎接,钱典史想去看热闹也跟着出了门。 “大公子、二公子,光临屠苏酒业真是蓬荜生辉啊!”朱庭隆上前见礼道。 王混哈哈一笑后小声道:“自家生意能不照顾吗?”言毕和王皓还有朱庭隆一起哈哈大笑。 朱庭隆向老张头、钱典史等引见了王混王皓,待要引二人入内时。 王混让随行的人抬上来两口大箱子,当众打开后里面是两只一人高的越窑瓷花瓶。 “家父让带来的,说放在大堂内显得气派。”王皓笑道。 老张头忙安排人抬进去摆好,而朱庭隆引着两人上了二楼先行休息。 到了二楼之后,王皓道:“稍后越州的几个大家族的人都会来,他们品尝了你送的样品后都想备一些准备过年招待贵客用的。” “还要多谢王大人和二位公子的照拂。”朱庭隆忙道。 王混搂着朱庭隆的肩膀道:“你跟我说,你小子拿了多少股份?” 朱庭隆尴尬的说:“不多不多。” 王混却道:“我是怕你拿得少不肯出力经营的!” 朱庭隆心说这王大公子也是个脑洞清奇的公子啊。 王皓说:“我大哥平日就如此,他自幼喜欢习武,不似我们都玩笔杆子的,性子直了些。” 朱庭隆反倒笑嘻嘻的说:“我就是喜欢这种直爽的性格。” 几人相谈甚欢,两位公子因为股份的原因觉得朱庭隆这小子越发的五官俊美了。 待到巳时中的时候,大概收到请帖的人都到了,这时老张头亲自站到铺子门脸正中拿出了提前写好的台词,却紧张的说不出话了。 张大鹏张小鹏见状也摸了一把汗,心想老爹也确实没怎么见过世面,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把老爹紧张坏了。 朱庭隆见状赶忙上去补台,站在老张头旁边,他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今日腊月十八,天清气爽。贵客盈门,高朋满座。屠苏酒业筹备已久,今日择吉时开业!” 众人一齐叫好,张大鹏张小鹏老张头心里那个高兴啊,这比原先写好的台词还好。 朱庭隆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一面铜锣,当当当的敲了三声,大声叫道:“吉时已到,开业大吉!” 两边已有人把鞭炮摆在地上,引燃了引信。鞭炮噼啪声响起,老张头、朱庭隆、王混王皓一起把屠苏酒业的牌匾上的红布扯下。 下面有人就开始议论了,说什么这是刺史大人给题的字,这酒坊是刺史大人罩着的。 有的说可不是嘛,你看那俩公子就是王家的两位公子。 也有的说听说钱典史也有股份呢。 这时,张大鹏张小鹏一人搬着一坛子酒,给在场宾客一人斟酒半两有余,请参加开业典礼的人品尝。 大部分来参加的人是没有品尝过屠苏酒业的新酒的,本来以为只是张记酒坊换了个地方重新开业。 但是当大家看到手里那清澈透明酒香扑鼻的酒的时候,顿时惊呆了,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习惯了酒应该是黄褐色,而且也没有这么浓重的酒气。 待有人先行饮下之后叫道:“好酒,真是好酒!” 其他人才纷纷饮下,顿时场面一发不可收,大家为这酒的色香味及浓烈程度赞不绝口。 王混、王皓、钱典史这帮股东,看到场面如此一边倒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这买卖有戏。特别是两位还没有分家的公子,毕竟这算是自己名下的第一笔私产。 这时有人喊道:“老板,别吊我们胃口了,赶紧开门纳客吧!” 也有人叫道:“这过年就靠这酒来招待客人了!” 朱庭隆示意大家安静道:“想必大家都很好奇这是什么酒?这酒是我们屠苏酒业所独有的白酒,它比黄酒浓烈一倍以上,而且更纯净。”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为这酒取名一粮液,请大家认准屠苏酒业一粮液。” 最后他才高喊了一句:“开始营业!” 正文 第十七章 营销与分红 待客人们都涌入了大堂内部的时候,朱庭隆拿起那面大锣,当当当敲了三声说道:“今日屠苏酒业准备了一粮液酒一百坛,每坛三斤,供大家购买。” 这时有客人道:“怎么才这么少,而且一坛子酒才三斤?” “就是,今天来的少说有三百人,这点怎么分?” 朱庭隆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这酒由于比较浓烈,而且开封就会散去酒气,如果像以前那样十斤一坛子反而会比较浪费。” 众人纷纷点头,一般的家宴这样的酒三斤也就足够足够了。但是一百坛真的还是太少了! “本店在研制出这白酒之后就马不停蹄的生产,奈何时间紧迫,只生产了一百坛。所以今天我们将采取竞价销售的方式进行出售。”朱庭隆兴奋的站到了柜台的上面。 “什么是竞价?” “就是我们出个底价,大家各自出一个价格,我们取报价前一百名顾客出售。我们稍后会给大家发放出价单。”朱庭隆指挥伙计们给在场的人们发放出价单。 待大家拿到之后,朱庭隆说:“今天我们的底价是一坛酒五两。” “五两?也太贵了吧?” “贵?你到别家能买到吗?” “这酒一喝,其他的酒就像刷锅水了。” “城南刘家要两坛,每坛五两!” “今天这场面五两怎么买得到,城南陈家三坛每坛七两!” “每坛十两!” “十一两” …… “十五两!” 价格终于来到了十五两以上,老张头对着朱庭隆小声说:“能到你预期的三十两吗?” 朱庭隆笑道:“别急这才不到四十个人出价呢。” 当虞城郡和州府的人开始出价的时候,价格的跨度不断拉大,毕竟他们是外地来的,不想空手而回。而且已经品尝过这酒的人已经看不上其他的酒。 就在此时朱庭隆听见有人喊:“三十两一坛,我要一坛。” 他赶忙转头去看,想看看这个价格点是谁报的,却发现角落里有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在那,不是卢晟伦又是谁。 他看到卢晟伦后礼貌的拱拱手,却见卢晟伦傲慢的把头一仰,朱庭隆只好无奈摇头。 待到所有报价结束,新雇来的账房统计完毕后向朱庭隆和老张头报告说:“前一百坛报价最高八十两一坛,最低三十两一坛,平均五十三两一坛。” 老张头听到这报价惊掉了下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以前卖黄梅烧,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五十斤,一年一万五千斤,黄梅烧卖三十文一斤已经是高价,一年才四百五十两的收入。 卖掉秘方后,他认为大出血的拿出了五百两来租房改造开业,结果第一天不仅回本了,还赚了他以往十年的收入。 朱庭隆这时敲了一声锣道:“恭喜这六十位客户,你们今天虽然是高价买酒,但是你们买到的是首发酒,每坛子酒的酒封都是由我亲自书写。” 说到这朱庭隆尴尬的笑了笑:“字虽然丑了些,但是有珍藏价值,背面还有我赠与各位的诗句,一定要在除夕夜再看。” 没有买到酒的人有些沮丧,这会也没人觉得三十两一坛子贵了,只想搞一坛子。 就听这朱衙内道:“没有买到的也不要沮丧。我们今天开始在这新酒坊开始酿酒,每天都有一定量的产出,而且产能还会不断爬坡。” “为了弥补大家,我们特意取了今日报价前一百的平均价五十三两一坛作为标准价,如果你明日想买可以直接以五十三两下订单。”朱衙内越说越来劲。 有一部分人开始蠢蠢欲动。 “别急,如果下后天的订单,那就是五十两,之后每天五两价格递减,直到减到三十两。 想买的现在就可以下订单了,下单先付一半首付,取酒的时候凭订单付另一半即可!” 话一说完全场轰动,大家涌向柜台下订单。 “给我来两坛明天的!” “我要腊月二十四的三坛子!” …… 待顾客散去,账房拿着算盘噼啪作响的计算着。几位股东在场兴高采烈的喝着茶。 “你小子可以啊,就这么弄就把这人全给弄懵了,弄的跟不要钱似的!”王混用力的拍着朱庭隆的肩膀。 王皓也笑着说:“妙哉妙哉,真是妙人妙法!” 钱典史给这三位奉上茶水,他也不计前嫌的开始夸赞朱衙内了。 老张头嘴拙,只会在那呵呵傻笑。 不一会账房先生把账册拿了过来,朱庭隆看了看,明日的订单量有四十坛,后天的有五十坛子,一直到腊月二十五的四十坛,一共三百三十坛酒。 按照刚才定的价格,一共价值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两。首付款为六千六百一十两。 王混和钱典史手中的茶碗一下掉落在桌上,茶水撒了一桌子,两人还浑然不觉。而老张头直接翻白眼昏厥了过去。 张大鹏赶紧上来掐人中,这才把老张头弄醒了。 朱庭隆说道:“我宣布首日营业,营收一万一千九百一十两。待到腊月二十五歇业可得营收一万八千五百二十两。” 说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拼命的鼓掌。 朱庭隆接下来宣布:“我建议,我们今天就进行泰安二十六年营业分红。” “分红???”众人纷纷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庭隆却自顾自的说:“刨去营业成本五百两、酿酒成本四十两、人工成本五十两,其他杂项三十两,再留足明年的运营和流动资金三千两,共可分红资金一万四千九百两。” 这话一出,各位股东内心的计算器开始飞快运转,不一会各自就计算出了自己所应得的利润分红了。 “钱典史,你应得分红七百四十五两。”朱庭隆写了一张字据,老张头拿起屠苏酒业的账务专用章盖章。 “两位公子各得银一千四百九十两。”老张头又分别盖了章。 “三位可以去账房支取了。剩下的就是我和张东家的了,等腊月二十五收上尾款我们再分红。”朱庭隆看了看老张头,老张头微笑点头。 钱典史突然起身对朱庭隆深施一礼道:“衙内,之前是我老钱不对,还望公子海涵啊。” 两位王公子摸不着头脑了,王混站起身对钱典史说:“怎么的,你之前还得罪过这小子?” 朱庭隆赶紧扶起钱典史说:“不打不相识。” 王混重重的拍着朱庭隆的肩膀道:“说得好,你这兄弟我认了,改天到我营中饮酒!” 王皓也缓缓点头道:“清岳真是一把好手啊。” 在大宁,一般四品官的俸禄是缣布四百到八百匹不等,也就是王刺史的俸禄级别。为什么用布来衡量?因为大宁缺少铜和银,货币价值时高时低,无法稳定。 所以在立国五十余年之后就改成了用物来标的官员俸禄了。换算成当时的银钱大约就是八百两到一千六百两不等。 越州算是富州,所以王恬的俸禄大概是一千五百两,但同为四品的中正卢晟伦就要低得多,大概是九百两,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三十两一坛如同抢钱。 但两位王公子是十分开心的,这才刚开始营业就赚到了老爹刺史大人一年的俸禄。而钱典史的俸禄大概一年只有六十两,虽然他是当地大族,但七百多两对他也不是个小数目。 就在此时,屠苏酒业楼下,一个黑胖的中年人对着屠苏酒业的门脸吐了一口浓痰道:“敢坑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正文 第十八章 碾压式防伪 腊月二十五,巳时末,屠苏酒业已经把订单处理的差不多了,账房先生核对着订单。 朱庭隆带着淼儿走进了屠苏酒业大堂,伙计马二赶紧迎上来:“二东家您来了。” 朱庭隆点头致意问道:“今天订单还有多少没提货的?” 账房先生丁先生,没错,他也姓丁,丁丙乙的丁。这么巧吗?哪有那么多巧合,他是丁丙乙的二叔。 账房丁先生赶忙从柜里出来对朱庭隆道:“二东家,就还有一单没提货了,三坛酒。” 朱庭隆点点头道:“等这单提了之后我和大东家商量一下给大家提前放假。然后把工钱和年终奖给大家发了。”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活围过来说:“年终奖?” 朱庭隆笑道:“对,年终奖就是如果铺子盈利了,年底我们会拿出一部分利润来分给大家,对大家表示感谢。” 听罢众人一阵欢呼,因为大家都知道虽然才开业七天,但是铺子还是赚了一大笔钱的。 淼儿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对朱庭隆说:“我觉得我都想辞掉在你家的活回来给铺子打工了。” 朱庭隆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急,我赚钱了还能少了你那份?” 淼儿噘着嘴道:“算了吧,让我爹知道了又得说我。反正你赚了说明我爹赚的更多。” 朱庭隆哈哈一笑。正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带着六七个人走进了大堂。 “来人啊,提货!”大汉进门就嚷嚷道。 马二赶忙引着大汉和他的随从们到休息区就座。大汉伸手拿出一叠纸扔给马二说:“快点,别磨蹭。” 结果这叠纸,马二有些懵了,他一遍一遍的数着上面的数额,然后求助的看着朱庭隆。 朱庭隆问:“怎么了?” 马二把纸递给朱庭隆说:“一百坛……” 这时候张小鹏从后堂提着最后三坛子酒到了大堂,一看有人来就猜测这就是最后的客户了,于是提着酒就靠了过来。 朱庭隆一听这数目就觉得不对,然后对丁先生道:“不是还有三坛吗,怎么会出来这么多订单?” 丁先生说:“一定没错,我清点过好几遍的。” 张小鹏也凑过来接过订单数了数说:“没这么多了啊。” 大汉一听马上起身道:“怎么?交不出货?敢骗人,我去告官!” 淼儿提高嗓门道:“嚷嚷什么?你知道这是谁吗?”她指着朱庭隆道。 那几个泼皮随从上前调笑道:“我们可不管他是谁,小娘子,今天我们要让你知道我们是谁。” 张小鹏赶紧说:“这是县丞大人的衙内!” 大汉打量了一下朱庭隆撇着嘴道:“衙内怎么了,衙内也不能骗人。不能告官我就砸了你们的铺子!” 张大鹏和老张头听到前面的骚乱也从后面走了出来,一群人开始出现轻微的推搡动作。 朱庭隆高喝一声:“住手!” 他走到那大汉面前道:“这位客官,你稍等片刻,我去后面看看还有多少酒,如果够的话你就取走。” 于是他给淼儿递了个眼色,淼儿跟着他去了后堂。 在蒸酒的灶台边,朱庭隆小声道:“你赶紧去请钱典史,让他多带几个人。” 淼儿闻言赶紧从后门离去,朱庭隆回到大堂对着大汉拱手道:“客官,我已清点过,库存仅剩下九十五坛。” 那大汉又站起身道:“不够就砸铺子!” 老张头带着两个儿子和伙计挡在前面,朱庭隆却道:“我们能在一个时辰内做出五坛子来,如果客官不愿意等,我们愿意以两倍价格赔偿。” 大汉盘算了一下,五坛子酒就是一百五十两,加倍就是三百两,还能拿走九十五坛酒,足够让屠苏酒业出血了。 于是大汉道:“那就拿钱吧!” 老张头说道:“真要由着他们吗?” 朱庭隆对着老张头使了个眼色道:“开门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个信用,我们应该赔偿。” 老张头心想这朱公子不知道又要使什么计谋,于是点头同意。 丁先生从账上支取了三百两现银,两个泼皮上前清点后取走站在大汉身后。 “客官,九十多坛子酒你们几个是搬不走的,不如我去找辆车给你们送过去。”朱庭隆道。 那大汉拿了钱笑嘻嘻道:“也好也好。” 约莫过了一刻钟,钱典史带了十几个衙役前来,打头的就是杨胖子和丁丙乙。 丁丙乙跳进来问道:“谁在闹事?” 那大汉先是一愣继而脸色沉下道:“是我们提货,他们拿不出来。” 朱庭隆待钱典史等人到场后道:“既然典史大人已经到场,那我就言明了。” 只见他把若干张订单摆开道:“我们店的订单凭票在发放的时候是做了防伪的。” “大家看,这每张订单右侧写的是订单的编号。”众人望去只见他用手指指着一列小字。 朱庭隆抽出一张说:“比如这张的编号是二六一二二五零零五。它代表的是泰安二十六年腊月二十五第五单。” 他又拿出其他几张说:“这些的编号有的是二三开头有的是一二开头,一看就是假的。” 大汉不服道:“那这些呢?” 众人看去,桌上还剩下十张编号都是二六一二二五零零五的凭票。 朱庭隆道:“既然是第五单,那么这里面只有一张是真的。或者一张都不是真的。” 钱典史点头道:“有利,同一个订单只有一张凭票,也就是编号是唯一的。” “我说这些都是真的!”大汉拍桌子道,身后的泼皮跟着起哄。 “稍安勿躁,我们在写编号的时候还用另一种方式在左侧空白处标记了编号。”朱庭隆从柜台端了一碗茶过来。 他口里含了一口茶喷洒在那十张凭票上,数息之后,一张凭票的左侧出现了一列数字“261225005”。 由于这些人没有见识过阿拉伯数字,朱庭隆解释道:“这是使用的一种名叫阿喇波数字的标记,第一个符号代表二……”待他解释清楚,大汉和泼皮夺门欲走。 钱典史大喝一声:“抓住他们!” 丁丙乙杨胖子带着衙役将几人纷纷拿下。 张大鹏上前一把把他们手里的银子夺了过来。张小鹏上前挑衅道:“不是要砸铺子吗?” 朱庭隆问:“谁指使的你们?” 大汉正欲张口,就听门外有个人叫道:“你们这些蠢材,我叫你们取酒,怎么这么久还没回去!” 老张头一看原来是旧相识邱扒皮来了。 “哎呀,张东家,朱衙内!吆,这不是典史大人吗?”邱扒皮一一打过招呼。 所有人都看出这是怎么回事了,只见邱扒皮对着大汉道:“好啊,你这厮原来是跑到这里坑蒙拐骗来了。” 说完就是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待一群人都倒地之际他对钱典史道:“不知道各位气消了没有?” 钱典史一扭头不看他,朱庭隆看向老张头,老张头道:“快走吧!” 朱庭隆对邱扒皮说:“邱老爷带着你的人走吧!此事到此为止。” 邱扒皮忙点头哈腰的给各位行礼然后带着一群泼皮离去,刚出门就听得朱庭隆大喊了一声:“你的酒不要了?三坛子呢!” 邱扒皮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声:“不,不要啦!” 淼儿嗤之以鼻的说:“真是阴魂不散。” 朱庭隆笑道:“以后他会说我们阴魂不散的!” 正文 第十九章 年终奖与私人游艇 钱典史看事情已经了结对老张头和朱庭隆道:“大东家、衙内,我等先行告退了!” 朱庭隆叫住他道:“别急,钱大人。” 他示意张大鹏把三坛子酒拿过来,张大鹏和张小鹏一起把酒拎了过来。 朱庭隆道:“这酒拿回去给兄弟们喝了吧。反正是从邱扒皮手里饶出来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都是铺子里的营生!”钱典史摸着后脑勺笑道。 朱庭隆一瞪丁丙乙和杨胖子道:“你俩还愣着干啥?” 二人闻言赶忙上前将酒拎了过去。 钱典史刚要说话就听朱庭隆说道:“我们二楼议事吧。” 于是老张头、朱庭隆和钱典史三人上了二楼会客的屋子。淼儿去泡了一壶茶,进门后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奉上。 朱庭隆开口道:“是这么回事,咱们铺子也开起来了。但有些事情还没定好。你也是股东之一,我们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于是朱庭隆将前两日与老张头商议的几件事向钱典史说了一遍。 第一件事是经营分工,老张头由于不善经营,所以专门负责生产和研制新酒的工作。朱庭隆建议铺子雇佣一个职业的掌柜来经营,在此之前他来充当掌柜,主持经营。 第二件事是以后铺子更名为屠苏酒业公司,所有人的职位名称都将变更。比如老张头将是总裁,主管生产,自己是首席运营官,掌柜是总经理,账房是财务总监等等。 第三件事是公司将不定期举行股东大会,商议重要事项,每次参会人员不少于股东人数的一半,会议形成决议后向未参会股东征询意见,如超过百分之八十股份持有人通过则发布股东大会决议。 第四件事是向员工发放年终奖,公司每年将利润的百分之五拿出来给员工发年终奖,分配原则根据职位和为公司服务年限来定。由于是第一年,百分之五的利润从最大两位股东的分红扣除。 钱典史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他问了一句:“我除了是股东,在公司有无职位?” 朱庭隆心说,还真是个官迷,于是就说:“早就想好了,给你定的是安保总监,负责保护公司的安全平稳。” 钱典史一听,这是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啊,满意的点点头,说:“本总监无异议。”毕竟年终奖也不扣他的分红,他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于是由丁先生代笔写了一份屠苏酒业公司管理方案征求意见稿,并附上屠苏酒业公司第一次股东大会决议。三人当即在决议上盖章签字,表示同意。 之后钱典史就明确了丁丙乙杨胖子作为昌安街专职巡逻人员,特别要注意保护屠苏酒业公司的安全。 待钱典史离开之后,朱庭隆拿出了员工名单,看看一共十个人,当即与老张头商议发放年终奖的事情。 老张头将所有十个人都叫齐了,朱庭隆宣布:“今天将支付所有人的工钱,其中丁先生一个月二两,其他人一两,虽然首月不足月,但是按照足月发放。” 所有人欢呼起来,本来屠苏酒业给的工钱已经是比较高的了,这下还能超额拿到工钱,自然是开心的紧。 朱庭隆又宣布:“本公司以后工资按照七天一结算,不再按月结算。对于家中有急需的,可以预支半年工资,但每预支一次就要承诺为公司服务三年。” 这下已经结婚有家室的人开心了起来,谁家没个事呢,这相当于有了一笔应急的钱。 接下来朱庭隆宣布了最振奋人心的消息:“以后每年公司都会拿出百分之五的利润作为年终奖发放给大家,按照职位和入职年限发放。今年的年终奖分配方案是……” 众人都支棱起耳朵听着…… “马二、刘三、胡大喵、赵唐等酿酒和销售人员共九人每人七十二两。” 听到这里这九个人都愣在当场,七十二两是什么概念,在大宁一个壮劳力一年拼死拼活也就是十两银子左右的收入,这一个年终奖就是七个壮劳力的收入了。 老张头忙说道:“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拿钱袋子支取吧。” 几人才赶忙感恩戴德的谢谢大东家二东家,哦,应该叫总裁和运营官了。 朱庭隆对丁先生说:“丁先生辛苦了,你的年终奖是……一百两。” 丁先生一听,赶忙道:“不用这么多,不用这么多。” 老张头笑道:“这几天你最辛苦,算盘都打坏了一把了,你就收下吧,以后好好为公司服务。”这几天老张头从朱庭隆那里学来了很多新鲜话。 丁先生抹了抹眼泪说:“以前给人当账房,一年到头拿不了几两银子,今天一天拿回一百多两。我得回去跟我那口子说说,年后就搬家到这边,账目一日一清!” 朱庭隆听罢鼓掌道:“好!就冲这,这一百两就值得!” …… 昌兴县码头,朱庭隆和淼儿在码头上寻摸着。 “朱大哥,你看那艘怎么样?”淼儿兴奋的指着一艘大船。 朱庭隆摇摇头说:“太大了,跑得慢,而且造型也不好看。” “真难伺候。”淼儿噘着嘴说道。 朱庭隆笑道:“前几天还说要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你看今天就已经在挑船了。” “你快别得意忘形了,这里的船都是船家们赚钱的工具,你说买人家就卖给你吗?”淼儿泼冷水道。 朱庭隆想起前世电影《教父》里那句经典台词“那就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于是朱庭隆低沉着嗓音学着电影上的音色道:“那就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此话一出,淼儿顿觉公子好霸气。不过现在的朱庭隆也有霸气的条件,毕竟四千两银子入袋,腰杆子就直了很多。 就在这时朱庭隆盯上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舱室有两层,看着还是挺气派的,在那个时代这就是私人游艇级别的。 朱庭隆指着那艘船道:“就它了!” 于是拉着淼儿奔跑过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用桐油刷着船上的各处表面。 朱庭隆对着老人道:“老伯,这船可有主家?” 老头头也不抬的说:“今天不出船,年后再说。” “老伯,我是问这船是不是你自己的。”朱庭隆又问。 老头停下手里的活,回过头打量了这一男一女,见男的俊美无俦女的甜美可爱,语气也就好了一些道:“是我自己的。” 朱庭隆道:“那你卖不卖?” 老头一下站起身道:“这船是我的命,你说我卖不卖。” 朱庭隆一拱手道:“我是真心喜欢这艘船,您开个价,我绝不还价。” 老头一看,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这艘船可是花了自己家大半辈子积蓄打造的,整整四百两银子呢。 于是为了镇住他,老头故意说:“七百两。” 淼儿用胳膊肘捣了捣朱庭隆,示意他太贵了。 朱庭隆却问:“如果我买了这船,请老伯给我驾船,一年工钱多少?” 老头气笑了说:“我是远近闻名的船把式,你在虞城郡问问哪个码头不知道我杜老三,我一年最起码要三十两银子!” 朱庭隆说:“我给你八百两,船归我,预付你两年工钱。” 老头惊得合不上嘴,良久说道:“公子,今天出船吗?” …… 朱庭隆与老头签好了转让文书和雇佣文书后,点了八张一百两的恒和钱庄的银票给他。 之后朱庭隆对老头说:“杜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朱家的船把式了,你要随叫随到,保证我们用船。另外你去购置些漆料,把这船刷成白的。” 杜老三摸摸后脑勺道:“这还没见过白船呢。” “那是因为我还没来。从今天起只要他们见到白船就知道是我出现了。哦,对了还要在船舷上油漆上船的名字——清岳号。”朱庭隆记得前世的游艇大部分都是白色,我也要刷成白色。 之后朱庭隆与杜老三约好,明天一早就要驾着白船去接他然后去一个地方接人。 正文 第二十章 婶婶我来接你回去住 朱庭隆和淼儿回到衙门的时候已是傍晚,老周夫妇已将饭菜准备好,老爹朱东志早已在桌上坐下等待儿子吃饭。 见儿子回来,朱东志说:“快些坐下吃饭吧。” 朱庭隆往桌上瞄了一眼道:“今晚饭菜这么丰盛?” 淼儿也看了一眼看到桌上有冬笋炖鸡、豆腐干炖老鸭、虾皮紫菜汤等等。 朱东志说:“腊月二十五了,这从出来到现在咱们也没好好吃个饭,今天咱爷俩喝两杯。” 在大宁男子十六算是成年,十七岁的朱庭隆转过年来就要十八了,饮酒自然是正常的事情。 朱庭隆笑道:“行,那咱爷俩就喝两杯。” 淼儿笑嘻嘻的去帮忙把酒具取了过来,问:“老爷,喝什么酒啊?” 朱东志嘿嘿一笑,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神秘兮兮的说:“好酒,今天黄主簿送的。” 朱庭隆一看道:“这瓶子有些眼熟。” “我听黄主簿说,这是咱们这刚开的一个酒坊的酒,卖的极贵,而且一般人买不到呢。”朱东志把酒放到桌面上,一副老爹我可是特权阶层的神态。 朱庭隆拿过来直接看酒瓶底,只见瓶底印着“屠苏酒业昌兴县昌安街店”,然后眼神复杂的递给了淼儿,说:“打开尝尝这好酒吧。” 淼儿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神情复杂的下去烫酒了。 朱庭隆对老爹说:“爹,下次再有人送你这酒,你就说这是我家特产。你送错东西了。” 朱东志笑道:“清岳,咱家家徒四壁,还有这特产?” “爹,你们从哪天开始休沐?哪天开始开衙?”朱庭隆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明天开始休沐,元夕后开衙,怎么了?”朱东志一脑子问号。 “那好,明天我带你出去一趟,顺便去把二叔一家接回来住。一家人,整整齐齐才好。” “好……” …… 腊月二十六,天气特别好,江南的春天来得早,今年阴雨天过后天暖的特别的快。 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始含苞待放了,如果继续这样暖下去,大年初一就可以赏梅了。 朱东志父子二人一早洗漱完毕,穿上了体面的衣服,今日要出去闲逛一下然后接二叔一家同住。 朱东志以为儿子早就通知好弟弟一家了,而朱庭隆就是故意不通知。 他心里小算盘打的叮当响,二婶,我来了~ 离开昌兴县衙门,父子二人并淼儿以及周大力往衙门旁的迎恩门码头走去。 迎恩门乃前朝大齐名相柳川枫所建,传说他当年在此地著书立说,皇帝亲自来请他出山。后来他的后人为了纪念他就建了迎恩门。 迎恩门码头自然就在迎恩门下,四人到了之后,只见码头上只有一艘通体雪白的船。 朱东志说:“我们等一会吧,这船不便宜。” “哎,爹,这船我们坐得。”朱庭隆把他推着往船边走去。 朱东志后仰着身体道:“你爹我一年才八十两的俸禄,可不能这么奢侈啊。” 等走到了船边,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船把式站在甲板上,待他们靠近后搭上了登船板。 四人走上了甲板,老把式说:“公子好!”声音如洪钟,吓了朱东志一跳。 朱庭隆点点头说:“杜老伯,这是我爹,本县县丞。” 杜老三赶紧给朱东志行礼。任是傻子也看出儿子跟这老头认识了。 朱东志指指儿子又指指杜老三道:“你们认识?” 杜老三道:“认识认识,公子,哦,衙内是我的东家。” 淼儿憋不住了道:“老爷,这艘船是朱大哥买下的,这杜老伯是他雇佣的船工。” 朱东志指着儿子手一个劲的抖,周大力和朱庭隆见状赶忙把他扶进了船舱。 一阵的掐人中捋胸口又灌了几口茶之后,朱东志长叹一声道:“清岳,可不能做伤天害理、危害皇统之事啊。” 朱庭隆一听,得,果然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前世上大学时自己用当家教的钱给父母各买了一部手机,二老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违法犯罪了。 朱庭隆道:“我对天发誓,我一不违法二不坑害百姓。”至于什么危害皇统,那离我还远着呢。 朱东志这才平静下来,又问道:“你哪来的钱啊?” 朱庭隆笑笑说:“昨晚喝的酒,还记得不?” “屠苏酒业?” “对啊,我说了这是咱家的土特产。”朱庭隆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这是他前世就有的毛病,一不好意思就会摸鼻头。 周大力憨憨笑道:“公子净会说笑,咱家哪有特产?” 淼儿接过话来说:“屠苏酒业是朱大哥和我爹合开的,那一粮液酒是朱大哥发明的。” 朱东志听罢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昨晚就是个笑话,儿子提示了自己,自己居然还没发觉,不行,这脸丢大了。 朱庭隆见老爹阴沉着脸,就知道这个逼装过头了,赶紧赔礼道歉叫老爹,这才将老爹哄好。 一路上他将如何发明的白酒,如何盈利,又如何分配的股权等等,细细讲给了老爹听。 朱东志抓住朱庭隆的手说:“清岳,你能想到将赚到的利润与雇工分享,这是很好的,爹很欢喜。” 朱庭隆笑道:“爹,以后随着酒业的扩大,昌兴县的税收也会增加。等我再弄几个产业来,昌兴县就不再是下等县了,爹搞不好还能升县令。” 这话戳中了朱东志的要害,话说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立于庙堂之上?而县丞离庙堂还远了一些。 朱东志拍着儿子的手背道:“好,好,你能有现在的出息,你娘在天之灵也该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宁县学的休沐是与官府一致的,所以今日二叔不管是继续“病”着还是没病,都肯定是在家的。 白色的清岳号游艇停靠在了袍坊码头,四个人下船,杜老三留在船上等着。 这还是朱东志第一次来袍坊,更是第一次来到弟弟新租赁的房子。 朱庭隆走在最前面带路,等走到青城巷子中间那户的时候,他示意周大力上去拍门。 周大力得令抡圆了膀子一顿拍,就听院子里有人出来应着。 少倾,一个少年打开了大门,一看是大伯和堂哥,朱堂达顿时喜出望外。 虽然早就知道了大伯出来了,但是因老爹不许,也就一直没去拜谒。 如今见到,自然是开心的紧。 朱东志赶紧拉住朱堂达的手说:“子攀,最近可是清减了啊。” 朱堂达笑笑说:“没有呐,大伯大哥快屋里坐。”一面引着他们进了堂屋。 进屋之后朱堂达对着里屋喊道:“阿爹,阿娘,大伯和大哥来了。” 朱东义本来是躺在床上装病的,老婆严氏正在那和他说不许接二房母女的事情。 听到儿子的叫喊朱东义赶忙起身披上衣服鞋子趿拉着就跑出去了,严氏跟在身后一起出了里屋。 看到二人之后,严氏先是一愣,她并不知道大伯已然出狱,继而脸色转冷道:“你们爷俩来作甚?” 朱庭隆道:“婶婶,我来接你回去住!”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忙年 朱东志以为弟媳妇是嫌弃自己下狱连累他们,他自己本来也心怀愧疚的。 朱东义一家本来是在吴州府苏州生活的,后来朱东志任了县丞后写信让弟弟一家前来越州相聚,弟弟想都没想就带着一家人来了。 本来朱东志是想着给弟弟在衙门里谋个位置,但一直没有空出缺来,就只能委屈弟弟先去县学任教。 不想自己遭遇前番磨难,导致弟弟一家人不但没跟自己享福还差点丢了县学的差事。 每每想到此处,朱东志自然是愧疚万分的,所以弟媳妇给个冷脸色他也没有说啥。 严氏听到朱庭隆的话,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不想过几天又搬出来。” 朱庭隆笑道:“那好说,我在外面买处宅子,咱们住在那里,省的搬来搬去。” 严氏听到这话耳朵支棱起来,没有说话。 顿了顿后朱庭隆又道:“顺便把我泳伽妹子母女接过来,我还没见过她呢。一家人可要整整齐齐的。” 朱东义闻言低下了头,朱堂达也低下了头。 严氏清了清嗓子说:“你得买多大的院子?要住这么多人。”她是断定朱庭隆最多买个小院子的。 朱庭隆道:“买个三进的吧,对了最好在城东塔山下东湖旁,那里景色好。” 严氏顿时懵了,昌兴县城的院子三进的可是要五百两以上的,如果在塔山下还在东湖旁的,那就要上千两才行的。 严氏从鼻子里哼了一下说:“闻你身上有酒味,还没醒酒吧。” 朱东志呵呵一笑说:“弟妹,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既然清岳说了,那就买吧。” 老爹都发话了,朱庭隆给淼儿递了个眼色,淼儿点出了一千两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严氏赶忙抢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三遍说:“是真的。” 朱东义一看大哥和大侄子这下给自己长足了面子,腰杆子一下子挺了起来,终于开口道:“先前听闻大哥出狱,没脸去见大哥。” 他又看了看严氏的脸色,好像没有多难看,才继续说:“今日大哥和清岳都来了,我们这就收拾收拾跟你们回去。宅子不宅子的就先不说了。” 听到这里严氏开口了,她说:“清岳一片孝心你可不能辜负了他,这银子我先收下了,年后我去挑院子。” 朱庭隆呵呵一笑说:“那我就安排人年后把姨娘母女接来了。” 严氏何等聪明,这摆明了就是利益交换。她实在是拒绝不了这一千两,只能忍痛点头了。 由于刚搬过来也不过一个月的样子,当时打包的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拆包,所以收拾起来特别快。 严氏在里屋收拾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塔山下的院子,根本装不下别的。 没多久,大包小包拎到了院子里,周大力早就找好了大车等在院门口。 袍坊的很多人都出来看热闹,有的人认出了朱东志,上去行礼套近乎。 “我早就说过这家不同凡响吧,你看,人家是县丞的亲戚。” “你看那年轻人,那不是屠苏酒业的二东家吗?” “可不是吗,那女孩是屠苏酒业大东家的女儿。” “这是赚了大钱了,你看人家的儿子。” 有的人看的眼红开始揪自家儿子的耳朵,并羡慕的牙龈痒痒。 周大力让车夫给自己帮忙把行李都搬上了大车,还有二叔养的一笼鸽子。待收拾停当,一行人往码头赶去。 朱堂达最后一个从院子里走出来,他将院门锁上,朱庭隆过来把钥匙夺过来扔进了院子里。 朱堂达诧异道:“大哥这是?” “我们再也不回来了!”朱庭隆牛逼烘烘的说。 朱堂达尴尬道:“这怎么还给房东啊?” 朱庭隆愣了一下道:“赔给他就是了。” 周围的邻居小声说道:“看见没,有钱真好。” 一行人在围观群众的簇拥下走向了码头。 “朱县丞,要多关注一下我们袍坊的百姓啊!” “县丞老爷,袍坊随时欢迎你啊!” 朱东志不停的向百姓拱手,嘴里说着:“我一定想办法让袍坊变的更好!” 朱庭隆心里笑道,老爹可别光想着出风头,以后办不到可就丢人咯。 想到这里他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帮老爹实现诺言了,话说,那邱扒皮好像就是经营纺织生意的,嗯,可以图谋一下…… 等到了码头,严氏看到那艘白色的船,心中顿生疑惑。但她比朱东志强的是她先看到了“清岳号”三个字。 这下她彻底的觉得这个侄子,怎么看起来那么英俊帅气又知书达理,还特别孝顺呢~ 一路上,船舱里尽是和谐的亲情话题,好似之前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 而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很快船就到了迎恩门码头。 “你别说,这自家的船就是快哈?”严氏笑嘻嘻的看着迎恩门码头说道。 朱庭隆说:“可不是吗,下午让周婶陪你上街准备年货去吧,我们都是大男人心不细。” 严氏拍打了一下朱庭隆的肩膀道:“去去去,这还用你安排,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保准让你们这个年过的顺心舒坦。” 朱堂达偷眼看看自己的老爹,发现老爹前几日干裂的嘴唇也变得好了许多,果然人无心事一身轻啊。 搬进了衙门后院以后,整个院子的人数翻了一番,顿时热闹了许多。 这严氏和周婶年纪相仿又都是吴州人,两人说着吴州话拉起了家常。两人聊起了朱庭隆,周婶就夸朱庭隆这回变化很大。 而二婶严氏呢,自然不遑多让,说自己是看着侄子一点点变化的,她可是早就看出这个侄子不同凡响的。 周婶差点信了她的话。两个女人聊够后,朱堂达出来招呼大家吃饭。 “唉,好久没有吃到午饭了。”严氏开心道。 这个时代的人们多数确实是一日两餐的,只有条件较好的人家才会一日三餐。搬到袍坊居住之后的他们就是从一日三餐改回了一日两餐。 如今重新吃上了三餐,朱东义一家顿觉幸福感爆棚。 午饭以后,严氏、周婶、老周以及周大力去街上采购年货去了。 朱东志朱东义兄弟二人裁纸磨墨准备写对联。朱庭隆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叫来了丁丙乙和杨胖子并门子老胡开始打扫这衙门后院。 这后院本来在搬进来之前就被钱典史找人打扫过,这次打扫主要是处理一下卫生死角。 没多久就窗明几净,让人心情也好了许多。朱庭隆回忆起前世过年的情景,腊月二十六二十七是最忙的时候,家家洒扫蒸大馒头。 不过现在的他们都是吃米饭,所以自然不用蒸大馒头,不过听周婶说下午要蒸一些糕点。 朱庭隆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这食用油给弄出来,让大宁人民的食物出现爆炸性变化。他默默的把这事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里。 此时的他更期待的是除夕夜那些首发的一粮液客户在揭开酒封看到那首诗时的样子。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除夕 腊月二十七夜,昌兴县城外一处密林中。 一个身穿黑衣披着黑斗篷戴白面具的人靠着一棵树一动不动。少倾,一阵脚步声传来,又一个身穿黑衣披着黑斗篷的人出现。 来人戴的是一面黑面具,不过一样的是两人面具额头处都有一团红色火焰。 黑面具沙哑着声音问:“什么事?” 白面具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人名。 黑面具接过一看,良久吐出两个字:“都杀?” “嗯。这是王爷的命令。一个办事不力一个坏王爷的好事。”白面具从树旁挪开。 黑面具沉默片刻道:“知道了。” 说罢黑面具便要离开,就在此时白面具一把按住黑面具的肩膀道:“青龙,第二个可以缓一缓。都无羁也在盯着他。你别暴露了自己。” 黑面具桀桀笑道:“我会怕都无羁?”说罢闪身离去。 …… 大年三十,一年又到尽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浓浓的年味开始弥漫在昌兴县城里。 朱庭隆坐在院子里,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光。 朱堂达也在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书。 周大力和门子老胡在挂灯笼贴春联,春联自然是朱东志兄弟亲笔书写,写尽了吉祥与祝福。 老周夫妇收拾着食材,准备年夜饭。二婶严氏打开包袱,将祭祀用的香烛元宝摊在桌子上清点着,生怕漏掉哪位大仙的供奉。 “大哥,英娘走了这么多年了,你现在也是堂堂一县之主,你就没考虑过续弦吗?”朱东义端着茶碗轻轻地吹着茶汤道。 朱东志正在看近期的文坛手抄,所谓文坛手抄就是文人们将最近发生的文坛的一些事情记录下来做成的一种手抄报。 听到弟弟又提起这个话题他便赶紧转移话题说:“哎,你看这首诗写的不错。诗名叫《送弟王慎之任楚州太守》。” 朱东义摇了摇头说:“真拿你没办法。” 朱东志递过手里的手抄道:“你看看,真的不错。” 接过大哥递来的手抄,朱东义吟诵起来: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吟罢点头道:“果然是好诗,特别是后两句。不过第一句看不太懂,不知道作者是何意思。” 朱东志笑道:“这个只能作者自己解释了。” “哎?这首诗的作者叫朱庭隆,和清岳重名。这作者的字也是清岳,真有这般巧合之事?”朱东义翻过了一页看到记叙作者的那段话。 朱东志一把夺过了手抄看了又看道:“不可思议。”然后起身就往院子里走去。 朱庭隆正在打着哈欠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海内存知己的下一句是什么?” “天涯若比邻。”朱庭隆下意识的回答道。 “是你写的吗?” 朱庭隆答道:“是我啊。” 然后就听到身后一阵狂笑,朱庭隆转过头看到老爹在那里仰天大笑。 于是他慌忙站起身扶着老爹问:“爹,你没事吧?” 朱东志一把抓住儿子说:“不,我有事。我有天大的喜事!清岳你会写诗了,而且还是好诗!” 二叔也过来竖起大拇指说:“清岳,真是让二叔刮目相看呢。” 朱堂达放下手里那本《万舆地理志》也过来凑热闹,当看到大伯手里那份手抄后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朱庭隆,他是第一个发现大哥转变的人,但万没想到转变如此之大。 朱庭隆尴尬笑笑说:“偶得偶得。” 要放在以前,这件事会让这家人更加的震惊,但是朱庭隆从醒来到现在做的事情都是足够让大家震惊的。 先是破解了军械失窃案,又是开起了酒坊,还买了自己的船,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大家看到了朱庭隆的变化,看到朱庭隆作诗也便觉得这是有可能的。 天渐渐擦黑,老周夫妇将准备了一天的年夜饭端上了桌。 朱庭隆奇怪道:“为什么这么早吃年夜饭?”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众人一齐问:“那什么时候吃?” 朱庭隆恍惚间想起原主以前的年夜饭都是这个时候吃的。这个时代没有电灯,没有春晚看,年夜饭自然也就吃的早,只不过吃完后夜里会起来祭祀天地,许愿祝福。 朱庭隆尴尬笑笑说:“我是觉得还不算饿。” 朱堂达插嘴道:“谁让你下午光在那坐着,自然不消化食。” 待一家人围坐好,朱东志从身后的小柜里取出了几瓶一粮液,说:“周伯,你把碳炉搬过来。还有锡壶。” 等周伯把碳炉搬过来的时候,朱东志将一粮液倒进了锡壶,顺手蹲在了碳炉上温着。 之后朱东志对着一家人说:“我们也有十年没聚在一起过年了。” 朱东义点点头道:“上次一起过年的时候嫂子还在呢。” 严氏听罢用胳膊肘捣了捣朱东义。朱东义忙转移话题说:“今天不提那些,来来来,大家吃菜。” 说罢夹起了一片笋干,放入口中,他愣了一下。他分明感觉自己的味蕾被一股特别的鲜香之味刺激到了。 严氏以为是菜有问题于是也夹了一块尝了尝,赞叹了一句:“好鲜啊~” 朱东志笑道:“这是用了清岳研制的调味料之后的味道。” 朱庭隆说:“本来前几日就该给你们尝尝的,但是想在除夕给你们一点惊喜,就留到今天让它出场了。” 朱东志摸摸锡壶,感觉酒的温度差不多了,提了起来准备给大家斟酒。朱庭隆夺过来说:“今天我来斟酒。” 朱东志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见朱庭隆给老爹斟上酒,又给朱东义夫妇斟上酒。然后给三个人分别端起杯子递到手里。 最后才是给自己斟上酒,端起自己的酒杯道:“以前不懂事,给爹爹、叔婶添了麻烦,今后我定尽全力经营我们朱家,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朱堂达在一旁使劲拍手叫好。严氏看看朱东义又看看朱庭隆道:“好孩子,以前也是婶子刻薄了些,以后婶子也会好好待你的。” 朱东义听到自己老婆说出这话,俩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朱东志抹了抹眼泪道:“好孩子,好孩子!”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朱东义夫妇也学着一口饮下,结果两人瞬间就被这浓烈的酒呛的咳了起来。 “这酒?!” “这是烈酒一粮液,屠苏酒业出品。”朱庭隆做了个鬼脸道。 朱堂达忙叫道:“我尝尝?” 待尝过一粮液后,朱堂达道:“我最多三杯就要倒了。”听罢众人发出欢快的笑声,伴着窗外老胡放鞭炮的声音,浓浓年味荡漾在这大宁昌兴县衙后院里。 …… 作为大宁四大世族的王府,年夜饭要丰盛许多,不过今夜唱主角的也是一粮液。 王皓搬着一坛子一粮液放到了桌上,说道:“今晚我们要饮上这一坛。” 王慎的儿子王希知笑道:“我听说这一粮液可是能醉倒驴,这一坛子怕把我们喝的后天也起不来吧。” 王混伸手将坛子上的封贴揭掉随手一扔,将酒倒进酒壶里准备温酒。 这封贴如羽毛一般缓缓飘飞,落在了妹妹王女宗的脚上。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王女宗的邀请 王女宗低头看了看,顺手捡了起来,她先是看到了正面写的是“屠苏一粮液”,心里暗骂一句这字真丑,和坛子上阿爹写的字简直是天壤之别。 刚要扔掉,却看见还有一行小字“除夕夜撕下,背面有惊喜”。 背面也有字?于是又缩回手仔细看了看,上面仍然是一样丑的字。依稀能够辨别出写的是: 《贺屠苏酒业首发用户新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刚待看完就听见外面响起了爆竹的声音,后面就开始有人家放起了烟花,一阵阵春风带着门外的梅花香气钻进了房中。 王女宗顿时觉得这诗就如同是将这除夕夜的景象刻在了人的脑海里一样。 她伸出右手抚摸着这些字道:“春风送暖入屠苏。” 王希知是王慎的儿子,充分继承了父亲在文学和书法上的造诣,当他听得这句诗的时候先是一愣,继而问道:“妹妹,你想到的佳句?” 王女宗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然后伸手将那封帖递给了王希知。 王希知拿过来后与王皓一同吟读起来,当全诗读完,两人如触电一般。借着酒劲王希知大笑起来,他站起身来来回回踱步反复吟诵。 这时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她看到王希知在那来回走不肯坐下就道:“佑钧,你这是作甚?” 王混笑道:“阿娘,他醉了!” 那贵妇也笑道:“这屠苏的酒真这么醉人吗?不过刚才我给道祖许愿时便闻到酒香了是真的。”这贵妇便是王混王皓及王女宗之母谢氏。 王女宗坐过来说:“阿娘,你也看看,那诗醉不醉人。” 谢氏接过那封贴一看那字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开始看诗句之时,脸上笑容渐渐隐去,慢慢的她脸上笑容再次复现道:“谁言我大宁文风凋敝的?” 大齐亡了之后,平国一直声称继承了大齐的文坛,主要是文人多数留在了平国,跟随宁国皇族南迁的文人就少了一些。 多年以来在文人之间的较量上两国的交锋不亚于在军事上的交锋。但宁国由于底子差了些,始终被平国文人嘲笑是文风凋敝。 这个时候大家都会选择性遗忘郑国,郑国是东胡人立国,一直就是讲究骑射的,对文人历来不重视,自然也就被排除在比较之列。 王恬这才也接过去吟读,待看完诗句之后他才看了一眼那诗的诗名,笑道:“这就对了。” 几人都问:“哪里对了?” 王恬对王混和王皓道:“别人不知道,你们俩难道还不知屠苏酒业?” 二人点头道:“自然知晓。” 王恬又道:“那海内存知己是谁所作?” 王皓恍然大悟说:“朱清岳!” 王恬捋须笑着点点头说:“此子不凡,上次还说那首诗只是偶然所得。今天他又漏才了。” 王希知坐下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得引荐给我认识一下。” 王皓拍着他的肩膀说:“就是那个给二叔写《送弟王慎之任楚州太守》的那个朱清岳。” 说罢他举起酒杯与王希知碰了一下说:“这一粮液也是他所酿。” “有酒有诗,竟还有此等妙人?”王希知摩挲着酒杯笑道。 王女宗坐在一边却回忆起了上次与他相见时的画面。那时见他觉得他也不过凡品,除了长的好看些,谈吐为人都很是一般,甚至有些惫懒。 但今天当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她隐约觉得此人既然能写出这等诗文,胸中必有大才,可能自己之前是错怪了他。 想到这里她便问父亲:“阿爹,今年元夕诗会我能去吗?” 王恬一下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道:“自然可以。” 王女宗用手揉捏着衣角道:“那不如将这朱……朱庭隆也叫来,说不定会很热闹。” 王希知附和道:“妙极妙极!或许还会有佳作问世呢?” 王恬呵呵笑道:“那便由你去请他吧。” 王女宗脸一红道:“我才不去呢。” 王混干了一碗酒道:“你不去我去!” “哎,大哥,要不还是我去吧。”王女宗赶忙说道。 王混道:“咱们一同去吧,免得有人欺负你!” 王皓笑道:“既然如此,把我和佑钧也带上吧,出去逛逛也好。” 王女宗一看,这群臭哥哥们怎么这么讨厌。 …… 除夕夜看到这首《贺屠苏酒业首发用户新春》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人,但凡看到的人都对此诗赞不绝口。 正月的头几天,这首诗便成了越州文坛的头号话题,迅速在文人之间传播。 这一切自然在那个蒙头睡懒觉的衙内的猜想之内的。 朱庭隆在正月初一到初五之间总共就做了两件事,就是吃饭睡觉。 终于到了初六这天,朱庭隆再也睡不下去了。他心说这躺平的日子是真的舒服,但是也真的无聊。 不过无聊的过一辈子躺平的生活,不就是幸福吗,不像前世起早贪黑还要被上级霸凌,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在院子里闲逛,正好碰到朱堂达又在那看《万舆地理志》。 他便问:“这书写的什么?” 朱堂达说:“写的是原来大齐的山川地理。” “你还对这感兴趣?”朱庭隆问道。 朱堂达把书合上说道:“我一直就想着走遍天下,说实话我不喜欢读那些圣贤书。” 朱庭隆回忆起原主之前读书时读的好像也是《论语》之类,便问道:“圣贤书是指哪些?” 朱堂达笑道:“你莫开玩笑。自然是四书五经啊。” 难道这世界的前半段历史和前世是一致的?朱庭隆赶忙又问:“那圣贤是指?” “圣人孔夫子和亚圣柳夫子啊。”朱堂达诧异的回答,在他看来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啊。 原来在这个世界本来没有圣贤书,读书人读的都是些闲散文人所著之书,没有系统的学说。直到亚圣柳川枫出现,也就是前朝大齐的名相柳川枫。 据说柳川枫本是一个普通年轻人,甚至不识字。一次高烧之后突然就识文断字了,还开始著书立说,所著之书就是四书五经。 当世人惊讶于他的才学及学说时,他却矢口否认这是他的学说,并称是跟一个名叫孔丘的老师学来的,自己只是记录了他和他的弟子的学说。 但是当大家询问孔丘的下落时,他却说孔丘已仙逝。自此之后天下读书人慕名而至,拜他为师。他却要求拜师者先拜孔夫子。 所以此后的读书人均以孔夫子弟子自居,称孔夫子为圣人,在柳川枫死后,世人称之为亚圣。 朱庭隆听罢目瞪口呆,他隐约觉得哪里是不对的,难不成柳亚圣也是穿越来的? 但听朱堂达说道:“他著书立说之地就在昌兴县的塔山脚下,所以塔山又叫亚圣山。” 见朱庭隆呆呆的没反应了,朱堂达伸出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朱庭隆才笑了笑说:“知道了,知道了。” 这时门子老胡跑进院子里说:“衙内,外面有一群人求见,说是会稽王家的人。”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王家 朱庭隆闻言道:“你请他们先到厅堂稍坐片刻,我去换身衣服。” 说完,他飞快的跑回自己的卧室,找了一身绸服穿上,蹬上靴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满意点点头才离开了卧房。 待他走进厅堂之时,发现这王家来的还真是一群人,三男一女。 王混第一个看见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小子,还以为你躲着不见我们。” “王大哥来了,我岂有不见之理。”朱庭隆马上把王混的手掰开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王混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方一把松开手然后憨憨一笑。 王女宗上前问道:“你那妹妹呢?” 王女宗今日梳着一个灵蛇髻,黛眉绛唇朱砂痣,一身大红萝纱裙,脚蹬红皮靴,真是玉人一个。 朱庭隆意识到他问的是淼儿,忙答道:“她在家过年啊。你要见她我让人去寻她。” 说罢作势要找人去叫淼儿,王女宗赶忙说:“那不必了,大过年的就不打扰她了。” 王女宗从随身的小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朱庭隆。 朱庭隆问:“这是什么?” 王皓抢答道:“这是我妹妹邀你正月十四去我家赴宴,次日参加王府元夕诗会的请帖啊。” 王混也道:“可别误了我妹妹。” 王女宗怒目道:“你们瞎说什么。这是我阿爹邀请你的。和我没关系。” 就在这时被晾在一旁多时的王希知轻咳了一声,似乎在说,这还有个活物呢。 王皓忙拉着王希知过来道:“清岳,这是我堂弟王希知,表字佑钧,是我二叔的独子。” 朱庭隆忙见礼道:“见过王公子。” 王皓对王希知道:“这就是那个春风送暖入屠苏的朱庭隆,表字清岳。你别被他这副模样蒙蔽了,他鬼着呢。” 朱庭隆一笑道:“二哥说笑了。” 王女宗耳朵一动,什么二哥,他是想占我便宜吗? 王皓道:“自他创立屠苏酒业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了。”王二公子自然不会告诉王希知,金钱是可以快速拉近人的关系的。 王女宗听到后,有些失望,好似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请帖送到了,你是去还是不去?”王女宗打断他们的对话。 王希知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到现在一句台词没说,还总被抢戏。他再次轻咳了一声。 王混递了一杯茶给王希知说:“你是不是昨晚喝酒太多了?怎么总是咳?” 王希知道:“无妨无妨。”他看了看朱庭隆道:“朱公子,能否带我参观一下你的书房?” 王皓一听,这王希知那毛病又犯了,他去谁家都是喜欢钻进书房,看看能不能寻到只言片语的佳句。 朱庭隆挠挠头道:“我平日不喜读书,书房并无甚可看。” 王希知却说:“朱公子过谦了,我只是随便看看。” 朱庭隆拗他不过,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书房。 进门之后的景象令他们震惊了,书房的墙上七扭八歪的贴了一些纸,纸上不是写的诗句而是画的各种图形,还有些没见过的鬼画符。 他们自然看不出这是朱庭隆在复习数学物理还有机械制图…… 桌上放了几摞纸,写了些字。王女宗随便抽了一张,只见上面写的是“大话西游”,她继续往下翻看着。 王希知见不是诗句便没了兴趣,刚想离开的时候看到墙上一张纸上写了一行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王希知停下了脚步,仔细揣摩后问:“为何这两句诗字数不一样?” 朱庭隆笑笑说:“这是长短句,也叫词。”在大宁传唱的歌曲虽然有,但是词是万年不变的,也没有人去尝试改变,因此还没出现词这种专门的文体。 王希知感兴趣的说:“虽然长短不一,但读起来反而别有一番趣味,而且清岳兄这两句是极佳的。” 王皓也点头说道:“长短句,有些意思。这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说的是花吧?” 却听王女宗叫了一声说:“这个晶晶姑娘好可怜。” 所有人循声望去,就看王女宗拿着一张纸在那满面哀容。 王皓过去问:“怎的了?” 王女宗指着那纸说:“这个,他写的。为什么要让晶晶姑娘自杀?” 朱庭隆笑道:“为了让故事更凄美啊。” “那后来呢?” “后来……还没想好。” “写好了给我看看。” “好。” …… 正月十四,朱庭隆叫上淼儿一起去王府赴宴,当然坐的是自己的清岳号。 王府管家王川在城北桥接着朱庭隆和淼儿,待看到朱庭隆是自己有船的时候,顿时对他又尊敬了几分。 到了王府宴饮之后,王恬拉着朱庭隆在书房坐下,王恬说:“明日诗会一定会很热闹,等着看你表现。” 朱庭隆笑笑说:“越州才俊众多,哪有我表现的份。” 王恬只当他谦虚,没有接话,转而问道:“清岳,你可有入朝为官的想法?” 朱庭隆道:“有无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若入品评,还是下品。”下品几乎是没有当官的希望的。 王恬道:“昨日卢豫章到我府上来过。”卢豫章就是州中正卢晟伦。 朱庭隆想起那个老头了,轻轻道了一声:“哦。” “我与他说起你入品评之事,他并未反对。以他的性格,说明他觉得你是说得过去的。”王恬的手开始摩挲一块镇纸。 “过些日子,州里可以举你为孝廉,卢中正如果能给你评个下上,你的为官之路便算是打通了。” 由于大宁是察举制与中正制并行的,因此如果同时举孝廉并入品评,理论上是可以直接拔高一个品级的。 例如品评获评下中,同时举了孝廉或秀才,则可以将品级提升至中中。 朱庭隆并不排斥做官,不过他更想让老爹当官,自己跟在后面享受生活。 见他不说话,王恬又道:“你可听过四大世家?” 朱庭隆道:“略有耳闻。” 王恬便将四大世家的情况详细的讲给了朱庭隆。 所谓四大世家是指跟随大齐旁支皇族南迁的世族,分别是王、谢、韩、于四家。 四大家族中王家谢家居于越州和吴州,近些年由于吴州战乱,谢家有南迁越州的趋势。 王家以诗书传家,世代为官,尤其是到了王恬的父亲王道更是做到了大司徒。而大司徒是宁国臣子中权力和地位的最高峰。 谢家以善于经商著称,但与一般的商贾不同,谢家也是讲究诗书礼仪的,算是儒商。由于积累了巨额财富,因此话语权也很强。 韩家居于荆州,多产武将,韩家对于北伐统一天下有着天生的执着。因为大齐的统一的主要功臣就是韩家,几百年后的韩家后裔仍然有这基因。 于家是四大世家中最特殊的一个,于家家族并不大但是人脉遍天下,并且在江陵城有着极大的号召力。 至于江陵城,这是一个特殊的所在,当年三家分齐之后互相攻伐互不通商多年。后来三家在交界处共同营建了一个商埠江陵城。 江陵城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是个完全自由的贸易城,各国商人均可进入,但均需遵守江陵城的贸易规则。 而江陵城自建立起,于家就是作为公选的城主的。因此也可以说于家是大宁的,又不是大宁的。但它对大宁朝堂的影响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待王恬讲完后,他话锋一转道:“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实际上大宁是有五大世族的。” 朱庭隆惊讶道:“五个?”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元夕诗会 王恬点点头道:“还有皇家。” 朱庭隆问:“为何把皇家算作世族?” 王恬把手里的镇纸一放,站起身道:“既然是一起南迁的,又是四大世族拥立的,那么皇族自然与四大世族相对平等。” 朱庭隆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在大宁世族能够如此强大,一是有拥立之功,二是南迁的皇族本身更多的是一个象征意义。 “皇权式微,世族坐大,就是我大宁的现状。也是大宁不断衰落的根本所在。”王恬走到书房的窗前,轻轻推开窗,看到一枝红梅正吐露芬芳。 朱庭隆试探道:“王大人可想改变这局面?”他原以为作为王氏的主要人物,王恬必然是要维护世族利益的。 却听王恬道:“想。但我的做法会得罪世族。但大宁如果亡了,世族焉能苟活?” 王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跟你说太多了,一粮液醉人太甚了。” 朱庭隆尴尬笑笑,他岂能听不出这是王恬话中之意,王恬这是有意改革,但又苦于夹在世族与朝廷之间。 王女宗的闺房里,她握着淼儿的手道:“淼儿妹妹,我的贴身丫鬟刚学会了几个新的发髻,你看我这灵蛇髻,怎么样?” 淼儿看了一下,那灵蛇髻真的宛如一条灵蛇盘踞顶上,再配以黄金叶、金步摇等首饰顿时显得整个人灵气逼人。 她使劲点点头说:“好看极了!” 王女宗说:“今晚你就和我同住,明天我让我的丫鬟给你也做一个,咱们一起去参加诗会。” 淼儿低头说:“我自己都是个丫鬟……” “谁把你当丫鬟了?朱庭隆可一直跟我说你是他妹妹。”说着打开自己的衣橱,拿出一件淡绿色的翻毛锦绸袄子,一条粉色百褶纱裙。 “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之一,咱们两个身量差不多,明天你穿这身如何?”王女宗把衣服递过来。 淼儿家才刚开始富裕,穿衣打扮远无法和王家这种世家豪族相比。淼儿双手端着衣服,顿时觉得不知道该放下还是该继续拿着。 “你先去试试嘛!”王女宗推着淼儿去换衣服。 淼儿半推半就的进了卧房屏风后,她犹豫了一会但是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就换了衣服。 待她从屏风后转出,王女宗放下手里把玩的一个小瓷瓶,站起身,走上前。 淼儿羞涩的低着头,说:“是不是和我不搭?” 王女宗摇摇头说:“不是,我是觉得这身衣服就是给你做的。” 确实,淼儿本来就是娃娃脸,五官又生的好看,搭配这身衣服更显得少女感十足。 夜里,来个女孩躺在床上,王女宗问淼儿说:“朱庭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淼儿大眼睛在黑暗中忽闪着,想了想说:“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 元夕这日,王府上上下下都在张罗晚上的诗会。这是王家一年一度举行的盛会,一方面是网罗青年才俊,另一方面也是向外界展示王家的雄厚实力。 王府元夕诗会的举办地点是在越州城绍圣街尽头的亭山园。亭山园是王家的一处别院,依山而建。园内极尽装点,假山奇石亭台楼阁都是越州之最。 而亭山园正对的绍圣街正是越州城的主干道,在元夕当天会是花灯的海洋,诗会结束还可以继续赏灯猜灯谜。 今日的绍圣街热闹程度更胜于往年,主要是赶上了三年一度的越州道祖节场。大宁自建立以来自皇室至百姓皆信奉黄天道,黄天道自大齐始兴,至今已有六百余年。 而传说每三年黄天道道祖就会巡游人间,所以每三年各州都会举行道祖节场,所谓节场类似于庙会,是以宗教活动为核心的一种民俗活动。 发展到现在,道祖节场对普通百姓而言更像是一种节日,可以看到丰富的表演,吃到美味的小吃,还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商品。 诗会的主要参加人员除了越州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外,主要是州府学宫的学子和下属各郡县的优秀学子。 王家会根据各郡县推举的名单发放请帖,持请帖方可入亭山园参加诗会。 傍晚的时候,太阳落山,白日里积累的温暖还不曾散去,让人怀疑已近大春。 绍圣街上的彩灯逐渐开始点亮,百姓晚饭后也开始涌向街头。彩灯盏盏,灯谜繁杂,猜灯谜的人们不断的发出欢笑声。看杂耍的人们喝彩声不断,之后便是铜钱入碗的清脆撞击声。 今日王混王皓兄弟早早去亭山园张罗了,余下王希知和王女宗带着朱庭隆、淼儿前去亭山园。 王女宗建议坐马车去,而朱庭隆和淼儿想看看道祖节场的热闹场面。 最后王希知表示自己可以带着朱庭隆和淼儿先逛逛,王女宗乘马车前往,大家在亭山园门口会合。 今天的淼儿在王女宗的打扮下也由一个萝莉萌妹变成了一个玉人一般的美女,让朱庭隆觉得带出去更加有面子了。 朱庭隆前世的时候就特别喜欢逛庙会,他看这道祖节场和前世的庙会差不多,自然开心的很。淼儿也是第一次看花灯逛节场,觉得哪里都新鲜好玩。 一行人走到一片彩灯下,淼儿说:“朱大哥、王大哥,我们也去猜灯谜吧。” 却见朱庭隆已经从彩灯上摘下一个灯谜道:“这个我已猜出来了。” 王希知接过来一看,灯谜上写“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须猜一字。”,思索片刻他道:“天上十轮日,地上五河干。” 朱庭隆竖起大拇指道:“佑钧兄,高才啊。” 王希知摇头道:“我是抛砖引玉,想听你的佳句的。” 淼儿撇撇嘴道:“你俩说了些什么啊,这到底是说的什么字?” 朱庭隆笑着说:“是干旱的旱。”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驶过,拉车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看便是战马,而战马在大宁只有四品以上的高官才配给的。 再去看马车,却见马车是暗红色的木质雕刻而成,雕的是玄鸟拜日的图案,这是王家的图腾。 马车驶过后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朱庭隆使劲嗅了嗅,觉得味道很熟悉。 淼儿说:“这香味是女宗姐姐的。” 却见马车停在了前面,身穿大红萝纱裙头梳灵蛇髻的王女宗下了车,两个丫鬟陪着她一起往这边走来。 突然有几个人从朱庭隆他们身边跑过,一边喊着去前面看杂耍,速度快的把他们几个带的原地转圈。 等站稳之后,朱庭隆再去看王女宗主仆,却不见了踪影。王希知和淼儿摸着头站住,王希知说道:“粗鲁,太粗鲁了。” 淼儿张望着问:“女宗姐姐呢?” 望了一圈之后,朱庭隆看到王女宗在一处屋檐下的糖人摊处蹲着,正看手艺人做糖人呢。 不禁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王希知凑过来说:“好句好句!”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咏梅不如咏人 亭山园,诗会现场,王恬和几个越州的知名人物坐在场子的上首。朱庭隆仔细一看,坐在王恬旁边的居然是卢晟伦,其他几个也都在城北桥那里见过。 再往两侧坐着的就是越州的一些文人雅士,最外侧坐着上百名学宫的学子和各郡县推荐来的优秀学子。 每人面前都是一张长桌,桌上摆着各式糕点精致菜肴,旁边摆着笔墨纸砚,此外还各放了一小壶酒。 场子中央搭好了一个台子,台子上铺着红布,台子外围坐着一些抱着乐器的华服女孩。 朱庭隆四个人慌忙跑进场来,王皓看见了赶紧拉住他们往一边的座位处坐下了。 王皓小声道:“今天人多,要注意仪态。” 王女宗笑道:“知道了~~” 王混在朱庭隆背后拍了拍他,朱庭隆回头见是王混便拱拱手表示打招呼了。王混说:“这酒今天用的都是一粮液。” 朱庭隆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大股东!”王混回以你最懂我的表情后离去。 这时就听见王府管家王川站到场子中间搭好的台子上,大声说道:“泰安二十七年会稽王家越州府诗会开始,首先请欣赏锦绣楼花魁傅泓雨歌舞《青玉案》。” 朱庭隆心里噗呲一笑,这主持人台风不错啊。 就见一个身着大红绸袍,头梳盘云髻,脸上带着面纱的女子,缓缓走上舞台。她对着众人微微一福后,脱下绸袍,台下过来一名女子接住绸袍离去。 这时再看这傅泓雨,上身穿红色金片抹胸,下身穿大红百褶纱裙,纤细的腰肢和手臂全部展露在外,雪白的皮肤和红色的衣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时台下一声琵琶响起,接着其他乐器也跟着响起,傅泓雨开始了如精灵一般的舞蹈,待前奏过后,她开始一展歌喉。 她的声音如天使般动听,而且在尾音时还略带一丝沙哑,这让朱庭隆如痴如醉。 舞蹈的动作行云流水,不知是傅泓雨的曼妙身姿完美演绎了舞蹈还是舞蹈衬托了她的身姿。 一曲终了,全场寂静。 直到有人高呼一声“妙极”,其他人才纷纷跟着喝彩鼓掌。 朱庭隆点了点头道:“果然不同凡响。”也跟着鼓掌起来。 淼儿看到朱庭隆鼓掌,缓缓地低下了头。 而旁边的王女宗本来也在鼓掌,当看到淼儿的样子时她也抬头看了一眼朱庭隆,之后把手往桌上重重一放。 傅泓雨重新披上绸袍下了台坐在了台下的一个位置上。 “感谢花魁傅姑娘的表演。接下来请越州刺史武定军将军王大人为诗会致辞。”王川说完从台上下去。 朱庭隆又一次诧异了,这主持的词一套一套的,便问王女宗:“这王管家这是跟谁学的?” 王女宗头一扭根本不理他。 朱庭隆悻悻的摇了摇头,却听王希知道:“这从前朝就是这样啊,柳亚圣就是这样做的。” 朱庭隆对这个柳亚圣越来越感兴趣了,这货不会是个穿越者吧。 这时就听王恬开始说话,大概的意思是越州自古才俊云集,会稽王家作为越州最大的世族有意结交文人才子,希望大家在诗会上好好表现等等。 之后就是一个老头子上台,据说是州府学宫的老教习,他手里拿了两张纸。 老头子开口道:“诸位,今天诗会有两个主题。” 他拿出其中一张纸,上写元夕二字,又拿出第二张纸上写咏梅。 之后,在场的文人和学子们纷纷开始议论自己该写哪个主题,有才分高的自然表示两个都要写。 一阵议论过后,有的人开始提笔写起来,有的人还在苦苦思索。王恬与卢晟伦在上首谈笑风生。 王希知推了推朱庭隆道:“清岳兄,怎还不下笔?” 朱庭隆笑笑说:“我今天是来看热闹的。哎你看那傅姑娘在看我。” 王希知往傅泓雨那边看去,确实见傅泓雨往这边看来,还微微点了点头。 王希知摇了摇头道:“这是因为你在看人家,人家出于礼貌自然要回应。” “那好吧。”朱庭隆收回目光开始看着这些文人才子们现场创作。 就在这时朱庭隆的余光瞥见傅泓雨从座位上离开了,往自己这边走来,她真的走过来了。 “这位公子,可是识得奴家?”傅泓雨开口道。 朱庭隆道:“姑娘宛若天仙,若是识得也定是在瑶台时识得的。” 傅泓雨轻声一笑道:“公子还真是招女孩子喜欢呢。不过瑶台是哪里?” 朱庭隆解释道:“瑶台是我梦中的仙境。” 傅泓雨听罢,走到朱庭隆旁边坐了下来。这个行为让在场的学子们艳羡不已。 傅泓雨作为锦绣楼的花魁,没有极好的文采又足够有钱平日里是根本见不到的。 如今她居然主动坐到了那个人旁边去了,这人是谁啊? “他好像是屠苏酒业的二东家。” “今天不是诗会吗,怎么还叫了商贾?” “没看是跟王家的公子千金坐一块吗?” “我们喝的这酒就是屠苏一粮液,搞不好是他提供的。” “哦~~了解了解。” 朱庭隆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道:“姑娘为何坐在这里?” 王女宗看不下去了拉着淼儿就离席而去,不一会二人出现在场地旁的一处楼阁上,王女宗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人,淼儿也气鼓鼓的不说话。 傅泓雨看空出了位置直接就坐在了朱庭隆旁边的桌上,然后给朱庭隆斟了一杯酒说:“朱公子,你今日不作一首诗吗?” 朱庭隆和王希知一震问道:“你认得我(他)?” 傅泓雨呵呵一笑说:“春风送暖入屠苏。你进场的时候我的贴身婢女就告诉我了。她曾代我去屠苏酒业买过酒。” 顿了一顿她又道:“不过你家的酒是真的贵呢。” 朱庭隆道:“姑娘也是爱酒之人?” 傅泓雨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她缓缓摘下面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刚才被面纱遮挡的一点泪痣,让她的眼睛具备了摄人心魄的魅力。 之后是高挺的鼻梁,小巧的鼻翼,这是朱庭隆所见过的最好看的鼻子了。 当傅泓雨面纱完全摘下时,那两片轻启的红唇才如热烈的火焰一般蹦了出来。 朱庭隆轻叹说道:“咏梅太俗不如咏人……”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有酒又有诗 朱庭隆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傅泓雨刚好将杯中的酒饮完,把酒杯放下,就见朱庭隆写好了。朱庭隆不待她凑过来看便将纸张折好递给了她,然后道:“送与姑娘,但现在不要看。” 傅泓雨莞尔一笑,点头应下,将那纸收入衣袖。 这时候场上的文人学子们已经开始了斗诗,有的借着酒劲在场中边走边吟,有的指着别人的诗句大骂垃圾。 王川再次走上中间台子,喊道:“大家安静,安静。各位如果觉得自己的诗还不错的可以主动到这台上来吟读给众人听。也好让王大人和卢大人品评一番。” 一个学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走到了台下道:“学生昌兴县学赵大有,献丑了。” 王川下台来对他道:“请。” 这赵大有写的是一首关于元夕的诗,对仗押韵意境都很不错,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赵大有对上首拱拱手走下台去,卢晟伦却对王恬道:“勇气可嘉,然文采不足。” 王恬只轻笑着附和并未说话。 就这样一会一个一会一个,大约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有十名踊跃的文人学子上去将自己的作品展示过,但都是反响平平。 就在众人以为本次诗会收获惨淡的时候,一个脸型修长,面皮黝黑的年轻人走上了中间的台子。 他对众人拱拱手道:“州府学宫韩尚奇。学生写的是一首咏梅诗。” 他展开自己的作品开始在台上踱步,然后缓缓吟道: “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 畏落众花后,无人别意看。” 王希知听后说:“这还不错,有点水平了。” 朱庭隆听了也道:“今晚最好的了。”说罢拿了一块糕点吃着,看了一眼傅泓雨。 傅泓雨却道:“奴家以为,公子应当上去试试。” 朱庭隆想了想说:“好,刚才惹了女宗妹妹不快,我就送她一首词吧。” 说罢起身就走上台去,边走边看对面楼台上的王女宗和淼儿,韩尚奇下台时和他正好擦肩而过。 韩尚奇注意到朱庭隆的目光所及,于是也望了过去,正好看到了趴在栏杆上托着腮的王女宗。 此时王恬正在和卢晟伦夸赞刚才这首咏梅诗,转头见朱庭隆上了台,便道:“好戏终于来了。” 朱庭隆站到台上对众人施礼道:“各位学子,今晚你们饮的酒是我屠苏酒业的产品一粮液。不过这个产品产量少价格贵。” 就听下面有人喊道:“是太贵了,我们这些学子哪喝得起?” “不要急,年后我们屠苏酒业将针对年轻的学子推出一款新的酒,小包装烈度稍低,入口更好,并且价格更合理。”朱庭隆完全沉浸在广告中了。 傅泓雨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开后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入了朱庭隆的酒杯,然后又提起酒壶给他斟满了酒。 “我们大东家姓张,所以新的酒将取名张小白。欢迎各位届时购买。”说完朱庭隆给在场的学子们又拱手见礼。 王恬道:“你不能只上来卖酒啊,不来一首诗,可不能下去。” 朱庭隆笑笑说:“今晚没准备诗。但是刚才听傅姑娘唱了一首青玉案,我打算写一首青玉案的词,名元夕。” “词是什么?”学宫的老教习问道。 王希知帮忙解释道:“是这位朱公子独创的文体,又叫长短句,大家且听一下,不好就轰他下去。” 在场众人也很是好奇,于是不再作声。 朱庭隆站定,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吟诵: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卢晟伦捋须品道:“虽然长短不一,但听起来也平仄押韵,后面还有吗?” 朱庭隆点头继续: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王女宗。王女宗顿时如触电一般站直了身子,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 场上鸦雀无声,王希知站起身拍手说:“好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时在座的学子们纷纷叫好起来,既然都是读书人就能很快的领略到这词的奥妙之处。 卢晟伦拿起一支笔蘸足了墨,刚要书写,看了一眼王恬,王恬苦笑道:“你来吧。” 卢晟伦面带微笑的将这首词写了下来。 傅泓雨听完这首词,顿时对自己袖中那张纸充满了好奇,于是也赶紧拿了出来展开。 待她仔细读完,只觉胸中那颗心狂跳不止。 她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这些年在锦绣楼做花魁,什么样的才子没见过,什么样的撩妹技巧没感受过,怎么会被这人撩的失了方寸。 朱庭隆吟罢从台上下来,边走边和两边的学子们握手,就在他快要回到座位时,却听自己座位处一声器具摔碎的声音。 抬眼望去,却是傅泓雨不小心打翻了他的杯盏。 朱庭隆道:“傅姑娘无碍吧?” 傅泓雨微微一笑道:“无碍,被你的酒和词醉掉了。” 朱庭隆看了看碎了的酒杯道:“姑娘不如回去休息吧,我去楼台上找我的妹妹们了。” 傅泓雨赶忙拉住他道:“你这首青玉案,奴家可以传唱吗?” 朱庭隆说:“传唱是传播名声的最佳方式之一。”然后向傅泓雨点头致意,起身离开,旁边的王希知也起身追了上去。 最后经过上首的几位评委的品评,泰安二十七年元夕诗会的诗魁定为朱庭隆。 在场的学子们爆发出欢呼声,有的人说:“这朱公子又会酿酒又会写诗现在还有佳词,真是妙人。” 还有人说:“这比平国的名士也不逊色了吧。大宁文坛以后可能要靠朱公子撑门面了。” 这时那个面色黝黑的韩尚奇问身边一位学子:“刚刚楼台上那位红衣少女是谁?” 那学子道:“会稽王家的千金王女宗啊。” 韩尚奇微微点头道:“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那学子听罢撇撇嘴离他而去。 待朱庭隆和王希知走到了楼台上,王女宗正欲下去,她看到朱庭隆后脸再次红了起来,她说:“你干嘛念词的时候还要看我一眼?” 朱庭隆笑道:“这就是写你的啊,你忘了刚才在绍圣街上吗?” 王女宗一下想起词中的“宝马雕车香满路、蛾儿雪柳黄金缕”等句子,这可不就是写自己的吗? 还有那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在灯火阑珊的屋檐下,简直太绝了。 顿时她对朱庭隆和傅泓雨那番举动的气就消了一半,然后道:“你怎么不和你的傅姑娘一起喝酒了?” 朱庭隆笑道:“我不过和她逢场作戏而已。”他心里却想,这样的逢场作戏可以再多来一些! 这时朱庭隆也看到了不开心的淼儿,心里苦笑一声,得,还得哄一个呢。 “淼儿妹妹,我惹你不开心啦?” 淼儿低头小声道:“天下哪有不是的公子。” 朱庭隆一听这话就知道,完了,得罪惨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拜圣人 在回昌兴县的船上,朱庭隆一个劲的想逗淼儿笑,淼儿就是扭头不理他。 这朱衙内也是彻底没招了,却听杜老三说:“小姑娘,男人年轻时花心一点很正常的。”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淼儿抬起头看着杜老三问:“那他与花魁你来我往的呢?” 朱庭隆一看有戏了,赶紧接过话说:“我只是想借她之口帮我打打名声。” 淼儿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道:“公子说的对。淼儿不如女宗姐姐那般知书达理,又不如傅姑娘那般千娇百媚,还不能帮公子打名声。” 朱庭隆听罢说道:“那我以后不与她们往来便是了。” “别,女宗姐姐还是挺好的。”淼儿擦了擦眼泪。 听这话就是吃傅泓雨的醋了呗,于是朱庭隆笑笑说:“傅泓雨那种女子,岂是我会考虑娶回家的吗?” 淼儿听到这话,抬起头说:“老爷也不会同意的。” “你看,你都知道的道理,我会不懂吗?”朱庭隆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淼儿。 淼儿又把头一扭说:“不要。” 朱庭隆作势要往河里扔,嘴上说:“这可是我照着王女宗的金步摇买的啊,花了我六十两银子呢。” 淼儿赶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别扔,赚点钱不容易。” …… 回到昌兴县,淼儿决定先回家,朱庭隆便与她在码头分别,往衙门后院走去。 刚进门正好看见二叔托着一只鸽子在那里逗弄,朱庭隆便上前跟二叔打招呼。 朱东义看到是朱庭隆回来了,先是一愣,然后说:“这么早回来?” 朱庭隆便说:“今日父亲开衙,之前说过让我今天跟二叔去县学。” 朱东义拍了拍额头道:“想起来了,你爹说让你把学业补上。下午吧,下午咱们去县学,我带你见教谕大人。” 朱庭隆点头后与二叔说:“我先回屋收拾收拾。” 待朱庭隆离去,朱东义皱了皱眉,之后又摇头笑了笑。 朱庭隆回到屋里,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展开后拿出一方黑黑的物体。 他仔细一看是一方砚台,这是卢晟伦送给他的,言称是老家豫章所产。 朱庭隆笑了笑道:“这是嫌我的字太丑了,想让我练练字。”但他觉得这方砚台又有奇怪之处。 托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他发现这砚台摸起来非常的滑腻,而黑色又滑腻的材质…… 是石墨!他拿起砚台在纸上画了画,果然可以画出黑色的清晰痕迹。 作为一个学机械设计毕业的人来说,这方砚台给他带来的满足实在是太大了。因为用毛笔写写画画实在是太让人头大了,之前在张记酒坊画图纸的时候他就深深的感觉到这一点了。 于是他去厨房找老周借来了小刀,在砚台上做好了标记,用小刀来回切割……半个时辰后一只石墨笔出现在他满是黑色粉末的右手中。 “男人的快乐其实很简单!”朱庭隆拿出一张纸开始写“紫霞仙子伸手一挥,洞口上的字居然变成盘丝洞”。 …… 用过午饭,朱庭隆跟着朱东义父子步行往县学走去,县学与县衙门就隔了三条街,步行一刻钟都用不了。 朱堂达问朱庭隆:“前些日子你跟我说,这大海之外还有其他的陆地,是真的吗?” 朱庭隆小声道:“当然是真的了。这天下比你想象的大多了。大海之外还有陆地,陆地之外还有大海。” “那我们如果有足够好的船,就可以穿过大海去那边的陆地了。”朱堂达兴奋的说。 “我不知道那些陆地现在有没有领主,但是那些陆地上有很多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比如那里有一种作物叫玉米,可以种在我们这的山地上,产粮量很大的。” “你们两个别瞎聊了,多读读圣贤书,少去想那些没用的。”二叔头也不回的教训二人。 进了县学大门,是一个广阔的庭院,中央立着一座白色的石像。 朱庭隆远远看见后,小声说了一句:“孔子……” 朱东义带着二人对着孔子的雕像施礼。 “这孔夫子是我们读书人的先师圣人,每日入学必拜。”朱东义对朱庭隆道。 之后他让朱堂达自己去讲学房了,带着朱庭隆去见本县教谕。 教谕大人是个老头,正在闭目养神。于是朱东义带着朱庭隆就立在旁边不出声。 良久老头开始打起了呼噜,朱庭隆觉得这么等下去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于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朱东义慌忙用胳膊肘捣了捣他。老头猛地睁开眼,看见二人道:“朱教习,可有事?” 朱东义拱手道:“学生受家兄所托,带侄子来县学读书。” 教谕大人看了看朱庭隆,说道:“又是个纨绔子弟。拜过圣人了吗?” “已然拜过了。”朱东义道。 “你带他去找黄教习吧。”老头又闭上眼睛。 朱东义忙道:“教谕大人,我这侄子是有读过书的,去黄教习那不妥吧。” 老头闭着眼道:“可有之前的学籍?” 朱东义说:“没有。” “去找黄教习。” …… 黄教习是一个和朱东义年纪相仿的中年人,谈吐有度,性格温和。 “朱兄,这孩子交给我吧。”黄教习对朱庭隆招招手说:“跟我走吧。” 黄教习带着朱庭隆穿过前院进入到后院,依稀听到稚嫩的声音在读书。黄教习引着朱庭隆进了后院中间的一间大房子。 大房子里有两座雕塑一张长桌,黄教习走到长桌前恭敬施礼,说道:“新学生入学要先拜圣人,再拜亚圣,之后拜道祖。” 朱庭隆问:“为何要拜道祖?” 黄教习看看左近无人道:“之前是不必拜道祖的,今上自泰安六年开始迷信黄天道后,这才开始拜的。” 朱庭隆表示了解,然后上前对着第一尊雕像施礼,看了看第二尊雕像笑道:“这道祖,我就不拜了。” 黄教习说:“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呵,这老兄上道啊,朱庭隆正心想着,见黄教习从怀中掏出几张纸,神秘兮兮的说:“这是昨日会稽王氏诗会上的佳作,你要不要买一份?” 朱庭隆伸手要拿,黄教习忙收回手道:“一百文。” “一百文?这么贵?”朱庭隆惊讶道。 “这可是我们千方百计安排人进去现场抄录的,本县第一批。读书就是要出人头地不是,那就要学人家的佳作。”黄教习用手抚摸着手里的纸张。 朱庭隆撇了撇嘴,没再理会这推销。抬起头端详起柳亚圣的雕像,他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些证据。 黄教习还在旁边不停的说着:“八十文,八十文要不要,你要去的那个班他们可是都买了。” 等等,这柳亚圣的左手手腕上是什么?朱庭隆凑近仔细观察,那是一个圆形的物体。 “这是什么?”朱庭隆指了指那圆形的东西。 黄教习看了一眼说:“都说柳亚圣能知天时,这就是他知天时的神器。” 手表?!朱庭隆一脑子叹号。 “要不这样吧,五十文,我送你一套四书五经,那你总要买的。昨晚的诗文里可是有一首绝世佳作,开创了新文体的。” 朱庭隆又问:“柳亚圣是在哪里著书立说的来着?” “塔山下啊。” “对对对,这塔山下的院子是真要买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这些我都会了 黄教习愣了愣,忙道:“你都能买塔山下的院子,却不舍得为自己的学业进行投资?” 朱庭隆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黄教习说:“找钱。” 他心里想的是要找到这柳亚圣曾经住过的院子,说不定有他留给穿越者的东西。 黄教习接过银子看了看说:“衙内,你出门都是带这么大的银子吗?我没碎银子给你找啊。” “别找了,多给我讲讲这柳亚圣的事吧。” 黄教习一看笑道:“这,好。” …… 江陵城,一座矗立在平、宁、郑三国交界处的自由贸易城。 城外客栈林立,货物云集,市场广布,是主要的大宗交易地点。 城内则是贵重商品交易的商铺,以及各国达官贵人的别院。 由于是一个完全中立的城邦,这里百年以来未曾经历战事,城内外治安由三国轮流负责,每国三年。 江陵城城主负责将每年交易所得的税收缴纳给各国,当然负责守备的国家可以获得更高的份额。 今年是宁国本轮守备江陵城的最后一年,在城中一个优雅的别院中,一个黑脸长须中年人正端坐在凉亭中饮茶。 “梁王殿下真是好雅兴。这么冷还能在外面坐得住。”一个白面少须的中年人边走近边说道。 黑脸中年人扭头看了一眼,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本王自幼在军中磨砺,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冷算什么。” 白面中年人道:“是于某身子太弱了。”说罢呵呵一笑,坐在旁边。 那梁王道:“年底就要移交守备了,我让你办的事情都拖了两年了,于城主。” 这白面中年人便是现任江陵城城主于干勾。于干沟提起茶壶自己斟上一杯茶,端起来吹了吹热气,说:“好茶好茶,梁王总是能弄到这好东西。” 梁王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于干沟切入正题。 于干沟见梁王不语,干笑几声道:“这事能不能做不是我说了算,我要看桂州的家主的意思。” “哼,两年了,你的信使爬也爬了几个来回了吧。”梁王不悦道。 “殿下,那我就直说了,于家能得到什么?”于干沟放下茶杯亮眼牢牢盯着梁王。 梁王道:“大宁第一世家。” 于干沟哈哈一笑道:“这第一世家太虚。” “异姓藩王。” “说裁撤就裁撤的藩王,我们不做。” 梁王一拍茶几道:“你一个做生意的,有什么条件就直说!” “皇家产业经营权加桂州的兵权。”于干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册子。 “据我们统计,皇家产业涉足了粮食、布匹、盐铁……” “够了!没有你我就没办法了吗?”梁王目光冷冽的看着于干沟。 于干沟马上作恭敬状:“没有我,你还真买不到五千匹战马。” 梁王缓缓站起身,来回踱步,最后他说:“五日给你答复。我只要蠕蠕战马,不要平国的。” 梁王所说的蠕蠕本是东胡的附属部落,东胡入侵中原建立郑国后,蠕蠕就称霸了草原。 而蠕蠕的战马是优于平国战马的,但是蠕蠕战马若要能到达江陵城,则是必须要穿过郑国或平国的。 “静候殿下佳音。”于干沟起身离去。 “于家这么狮子大开口,真的要答应他吗?”梁王对旁边的灌木丛道。 一个红脸瘦高个从灌木丛后走出,答道:“一个明码标价的商人永远比其他人更可靠。” “顺达,你明日启程回京吧。我会保举你去御史台任职。”梁王对红脸瘦高个道。 红脸瘦高个拱手道:“李通对王爷知遇之恩铭记五内,当肝脑涂地……” 梁王一摆手道:“我也希望你能明码标价。” …… “那就是说柳亚圣曾经住过的地方现在就是邱扒皮的别院?”朱庭隆问道。 黄教习尴尬一笑说:“对,邱,邱扒皮。” 朱庭隆心里一笑,为什么最近总是和这个人产生联系,不过跟他的事也都算是了了,还是规规矩矩去求购一下。亚圣,先知,作为穿越的先人,你可要给我留点什么。 “柳亚圣写了这么多书,他不怎么写诗吗?”朱庭隆好奇的问了一个问题。 黄教习遗憾道:“传闻他是写了厚厚两本诗集的,但是没有传世。实在是可惜可惜。” 朱庭隆摸摸鼻头道:“是挺可惜的。”亚圣,感谢前辈不杀之恩! 黄教习道:“我们去你的讲学房吧。” 朱庭隆跟着黄教习走了几步进入到一个不太大的讲学房,进到里面后朱庭隆呆住了,里面全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这?”朱庭隆看向黄教习。 黄教习尴尬笑笑说:“教谕说没有学籍的从启蒙班开始。” “银子还我!”朱庭隆冷着脸。 黄教习搂着朱庭隆肩膀出了门说:“我给你提高一个级,行不行,这是我最大的权限了。” 两人又来到了另一个讲学房,进门一看全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朱庭隆便说:“你们这没有入学能力测试的吗?” 黄教习懵懵的摇摇头,说:“历来如此。这可是我的最高权限了。要不你先听听?不行你就和这课的教习申请下看看。” 朱庭隆无奈摇头,跟着黄教习领了书本,到屋子里的最角落里坐下了。 他翻开书看了一下,这印刷质量是真差,看起来还是雕版印刷,这个可以改一下。 噗,这柳亚圣居然把论语给漏了两篇,看来不像是个学霸啊。 朱庭隆饶有兴致的在挑着柳亚圣传世的书籍中的毛病,就听有人轻咳一声,他抬起头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走了进来。 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拱手叫道:“秦教习,学生有礼了。”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角落里坐着的那个朱大衙内纹丝不动。 秦教习歪头看了看坐在角落的朱大衙内道:“你是谁?” 朱庭隆抬头看了看他说:“学生朱庭隆。”然后继续低头翻看书籍。 “你是这个乙字房的吗?”秦教习问道。 朱庭隆点点头说:“是吧,把我安排到这里的。” “那就好说了。”秦教习从背后拿出一把戒尺道。 秦教习冷着脸说:“伸出手来。” 朱庭隆一看这是要打人啊,便笑道:“不是,我是想说这些我都会了,我不该在这,你瞅瞅能不能给我跳级啊?” 正文 第三十章 这学生该跳级 秦教习怒极反笑道:“你要是都会了会被分到这里来?” 朱庭隆把书一合说:“你随便考,考倒我算我输。”朱庭隆信心满满的原因是他是一个充满了文科情怀的理工男。 大学的时候为了学点文学知识还专门修了古代文学专业。他是不会承认修这个专业是去看妹子的。 秦教习问:“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后面是什么?”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朱庭隆轻松的回答。 秦教习继续发问:“这是哪一篇的?” “出自论语.为政篇。”朱庭隆瞥了一眼秦教习。 “尚书有多少篇?” “二十八篇。” “大学之法……” “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 …… 秦教习连续问了十几个问题无一能难住朱庭隆,顿觉老脸无光。 但他眼珠一转又问道:“世人皆知孔子乃圣人,柳子为亚圣,那四书中的《孟子》所指何人?” 朱庭隆一听,这是作弊啊。 心里开始盘算着,柳川枫声称自己是孔子的学生,前世孟子才是亚圣,那为何今人又称柳川枫为亚圣? 是柳川枫没有言明孟子的地位?还是…… “孟子便是柳子影射的自己。”朱庭隆回答道。 “何解?”秦教习有些惊讶的问。 “柳子先著书若干,然后出山为大齐丞相,可对?”朱庭隆感觉自己找对了方向。 秦教习捋须道:“是这样。” 朱庭隆继续说:“《孟子》是否是其最后一本传世之作?” “是。” “此书中所宣扬的是什么?”朱庭隆站起身问。 秦教习不假思索的说:“民贵君轻,仁政为上。” “那柳子一生的施政方针可是这八个字?”朱庭隆拿起那本《孟子》晃了晃。 秦教习说:“小子,你已经能活学了,不会死读书了。” 这时朱庭隆才拱手对秦教习道:“学生刚才无礼了。”朱庭隆见秦教习能问出这种问题也必然不是个书呆子,这才愿意行礼。 秦教习收起戒尺道:“你随我来,我去与教谕言讲。” …… “哦?”教谕大人第一次坐直了身子,他正眼打量了一下朱庭隆。 朱庭隆不卑不亢的盯着教谕。 “你叫什么名字?”教谕这才想起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朱庭隆道:“朱庭隆,字清岳。” 教谕忙左右翻找,秦教习看他躺椅下有一张纸,便帮忙递了过去。 教谕眯着眼看了看那张纸,用手指在上面重重的点着,说:“朱庭隆!” 秦教习也凑过去看,然后呆立当场。 “这是你所作?”教谕略带怀疑的问。 朱庭隆说:“本来在诗会上只是去听听的,但听他们所作都太过普通。又闻青玉案一曲,我便按这青玉案的格律写了一首词。” “但这词里所描述的是你所想还是?”秦教习问。 “一半所见一半所想。” 教谕大人这才站起身说:“你去补才班吧。你有资格直接去。是老朽怠慢你了。” 所谓补才班就是县里最优秀的学子读书的地方,补才者候补秀才也。 朱庭隆见教谕对自己开始尊重起来了,心想那我也不能再倨傲了,于是拱手施礼道:“那学生这学籍?” “交给老朽吧。有中正大人给你背书,还怕有人反对?”教谕大人咧嘴一笑。 朱庭隆谢过教谕大人和秦教习后刚要离去,突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问:“教谕大人,你这手抄是向黄教习买的吗?” 教谕干笑两声道:“老朽月俸不足二两……” 朱庭隆赶忙打断道:“学生了解了。”然后与秦教习一同离去。 教谕大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了。” …… 回到锦绣阁的傅泓雨姑娘今日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婢女伺候着梳洗完毕,便展开了昨夜朱庭隆留给她的纸条,再次品读那首诗。 “果然是好诗,果然是大才。”傅泓雨赞叹道。 她叹了口气道:“只可惜那首青玉案不是写给我的。” 身旁的婢女蓼蓝道:“小姐,可莫要贪心,如果让隔壁花弄影知道了,一定嫉妒死了。” 傅泓雨嘴角微翘道:“花弄影在诗文方面是强于我的,但缺少了一份机缘。” 就在这时听到窗户上一阵笃笃笃的声音,婢女蓼蓝前去开窗查看。 “小姐,有消息。”她递了一个纸条给傅泓雨。 傅泓雨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字“缓”,她松了一口气。 蓼蓝递过一杯茶,傅泓雨接过缓缓的品了一口说:“还是喜欢喝这松白。” 蓼蓝道:“这茶是那人通过江陵城转运过来的。” 傅泓雨轻叹一声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去。” “小姐,可是想那人了?”蓼蓝笑着问。 傅泓雨掐了她一把说:“就你话多。” 傅泓雨此刻心里的那人却不是数千里之外的那人,而是写那首诗的人。 …… 朱庭隆跟着秦教习来到了补才班,秦教习说:“你且在这里等一会,这补才班每日下午会去后面竹林里论道,也是为了增加学子的思辨能力。” 朱庭隆笑着道:“劳烦教习了。” 秦教习点头转身离去。朱庭隆在这屋子里闲逛,他发现每张书桌上都放着笔墨纸砚和书籍,上面写着每个学子的名字。 他来回看着这些学子的名字,找到了朱堂达的名字,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赵大有。 就在这时,有人走进了补才班的讲学房,那人先是一惊随后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这?” 朱庭隆拱拱手道:“我是新来的,刚秦教习带我过来的。” 那人还礼道:“徐坪字长卿。” “朱庭隆字清岳。” “你就是朱清岳?”那人惊讶道。 朱庭隆笑道:“长卿兄认得我?” 那徐坪小声道:“我知道你把赵大有压了一头。” 忽闻外面有人道:“朱堂达,你这个手下败将!” 朱庭隆闻言走出讲课房,只见昨日见过的赵大有带着几个人围着朱堂达。 朱堂达道:“赵大有,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发生什么事了?”朱庭隆拍了拍朱堂达的肩膀道。 朱堂达说:“刚才竹林论道,今天论的主题是天与地孰大?” 朱庭隆笑道:“这也需要辩论?” 赵大有看了看朱庭隆,翻了翻白眼道:“怎么是你?” 朱庭隆也翻了翻白眼道:“怎么不能是我?” “那你说说天大还是地大?”赵大有抱起胳膊,一副欠拍样。他的几个交好的朋友都站到了他的身后。 朱庭隆却说:“你说天大我就说地大,你说地大我就说天大。” 赵大有瞪着眼睛指着朱庭隆说:“你故意找茬是吧?” 朱庭隆道:“欺负别人,我不管。欺负我家的人,我不许。”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研发新酒 “哈哈哈,真是好笑,就你?”赵大有指着朱庭隆笑道,他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朱庭隆撸起袖子道:“要不比试比试?” 那徐坪见状上来阻拦道:“都是读书人休要动粗,休要动粗,要比就文斗吧。” 赵大有冷笑道:“别看你昨晚写了几句破词,我还真不怕你。比比就比比,先说比什么?” 朱庭隆说:“那就先比论道吧。” 赵大有看了一圈指着徐坪说:“你,过来,你来主持,出题!” 徐坪诺诺走到中间道:“刚才辩的是天与地孰大,那我改一字,天与地孰重。”说罢他写了两个字条折好,放在手中。 赵大有伸手抓了一张,打开一看,上写地。 赵大有哈哈一笑道:“盘古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朱庭隆纸条都没有打开便说:“君上为天之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若轻,君亦轻。你敢说天比地轻吗?” 赵大有一愣,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如若传出去这就是大罪。 徐坪趁机说:“朱庭隆胜。” 赵大有指着徐坪说:“不行,再来,三局两胜。” 徐坪摊摊手说:“那第二局要比别的了。” 赵大有的狐朋狗友笑道:“赵公子秀才之资,还怕你比?” 徐坪道:“第二局比书法。” 早有好事者将笔墨纸砚及桌椅搬出来。赵大有对自己的书法颇为自信,他提笔就写了几行字,然后抱着胳膊等着看朱庭隆的表现。 朱庭隆动都不动的站在那里。徐坪道:“朱公子请!” 朱庭隆却撇了撇嘴说:“这局我输。” 赵大有顿时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毫无获胜的喜悦,怒目圆睁的指着朱庭隆说:“你耍我?” 朱堂达却在一边笑出了猪叫声,他可是知道自己这堂兄的书法水平的。 徐坪看了看情形继续道:“那就进入决胜局,本局比的是……” 赵大有和朱庭隆同时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徐坪的题目。 “两句诗咏美人。” 听到这道题,赵大有有些冒汗,他知道朱庭隆精于此道,因此奋力的在脑子里斟酌着。 朱庭隆说:“别想了,我就把昨晚我送给傅泓雨的一首诗诵出来,你若不服可以继续比。” 于是朱庭隆将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诵读了出来。 在场看热闹的学子纷纷叫好起来,朱庭隆当然有足够信心可以击败赵大有,这可是诗仙的绝佳之作啊。 赵大有看着周围这群平时被自己压一头的学子们,愤愤的对朱庭隆道:“你,你给我等着!” 朱庭隆发挥他的嘲讽大招,道:“等什么?等你的诗还是等你来认输?对了,还没说输了要怎样呢?你怎么走了?” 众学子哈哈大笑声中,赵大有几人狼狈离去。 朱堂达推了推朱庭隆道:“差不多行了,也别把他往死里得罪。” 朱堂达这么说是有他的考虑的,因为这赵大有家的背景还是很硬的,他的舅舅就是邱扒皮,他自己家是越州有名的布商,布料生意做得比邱扒皮家还要大。 而赵家一直以来就是依附于谢家的,有谢家撑腰,赵家是敢于横着走的。此外,那虞城太守赵大人就是赵大有的亲伯父。 朱庭隆看了看徐坪道:“长卿兄,你怎么知道我的?” 徐坪笑道:“家父与黄主簿是至交好友。” 朱庭隆马上一副了解了解的表情,他对众围观学子道:“朱庭隆感谢诸位捧场。” 众学子平时就受够了赵大有的欺负,此时见有人替他们收拾了这厮,自然是开心的紧。 有人就道:“那赵大有平日里仗势欺人,又自负有秀才之资,今日总算也吃了亏了。” 还有人说:“朱公子可要小心,那家伙可是记仇的紧呐。” 朱庭隆拱手对大家道:“我朱庭隆要么不动手,动手就不怕事。多谢各位好意,庭隆改日请大家喝酒。” 徐坪这时笑着说:“也对,你不是屠苏酒业的二东家吗?” “对,为了答谢各位,正月里各位可以凭县学的签票去屠苏酒业领取我们新研发的酒。这可是专门为年轻人打造的酒。” 众人好奇的问:“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庭隆招了招手,众人围拢成一个圆圈,他在中间小声说:“首先,它是白酒,其次它便宜许多,此外考虑到年轻人味蕾敏感,我们特意稀释了酒的烈度,加入了黄梅烧的秘方,让它喝起来更易入口,不辣。” “那岂不是又可以少花钱又可以喝好酒了?” “不错,我称之为年轻人的第一杯白酒。酒的名字叫张小白!”朱庭隆兴高采烈的解说着。 这时听到有人咳嗽了两声,众人抬头看去见是朱东义,纷纷退散。 院子里只剩下朱家两位公子。朱东义说:“清岳,刚才教谕将我叫去,对你褒奖有加。” 朱庭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都是二叔平日里教得好。” 朱东义脸一拉说:“但县学读书之地,不要推销酒。” 朱庭隆忙说:“二叔我记住了。” 朱东义点了点头,说:“回家吧。” 二人便跟着朱东义往前院走去,朱庭隆仿佛记起了什么,跑回讲课房对着所有人说:“请认准屠苏酒业张小白!” “记住了!”房中笑声骤起。 …… 淼儿正呆坐在屠苏酒业二楼,拿着茶杯盖轻轻的碰着茶杯。 叮! 叮! 吱~~ 嗯?淼儿抬起头,见是爹刚雇来的小丫鬟吐蕊。 吐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姐,那……那……” “那什么啊?”淼儿问。 “那个朱衙内来了!” 淼儿嚯的站起身,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眼睛里也散出光芒,但瞬间又恢复原样,缓缓坐了回去。 “来了又怎样,我想了想,我还是在家里当小姐吧。”淼儿一只手托着腮道。 楼下老张头正拉着朱庭隆说话,张大鹏也一改以前的短打扮,穿着绸袍指挥工人做工。 “小鹏呢?”朱庭隆问。 “这几天他正筹备张小白呢,新店面已经差不多了,到时候按照你的意思两个店面卖不同品牌。”张大鹏道。 朱庭隆点了点头,又问:“我跟你说的酒窖有着落了吗?” 张大鹏说:“已经定好了,就在吼山脚下,我包了一大片地皮,那里有个现成的山洞,面积很大,我亲自去看过了。” 之后几个人一起去了后面的酿酒工坊,朱庭隆将大家围拢起来,说要研发一种新的酒,这种酒将会更好喝。 朱庭隆将大致的方法告诉了这些骨干们。 这种新的酒需要用高粱酿制,大宁本身高粱产量不高,但是可以大量从江陵城进口。所以原料不成问题,而且实际算下来比大米还要便宜些。 将原料平分成两份,第一份经过润湿后加入二十分之一量的母糟,所谓母糟也就是老酒醅。 将第一份料进行混蒸,也就是蒸粮蒸酒同时进行,冷却后堆积发酵,入窖发酵一个月。 发酵后的原料经粉碎润料后进行混蒸,蒸馏后所得到的第一次酒全部泼回原酒醅中,摊冷后再加曲入窖发酵一个月。 发酵成熟的原料经蒸馏,得到第二次的蒸馏酒。酒头部分单独贮存,用于勾兑,酒尾则仍泼回酒醅中重新发酵。 总共要经过八次发酵、八次蒸酒。其中最后七次蒸馏出来的酒作为产品分别入库,再行勾兑。 整个过程需要耗时一整年,最终这种按比例勾兑出来的酒才是最终的产品。 “朱公子,你这方法不仅复杂而且产量极低,一年也才出那么一次产品。”一个老酒工道。 “没错,所以它珍贵,而且它的口感和烈度是当世绝无仅有的。”朱庭隆道。 老张头挠了挠后脑勺说:“按说我不该怀疑我们的运营官,但是我想问我们定价该定多少?” 朱庭隆道:“十两银子一两酒。” 众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庭隆,他们觉得眼前的这个衙内一定是疯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绑架朱衙内 朱庭隆解释道:“这酒压根就不是卖的,因为我就只打算让它有价无货。” “那我们费那么大劲干什么呢?”老张头问。 朱庭隆笑笑说:“为了拉高产品的上限,带动中低端产品。让大家知道世上最好的酒出自屠苏,只有喝屠苏酒业的酒才有面子。” 他对张大鹏说:“这新的酒叫喵台。” 此话一出,众人一脑袋黑线。 张大鹏尴尬问:“不太雅吧?” 朱庭隆摸了摸鼻头说:“管他呢,好喝就行。这酒只特供给大世家和达官贵人。后面能供给谁都要我决定。” 朱庭隆心想,我得让它成为国宴用酒才行呢,鸿胪寺专供,皇室专供! “淼儿呢,怎么没去找我呢?”朱庭隆拉着张大鹏走到一旁悄悄问。 张大鹏道:“楼上呢,回来就嚷嚷着要读书学写字,还要学跳舞……怕是受刺激了吧?” 朱庭隆听罢便明白了,但也不敢上楼,灰溜溜的逃走了。 “小姐,他走了。”吐蕊小声提醒淼儿说。 淼儿顿时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说:“他都不肯上来见见我。”难道淼儿不配见到公子吗? 于是乎,张淼儿决定抛弃自己的丫鬟身份转型成为屠苏酒业总裁千金,要文压王女宗,舞比傅泓雨。 朱庭隆刚出屠苏酒业的门,就被人按在了墙上摩擦。朱大衙内以为自己最近风头太盛被人报复呢,莫不是赵大有? 结果扭头一看,是丁丙乙和杨胖子二人。 “你们两个?快放开我。”朱庭隆扭动着身体。 两人松开手说:“衙内,好久不见啊。” 朱庭隆拍了拍身上的土说:“别,有话快说!” 丁丙乙小声道:“听钱典史说了件事。” 他们拉着朱庭隆到了墙角道:“那个王铁匠在监狱里死了。” “什么?他死之前交代什么了吗?”朱庭隆脑门沁出细细汗珠。 丁丙乙说:“说是之前嘴很紧,身上的肉被割掉不知多少,牙齿都被拔掉了,没交代。” 朱庭隆问:“是受伤太重死的吗?” “不。对方意思很明确,就是在明说,是他们杀得。他的舌头被人割了,用刀插在胸口上。”杨胖子叹气道。 朱庭隆脑子里一下子有些空白,他担心如果查不出幕后真凶,那么他们父子俩也可能会陷入到危险之中。 丁丙乙道:“最近我们俩就跟着你,以防万一。” 朱庭隆有些心烦意乱,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但他所担心的那层危险还在远处,近处的危险却已慢慢靠近。 两个人在墙角死死的盯着三人,其中一个说:“那个瘦高的,没穿差服的。” “知道了。”另一个人拉低了毡帽的帽檐迅速离去。 待三人靠近迎恩门码头的时候,一个黑瘦的人拦住他们,颤抖的声音说道:“救救命吧,救救命吧。” 杨胖子挡住两人,他端详了一下这个人说道:“让开!” 朱庭隆也不想管闲事,他不是一个圣母,也不想冒险。 但那个黑瘦的人突然倒地,在地上开始痛苦的滚动着。三个人下意识的往前观看,就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给了身后几人可乘之机。 待几人匆匆将三人扛走后,那个黑瘦的人停止打滚,也匆匆跟着跑了。 墙角后闪出一人,缓缓走上前来,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物品,看了看后揣进了怀里。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动身离开,腰间那枚铜蝉随着步伐来回晃动。 …… 再次醒来的时候,朱庭隆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双手被反绑着,他想呼救却发现嘴里被塞了一个圆形的东西,用舌头顶了顶,纹丝不动。 他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也或许已经很久了,后脑勺的疼痛让他分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 几乎只用了三次呼吸的时间,朱庭隆就断定自己被绑架了。 好在腿没有绑着,他努力的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很难,于是他躺在地上翻了个身,跪着直起身。 但地面的晃动让他再次倒下,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他几乎可以猜出这是在一艘船上。 丁丙乙和杨胖子呢,如果是关在一起还有个照应,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伸开腿到处蹬,他希望能蹬到一个人。 一番折腾后,朱庭隆回到了坐着的姿势,这是最节省力气的姿势,也能让自己冷静的思考一下。 谁会绑架自己?军械失窃案的幕后真凶?不,不会是他们,毕竟他们敢明目张胆的在监狱杀死王铁匠。 是自己最近漏财了,要绑架自己要钱?也不会,比起邱扒皮他们自己不算有钱。 那会是谁?就在此时,头顶传来脚步声,朱庭隆赶忙倒地闭眼。 “二哥,那个衙内已经在这了。”一个声音道。 另一个声音慢悠悠的说:“银子什么时候给我们?” “说是见到尸首就给。” “呵,想让我们沾血,不见到银子不能做,先捆着。” “是,二哥。还有件事,大哥那边怎么办?” 那二哥停了停说:“也是他命不好,明天请几个道士,象征性做做法,给外人看看。” 之后随着甲板被打开的声音,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从上及下的来到了船舱中。 一个人重重的踢了一脚朱庭隆的肚子,朱庭隆痛苦的叫了一声,睁开眼看了一下。 一个黑胖子和一个长着胡须的面黑中年人站在他的面前,黑胖子左手举灯右手持刀凶神恶煞一般。 “你为何不问我们是何人?”面黑中年人,估计就是那二哥慢悠悠的说。 朱庭隆从疼痛中缓过来嘴里呜呜的。 黑胖子从他脑后一用力扯断了一根细绳,把他嘴里的圆形物体取了出来,朱庭隆才看清那是个核桃穿了条绳子。 他喘着粗气道:“我不问,可能还能多活一会。” 黑胖子看了一眼他的二哥,他二哥笑着说:“还算聪明。” 他蹲下身,对朱庭隆说:“有人花一千两买你的命。我们不能跟银子过不去。” 朱庭隆说:“谁啊?这么舍得下血本。” “那不能跟你说,等见了阎王,让阎王断你们的案子去吧。”说罢便和那黑胖子一起离去。 朱庭隆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只有这人有动机害自己。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麻黄草的妙用 朱庭隆后来被从船上带走,又上了一座山,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觉得脚下都是碎石头,路很难走。 次日,那黑胖子推开了关押朱庭隆的柴房门,进来提起他就往外走。 “壮士,这是要杀我了吗?”朱庭隆慌了。 “人家银子送来了,你命也就到头了。今天先给你放放血给道爷祭道祖。”黑胖子闷声道。 穿过两进院子,来到一个广场上。广场上目测有上百号人,见到黑胖子来了纷纷让开。 黑胖子将朱庭隆丢到广场中间,摔的朱庭隆脊柱都快断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只见广场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摆着香炉蜡烛等祭祀用品,旁边还立着个黄纸人。 周围都是些衣衫褴褛的人,他们一个个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看起来像是长期缺乏营养。 不久之后,又一群人簇拥着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来到了广场上。 那群人为首的便是昨天那个二哥,后面是几个老头子。 一个随从说:“二当家,都准备好了。” 朱庭隆心道,这是进了土匪窝子了,那人看来是二当家。 那二当家道:“道长,请各位来给我们大当家做个道场驱邪,事后必有重谢。” 那老道士道:“好说好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旁边的一个端着托盘的小道士说:“已经都准备好了,师父。” 二当家对几个老头子说:“几位长老请!” 老头子们便跟二当家一起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只见一众道士开始在老道士的带领下手持桃木剑在那里像模像样的挥舞。 老道士对着黄纸人一阵念念有词,忽然他把手里的桃木剑一横,左手端起托盘里的碗含了一口碗里的水,对着桃木剑一顿喷溅。 看到桃木剑上水往下滴的时候他突然将桃木剑刺向黄纸人同时高喊了一声:“妖邪,纳命来!” 只见黄纸人身上被桃木剑刺出一个大窟窿,大窟窿周围开始隐隐约约出现血红色。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马上不停作揖道:“道祖显灵,道祖显灵。” 老道士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小心抚平,示意小道士过来。 一个小道士端来了一个铜盆,铜盆里装满了水。 老道士小心翼翼的将白纸放入盆中。 少倾,白纸上显现八个大字“道法无边,诸邪避退。” 二当家马上对旁边的一个随从说:“快快快,给道爷上供养。” 朱庭隆叫道:“且慢!” 二当家看了一眼朱庭隆,对黑胖子递了个眼色。 黑胖子刚要给他把那核桃塞嘴里,一个老头问:“这是何人?” 黑胖子马上解释道:“大长老,这是附近的恶霸,抓来修理一番。” 那长老道:“可别弄出人命了。” 朱庭隆大喊:“长老,长老,我能救你们大当家!”管他呢,先续命再说了。 那大长老看了看他说:“你会治风寒?” 朱庭隆愣了一下,风寒?哈哈,太会了,瞬间他脑子里蹦出若干个方子。 前世自己老爹做赤脚医生的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风寒,因此他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方子。 他对着那大长老重重点头说:“会。” 二当家道:“你休要聒噪。扰了道爷们作法驱邪,我会好好收拾你。” 朱庭隆从地上站起来,蹦着凑近过来,毕竟今天腿也被绑了。 待看了看那黄纸人和盆里的白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庭隆对大长老说道:“他的道法我都会。那我算不算也是道法高深。” 这老道一听急了眼了,对着朱庭隆说道:“黄口小儿别不知天高地厚,我自幼在大青山学习道法,岂是你可比的。” 朱庭隆笑了笑说:“那看我给你露一手。”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那大长老会意,着人给解开了腿上的绳子,但手臂还是绑着。 二当家眉头一皱但又不能发作,他深知这些长老在山上德高望重。 朱庭隆对长老说:“大当家是不是高烧不退?” 那几个长老都无奈摇摇头,其中一个说:“烧了几天了,人都快不行了,现在不吃不喝开始说胡话了。” 他想了想问:“这山上可有一种草,有茎没有叶,开一种小红花?” 一个长老道:“你说的是麻黄草吧?” “对,就是它。”朱庭隆感觉可以少费点劲解释了。 “有的,后山有不少。” 朱庭隆说:“先派人去找一些来,清洗切段炖煮上,一会有用。” 之后他又让准备了一些物品送过来。 不一会一个随从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上面有两只碗,两支毛笔,一张白纸。 朱庭隆道:“请大长老给晚辈松绑。” 大长老想了想还是找人给朱庭隆完全解开了绳子,二当家的脸开始阴沉下来。 朱庭隆便道:“我便让大家开开眼,看看这道法高深!” 朱庭隆走上前,拿起毛笔沾了沾其中一个碗里的水,走到黄纸人前在黄纸人身上写了一行字。 顿时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他们分明看到碗里是清澈的水,被他用毛笔蘸了之后写在黄纸人身上就变成了血红色。 再去辨认那字发现写的是“碱水遇姜黄现血色”。 这时朱庭隆已经拿起另一只毛笔在另一个碗里蘸水在白纸上写字了。 写完字他轻轻吹干,待水印子消失,他走到铜盆前放入水中。 大家围了上来,只见纸上显现出“病入膏肓须治,道法高深莫欺。” 那群长老一看傻眼了,看向老道士。老道士脸上挂不住:“小道友,有道是同行是冤家,今天我栽你手里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老道士带着一众小道士狼狈离去。 在场所有人这才明白所谓道法其实是骗局一个。 其中一个黑衣服的老头子抓住朱庭隆的手就往里院走,边走边说:“既然你说可以救我们大当家,还请快去。” …… 朱庭隆坐在床前,只见一个中年人面无血色,嘴里不停的说着胡话,他探手一摸赶紧说:“快,找人把我刚才让人熬的药端来。” 不一会有人将熬好的汤药端来。朱庭隆示意他给大当家服下。 “慢!”二当家当即喊停,他走上前看了看碗里的药说:“这东西有没有毒还不知道呢。” 朱庭隆摇了摇头,端起碗喝了两口。 众人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随从便给大当家服下了那碗药汤。 之后一群人离开了卧房,在院中等候,朱庭隆则被两个人看的死死的。 过了大概两刻钟,那伺候服药的人跑过来高兴的说:“出汗了,大当家出汗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都是苦命人 “你们大当家应该无碍了,接下来继续服用这个药,直到完全退烧即可。”朱庭隆说道。 大长老道:“你是郎中出身?” 朱庭隆摇头说:“我不是郎中,我是昌兴县县丞之子。”是时候亮出身份了! 几个长老听后一惊,脸色大变,都看向二当家,二当家也是脸色一变,旋即恢复了神态。 其中一个长老问二当家:“二当家,我屏山寨一向是劫富济贫,从来不与官府直接对抗,这是怎么回事?” 二当家刚要说话,就听大当家一声长叹。 几人围了上去,就见大当家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当家!”几个人一起喊了出来。 “我,我这是……”大当家有气无力的说着。 朱庭隆打住道:“你高烧了几天,现在刚刚开始退烧,不要多说话,先休息。” 大当家询问的目光望向二当家,二当家解释说:“是这位小兄弟救了大哥。” 朱庭隆一阵好笑,本来要人命,这会成了小兄弟。 大当家忙说:“小兄弟,多谢救治之恩。” …… 昌兴县这头这时已经乱成一锅粥,衙内和两个差役同时失踪,这在昌兴县近年来是仅次于军械失窃案的大案要案了。 钱典史带着三班衙役全城搜寻,屠苏酒业公司也组成了三个小组在县城内外到处寻找。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朱东志火急火燎的在县衙大堂里踱步。 黄主簿在旁安慰道:“衙内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朱东义今日也没有去县学,也在一旁安慰说:“不会有事的,估计是和那俩衙役在一起。” 黄主簿说:“对对对,他们仨平日里就关系极好。” 朱东志道:“清岳这孩子一向是听话的,从不会不说一声就夜不归宿,何况现在入了县学,他是知道要上学的。” 朱东义想了想说:“他与王家关系甚密,我去一趟州城,看看有没有消息。” 朱东志说:“也好,速去吧。” 这时,淼儿跑了进来,只见她又换回了平日里穿着的衣服,一脸焦急的神态。 “老爷,朱大哥还没回来吗?”淼儿焦急的问道。 朱东志沉重的点点头。 淼儿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朱东志与朱东义两人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了,淼儿?” “都怪我,我要是一直跟着他,他就不会出事了。”淼儿边擦眼泪边说。 朱东义道:“这不还没找到人吗,别说出不出事的不吉利的话。” 淼儿忙说:“那我也去找。” 朱东志说:“你陪二老爷去州城吧,那王家你也认识,看看有没有消息。” 朱东义道:“也好,随我走吧。” …… “我们这屏山寨有一百五十多人,平日里在这山上种地,有时候下去打劫豪绅,不过都是那些劣绅,只要积点德的我们是不动的。”几位长老围着朱庭隆笑着说。 朱庭隆道:“各位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想必你们这些年也没给官府惹什么麻烦,不然官府早来找你们了。” 一个长老道:“也不是没来打过,都被我们大当家带人打回去了。” 朱庭隆笑道:“哦?大当家还有这本事?” 大长老笑道:“我们大当家叫元信,他自幼习武,剑法出众,后来跟着梁王在镇北军打过几年仗。所以对付官府那些虾兵蟹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庭隆问:“那咱们为什么要到这山上来?在下面弄几亩地种种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大长老道:“公子有所不知,若是能那样,谁愿意上这山上当土匪啊。” 原来这些山匪本是昌兴县北部靠海边的镇上的盐民,世代以晒盐为生。但五六年前,娥江改道后,镇上的盐场大多变成了滩涂变得不宜晒盐。 后来盐民们也曾努力尝试过很多办法,但是娥江泥沙量太大,江口的海水晒出来的盐含土量太大,成色极差,此外不知道为何这些年来晒出的盐普遍发苦,各地的盐商不愿意购买。 时间长了盐民们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找官府解决,前几任的县丞也没办法,但盐民们又没有其他营生,便聚众落草了。 那几个长老就是原先盐民中的头目,而大当家纯粹是行侠仗义帮助他们的,所以被他们尊为大当家。这二当家呢,本是个小吏,后来犯了案子,索性落草了。 所以在屏山寨这个等级中,大当家是地位最高的,几个长老紧随其后,二当家地位实际是低于几个长老的。 朱庭隆道:“原来都是苦命人啊。” 听到这话几个长老都沉默不语,寨子里的情况他们最清楚,基本上也就是维持饿不死人。 一个长老问:“公子,你是被二当家绑到山上的?” 朱庭隆点头道:“应该是吧,反正我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他,还有个黑胖子。” “你说的是铁牛吧。”大长老道。 “肯定是铁牛,这寨子里就他一个胖子。” 没过多久,二当家和铁牛二人就被叫到了长老们面前。 “能给诸位长老解释一下吗?”大长老指了指朱庭隆说。 二当家理了理思路刚要开口,那铁牛慌慌张张的说:“大长老,我们在抓他之前不知道他是衙内啊。人家给银子,我们做事,一般不随便问的。” 大长老一拍桌子说:“你们居然瞒着寨子收银子绑人?” 二当家一脚踹在铁牛屁股上说:“要你说了吗?” “让他说!你闭嘴。”大长老指着铁牛道。 铁牛便将如何收到二当家的指令,如何绑人等过程详细的交代了出来。此时二当家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他感觉自己最好能原地消失。 “宋江,是这样吗?”大长老颤抖着声音问道。 朱庭隆看着这二当家,你还别说,这货跟宋押司还真是有几分像。 那宋江见事已如此便道:“我无话可说,听凭寨子的处理。” …… 另一边,朱东义和淼儿已经赶到了州城,淼儿引着朱东义见到了王女宗。 王女宗听后惊讶不已,她自小活在蜜罐里,万万无法想象还有人会莫名失踪的事情。 “我去告诉我爹,让他派人去寻。”王女宗带着他们去了刺史衙门。 此时的刺史衙门也是一片紧张的气氛,王铁匠在狱中被人杀死的事情让衙门上上下下震惊不已。 之前的审讯中,王铁匠拒不交代,各种酷刑都已经用上了,仍是没用。没想到却突然被人杀了,而且还明目张胆的羞辱了衙门。 王女宗见到王恬时,他正在给自己的老爹王道写信。他觉得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希望自己的老爹,大宁帝国的大司徒王道能够给他一些帮助。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邱扒皮,梁子结下了 当王恬听到朱庭隆失踪的消息后,他立刻就怀疑是和军械失窃案的幕后黑手有关系。但是他想了想之后,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马上安排武定军派出三百人前往昌兴县一起寻人。 见淼儿一直盯着自己看,王女宗说:“我不是为了救他,他在写的那本大话西游,我还没有读完呢,正到关键的点。” 淼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反正我只要朱大哥平安回来,我还得给他当丫鬟盯着他。 …… 两天后,朱庭隆见屏山寨大当家元信已经无碍,便提出了要回去的想法。 这时长老们开始顾虑了,一个个沉默不言。 元信大概猜出这其中一定有事,便对朱庭隆道:“我们这些人在官府眼里都是草寇,放公子回去是可以的,但是若官府再来征讨……” 朱庭隆思考片刻道:“这样吧,我给屏山寨两个承诺。” 长老们抬起头支棱着耳朵听着。朱庭隆说:“第一,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的遭遇。我会找其他理由来解释我的失踪。” 见众人没说话,他又说:“第二,给我一个月时间,我给寨子想个活路,一定让所有人过好。” 这时一个长老道:“公子,你能有什么办法?可是一百多号人呢。” 朱庭隆笑笑说:“我已经想到了,不过要试试可不可行。” 于是,他简单的将他想到的提纯盐的方法讲了讲,这群老盐民听后发现是让大家干回自己的本行,自然是开心不已,不过心里对于能不能成功还是存有疑虑的。 元信也开心的说:“如果公子能解决,那可是大功德啊。” 朱庭隆道:“这事如果能成就不是你们一百多个盐民的事情了,会是整个虞城郡甚至越州的事了。” 元信当即表示,如果朱庭隆能解决寨子里的人的生计问题,他愿意亲自给朱庭隆做护卫。 朱庭隆则表示,好呀~~。这次绑架也让朱庭隆认识到,靠丁丙乙和杨胖子是不行的,得有重量级选手保护自己。 最后,元信亲自送朱庭隆下山,命人把在后山干苦力的丁杨二人一起放了。 丁丙乙见到朱庭隆后痛哭流涕,朱庭隆安慰道:“没事了,这不是没死吗?” 杨胖子却说:“他不是哭这个,是这两天苦力实在把他累坏了,你看我也瘦了两圈了吧。” 朱庭隆瞬间石化当场。 下山的路上,元信跟朱庭隆说:“公子莫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啊,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山上都是石头,也没什么产出,这眼瞅着青黄不接了,事情还要加点紧。” 朱庭隆道:“我都记下了。”他抬头看了看这山上的石头,心里却有些乐了,这可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啊。 元信又道:“你安排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去做了,你大可放心。” 朱庭隆拱手谢过后,带着丁杨二人下了山,路上朱庭隆把这三日来的遭遇与二人对好了口供。 当三人到了山下的水凼子时,一艘小船已经等在那里。 待上了小船,船工一声吆喝,声音回荡山间,小船开始缓缓的游动在碧绿的水上。 水凼子边的一棵大树上,一个黑衣人站在树杈上,看着远去的小船,纵身跃下大树,伴随着他的动作,腰间悬着的那枚铜蝉发出嗡嗡的声音。 “那个宋江交代了吗?是谁要买我们的命?”丁丙乙低声问朱庭隆。 朱庭隆诧异的看着丁丙乙说:“人家是买我的命好不?我值一千两,你俩是搭上的。” 杨胖子苦笑一声说:“丁子,咱俩是不配拥有姓名的。” 朱庭隆说:“他交代的痛快,是邱扒皮。” “又是他?”丁丙乙咬着牙说。 朱庭隆捏了捏眉心道:“我觉得这次得有赵大有。赵大有是他外甥,那天刚被我气到了。听说就住在邱扒皮家里。” 丁丙乙倒吸一口凉气说:“朱大衙内,咱能消停点吗?” 朱庭隆笑笑说:“做都做了,怕啥。以前邱扒皮跟我只是利益冲突,这次既然要我命了,那这梁子可就结下了。” 杨胖子揉着自己的肩膀说:“不能这么放过他。” 朱庭隆道:“后面有他的好果子吃,等着看吧。” …… “舅,这两天县城里风声太紧了,这事是不是闹太大了?”赵大有紧张的看着邱扒皮。 邱扒皮道:“本来就想悄悄把他做了,谁知道武定军都来了。” 赵大有说:“他好像是和王家有点关系,元夕诗会他就是王家请了去的。” 邱扒皮一听火大的拍着外甥的脑袋说:“你特么早不说,早说了我就不找人弄他了。” 赵大有抱着脑袋逃命,一边说:“不能全怪我啊,我给你说的时候你不是也想收拾他吗?” 邱安正从外面往里跑,跟赵大有撞了个正着,两人反弹倒地。 赵大有爬起来摸了一把鼻子,再一看手上的鲜血,踹了还在地上的邱安一脚说:“你跑什么跑,抢孝帽子吗?” 邱安委屈的说:“我有要事要给老爷说,跑的急了点。” 邱扒皮掐着腰说:“什么事?” “屏山寨把银子退回来了。说他们二当家被大当家责罚,关起来了。”邱安顾不上擦鼻血,任由鼻血顺着嘴唇往下流。 “神马???”邱扒皮来回踱了几步说:“那也就是朱庭隆没死?” 邱安道:“应该是没死。” 邱扒皮叹气道:“这人死了只要查不出来还有一丝侥幸,人没死,那我们就要死了。” 赵大有手捂着鼻子说:“只要屏山寨的人不被抓,就没人证明是我们干的。” 邱扒皮一拍手说:“对,没人证明。我不承认!” …… 迎恩门码头,一艘小船缓缓的停靠在台阶旁,朱庭隆和丁丙乙杨胖子从小船上下来,顺着台阶上了码头。 码头上有几个人打着火把检查来往船只,看到朱庭隆后,一个人大叫:“是衙内回来了!” 顿时几人围了过来,朱庭隆一看都是衙门里的人,便对大家说:“回来了,累死我们了。” 一个人先行跑去给钱典史报信,其他人簇拥着朱庭隆回了衙门。 丁杨二人呆立在那里,互相对视一眼,摇着头分别。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洪昌布庄 江宁,大宁帝国的都城,盘卧在大江南岸的一座繁华之城。 玄武湖畔的大司徒府中,王恬的父亲王道正负手立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 这是王道多年来的习惯,尽管头发已经花白,但他红光满面,身体也依然硬朗。 一个长须中年人走了过来,他在一丈远处站定,此人便是王道的幕僚徐良。 几息之后,王道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文华,什么事?” 徐良笑道:“大司徒每次都能猜出是我。” 王道转过身看了看他说:“只有你才会站在那里不说话等着我。” 徐良说:“宫里传话来了,让您巳时入宫,关于人犯被杀的事情。” “哦。是陈公公告诉你的吗?”王道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手。 “是的。同去的还有谢司空。”徐良低声道。 王道沉思片刻说:“给王恬回信,让他准备进京上任。” 徐良也不多问,便应声而去。 …… 朱庭隆自从被绑架回到了家里,就对布匹生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声称要通过发展纺织业带动昌兴县经济,助力老爹升任县令。 朱东义认为他这是逃学的借口,考虑到他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小才子了,县学也盛不下他这尊大神了,便给他请了长假。 而丁丙乙和杨胖子二人也跟衙门递了辞呈,从此跟着朱庭隆下海。 说到下海,这几日朱庭隆一直在给朱堂达洗脑,说外面的世界很大,要出去走走。 把一直向往冒险的朱堂达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利用闲暇时间,朱庭隆已经发现,昌兴县的布料生意基本被邱家垄断,往大了看,虞城郡甚至越州境内,邱家都算是比较大的布商。 朱庭隆认为这个商会会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从整个越州看,邱家独占越州市场的三成之多了。 于是他就愉快的决定要进军纺织业,把邱家好好折腾折腾。 他首先去一些小作坊看整个生产的流程和工艺,又仔细研究了现在的纺织机械。这一深入研究他才发现,大宁的纺织业实际上已经比较成熟,纺织机械也已经很便利。 但是有着前世经历的朱大衙内怎么会让大宁的纺织业停留在现在这个层面呢,必须要更上一层楼才行呢。 于是他安排丁丙乙杨胖子二人到处寻找纺车和织机的制作工匠,要年轻且灵透一些的。 他自己已经乘船跑去越州城寻找合作伙伴了。 洪昌布庄是越州仅次于邱记和凌霄的第三大布商,在越州的市场上它占有一成的份额。 今天的洪昌布庄生意有些冷清,曹掌柜在柜上打着哈欠。他听到一声响指的声音,睁开眼睛四下张望。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云纹刺绣袍的年轻人站在柜台前与自己对视。 “公子,你要买布吗?我们这有上好的本地布,楚州细纱布,豫章布……”曹掌柜露出职业的笑容介绍着。 那年轻人摆摆手打住他说:“我不是来买布的。我是来谈生意的。” 曹掌柜顿时收起了笑容,说:“公子如果要消遣,请去别家。” 年轻人说:“去找你们东家吧,我真是谈生意的。” 那曹掌柜自然不许,一匹布还没卖出去呢还要应付这捣乱的。 这时一个声音说道:“曹掌柜让他上来。” 朱庭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淡蓝色碎花裳白色纱裙的中年妇人站在二楼栏杆处俯瞰一楼大厅。 朱庭隆对妇人一拱手,然后从旁边的楼梯噔噔噔就上了二楼,随着中年妇女入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是一张上好的地毯,靠窗户是一张茶几,妇人坐在茶几旁,她拿起茶壶倒出两杯茶。 自己端起一杯望着窗外的大街,却并不管朱庭隆。 朱庭隆走上前坐在了茶几旁,自己端起另一杯茶,闻了闻后饮了一小口。 妇人开口道:“这茶如何?” “清香,入口先苦后甘,回味无穷。”朱庭隆答道。 妇人说:“饮完你便回去吧。” 朱庭隆一口饮尽,拱手便要离去。 走到了门口他说了一句:“我今日来是送与江夫人一桩大生意,错过后悔一生。” “有多大?”妇人依旧眼望窗外。 朱庭隆道:“比你能想到的还大的大。” “口气倒是不小。”妇人回过头盯着朱庭隆,她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一样。 朱庭隆见有戏于是又回到刚才的地方坐下。妇人说:“斟茶。” 朱庭隆道:“如果我说要送你大生意,还要我斟茶,恐怕是江夫人失了待客之道。” 那江夫人轻笑道:“还是个倔脾气。说吧,什么生意。” 朱庭隆便将他想进军布料行业的想法与江夫人详细的说了。 “你说,你能将布料的成本压缩到现在的四分之一?”江夫人怀疑的看着他。 朱庭隆自信的说:“不只是成本,还有效率。” “如何做到?”江夫人感兴趣的说。 朱庭隆道:“布匹成本四分之一在棉纱其他都在织机和织工身上。我可以改良织机让织布速度提高十倍。” 江夫人哑然失笑道:“小子,你见过怎么织布吗?” 朱庭隆制止了江夫人的嘲笑,他说:“我会给你一个不能拒绝的条件。” 他看江夫人恢复了严肃就继续说道:“第一我不需要洪昌布庄出一文钱。” 江夫人饶有兴趣的说:“说下去。” “我打听过,洪昌布庄共有织机两万台。织工一天织布五个时辰。按照我的改良后,三批织工十二个时辰轮流织布,八百台织机就够了。”朱庭隆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算着。 江夫人眼中开始闪光,她嗅到了其中的利润的气味。 “我按照织机五年报废,织工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算。你现在每年在织机和织工身上的成本是二十八万两。”朱庭隆抬起头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说:“按照你的方式呢?” 朱庭隆计算了一会道:“只需要三万两。这里就降低了一半的成本。提高十倍还只是我粗略估计,实际上应该会更快。” 江夫人道:“虽然已经非常诱人,但是我还是想听听棉纱成本能否降低?” 朱庭隆说:“自己纺纱。不要购买。” 江夫人笑了笑说:“姑且认为你能做到。那么你找我干什么,你自己做不是更好?” 朱庭隆道:“我看中的是洪昌布庄的规模。不大不小刚刚好。太大的不会信我的,太小的帮不了我。” “你需要我做什么?”江夫人给朱庭隆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挤垮邱记。之后,你要承诺出资在昌兴县建立更大规模的织布厂。”朱庭隆右手两指来回捻动茶杯说道。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这叫飞梭 江夫人笑道:“具体一点。” 朱庭隆道:“我通过昌兴县衙门向商户借款,生产织机并招工,洪昌布庄提供棉纱。这个织布厂县衙门占三成股份,洪昌布庄占七成股份,我个人不要。” 顿了顿他又说:“但洪昌布庄要将生产出的布全部倾销,而且以成本价倾销。” “合着让我白忙活呢。”江夫人道。 朱庭隆道:“不需要两个月邱记就会出现流动资金问题。我要的就是这个时机。剩下的你说了算。” 江夫人盘算了一阵,横竖不亏钱便答应朱庭隆可以试一试,反正这洪昌布庄和邱记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于是朱庭隆将织机的图纸给了江夫人,并预付了两千两的定金,江夫人与朱庭隆签署了契约,便安排人去赶制织机了。 朱庭隆走出洪昌布庄后,江夫人站在门口看了好久后对曹掌柜说:“打烊吧,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朱庭隆则到了王家一趟,见到了王混和王皓。 王皓说:“清岳,那张小白酒还真的不错。现在越州的学子都找人去昌兴县买呢。” 朱庭隆说:“那可是年轻人的第一杯白酒呢。” 王混对朱庭隆说:“什么时候到越州开个分号呢?” “不,叫分公司。我准备年内将张小白独立成立公司。然后将部分股份向社会出售,当然大头还得是屠苏酒业控制。”朱庭隆说道。 王皓却说:“干嘛出售呢?有钱自己赚不好吗?” 朱庭隆笑道:“以后有的是我们赚钱的机会,我们出售那部分股份可以收回大量资金,用这笔钱我们可以继续扩大我们的生产。” 王皓想了想道:“你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了。” “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人愿意跟着我们干。”朱庭隆说道。 他不知道这些世家公子哥们能不能理解,毕竟他们骨子里都是喜欢吃独食的。 王混道:“去看看我妹子吧,她等着你呢。” 王皓也在一旁笑而不语。 朱庭隆走到王家后院,看到王女宗正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两个丫鬟站在她身后端着书和吃食。 王女宗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那头猪在干什么,又作诗没,大话西游写到哪里了。” “他最近没空作诗,不过大话西游倒是给你写完了。”朱庭隆接话道。 “哦,那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王女宗乜呆呆的说道。 “自己看咯。”朱庭隆将怀里的一叠纸递给王女宗。 王女宗猛地抬起头,一看是朱庭隆赶忙站起身整理了整理衣服说:“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吓死人了。” “我都和你说了一会话了,怎么会没说一声呢?”朱庭隆又递了过去。 王女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接过他手里的稿子。 然后认真的看了起来,看的那个仔细程度,比网编审稿可是认真多了。 看着看着王女宗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哭着跑回屋里去了。 朱庭隆呆呆的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王恬今日没去衙门,他听说朱庭隆来了,就差王川前去找寻。 管家王川看到朱庭隆便叫道:“朱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王恬看到朱庭隆后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他说道:“听说你的酒业公司又扩大了。” 朱庭隆道:“随便弄弄,大家一起赚点小钱。” 王恬突然严肃的说:“我可能要进京了。” 朱庭隆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去任职。家父给我写信让我准备准备去上任,具体官职我也不知。” 朱庭隆拱手道:“恭喜王大人高升。” “你不懂其中的道理。这必然是家父要辞官了。”王恬淡淡道。 朱庭隆这才知道,这王铁匠的死引起了朝堂的重大变动。泰安帝表示要追究此事,王道便要辞官谢罪,实际这是王道为了保存王家的实力用的一招以退为进。 因为王道早就看出泰安帝想借此打压王家,为了让王家不至于被打死,他决定辞官让位。 在此之前他已拉拢了与王家交好的谢家与自己形成联盟。谢家家主谢璇,也就是当今大司空,在泰安帝面前求情,最终泰安帝决定允许王道请辞,但是为了抚慰王家,同意将王恬招进京。 而谢家,便成了这次最大的获益者,谢璇不出意外会接任大司徒录尚书事。 王恬看着朱庭隆道:“清岳,你怎么看我们大宁的未来?” “我先前看到吴州因战事逃难的百姓、看到因为天灾人祸落草为寇的盐民,听到我大宁九州被侵占的只剩下六个州了,羸弱的帝国已经影响到每一个人了。这个帝国需要有人来拯救。”朱庭隆叹息道。 王恬叹了口气道:“你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我之前任过夔州刺史別架,那里的战事更加频繁,生灵涂炭,十室九空啊。” 朱庭隆道:“我本是一介草民,不该考虑这许多的。” 王恬却摇头说:“正是像你这样的人少了,大宁才变成这样。大宁最大的危机在于世族掌握朝堂。世族的目的是家族利益,不是帝国的利益。” 朱庭隆诧异的看着王恬,他没想到作为世族大家的王家居然有人能说出这一番话。 通过与王恬的谈话,朱庭隆认识到大宁帝国的衰弱一个很大的内因便是世族政治导致国家内部互相争斗。 而在经济层面上世族吸收容纳了太多想要逃税避税的小世族,给国家税收带来了毁灭性的影响。 国家没有税收养不起军队搞不起基建,面对强敌入侵时只能一次次的吃败仗,导致国土面积不断缩水,帝国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所以世族政治便是大宁之毒瘤,若想让百姓安居乐业远离敌国侵扰,则首先要改变世族政治的局面,发展生产力,休养生息。 在这次谈话中,朱庭隆发现王恬作为世族中少有的站在帝国的利益上考虑问题的人。 王恬一直希望能够终结世族政治,让士大夫共治天下,让大宁强盛,甚至恢复大齐的国土。 只可惜,王恬的力量太小,自己深陷在世族的漩涡中。 离开王家后,朱庭隆心情沉重的回到昌兴县,终于听到了一个令他开心的消息。 丁丙乙和杨胖子找到一个姓牛的工匠,这个工匠可以根据朱庭隆给的图纸制作出那个零件。 丁丙乙问朱庭隆:“那是个什么东西啊?这么重要吗?” “那叫飞梭,是飞梭织机的关键零件,有了它织机的出布效率可以大大提高。”朱庭隆解释说。 “那你不是去找人做织机了吗?为何不一起做?”杨胖子问。 朱庭隆狡黠的笑笑说:“关键技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明天去安排一下让这个工匠带人做八百个飞梭,越快越好。”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父子同心 回到家里,朱庭隆与父亲坐在屋檐下聊天。 “爹,你觉得当官是为了什么?”朱庭隆斜躺在椅子上看着前院那衙门的屋顶问父亲。 朱东志笑呵呵的说:“说小了是为了自己能过上好日子,说大了是替朝廷管理一方百姓。” 朱庭隆又问:“那当官要不要做好官?” “那当然要做好官了!今上钦命我们这些官员守护一方,不就是希望我们都能成为好官,为朝廷效力吗?”朱东志忙正襟危坐道。 朱庭隆也坐直了身子,他对老爹道:“那我和爹一起做一番事业吧,我们一起先从造福昌兴县开始。” 朱东志愣了愣然后说:“这昌兴县的问题,还是很复杂的。你看啊,地少人多,而且土地都在大家族的手里,县里的税收就那么点,每年的窟窿又那么大……” “爹,如果我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呢?”朱庭隆道。 朱东志笑了笑说:“清岳啊,不是爹不相信你,这县里的积弊如此之多……” 朱庭隆打住他说:“你听我的。我有一法可以解决没有土地的百姓的生计,同时可以给县里带来大量收入呢?” 朱东志问:“还有这样的法子?” “爹,传统的做法是老百姓就是用来种地的,他们的劳动力是跟土地绑定的。我的做法是劳动力不必和土地绑定,仍然能创造出价值。”朱庭隆就把自己准备开纺织厂和食盐加工厂的想法提了出来。 “你这法子好是好,不过都没经过验证。谁愿意把钱借给你呢?”朱东志问。 “食盐加工简单一些,我可以先找人做出样品来,这样就会有人愿意投资。纺织厂复杂一些,我想请爹动用官府的力量,向民间借贷。”朱庭隆道。 朱东志笑了起来说:“哪有官府向民间借贷的,说出去会被耻笑的。” “不,就是因为官府借贷,才更有信用啊。官府每年承诺利息,到期还本。”朱庭隆解释道。 朱东志犹豫道:“会有人借给官府吗?” “一定会的,我有办法。再说了当官府的债主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吗?”朱庭隆眨眨眼道。 朱东志道:“要不,试试?” 朱庭隆笑着说:“爹,你作为忠君爱国之辈,让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是你分内之事,就不要如此犹豫了。” 朱东志起身整了整衣冠沉声道:“为百姓谋福祉,为朝廷治一方,是本官毕生之志,必竭力而为之。” 朱庭隆拍手道:“有那点意思了。” 想到能解决一部分百姓的生计又能给昌兴县经济提供帮助,朱庭隆报复邱扒皮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负罪感了。 …… 建康宫太极殿内,泰安帝静静的打坐,他手持一只铜锤,每过一会就敲一下面前那只铜莲花。 当! 当! 他听到大殿门口传来脚步声,缓缓放下手中的铜锤。 陈公公带着一个身披黑色兜帽斗篷的人走进了大殿。 那人并不摘下兜帽,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陈公公缓缓退出大殿,吩咐左右关上了大殿门。两名金蝉卫立刻走上前把住大门。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焦炭?”黑色兜帽道。 泰安帝良久才道:“不信他难道信四大世家吗?” “你不认为他会恨你?” “他不会的。他家的命运是和皇家绑定的。他就是为皇家而生,为皇家而死。皇家也结结实实欠着他们家的,所以大宁只有他一家异姓王。”泰安帝一口气说出了他修道以来最多的话。 “你还是防着他一点。毕竟他一家人都是替你而死。” 泰安帝歪了歪头看着黑色兜帽,声音威严的说:“先说说你为何来找朕?” 黑色兜帽一惊立即躬身道:“臣弟辜负了皇兄,特前来请罪。” “嗯。你辜负朕还少吗?咱们两个身处何种境地你不清楚吗?”泰安帝冷冷的问。 黑色兜帽人终于掀下兜帽,现出一张肤色黝黑络腮胡子的脸,原来是泰安帝的胞弟梁王。 梁王眼睛沁出泪水,他声音颤抖的说:“臣弟清楚,臣弟做梦也想壮大力量,好让那四头老虎乖乖的听皇家的话。是臣弟办事不力,请兄长责罚。” 泰安帝恨恨的道:“蠢材!” 梁王脸上现出吃惊之色,吓得他不敢说话。 泰安帝脸色恢复如常拿起铜锤敲了一下那只铜莲花,道:“你回江陵城吧。王道下去了,谢璇上来了,朝堂又能平衡一段时间了。” 显然泰安帝对自己这一手帝王之术很是满意,利用一个死人就让王道交权。 梁王战战兢兢退到大殿门口,戴上兜帽推门而去。 泰安帝对着屏风后面说道:“你都听到了?” 屏风后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臣听到了。” “朕这个弟弟永远都不让朕省心。” 顿了顿泰安帝又道:“但说他私通敌国,朕是不信的。” …… 十天后,朱庭隆带着一整个团队又来到了洪昌布庄。 这次洪昌布庄的几个大股东也都出现在二楼的会客厅内。朱庭隆这边是老张头、黄主簿、丁先生和黄教习。 没错就是县学的黄教习。朱庭隆认为他骨骼精奇适合做销售,于是承诺高薪,将他挖了过来。 朱庭隆拍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道:“织机和棉纱什么时候能好?” 江夫人略带惊讶的看了看银票道:“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呢。织机再有十天就能赶制好,都是洪昌布庄御用的工匠,很可靠。” 朱庭隆点点头道:“这银子是昌兴县衙门发行县债获取的,所以已经搭上了县衙的信誉了。请务必保证织机的工期和质量。” 江夫人道:“十天后棉纱和织机一并运到昌兴县。织工也已经调配好。” 朱庭隆对黄主簿说:“本县的织工学徒都交代好,一次就能解决两千多人的生计。” 黄主簿点点头道:“已经挑选了最吃苦耐劳又肯学的人了。” 朱庭隆这才说道:“今天将大家叫来主要是确定一下这个纺织公司的组织架构。” 洪昌布庄的股东纷纷问道:“公司?组织架构?” 这老张头作为公司的首批尝鲜人员,便给这洪昌布庄的各位进行了科普。 同时朱庭隆也将整个公司的规划抛了出来。 股份组成方面,洪昌布庄作为最大股东占有七成股份,昌兴县城市投资公司占有三成股份。 管理层方面,江夫人任公司的董事长,黄主簿代表昌兴县投资公司任公司执行总裁,其他管理人员由双方共同选出。 至于什么是昌兴县城市投资公司?那可是朱衙内建设美好昌兴的主要依仗。 这几日朱庭隆遍访了昌兴县的大小商贾,说服他们出资筹建这个昌兴县投资公司,但大部分人是不愿意参与的,毕竟什么都没看到。 于是县衙通过发行县债获得了三万两的资本,加上各商贾出的一万五千两,作为初始资本成立了昌兴城投公司。 黄主簿作为县衙门的代表出任昌兴城投董事长,因屠苏酒业是第二大股东,老张头成为了昌兴城投的监事。 这一套下来,江夫人为代表的洪昌布庄有些懵逼,作为商海沉浮多年的商人,江夫人笑笑说:“那新公司名字叫什么?” 朱庭隆道:“江夫人是董事长,你说了算。” 江夫人想了想就说:“就叫江南纺织公司吧。” 会客厅里马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雪花盐 这次议事的最后,朱庭隆推举黄教习担任江南纺织公司的营销总监,哦,现在应该称他黄贺黄总监。 至于为什么黄贺这个名字这么熟悉,或许因为他将来会开一家江南皮革厂吧,而且还有个小姨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朱庭隆将江南纺织公司的主要工作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每项工作都定好明确责任人及完成时限。 黄主簿负责跟踪每项任务的完成情况,他自己带着丁丙乙和杨胖子跑去了昌兴县靠海边的滩涂。 在那里有一大帮满目期待的盐民等着他呢。 朱庭隆一上去就对着盐民们已经挖好的几个大池子研究起来,待看完之后朱庭隆把几个长老叫过来说:“各位长老都是晒盐的老行家了,我只简单一说你们便明白该怎么做了。” 几位长老便围了上来,只听朱庭隆道:“泥沙的问题要通过滤-沉-溶-滤四道工序解决。” 这四道工序其实就是在海水引入蒸发池的时候就要有一遍过滤,这时候主要是过滤掉比较粗大的泥沙,过滤可以用草席子即可。 进入蒸发池后,静置沉淀顺便进行蒸发,待蒸发到一定浓度之后将高浓度海水引入结晶池中进行结晶。 结晶后的盐仍然含有少量泥沙,这时候需要再次溶解这些粗盐,通过精细的过滤装置进行过滤。 朱庭隆提前让元信带着大家在山上烧制了大量的竹炭,并准备了干净的沙砾和棉花。 元信找附近的铁匠定制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在漏斗最底层放上棉花,上面放上竹炭,再往上放干净的沙砾。 将熔化的粗盐水通过这个漏斗过滤后进入锅中,将锅里的盐水加热结晶。 但这样似乎只解决了泥沙的问题,那么苦味如何去除呢? 这根本难不住理工男朱衙内,海水里的苦味大都来自于镁离子。 至于为什么海水会变得比往年更苦,朱衙内认为是娥江的江水带入的。 昌兴县北侧的海是个海湾,经过长时间的积聚后镁离子浓度变高,自然也就带来了更浓的苦味。 去除镁离子的方法就很简单了,将生石灰浇水变成熟石灰后,将熟石灰溶解后倒入蒸发池中,和泥沙一起静置沉淀。 再经过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去除引入的钙离子,就可以得到相对纯净的浓盐水了。 实际上只在沉淀泥沙时加入这一道工序即可。 等完全把方法和工序讲通之后,盐民们带着怀疑的心情开始了尝试。 朱庭隆和元信说好,一旦有结果就派人去县里找他,然后又急匆匆离开了这片滩涂。 而且朱庭隆自信满满的告诉元信,这个方法生产出来的盐如雪般洁白,并取名雪花盐。 …… 回到县衙门后院的他看到淼儿在安慰生气的二婶。 朱庭隆上前问:“怎么了,二婶,谁气到你了?” “清岳,我今天和淼儿去塔山那边看宅子去了。”二婶站起身掐着腰开始倾诉。 “你猜怎么着,我看上了几座后跟着牙行去看寨子,结果人家主家听说我是朱家的人之后,都不卖了。” 朱庭隆惊讶道:“还有这等事?” 淼儿点点头说:“是真的。但是我找牙行的人问了问,那几座宅子都是邱家的。” 朱庭隆笑道:“那难怪了。我知道了,过段时间他会来求着我们买的。” 二婶登时来了兴致,忙问:“你有什么办法?” “等着瞧吧,箭在弦上了。”朱庭隆坏笑着说。 就在这时门子老胡进来说:“公子,二老爷的妾室接过来了,现在就在大门外。” 二婶的脸一下子耷拉到地上了,她没想到朱庭隆这么快就找人把那对母女接过来了。 朱庭隆道:“那我们去接一下吧。” 二婶冷冷道:“你们去吧,我不想见她们。” 朱庭隆拉着二婶到屋檐下道:“二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二婶刚要发作,朱庭隆摆了摆手道:“咱们现在也是官宦人家又不缺吃喝,你一个主母应该要拿出主母的仪态来。” 二婶道:“她们来了岂不是要影响我的地位了。” “非也非也。你以前不喜欢她们是因为那时候二叔也没多少家产,她们会分走你那一份,现在我们银子足够花,她们花点又怎样?”朱庭隆分析道。 二婶道:“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二叔会对她们更上心,我和子攀不就没地位了。” “自信一点,二婶,你是正妻,子攀是长子。你拿出主母的气势来,对她们宽容一点,二叔感谢你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真是这样?他不会慢慢疏远我们?”二婶怀疑的问。 “绝对不会,二叔还会夸你贤惠,更离不开你。”朱庭隆连哄带骗。 终于,二婶点了点头道:“那便一起去接吧。” 一群人来到衙门外,看见一个身穿淡蓝碎花罗裙头系方巾的妇人和一个一身粉色衣裤的少女站在那里。 周大力和杜老三则每人背着一个大包袱,手里也提了若干东西。 朱庭隆走上前对妇人施礼道:“见过婶姨。” 妇人面带疑惑的不知所措,二婶严氏淡淡道:“这是大伯家的侄子清岳。” 妇人这才忙道:“原来是清岳,已经长成大人了。” 妇人说完拉着旁边的少女给严氏见礼,少女对严氏福了一福道:“泳伽见过大娘娘。” 严氏微微点头道:“与你清岳堂哥见礼吧。” 少女这才看向朱庭隆,见这堂哥五官俊美表情温和,心里多了几分亲近,便微笑着道:“妹妹见过哥哥。” 朱庭隆这才端详了一下这少女,这少女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眼神里充满灵动,鼻子小巧,嘴角永远上扬,很是讨人喜欢。 朱庭隆还礼后引导众人进了衙门后院,老胡把老周夫妇也叫出来帮忙,几个下人一起给母女二人将行李安排停当。 …… 邱府今日特别热闹,邱扒皮的几个弟弟和邱家的近远亲都来找他这个商会会长议事。 议什么事?自然是朱衙内最近要成立江南纺织公司的事。 “大哥,我听说那姓朱的小子和洪昌布庄那个臭寡妇勾结到一块,要在昌兴县建纺织厂,我们真的不阻止一下吗?”邱扒皮的三弟道。 邱扒皮笑道:“他们能合作出什么来?洪昌布庄被我们压了这些年没起来,到我地盘建厂就能有什么作为了吗?” “会长,不可不防啊,这小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一个亲戚道。 邱扒皮呷了一口茶道:“传我命令下去,本县的布庄一律不许进他家的货,织工如果去他家干活其他的织厂不能再收他们。” 顿了顿他又道:“待他们布上市了我们把价格降一降就亏死他们。再不行我让棉纱商都给他家断供。不信玩不死他们。” 听到这里,邱家的这一群布商亲戚才点了点头表示放心了。 正文 第四十章 江南纺织公司 在江董事长的大力支持下,首批八百架织机在龙抬头这天就运抵了昌兴县袍坊码头。 江南纺织公司的地址就选在了袍坊,为何?紧靠下游产业啊。 八百架织机安装完毕后,朱庭隆又找人抬出了若干口大箱子,一个牛姓工匠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种特殊的织机梭子。 这牛姓工匠逐一安装调试这种新型的梭子。 朱庭隆跟着他一直看,他问:“师傅,敢问大名?” 那工匠看了他一眼道:“姓牛单名一个顿字。” 朱庭隆一竖大拇指道:“好名字。” 待所有织机调试完毕,朱庭隆安排洪昌布庄提供的首批织工入场,对织机进行了测试。 织工们对新织机赞不绝口,因为以前织布织工要手持梭子上下穿行,布的宽度也就决定于人的臂展,新的织机梭子自己可以在轨道上移动,大大的节省了人力解放了双手。 而且还没有了臂展对布宽的限制,可以纺织出更宽的布。 接下来几天从昌兴县无业百姓中挑选出的两千多名织工陆续的在老织工的带领下完成了使用培训,由于织机的改良,培训也变得异常简单。 二月初八,江南纺织公司成立仪式如期举行。 成立仪式邀请了昌兴县衙主要官员,洪昌布庄的主要股东还有很多个体裁缝和普通百姓。 在热闹的舞狮子放鞭炮过后,朱庭隆登上高台,手持扩音筒对台下的观礼人员讲话。 “昌兴县的百姓们,大家都知道越州是大宁最富庶的一个州,但是昌兴县却是一个下等县,土地少人口多,百姓们在好的年景也就是维持饿不死,大家想讨个生计都无处可去。这些年我们被相邻的海定县、鑫昌县笑话,被州郡瞧不起,甚至我们的亲戚也以有我们县的亲戚为耻。” 说到这里,下面的百姓都纷纷低下了头,这些话触及了他们心里的痛楚。 朱东志心里却想,清岳今天为何要提这些,这不是打击士气吗。 接着听朱庭隆道:“朝廷不给我们想办法,道祖不保佑我们,我们自己想办法!” 刚才还蔫了的百姓纷纷抬起头看着朱庭隆,如同看着救世主。 “没有地种没关系,我们有充足的劳动力。今天我们成立江南纺织公司,就是要解决没有土地的百姓的生计,第一期我们解决了近三千人的工作,其中有织工两千四百名,还有搬运后勤等五百名。我们承诺生产出来的布匹均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造福昌兴县百姓!” 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能买到便宜的布料自然开心,更开心的是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停了停朱庭隆继续说:“暂时没有进公司的人也不要急,我们年内还将上马二期,到时候预计需要工人五千名,还会有其他辅助产业需要更多的人手。在这里我们做出第二个承诺,我们给出的工钱高于任何一家纺织厂。” 人群刚要沸腾,朱庭隆就说:“先别着急鼓掌。等我说完。江南纺织公司是昌兴县衙门和洪昌布庄合作成立,有官府信誉保证有洪昌布庄做靠山,一定会蓬勃发展的!同时,江南纺织公司也是我们昌兴县百姓自己的公司,希望大家像爱护自己家一样爱护它,支持它,坚决打击一切企图破坏它的恶行!!!” “爱护江南纺织!打击破坏恶行!”现场百姓陷入高潮,一起呐喊着。 这呐喊声让在船里躲着的邱扒皮打了个寒战,他对邱安说:“走走走,不看了!” 江董事长对黄监事说:“你们朱衙内还真是个人才啊。”黄监事笑笑说:“这才刚开始呐。” 接下来是员工代表发言,几个新织工讲述了自己如何从街头乞丐或者佃户变成一个纺织工人的经历,然后代表江南纺织公司员工庄严宣誓,为江南纺织公司奉献青春为昌兴县富强做出自己的贡献。 最后是董事长及县丞老爷的讲话,两人首先对昌兴百姓的支持表示感谢,然后又对昌兴县的美好未来进行了憧憬,讲话完毕又是一阵山呼海啸的呐喊。 成立仪式结束,员工入场开始生产工作。百姓们离去的时候纷纷表示以后只买江南纺织公司的布,支持公司就是支持自己。 江董事长问朱庭隆,布匹生产出来后销售的门店情况时,黄贺营销总监主动站出来为董事长答疑。 “董事长大人,在朱衙内的指导下,我们决定抛弃传统的销售模式改为新的销售模式。具体讲就是订单加工及流动销售。”黄总监满面红光的讲着。 “什么是订单式加工?”江董事长疑惑的问。 黄总监道:“这个主要面对大客户,比如没有自己织布厂的布庄,我们与他们协商,根据他们的经营情况提前下订单,我们可以在报价基础上给他们进行优惠,他们首期支付三成定金。” 他掰着手指头继续说:“有了这个定金,我们就可以进棉纱织布,几乎不用花自己的钱买原料。” “那什么又是流动销售?”江董事长又问? 黄总监神秘道:“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以前我经常到处兜售文坛的手抄得出了经验,大家都喜欢送上门的东西。这流动式销售就是我们初期不设门店,租小船来在全城销售,我将我们的营销团队划分为三个区域,每天每月进行业绩比拼。” 朱庭隆笑道:“这办法还有个好处就是让全城百姓感觉哪哪都是江南纺织公司的布,会带来一定的广告效应,但长期看还是要有自己的门店,可以提升品牌价值。” 黄总监马上表示已经学习到了。朱庭隆停了停道:“你的销售船上可以顺带卖点别的东西,比如张小白酒以及其他需要寄售的产品,这样可以摊薄成本。” 江董事长看着两个脑洞大开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节奏有些跟不上,头晕乎乎的离开了。 这时朱庭隆听见码头那边传来一声布谷鸟的叫声,他知道这是丁丙乙在给他传信号,于是奔着码头去了。 到了码头后他看见岸边停着一艘小船,元信带着铁牛在船上站着。元信一看到朱庭隆就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大声道:“朱公子,你真是神了,这盐真的如雪花一般白,而且一点苦味都没有!” 朱庭隆跳到船上,铁牛从船舱里提出一口小布袋,解开布袋口,捧出一捧白花花的盐。 雪白细腻的盐粒从铁牛黑乎乎的手指之间流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朱庭隆一度怀疑元信是故意找铁牛来衬托的。 铁牛突然流起眼泪来,他瓮声瓮气的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盐?” 元信看后哈哈大笑,使劲拍了拍铁牛的肩膀道:“你和朱公子也是不打不相识了。” 听到这里铁牛赶忙拱手对朱庭隆道:“公子,小人之前莽撞,望公子海涵。以后我铁牛就是你公子的牲口,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朱庭隆尴尬道:“好好的人不做当什么牲口啊?” 丁丙乙和元信又是哈哈一阵笑。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小宝贝珍妮 回到家的朱庭隆马上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他决定像柳川枫前辈一样为这个世界留下些知识,让这些知识成为火种,将来成为燎原之火。 于是他提起笔想写一个书单,先写什么呢? 正在聚精会神之际朱堂达推门进来了,他见堂哥正在苦思冥想便问:“大哥可是又要有新诗词问世了?” “没有,我准备写几本书,还在琢磨写什么呢。”朱庭隆把笔又放下道。 朱堂达笑了笑说:“不如就从《地之理》开始吧,你之前给我讲了好多,我感觉都是些零散的信息,如果能写成一本书就好了。” 朱庭隆一拍桌子道:“就先写《地之理》了。” 不过他又道:“写书太累了,我的字也不好,如果有人代笔就好了。” 这时听到一个声音道:“如果哥哥不嫌弃,我来替哥哥代笔吧。” 两人抬头一看啊,原来是朱泳伽进来了,她手里端了一碗甜品。 朱庭隆问:“妹子还会写字?” 朱堂达轻咳几声道:“妹妹和我可是从小一起读书的,字写得比我还要好看一些。” 朱庭隆便说:“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于是朱庭隆就开始将他所知道的地理知识输出了出来:“我们所处的世界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球,我称之为地球,地球由陆地和海洋组成。” 朱堂达问:“你之前只和我说我们的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大陆,但没说过我们是住在一个球上啊,再说了怎么可能是个球?” “你别打岔,等我讲完我会论证的。”朱庭隆摆摆手道。 …… 朱庭隆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白天忙屠苏酒业、江南纺织、昌兴城投的事情,晚上就带着朱泳伽写书。 用于传世的书他都是让朱泳伽代笔,同时他自己也写一点东西,偷偷的塞进信封让邮差送给王女宗看。 半个月后朱泳伽先后代笔了《地之理》《数之学》《物之理》《化学》还有一本《机械原理》,但是都是紧紧开了个头。 而朱大衙内自己除了写完了《大话西游》外,还开始写《牡丹亭》,此外《石头记》也开了个头了。 至于穿越者为什么都喜欢写《红楼梦》,谁让女孩们都喜欢看呢,总不能写个《水浒传》给我们美丽可爱的王女宗妹妹看吧。 说到《水浒传》,朱庭隆想起了那个宋江,与其把他继续关在屏山寨不如拉来给老爹当个幕僚,那人还是有一些谋略的。 这一日,江南纺织公司董事长江夫人来到昌兴县找到了朱庭隆,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织布的棉纱快断货了。 “还有多少库存量?”朱庭隆直接问道。 江夫人道:“最多维持十天了。” “足够了,我之前告诉你要想降低成本我们还要开纺纱厂,棉纱自己生产,还不会被人卡脖子。”朱庭隆说道。 “什么是卡脖子?”江夫人问。 朱庭隆解释道:“就是被供货商扼住咽喉,能掐死我们的生产。” 江夫人疑惑道:“即便是我们自己弄纺纱厂,那我们得建个五千架纺机的纺纱厂才能供的上江南纺织,更不用说还有洪昌布庄自己的织布厂。” 朱庭隆笑道:“江夫人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现在的纺机纺纱效率低,以前的织机和纺机可以基本做到一比一就能正常生产。但是现在我们织机速度上来之后,纺机的效率没提升。” 说到这里,朱庭隆叫来了杨胖子,他让杨胖子去把那个叫牛顿的工匠请来。 牛顿来了之后,朱庭隆拿出一张图纸给牛顿看,问道:“这样的纺机多久能造出来。” 牛顿看了片刻道:“这纺机有些复杂,特别是锭子有二十个之多,但好在用的部件都是标准件,我估计两天能出样品。” 朱庭隆摇摇头说:“太慢了,我要八天内制作出五百架来。钱不是问题,匠人可以请江董事长调配。” 牛顿沉吟片刻道:“除了我们自己培养的两百名工匠,我还需要三百名工匠,这样我可以试试。” 江夫人说:“我把越州的工匠全部调过来供你差遣。”牛顿领命后拿着图纸便离去了。 朱庭隆道:“这些工匠要好好培养,将来可有大用处呢。” 江夫人问:“这纺机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当然不是,这可是前世大名鼎鼎的珍妮机。18世纪中期,英国棉纺织品越来越多地销往海外,手工工场的生产技术供应不足。为了提高棉纱的产量,人们想方设法改进生产技术。 18世纪60年代,织布工詹姆士·哈格里夫斯发明了“珍妮机”。“珍妮机”一次可以纺出许多根棉线,极大地提高了生产率。 最初的珍妮机只有八个锭子,到最后珍妮机最多可以装到八十个锭子。朱大衙内只设计了二十个,简直是给自己留了巨大的进步空间。 …… 邱扒皮躺在躺椅上,悠然自得的看着一本名叫《诸邪退散》的闲书,也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写的都是些悬疑灵异的事情。 邱安走进来对着邱扒皮道:“老爷,三家大棉纱商都按照老爷的吩咐给洪昌布庄和江南纺织公司断了棉纱了,估计他们也撑不了几天了。” 邱扒皮歪了歪头说:“妈的,活该。这小子不讲武德,布价直接市场价的一半,我们这都连亏一个月了。” 邱安道:“幸亏老爷及时出手,不然我们在昌兴县的几家布庄很快就要关门了。” 这时邱扒皮的二弟邱林进来了,直接往旁边的圈椅上一坐,说:“邱安给我来杯茶,渴死我了。” “你来干什么?”邱扒皮把书放在一旁。 邱林道:“我刚跟所有布庄都盘了盘账目,过去一个月,我们总共卖出去十匹布……。” 邱扒皮从躺椅上跳起来道:“什么?越州的布庄也卖不出去?” 邱林道:“洪昌布庄也开始按照市价的半价在售布了。” 邱扒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洪昌布庄配合江南纺织公司开始彻底的与邱记开打价格战了。 “大哥,这还不算啥,江南纺织公司已经开始向谢家的布庄供货了,谢家准备以自己的织布厂入股江南纺织公司了。”邱林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邱扒皮一把把书本扔到地上使劲踩了几脚道:“棉纱,把所有的棉纱商都给我叫来,我一根棉纱都不给他供,我看他用什么织布。”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韩尚奇 在等待纺机到位的日子里,朱庭隆带着淼儿和朱泳伽乘坐他的私人游艇“清岳号”来到了越州。 此行的目的一方面是看看王家何时启程,另一方面是向王恬求一幅字。 朱庭隆三人先是来到了刺史衙门,结果门子告诉他,王恬已经收到新的任命了,刺史衙门现在是由刺史別架大人署理。 于是三人转而往王家府邸而去,到了王家之后,经过通禀就见到了王恬。 王恬今日穿了一件白色提花纹长袍,整个人的气质与之前封疆大吏的威严变化很大,现在就是一个中年文人的样子。 朱庭隆随着王恬来到了花园中,王家的花园中一些花已经开放,在早春的阳光中炫耀着自己的美丽。 淼儿和朱泳伽跟在后面,她们被这花园里的繁花似锦给吸引了。 “前些日子朝廷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我要进京任大中正了。”王恬缓缓说道。 朱庭隆笑笑说:“恭喜王大人高升,能够为国抡才,真是大宁之幸啊。” 王恬说:“为国抡才?不过是为世家铺路而已。” 朱庭隆说:“大人,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恬微微颔首道:“清岳,你何时如此生分了。” “大人,可要守住本心,为大宁计,为百姓计啊。”朱庭隆对王恬深施一礼。 王恬脸上现出震惊之色,他一直把朱庭隆当成一个晚辈看待,但朱庭隆这番话,让他感觉自己一直还是低估了他。 这时王女宗小跑着来到了花园,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立领绸裙,整个人显得明媚可人。 她看到朱庭隆后,哼了一声便不再看他。转身把手里的披风给王恬披上道:“外面有点风,别着凉了。” 王恬把披风脱下来丢给她说:“你知道我平日不喜穿新衣,怎么又拿一件新衣来?” 众人哑然,原来这王大书法家还有这毛病,穿新衣服会让你皮痒痒吗? 王女宗笑了笑说:“知道啦,阿爹,我给你换一件旧衣。”说罢小跑着离去。 没多久又跑了回来,将那件披风给王恬披上,王恬面色不悦道:“怎么又是这件?” 王女宗道:“这是旧衣啊。” “这不是刚才那件吗?”王恬疑惑道。 王女宗笑着说:“已经穿过一次了就是旧衣了。不来新何来旧?” 王恬听罢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被王女宗的小聪明折服。 朱庭隆见气氛如此之好就对王恬说:“王大人,前几日遇到一个蜀地来的商人给我讲了蜀地的一些奇事,特别是那边的路,异常的难行。我由此想出一首诗,想赠与王大人。” 王恬闻言大喜道:“好!我们到前面凉亭中,婉儿,你去着人准备纸笔,我要为清岳执笔。” 朱庭隆想,不送你首诗怎么好意思让你给我的新公司题字呢。 待众人都在凉亭中落座,王恬将毛笔蘸饱了墨,静静的等待着朱庭隆开口。 朱庭隆酝酿了半天情绪终于开口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王恬边听边刷刷刷的在纸上书写,待写完这三句后,他见朱庭隆停顿了,便也停笔休息。 他复诵了这三句诗,他觉得虽然是极好的,但是与朱庭隆其他的诗句比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朱庭隆刚吟完这两句,就听到有一个人大喊“停,不要再吟诵了!” 众人四顾,发现一个年轻人正往这边奔跑,朱庭隆一看这不是王希知吗? 王希知跑过来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刚才女宗跟我说,你要作诗,我就赶紧放下手里的事赶过来了,怎么样没写完吧?” 在场众人全部一脑袋黑线。 朱庭隆点了点头说:“还有两句。” 然后王希知对王恬拱了拱手道:“大伯,侄儿鲁莽了,只是太想见证这时刻了。” 王恬笑骂道:“跟你爹一个德性,看到好诗就要疯癫。” 王希知尴尬笑笑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朱庭隆终于将最后两句诗吟了出来:“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我为此诗取名《行路难》。” 王恬奋笔疾书写完,然后重复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好啊,好啊!”他兴奋的把笔用力的往砚台里一投道:“清岳,真是好诗,千古佳作!” 王恬因为这首诗重新认识了朱庭隆,他从心底已经认定这个年轻人才是最懂自己的人。 王希知赶忙上前把整首诗读了一遍,读完他拍手道:“值了,值了,刚才跑的时候把脚扭了,原来是因为要欣赏这首诗,不亏!” 王女宗听罢也不再怨恨朱庭隆把紫霞和至尊玉的故事写的那么凄惨了,两眼放光的看着朱庭隆。 朱泳伽则用胳膊投了淼儿一下,淼儿默默的低下头,朱泳伽见状则摇摇头无奈轻叹了一声。 王府管家王川小跑着来到凉亭,他对王恬道:“有一个叫韩尚奇的人前来拜访,他自称是荆州韩家的。” 王希知道:“我记得这个人,元夕诗会的时候见过他。” 王恬沉思片刻道:“让他去前厅等候,我这就过来。” 王恬将那首《行路难》收好后便往前厅而去。朱庭隆王女宗等一众年轻人则继续在花园里聊天赏花。 王希知方从诗句中缓过神来,他才发现今天有一个生面孔,而且这女孩还生的怪好看呢。 王女宗对朱庭隆道:“《牡丹亭》和《石头记》快些写!” 朱庭隆则笑笑说:“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你忙什么呢?”王女宗问。 淼儿则接过话来将朱庭隆最近的所作所为讲给了王女宗听,王女宗炽热的眼神看着朱庭隆,她没有想到这个初见时还有些讨厌的人竟还有这些作为。 朱泳伽摸着脑门子替淼儿着急,她觉得淼儿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 肤色黝黑的韩尚奇坐在王家的前厅中静静的饮茶,当他看到王恬进来的时候,忙起身施礼道:“小侄韩尚奇见过伯父。” 王恬端详了一下他道:“你是荆州韩家的?” 韩尚奇道:“正是,家父韩豁。” 王恬惊奇道:“你是朗子兄之子?” “长子。”韩尚奇答道。 “快快请坐。我与朗子兄情谊深厚,当年我们同在太常寺任职。”王恬道。 韩尚奇坐回位子上道:“家父也经常提起伯父。而且家父对伯父治理的越州一直称赞有加,所以让我前来求学。” 王恬笑道:“你们父子俩也真是,到我这里来求学也不给我说一声。” “家父也是怕扰了伯父。”韩尚奇笑道。 王恬问:“今日是来认个门?” 韩尚奇起身走到王恬面前深施一礼道:“小侄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见伯父,伯父不日要进京,如再不提怕就要跟着进京去提了。” 王恬疑惑道:“什么事?” 韩尚奇从怀里取出自己的生辰贴道:“小侄是来提亲的!”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王女宗的期待 江宁城,靖王府邸。 王道身穿常服坐在厅堂内,身边站着他最信任的幕僚徐良。 这座府邸的主人迟迟没有出现,但王道相信在自己离京前这位靖王一定愿意见他一面的。 良久,两个王府侍从抬着步辇进了前厅。 步辇上坐着一个身穿玄色鸟纹华服的人,他带着一面黑色面具,面具下一双凌厉的目光透射出来。 此人便是大宁帝国唯一的异姓王靖王兀臼。 兀臼并不姓兀,至于他姓什么,或许只有册封他们家族的皇族清楚。 这天下包括平国和郑国只有两家人是没有姓氏的,一家是承继了前朝大齐皇族血脉的大宁皇族,另一家就是大宁靖王家族。 据说兀臼的先祖在大齐末年曾经收留过没落的旁支皇族,并且为了保护这一支牺牲了很多族人。 大齐灭亡时,旁支皇族在兀臼先祖保护下在四大世家拥立下南迁建立了大宁。 为了对兀臼的先祖表示感谢,皇族册封其为靖王,并且去除了他的姓氏,命其世代守护皇族安危。 而兀臼是第六代靖王,前六代靖王除了初代其余的都没有活过四十岁。 侍从缓缓放下步辇,将靖王兀臼从步辇上扶起来,架着他坐到了座位上。 王道放下手里的茶碗道:“靖王殿下,可把你等来了。” 兀臼沙哑的声音说:“你不该来找我,岳父大人。” 王道笑了笑道:“十八年了,你始终不肯见我,你还在怀疑我与当年那件事有关?” “我无法不怀疑。”兀臼简短的回答。 王道叹了口气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以为我会对我最疼爱的女儿下手?” “不要解释了。恐怕你们下手的时候并不知道建业宫里是我们一家。”兀臼用手拍着桌子,手背上都是烧伤留下的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道惨笑摇头说:“我今日来不是与你说这些陈年旧事的。我是来告诉你良弼可能还活着。” 兀臼颤抖了一下,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王道愣了一下说:“也对,你掌管着金蝉卫,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你一定也能知道。” …… “贤侄?你莫不是在说笑?”王恬一口茶水喷出老远。 韩尚奇依然保持递帖子的姿势再次说道:“小侄自元夕见过女宗妹妹后就对她念念不忘,今日特来提亲。” 王恬擦了擦嘴上的茶水,毕竟是封疆大吏又是世家大族的长房,王恬很快稳住了心神道:“可与你父母言说?” 韩尚奇摇头道:“尚未。” 王恬似乎抓住了重点,他缓缓道:“婉儿年纪尚小,我与你伯母还没打算这么早把她嫁出去。此外就算上门提亲也要你父母亲自三番登门才合礼数。” 韩尚奇愣了愣道:“小侄是担心伯父一家进京后提亲就没那么方便了。” 王恬心说,这韩家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耿直,果然是兵痞子出身的世家。 “这次先不要说了,如果你确实青睐婉儿,就当让父母带上媒人亲自登门提亲,这样才是对王家的尊重。”王恬沉声说道。 韩尚奇就算耿直也能听出王恬话里的意思了,忙致歉道:“是小侄鲁莽了,必回去请家父家母登门提亲。” 王恬又道:“我与汝父交情匪浅,如若婉儿不愿意,我也不希望就此冷了关系。此事我记下了,待我回去问过你伯母和婉儿再说。” 韩尚奇听罢点头道:“如能娶到女宗妹妹,我愿付出一切。” 王恬呵呵一笑说:“少年郎,还需更稳重一些啊。” “伯父教训的是。”韩尚奇痛快的承认道。 …… 花园里,王希知想带朱泳伽去看自己的书法,朱泳伽痛快的答应了。朱庭隆和王女宗还有淼儿围着花园继续散步聊天。 三人走到一处水廊,王女宗问淼儿说:“怎样,这就是我上次与你说的地方,以前跟阿爹在江宁的时候,园子里也有这么一处水廊。” 她比划了比划说:“比这处要小一些。我喜欢在这水廊上读书,回到越州后阿爹见我怀念那水廊,便命人修了这处。” 淼儿羡慕的说:“王大人真是疼你呢。” 王女宗挽着淼儿的手说:“走,一起逛逛。” 朱庭隆像一根棍子一样跟在后面根本插不上话。 但走了一会,淼儿想起公子要交给王女宗的手稿还在朱泳伽那里,于是赶紧去寻朱泳伽取手稿了。 留下朱庭隆和王女宗二人,王女宗道:“你为何要将紫霞写死?” 朱庭隆心里叫屈,人家原作就是那样写的,我是尊重原作好吧。 但嘴上不能这么说啊,于是朱大衙内道:“只有紫霞死去至尊宝才能投身更伟大的事业。” “男子都是如此吗?将女子视为自己的羁绊?”王女宗淡淡问道。 朱庭隆道:“也不尽然,只不过至尊宝的命运就是要去取经。” 王女宗突然盯着朱庭隆道:“如果有一天你要做一件大事,需要牺牲我才行,你怎样选择?” 朱庭隆心里飞速计算着,求生欲告诉他这里没有标准答案只有最佳答案。 “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你寄给我的《石头记》我也看过了,很好。”王女宗转过脸去看着微波粼粼的湖面道。 朱庭隆说:“你喜欢就好,待你去了江宁,我会继续写给你看的。” 王女宗听罢眼神黯淡的道:“你会去江宁吗?” 朱庭隆赶忙安慰道:“我有时间一定会去的。” “你有没有什么送给我?”王女宗期待的看着朱庭隆。 朱庭隆道:“我有一首诗送给你。” 王女宗阻止他说:“先不要,我先送你一物。” 只见王女宗伸手将自己发髻上的一只玉簪抽出,说道:“这是我阿娘当年向道尊袁保寰求得,上面还刻了我的乳名。” 她将玉簪放于掌心,看着朱庭隆。 朱庭隆迟疑了片刻,伸出手去拿那只玉簪,就在他捏起玉簪的那一瞬间,王女宗的手一下握住了朱庭隆的手。 朱庭隆感觉自己的右手如同触电一般,迅速的将那股神奇的感觉传遍全身,他的心砰砰砰狂跳。 她这是做什么?这样好吗? 但他的左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出去握住了王女宗的另一只手,柔软光滑温润如玉……一切形容词在那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王女宗低头看了看被朱庭隆握住的手,道:“我要告诉阿爹。” 朱庭隆道:“好。” 王女宗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朱庭隆握的非常的紧。 她先松开了握着的手,然后问:“你握够了吗?” 朱庭隆道:“没有。” “你怎如此惫懒?”王女宗嗔怪道。 这时淼儿拿着一叠书稿往这边走来,当她看到朱庭隆握着王女宗的手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今生最可怕的事情。 她头有些晕,浑身无力,缓缓的瘫坐在地上,手里的书稿撒了一地。 朱庭隆和王女宗听到声音往这边一看,两人赶紧各自抽回了手。 朱庭隆用锦帕将玉簪包好放入怀中,和王女宗一起过去将淼儿扶了起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昌兴城投公司 这时朱泳伽和王希知也过来了,看到淼儿瘫坐在地上也一起帮忙把她抬到了水廊中,朱泳伽帮忙捋胸口掐人中,一顿操作猛如虎。 就听见淼儿一口气喘了上来,然后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朱庭隆和王女宗还有王希知呆立当场,不知道是怎么了。 淼儿抱着朱泳伽呜呜哭着,也不说话。朱泳伽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说:“别哭了,我们回家吧。” 朱庭隆见状也便与朱泳伽一起扶着淼儿离开,就要走出王家大门的时候,王女宗对朱庭隆喊了一句:“我等着你的诗呢。” 朱庭隆头也不回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王希知挠挠头也伸出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问王女宗:“婉儿,什么意思?” 王女宗看着朱庭隆远去的背影道:“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散落在花园里的书稿,便向着花园跑去。 …… 回到了昌兴县后,淼儿已经能自己行动了,她气鼓鼓的回了自己家。 朱泳伽跟随朱庭隆往衙门走去,朱泳伽对朱庭隆道:“哥哥,你喜欢王家小姐?” 朱庭隆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朱泳伽笑道:“是个好女子。不过淼儿怪可怜的。” 朱庭隆苦笑道:“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的。” 朱泳伽道:“她可没把你当哥哥看呢。” 两人走到后院的时候见到屠苏酒业的丁先生带着两个徒弟站在院子里。 见朱庭隆回来,丁先生赶忙上前道:“公子,来给你报一下屠苏酒业和江南纺织公司近两个月的财务情况。” 朱庭隆引着三人进了自己的书房,朱泳伽帮忙给他们泡了茶,也饶有兴致的坐在旁边听。 丁先生迟疑的看着朱庭隆,朱庭隆道:“我妹子,自家人。” 丁先生这才将屠苏酒业近两个月的财务报表和江南纺织公司的首月财务报表拿出来。 他首先汇报了屠苏酒业的经营情况。 虽然年后大宗订单需求降低,但是屠苏一粮液的市场进一步打开,特别是元夕以后来自越州各酒坊的订单量激增,再加之产能的提升,年后两月共卖出一粮液酒一千四百坛。 按照年后调整的售价二十五两一坛,屠苏酒业一粮液营收三万五千两,生产及运营成本共计四百两。 朱庭隆满意的点了点头,问:“张小白那边呢?” 丁先生又将张小白新酒的情况进行了汇报,开卖一个月以来,张小白共售出一斤装两千瓶,二两小包装一万瓶。 张小白上市后一斤装定价为五两银子,二两装定价为一两二钱银子,广受年轻人的好评。 在丁先生即将报出张小白营收的时候,朱泳伽说:“这么厉害,一个半月就收入了两万两千两?” 四个男人一齐看向了她,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妮子能这么快就算出结果来了。 朱庭隆道:“你还挺能算嘛。”朱泳伽低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丁先生道:“张小白一个半月的投资和运营成本共计七百两。也就是整个屠苏酒业前两个月共获利五万五千九百两。” 朱庭隆笑道:“嚯,还真是个摇钱树呢。这昌兴县一年的税收折算也不到十万两银子呢。” 这大宁的钱果然都藏在世家豪族的手里了,国家反倒是穷的叮当响。 说到税朱庭隆问丁先生:“我们应该给官府缴纳多少税?” 丁先生道:“按照大宁税制,商贾纳税是按照二十税一来缴纳的。所以我们应该要缴纳两千八百五十两银子的税。全年下来预计要缴纳四万两银子左右。” 朱庭隆道:“可以可以,这一下几乎就占了昌兴县一半的税收了。明天封上五千两银子我们去主动上税。” 之后丁先生又将江南纺织公司一个月来的经营情况作了汇报,一个月来江南纺织公司净生产布匹四万匹,全部售罄,但是由于按照低价售出,加之投资与运营支出,目前净亏损一万八千两。 对于这亏损朱庭隆并不介意,他知道这是黎明来临之前的黑暗,他坚信再过月余,这越州的纺织业将会迎来巨变。 待丁先生走后,朱庭隆跟朱泳伽说:“我看你对做生意挺感兴趣,要不要去试试?” “我一个女子,怎么做得来?”朱泳伽红着脸道。 “你又不是少手少脚的,男子做的你有什么做不得的?”朱庭隆鼓励道。 朱泳伽兴奋的问:“哥哥,你真这么想的?” 朱庭隆拍了她脑袋一下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我们江南纺织公司的董事长也是女的。” 朱泳伽想了想后鼓起勇气说:“哥哥,让我也试试吧。” 朱庭隆道:“好,你明天先去张小白酒业那边,从学徒开始,你要将整个经营和财务都学会,我要把你培养成专业人员。” 朱泳伽兴奋的拍手,开心的回了自己房间。 朱庭隆石化当场,你跑了,我的书谁来代笔啊! 他瞅了瞅即将完本的《地之理》上册,感觉写了这么多内容好像还缺点什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之后,他发现缺少的是……世界地图。 对,有了这幅地图就能更直观的理解书中内容,还能引起人的好奇心,激发他们探索世界的兴趣。 于是,朱衙内拿出他的宝贝石墨笔在纸上开始画着世界地图,这幅地图在他的前世初中课堂上他不知道临摹了多少次,如今画起来自然是信手拈来。 …… 三日后,就在昌兴县衙朱东志召集了昌兴城市投资公司的一众人员召开了公司第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上朱东志对昌兴城投近期的表现表示了肯定,提出昌兴城投后续要继续为发展本县作出贡献。 公司监事屠苏酒业董事长张清利对公司的业绩及财务的监督情况进行了汇报,指出公司亏损的现状。 董事长黄主簿按照之前与朱庭隆讨论的内容对后续工作进行了部署。 目前公司主要投资了江南纺织公司,但江南纺织公司目前面临棉纱断供的问题,江南纺织已经在着力建设纺纱厂,建议公司进一步投资纺纱厂以增大对江南纺织的持股比例。 同时公司要着眼更多产业,比如朱庭隆建议的食盐精加工产业,这样可以解决一些劳动力的工作问题,同时可以利用昌兴县已有的盐票。而食盐精加工后价格可以高达原来的四倍,必要时可以进普通盐加工成雪花盐出售。 考虑到公司现在的资金情况,公司监事建议公司引入更多资金。 朱庭隆表示引入资金的方式有很多种,一种是直接引入现金,另一种是持有优质公司的股份获得其红利。 会议最终一致同意屠苏酒业以其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价五万两入股昌兴城投,同时昌兴县衙门再次发行三万两三年期县债增资昌兴城投。 如此一番操作后,昌兴县衙门和屠苏酒业分别对昌兴城投持股百分之四十八,具有了对公司的绝对话语权。 而昌兴县衙门通过这次股份变动持有了屠苏酒业百分之十的股份,预计每年可以分得四万两左右的红利。 会后老张头找到朱庭隆说:“公子,你有时间去看看淼儿吧,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朱庭隆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啊。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新昌制盐 此时此刻,淼儿的母亲高氏正在劝说着女儿。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高氏问淼儿。 淼儿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听到这话再次流下眼泪。 “你若是喜欢朱公子,我与你爹去找朱老爷言讲,我们就是倒贴了又如何。”高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淼儿说:“娘,晚了。” 高氏奇怪道:“怎么晚了?” “他,他已有新欢了。”淼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 高氏更是摸不着头脑了,问道:“新欢?那旧欢是哪个?之前没听说啊。” 淼儿停下哭泣,觉得母亲说的很有道理,没有旧欢哪来新欢。 她理了理思绪道:“我是钟意朱大哥的,但是朱大哥钟意的是王家的千金女宗姐姐。” 高氏想了想便说:“还没成亲就能争,你喜欢他,那就去争。” 淼儿道:“我拿什么跟人家争呢?家世、相貌、才气方面,女宗姐姐样样比我强。” 说到这里她忽然还想起了那个傅泓雨,于是觉得成功的希望实在太渺茫了。 …… 锦绣楼里的傅泓雨正在写着书信,她眉宇间现出一抹温情,待她写完从头到尾的读完后,装进信封。 蓼蓝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一叠书稿说:“朱公子又寄来的书稿,小姐。” 傅泓雨接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我以舞姿囚帝王》,她噗嗤一笑说:“这朱公子真是妙人。” 待她读完那十几页书稿后,托着腮开始走神。 蓼蓝拿起刚才写好的那封信说:“小姐,要送出去吗?” 傅泓雨说:“过些日子再说吧。” 蓼蓝便打算将信放在床下的暗格里,但打开暗格她才记起这是近两个月来小姐放起来的第五封信了,以前小姐可是每十天左右就要给邺城那位贵人去一封信的。 蓼蓝对傅泓雨道:“小姐,那首《青玉案.元夕》现在已经是名动天下了,隔壁的花弄影娘子天天遣她的婢女来找我打听是哪位才子所作。” 傅泓雨道:“你便告诉她就是了。” 蓼蓝撇撇嘴说:“那可不行,那花弄影娘子向来是个主动的人儿,她万一去找朱公子求诗词呢?” 傅泓雨笑了笑说:“这倒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不过我们抢了人家的头牌的位子,给人家提供点情报又如何呢?” 蓼蓝歪头想了想说:“也是,我们本来也不是真的来当头牌的。” …… 今天元信特别的高兴,因为在他的组织下,已经在县北的滩涂上建了三条雪花盐的生产线,完全解决了一百五十人的岗位的问题。 元信今天请来了朱庭隆,希望朱庭隆给大家讲讲话鼓鼓劲。 朱庭隆也没空手来,他带来了屏山寨原来的二当家宋江。现在的宋江在昌兴县给朱东志做幕僚,负责水利和盐铁赋税之类的工作。 把他叫来恰好是因为他负责这一块,现在的宋江乖的很,而且还很能干。 元信把屏山寨的人聚集在一起,朱庭隆站在人群中央举着扩音筒道:“各位屏山寨的父老乡亲们,我们离开这片土地太久了,我们曾经热爱这里,曾经为之努力奋斗!” 屏山寨的人们开始点头,他们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回忆着那段时光。 “但是!在天灾人祸面前,我们失去了生计,甚至被逼上屏山当土匪!”朱庭隆说到这里声音严厉了几分。 大家听到之后纷纷低下了头,他们也觉得这段经历是不光彩的。 朱庭隆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好在我们没有失去我们心中对善的期盼,我们仍想做回普通百姓。现在我们有一个机会!一个足以让大家大翻身的机会!” 元信本以为朱庭隆就是给大家加加油,怎么套路这么深? “昌兴城市投资公司打算建立一个食盐加工公司,这个公司的业务囊括了晒盐、食盐加工和销售!由于是官府的产业,自然稳定、有话语权,大家再也不用担心被盐商压价,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制盐作坊破产了。” 有的人开始议论了起来。终于有人喊道:“那我们岂不是给官府打工了?” “没错!你们最近应该也知道江南纺织公司的事了,你们去问问那些给官府打工的人现在过的如何?官府除了给他们付工钱外,还管吃管住管医病!” 有人说:“我听说是这样的,那给官府打工可比自己干好多了啊。” “自己干的时候不是都给盐商打工了吗,自己才赚多少?” 有个胆子大的问朱庭隆:“那官府不怕盐商压价吗?” 朱庭隆点了点头说:“问的很好。以前你们是各自为战,盐商对付你们只需要各个击破,现在有了制盐公司,而且我们的盐是天下最好的雪花盐,我们就有定价权,你不找我们买,你哪也买不到!” 顿了顿他又说:“今天你们自己这三条生产线可以养活你们一百多人,将来你们娶妻生子之后呢?有了制盐公司你们的家人也可以去工作,每个人都可以拿到工钱。” 铁牛兴奋的问:“那什么时候就可以给公司做事了?” 宋江接过话来道:“制盐公司的名字叫新昌制盐公司,已经在筹备了,快的话半个月就能成立了。而且衙门已经和越州王记桂州于记都已经谈妥,专门提供雪花盐给他们。” 元信激动的问朱庭隆道:“那需要我们做什么?” 朱庭隆笑笑说:“你们只需要与宋二哥签署劳动合同,等待配合公司建立更多生产线,当然只要合同签署了,就可以领取工资了,我们是按每月四次发薪的方式结算的。” 元信听罢狠狠的点了点头,对大家说:“以前我们曾经绑过朱公子,朱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帮我们解决生计,我们跟着朱公子干定了!大家排好队和新昌制盐签劳动合同啦!”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这种欢呼声持续了很久,他们压抑在心里的郁结也随着欢呼排解了出来。 在人们排队签合同的时候,元信走到朱庭隆身边道:“之前答应过公子,如果能解决寨子里人们的生计,我给公子当护卫。” 朱庭隆道:“我惹事太多,还真需要有人保护,元大哥若不嫌弃就做我的贴身侍卫长吧。” “侍卫长?”元信瞪大了眼睛问。 “没错,我要成立个五十人的护卫队,专门保护我一家人的安全。”朱庭隆解释道。 元信点了点头道:“全凭公子吩咐。” 朱庭隆握着元信的手道:“我希望元大哥能给我把这五十人训练的进退有度令行禁止,就像你曾经的军队一样,日后我还有大用。” 元信说:“包在我身上!” 朱庭隆则笑笑道:“元大哥,明天上班!” 元信一抱拳道:“得令!”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珍妮纺纱公司 “邱会长,你说让我们别卖给洪昌布庄和江南纺织公司棉纱,我们可都照做了。”越州棉纱协会刘会长坐在邱扒皮对面满脸巴结的笑道。 邱扒皮点头道:“刘会长,你要知道,邱记才是你最大的主顾。” 刘会长道:“但是因为这么做我们囤下了大量的棉纱无处销售,你看看是不是?” 邱扒皮斜了他一眼说:“你想让我邱记全部吃下?” “邱记能全部吃下当然是最好……”刘会长小声道。 邱扒皮想了想说:“我们也积压了很多布匹,暂时用不到那么多棉纱。你再忍忍,过了这段时间,我把他们的织布厂全部吃下,到时候棉纱我全要。” 刘会长干笑了两声道:“还要忍啊,这半个月我们棉纱协会就找我闹了几次了。” 邱扒皮冷哼一声说:“你们都是目光短浅之辈。你可看到他们这江南纺织公司有多大的市场了吗?你可知道他们的售价有多低吗?” 刘会长愣愣道:“不知。” “不知道紧盯行业资讯,也不知道你这会长是怎么做的。如果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动你棉纱的价格,如果他坐大了,你就仰仗他了,他想怎样就怎样,至少我们邱记还是守规矩的。” 刘会长离开邱府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谁都不想得罪,但是邱扒皮是商会会长,而且邱记的实力确实更大一些,就先按他说的做吧。 …… 今天的袍坊码头是一番热闹的场面,一艘艘大船占满了水道,几百名壮劳力正在从船上搬运着一个个的大箱子。 这些大箱子被运到了先前朱东义一家人租住的院子里,前几天朱庭隆把附近三个院子都租了下来,打通了院墙,安装了支柱,支上了顶棚。 现在打眼一看,已经具备了纺纱车间的雏形。 大箱子在昌兴城投公司总工程师牛顿带领的工匠团队手里很快就变成了一架架机器。 “江董事长、黄总裁,这就是我们新上的纺纱机,我给它取名叫珍妮机。”朱大衙内给公司的两大高管介绍着。 “为什么叫珍妮机?”黄总裁饶有兴致的问。 朱庭隆道:“珍妮取珍贵的小妮之意,是说这机器就像一个勤恳织布的女工,是我们公司的财富。” 黄总裁竖起大拇指道:“好名字!” “有了它,我们再也不用被棉纱商卡脖子了,可以自己生产棉纱,而且速度快成本低,还能解决一大批人的工作岗位。”朱庭隆满意的说。 江董事长说:“恐怕那些棉纱商这次要被邱记坑惨了,让他们一起享受这结果吧。” 到了傍晚,这五百架机器已经安装了一半了,再有两天就可以开工了。 朱庭隆曾经想过把织布机和纺纱机都设计成水驱动的,但是考虑到昌兴县有这么多闲置劳动力,就放弃了这一想法。 回到了家里,朱东志正在饶有兴致的看着书,看到朱庭隆回来,朱东志放下手里的书道:“清岳回来了。” “爹。您在等我?”朱庭隆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 朱东志憋了半天说了一句:“也没啥事。” 朱庭隆觉得老爹的状态很不对劲,便问道:“到底什么事?” “我问了你姑且一听,如果你觉得不妥就当我没说。”朱东志拿起书遮着脸。 朱庭隆用手拨开书,盯着老爹的脸道:“快说吧。” 朱东志清了清嗓子道:“那江夫人年方几何了?” 朱庭隆一下子就明白了,老爹这是遇到爱情了,他便嘿嘿笑了起来。 这一笑,把朱东志笑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朱东志道:“那当我没说。” “别啊,那江夫人孀居多年,家财万贯,如果老爹把她娶回家,我直接不用奋斗了啊。”朱庭隆一边说一边拍手笑道。 朱东志说:“我现在还只是自己想想,人家根本不一定看得上我。” 朱庭隆道:“你这么一说,我想想啊。你俩还真般配,你四十她三十六,星座也合适。” “什么星座?”朱东志问。 “就是,就是说你俩性格合适。”朱庭隆赶紧扯开话题。 朱东志兴奋的问:“你也觉得我们性格合适?上次和她一起出席江南纺织公司的成立仪式的时候我就感觉出来了。” 朱庭隆道:“爹,你早就该考虑这事了,我娘去了这么多年了。我相信她也希望你能过的好,对吧。” 说到这里,朱东志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说:“你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她就像从天而降的仙女一样。” 顿了一顿他又说:“不过江夫人也很好,有头脑有胆识,而且还知书达礼。” 朱庭隆点头道:“改天我请她来家里做客,爹,你可要抓住机会哦。” 朱东志嘿嘿一笑说:“你也别说我了,我听泳伽说你和王家的千金有点意思?” 朱庭隆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玉簪,笑道:“听她瞎说,人家怎么会看上咱这小门小户的。” 朱东志板着脸道:“我儿子现在可是整个越州的风云人物,你的诗文现在可是已经传遍天下了!而且现在你已经创立了……” 朱东志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三家公司了。” 朱庭隆道:“除了屠苏酒业外我可是都没股份的啊。不过告诉你个消息,昌兴城投旗下马上又要有两家新公司成立了。” 朱东志最近忙于政务,没有太关注城投公司的事情,黄主簿一般都是月底才会向他做专项汇报。 他问道:“哪两家?” “新昌制盐和珍妮纺纱,这两家一家是昌兴城投的全资子公司,一家是和江南纺织公司共同出资建立。” “哎,别说了,太复杂了,我听不懂。你就告诉我这俩公司一年能给昌兴城投多少钱吧。”朱东志摆着手说。 朱庭隆摸着下巴粗略算了算,新昌制盐如果上马十条生产线,受制于晒盐的速度,一年大约可以生产雪花盐一万五千斤。 按照普通盐五倍的价格计算,一年可以营收七万五千两,除去成本八千两,和税赋等等,大约净利润六万两。 而纺纱公司主要是为江南纺织提供棉纱,降低棉纱成本,同时还有战略意义,因此不好估计,但是约莫利润两三万两是有的。 “什么?光这两家公司就可以给县里上交七万两?来来来,快算算其他的公司的收入,今年年底的品评就靠你了!”朱东志兴奋的拉着儿子算了起来。 最后经过计算,城投公司今年预计可以获得利润三十多万两,此外这些公司还可以给县里缴税七万两。 “我滴乖乖啊,你这是弄了个聚宝盆啊。”朱东志在接任县丞之时,前任交给他的是个十足的烂摊子,每年税收不足十万两,年年要郡里拨款两三万两才勉强度日。 每年三十七万两的财政收入,这还是没有算上县里本来的税收,这可是过了大县的门槛了。 昌兴县不仅不用再向郡里要钱,还能上交二十多万两银子,到时候赵太守会怎么看自己。 朱东志想着想着开心大笑起来。 “爹,你笑什么?”朱庭隆问道。 朱东志赶紧停下了笑,说道:“我为昌兴县百姓开心!”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送王家 泰安二十七年三月初二,宜出行。 越州府城北桥码头上人头攒动,王家今日要启程去京城江宁。 按照王恬之前的安排,王混和王希知兄弟二人将留在越州,王混是因为刚领了武定军副将的职位,而王希知则是因为还在越州学宫读书,今年底可能要去楚州自己父亲王慎那里。 王家的行李物品整整装了五大船,按照选定的路线要走一千里的水路。 一艘白色的船在城北桥码头上格外惹眼,朱庭隆站在船头眺望着城北桥码头上的景象,他的护卫队长元信则如柱子一般立在他的身旁。 “哥哥,你先安稳坐会,现在也靠不过去。”朱泳伽笑道。 朱庭隆说:“这王家果然是大户,搬个家都能把码头搬的堵船了。” 他坐回了船舱,看了看朱泳伽道:“你昨天去叫淼儿她真的说不来吗?” 朱泳伽道:“来干嘛?看你和女宗姐姐吗?” 朱庭隆干咳几声道:“她们两个原本关系是极好的。” 朱泳伽撇了撇嘴说:“哥哥,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真的觉得淼儿姐姐现在好可怜。” 朱庭隆不接话,他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觉得在张小白能学到东西吗?” 朱泳伽马上也换了一副神态,笑着道:“那当然了,不瞒哥哥说,以前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就是嫁人生子了,自从见了哥哥,我发现自己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朱庭隆赞许道:“女子能顶半边天,不要像那些传统女性一样只知道结婚生子,你也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的。” 听到这话朱泳伽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想起一事道:“哥哥,你昨日与我说的统计学打算什么时候教我啊?” 朱庭隆想起这茬道:“有的是时间,等我把现在手头几本书写完,我就写统计学。” 朱泳伽道:“你这是嫌我写字慢咯?” “那不能,我自己写的还没你快。”朱庭隆笑着道。 这时杜老三终于将船靠在了码头的台阶处,元信对着舱内的兄妹二人道:“公子,可以下船了。” 三人来到码头上,见已经铺上了红毯,两边也放了花篮,送别现场已经布置妥当。 码头上送别队伍里多是越州太守以上的各级官员,还有一些与王家交好的士绅。 忽闻一声炮响,一队仪仗从街口走来,开道者提着一面金漆铜锣,每走几步就敲一下。 没多久三顶大轿出现在人们视野里,欢送的官员士绅立刻迎了上去。 第一顶轿子门帘掀开,王恬身着米色团花纹绸袍,头戴黑色软脚蹼头,面色温和的走出来。 第二顶轿子里坐的是王恬正妻谢氏和王女宗,最后的轿子里自然是王家二公子王皓。 王混则骑着马在仪仗的最后压阵。 王恬携妻子对欢送人员一一拱手道:“恬何德何能竟得诸位相送,真是让恬感激之甚啊。” 卢中正道:“王大人,你我同僚多年,一直你就压老夫一头,如今直接变成了老夫的顶头上司,我要是不来送可是怕你日后收拾老夫啊。”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 王恬赶忙握住卢中正的手道:“愿与豫章公同为大宁抡才,勉之勉之!” 旁边的王川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有两只精致的酒杯,已经斟上了酒。 王恬端了一杯,对卢晟伦道:“豫章公,请!” 卢晟伦本来就是老酒鬼,任何场合都不会对美酒说不的,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之后送别的主要人员一一与王恬道别,待虞城赵太守敬酒时,王恬想起了朱庭隆,他四顾找寻,看到朱庭隆站在不远处对自己点头。 王恬笑着招招手,朱庭隆马上会意,走到了二人面前。 王恬道:“清岳来了也不知道过来和我说说话,以后想听你作诗可没那么容易了。” 赵太守笑道:“大中正如果想听,我派人把他绑了去!”有了屠苏酒业半成股份的加持,赵太守对朱庭隆也是莫名喜爱。 朱庭隆则道:“还用麻烦赵大人吗?” 王恬和赵太守开心一笑,这时王女宗走上前扭了朱庭隆一把道:“你光顾了和我阿爹说话了,也不知寻我?” 王恬见状拉着赵太守到一边去闲聊去了。 王女宗噘着嘴说:“你说,你什么时候去江宁寻我?” 朱庭隆道:“待我将这边的事情料理妥当,再拿到越州学宫的举荐信,我定去江宁寻你。” 王女宗歪着头看着这个五官俊美的年轻男子,想起初见时的情景,她道:“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新家的门子会不会还把你挡在外面。” 朱庭隆也想起了那一幕,道:“有淼儿在,你就会把我引进去。” 王女宗掩嘴一笑说:“好。我等你。” 远处的王希知看着这一幕道:“如果婉儿是我大伯亲生的,那你大哥就会是我王家的人了。” 朱泳伽惊奇道:“女宗姐姐不是王大人亲生的?” 王希知道:“这在王家也不是什么秘密,婉儿是伯母的侄女。大伯除了两个嫡子外还有三个庶子,就是没有女儿。所以伯母就从自己哥哥家把婉儿过继过来了。” 朱泳伽问道:“那她岂不是谢家人?” 王希知说:“是呢,不过大家从小一起长大,也没人把她当外人。不过到了婚嫁之事上自然与自己血脉还是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就见朱庭隆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递给了王女宗,王女宗刚要打开被朱庭隆按住了手。 王希知情不自禁的向朱泳伽靠近了一些,朱泳伽看了看他,没有抗拒。 王恬走上来对朱庭隆道:“清岳,我卸任刺史前已签批了举你孝廉的文书,如果顺利,三天内会有消息,你可莫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 朱庭隆当即拜谢,他没想到王恬真的对这件事如此的上心。 待王家人都登上了驶往江宁的船后,送别的人在岸上与王家挥手告别,朱庭隆更是跟着船一直走了好远。 “婉儿,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韩家小子?”谢氏摸着王女宗的手道。 王女宗摇摇头说:“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我为何要考虑他。” 王恬道:“韩家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他们坐拥荆州之地,大宁五军他们独占两军,还是有实力的。” 王女宗诧异的看着父亲道:“阿爹,你难道不是属意清岳吗?” 王恬呵呵一笑道:“爹是很欣赏他,可从来没说过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他。” 谢氏也说:“那朱清岳是有几分才情,但他出身太低微了,怎么配得上四大世家呢?” 王皓推门进来道:“怎么了,婉儿怎么眼眶红了?” 王女宗赶紧擦了擦眼泪说:“没事。” 王皓看了看王恬,又看了看王女宗道:“你们先聊,我得去补补觉。” 说罢便转身逃了出去。 王恬道:“世家大族子女的婚事从来都要讲门当户对,王皓也是一样,他将来一定也是要娶世家大族家的女儿。”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锦绣楼 就在送走了王家后,赵太守拉着朱庭隆道:“清岳啊,我听说你们昌兴县最近搞的风风火火的,可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 朱庭隆再没脑子也能听出赵大人这是希望能参与一下昌兴县的建设啊。 朱庭隆道:“那些公司都为太守大人准备了半成股份,以感谢赵大人对蔽县的照拂啊。” 赵太守满意的笑笑道:“清岳,你太调皮了,老夫说的是看看郡里能不能也投资一下你们那个投资公司。” “那当然好了。我们其实之前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案,但是怕郡里没兴趣就没敢给您老报。”朱庭隆心里想,如果不给郡里一点好处,事情是很难做成的。 比如这制盐,郡里随时可以把盐票收回,那昌兴县的盐业就是非法的了。 赵太守闻言道:“什么方案?说来听听。” 朱庭隆便说:“昌兴县城市投资公司准备六月的时候再增资引入新股东,届时只需要投入十万两,就可以获得昌兴城投一成的股份。” 赵太守脸色一沉道:“郡里哪有那么多闲钱?” 朱庭隆道:“大人别急,我们已经给郡里想好了。可以借钱投资啊!” “借钱?”赵太守疑惑道。 朱庭隆解释说:“郡里可以向昌兴城投借款十万两,然后拿来入股昌兴城投啊。” “还能这么搞?”赵太守惊奇的问。 朱庭隆叫过朱泳伽道:“给太守大人算算这笔账。” 朱泳伽对赵太守微微一福道:“大人且听。昌兴城投一年可获利三十余万两,一成股份可以分得利润三万余两。因此如果向公司借款十万两并获得一成股份的话,只需要三年,就可以用利润分红把这笔借款还上。” 这话赵太守听明白了,也就是郡里一文钱不用出,就可以获得公司的一成股份,最多就是三年拿不到分红而已。 这操作让赵太守很是满意,他竖起大拇指道:“好!就这么办了。清岳啊,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赵太守当然知道这是实打实的政绩了,一方面可以美化成支持了县里的发展,另一方面是实实在在的获得了资产。 …… 朱庭隆本打算和王混王希知兄弟告别,但王混不肯放他走,硬是要拉着他们去锦绣楼听曲。 朱庭隆犹豫着,我是去呢还是去呢,要不我还是去吧。 于是就让元信带着朱泳伽在越州城逛一逛买买喜爱之物,自己则跟着王氏兄弟去锦绣楼。 朱泳伽也是知道文人才子都爱去那地方,这在这个世界简直是正常不过,自己的哥哥作为一个合格的衙内就是要去才对。 锦绣楼位于越州城东涤荡湖畔,要登楼必须先乘船穿过整个涤荡湖。 锦绣楼的人说这是当年柳亚圣定的规矩,要上楼先涤荡心灵方可。 “这锦绣楼是柳亚圣所建?”朱庭隆惊讶道。 王希知说:“是啊,包括整座楼的设计和楼里的规矩都是柳亚圣定的。” “那这楼岂不是几百年了?”朱庭隆怀疑这时代建筑的牢固程度。 王混道:“早烧了好几次了,这都是重建的。每次烧了或者塌了就有人出钱重建。” “这楼竟有如此魅力?”朱庭隆笑道。 王希知严肃的说:“你去了就知道了,这楼里的女子所传唱之曲与别处不同的。” 待三人乘舟穿过涤荡湖时,朱庭隆举目四顾,只见这湖面烟波浩渺,远远的湖岸上尽是翠绿色,湖风一吹,整个人心神荡漾。 的确是感觉在外面的事情都被洗涤一空的感觉,果然是一处好水。 在到达岸边后,有清丽的婢女引着三人从码头穿过一处长长的水廊,这处水廊竟然比王家的还要长一些。 走到水廊尽头,婢女给了三人一人一个布包。 朱庭隆疑惑的看向二人,王希知道:“这是规矩,进锦绣楼的客人都要带上面具穿上灰色长袍。意思是进了楼,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王混也说:“任你是仇家也认不出对方,你是王公子弟在这里也显不出高贵。” 朱庭隆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学着他们二人的样子,穿戴停当后跟着婢女继续前行。 终于在穿过一片竹林后,朱庭隆看到了那座锦绣楼。 朱庭隆盯着这建筑物,他觉得自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眼前的这建筑分明就是……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嘛。 二人见他愣住,催促道:“快走吧,没见过这么宏伟的建筑吗?” 朱庭隆道:“见过,只不过没在这里见过……” 二人拉着他走进了这座形似歌剧院的锦绣楼。 进了锦绣楼后换了一个婢女引导着三人走过一段走廊后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厅堂,这厅堂里灯火通明,整个色调是一种淡黄色,让人感觉暖意袭人。 婢女引着三人坐下后,又有人给三人端上了各式吃食和一壶酒。 王混问道:“今天有没有花魁演出?” 婢女则道:“花魁对公演出是每十天一次,今日恰好没有。如果公子想看也可以单独约花魁,不过锦绣楼一向是提前三日预约的。” 王混摇头道:“来了几次都没见到花魁表演。上次请去的傅泓雨是去年的花魁,再之前是一个叫花弄影的花魁。” 王希知则笑道:“多好啊,两个花魁竞争才好看。” 就在这时新一轮演出开始,一名身着淡紫色纱裙的女子走上大厅中央的舞台,对着听众微微一福,之后她对着旁边抱着乐器的女子们轻轻颔首。 舒缓的音乐响起,跟随着音乐,女子用低沉但婉转的嗓音唱着: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 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 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 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朱庭隆本来在饮茶,听到这里噗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正好喷到坐在他们前面桌的人后背上了。 前面的人怒气冲冲的回过头要揍朱庭隆,被王混一把抓住了手,并捏的他关节咔咔作响。 朱庭隆慌忙示意王混把手放开,给那人道歉道:“兄台见谅,是兄弟不小心。” 那人扯着嗓子说:“一句不小心就想划拉过去吗?”于是又伸出手来想抓朱庭隆。 这时一只玉手抓住那人的手腕轻轻一推,那人便坐回了位置上。 待又要发作时,却听那玉手的主人道:“客官今日卖我一分薄面,如何?”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傅泓雨与花弄影 那人却笑嘻嘻的说:“好,傅姑娘的面子必须要卖!” 傅泓雨轻拍了那人肩膀一下道:“客官先去把湿了的衣服换了吧。一会我要上台表演呢,你总不能穿着湿衣服看吧?” 那客人便乖乖跟着傅泓雨的婢女出去换衣服了。 朱庭隆一看原来是傅泓雨来帮忙了。 傅泓雨坐在了朱庭隆的旁边道:“自元夕一别已有一个半月了吧?公子怎么才来看奴家?” 朱庭隆道:“傅姑娘好神通,我们这么穿你都知道是我。” 傅泓雨如水的眸子盯着朱庭隆道:“公子,这衣服和面具挡得住别人可挡不住公子呢,公子光芒四射走到哪里都遮不住。” 朱庭隆呵呵一笑说:“姑娘能否说人话?” 傅泓雨给朱庭隆斟了一杯茶道:“公子先说刚才为何喷了茶水,是锦绣楼的茶水不好吗?” 朱庭隆道:“非也,是被锦绣楼姑娘的歌声震惊了。” 傅泓雨掩嘴一笑说:“有奴家的歌声好吗?” 朱庭隆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你在跟踪我。” 傅泓雨看了看朱庭隆的手,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笑道:“公子,我只是对涤荡湖的船工说过,如果有一个五官俊美谈吐不凡的姓朱的公子乘船,一定要告诉接客人的婢女。” 朱庭隆抽回手道:“傅姑娘不是我大宁人吧?” 傅泓雨看了看王希知点了点头又对朱庭隆道:“咱们光顾着说话了,都冷落了你同来的好友了。” 说罢她又给王希知和王混斟了茶递了过去,王希知点头接过,王混则盯着傅泓雨一动不动。 王希知见堂兄失态,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王混这才用袖子去擦口水,结果发现自己戴了面具,嘿嘿的不好意思的笑了。 傅泓雨也咯咯笑了起来,她道:“朱公子,你这好友好生有趣。” 朱庭隆又问了一遍:“傅姑娘不是大宁人吧?” 傅泓雨这才道:“奴家的父亲是东胡人,母亲是蠕蠕人。公子为何对奴家的身世这么感兴趣?” 朱庭隆道:“我观姑娘肤色雪白,鼻梁高挺不似中原人。” 傅泓雨说:“朱公子好见识。奴家自幼便跟随父母去江陵城经商,后来才来的大宁。” “如果傅姑娘不是有着这不同于大宁女子的长相,也未必能成为去年的花魁。”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朱庭隆背后出现。 朱庭隆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穿粉绣饰纱裙,身披团花锦缎头上挽着灵蛇髻的女子站在那里。 再看这女子的相貌,鹅蛋脸上一双丹凤眸,小巧的鼻子下是两片丰满的唇,妥妥的一个御姐啊。 傅泓雨站起身走到女子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对朱庭隆道:“朱公子,这是我们锦绣楼连续三年的花魁花弄影姐姐。” 不等朱庭隆回话,王希知先站起身道:“莫不是蝶舞花弄影的花姑娘?” 傅泓雨忙道:“正是正是。” 花弄影便抽回手对三人道万福,然后回话说:“久闻朱公子大名,前些日子傅姑娘唱公子的那首青玉案,可是把奴家羡慕死了。” 朱庭隆道:“花姑娘擅长舞还是曲?” 花弄影浅笑道:“一会奴家给公子表演一番,公子自行评判。” 朱庭隆道:“姑娘打算唱何曲?” 花弄影为朱庭隆斟满了酒道:“奴家掂量这酒壶里的酒可是没少呢,公子怎不饮酒呢?” 朱庭隆端起酒杯吟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正端着酒壶给王希知斟酒的花弄影手一松酒壶摔碎在地。 花弄影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她眼中慢慢沁出泪花,道:“公子,好生叫人心痛。” “比傅姑娘唱的那首元夕如何?”朱庭隆把酒杯放下道。 花弄影用袖子擦擦眼泪道:“两首都是上上之词,奴家以为不分高下。” 王希知笑道:“你倒是不得罪人。” 花弄影也噗嗤一笑道:“都是公子的词当然不分高下。” 朱庭隆道:“今日你便唱这首蝶恋花如何?” 花弄影道:“全凭公子做主。” 傅泓雨咯咯一笑道:“花姐姐这下心里痛快了吧?” 朱庭隆问两人:“两位花魁,这锦绣楼里有些曲是不是柳亚圣传下来的?” 傅泓雨道:“这得花姐姐来答。” 花弄影点头道:“如公子方才听到的那首据说就是柳亚圣所作,名曰《夏之实》。” 朱庭隆听罢尴尬一笑道:“好曲,好曲。” 他们这边谈笑风生,引得其他的客人向这边看来,只见锦绣楼两大花魁共坐一桌,惹得众人分外眼红。 众人都知道这花魁除了每十天一次的公开演出外是轻易不露面的,而且要见花魁除了银子要够之外都还要附上一首诗文开路的。 很多公子哥,比如王混大公子,空有银钱人家也是不见的。 今日两大花魁共同出场陪同,那桌上的三位客人一定是非同小可,绝非凡品。 …… 郑国,邺城,太子府。 郑国的皇族作为东胡人与中原人的后裔,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东胡人的传统,比如清明节的骑马春游。 今日太子带人在马厩挑选清明节春游时要骑的马。 “太子殿下,这匹马如何?这是蠕蠕上贡的。”太子属官推荐道。 太子郑宪看了看那马摇头道:“本宫不喜蠕蠕马,高大有余灵性不足。” “那这匹如何,这是咱们郑国自己的马。”属官又指着另一匹马道。 太子摇摇头道:“你们挑吧,本王今天无心看马。” 说罢转身离去,那属官跟上太子后问:“殿下,可是因为于红拂姑娘?” 太子道:“这都两个月没有来过信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属官想了想道:“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 太子说:“让赵锦儿去吧,本王身边就她武功最高,如果红拂一切安好,就让赵锦儿在她周围保护她。” “下官遵命,这就去传令。”说罢,那属官便急急地退下了。 太子这才展开了早上从江陵城送来的那封信,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看完之后他冷冷一笑:“宁国既有世家又有家贼,何愁不亡?” 正文 第五十章 总裁办 在牛顿为首的工匠的努力下,珍妮纺纱公司的纺纱机终于开始动了起来,一个个纱锭在机器上逐渐长胖。 长胖的纱锭被工人取下放入木箱,装满木箱后有专门的运输队装上大车拉往不远处的江南纺织公司。 江南纺织公司的织工们见到这一箱箱纱锭后终于绽放出了舒心的笑容。 这已经是削减产量的第三天了,公司内部已经开始有了谣言。 有人说公司被棉纱商人断了供,很快就要撑不住了。还有人说是公司得罪了邱记布庄,邱记要让公司倒闭。 但是当看到纱锭源源不断的运进江南纺织公司大门的那一刻,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了。 黄主簿对着负责生产的总经理曹巍道:“查出来没有?” 曹巍拿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六个人的名字。 黄主簿接过了那张纸,逐个看了看道:“把这六个人叫到我的办公室来。衙内要见他们。” 两刻钟后,在总裁办公室里,六个战战兢兢的织工坐在黄主簿和曹总经理对面。 朱庭隆推门进来,看到这场面后道:“大家别紧张,丁子,丁子……” 丁丙乙从外面跑了进来道:“公子有何吩咐?” 这丁丙乙亲眼看着昌兴县建起了大工厂装上了新机器,已经成了朱庭隆的头号迷弟。 “给这几个兄弟看茶。”朱庭隆指了指在场的六个人。 丁丙乙得令后转身出门与刚进门的元信撞了个满怀后摔倒在地,元信提起倒在地上的丁丙乙道:“着啥急?” 丁丙乙用下巴指了指里面说:“要审犯人了。” 元信一看这些人,疾恶如仇的性子又起来了,大步走进了办公室怒目圆睁的站在朱庭隆坐的椅子旁边。 朱庭隆看了看元信道:“元队长,这些都是跟我们一起创业的兄弟,换张脸来。” 元信疑惑的看着朱庭隆,不知道这朱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庭隆则对那六个人道:“大家别紧张,一会我们喝着茶慢慢聊。” 六个织工第一次与这公司高层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已经都是紧张的手心冒汗,不知所措。 特别是这朱公子他除了是公司的高层之外还是县丞的公子,哪层身份都够自己喝一壶的。 不一会丁丙乙端着茶壶上来,给在场的人纷纷斟了茶,到了黄主簿时茶没了,他又要跑出去倒水。 黄主簿笑骂道:“这没脑子的随从。” 朱庭隆则道:“这不是他的长处。” 黄主簿道:“衙内,你看自从淼儿走了之后,你这身边也缺个贴心的人使唤,要不要我去给你说和说和?” 朱庭隆笑笑说:“淼儿现在也是屠苏酒业的千金,不能再当丫鬟使唤了不是?” 说到这,他对着六个织工说:“尝尝这新茶,昨天刚送过来的。” 六个人赶忙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尝了尝,这会他们哪有心思品尝呢。 朱庭隆总算切入正题:“六位也是公司一开业就进来的人了吧?” 其中一个胆大的道:“公子,是我们对不住公子,我们……” 朱庭隆摆了摆手道:“别说这话,今天不是来给你们定罪的,你们实际上也不过说了些实话。” 他站起身,指着窗外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道:“公司建立之初就是为了解决咱们县里百姓的生计,同时让县里有一笔税收,税收可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 朱大衙内可不会承认最初的梦想就是挤兑邱扒皮的。 “自从公司成立以来,大家没日没夜的工作,公司也总算步入了正轨。但我们动了一些人的蛋糕。” 虽然听不懂蛋糕是啥意思,但是在座的人们都大概猜出了意思。 “于是他们开始找到棉纱商限制给我们供货,这样的事情我们是不能接受的。” “对!不能接受!”元信和丁丙乙一起喊道,喊完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闭上了嘴。 朱庭隆继续道:“所以我们自己建了纺纱公司,就在袍坊。我们自己纺纱公司的棉纱生产速度快成本更低,这一下棉纱商也限制不住我们了。” 黄主簿端着茶杯微微点头说:“所以现在公司需要的是稳定,人心的稳定。” “没错。六位当初是为何受了蛊惑我不管,但我相信你们还是愿意跟着我们干的。”说到这里朱庭隆看了看六个人。 六个人一听没有定罪的意思赶忙应道:“愿意愿意!” “那好,从今天起你们这样……”朱庭隆便给这六个人安排了一项任务。 …… 百无聊赖的淼儿正在屠苏酒业的大厅里浇着花,突然打了个喷嚏。 吐蕊马上跑过来问:“小姐,你没事吧?” 淼儿放下水壶道:“奇怪,也没有着凉啊。” 吐蕊扶着淼儿坐下说:“这种粗活就交给我来做吧。” 淼儿则笑道:“我闲不住,你就让我做点事吧。” 母亲高氏过来道:“闲不住你就回朱家去,让你去你又不去,还在家里叫着闲不住。” “娘~这怎么好意思的,你闺女不要脸的吗?”淼儿噘着嘴道。 高氏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说:“等你后悔的时候你再看看脸面重要还是人重要吧。” 淼儿想了想,这会王家应该已经走了,不如就……还是太丢人了,前几天自己怎么就负气离开了呢。 这时自己的弟弟张小鹏从外面进来道:“姐,咱爹呢?” 淼儿说:“说是跟丁先生去虞城县了。”虞城县就是虞城郡郡府所在地。 张小鹏道:“来找他商量张小白独立的事,之前怎么没听他说要去虞城县?” “不知道,朱公子交代的。”高氏接过话来道。 张小鹏转身要走,高氏叫住他道:“你们爷仨现在整天不见人,你这刚进门又要走,明天清明回来吃饭!” 张小鹏道:“肯定回来啊,没吃娘做的青团子那叫过清明吗?” 淼儿上前挽住高氏和张小鹏的胳膊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去买艾草做青团子了。” 张小鹏嘿嘿一笑说:“你们这是抓我这个壮劳力给你们扛东西吧?” 高氏笑道:“就你精!” 吐蕊见小姐今日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心情也好了起来。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孝廉公 主仆四人顺着昌安街一路逛着,买了艾草、糯米、黑芝麻还有红糖,待走到了接近迎恩门码头的时候,便看到那码头上刚靠岸一艘大官船。 大官船上挂着一面绿底大旗,上书“越州中正卢”,还有一面蓝底的大旗上书“越州刺史別架廖”,这是来了两位州里的官员。 只见身穿深蓝色官袍的朱县丞正带着一应衙署官员在码头迎接。 昌兴县的百姓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都在不远处围观。 官船的船板放下,几名军士先从船上下来分列两旁,几名身穿红色礼服的随行人员各自端着托盘下船站定。 之后便是身穿红色官服的一名官员缓缓走下船来,他在船板头上停下来,伸手搀扶最后下船的一名紫色官服的老官员。 朱县丞马上迎了上去给两位上官行礼:“下官昌兴县丞朱东志拜见中正大人、別架大人!” 卢晟伦道:“贵县免礼。” 朱东志又对新上任的刺史別架廖永兴道:“恭喜廖大人高升!” 廖永兴笑道:“我与你这昌兴县有缘,若不是贵公子协助破了那军械案,我也没有这擢升的机会。” 朱东志心想,这廖大人倒是个实在人。 卢晟伦抬头张望道:“清岳呢?” 朱东志一行人还不知道州里突然来了两位上官是有何安排,便问道:“中正大人,如果有正事我们先处理正事,那小子天天野得很,不知道去哪了。” 卢晟伦道:“今天的正事就是他的事,速速去寻他,然后让他回家等着。” 黄主簿对朱东志说:“大人,下官知道公子在哪,我这就去找他。” 黄主簿当然知道朱东志在哪了,除了车间这会他还能在哪呢? 待黄主簿离去,朱东志才小声问卢晟伦道:“中正大人,那小子他……” 廖永兴看出朱东志的疑虑道:“别担心,是贵公子被举孝廉了,京里已然准了,今日是特来授孝廉匾额和冠服文书的。” 朱东志愣在当场,卢晟伦笑道:“朱大人不要愣着啊,快组织属官和百姓观礼吧!” 朱东志这才反应过来,心里一边喜悦着一边埋怨这上官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弄的手忙脚乱的。 衙门的差役赶忙将迎恩门码头到县衙门之间的道路上的百姓分开,衙役们站在了两边维持秩序。 州府的军士举起了黄伞,一名军士提起了金漆大锣连敲了十一下喊道:“越州中正卢、刺史別架廖临昌兴县授朱尊名庭隆老爷孝廉公!” 普通老百姓听不懂这一长串的口号,有读过书的给解释说:“这就是说州里来了大官给我们朱衙内授孝廉来了!” 更有懂点本县历史的道:“这可是本县国朝百年以来第一位孝廉啊!” “是呢是呢,孝廉可都是有大机缘大德行之人才能授的!” 廖永兴见场子已经摆开了便对卢晟伦道:“中正大人,请!” 卢晟伦笑笑也伸手道:“廖大人,请!” 于是军士开道,红色礼服的礼官随后,两位高官在仪仗中缓缓行走。 朱东志跟在最后面,擦着脸上的汗,他清楚的知道这是给两位上官掉了价的,正常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是要用步辇抬着的,直接让上官步行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好在卢晟伦本身就不十分计较这些礼节,廖永兴又对朱家父子有极好的印象,都不太在意这些细节。 另一边黄主簿带着两个差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县城来到袍坊的江南纺织公司,问了一圈才知道朱庭隆已经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去了纺纱公司了。 黄主簿埋怨道:“这公司太多了也不好,找不着人啊!” 于是又往纺纱公司跑去,这两家公司离的并不远,但是这路已经走不开人了,毕竟全是运棉纱的大车…… 黄主簿就对着运棉纱的人喊道:“快通禀朱公子,州里来人找他,有要事!” 这运输队的工人听后一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等朱庭隆听到消息时,已经变成了“县丞大人要娶媳妇了,朱公子回去观礼!” 朱庭隆从棉纱公司车间里出来,跟着运棉纱的大车一点点挪动到黄主簿那的时候已经是过去了一刻钟了。 黄主簿拉着朱庭隆一顿飞奔回到了县衙门,衙门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灯笼,门口的柱子上也包上了红纸。 柱子本来不是红色的吗?是,可是……它掉漆啊。 朱庭隆穿过衙门前院跑到后院找了身得体的衣服穿上,这才跟着黄主簿来到了衙门正门口等待着仪仗的到来。 当听到锣声时,朱庭隆竟然有些小紧张了,这是他进入朝堂的第一步,以后就是候选公务员了。 待持锣军士从拐角处出现,黄主簿也直了直身子。 在观礼的人群里张小鹏指着那些穿红礼服的礼官道:“这是说朱公子成孝廉公了?” 旁边一个人说:“那可不是,刚才听人说咱们县一百年来第一次出孝廉公呢!” 淼儿也兴奋的说:“是朱大哥,真的是朱大哥啊,娘!” 高氏瞥了她一眼说:“这会又成朱大哥了?” 淼儿不好意思的说:“娘,你不是说要争一争的吗?” 高氏却说:“你说你昨日回去多好,现在人家又成了孝廉公了,你又高攀人家了,难度更大了。” 淼儿低下了头,心里开始有些悔意,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而朱大衙内此刻看着围观的百姓看着那送礼官的队伍,他想起了前世自己考上大学时,村里的老少爷们站在村口看着送喜报的的场景。 那一年他也是十八岁,镇上邮局收到通知书后镇教委安排人敲锣打鼓送到村里。全村人也是与有荣焉,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呢,再也不用被隔壁村笑话了。 而昌兴县的老百姓此刻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就像看着自家孩子出息了一样,满脸上洋溢着荣耀的笑容。 黄主簿捣了捣朱庭隆说:“公子,下台阶迎恩啦~” 朱庭隆这才晃过神来,原来卢晟伦和廖永兴已经到了跟前了。他慌忙走下台阶,走到跟前对着二人深施一礼道:“昌兴县学学生朱庭隆拜迎中正大人、別架大人!” 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廖永兴任了別架?都是黄总裁路上教的好!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流星 卢晟伦脸一沉道:“臭小子,酒卖那么贵还要老夫来给你授孝廉,看老夫以后怎么收拾你!” 朱庭隆赶忙又是一礼道:“老中正折煞我也!” 廖永兴哈哈一笑搀扶起朱庭隆道:“别让卢大人吓坏了我们的孝廉公!” 朱庭隆悄悄凑上前对卢晟伦道:“老中正,明年此时,我请你尝尝天下最好的酒。” 卢晟伦指着朱庭隆道:“有美酒还要等到明年?” “明年才有,这酒要足足酿制一整年才好。”朱庭隆道。 “哦?要一整年?”卢晟伦好奇的问。 朱庭隆道:“您就等着吧,到时候让你喝个痛快。” 卢晟伦点头说:“好,一言为定!” 廖永兴见二人逗完了便建议授孝廉仪式开始,卢晟伦便走上县衙门口的台阶,从随从手里接过那红布包着的一幅卷轴。 老中正啪的展开了卷轴,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众人会意纷纷安静下来。 “自天地分,孝即为德之先也,廉即为德之重也。大宁立国之本在于人,而人中孝廉者,国之中流也。今查越州府虞城郡昌兴县学生朱庭隆清岳者,为父正名是为孝者也,与乡民谋生计,是为养廉也。经州府举,中正察,大司徒准,授其孝廉以示褒奖。” 卢晟伦读完后看向朱庭隆道:“清岳,接司徒钧旨吧。” 朱庭隆上前拜谢后接过那卷轴道:“拜谢司徒大人,拜谢中正大人。” 之后廖永兴为朱庭隆授了孝廉文书,朱庭隆接过文书拜谢。又授了匾额,朱东志赶忙上前抱住匾额。 待授冠服时,廖永兴刚把冠服的托盘递过去,一双白皙的小手一把夺过托盘道:“代公子谢过大人!” 廖永兴一看是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大眼萝莉便问:“这是?” 朱庭隆一看是淼儿,呵呵一笑道:“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廖永兴于是想起了当时在城北桥下船上那个小美女,然后笑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卢晟伦道:“快些去更衣吧。” 于是淼儿和黄主簿等人簇拥着朱庭隆入内更衣。 待朱庭隆穿上那绛色衣袍戴上黑色平顶冠走出衙门时,衙门门口的小广场上顿时响起了百姓们的欢呼声。 卢晟伦看着朱庭隆点点头道:“真是好皮相!” 朱庭隆尴尬的挠挠后脑勺,却只挠到了那孝廉冠。淼儿赶紧为他扶了扶被他弄歪的帽子。 朱东志走上前来请几人入内休息,但两位上官坚持要返回州里。原来两人是一接到了大司徒谢璇的钧旨就赶忙来了昌兴县,这事情办完了,还得赶紧回到州里。 朱东志见二人坚持,也便不好挽留,送二人上了官船后,站在码头上与上官摆手送别。 待官船离开后,朱庭隆对淼儿说:“赶紧叫杜老三拉上四十坛精装一粮液跟上去,别让人看见了。” 淼儿一看,这公子仍如平日里一般,她心里那朵花也便再次开放了。 发生在这座小县城里的一幕怎么会瞒过本地一霸邱老爷呢,邱老爷躲回船舱对着邱安道:“奶奶的,不看了不看了!” 这日晚上朱家便收到了来自本县士绅们的祝福,朱家表示今晚是自家先行庆祝,两日后也便是清明后的一天将设宴款待众位士绅乡亲。 当晚朱庭隆得到了朱东志哭天抹泪的赞许,得到了朱东义肯定的目光,此外还被二婶说早就看出他不是一般孩子。 而朱东义的妾室苗氏则不停的给朱庭隆夹菜添酒,因为她不仅看到了朱庭隆令这家人的改变,更看到了他不同于别人的目光。 在这个世界里,妾室是天生就要低人一等的,只有朱庭隆在看待她们母女时是用尊重且亲近的目光,每日问安不辍,还带着泳伽学习经营之术。 早些年她总觉得跟着朱东义最多就是饿不死,现在投奔了这大伯家后,她感觉有了未来,至少自己的女儿一定会有一个好的未来。 同样的月亮下面的人,有着不同的心情。 行至太湖的王家船队当夜在苏州过夜,在其他人都睡着之后,王女宗独自来到甲板上。 早春的湖风用它些许的寒意让王女宗打了个寒战,但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在月光下轻轻打开了那只木盒子。 她本想到了京城再打开,但这一路上心情被王恬的话弄的不甚好,想要借这木盒子调节一下。 待抽出那木盒的盖子后,先是一卷书稿映入眼帘,她取出书稿看了一下,原来是《石头记》后面的三十章。 这呆子,几章书稿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当她拿出书稿时发现里面还有东西,缓缓取出后,她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小圆盘。 仔细看看这小圆盘中间是一枚竖着的钢针,正在疑惑这是何物时,从盒子里掉出一件细小之物。 王女宗迅速捡起来,她抚了抚胸口,险些掉到甲板缝隙里去。 这是一枚菱形的小铁片,一半涂成了红色一半是白色,正中间是一个凹陷。 王女宗马上会意,将这菱形铁片放到了那圆盘的钢针上。只见这贴片在钢针上来回摆动几下后停了下来。 王女宗这才发现那圆盘上刻满了她的名字,她脸一红,将铁片取下翻过圆盘,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心之所向皆是女宗”。 王女宗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她喃喃道:“呆子,只希望你能出人头地!” 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颗流星,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王女宗却将自己的心愿寄挂在了它身上。 淼儿站在县衙的后院里看着那颗流星,心里默默的许了一个愿。 喝醉了的朱堂达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淼儿问:“你在干什么?” 淼儿道:“刚刚有颗流星。” 朱堂达笑笑并口齿不清道:“堂哥说了,流星其实就是宇宙中的流星体掉入大气层燃烧产生的现象,嘿嘿,都是可以解释的。” 淼儿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快去睡你的觉吧,说了些什么鬼话!” 这一切朱庭隆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想的是如果朱堂达能成为大宁第一个放眼世界的人,那大宁的未来是可期的。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雨从早上就开始下,仿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按照大宁的习俗,确切的说是前朝大齐就留下来的习俗,清明这天是需要祭祖的。 今日衙门和县学都休沐,所以朱家的人得以全部在家,淼儿则回自己家过清明节了。 朱东志让老周夫妇摆好了香案,朱东志带着朱东义、朱庭隆和朱堂达四个男丁在院子里,共同祭奠朱家的祖先。 “咱们朱家本是青州城阳的大族,因青州遭了战乱被胡人占了,所以逃难至此,主家的人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朱东志一边点着香一边絮叨的说。 朱东义也点着了香对朱东志道:“大哥,大家能一起齐齐整整的在这祭祖那就是祖宗显灵了,时时刻刻不能忘记朱家的祖宗。” 朱东志道:“说的是呢,小子们,来,上香!” 朱庭隆和朱堂达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点上了香站到了香案前。朱东志看了看道:“朝北!” 二人这才发现祭拜的方向不对,于是转向了北面,朱东志和朱东义立在两位年轻人旁边,把香举过头顶。 朱东志沉声道:“朱家的各位先祖,先考朱讳明昀在上,朱家子孙朱东志……” “朱东义……” “朱庭隆……” “朱堂达……” “拜请佑庇子孙,求福泽延绵,平安顺心。祖宗在上,子孙再拜!三拜!” 待三拜完毕后,二婶严氏带着苗氏和朱泳伽到香案前上香后焚烧祭祖文书。 这一应流程走完,一家人身上已经是让清明的雨打的有些湿了,于是赶紧回到廊下,老周夫妇和门子老胡拿毛巾为两位老爷擦拭。 这时元信和宋江二人从前院走了进来,在屏山寨的人都回归祖业之后,元信也和宋江冰释前嫌,毕竟现在都是给朱家做事。 元信现在训练着五十人的护卫队,每日在迎恩门码头操练,这些日子阵容已渐渐整齐,令行禁止也颇有军队之风了。 宋江则在衙门辅佐朱东志公务,他本来就是小吏出身,再加上本人有些玲珑,所以上手也是很快,还多次被朱东志夸奖。 见两人进来,朱东志赶紧招呼他们到廊下饮茶吃青团子。 两人走到廊下对朱东志施礼:“问大人好!” 朱庭隆笑道:“今天休沐,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都是朋友,快坐!” 元信和宋江对视一眼,不知道公子是客气客气还是真话,待朱庭隆把凳子摆到了他们屁股下面时,他们才相信,这是真话。 朱庭隆帮着老周夫妇还有二婶把青团子端了上来,放在了每个人面前的小几上,他说道:“来吧,尝尝我新研制的青团子。” 元信拿起一个一口咬开,点头称道:“好吃!” 他看了看那黄黄的往外流的馅料问:“公子,这是什么馅料?” 老周笑道:“这是公子用牛乳、蛋黄等做的奶黄馅。” 宋江也拿起一个青团子咬了一口,然后眼眶里居然沁出眼泪来,之后捂着鼻子呜呜哭了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元信拍了拍宋江的肩膀道:“贤弟是想家了吧?” 宋江点点头道:“公子这团子是红豆馅的,这周围三百里地界里只有我们海定县吃这红豆馅的团子。当年获罪离开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顿了顿他道:“这些年也没吃过这红豆馅的团子,自然是不会引起思想的感觉,今日实在是让各位见笑了。” 朱庭隆递过一块毛巾道:“宋二哥莫哭了,思乡又不是丢人的事。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宋江道:“还有个老母,内子带着一个儿子。” 朱庭隆便说:“你是什么罪?” 元信接过话说:“当年去屏山寨的时候就问过了,是失手害死了人。” “按大宁律例失手害人可以用两匹战马来抵偿,对吧?”朱庭隆问道。 朱东志点头道:“大宁律是这么写的,但前提是取得家属的谅解。” 宋江道:“当时跑了的原因一是这战马太贵,无力购买,二是失手害死的是那家的壮劳力,对方不肯谅解。” 朱庭隆叹了口气道:“都是苦命人啊。” 朱东志见状又赶忙找了个别的话题避免大家再聊这话题了。 朱庭隆转向屋里看到女眷们正在聊着县里发生的一些趣事,朱庭隆没有打扰她们,他走进了自己的书房,发现朱堂达在那拿着一摞书稿看的津津有味。 他凑过去看了看说道:“你看的这里在大宁的西南方向,地势平坦,长年酷热多雨,植物茂盛,有很多稀有的药材和矿产。” 朱堂达抬起头道:“那这里可有朝廷?” 朱庭隆道:“自然是有的,但他们的朝廷势力很弱小。”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威服之?”朱堂达眼睛里充满了憧憬。 朱庭隆拍手道:“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以前都觉得那些地方是瘴疠之地,没有价值,但实际上如果开发得当,那里可不比别的地方差。” 朱堂达有些不理解,他问道:“如何开发?” 朱庭隆想了想说:“以最简单的道理说,那里如果种稻子是可以一年三熟的,你说如何?” 这话朱堂达可听明白了,一年三熟的粮食简直是太诱人了。接下来朱庭隆又给他讲了这个地方还有丰富的铜矿和银矿等,都是大宁稀缺的资源。 接下来朱庭隆又指着更南边那片广袤的土地,给堂弟讲述了这个盛产袋鼠和鸸鹋的大陆,当然除了动物之外,那里还有丰富的铁矿煤矿。 “我跟你说过地球是圆的,如果你从大宁出发一直向东走,你总有一天是可以从西面回到大宁的。” “那边的陆地上有你说的玉米吗?” “有!” “辣椒呢?” “有!你怎么总是关注吃的?” “大宁饥民太多!” 是啊,一个江南之国,风调雨顺之年尚且能饿死人,更不用说别的年景了。 何也?土地都集中在了世家门阀手中。世家门阀之害甚于天灾! 今天的一番话彻底的在朱堂达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探索世界的种子。 而朱庭隆的心里那颗种子却在慢慢发芽,特别是自己有了孝廉的身份之后。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赵太守的亲戚 清明节后,朱家按照约定设宴款待了县里的士绅,作为本县百年来第一位孝廉公,朱庭隆对着全县的士绅发表了感言。 自此之后昌兴县里关于朱大衙内的传说开始变的神化,说什么朱大衙内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纯粹的人等等。 而这一天的傍晚,邱家也来了一群客人。 这些人大致可以分为两伙,一伙是邱记布庄的各个老板,另一伙则是棉纱协会的各位老板。 “邱柏毗,你可把我们害惨了!”邱家的一个老人指着邱扒皮道,这次他不再称他为会长。 连邱扒皮的弟弟邱林也绷不住了道:“大哥,你总说那个江南纺织公司撑不了几天了,但是你看到今天他们还在疯狂的出货,咱们柜上压了太多的货了。” “压货不要紧,主要是没有流动资金了,这快俩月了,一文钱都没入账,还听了你的话进了那么多布,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邱扒皮一拍桌子道:“嚷嚷什么?我是商会会长,我还不如你们?” “就是因为你是会长,我们才误信了你的话,如今这损失谁来赔?”棉纱协会的刘会长也出来喊话。 邱扒皮道:“不是让你断了他们的棉纱吗?他们怎么还能产布?” 刘会长跺着脚道:“我哪知道?你买通的那几个人到底散没散播消息啊?” 一个棉纱商道:“我听说他们开了个新的纺纱公司,不仅能生产足够自己用的棉纱还能低价对外供应!” 邱扒皮瞪着眼说:“假的,一定是假的!” 又一个棉纱商道:“不是假的,今天开始已经开始有棉纱流入到市面上了,价格只是我们的一半!” 刘会长差点晕过去,他说:“这下完了,不仅跟人家做不成生意了,人家还直接断了我们的路了,这是要把我们赶出这个行当去啊!” 邱扒皮刚要说话,突然一只鞋子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正打在他的鼻子上。 大家见有人开打了,也都纷纷不客气的脱下鞋子扔了过去,有的捡起地上的树枝土块也扔了过去,邱扒皮被打的狼狈逃窜。 最后在弟弟的帮助下关上了大门,这邱府管家邱安则被关在了门外,伤亡不详。 “哥,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得想想辙啊!”邱林喘着粗气说。 这时他们的好外甥赵大有听见外面的嘈杂声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自己两个舅舅的狼狈样,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邱扒皮没好气的说:“快别问了,还不是为了给你报仇惹的!” 赵大有指着自己笑道:“我?” 邱林道:“都是被那个姓朱的小子逼的。” 赵大有有些日子没见那个衙内了,但是想起当日的侮辱,赵大有还是怒从心中起。 他对两个舅舅道:“明日舅舅与我一起去一趟虞城吧,看看我大伯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就不信他一个县丞的儿子还能上天!” 邱扒皮实际上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了,有赵太守撑腰自然不用担心了。 次日,这邱扒皮带上了二弟邱林同赵大有一起去了虞城县。 虞城县与昌兴县是邻县,但虞城县一直以来要更加繁华,属于大县。 因此虞城郡的郡府便设置在了这里。 这邱扒皮也不是第一次见赵太守了,但是毕竟是民见官,体统还是要有的。 今天的邱扒皮算是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穿上了,还让人在船上放了三十坛子黄梅烧,准备送给赵太守。 一行人来到了郡府衙门外,门子自然是认得几人的,赶忙入内通禀。 “我那侄子带着邱扒皮来了?”赵太守无甚表情的问道。 这邱扒皮的名号已经响彻越州,连太守大人都不记得他的本名了。 当然他的本名与外号好像差别也不太大。 在得到了门子肯定的答复后,赵太守还是让他们到衙门偏厅等候了。 邱扒皮和邱林在安静的喝着茶,赵大有在厅内来回踱步。 一刻钟过去了,太守大人没有出现。 半个时辰过去了,茶叶都换了一壶了,人还是没有出现。 赵大有等不及了,直接去了大伯的值房找他。 等赵大有来到值房的时候,却见自己的大伯正躺在躺椅上悠闲的看着书哼着曲。 “小侄拜见伯父!”赵大有施礼道。 赵太守放下了手里的书本看了一眼赵大有,道:“等不及了?” 赵大有默不作声。 赵太守从躺椅上起来,把书放在了一边。 “你可知我为何不去相见?”赵太守捋着胡须道。 赵大有摇了摇头。 “你这舅舅可是为了他那生意来的?”赵太守问。 赵大有点点头。 “哼!让他回去吧!” 赵大有急忙问:“为何啊,伯父?” 赵太守道:“你可知道这江南纺织公司已经在与谢家合作?” 赵家本就是吴州的大户,一直是依附于谢家的。因此谢家的风吹草动,赵家也是清楚的很。 赵大有道:“可,可他们欺人太甚了!” 赵太守脸一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邱扒皮做的那些好事!” 赵大有却道:“舅舅也是为了给我出气啊!” 这赵大有便是将自己与朱庭隆的故事讲给了大伯听,实指望大伯能帮帮自己的,结果被赵太守骂了个狗血淋头。 果然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赵太守得了朱庭隆那些好处,自然是不肯帮这邱家。 在赵大有的一再请求下,赵太守同意前去与邱扒皮一见。 邱扒皮见了赵太守后连忙深施一礼道:“草民拜见太守大人!” 赵太守抬了抬眼皮道:“邱老爷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邱扒皮实以为赵太守已经被赵大有说服,便是说出了那番希望太守出面压制江南纺织公司及其纺纱公司的话。 赵太守却哑然失笑道:“邱老爷,做生意各凭本事,人家江南纺织卖的比你便宜,还主动给郡县里上税,你看见人家门口那块纳税光荣的匾额了吗?” 邱扒皮笑笑说:“这不是没有活路了才来找太守大人做主嘛。” 赵太守脸一沉道:“今天我是看大有的面子才见你们的,如果你们是因为这事,那趁早断了念头吧!如果你想活下去,那就去找人家好好谈谈。” 赵太守才不会承认,自己已经是跟朱家的生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呢。 邱扒皮见已无法说动太守大人,便要离去。 赵太守喊住他道:“把你带来的酒拿走吧,本官不能收受贿赂。” 赵大有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伯父,仿佛这是一个假伯父。 待几人离去,赵太守才嗤之以鼻的说:“现在谁还喝黄梅烧?”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走水 从郡府衙门出来,邱扒皮就不断地问候着赵太守的母亲。 当听赵大有说,谢家已经准备和江南纺织联手的时候,邱扒皮脸色变的苍白。 如果真如赵大有所说,那很快邱记将会被这两家联手吃掉。 邱扒皮气急败坏的发誓要让姓朱的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已经绑架过他一回了,这脸也就彻底撕破了。 当他回头看到船舱里那一坛坛黄梅烧时,心里的气就更如浇了油的火一般。 …… 朱庭隆今日举行了一场小小的阅兵式,他检验了元信训练的护卫队。 整体来说护卫队精神抖擞,行动整齐划一,而且还都有了一定的武功基础。 朱衙内对元信的训练很是满意。 由于最近没有见到邱扒皮的动作,他反倒心慌起来。 他评估了一下现在几家公司的安保风险。 屠苏酒业和张小白位于闹市区,不会有太大风险。 新昌制盐远在海边,而且那些盐民本来就是当过土匪的,一般人不敢惹。 只有这江南纺织和珍妮纺纱是位于人员比较杂的袍坊,安保风险最大。 于是朱庭隆就安排护卫队从今晚开始三班倒的轮流巡逻两个公司。 同时,由于是纺织公司,消防风险也是远远大于其他的公司的,朱庭隆当天就安排人购置了若干大水缸装满了水,分散摆放在了生产车间当中。 做完这些,朱庭隆才安心的回家睡觉去了。 …… “舅?这能行吗?会不会被抓住?”一个身穿夜行衣身背三根木棒的人对一个大号黑衣人道。 大号黑衣人没理会他对后面的几个人道:“快跟上!” 几人摸摸索索的摸到了一处房屋,见里面灯火通明,便围在了一起商议。 “老爷,他们这是三班倒,一直有人,我打听着他们那个纺纱公司到后半夜就没人了。” “不早说!快带路!” 一行人在黑夜的掩映之下,终于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舅,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犯法的啊!” 那大号的黑衣人怒道:“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跟我说这个?” 说罢,拿出火折子引燃了手中的火把,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照做。 大号黑衣人恨恨道:“姓朱的,别怪我,谁让你绝我后路!” 几根火把被扔到了顶棚之上,迅速引燃了顶棚。 火借风势,风壮火情,很快顶棚上的火就变得一丈多高,摇摆着它魔鬼般的身姿。 支撑着顶棚的檩杆发出噼啪的断裂声音,顶棚坍塌掉落下去。 大号黑衣人发出桀桀的怪笑,对身后的几人道:“撤!” 于是他们向着巷子口奔去,待到了巷子口,突然一声锣响将几个人震得耳膜发疼。 接着眼前一亮,几个火把被点燃了,一群手持棍棒的壮汉显现了出来。 为首一人身高七尺,面色黝黑,声如洪钟的喊道:“抓住这帮纵火贼!” 几个黑衣人一听暗叫一声不好,转头便往巷子的另一端逃去。 那一直胆小叫舅舅的黑衣人在混乱中被撞倒在地,被那群壮汉一把按住捆了起来。 其他的黑衣人跑到巷子的另一端的时候又遭遇了相同的情况,另一群壮汉堵住了去路。 两群壮汉慢慢的向中间靠拢,黑衣人们只能慢慢聚拢在巷子的最中间。 “清岳,清岳,快起来,走水啦!”一个声音急匆匆的把朱庭隆从睡梦中唤醒。 朱庭隆从床上蹦了起来,他看了看问:“哪里走水了?” 来的人是丁丙乙,他嘿嘿一笑说:“陷阱走水了!” “抓住老鼠了吗?”朱庭隆一把抓住丁丙乙的胳膊问。 丁丙乙重重点头道:“有元队长在,一个都没跑!” 江南纺织公司总裁办公室内,一群壮汉正看押着蹲在地上的几名黑衣人。 朱庭隆和丁丙乙推门进来,看了看地上的人,道:“各位队员辛苦了!” “公子辛苦!”壮汉们整齐划一的回答。 为首的黑壮汉便是元信,今日堵在巷子口的就是他带领的护卫队第一组。 堵在另一头的是护卫队第二组,领头的是杨胖子。 原来久未与看官见面的杨胖子早就成了护卫队的副队长。 朱庭隆道:“让我们揭晓一下这群老鼠的真实身份吧!” 这时丁丙乙道:“清岳,我觉得还是把钱典史叫来,做个见证。” 朱庭隆道:“有理,快去请吧。” 钱典史正睡得香呢,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得知有人纵火烧珍妮纺纱公司时,急火火的穿了衣服就跑到了江南纺织的总裁办。 朱庭隆见钱典史赶到,便不好意思道:“钱大人,打扰了。” 钱典史摆摆手说:“不打紧的,先看看这些纵火贼是谁。” 元信和杨胖子上前把他们脸上的黑布一个个扯下来。 “邱扒皮!” “邱林!” 钱典史一下就认出了本县的两大富豪。 朱庭隆则是盯着一个年轻人看了又看,但是他又不十分确定。 那年轻人脸上满是泥土和灰尘,又因为流眼泪的缘故,这会已经很难辨认他的真实相貌了。 那年轻人见朱庭隆盯着自己看,于是把头转向一边不让他看。 杨胖子见状,拿起了一碗茶水泼到了他脸上,拿起手里的黑布在他脸上抹了几把。 “赵大有?!”朱庭隆失声叫了出来。 钱典史冷笑一声:“原来都是熟人啊!” 邱扒皮哼了一声道:“被你们抓住了老子认栽!” 朱庭隆笑道:“这是认栽这么简单的事情吗?钱典史,这纵火在大宁是什么罪过?要怎么处罚?” 钱典史道:“按照大宁律例,放火烧官廨宇及私家舍宅的人,处三年牢狱。” 一众人看向钱典史,这可比想象中的轻多了,毕竟在大宁牢狱理论上是可以用银钱相抵的。 而银钱对于邱家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邱扒皮和邱林也长舒一口气,并没有那么可怕嘛! 钱典史却继续道:“纵火造成的损失满五匹,流放二千里;损失满十匹,处以绞刑;造成人员伤亡,以伤害罪名论处。” 到了这里,一屋子人顿时静了下来,毕竟这涉及了损失定量了。 邱扒皮和邱林却慌了,以前从来没听到过放个火还要流放和杀头的。 其实在大宁最初立国的时候,大宁太祖皇帝是追求严苛法律的,所以大宁律整体是一部严格的法律。 但立国五十年之后纲纪废弛,真正还遵守大宁律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很多罪名的处罚都被人遗忘了。 比如这纵火罪,没有人会知道严重的还要流放和杀头。 钱典史看看朱庭隆问:“朱公子,是否已经派人清点损失了?” 朱庭隆走到这群纵火贼面前故作为难道:“还没有呢,我呢,着实是不太想让这些朋友流放或者杀头。” 邱扒皮心想,这下完了,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了,要不要认怂? 可能多年的商会会长的身份已经成了他认怂的羁绊,最后他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敢作敢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邱林和赵大有以及邱安立刻转头看向邱扒皮骂道:“你想死你自己死,不要拉上我们。钱大人,朱公子,我们都是被他逼迫的。” 朱庭隆则道:“哎呀,这就不好办了,我有意交你们这些朋友,但是有人不允许呢。”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邱老爷也是有难处的 邱林急忙说:“不不不,没人不允许,他是我哥,我清楚他的!他一定不是那样想的。” 邱安见状也想扑上来求饶,但是由于被捆成了粽子,直接趴地上了,还磕破了嘴唇。 “朱公指,我们老爷他肯定是脑只摔坏了,你先不要听他的,我们二老爷也能做主。” 在场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这邱安摔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朱庭隆又看向赵大有,故作惊讶道:“赵公子,学长同学,你上次好像让我等着,等什么?” 赵大有痛哭道:“朱公子,不,朱大爷,你放了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以后这县学一哥就是你的!” 我们朱大衙内是稀罕那县学一哥的位子吗?不,朱衙内只是喜欢装个逼而已。 朱庭隆指着赵大有道:“这样吧,从今天起你要在我的新昌制盐去晒盐一个月,不晒黑不要回来。” 赵大有一听可以活命,那可是赶忙的磕头如捣蒜,可见这赵大有的身体平衡能力还是远远强于邱安的。 邱林和邱安以及其他的纵火下人一看有活路,那也赶紧的请求朱大衙内放过。 朱庭隆则笑道:“新昌制盐就还缺一个工人了,你们自己说吧,我选一个。”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主子仆人的,邱安抢先说:“我我我,三个月!” 另一个下人马上就压过去道:“半年!” “八个月!” …… “都给我住嘴!”邱扒皮愤怒的看着这群没骨气的家伙。 朱庭隆道:“你可不要剥夺别人生存的希望。” “我就是要剥夺!”邱扒皮眼睛都红了,他恨恨的盯着这些自己人。 “一年,朱公子,让我去吧!”邱扒皮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对朱庭隆央求道。 噗,这是万万没想到的!朱庭隆感觉三观都崩塌了。 铁骨铮铮邱扒皮啊! “好!”朱庭隆拍手叫道。 钱典史道:“那朱公子是不准备让衙门处理了?” 朱庭隆笑道:“现在既然认罪了,那就先签个保证书吧,如果不听话,我保留追究他们的一切权力!” 钱典史笑道:“太贼了!” 这时早有人奉上了笔墨纸砚,从门外进来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他慢悠悠的说:“邱老爷,可还认得宋某?” 邱扒皮登时愣住了。 这宋江一出现,事情就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毕竟宋江只要一指认,自己绑架朱庭隆的事情也就暴露了。 纵火罪加绑架杀人罪,几条命也不够他赔的啊。 朱庭隆对宋江道:“宋二哥,那事先留着。今天你先帮忙起个文书,让他们都签字画押。” 宋江便恶狠狠的瞪了邱扒皮一眼,坐在旁边的桌子处提笔刷刷刷写了几张文书。 大概的内容就是某某某承认今天的纵火是我所为,还有同伙谁谁谁,给朱公子造成损失,愿意为朱公子的公司服役,并进行财产补偿,直至朱公子满意为止。 此外还写了两个巨坑,一个是朱公子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一个是财产损失是个空格…… 几人看过文书后,被壮汉们解开了手,都提笔签字按了手印,而钱典史和宋江作为官府的公证人也分别进行了签署。 朱公子拿过那几份文书吹干之后,让丁丙乙收了起来。 朱庭隆则对邱扒皮道:“我也不过分,我就要你三样东西,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再找你。” 杨胖子说:“就这么便宜他们了?” 朱衙内笑笑说:“反正烧的是个假的纺纱公司,就这样吧。” 原来,朱庭隆前几日在这个总裁办给六个人布置的任务就是等着这天。 一个任务是散播纺纱公司开业的消息,同时还要宣传纺纱公司会对外供应棉纱,价格极其优惠。 这主要是让棉纱商崩溃,这样棉纱协会一定会去逼迫邱扒皮。 第二个任务就是给邱扒皮提供错误的纺纱公司地址,并暗示那里戒备松弛,可以有所作为。 珍妮纺纱公司实际上是在纺织公司的东边的一条巷子里,这里岔路多,不容易堵住人。 朱庭隆让人租下纺织公司西面一条没有岔路的巷子里的宅子,伪装成了纺纱公司,然后让那些人将这个地址透露给邱扒皮。 在各路压力下邱扒皮很可能会选择铤而走险,这条没有岔路的巷子,便是捕捉老鼠的最佳地点。 而昨日采购水缸的行为是给邱扒皮一个方向,放火是一种极其方便可行的作案手法。 在听完这一切后,邱扒皮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邱老爷悔不该和张记酒坊作对,又悔不该去和屠苏酒业作对,更不该动了害人性命的念头。 可是我邱老爷也是有难处的啊,毕竟我是堂堂商会会长,总不能放着黄梅烧的秘方不去获取吧? 随着邱老爷的自我心理建设的进行,他慢慢的为自己找到了借口,也开始接受了自己遇到了千年不遇的高手的结局。 至于赵大有,他开始从头分析与朱庭隆的一切交集,元夕诗会完败给朱庭隆,县学斗法也输给了他,连自己大伯似乎都有护着他的意思,更不要说今晚这个大跟头了。 赵大有心下一横,央求道:“朱大爷,学生前番不懂事,得罪了大爷,请大爷不要计较。待我晒盐期满,能否给大爷做个跟班,给大爷鞍前马后,能得一二教诲便是今生之幸了。” 朱庭隆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赵大有转变如此之快,他小声问:“你没事吧?” 赵大有拍拍胸脯道:“没有,我只是通过这些事情认清了不能和你斗,我要跟着你,向你学习。” 丁丙乙踹了他一脚道:“你别揣坏心眼子了,是不是又想害我们公子!” 朱庭隆制止了丁丙乙道:“别这么粗鲁,都是读书人,细皮嫩肉的。赵大有,你先去晒盐,等回来再说。” 折腾了大半夜,所有人都是困乏的不行了,朱庭隆在事情完结之后让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了,并承诺参与此事的主要人员,明日都会得到奖金。 丁丙乙不解的问:“为啥不是月底一起发?” 朱庭隆笑道:“奖励追求的就是新鲜感,到了月底就没那个感觉了。” 正文 第五十七章父子相见 王家的船队经过了几日的奔波,终于在这日傍晚停靠在了大宁都城江宁的月波门码头。 这月波门的得名据说也是来自于柳亚圣,传说当年柳亚圣夜游江宁城,待船行至此处水面时,水上无风却有波,天上的明月倒映在水里,再加上波纹的效果,堪称梦幻之境。 之后江宁城重建城门时就将紧挨这处水面的城门命名为月波门。 月波门码头是进入江宁城的第一个大型码头,平日里船来船往,人头攒动,堪称大宁第一码头。 当然考虑到天下三国中只有大宁是将船作为主要交通工具的,所以这月波门码头也便必定是天下第一码头了。 王家家主王道的首席幕僚徐良早早就等在了月波门码头,见天色渐黑于是让下人们将灯笼都点起来。 王家的灯笼是祖上传下来的制式,为八角灯笼,长两尺有余,八个面分别用不同颜色的彩纸裱糊,上面都写着一个“王”字,因此在黑夜里是极具辨识度的。 王家船队靠岸后,王川一眼就看到了王家的灯笼,于是对王恬夫妇道:“老爷、夫人,接咱们的人已经在码头等着了。” 王家一行人从船上下来后,徐良赶忙走上前对王恬施礼道:“下官良见过老爷、夫人。” 王恬听到徐良自称下官,便知道这将是父亲王道留给自己的左膀右臂了。 王恬赶忙扶住徐良道:“休要客气,你们也久等了吧。” 徐良笑道:“等老爷夫人多久都不算久。” 王恬点头笑笑,心想这人倒是应变的快。 徐良安排下人将船上的一应行李物资卸下装上大车运往王家在江宁的府邸。这处府邸是王家经营了四十多年的一处园子,名叫沧浪园。 这沧浪园中有一处高塔,从高塔便可望见横卧在江宁城西北侧的大江之浪,沧浪园之名也便由此而来。 王恬夫妇与王女宗共乘一辆马车,徐良与王皓共乘一辆马车,王川自行骑马跟随,浩浩荡荡的队伍便从月波门下进入了江宁城。 沧浪园在江宁城的西北侧,穿过月波门后大约两刻钟便至。 徐良在车上与王皓闲谈起来,王皓这才知道为何要把自己带进京城,原来祖父王道为了让他能晋升上品,安排他到国子监再读一到两年书。 这王皓对读书自是不在话下,考虑到自己将来也必定是要入朝为官的,反而很期待国子监的读书生活。 当晚王家人在沧浪园中用了晚饭,饭后谢氏带着一双儿女在沧浪园中散步,王女宗和王皓开心的寻找着小时后在这短暂居住的回忆。 王道则和王恬一起在园中小池边饮茶,徐良作陪。 “我不知道你能否看清现在的局势。”王道手指轻轻的扣着那青石小几。 王恬道:“父亲指的是?” “自然是朝局。咱们这圣上用一个死人想把我这十年的大司徒拿下,你不会看不懂吧?”王道斜了王恬一眼。 实际王恬也并非王道的嫡长子,王道的嫡长子名王悦,深得王道喜爱,不过王悦早夭,王恬自然也就成了王道不得不培养的接班人。 至于王慎,王道是素来不喜他的,主要是王慎过于耿直,不善为官。 “儿子自然是看明白了。圣上这是想借这次机会把王家的势力按压下来,同时挑拨谢家和王家的关系。”王恬战战兢兢道。 “那你觉得那死人是谁的人?”王道又问。 王恬看了一眼徐良,王道说:“徐文华是自己人。” 王恬便放心的说道:“儿子猜测他是梁王的人。” “何以见得?” “在大宁敢于盗劫军械的一定不是小势力,而考虑到近些年圣上纵容梁王拥兵自重,我怀疑是圣上故意放出风让梁王来拿走这批军械。”王恬道。 王道呷了一口茶道:“所以咱们这个圣上,看起来痴迷修道,实际上,呵呵。” “那咱们接下来?”王恬问道。 “圣上以为我们和谢家会为了这司徒之位产生裂痕。但他却忘了,我的儿媳妇可是谢璇的侄女。”王道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小几上写了一个“养”字。 王恬问:“父亲是说我们趁机休养,暗中培养势力?” 王道点了点头说:“谢家不善从政,谢璇那老顽固接了我的位子,他要做事少不得王家的支持。” 顿了顿他又说:“这也是你养望的最佳时机,我和谢璇的交易就是,他做司徒,你当大中正。但越州要让给谢家。” 王恬一惊道:“越州刺史要任谢家的人了吗?” 越州是王家的大本营,谢家因吴州战乱多次与王家商议进驻越州,王家始终不同意。 王道则说:“是给附庸于谢家的小家族。你也不必担心,谢家与我们现在是盟友,越州他们也吃不下。” 王恬对王道说:“父亲何以教我?” 王道对徐良说:“文华,你来和王恬说吧,接下来你要辅佐他的。” 徐良对王恬拱拱手道:“如今老爷要上任朝廷的大中正,自然也就捏住了各个世家的七寸,谢家控制了朝廷的现在,而王家控制了朝廷的未来。” 王恬点点头深以为然。 徐良又继续道:“老爷应通过中正之职,为王家积蓄力量,为日后东山再起培养羽翼。” 王恬道:“儿子清楚了。父亲,我有一事想与您私下说说。” 徐良见状拱手告退。 见徐良走远,王恬道:“父亲,大宁如今病入膏肓,而这病根就在世家门阀,儿子想如果将来……” “闭嘴!胡说八道!没有四大世家哪来大宁?你又想着士大夫共治天下了是不是?”王道老脸憋得通红的吼道。 王恬低头道:“儿子只是想让大宁能昌盛,能延续下去!” “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有我在一天,你就必须得为王家的利益去斗争!”王道气的干咳了起来。 王恬赶忙上来扶住父亲,王道轻轻的推开王恬的手说:“是我太急了。敬豫,国朝百年了,大宁早已和四大世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大宁就是世家,世家也就是大宁。” 王恬点了点头道:“儿子记住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巡视新昌制盐 江宁那边是王家父子相见,昌兴县这边则上演了一出夫妻团圆的好戏。 主角便是宋二爷,今日下午有人到县衙门找到宋江告知有人在衙门外找寻他。 宋江一脑子问号的出来,发现等在门外的是他多年未见的妻儿。 宋江的老婆告知说是一艘白色的大船前去海定县接的他们,并告诉宋江老母已在两年前过世。 得知这一消息的宋江黯然神伤,好在妻子都过的还说得过去,于是一家人就回了宋江现在的住处。 路上宋江的老婆还告诉他,去接他们的人已经将宋江的罪用银子抵掉了,在此之前已经取得了苦主的谅解。 听接他们的杜老三讲,苦主已经先他们一步来到了昌兴县,说是去了什么江南纺织务工了,将来还给养老。 宋二爷听到这里涕泪横流,自此是暗下决心绝不辜负那朱衙内。 事实证明,同样是衙内,姓什么很重要,如果是姓高……那大宁可能也要上演一出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落草为寇的凄惨故事。 朱衙内此时正趴在自己软软的床上,淼儿用一个木头做的小锤子给他捶打着后背。 经过最近的一顿操作和昨晚的一番折腾,朱衙内今天是彻底爬不起来了,于是也不再和淼儿较劲。 “往上一点,哎,对对对,就那,稍微用点力。”朱庭隆指挥着淼儿敲打着。 “哼,看我不敲死你。”淼儿咬着牙敲打着。 朱庭隆则说:“女孩的力气还是小,你这敲得我好舒服。” 他停了停又说:“改天我要改革一下大宁的娱乐业,这按摩啊、洗脚啊都得发展起来。” “再说疯话,我就敲头了啊!” “好好好,我认输,哎,你还真敲头啊!” 朱庭隆突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举在手里道:“停,我用这个换一命。” 淼儿放下手中的木锤,拿过那张发黄的纸,然后惊讶的问:“你怎么弄回来的?” 朱庭隆坐了起来扭动了一下脖子说:“我把邱扒皮的把柄拿住了,给你家要回来了。” 淼儿顿时开心的说:“朱大哥,你真好。” “这不是刚才要敲死我的时候了吧?明天拿回去给张伯,给屠苏酒业再开一个分公司,屠苏黄梅烧。”朱庭隆一边穿鞋子一边说道。 “你不是说不卖黄酒了吗?”淼儿疑惑道。 朱庭隆问:“我说过吗?就算是我说的,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们要占领细分市场,何况现在屠苏酒业的名声已经起来了,黄梅烧可以定个高点的价格卖出去。” 淼儿愣愣的说了一句:“什么时候也让我的脑袋摔一下,感觉你这摔的太值了。” 昌兴县外密林中,白面具和黑面具再次会面。 “为什么还没动手?”白面具质问道。 黑面具沙哑的嗓音道:“动了,没成功。” “这些年你可是极少失手的!”白面具严肃的说。 “我要杀的人,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黑面具并不惧怕白面具。 白面具下冷冷的目光盯着黑面具道:“你不会是因为他和你的关系吧?” 黑面具猛地回过头伸手卡住白面具的脖子把他按在树上,白面具拼命的踢蹬着脚。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只是个传话的,只有梁王才有资格跟我这么说话!” 白面具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认怂,这才被扔在了地上。 黑面具断喝了一声“滚”,白面具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 数日后,淼儿回家送秘方了,朱庭隆说要出去逛逛散散心,问家中各位女眷有无随行者,二婶严氏、婶姨苗氏和朱泳伽纷纷表示很无聊,愿意跟随朱大衙内出去逛逛。 女眷们实指望这朱衙内会带她们去越州或虞城逛一逛,再不济昌安街逛逛也可以啊。 没想到,朱庭隆竟然带着她们走了两个时辰水路到了靠海的一处滩涂。 远远望去却发现这滩涂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池,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房子建在周围,每个房子都在冒着烟。 朱泳伽第一个认出来了,她惊奇的说:“这是新昌制盐?” 朱庭隆拽拽的笑笑:“没错。有了它我下一步计划就可以开始实施了,不然成本太高了。” 这时一个老头驾着一辆马车靠近了几人,为首的老头给朱庭隆深施一礼道:“大恩人朱公子,你可太久没来了!” 朱庭隆赶紧扶起了老头说:“大长老不要这样,咱们是互利共赢。” 老头道:“快别叫我大长老了,现在我也是这里的总经理了,哈哈哈。” 朱庭隆也笑道:“总经理好!快带我们去看看吧!” 于是老头驾着马车带着几人往制盐公司的车间走去。路上老头,此处应叫他总经理,给朱庭隆介绍了近期的生产情况,还不忘炫耀一下自己新购置的马车和新练就的驾车技术。 朱庭隆心想,这车可比我那个世界的宝马贵多了,不过好在不需要学驾照。 到了制盐公司的车间后,这总经理老头给朱庭隆介绍了现在的生产情况,朱庭隆发现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盐民们已经将他发明的提纯方法进行了升级改良,更具操作性了。 朱庭隆不禁对劳动人民的智慧赞叹不已。 二婶和婶姨是头一次见到晒盐和提纯的过程,对这些工艺也是赞叹有加,甚至觉得比逛街还有意思一些呢。 只是不一会他们发现朱泳伽不见了,再见到她时,她已在账房帮助先生在理账务了。 朱庭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多希望妹子能快快成长起来,好代替他去运营这些公司,这样自己就能舒舒服服的躺平享受生活了。 众人站在车间门口看着盐民们在蒸发池结晶池那里劳作,觉得这活还是很辛苦的,大部分盐民的皮肤都晒得黝黑。 这时两个人推着一辆大车晃晃悠悠的往这边走了过来,嘴里喊着借过借过! 朱庭隆招呼众人让开,当二人经过身边时,他感觉这两个人好生眼熟。 “邱老爷,赵大有!”朱庭隆突然喊起来。 两人愣了一下把大车停在一边抬起头看了看,马上跟见了鬼一样想要逃跑。 朱庭隆两手分别抓住了二人的衣服,说:“跑什么啊?” 邱扒皮这段时间已经瘦了一大圈,大肚子也几乎没了,赵大有更是晒成了包公。 “朱公子,我们也没偷懒,你快让我们送进去吧,里面等着这料呢。”赵大有开口道。 朱庭隆看了看大车里那粘稠的白色浆状物,问:“这石灰浆哪来的?” 邱扒皮答道:“这是从南边朱集县运来的。” 朱庭隆点了点头道:“赵大有你自己推进去,我找邱老爷有事。” 赵大有当即点点头,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推了进去。 邱扒皮使劲揉捏着自己的衣角,等着朱庭隆问话。 朱庭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硬朗了不少啊,你看当劳动人民也不错吧?” 邱扒皮笑笑说:“我现在是吃啥啥香,身体倍棒!” “之前跟你说的,要你三样东西,已经给了我一样了,第二样我想好了。” 邱扒皮马上道:“您说,赶紧说,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公子!”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塔山下的宅子(上) 朱庭隆看向了二婶说:“二婶,银票拿来!” 二婶尴尬笑道:“清岳,你看,你二叔每月俸钱就那么点,家里花销又那么大……” 听明白了,这钱已经是花掉了,具体是不是真花掉了,已经不重要了。 朱庭隆打了个响指对邱扒皮说:“我想买你两套塔山下的宅子。” 邱扒皮顿时眼睛发红的吼叫了起来:“为什么要买!”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朱庭隆也是一愣,说:“我总不能抢吧?” “从我来到这里开始,我就意识到,以后我要跟你混!我难道还不如我那外甥吗?他都知道要跟着你!”邱扒皮咄咄逼人的说。 朱庭隆淡淡道:“你跟我干啥?” “我不管!总之,你想要什么,直接说,跟我提买就是跟我翻脸!看上了哪两处,我找人给你把房契送到衙门过户去!”邱扒皮一副魔怔了的样子。 但二婶是看明白了,这或许就是大侄子前些日子说的,有人会乖乖送上门的吧? 不过这种送的方式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呢。 朱庭隆对二婶说:“二婶你再去看看,除了我说的那一处,还看上哪处,一并差人告诉邱老爷。” 邱扒皮开心的拍了拍胸脯,发出啪啪的声音道:“这才对嘛!” 朱庭隆心说,这邱扒皮莫不是得了受虐狂? 这总经理老头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最后朱庭隆对他道:“鉴于邱老爷有重大立功表现,将他的劳役时间缩减到三个月。” 邱扒皮开心的原地起飞道:“多谢朱公子,多谢朱公子!” 离开了新昌制盐公司,一行人便乘着那艘雪白的“清岳号”回了昌兴县,朱庭隆决定第二天再去塔山选宅子。 这时候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朱庭隆带着女眷们从迎恩门码头往衙门走着。 突然一声破空声响起,朱庭隆暗叫一声不好,他感觉脑后一阵凉风袭来。 紧接着听到当的一声,待朱庭隆回头望去的时候一把短刀和一只铁箭已经嵌入了旁边的墙内。 朱庭隆大叫一声:“快逃!” 几个女眷便如惊弓之鸟一起钻入了巷子奔着衙门拼命的跑去。 朱庭隆则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他知道这是冲着他来的,他要引开对方。 紧接着嗖嗖两支铁箭又奔他射来,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用手中的刀将两支铁箭格挡掉落。 朱庭隆回头看了看黑影,不做停留继续向前跑去,他要跑到袍坊的纺织公司去,在那里有元信有护卫队,他能活下来的概率会大很多。 就这样,一直有铁箭射向他,那黑影则一直在为他格挡。 在朱庭隆即将进入袍坊地面的时候,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从角落里闪出,他手持一柄弯刀挡住了去路。 面具人二话不说就举刀劈向朱庭隆,朱庭隆慌忙一闪,弯刀从他身旁划过带掉了他一片衣服。 那面具人翻转手腕横着将弯刀扫了过来,朱庭隆已经被逼到了墙角,眼看着弯刀雪白的刀刃就要扫到朱庭隆的脖颈之时,当的一声,火星四射,弯刀被挡住。 朱庭隆见有生机,低头探身从那面具人身下逃窜,但被面具人一脚踹飞。 他忍住剧痛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直在保护自己的黑影在与面具人激烈的战斗着。 这时他才看清黑影其实是一个带着斗笠,一身黑袍的人。 那人手持雕花铜柄短刀,动作敏捷一度逼的面具人不断后退。 面具人见无胜算,转身便要逃跑,黑衣人一拍胳膊肘,嗖的一声射出一枚铅丸…… 朱庭隆扶着墙喘着粗气,道:“壮士,谢……谢谢。” 那人转过身看了看朱庭隆道:“朱公子,好久不见。” 朱庭隆凑近一看,原来是都无羁。 他马上拱手道:“感谢都千户救命之恩!” 都无羁淡淡的说:“现在是南镇抚使都无羁。” 大侠不都是淡泊名利的吗?这位都无羁怎么这么在意这? “恭喜都大人高升!” “少来这套。也不知道射没射中那人。”都无羁还是那副死人脸。 “都大人要不到我家去坐一坐?我家有……”朱庭隆话还没说完,就见都无羁跳到墙头上又跃上屋顶。 他抱着那把短刀立在屋顶,在刚刚升起的白月光中犹如一只黑蝙蝠。 都无羁道:“你多加小心吧,梁王要你的命呢!”说罢,他便消失不见。 梁王?梁王是哪位,与我有何仇怨? 正在疑惑中的朱庭隆感觉腹部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强撑着身体走向了那二十四小时不停工的江南纺织公司。 待朱庭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淼儿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赶忙端过来一碗水说:“朱大哥,你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朱庭隆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接过淼儿递来的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他把空碗递给淼儿说:“再来。” 淼儿又端了一碗水过来,递给朱庭隆的时候她说:“不冷不热正好的。” 朱庭隆又是一饮而尽,这才说:“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元队长送你回来的,他说有人在江南纺织公司门口看到你倒在地上。”淼儿眼眶开始红了。 朱庭隆笑道:“不准哭,这不是好好的吗?” 淼儿重重的点点头道:“以后就让元队长一直贴身保护你吧,太危险了,咱们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梁王,对,是这个人,朱庭隆回忆起昨晚都无羁说的那句话。 这时朱东义推门进来了,看见朱庭隆醒了,他便坐了过来道:“怎么样?” “不碍事的,二叔。” “淼儿,一会让老周把我养的鸽子杀一只给清岳炖了,得补补身子。”朱东义对淼儿道。 “真不用,你那些鸽子都是你的宝贝疙瘩。”朱庭隆笑着说。 朱东义弹了一下他的头道:“现在什么都不如你重要,你是朱家第一重要的人。” “哎,二叔,你今日怎么没去县学呢?”朱庭隆突然问道。 朱东义道:“你爹公务繁忙,我今日跟教谕请假了,专门在家陪着你的,看看有什么事帮帮忙啥的。” 淼儿也道:“二老爷在我们也心安一些,家里没个男人拿主意我们可就慌了。” 朱庭隆点点头道:“二叔费心了。” 朱东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现在是孝廉公,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朱东义离开了朱庭隆的卧房后,在院子里的鸽子笼旁站了许久,伸手抓了一只出来,走向了厨房。 正文 第六十章 塔山下的宅子(下) 喝完了淼儿端来的鸽子汤,朱庭隆感觉好多了。 他掀起贴身衣物看了看自己的腹部,一个淡紫色的脚印还留在上面。 “下脚真特么黑呢。”朱庭隆暗骂一句。 淼儿看到这个脚印后吓得久久合不拢嘴,她问朱庭隆:“这是昨晚那人踢的?” 朱庭隆点点头道:“看样子是真的起了杀心。” 在淼儿的帮助下朱庭隆换好了衣服,走出了卧房,看到二叔正在院子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朱庭隆走过来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二叔身旁,他问道:“二叔,你知道梁王吗?” 二叔显然愣了一下,把书本合上,道:“我只知道他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弟弟,其他就不知道了。” 朱庭隆点了点头道:“还是晚上问问爹吧。” “你问他作甚,皇家的事跟咱们有啥关系?”朱东义满脸疑惑的问。 朱庭隆说:“没什么,只是昨天听一个故人提到了此人。” 说到这朱庭隆又问二叔:“二婶和婶姨她们呢?” “昨晚也受了些惊吓,今日一起去城南的覆栀观去祈福了。”二叔答道。 朱庭隆好像想起什么,对淼儿说:“走,去江南纺织叫上元队长,咱们也去祈福去。” 二人便要离开,朱东义对着准备出门的朱庭隆道:“清岳,这有你一封信!” 朱庭隆头也不回的说:“下午回来再看吧。” 朱东义笑着摇摇头说:“这哪像是昨晚刚遭遇了杀身之祸的样子。”之后把那封信夹在了书里,往屋里走去。 来到江南纺织公司,一群织工围住朱庭隆上下打量一番后爆发出了欢呼声,弄的朱庭隆摸不着头脑。 一个织工道:“我们听闻公子昨日遭遇贼人,受了伤,都替公子担心呢。” “是啊,是啊,我们本都是本县的穷苦人,受了公子的恩惠,最怕公子出事!” “公子公子,我是吴州的逃难来的,结果跟着公子干,现在比在吴州时过的还好,我和我老婆每天都给道祖祈福,盼着公子长命百岁呢!” 朱庭隆对众人拱拱手道:“多谢各位挂念,我很好,以后也会很好!大家都放心吧!” 这群织工这才满意离去,元信走了过来对朱庭隆一抱拳道:“公子!” 朱庭隆对元信也拱手道:“元大哥!” 元信说:“公子,要不从今日起我就贴身保护你吧,让杨副队长负责公司这边的安保。” 朱庭隆点点头道:“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我打算扩编护卫队,把几个公司的安保全面做起来,还有我家人的安全。” 元信想了想说:“我倒是有一些镇北军退下来的兄弟,我可以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加入。” “那可太好了,有他们在就万无一失了。我可以给他们越州最高的工钱。”朱庭隆喜道。 元信却道:“公子,我这帮兄弟不会为了钱才来的,他们都是在战场上见过生死的人,他们看中的是一个义字。” 朱庭隆迟疑了一下,道:“那就请元大哥费心了。” 元信摇头道:“我是准备把公子做的事情讲给他们听,他们一定会愿意为公子效力的。” 淼儿站在旁边道:“对对对,我们朱大哥最好了!” 朱庭隆尴尬笑笑说:“我这才做了点啥啊?” 淼儿看了看日头说:“公子,你不是说要去祈福吗?” 朱庭隆道:“我不信鬼神,不会去祈福的,我只是找个理由溜出来。我是想等着二婶她们,一起去看看宅子。” 淼儿疑惑道:“塔山那边的?” 朱庭隆点点头道:“咱们后院已经住不下更多人了,得换个大点的院子了。” …… 塔山,一座矗立在昌兴县城东南边缘的小山,因山顶有一座白石古塔而得名。 山上绿树掩映,山下有一片巨大的水面,因地处县城东侧而得名东湖。 塔山东南侧建有不少院子,依山望水风景颇佳。 当然这些宅院的价钱也是颇佳的,随便挑出一座来,也得七八百两。 不过现在这些钱对朱大衙内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决定性的问题了。 二婶指着一座朝东的宅院说:“这座,就是上次我看上的。” 朱庭隆道:“别可着这一座,上次你看的时候是考虑银子了,这次咱挑最好的。” 二婶兴奋的说:“这不花钱的宅子想想就开心,清岳,婶子真是没白疼你。” 朱庭隆则说:“钱还是要给的,咱不能像土匪一样强抢不是?” 婶姨苗氏在旁边掩嘴笑道:“清岳说得对,现在他也不缺银子花。” “听你的,咱从哪边开始看?”二婶笑道。 淼儿指着一座大门看起来古朴典雅的宅子说:“就从这吧?” 朱庭隆打了个响指说:“走!” 走近一看,发现这大门口上悬着一块匾,上书“亚圣旧邸”,整个门楼已经有些破败不堪了。 二婶看看后嫌弃的说:“不进去了,这一座一看就破破烂烂的。” 朱庭隆则兴致盎然的说:“不,我要进去看看。” 邱家的随从便上前去开这大门,结果这门锁锈蚀太严重,开了半天也没有打开。 那随从便说:“各位,今儿怕是看不了了,这门锁坏了。”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元信用一块大石头把门锁砸开了。 “哎,朱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你这要是不要这宅子咋办?”随从赶忙上前捡起地上坏掉的门锁和铁链。 元信把石头扔向一边,拍了拍手。 朱庭隆道:“放心,这宅子我要了。你这锁也没什么用,我能砸开别人也能砸开。” 说罢他推门就进,大门吱吖吖的向两边打开,右边的一扇门开到底之后便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淼儿笑道:“朱大哥,你当真要这破宅子?” 二婶和婶姨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元信陪着朱庭隆走进了院子里,院子里满是半人高的野草,但在野草中有一块石碑。 元信帮朱庭隆拨开野草凑近石碑,待朱庭隆看清那石碑上的字后,他对二婶她们道:“这宅子,我要定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柳亚圣的遗言 朱庭隆与几位女眷看完了柳亚圣曾经居住的宅子后,又先后看了七八座宅子,最后选定了一座三进的宅子。 “清岳,那破宅子你打算给他多少钱啊?”二婶神秘兮兮的问道。 朱庭隆道:“跟其他的一样,按照市价给他。过两天找人来修缮一番,以后我就在这住了。” “哎,你要和我们分家吗?”二婶诧异道。 朱庭隆则摆手道:“那倒不是,我是在这里专心读书和创作。平日里生活还是要和大家一起的。” 二婶心下稍定,她是担心这朱庭隆如果分家了,以后这财路怎么办。 淼儿听后笑着说:“这破宅子可能修起来比买下来都贵呢!” 朱庭隆没有回应,他回忆着那石碑上的字,陷入了沉思。 几人回到家后都是累坏了,只有元信仍然生龙活虎。 朱庭隆趴在床上,看到在他床头上放着的那封信,不禁好奇起来,谁会给自己写信呢? 待他抽出里面的信纸后,腾地一下就从床上起来了,赶紧跑到院子里找了把椅子坐下认真的看起来。 “清岳,我已随父母及二哥到达京城数日。 在这边一切都好,就是比较无聊。 父亲已然上任朝廷的大中正,比以前忙了许多。 二哥也去国子监读书了,家里平日里只剩下爷爷跟娘陪着我。 听爷爷说过段时间他要回会稽郡了,到时候恐怕会更加无聊。 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 书稿我已看完,和以前你写的都放在了一起,我想你总有一天要印出来让天下人都看看。 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弄那些公司? 如果有时间多读读书,如果能入朝堂为官,那自然是极好的。” 信的最后落款是:王女宗-婉儿。 朱庭隆把信反复读了几遍,扑通狂跳的心始终不能平复。 毕竟这是他前世加今世第一次和年轻女子有信件往来。 他把信收好,放入怀中,又用手隔着衣服摸了摸。 朱庭隆开始分析王女宗在信里表达的意思,她在那边很寂寞,她很喜欢我送她的那个指南针…… 还有我的书,不,是曹先生的书,她希望我能印出来让天下人看到。 不过最后为何希望我入朝为官,是希望我能成为王恬的帮手吗?或许是吧。 最后的署名她加上了自己的小字,那可是她家人对她的昵称。 想到这里朱庭隆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元信和淼儿从远处看着朱大衙内反常的举动,对视一眼疑惑不已。 …… 数日后,朱庭隆果然收到了那两座宅子的房契,甚至连过户手续都已经办妥。 朱庭隆心想,这有漏洞啊,买卖双方都不必去现场就把事给办了? 送来房契的邱府下人见朱庭隆沉默不语便解释说:“朱公子不必担心,我们老爷把他的私印给了他三弟,这一切都是他三弟代为办理的。您作为接收方,可以不用去的。” 朱庭隆点点头给那下人五两银子让他回去了。 他把那三进的大宅的房契拿去给了二婶,并嘱咐二婶近期得安排人去洒扫一下,再采买一些家具准备搬进去了。 至于另一处,他还有些事情要跟邱扒皮聊聊。 在元信的陪同下朱庭隆再次来到了新昌制盐公司。 邱扒皮的肤色比前几天看起来更加的健康了,面部轮廓也变得硬朗了许多。 两人在一处无人的地方蹲下,朱庭隆直入主题:“亚圣旧宅你是从何人手里买来的?” 邱扒皮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不是买的。” “那是?” “本来是一个私塾先生的祖传的宅子,后来被我设计弄到手了。”邱扒皮供述道。 “那家人姓柳?”朱庭隆问。 邱扒皮回忆了一下说:“不姓柳,是姓周的。你是以为他们家是柳亚圣的后代吧?” “难道不是?” “柳亚圣的后代据说早就死绝了,柳亚圣死后不久,大齐有一次大瘟疫,江南死了很多人。”邱扒皮道。 “石碑的内容有人看过吗?”朱庭隆终于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邱扒皮道:“有的,我刚拿到手的时候我就找人研究过。”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太难了,上面不仅有些字是不认识的,还有大量看不懂的词语。甚至关键的地方就变成了一种类似虫子的文字。” 朱庭隆点点头,心想,果然如我所料,简体字和英文混写,恐怕也只有柳亚圣这种穿越者想得出来。 “等你劳役结束了,这两座宅子的钱我一并给你。”朱庭隆对邱扒皮说。 邱扒皮当即表示不能收钱,他只求朱公子能原谅他即可。 朱庭隆笑笑说:“等你出来吧,我们得好好聊聊合作模式。” “合作?”邱扒皮张大了嘴巴。 “当然,你有人脉又有庞大的直销网络,我希望江南纺织公司能和邱记合作。互利共赢,大家一起赚钱。”朱庭隆摸着下巴道。 邱扒皮愣了好一会才激动的说:“公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之后这邱扒皮又是认错又是赔罪,向朱庭隆历数自己过去做下的种种罪行,恨不得把小时候偷看隔壁小姐姐洗澡的事情也都供出来。 朱庭隆安慰他一番后,认定劳动才是改造人的最好方法。 “你有地没?最好不要是水田。”朱庭隆终于想到了他准备找邱扒皮要的第三样东西。 邱扒皮听到田地,立马腰杆挺直道:“这虞城郡就没有比我邱家地还多的,我家水田旱田那可是不计其数,水田种稻旱田种桑种茶,每年……” 朱庭隆打断他道:“把你的旱田转给我一千顷。” 邱扒皮马上道:“公子你以后再用转我可要跟你翻脸!我的就是你的,我都说你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朱庭隆干咳一声道:“你比我爹都大,我给你当父母,不是折寿吗?” 元信在一旁听的直发笑,他道:“你就快说吧,朱公子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邱扒皮想了想说:“城西城北花舍镇和七贤镇我有千顷旱田,都是上好的土头,浇水也方便,周围没有山……” “你给我写个条子,明天我去找你三弟过户。”朱庭隆示意元信去取笔墨纸砚。 邱扒皮这时才问:“我二弟邱林现在何处?” 朱庭隆道:“他这会应该在纺纱公司纺纱呢,我听说他表现的非常好,我争取给他也早点送回去。” 邱扒皮流着眼泪说:“感谢公子再造之恩。这以前我净做些缺德事,不知道普通百姓的难处。在这里的日子,和这些盐民一起吃苦干活,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不是东西。” 朱庭隆笑道:“你别跟我说,你要觉得对不起你以前欺负的人,那你回去之后就去做些善事补偿一下他们。” 说完这话,朱庭隆才发现自己居然做起了劝恶霸向善的事情……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吼山后山 建康宫,太极殿中,泰安帝和靖王兀臼对弈。 “你说梁王派人暗杀那个县丞的儿子?”泰安帝手持一枚棋子稳稳的放下。 靖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竹筒,打开盖子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递给泰安帝。 “圣上,这是金蝉卫发来的情报。” 泰安帝看了看那张纸条,摇了摇头说道:“朕不看。” 靖王缩回手,用旁边的烛火将纸条引燃,顷刻间纸条化为灰烬。 泰安帝道:“你知道朕为何一直信任你吗?” 靖王思考片刻道:“因为臣连一家人的命都可以给圣上。” “不完全是。还有一点是你知进退懂分寸。”泰安帝又落下一枚棋子。 靖王沙哑的声音笑道:“臣又输了。” 泰安帝道:“你未必会输给朕,但你每次都能输给朕。而且输的让朕找不出你的漏洞。” 靖王笑而不语。 “传口谕给朕那不成器的弟弟,让他安分点,现在不是时候,不要因小失大。”泰安帝留下这句话后起身离去。 靖王看着地上被泰安帝带动的气流吹散的纸灰,他不禁觉得浑身燥热,他想起了十八年前那场大火和那个血色的夜晚。 …… 随着江南纺织公司和珍妮纺纱公司开足马力生产,大量的布匹被生产了出来,好在黄总监良好的发挥了他的销售能力,居然做到了库存不超过三天产量的水平。 朱庭隆建议江南纺织公司为黄总监加薪,黄贺总监自此更是卖力的工作,同时悔恨自己为何没早早下海。 殊不知,即便早早下海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他没有遇到朱衙内。 新昌盐业制作的雪花盐如今在市场上也是赢得了赞誉。 以前大宁的制盐主要依靠青州和吴州,但青州陷落吴州又常年战乱的情况下,整个盐的产量降低了一半。 盐商们很多时候不得不从江陵城高价买入平国的井盐。自从新昌盐业的投产以来,原本只能晒出带泥盐的滩涂居然能制作出比青州盐场还好的盐,这让盐商们是啧啧称奇。 随着新昌盐业十条生产线全面投产,大量盐商涌入昌兴县,而纺织业的发展也带来了大量的商贾,所以昌兴县慢慢的变的繁荣起来。 商业的发达又带动了旅店和餐饮业的直接发展,朱庭隆盼望的机遇也便出现了。 之前的他一直想进军餐饮业,但苦于昌兴县的人口数量及高端消费群体的数量都不能令人满意,他就一直没有下手。 如今拿到了邱扒皮的一千顷旱田,他将周大力安排到花舍镇和七贤镇专门负责这片田庄,趁着刚开春全部种上了黄豆。 周围的人对朱大衙内的行为很是不解,难道他是想养马? 在这个时代,黄豆这种作物的主要用途就是养殖,多数情况下是被官府买了去养战马。 只有朱大衙内看到了黄豆的作用,这可是他未来立足餐饮业的根本啊。 鉴于昌兴城投公司的业务范围的不断扩大,同时考虑要发展昌兴县整个县域的经济,经过各大股东的一致同意决定将昌兴城投公司更名为大宁昌兴县发展投资公司。 昌发投重新梳理了各子公司的业务,并制定了本年度的发展规划。 例如今年下半年将开设昌兴发展银行,为昌兴县的发展助力,又例如,将投资开挖一条从会稽郡经过昌兴县后到达临安郡的运河,以促进昌兴县的纺织品能快速运抵会稽和临安。 为了能够全力的支持昌发投的工作,黄主簿决定辞去主簿的官职,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公司的运营上去。 虽然朱东志大人对黄主簿的辞职感到惋惜,但是考虑到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为昌兴县作贡献,也就接受了。 主簿职位的空缺也带来了县衙门内部的人事变动,钱典史在朱东志的推荐下升任了主簿,而宋江则由于表现优秀被推荐出任攒典,代行典史职权。 朱公子有些日子没去屠苏酒业了,主要是张氏父子已经完全上道了,把屠苏酒业运营的红红火火,不仅把张小白成功的独立成一个新品牌,还将黄梅烧进行再包装重新推向市场。 此外在他们的研究下,几种新的白酒黄酒也都进入了试产阶段。 最近屠苏酒业已经开始走出昌兴县,在虞城县和海定县都开了分店,据说年底大促销之前还要在越州府开一个分店,争取拉高年底的销量。 朱庭隆从淼儿口中得知,吼山后的酒窖都弄好了,喵台酒也已经开始酿造。 于是这天下午就带着淼儿和元信前往吼山看看。 吼山是县城外南部的一座石头山,这里处于风口位置,一到春秋天风吹过吼山,会发出低沉的响声,如动物吼叫声,因此得名吼山。 吼山北侧多山洞,大大小小几十个之多。 之前朱庭隆准备弄一个大的酒窖酿制喵台之时,张大鹏就推荐在吼山将原来的山洞进行改造。 后来把吼山租下之后,张大鹏选择了一个最大的山洞进行了改造,山下蒸酒山洞窖藏,非常完美之地。 三人到达山下时,张大鹏听巡检的丁丙乙提了一嘴后也是匆忙赶来。 巡检?丁丙乙现在的主要工作是代表朱庭隆在各个公司间巡检,看看日常的运营情况并直接向朱大衙内汇报工作。 张大鹏远远看到三人就高喊:“慢着点慢着点,这里乱石多,小心摔跤!” 三人这才注意到从山下到山上的路确实都是碎石。 待张大鹏靠近后淼儿先问:“大哥,怎么没把这条路清理出来呢?” 张大鹏道:“山洞凿出来的太多了,运不及的。” 朱庭隆看了看道:“这样不好,山下山上运送酒的时候很危险,损耗了酒不说还会把人弄伤。” “那倒是小事,伤个个把工人没事。”张大鹏一边擦着汗一边说。 朱庭隆眯着眼看着张大鹏,现在的张大鹏已经是一脸肥肉绸袍加身,再也不是几个月前那健壮魁梧短打扮的酿酒小哥了。 张大鹏见朱庭隆脸色不好,忙闭上了嘴。 朱庭隆道:“张总经理,我希望你能重新认识一下这个问题,员工是我们屠苏酒业的最大的财富。” 张大鹏刚擦干的汗一下又冒了出来。 淼儿赶紧劈头盖脸的道:“大哥,咱们才刚有钱几天啊,你就忘了咱们的苦日子了?工人的命不值钱吗?” 元信也在一旁频频点头,不过他知道自己没有说话的资格,便没有开口。 张大鹏拼命的用毛巾擦着自己的胖脸,不敢说话。 朱庭隆又说:“我以屠苏酒业首席运营官身份要求你限期整改,二十天内把这里清理好。否则,股东会上见。” 张大鹏吓得慌忙应下。现在的屠苏酒业经过几轮的变更后张家人的持股比例已经降低到了百分之三十,虽然还有很强的话语权,但毕竟大家都知道,朱衙内才是灵魂人物。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护卫队的新成员 朱庭隆看到张大鹏终于把这事认真对待了,脸色才好转了一些。 张大鹏引导着朱庭隆和淼儿及元信三人上山去查看山洞中的酒窖,一路上在碎石中歪歪扭扭走的很是艰难。 越往上爬朱庭隆心里就越是气恼,这要是往山上搬运酒坛子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走了一段路之后朱庭隆就发现这一路上看到的碎石都是灰色的石灰石。 他便问:“这吼山附近有没有石灰窑?” 张大鹏想了想说:“离我们最近的石灰窑是鑫昌县那边的。” 朱庭隆道:“这么好的石灰石可惜了。” 刚说完这句话朱庭隆想到,这新昌制盐就需要石灰,还要大量从别的地方购入,为何不在当地自己烧制? 于是他又问道:“这鑫昌县是产煤吗?” “鑫昌县不产煤。但它旁边的开化产煤。”这次元信接过话来说道。 朱庭隆笑道:“元大哥对鑫昌很了解?” 元信道:“在去镇北军之前曾经在鑫昌县军械局呆过。那边有铁矿,周边又产煤,所以军械局便设在了那里。” 朱庭隆一下想起了去年经历的那起军械失窃案,那丢失的军械可不就是从鑫昌县发出的吗? 至此,朱庭隆心里开始了一个新的谋划,这个谋划将彻底改变大宁。 回到了县衙门,门子老胡对朱庭隆说下午来了三位姑娘来找他,朱庭隆掰着指头算了算,他熟悉的姑娘一个在江宁,一个在身边,剩下的也就是傅泓雨了吧。 难道是傅泓雨来找自己要书稿了?这个小胡姬,女频文看上瘾了吧。 老胡又告诉他姑娘们等他不及就先去了屠苏酒业去买酒了,说是要带回去。 朱庭隆一拍手道:“那肯定是她了。” 淼儿忙问:“谁啊?” “估计是傅姑娘来了。”朱庭隆若无其事的说。 淼儿低声说了声:“哦。”然后转身进屋里去了。 老胡又对元信道:“元队长,还有两个人来找你来着。一个跟你身量差不多,络腮胡子,还有一个干瘦干瘦的。” 元信惊喜道:“哦?这么快就来了?” 朱庭隆问:“谁啊?” “就是上次我说的镇北军的兄弟。”元信面露喜色道。 “就两个吗?”朱庭隆倒是有些失望。 元信道:“等见到他俩就知道了。老胡,人在哪你知道吗?” 老胡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元信道:“他们给你留的。” 元信打开看了看道:“入家客栈,就在北城。” 朱庭隆点了点头说:“快去吧。” 元信有些迟疑,朱庭隆会意道:“我不出门了,就在衙门呆着,贼人总不能杀进来吧?” 见朱庭隆这样说元信才放心的点点头离开了衙门往入家客栈而去。 这入家客栈是吴州越州有名的客栈,在各郡县都有分号,客栈的装修风格都是完全一致,远远望去就知道这是入家客栈。 而这客栈背后的老板,据说是谢家的。 元信在店小二的引导下来到了纸条上留的客房前,轻叩房门。 门缓缓打开,漏出一个干瘦的脑袋,看到是元信后五官马上拧成了一块尖声叫道:“元大哥!” 元信一把把门推开,伸手把那家伙提起来夹在了腋下,然后爽朗的笑着进了屋。 这举动把店小二惊得合不拢嘴…… 元信进屋后把那家伙一丢,结果就见他如猿猴一般矫捷的翻了两个跟头后稳稳的站在了椅子上。 元信指着他道:“好样的,功夫一点都没丢。” 一个声音道:“那可不,咱离开了镇北军但随时准备着给大宁效力不是?” 元信循声望去看到那个高大的络腮胡子坐在那拿着一本书。 “若飞!”元信大步走过去。 “元大哥!”络腮胡子起身对元信抱拳。 这两位都是元信原来在镇北军的好兄弟,络腮胡子叫杜景字若飞,瘦子叫包大庭没有字。 杜景出身将门之家懂兵法,在镇北军中已经是领五百人的将官,元信因比他入镇北军早,且累受军功比他职位略高。 包大庭人送外号包打听,是他们这支军队的斥候队长,以身轻如燕和耳聪目明著称,号称没有他打听不到的消息。 在镇北军时杜景敬重元信的为人和胆识,元信则对杜景的谋略很是赞赏,两人在行军打仗时又特别依赖包打听的情报,于是三人在镇北军有铁三角的称号。 不过在泰安十六年以后镇北军在梁王指挥下与郑国作战屡战屡败,伤亡惨重,元信他们这支部队在几次战争后只剩下不到百人。 最后随着镇北军与吴州军合并,元信他们这一支番号被裁撤,于是纷纷回到故乡各自谋生。 这是十年来他们三人第一次见面,看到各自安好,元信很是开心。 “这些年你们过的都好吗?”元信拉着两人坐下道。 “我在苏州团练里替他们训练兵士,就凑合过吧。”杜景淡然一笑道。 包打听笑笑说:“我在老家做些见不得人的营生,勉强度日。” 元信看了看他道:“你这身手如果做见不得人的营生,那一定不是勉强度日。” 三人一齐哈哈一笑,之后元信问:“其他的兄弟们呢?有没有想来的?” 杜景道:“有啊,他们托我先来看看,是不是如元大哥夸得那么好。” 包打听道:“其实我已先到了两日了。” 顿了顿他拿出一叠纸,在两人面前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 元信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镇北军第一斥候。” 包打听道:“你们这位衙内不一般,这才四个多月,你看……”他指了指第一页纸。 元信凑上来看了一眼抬起头看着包打听说:“你可以啊!” 原来纸上列出了与朱庭隆有密切往来的主要人物及往来的时间地点及主要事务。 甚至元信曾经被朱庭隆救治的事情在里面都有记录。 包打听道:“最主要的是他一个北方逃难来的家庭居然傍上了王家这棵大树。” 元信则注意到一点,他看到了赵太守的名字,瞬间明白了邱扒皮他们去虞城公关却失败而回的原因。 包打听又笑道:“你再看这。” 他翻开第二页,上面记录了朱庭隆去锦绣楼的事情,细节之丰富令元信大为吃惊。 毕竟锦绣楼向来以保密工作做得好著称的。 元信轻咳一声道:“这种奇闻异事我们就不讨论了,你就说从你得到的情报得出什么结论?” 包打听对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近一点,待两人凑上来后,包打听道:“大宁如用好此人,中兴有望!” 杜景则笑道:“中兴?大宁前面兴过吗?” 包打听赶紧打断他说:“若飞兄慎言!” 杜景惊奇道:“咱们三个在这闲聊还碍着别人什么事了?” 包打听摆摆手在纸上写下三个字“金蝉卫”,然后小声说:“有他们的活动迹象。”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肖家小姐 朱庭隆在院子的躺椅上享受着春日的夕阳带来的暖意,完全忘了还有几个姑娘要找自己的事情。 朱东义父子从县学归来看到朱庭隆躺在那里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从旁边悄悄走过,没有惊扰他。 但刚走过去,就听朱庭隆叫了一声:“子攀,我有事问你。” 朱堂达吐吐舌头又转回身来,到了朱庭隆身边拖了把椅子坐下。 “大哥,你说。” “楚州有一条大河从南往北经一大湖入大江……”朱庭隆按照自己前世的认知描述着。 朱堂达道:“大哥说的是楚江经洞庭入大江吧?” 朱庭隆道:“那个大湖也叫洞庭?” 朱堂达愣了一下说:“天下只有一个洞庭,就在我大宁楚州啊。” 停了一下他又说:“不过以前它叫楚泽,隔着大江就是云梦泽。” “后来咋改成洞庭了呢?”朱庭隆问。 朱堂达道:“是柳亚圣游历到此,给它更名洞庭的,这名字也叫了几百年了。” 朱庭隆点头,果然又是柳亚圣,不过也不奇怪,人家既然在那石碑上留下这个信息,一定说明他是去过这里的。 朱堂达问:“大哥为何问此地?是要去游历吗?能否带上我?” 朱堂达的地理狂人的本质又一次显露无遗。 朱庭隆心说,去是一定要去的,柳亚圣的遗言里可是专门提到了那里,说不定能从那里找到核武器也不一定呢! 嘴上却道:“以后应该会去。” 就在此时,门子老胡又一次跑进来说:“那三位姑娘又回来了。” 朱庭隆从躺椅上起身整了整衣服,对朱堂达道:“走,陪我见见锦绣楼花魁!” 朱堂达则拒绝道:“你什么时候给我证明地球是圆的,我才考虑。” 朱庭隆说:“等我有空了我带你去验证,总行了吧。” 朱堂达思考片刻点头说:“行吧。”然后把随身的书包放到朱庭隆的躺椅上,随着他往大门走去。 一走出大门,朱庭隆就愣住了。 原本他以为来的是傅泓雨和两个婢女,待他看清来人后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上次见面时还在争风吃醋的花弄影和傅泓雨,现如今手挽着手亲如姐妹,跟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气质如莲花一样的少女,却是没有见过。 婢女,婢女呢?朱庭隆举目四望,发现在对面有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立着三名婢女。 三对三,看来那少女也有点来头。 朱庭隆对傅泓雨和花弄影拱拱手道:“不料是两位花魁光临,真是出乎意料!” 傅泓雨先笑道:“朱公子,我们这身份不会让你难堪吧?” 朱庭隆摆摆手道:“谁不知道锦绣楼都是清倌人,你们的身份没人看低。” 花弄影则道:“我就说朱公子与众不同吧?我找人打听过,连他的丫鬟都和他亲如兄妹呢。” 朱堂达一脑袋黑线,心想那是一般的丫鬟吗?那可是患难见真情的啊! 朱庭隆对花弄影道:“花姑娘,还不曾介绍这位姑娘呢。” 花弄影笑道:“这是我们的好姐妹,名唤肖绚,是肖家的千金。” 朱庭隆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看朱堂达小声问:“肖家?” 还没等朱堂达说话,傅泓雨赶紧救场道:“咱们朱公子平日里对这些世家不甚了解,毕竟潜心诗词嘛,肖家是大宁的第五大世家。” 花弄影接过话来道:“肖家虽不及四大世家,但却是大宁世家中唯一一个有爵位承袭的,肖姑娘的爷爷是代国公。” 朱庭隆赶紧对那少女拱手道:“原来是代国公家的千金,失敬失敬。” 那少女掩嘴一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还有些意思。” 花弄影打断他们说:“咱们别站在大街上说话了,我们已经在东湖楼定了雅间,望朱公子赏光。” 朱庭隆一听,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元信不在身边,自己离开衙门还是有些害怕的。 傅泓雨问道:“朱公子脱不开身?” 朱堂达则替兄长解围道:“我大哥家教极严,外出必经过伯父同意的。” 三位姑娘忙点头表示理解。 朱庭隆道:“要不你们先去,我稍后就到。” 花弄影笑笑说:“公子务必要来哦!”之后三位姑娘转身上了马车。 在即将离去时,花弄影通过马车上的窗子对朱庭隆道:“我们等你,朱公子!” 待马车离去后,朱庭隆问朱堂达:“这肖家很厉害吗?”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道:“肖家本不是世家,但在开国之时立下了赫赫战功,肖家先祖被封为代国公。” 朱庭隆回头一看,是老爹朱东志。 通过老爹的讲解,朱庭隆才知道肖家在开国之后也是极有势力的,随着开枝散叶也有了不小的规模。 朱庭隆看看老爹问道:“爹,你说我要不要和肖家亲近亲近?” 朱东志捻须道:“自然要去,咱们逃难至此后若想兴旺朱家,那必须要和各大世族多多联络。” 朱庭隆说:“我的护卫队长没在,我怕那天那人又出现。” 朱东志笑道:“我让宋攒典多带几个人陪你去。” 朱庭隆心想,人多的地方应该会安全些吧,便点头答应下了。 朱庭隆回去换了身衣服,带着朱堂达,在宋二哥等人的簇拥下去了东湖楼赴宴。 淼儿为什么没跟着?她可不想被活活气死。 东湖楼位于东湖的南岸,与塔山隔岸相望。 朱庭隆他们走了好一会才走到东湖楼,这时他不禁憧憬着未来住在塔山下的宅子里的话,这东湖楼岂不是走几步就到了。 到了东湖楼门口的时候,朱庭隆看到门口放了几个大花篮,门口还有一堆人在那里闲聊。 待朱庭隆走近了,那堆人里有一个人喊道“朱公子来啦!”,这群人便哗的一下围了上来。 围上来之后,他们看了看朱庭隆又看了看朱堂达,不知道这两位公子哪个才是朱庭隆。 刚才喊话的人这才从人群里挤进来,拿出一本书和一支蘸了墨的毛笔道:“朱公子,请你给签个名吧!” 这下众人纷纷看向朱庭隆,都跟那人一般拿出了书和笔要他签名。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清岳集 朱庭隆赶紧大呼一声:“打住!” 只听朱庭隆说:“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对对对,咱们听朱公子的。” 这时花弄影傅泓雨从东湖楼内走出,对着朱庭隆道:“这阵势吓到朱公子了吧。” 朱庭隆看了看二位花魁后问:“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傅泓雨笑道:“今天是我们给朱公子的《清岳集》组织的首发见面会。” 花弄影也说:“我们把朱公子的诗词收录进了这本《清岳集》,然后请了有名的文人雅士给公子做注。” 那些人也叫着:“我们都是朱公子的粉丝!” “粉丝?”朱庭隆疑惑的问。 花弄影道:“这本来是我们锦绣楼称呼迷恋楼内姑娘的人的,借用在此处,我觉得倒也合适。” 合适,实在太合适了! 朱庭隆接过花弄影递过来的那本《清岳集》,翻开封皮,扉页上写的是朱庭隆的生平简介。 朱庭隆,字清岳,大宁泰安九年生于青州城阳郡……实为大宁文坛百年来第一人,大宁诗坛之盛始于清岳。 朱庭隆腾地一下脸红到了耳根,作为一个文抄公居然被冠以如此高的评价。 吓得他赶紧翻页,后面便是几个有些名气的文人作的序,最让他惊讶的是里面居然有卢晟伦的一篇。 他举着那本书问道:“这些续和注都是谁找人写的?” 傅泓雨道:“这可是花姐姐一个一个找人写的,可费了心了。” 朱庭隆对花弄影道:“花姑娘……” “朱公子不要说了,奴家都知道。现在奴家已是朱清岳粉丝团的团长,请不要再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贡献来跟奴家见外了。”花弄影走上前挽住朱庭隆的胳膊道。 朱堂达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幕,觉得是刷新了三观。 花弄影继续道:“这还多亏了傅姑娘想出的点子呢。你看这些粉丝都是各地慕名而来的,几天前我们把帖子发出去后,粉丝们都积极回应。” “对啊,朱公子,我是宣城郡来的!” “我是京城来的!” “没人比我远,我是桂州来的!” 朱庭隆对花弄影说:“你帖子都发到桂州去了?” 花弄影点点头说:“正好有艘船往桂州运布,就让他们带了。” 傅泓雨道:“朱公子,要不你就说两句吧!” 朱庭隆从花弄影胳膊中抽出手,对着众粉丝拱手道:“感谢各位,庭隆何德何能让诸位不远千里来这小小的昌兴县。” “既然来了,不如多尝一尝我们昌兴县的屠苏一粮液、张小白、黄金酒,买一点雪花盐还有那质优价廉的棉布!” 花弄影笑道:“跑题了,朱公子。” 朱庭隆回过神来:“哦,多谢大家对庭隆的支持。” 这时一个粉丝冲上来把书塞给朱庭隆道:“朱公子快给我签个名吧,我仰慕你已久了,现在每每听到你那首元夕,就觉得惊为天人啊!” 朱庭隆听罢,觉得被人恭维的感觉是真的爽啊,于是大笔一挥给他签了个名。 那人看了一眼朱庭隆的字道:“真是字如其人,洒脱不羁,真才子也!” 就这样朱庭隆给在场的大几十人逐个签了字,之后花弄影找人拉出一条横幅,上写“清岳粉丝团成立仪式”。 朱庭隆看到这架势感觉仿佛回到了前世。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横幅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表示自己正式加入了清岳粉丝团。 花弄影当众宣读粉丝团守则:“始终以维护朱公子的声誉为己任,热爱朱公子的一切,与一切对朱公子有害的事物为敌,为发扬朱公子的诗词作出贡献。违反该守则者逐出粉丝团。” …… 终于仪式结束,粉丝们也进入东湖楼用餐了。 花弄影和傅泓雨引着两位朱公子进了雅间,雅间里肖绚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朱公子,本来我也是要下去参加仪式的,但是花团长给我的任务是将这东湖楼最好的菜点齐。”肖绚笑笑道。 朱庭隆摆摆手道:“幸好你没去参加,人太多了。” 众人落座后,肖绚的婢女给众人斟满了酒,唯独没有给肖绚斟,朱庭隆好奇道:“肖小姐是不爱饮酒吗?” 肖绚轻轻一笑道:“我们家是信禅教的,不饮酒。” 朱堂达道:“大宁信禅教的可不多啊。” “是呢,听说就夔州那边有些许信徒。”肖绚答道。 花弄影惋惜道:“今天专门买的一粮液,你看你喝不到了。” “不打紧的,能见到朱公子已是万幸,看你们饮酒我也一样开心。” 雅间内几人推杯换盏畅聊诗词歌赋,席间花弄影和傅泓雨还一展歌喉,整个气氛好到飞起。 这东湖楼外的宋二爷坐在一张桌子旁静静的饮茶,他认为刚才的仪式还是不够火爆,不足以衬托公子的才华。 元信三人多年未见,自然要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 他们去了昌兴县另一处比较出名的酒楼,元信为了招待二人也是专门点了一粮液。 杜景和包打听二人是第一次品尝传闻已久的琼浆玉液一粮液。 杜景本来就是好酒之人,在品了一粮液后他觉得自己以前喝的酒都如刷锅水一般。 “早就听闻这一粮液是一两银子一两酒,元大哥要的这一摊子得三十两吧?”杜景问道。 元信笑道:“市价现在是二十五两一坛。但朱公子给了我们主要员工每人每年两坛的酒票,不管在哪只要有一粮液卖,就可以凭酒票兑换。” 包打听问道:“那这些店家愿意?白帮你们把酒运来了。” 元信摇头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现在这一粮液都是送货上门,不需要店家自己去运。此外店家用这酒票去屠苏酒业可以换一坛一粮液外加一斤瓶装的,他们为啥不干呢。” 包打听点头道:“高明,实在是高明。不过话说回来,这朱公子对你们是真不错。两坛酒可是五十两呢,我在家那营生一年也不过这些钱。” 元信指着他道:“露馅了吧,下午你不是还说是勉强度日吗?” 包打听赶紧捂住嘴,元信和杜景则拊掌大笑。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胡姬 一夜欢饮结束,花弄影一行人打算去入家客栈入住。 选择入家客栈原因有二,一是入家客栈是大客栈安全有保障,二是入家客栈是肖绚姑娘的舅舅家的产业。 朱庭隆则带着烂醉的朱堂达回了衙门,宋江等人送回二人后才解散各回各家。 肖绚带着花弄影傅泓雨来到了入家客栈后,拿出了一块白色的牌子给了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接过后毕恭毕敬的请她们先在大堂休息,他查过牌子真伪后在一本书里对照了牌子上的编号,便来到三人面前道:“原来是东家的亲戚,这边请!” 在掌柜的引导下,三人穿过客栈前院来到了最深处的一处僻静的独院中,院中有一栋三层小楼。 “这是本店最好的房间,独门独院,白天夜里都有专人巡逻保护,各位姑娘可以放心入住。”掌柜把白色的牌子交还给肖绚。 花弄影道:“掌柜的,我们还有几个婢女呢。” 掌柜的笑笑说:“安排在旁边的院子里了,给她们派发出入的牌子了。” 傅泓雨说:“果然是周到呢。” 今日也是折腾了一整日了,三位姑娘简单聊了一会便是各自回房睡下了。 夜深以后,傅泓雨换上了黑色夜行衣,戴上了一只红色面具,那面具额头处有一朵白色的火焰。 她趁客栈巡逻人员换岗的空隙从客栈离开,去到了一片密林。 密林当中黑面具已在那等候。 “最新的命令是,停止对朱庭隆的暗杀。”黑面具沙哑的嗓音说道。 傅泓雨扶了扶她红色的面具道:“反正杀也是你们说的,不杀也是你们说的。” 黑面具道:“我本不方便下手,希望借贵国之手除掉他。上次你是手下留情了吧?” “我为何要留情?”傅泓雨冷笑一声反问道。 黑面具沉默片刻道:“前几日我亲自动手了,但是被金蝉卫给坏了好事。现在杀他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况且我们的行动已经被金蝉卫盯上了。” “几个臭虫而已,你会怕他们?” 黑面具道:“我不怕他们,我怕给王爷惹麻烦,那王爷的大业会受影响。” 傅泓雨听后呵呵一笑说:“也不知道太子哥哥看上你们什么,居然相信你们会成大业。” 黑面具显然不太高兴,他冷冷的说:“你们潜伏到越州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傅泓雨想了想说道:“我们在寻一件东西,一件对大郑至关重要的东西。” 黑面具道:“几百年了,都没有人能找到它,你们哪来的信心?” “这是我们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你们也尽可以找寻,各凭本事。”傅泓雨说罢转身离去。 黑面具见傅泓雨远去,也迅速离去。 就在他们刚才会面的那颗大树上,一个干瘦的身影灵活的跳跃几下后便无影无踪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入家客栈的窗纸上,花弄影慵懒的躺在床上看着树叶在阳光的映照下投在窗户上的影子。 她回想着昨夜的的一幕幕,开心的笑了起来。 诸位看官别误会,花姑娘是酷爱诗词的,能成为朱公子的粉丝团团长,可不得开心的笑出声么。 “小姐,洗漱的水给您打好了,现在要用吗?”门外响起了贴身婢女的声音。 花弄影道:“去看看傅姑娘起来没?” 少倾,婢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傅姑娘还没醒呢。” “那把水端进来吧。”花弄影披上了一件薄纱衣,简单的挽了挽头发。 婢女推门进来,把一个铜盆放在了木质脸盆架上。 花弄影洗刷完毕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打扮。 婢女拿起梳子给花弄影梳着头发,她一脸羡慕的说:“小姐这头发真是羡煞人呢。” “哦?”花弄影一边画着眉毛一边惊奇的问。 婢女说:“锦绣楼的姑娘都知道小姐的头发出油少,不用每天都洗。” 听完这话花弄影咯咯笑起来道:“你的意思是省胰子了?” 婢女也笑道:“不是了,是说小姐天生丽质。” 花弄影转过头问:“我与傅姑娘谁更美?” 婢女想了想道:“小姐为何要与胡姬比美?” 花弄影听罢拍手道:“说的好!我现在是团长了,再也不能计较这些东西了。” 说到这,花弄影仿佛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对婢女说:“快点动作了,一会我要去敲她的门,羞臊羞臊她。” 那边普通客房中,包打听还在呼呼大睡,杜景已经和元信在院子里打了两趟拳回来了,元信把一个包着包子的纸包丢在了包打听的脸上。 包打听这才翻了个身起来,打开纸包闻了闻,大口吃起来。 元信笑道:“昨晚不是一起睡的吗,你怎么还起不来床?” 这包打听头也不抬的说:“你们可不知道,这小小的昌兴县,牛鬼蛇神可多着呢。” 这话引起了元信的兴趣,他坐到了包打听身边问:“什么牛鬼蛇神?” 包打听略一停顿又说:“就是还挺多厉害人,昨天不是跟你说了金蝉卫有人在吗,昨晚还看到一些不知道是哪伙的人,奇奇怪怪的。” 杜景打断说:“有用的你就说,没用的你就别描了。” 元信道:“今天带你们去见见朱公子。如果可以,把那些兄弟都叫来。” 杜景把衣服换好道:“全听元大哥安排。” 待三人收拾停当走到了客栈大堂时,正巧遇到肖绚带着花弄影傅泓雨也要离开。 包打听盯着傅泓雨一直看,杜景拍了他脑袋一下道:“拔不动腿了?” 包打听摇摇头道:“原来是个胡姬。” 这话恰好让傅泓雨听到了,傅泓雨对三人笑了笑道:“胡姬怎么了?胡姬不美吗?” 包打听赶忙点点头道:“美,真是美若天仙。” 傅泓雨见包打听的样子就呵呵一笑,随着肖绚和花弄影出门上了马车。 元信在包打听眼前晃了晃手道:“别看了,都走远了。” 包打听这才回过神来,嘿嘿一笑二人也离开了客栈,直奔县衙门而去。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大司徒谢璇 刚刚搬进大司徒府的谢家,今日在祭拜了道祖和谢家祖先后召开了谢璇上任大司徒后的第一次家族会议。 谢璇以家主的身份坐在上首,三个儿子谢欢、谢庆和谢春坐在右手边,堂弟谢康和侄子谢杰坐在左手边。 “越州刺史的人选定好了吗?”谢璇右手握一只小茶壶,左手捏茶杯,瞥了一眼弟弟谢康问道。 谢康道:“人选倒是选好了,是谢松。” 谢璇道:“苏州谢家的?” “对,就是他。”谢康点头道。 谢璇放下茶壶和茶碗道:“你们几个商议了吗?” 大儿子谢欢道:“已经议过了。” “议过了就这个结果?你们做生意把脑子都做坏了吧?”谢璇一拍桌子道。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爷子谢璇是什么意思。 “你们选此人是为了把生意都做到越州去吧?就没想着好好给谢家培养点势力?”谢璇冷冷的对几个人说。 谢庆道:“阿爹,咱们谢家一直以来就是以经商为主,这把生意做进越州去也没什么不好吧?” 谢杰思索片刻道:“大伯的意思是我们在越州选一个不是谢家的人却又肯为谢家办事的人?” “杰儿说到点子上了。”谢璇再次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你们做生意没问题,但谢家不能世世代代都只和银钱打交道。” 这谢璇于是将自己将来的规划与众人细细说了一遍,大概的想法就是谢家要想在四大世族中出头,那必然要进入政坛。 谢家从他这一代开始才在政坛经营,如今通过利益置换坐上了大司徒之位,那必然要趁此机会培植自己的羽翼。 但此事又不能太过明显,不然将来如果不幸下台了,羽翼会很快被剪除。这方面还得学王家的套路,弄一群人围着王家转。 同时谢璇还考虑到越州是王家的大本营,不宜直接选用谢家人。 说到这里,谢杰提议道:“大伯,侄儿倒是有一人推荐。” “说来听听。”谢璇饶有兴趣的问道。 谢杰道:“侄儿在越州经营布匹生意,结识了一个叫赵敦的太守。他就是吴州赵家的人,与咱们谢家历来是交好的。” 谢庆忙问道:“是丹阳赵家吗?” “正是。此人虽无经天纬地之才,但玲珑的很,并且在越州多年,我觉得合适。” 谢璇略一沉吟道:“确实合适,但还需考察一番。此外他现在是太守,升任刺史就是连跳两级。” 谢康道:“这倒是简单,王家不是也想借着现在的机会弄一次大察吗?给他弄个甲上不就可以了吗?” 这所谓大察就是在每年的例行考评外额外组织的非例行的考评,而且是不定时的。在大察中获得甲上考评的理论上最多可以跳两级。 谢璇呵呵一笑说道:“我们与王家至少现在还是盟友。这事我会和王道聊聊的,也要给他们一点好处。” 议事结束后,谢康和儿子谢杰一起离开了大司徒府,在马车上谢康问道:“那个姓赵的如何啊?” 谢杰道:“我不知道对别人如何,但对咱们家是好的。我们已经建立了利益关系了。” 谢康诡异的笑笑说:“有共同利益才是最坚固的关系。” 谢杰点头道:“阿爹,我记下了。” 谢康点点头说:“你要好好经营。这些年我可受够长房的气了。弄好了,爹我也弄个家主当当。” “儿子努力便是,不过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些还得靠机缘。” 送走了谢康父子后,谢璇专门留下了谢春,他对谢春说:“你的客栈经营的如何?” 谢春道:“说得过去,怎么了,阿爹?” 谢璇说道:“把客栈生意切给肖家吧。” “什么?!”谢春腾的站起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璇示意他坐下道:“你大姐嫁入了肖家,但你也知道,代国公一直想让小儿子袭爵。如果不给你大姐夫一点实力,怎么让代国公重新考虑他?” 谢璇的大女儿便是肖绚的生母,嫁给了代国公的嫡长子,但代国公一直宠爱小儿子,想把爵位传给小儿子。 虽然这次能顺利出任大司徒有王家利益交换的原因,代国公也为谢璇出力良多。 这让谢璇认识到代国公是谢家重要的后盾,如果能让女婿继承代国公爵位,那么肖家将给谢家带来更大的助力。 谢春为难道:“这客栈让给了肖家,那我不就没有产业了?” 谢璇笑了笑说:“谢杰的布匹纺织生意不是做的挺好的吗?难道你不能去分一杯羹吗?” “阿爹的意思是?”谢春疑惑的问。 谢璇道:“谢家以后只能是长房的谢家,他们家的生意,我们还要一点点拿回来。” 千里之外的昌兴县,朱庭隆见到了杜景和包打听。 元信向朱庭隆介绍道:“公子,这是杜景,熟读兵书善谋略,这是包大庭,人称包打听,镇北军第一斥候。” 朱庭隆与二人一一见礼,了解了他们的生平和能力后,朱庭隆对于元信说:“元队长,你可以找来了两个大能人啊。” 弄的三人都不好意思的笑了,朱庭隆说:“咱们护卫队接下来扩编到一百人,再以后还要扩到五百人,这么大的队伍要五脏俱全。” 他看了看杜景说:“杜大哥,委屈你先任副队长吧,主管作战指挥。” 杜景没想到这朱庭隆对自己如此尊重,赶忙表示接受安排跟着元信一起好好干。 包打听期待的目光盯着朱庭隆,朱庭隆道:“在护卫队之外我想建立一个情报队,这个情报队不只是要收集作战情报,还要收集商业情报。” 包打听忙答道:“这些都是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朱庭隆道:“好,要的就是包大哥这种资深情报人员,我还有个好兄弟一并交给你带着,他叫丁丙乙,过两天介绍你们认识。” 包打听则迟疑的问:“他不胖吧?” 朱庭隆笑笑说:“干瘦干瘦的,跑得还快。” “就这么定了!”包打听一拍大腿道。 元信对二人道:“既然护卫队现在正在扩编就赶紧跟其他的兄弟们传信能早一点过来就过来吧。” 杜景和包打听重重点头道:“遵元队长令!”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搬家(上) “婉儿,这些日子安好否? 这次给你寄去的书稿可曾阅? 希望我所写的书能让你不那么无聊。 近收到了卢中正的邀请,要让我去越州学宫读书,届时就能天天见到大哥了,不过我是害怕他的酒量的。 我最近盘下了柳亚圣曾经住过的院子,已非常破败,好在从越州请来的工匠妙手修复,现在已然是恢复一新了。 前几日我去看院子时看到塔山上的桃花已尽开,我采了一些回来。 犹记得初见你时,你那面若桃花的样子,将这些花瓣随此信一同寄与你。” 朱庭隆放下笔,揉了揉膀子,他还是不喜欢用毛笔书写。 朱泳伽推门进到屋内,看到大哥正在写信便远远站着,说道:“哥哥,大娘娘叫你过去一下。” 朱庭隆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随着朱泳伽一起推门来到院子里,一抬头看见一个人在房顶上探头探脑的。 “丁子,让你跟着包打听是学监视别人,你怎么监视起我来了?”朱庭隆笑骂道。 丁丙乙这才从房上下来道:“你别说这包大哥还真是有两下子,以前上屋顶子还得靠梯子,现在我能轻松上去。” “那人家可是镇北军第一斥候,这些本事多着呢,以后你可得好好跟人学。”朱庭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丁丙乙眨巴眨巴眼问道:“话说你弄这么大的护卫队和情报队,不会是想要谋反吧?” 朱庭隆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谋你娘的反啊,我就是想保护一下自己还不行吗?”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伸手递给丁丙乙,道:“去,帮我寄出去。” 恰好淼儿端着几件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两人便问:“你俩干啥呢?” 丁丙乙迅速将那信封揣入怀中然后道:“我要给清岳去送重要情报,我现在是情报队的。” 淼儿掩嘴轻笑道:“你这腿脚还真合适。” 丁丙乙立正行了个朱庭隆教的军礼,转身跑了出去。 朱庭隆走到淼儿身边笑道:“你说你好好的小姐不当,非要跑来我们家做丫鬟的活。” 淼儿翻了翻白眼道:“我习惯了。” “淼儿多好的孩子,二婶就喜欢淼儿这样的。”严氏站在廊下对朱庭隆道。 朱庭隆笑道:“那是那是。二婶叫我什么事?” 严氏这才说道:“昨日我与你婶姨去看了新宅子了,那个三进的已经收拾停当了,我找覆栀观的道人看了日子,三天后就是宜入宅的好日子。” “这么着急?”朱庭隆诧异道。 严氏这才说道:“下一个好日子可要三个月之后呢,想想还要窝在这里三个月我就有些等不及了。” 朱庭隆笑着说:“原来如此,那全凭二审做主吧,我们这些男人也不懂。” 严氏笑逐颜开道:“好,好,我这就让老胡去找马车和船,咱家那艘船可装不下。”说罢就奔着前面去找老胡去了。 朱庭隆心说,那可是我的私人游艇怎么成了咱家的船…… 不过话说回来,家里是应该加几个帮忙的人了,自从周大力去了田庄那边,很多事情都没人做了,朱庭隆如是想着。 …… 三日后,四月十一宜入宅。 朱东志兄弟二人早早的就到了新宅子那,负责新宅子那边客人的招待。 朱庭隆负责衙门院子的断后工作,今天除了老周夫妇、门子老胡,周大力也被叫了回来帮忙。 一家人的东西在几个月里着实增加了不少,之前一船可以稳稳的装下,如今两船还装不下。 等行李都装完了船,朱庭隆站在院子里看着重生以来居住的地方,不禁萌生出要离开家乡的感觉。 “公子。”老胡轻声呼唤道。 朱庭隆回头看了看老胡,发现老胡身边多了三个人。 一个是元信,自然是来保护自己的。 另外两个人看着眼熟,但是一时没认出来。 一个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另一个小一号看上去年轻些。 两人见朱庭隆不说话,便是相视一眼,那个小一号的先开口道:“老师在上请受徒儿赵大有一拜!” 那小号的原来是赵大有,朱庭隆赶忙扶住他说:“我何时成了你的老师?” 大号的自然是邱扒皮了,他开口道:“我们俩最近在盐场做工,从盐民口中得知了公子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感觉惊为天人。” 赵大有补充道:“是啊,我现在觉得我当初跟你斗,真的是很愚蠢。”说罢他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邱扒皮也说:“如今我们两人决心跟着公子混。大有想跟着公子学本事,便想认公子做老师。” 朱庭隆噗嗤一笑道:“劳动果然是改造人的利器,哎,你俩怎么这么早就放出来了?” “公子,是本官让他们出来的。”朱庭隆一看,原来是虞城太守赵敦赵大人。 这朱庭隆赶忙拱手道:“太守大人怎么来了?” 今天的赵太守是穿了一身便服,打眼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先生。 赵太守道:“这昨日听闻你今日要乔迁,那我也闲来无事便来给你庆贺一番。我可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莫要叫我太守。” 朱庭隆笑道:“赵先生,庭隆这厢谢过了。” “他们两个之前对你多有得罪,我听说他们在你那新昌制盐公司也是吃了不少苦了,相信他们日后会老实许多,不如就此饶过他们吧。”赵太守,不,是赵先生求情道。 两人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朱庭隆,朱庭隆自然是知道一定是有人去给赵敦送信了,只不过借着今天这个由头来求这个情而已。 朱庭隆拍了拍邱扒皮的肩膀道:“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就算赵先生不来求情,这两日我也要放他们出来了。” 朱大衙内就坡下驴的本事也是见长了的。 “不过,以后如再犯,还请赵先生一同做个见证,我必会……”朱庭隆马上又补充道。 两人赶紧摆手道:“不会不会,一次就够了。” 赵敦笑道:“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了。” “那就好。赵大有表字是?”朱庭隆看向赵大有。 “表字广存。”赵大有忙回答。 “广存,我没有资格当你的老师,你若觉得我有些本事,只管跟着我做便是,我会倾囊相授。”朱庭隆温和的对他说。 这朱大衙内心里的算盘实际上已经噼啪作响,现在这么多公司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得抓紧培养几个人来经营。 这赵大有虽然讨厌,但多少是有些才气的,不如培养一下,这样自己可以偷偷懒,写写书什么的。 赵敦道:“也好,我与清岳常以朋友相称,你不可坏了规矩,叫声叔叔吧。” 朱庭隆顿觉自己脸上皱纹浮现,胡须变长,垂垂老矣。 赵大有倒是没了心理障碍赶忙叫道:“朱叔叔好!”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搬家(下) 邱扒皮本也是有七窍玲珑心之人赶忙对朱庭隆道:“如蒙不弃,以后公子叫我一声老邱吧,老邱跟着你混了,邱家以后也为公子马首是瞻。” 赵敦捋须点头道:“清岳啊,事情就此揭过吧。” 朱庭隆点头道:“好,老邱,广存,以后大家有钱一起赚。但咱们约法三章。” 老邱同志赶忙问:“请公子明言。” 朱庭隆便道:“跟着我一定是有钱赚的。但你同样要履行你的义务。第一,按时按量缴纳税赋。第二,招工优先招用无田产之人,第三,将那些挂靠在你邱家名下的田产清退。” 朱庭隆这三条要求条条都针对大宁当今的弊病,逃税、流民、田产集中。 老邱作为难状,朱庭隆道:“你跟着我赚的不仅是昌兴县和虞城郡的钱,以后会是全天下的钱,你自己想想吧。” 赵敦觉得朱庭隆的要求确实也是过分了一些,毕竟他代表的还是他自己的阶级,刚要劝说朱庭隆,就听老邱一咬牙道:“全听公子的。” 这边元信已经是端来了四杯酒,一人分了一杯,四人见状都是笑着饮了那醇厚的一粮液。 老邱闭着眼睛回味这酒的香味,道:“喝了这杯酒我更相信公子能赚大钱了。” …… 新宅子这边,朱东志和朱东义在门口迎接着本县的士绅们,这已经是朱东志从狱中出来后第N次大规模接见士绅了。 眼看着昌兴县的经济红红火火搞起来了,朱东志心里是那个美啊。 今日又是乔迁之喜,听说,那江董事长也会过来,朱县丞大人的心里一直砰砰乱跳。 “朱大人!”一声呼唤把朱东志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朱东志一看原来是黄总裁和黄贺黄总监,赶忙拉住他们俩说:“快快请进!” 黄总裁道:“大人,恭喜乔迁新居啊!” 朱东志笑道:“同喜同喜,老黄日后要多来走动啊!” 黄总监插话道:“那是那是,这塔山东湖这么好的景致,来一次赚一次!” 三人都开怀大笑,寒暄完毕朱东义上前引着二人入内用茶了。 这时一顶红呢轿子缓缓从远处行来,朱东志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江夫人的轿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大门台阶前去迎接。 那红呢轿子稳稳的落在地上,一个婢女挑开门帘,江夫人从里面低头出来。 今日江夫人穿的是一件淡紫色散花如意云烟裙,头上盘了一个随云髻,整个人看着高雅端庄。 不待江夫人开口,朱东志先说道:“感谢江董事长光临寒舍。” 江夫人抬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朱漆大门和这周边的环境道:“朱大人,你这若是寒舍,那我们住的地方就都是草棚了。” 朱东志呵呵一笑道:“请江董事长入内用茶。” 江夫人道:“朱大人,今日前来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身边的婢女赶紧把手里的礼单递给了朱东志,朱东志接过一看,连忙道:“这太过贵重了,收不得收不得。” 江夫人则道:“承蒙贵公子相助,我们洪昌布庄今年是获益颇丰,我们如果不表示表示也太没眼力见儿了。” 朱东义替朱东志接下说:“那我就代兄长谢过江董事长了。” 朱东志见状便说:“以后常来往,常来往。” 江夫人掩嘴一笑点头随朱东义入内而去。 朱东志看着江夫人的背影心里如有几只小兔在不停的抓挠,明明是一个妇人怎比那少女还要迷人呢? 待所有贺喜的人都到齐之后,朱庭隆等人也来到了新宅第,这时朱东义作为主持人请大家都到了大门口观礼。 只见老胡和周大力一人持着一根长竹竿,等待着大老爷发话。 朱东义站在台阶上对宾客们道:“我等朱氏本青州人士,避难至此,家兄朱东志受朝廷厚恩,任县丞之职,上任以来每日殚精竭虑以为百姓,幸蒙乡里厚爱,多受好评。今乔迁之日,风清气和,嘉宾俱至,请家兄发令。” 朱东志走上台向着台下的宾客拱手致礼,之后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撤蒙绸!” 大宁的习俗,大户人家乔迁新居的时候门口的匾额要用红绸蒙上,叫做蒙绸。 启用新居的标志就是撤掉蒙绸,一般是主人下令,亲戚朋友或下人用竹竿挑落蒙绸,然后燃放鞭炮庆祝。 听得大老爷发话,老胡和周大力奋力的用长竹竿把那大红的蒙绸挑落,露出了那块红色金漆的匾额,上面两个大字“朱府”。 同时鞭炮被点燃,锣鼓唢呐都演奏了起来,现场气氛达到高潮。 朱庭隆对淼儿道:“你看,谁能想到咱们有朝一日能住上这样的宅子?” 淼儿擦了擦眼泪道:“是呢,本来以为朱家就此一蹶不振了。” 朱堂达不知何时从两人身后出现道:“得感谢那块玉佩,不然大哥也不会摔那一下子,没有那一下子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说到这里,朱庭隆摸了摸腰间,那块玉佩已经丢失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寻回。 每当回忆这块玉佩的来历,他就很疑惑,因为原主的记忆里都是模糊一片,只是莫名的感觉它很重要。 “清岳,快进去给宾客们敬酒吧!”二婶严氏过来道。 朱庭隆回过神应着,便带着朱堂达和淼儿进了院子。 今天的人特别多,再加上天气好,酒席就直接设在了前院里。 今天的酒席是朱庭隆与老周夫妇经过深入的研究和讨论定下来的,因为朱庭隆希望借着今天的酒席,把他的味道秘诀的名声打出去。 待众位宾客入座,朱庭隆站在了院中的搭好的戏台上,他大声说道:“感谢各位嘉宾前来,今日的酒席是我们未来的酒店厨师所做,请大家品尝,另外今天一粮液不限量供应,希望大家畅饮开怀!” 听到这里台下响起了一片叫好声,谁都知道这一粮液是一两银子一两酒,喝到就是赚到。 酒斟满,菜上来,众人开怀把著下。 正文 第七十章 谢杰 当宾客们举起杯中的酒痛快饮下后,夹起桌上的菜肴后,并未觉得与平时所吃的菜肴有何不同,但当他们放入口中时,每个人都是同一副震惊的表情。 现在天下三国经过了一百年的分裂已经各自形成了自己的饮食风格,平国以面食为主菜肴多以咸为主,郑国因保留了部分东胡的风俗,仍然以炖煮肉食为主。 至于宁国,可是天下公认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国家,宁国人菜肴丰富多样烹饪的方式也从简单的炖煮演变到了炖煮蒸烤皆有。 此外宁国人对食材的考究也是远超其他两国的,从春天的笋到冬日的干肉,对美味的追求使得宁国人不断探索食材的质量和种类。 东湖楼之所以在昌兴县如此出名,是因为那里的大厨善于熬制鸡汤,熬制的鸡汤作为给菜肴提鲜的调料,可以让菜肴的鲜味加倍。 但今日前来的宾客也都是见过世面的,吃到嘴里的菜肴仍是将他们震惊的半天合不拢嘴。 这一根普通的油菜散发的香味,这一颗豆芽带来的味蕾刺激,这是以往吃到的素菜吗? 为了最大程度的让人们感受到味蕾刺激,朱庭隆特意让上菜时先上几个素菜。 良久才有人叫道:“鲜,真是鲜极了!” 其他宾客纷纷附和,连赵太守也频频点头称赞。 一个老饕大声叫道:“朱公子,你这菜里放了什么?怎么比鸿胪寺的还好吃?” 朱庭隆端着酒杯走过去敬了个酒道:“这位先生看来是品尝过鸿胪寺的国宴的啊?” 那老饕笑道:“某不才,做过一任鸿胪寺司宾。当时的职责就是搜罗天下美味,如今告老还乡,居然尝到了平生最美味的食物了。” 朱庭隆放下酒杯赶忙施礼道:“失敬失敬,原来是老司宾大人。” 看众人围拢的差不多了,朱庭隆开始了他的广告:“这菜里放了我家独家秘方,那秘方耗费巨大,成品极少。我与我家大厨忙了三天才够今晚一餐的。” “哟,那可是真的珍贵啊!”众人发出一阵感叹。 朱庭隆继续道:“不过!我觉得好东西不能独享,我准备过段时间在越州开一家酒店,酒店的菜肴均会以我家秘方制作,而且酒水均是屠苏酒业的酒,到时候请各位光临!” 有人问道:“越州太远,虞城和昌兴有没有?” 朱庭隆答道:“自然是有分号的!每家店的口味都是一样的!”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人就是这样,吃到好的就希望永远吃到。 终于有人问道:“那公子这新的酒店有名字了吗?” 朱庭隆道:“鲜哼酒店。鲜的大家直哼哼的意思!” 在朱庭隆身边端着酒壶的淼儿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引得众人也是哈哈大笑。 “贴切!实在是贴切,今晚这菜肴就鲜的我直哼哼!”那老饕赞道。 之后其他菜肴上来后更是引来了更多的赞誉之词,淼儿看着这一切心里觉得公子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 待敬酒到了江夫人桌前时,江夫人拉着朱庭隆的手道:“清岳,我与你引荐一下,这是谢家二房谢杰谢老爷。” 朱庭隆看了看谢杰,只见此人气度不凡,一看便是精明强干之人,便拱手见礼道:“见过谢老爷。” 谢杰笑笑道:“久闻朱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真是惊为天人啊。” “谢老爷过奖了。”朱庭隆上前为谢杰斟满了酒,道:“谢老爷能来已经是朱家的荣幸了。” 谢杰端起酒杯道:“其实咱们也不算外人了,我们一房主管谢家的纺织产业,前些日子有幸听江夫人提及与公子的合作。” 朱庭隆顿时记起来了,听江夫人提到谢家希望与江南纺织公司合作的事情,看来就是与谢杰商谈的。 谢杰继续说道:“我们把我们的整个纺织业作价入江南纺织公司的股份,这事目前还没落定,公子也是江南纺织的重要人物,可要帮助推动一二啊。” 朱庭隆笑道:“董事长在此,何须我来推动啊,更何况我在江南纺织公司是一分股份都没有。” 江夫人却是道:“休要听他胡说,他一点股份没有不假,但他一句话能让江南纺织公司关了门。连我都要敬他三分呢。” 谢杰闻言哈哈一笑,一口将杯中酒饮下道:“谢某先干为敬。还请董事长与公子思量一番,我们强强联合必然是一统这吴越的市场。” 朱庭隆听罢隐隐觉得这个谢杰是不简单的,他能放下身价与江南纺织合作,目标还如此之大。 “那董事长意下如何?”朱庭隆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道:“江南纺织公司如今风光无两,但就底气和市场来讲,还需要更大的助力,如果谢家肯加入,我觉得可以接纳。” 谢杰道:“江夫人何不把你的洪昌布庄也一并合并进来?” 朱庭隆心说,就这小饭桌上就准备把东南的纺织业给垄断了? “谢老爷,今天是吃酒的日子,咱们先不谈这生意,待改日我们组织召开股东大会,一起投票决定。” “投票?股东大会?”谢杰诧异的问道。 江夫人解释道:“每个持有江南纺织公司股份的都是公司的股东,都有决定公司重要事务的权力。每次遇到重要的决策,都会组织股东大会进行决策。必要时我们会举手表决或每人投出一票,按照票数决定结果。” 谢杰听罢拍手道:“这好,大家一起决定集思广益,一起赚钱一起承受后果。” 朱庭隆道:“公司的初衷也是如此,把大家集中起来,一起经营公司,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淼儿对朱庭隆道:“朱大哥,我们该去别的桌敬酒啦。” 朱庭隆才赶忙跟江夫人和谢杰结束了谈话,往别处去了。 谢杰点头道:“此子不凡,江夫人当时是如何与他结识的?” “我说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你信不信?”江夫人笑了笑说道。 谢杰道:“他怎么没找到我门上?若是找过来恐怕现在是你求着我们把你洪昌布庄收了吧?”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谢杰心里那盘棋只有他父子知晓,他只希望将他们二房的生意无限扩大,谢家毕竟还是看经营的世族,说不定到时候二房就能雄起成为家主。 至于是他谢家说了算还是股东们一起说了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赚钱。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老爷 有人求见 众人宴饮欢畅之时忽听门外一阵的锣鼓喧天,朱东志和朱东义兄弟走出大门前去查看。 这大门外面停了两辆马车,还有几十人在后面跟随,队伍尾端是一队乐手。 见有人出来,那几十个人拿出一卷红布迅速展开,只见上面用金漆大字写着“清岳粉丝团祝贺朱府乔迁之喜”。 马车上的人挑开了门帘下了车,朱东志和朱东义没见过此二人,但背后的赵太守说了一句:“这不是锦绣楼的花魁傅泓雨和花弄影吗?” 朱东志闻言心下一惊,这没人说过要请花魁过来啊。 两位姑娘走上前来对着朱东志和朱东义福了一福问道:“哪位是朱老爷?” 朱东志道:“在下便是。你们是锦绣楼的?” 花弄影道:“正是。但今天我们是代表清岳粉丝团来的。我便是团长花弄影。” 朱东志愣了愣道:“那我叫我儿子出来。” 这时朱庭隆和朱堂达已经走出了大门,看到两位姑娘后,朱庭隆大声道:“两位花魁果然言而有信。” 傅泓雨呵呵一笑道:“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怎能不来呢?你看我们把乐手都带来了,今天给你家热闹热闹。” 说罢傅泓雨递了个眼色,那些乐手便将家伙事都搬进了朱府,并快速的在戏台上安置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议论起来,他们之前一直只关注朱庭隆最近甚嚣尘上的商业身份了,却忽略了他另一层身份——文坛新贵。 当看到这粉丝团都来了的时候,他们对朱衙内的崇拜之情又多了几分,毕竟这两大花魁都来捧场了,这日后一定会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的。 朱庭隆引着两位花魁入内就座,朱东志招呼其他宾客和粉丝团的人也入内落座了。 朱东义站在门口表情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朱堂达走到老爹的身边道:“才子佳人嘛,人家今天也是来助兴的,老爹不要再用县学那套规矩来管人了。” 朱东义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算了,进去吧。” 待戏台上准备好后,两位花魁分别上台进行了表演。 傅泓雨还专门唱了那首《元夕》,配上了自己新编排的舞,赢得了满堂喝彩。 花弄影也不遑多让,把朱庭隆前些日子为她写的那首词也进行了演绎,同样让在场的观众赞不绝口。 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是没有去过锦绣楼的,更没有见过花魁的表演。 因此两人的表演一出来,就碾压了他们所看过的所有歌舞。 这时赵太守也有些微醺了,他走到台前道:“今日两位花魁都到场了,清岳你不作诗一首?” 清岳粉丝团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马上起身齐声道:“来一首来一首!” 朱东志作为老父亲也是看向了朱庭隆,他希望儿子能好好……装个逼啊。 朱堂达推了推朱庭隆道:“快去啊!” 朱庭隆这才缓缓走上了戏台,两位姑娘都后撤了数步,把位置给他腾出来。 他思考了片刻开口吟道:“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揣摩朱庭隆这首词的时候,有一个人叫了一声“好句好句”。 众人都往那人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刚入大门的石板路上,看样子是刚进来。 他身边的老胡尴尬的对朱东志道:“老,老爷,有人求见。” 淼儿和朱泳伽脱口而出道:“王佑钧!” 朱庭隆一看,这不是王希知又是谁呢? 粉丝团的人这时已经有人完整的记录下了这首词,并开始解读道:“朱公子这首词是写的一位曾居江南的人在他乡怀念江南生活的情景。” 王希知边走边道:“寥寥几句写出了少年郎得意的情形,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啧啧,好句好句,真是赶上了。” 众人这才都纷纷叫起来:“果然好词,今日能亲见朱公子作词,真是一生之幸!” 更有人说:“朱公子的词可是越来越好了!” “怎么说话呢,朱公子诗词首首都是佳作,没有越来越好一说。” 朱庭隆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说:“这首词是写江南生活的,赠给所有江南人,愿你们走到哪里都能想起江南的美好生活!” 现场又泛起一片的叫好声。 朱庭隆这才对大家介绍道:“这位公子是会稽王家的王希知公子,是当今大中正王恬大人的侄子,楚州太守王慎先生之子。” 众人闻言这才发现原来这来的也是个大人物啊,他们可能不知道王希知,但都知道王恬和王慎啊。 于是纷纷上前与王希知见礼套近乎。 王希知则道:“诸位稍等,这好的诗词一定要配上好的书法,今日我便为各位写下清岳兄这首词如何?” 大家都知道王家是以书法见长的,都想着见识见识。 淼儿和朱泳伽将文房四宝已经取来,王希知将纸张展开,待朱泳伽为他磨好了墨,他对朱泳伽微笑的点了点头,才蘸饱了墨汁挥毫书写。 只见他刷刷刷就写完了那首词,众人围拢过来一看,果然是好书法,有筋有骨苍劲有力。 这时一个人读出了在词的最后那一列字:“塔山下新居赠王佑钧?” “什么?这就成了赠他了?”一群人开始不平衡的叫喊道。 “无耻!” “这与强抢有何区别!” 但王希知仿佛没有听到大家的谩骂,拿出了私印盖了上去,自己拍了拍手道:“完美!” 朱泳伽走到他旁边道:“字是好字,不过你今天可是犯了众怒了啊。” 王希知笑道:“那又如何,青史留名了,其他不重要!” 花弄影则上前将那幅字收起道:“我这就着人去刻成碑立在这东湖旁!” “哎哎哎,怎么一个比一个无耻啊,朱公子还没发话呢,这名字被人抢了,字也要拿走吗?”赵大有不知何时钻到了最前面来。 朱庭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打紧不打紧,今日是为了开心,你看现在大家都开心了不是?” 确实如此,朱庭隆把博一装足了,王希知得到了成名的机会,花弄影又收了一副好字,而在场的人们都见识了一场神迹。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谢家三老爷 朱东义拍了拍兄长的手道:“大哥,清岳是真的出息了!” 朱东志欣慰的点点头道:“原来他作词如此厉害,真是英娘在天有灵啊。” 二婶严氏在一旁问朱东义道:“这很厉害吗?” 朱堂达没等老爹回答先说道:“岂止是厉害,大哥的词现在是整个大宁最厉害的了,没看都有粉丝团了吗?后面肯定会流传天下的。” 严氏长大了嘴巴看向苗氏道:“妹妹,我就说清岳不凡吧,真是不枉我这么疼他。” “是呢是呢,真是好孩子。”苗氏附和道。 此时一阵微风袭来,朱庭隆顿觉晕晕乎乎站立不稳,旁边的傅泓雨和王希知赶忙扶住他,淼儿和周大力上来接过将他架回房去休息了。 回房的路上淼儿见朱庭隆是喝醉了便嗔道:“叫你喝这么多!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唉,这宅子大了也不好,走这么远还没到。” …… 江陵城,梁王别院。 一个红脸瘦高个中年人匆匆穿过院子来到了梁王饮茶的凉亭。 “你不老老实实在京城呆着,来找我作甚?”梁王低沉着声音问。 那中年人道:“李通感念王爷举荐之恩,今日回来是给王爷带了一个人来。” 梁王转过头,微风吹拂着他的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像狮子一样威严。 “什么人,值得你跑来一趟?” 李通低声道:“是谢璇的三儿子谢春。” “谢家?”梁王惊异地问。 李通道:“正是。他想结识王爷,李通觉得谢家如今得势,如果与他们搞好关系,于王爷也是有助力的。” 梁王嘴角微微上翘道:“那他是代表谢璇还是代表他自己?” 李通沉吟片刻道:“李通认为,不论他代表谁,都应该见见。王爷现在需要的是支持,不是反对的声音。” 梁王道:“叫他进来吧。” 没多久,一个面白少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远远的就对梁王拱手见礼道:“草民谢春拜见梁王殿下。” 梁王站起身道:“谢先生不要客气,请来坐下一同饮茶。” 谢春便与梁王李通围坐在茶几前,待饮了一杯茶后,他先开口道:“谢春说话做事从来是直来直往,今日来见梁王是想与梁王进行一番合作。” 梁王摸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子笑道:“你们谢家还有需要和本王合作的时候?” “王爷,谢家知道王爷大志。”谢春定定的看着梁王道。 梁王一惊看了一眼李通,李通微微摇头。 “王爷不必诧异,没有人告诉谢春。是谢春自己推测的。”谢春见梁王如此表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 梁王道:“不可乱说。本王昔日为国收北疆,今日为国守备江陵,一日不敢懈怠,本王之志……” 谢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这是五千套平国明光铠的提货单,作为谢春的见面礼。” 梁王顿了一顿,觉得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便道:“你想要什么?” 谢春叹了口气道:“我自幼受父亲宠爱,但身为幺子,是不可能成为谢家家主的。” 李通道:“你想成为谢家家主?” “图谋谢家家主的人不在少数,而春除了父亲的支持别无长处,因此希望和王爷互相帮助一下。”谢春看着梁王道。 梁王思量了一番道:“说详细点吧。” 谢春本是的了谢璇的指示前去代国公府将客栈的经营产业转让给代国公,以获得代国公的支持。 但谢春自己经过分析,认为梁王是有野心的,虽然他自己清楚谢璇从来没有打算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他。 “我需要拿下整个吴州越州的纺织业市场。”谢春道。 “如果可以,盐铁、酒业我也要。” 梁王哈哈一笑道:“你们这些世族一个比一个贪婪。” 谢春则是严肃的说:“我要的只是生意,梁王要的是银钱和谢家的支持。” 梁王上身前倾道:“如果我能助你拿到这些生意,我为什么不自己拿下?” “因为,如果王爷亲自下场,王爷离死也就不远了。”谢春冷冷的说。 “放肆!”李通站起身指着谢春喝道。 梁王一挥手道:“谢先生是个妙人,不要打断他。” 江陵城城主于干沟坐在城头上,看着城下往来如织的商旅,心情大好。 “城主,接到消息,谢家三老爷去了梁王那里。”一个下人躬身报道。 于干沟盯着他看了一会道:“聊的什么?” “他们要合作,谢家资助梁王,梁王帮助谢春拿下吴越的部分生意。” “呵呵,好事,梁王有了钱还是要花在我这里。你下去吧。” 下人躬身退下。 于干沟对他的幕僚道:“写三封信,分别给靖王、郑国太子和平国丞相。你知道该怎么做。” 幕僚点头道:“明白。就是要让三方打起来,这样他们所需要的一切都要从江陵城购入。” 于干沟笑笑说:“去吧。让他们把那新昌制盐的雪花盐全包下来吧,这东西在我手里能翻三番的价格。” 幕僚得令离去。 …… 朱庭隆缓缓睁开眼睛,见已是下午,刚要坐起身,一个温柔的声音道: “公子不要着急起身。” 朱庭隆转向声音一侧,发现是傅泓雨坐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自己。 “你在这多久了?” “从公子睡着我就在这守着。” “淼儿呢?” 傅泓雨掩嘴笑道:“公子这么在意你那丫鬟呢?” “她是我妹妹,不是丫鬟。” “她在前面陪着你家主母在收拾呢。” 朱庭隆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公子,你给奴家的书稿我已全部看完了。” “哦?可还喜欢?” 傅泓雨突然眼眶红了,她说:“奴家看这天下也只有公子懂我心。” 朱庭隆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道:“傅姑娘,你莫要哭,有什么事情尽可以说与我。” 傅泓雨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奴家只是觉得有人能懂奴家真的很好。” 朱庭隆回忆了一下那本书,里面不过是写了一个舞女依靠跳舞博取了帝王的欢心的女频故事啊。 傅泓雨继续说:“奴家自幼跳舞,先是随父母去到了郑国。” “后来去了江陵城嘛,你说过的。” 傅泓雨欲言又止,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 “不该与公子说那些闲话的,这个赠与公子。” 说罢她将那个锦囊递给朱庭隆。 朱庭隆接过锦囊,捏了捏,里面似乎有东西,他刚要打开。 傅泓雨按住他的手道:“先不要打开。” “如果日后公子遇到需要蠕蠕人帮助的时候再打开。” 朱庭隆点了点头道:“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它一定很珍贵。从今天起我会贴身带着它。” 傅泓雨这才露出笑容,朱庭隆觉得她脸上那颗泪痣真的很好看。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卢中正的邀请 朱庭隆送走了傅泓雨和花弄影等人,站在依山望水的朱府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五味杂陈。 王希知在一旁道:“不若赋诗一首,以表此刻心境。” 朱庭隆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大门。 王希知跟在他的身后问:“清岳兄,你前些日子说的要去学宫读书的事怎样了?” “差不多了,卢中正跟学宫打过招呼了,过个十天八天的就去了。” “那好,那咱们就是同窗了。”王希知笑道。 过了一会王希知又说:“那你要抓紧准备一下,四月二十二那天学宫要给所有学生分级。” “分级?”朱庭隆想起了前世学校里的年级。 “对,学宫一共有五层楼。每层都有不同层级的大儒教。每年的四月二十二都要对学生进行分级的。” 朱庭隆笑着问:“为什么是四月二十二?” “柳亚圣的生辰啊!”王希知一副这都不知道的神情看着朱庭隆。 原来这越州学宫乃是大宁文坛地位最高的学宫。 在文坛一提到越州学宫大宁的文人都是心向往之。 至于国子监,那是为了入士才会去的地方。 在越州学宫刚入学的学生都在一层楼由新教习带教。 在四月二十二这天会在学宫的教谕面前进行诸多比试,选出一名五层楼学生,最多三名四层楼学生,九名三层楼的学生和若干二层楼学生。 能进二层楼的学生将由高级教习带教,地位自然比一层楼的学生高了不少。 进入三层楼的学生由学宫教谕亲自带教,据说进了三层楼就一定能被举荐为秀才。 四层楼和五层楼是学宫的神秘之地,据说是由当世顶级大儒亲自教学。 区别是,五层楼将与老师日夜相伴,四层楼的部分课程还会由五层楼的学生来教授。 但学宫自从泰安十年已经没有人进入四层楼以上了。 上一个进入四层楼的学生是王家的王慎。 朱庭隆苦笑道:“我哪记得住一个几百年前的人的生日?” “此言差矣,天下读书人必须要记住的日子就是四月二十二,不光是大宁呢。”王希知严肃的说。 就在这时朱泳伽款款走了过来,递了一封信给朱庭隆道:“哥哥,你的信,这刚到新家就有信寄过来。” 朱庭隆拿过来一看地址是越州寄来的,便当着他俩的面将信拆开查看。 原来是卢晟伦写来的信。 信里说已经和越州学宫进行了举荐,十天后就要去学宫报到了。 朱庭隆笑了笑说:“十天后我和赵大有去学宫入学。” 朱泳伽问道:“哥哥,你为何要带赵大有?” “我总得有个伴吧?那赵大有劳动改造以后乖得很。” 王希知道:“以清岳兄现在的名气是要有个伴读书童。”说罢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 当晚朱庭隆将朱堂达叫到自己的崭新大书房内,郑重的跟他说:“子攀,今日我有话与你言讲。” 朱堂达被大哥这态势镇住了,重重点了点头说:“大哥请讲。” 朱庭隆从书房的书篓里取出一卷用红绸带扎住的纸,解开后放到了桌上。 “你来看。” 朱堂达走到了桌前,见朱庭隆缓缓展开了那卷纸。 一幅从未见过的地图映入眼帘,朱堂达的眼睛里开始闪出光芒。 “之前我给你画过小的地图,里面山川河流矿藏都不全面。” 朱庭隆指了指新的地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真正的面貌。” “你看这里,这就是我们大宁。” “原来,大宁如此……小。” “不错。大宁纵横均不过三千余里。 西边的平国东西五千里南北足有八千余里。 就连郑国也与大宁相仿了,但他们一定程度上控制着蠕蠕。” 朱堂达热切的盯着地图,恨不得把地图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不用急,这地图我会留给你,你要仔细看,好好看。我希望你将来能去探索那些未知之地。” 朱堂达重重的点头道:“固我所愿也。” “你看,我们西南方向这些土地,我叫它宁南半岛。上次与你说过,那里气候温暖潮湿,矿产也丰富。” 朱庭隆又指向了西边:“这里的土地更加广阔,再往西便都是沙漠,但这沙漠之下蕴藏着大量的石油。” “就是你说的那个有大用处的石油?” “不错。这里之西就是泰西,那里也有大量的人居住。” 朱堂达指向大宁东边的一条狭长的群岛问:“这里是倭奴国?” “不错,不过听说现在他们是郑国的附属国。” 朱堂达道:“此国经常在郑国的指使下骚扰我们大宁的海疆。” 朱庭隆一惊,看来这个世界上也有倭寇啊,难道自己还要肩负起抗倭的使命吗? 朱堂达的眼睛掠过那片浩瀚的海洋看向了对面的大陆:“这是你说的阿兹特克大陆和印加大陆吗?” “没错,北面的这片土地上居住着阿兹特克人南面的是印加人,我们暂且这么称呼他们。” “如果从他们那里引进玉米、红薯是不是可以一定程度缓解大宁的饥荒?” 朱庭隆笑笑说:“大宁的问题在内部,不在这里。但有高产作物肯定更好。” 朱堂达抬起头若有所思的说:“以前我只知道天下有三个大国若干小国。没想到我们只是这世界的一角。” 他看向朱庭隆说道:“大哥,我决定了,我要为大宁走遍这世界,传播大宁的威名,为大宁开疆拓土!” 朱庭隆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那地图说:“这世界上的人都是平等的,都有享受和平的权利。” “对于友善的人,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 他指着郑国又指了指平国道:“对于跟我们有国仇家恨的,我们要攻伐。” 最后他说:“对于没有建立国度的,我们可以插上大宁的王旗,将他们当成大宁的子民来爱护。” 朱堂达听的热血沸腾,他望着自己的大哥,他从未如此崇拜自己的大哥。 即便是大哥为朱家赚了钱,即便是他因诗词而出名。 但今天这一番对话,让朱堂达彻底的拜服在自己大哥身前,对他而言,这如同先知的引领。 可不就是先知吗,自从朱庭隆认识到这个地球还是前世那个地球,他就想着如何去探索世界。 不过他也不知道遥远的地方是不是有了更强大的文明。 正好有一个热衷此道的堂弟,为啥不把他培养成哥伦布呢? 最差最差还能引种辣椒,让大宁的美食爆炸。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求学三人组 大宁泰安二十七年四月二十,晴,微风,空气质量优。 空气质量当然永远是优了,朱庭隆深深地嗅了嗅这湿润的空气后走到了后院中央。 朱庭隆今日穿一身米白色云纹素袍,头戴黑色网巾,脚踏黑色靴子,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淼儿早就在院子里擦拭几口大木箱子了。 看到朱庭隆出来,她笑了笑说:“公子早!” “哎,你怎么还倒退了呢?” “去了越州学宫,我不能总叫你朱大哥吧?” “有什么不妥吗?” “我不确定,但没人带着妹妹去上学吧?” “那是因为我朱庭隆还没出现!” 淼儿摇头道:“反正以后人前我就叫你公子了,回到家我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 朱泳伽也从房中出来了,她大赞道:“大哥今日真是人样子啊!” 朱庭隆笑骂道:“你大哥以前也是!” 听着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严氏苗氏也各自从房中出来,看着年轻人们融洽的气氛,严氏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主母。 这时朱东志朱东义兄弟从东湖边遛弯回来,两人边走边讨论王慎《蕺山笔记》里的一些文章。 朱东志看到儿子今天的穿着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嗯,有些读书人的气质了。” 二叔朱东义上前拍了拍朱庭隆说:“越来越给咱们朱家长脸了。” 朱庭隆谦虚道:“都是两位朱老爷教导的好,不然哪有我今天?” 朱东义笑道:“这拍长辈马屁的功夫也是见长了。” 严氏问:“子攀呢?怎么还没起床吗?” 朱泳伽走到朱堂达的房间旁,刚要敲门,门就开了。 朱堂达顶着黑眼圈走了出来,看到朱庭隆他便大步上前。 “大哥,我觉得大宁完全可以先向南发展,积累够了力量伺机北伐!” “你说什么疯话呢!”朱东义啪的一下打在朱堂达的后脑勺上。 朱庭隆道:“二叔,子攀志在千里,我觉得我们要支持他。” 朱东志看了看两位年轻人,笑着说:“以前的时候,我也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现如今,我觉得不管做什么,能做出成绩来都是好样的!” 朱庭隆给老爹竖了个大拇指说:“没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状元?”朱堂达重复道。 “状元者,魁首也。” 朱东义道:“不读书怎么办?他这脾气性格也做不了生意。” “子攀之志在天下,不在笔墨之间,将来我要成立一个资源开发公司,让子攀去为大宁寻找有价值的资源。” 朱堂达听到大哥为自己说话便赶忙点头道:“我愿意,快让我去吧!” 朱庭隆一把搂住自己的堂弟道:“别急,你好好看我写的《地之理》,给自己定好路线。” 他抬头看了看天道:“普天之下都是你的舞台!” 朱东义本来要说点什么,但是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想说不读书如何入品评如何有机会举秀才。 但是转念一想,自从朱庭隆变了之后,好像没有这些也能过好一生。 一家人用过早膳,元信和周大力帮忙把那大木箱子都搬上了停靠在东湖边的清岳号上。 朱庭隆站在湖边,背着手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 “大哥,何时启程?”朱泳伽在旁边问道。 淼儿说:“公子在等人。” “莫不是赵大有?”朱堂达插话道。 朱庭隆点点头说:“还有徐坪。” 朱堂达惊疑道:“他也去?之前你没提到也一起举荐他啊?” “人家不用我帮忙。他二叔是王家家主的幕僚,现在跟着大中正王恬大人。” 朱庭隆笑了笑说:“没想到徐坪才是那个最低调的人。” 周大力从船上跳了下来,走到朱庭隆身边后,他憨憨的笑笑说: “公子,田庄那边的豆子现在长的可旺了。” 朱庭隆点头道:“你现在可是大地主了,可要好好给我守好那些豆子。” 周大力挠挠头道:“公子种那么多豆子做什么用?” “我的鲜哼酒店就靠那些豆子了。” 朱庭隆拍了拍周大力的后背。 他一直在盘算着将大宁的美食进行一次大变革。 主要是炖菜实在是吃够了…… 这时远远的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一群家丁跟在后面有气无力的跑着。 朱庭隆笑道:“本衙内的伴读书童来了。” 马车走近后,门帘从里面挑开,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从车里跳了下来。 “广存,你来的可有点迟了!”朱庭隆笑道。 “叔叔,都是我舅舅,非要让我带这带那的,越州这么近又不是去京城。” 朱庭隆脸拉下来道:“以后有外人时不要叫叔叔。” 赵大有愣了一下问:“那叫什么?” 淼儿笑道:“跟我一起叫公子吧。” 赵大有挠了挠头道:“不如我叫老大吧。” 朱庭隆对他竖起大拇指道:“就这么定了。” 这时车里一个声音道:“你们光顾了聊天,都忘了车里还有个人了吗?” 门帘再次打开,一个高大魁梧黝黑的中年人从车里跳了下来。 “老邱?”朱庭隆惊道。 邱扒皮,呃,老邱同志走上前对朱庭隆拱手:“承蒙公子关照,广存才能进越州学宫。” “哎,别这样,广存本来就有才气,没有我也一样可以去学宫的。” 老邱拉着朱庭隆走到一边道:“邱记现在已经开始从江南纺织公司进货了,下一步把邱记的织布厂都并进江南。” 朱庭隆道:“这事你去和董事会聊就好了。” 老邱神秘兮兮的说:“昨日有人给我递了一封信,说要邱家与他合作。” “什么人?合作干什么?”朱庭隆诧异的问。 “谢家长房三老爷谢春。要我和他配合把江南纺织干掉。” 朱庭隆倒吸一口凉气,谢杰要着与江南合作,谢春却要干掉江南。 这谢家是有内部矛盾了啊! 朱庭隆对老邱说:“那你就将计就计……” 老邱点点头道:“全凭公子吩咐。” “不,还要把这事跟董事会报告一下。”朱庭隆提醒道。 正文 第七十五章住店 赵大有指挥着家丁将自己的行李物品纷纷装上了清岳号,看自己的舅舅和叔叔二人聊的热火朝天,便过来凑热闹。 “你俩密谋啥呢?” 朱庭隆笑道:“有人要来偷羊,还找上了咱自己人,能放过他吗?” “不能!”赵大有坚定的说。 朱庭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赵大有马上自豪的挺胸抬头,一副被老师夸奖了的样子。 他用余光瞥见一个人往这边走来,于是手搭凉棚看了看。 “是徐坪来了!” 朱庭隆也看了看,果然是徐坪,他自己一个人背了个书篓子,挎了两个包袱,正卖力的往这边走来。 “快,快去帮他。”朱庭隆指了指徐坪。 赵大有递了个眼色,两个家丁便跑过去帮徐坪把大包袱挎了过来。 徐坪气喘吁吁的说:“谢过谢过,这走过来还挺远。” “你也不早说一声,我派人过去帮你就行了。”朱庭隆帮他把书篓子卸下来。 徐坪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没好意思开口。” “长卿,你这可就见外了,咱们三个代表昌兴县学去越州学宫,那可要互相多帮衬着,可不能不好意思。” 赵大有也附和道:“老大说的对,咱们三个可要拧成一股绳。” 徐坪诧异的看着朱庭隆和赵大有道:“老大???” 赵大有咳了咳道:“对,老大,他最厉害,我心甘情愿叫声老大。” 徐坪嘿嘿一笑道:“确实,他最厉害,那我也舔颜叫一声老大。” 朱庭隆心说,我这又不是搞犯罪组织,怎么成了老大…… 但嘴上还是说着:“你们随意……” 待三人行李物品全部装上了船,元信从船上下来对朱庭隆道:“准备妥当了,公子。” 朱庭隆点头道:“那就上船吧。” 朱庭隆、赵大有、徐坪三位求学学生率先上了船,淼儿和朱泳伽道别后也上了船。 就在元信准备登船时,一艘小船慢慢靠了过来。 淼儿定睛一看,是她爹老张头带着高氏和张小鹏来了。 “不是跟你们说别来吗?”淼儿噘着嘴道。 “你这次是第一次要离家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是放心不下。”老张头站在船上对着淼儿喊道。 张家一家人又简单说了一会话,最后高氏对着朱庭隆道:“朱公子,淼儿愿意跟着你去那越州,我们也不拦着,但请公子好生对待她。” 朱庭隆对张家人拱手道:“请张伯和伯母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淼儿。” 淼儿听后不好意思的跑到船舱里去躲着了,嘴上小声说了句:“就你欺负人。” 这时岸边朱东志、朱东义一家都已到齐,他们挥手与朱庭隆告别。 虽然大家都知道学宫是可以一个月回一次家,但心理上还是觉得这是一次离别。 老邱也使劲挥舞这手臂,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跟赵大有还是朱庭隆道别。 朱庭隆对杜老三点了点头说:“启程!” 杜老三喊声号子,船便缓缓的动了起来…… 三个人一路上喝着茶聊着越州的吃喝玩乐的去处,好不快活。 自重生以来昌兴县到越州城的这条水路朱庭隆已走过多次。 两边黑瓦白墙的房屋,垂下了绿丝绦的柳树,都那么的好看,如同一幅水墨画。 心情愉悦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聊着笑着闹着,船已经接近了越州城。 坐在船舱里已经远远的看到了那座高高的城北桥。 当船驶过城北桥的时候,朱庭隆特意往桥上看了一眼。 桥上没有王恬兄弟,也没有了许多人,有的只是匆匆行人。 船最终停靠在了城北桥码头,几人下了船后在码头上稍作修整。 朱庭隆道:“东西先放船上吧。” 淼儿问道:“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 “找地方住下啊。”朱庭隆道。 “我还以为你要住王家呢,原来还要找啊?”淼儿心里窃喜,她是不愿意让朱庭隆住在王家的。 “不住那,每天光让王希知就烦死我了,咱今天在入家客栈住下,明日让元队长帮忙找个院子咱们租下来。” 朱庭隆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另外两位学子。 赵大有道:“我听老大的。” 徐坪笑笑说:“我随意。” 几人便沿着越州城的主干道一路走去,寻找着入家客栈。 赵大有先看到了入家客栈的招牌,他指着道:“那里便是了!” 于是几人一起向着那边行去,待到了门前却看到客栈门口挂了一个牌子,上写本店客房已满。 淼儿道:“真不巧啊,要不换一家吧。” 朱庭隆则道:“不应该啊,按上次肖绚说的,入家客栈永远会有五六间最好的房间留着的。” “为何留着那些房间?”徐坪好奇的问。 “给有白牌子的人住的。”朱庭隆也不多解释。 元信听后便上前准备进去,一个门子模样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哎,客官,今日客房已满,不好意思。” 元信道:“我家公子说你们会留有几间的。” “没这个说法,各位还是别处去住吧。”那门子一副赶人走的模样。 朱庭隆对那门子道:“我前几日托人预定了几间客房。” 那门子看了看他道:“那你们稍等,我进去问问是否有预定。” 说罢他便进了里面去了。 朱庭隆对众人递了个眼色,众人一齐快步进入了客栈。 由于所有的入家客栈的布局都相似,所以朱庭隆很快就找到了肖绚和他提到的那个专门的院子门口。 这时两个穿黑衣服的汉子挡住他们的去路,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各位客官这是去哪啊?”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麻脸中年人站在那里跟他们说话。 朱庭隆道:“我们看看这里还有没有空房间,今晚想住在贵店。” 那中年人道:“很是不巧,本店所有客房已经满了。” 这时那个门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到朱庭隆他们他便指着他们道: “陶掌柜,就是他们!刚才诳我说有预定。” “是你没脑子!咱们店是什么人都能预定的吗?”那陶掌柜指着那门子骂道。 朱庭隆伸了伸头看了看院子里道:“这院子不是空着吗,怎么说都满了呢?” 陶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这院子不是谁都可以住的。” 那两个黑衣汉子便上来推搡朱庭隆。 元信见状拦在两名黑衣汉子前面。 徐坪赶忙道:“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咱们要不换个地方?” 朱庭隆则冷冷的说:“不,今天就住这里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非常重要的客人 陶掌柜猥琐的笑笑道:“你这小子好不知趣。” 两个黑衣汉子便用力推元信,元信一蹲身然后膀子一用力就把二人掀翻在地。 陶掌柜一惊道:“还敢打人!快叫人!” 那门子一看赶紧后退两步扯开嗓子大喊。 “来人啊!有人闹事了!” 顷刻间又来了三个黑衣汉子,连同之前那两个将朱庭隆等人围住。 元信将几人护在身后,狠狠的瞪着眼与黑衣汉子对峙。 “住手!” 所有人向声音来源望去,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大总管!”陶掌柜赶忙施礼道,脸上堆满了笑容。 那中年人看了看陶掌柜又看了看朱庭隆等人,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在客栈还动起手了?” 陶掌柜马上指着朱庭隆道:“是他们先动手的!” 门子也道:“对,他们硬闯进来,非要住威埃披客房!” 中年人听罢淡淡道:“你们没长嘴?不会跟客人解释?” “不,他们解释了,是我要住这的。” 中年人看向朱庭隆,微微一笑道:“这位客官,不是本店不让你住。” “实在是本店的规矩,这客房只有特别的人才能住。” “什么样的人能住?”朱庭隆问。 赵大有在一旁帮腔道:“对啊,客栈开门做生意难道还挑三拣四吗?” 徐坪推了推赵大有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中年人道:“本店的这个院子里的客房只给威埃披人士入住。” 淼儿问:“什么威埃披?” “就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朱庭隆猛然笑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待所有人都看向他后,他才尴尬停下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骨牌。 “是不是有这玩意就可以?” 那中年人接过骨牌一看顿时脸色一变,马上拱手道: “公子,是在下鲁莽了。” 陶掌柜等人往这边张望,待看到那块骨牌的时候也是脸色僵住。 朱庭隆瞥了一眼陶掌柜道:“你还好,这有个鲁莽的。” 中年人对陶掌柜等人喝了一声:“还愣着作甚!赶紧安排!” 陶掌柜忙不迭的回应了一声。 他跑到朱庭隆面前深施一礼道:“小的狗眼看人低,耽误了公子入住。” “主要是扰了心情。”朱庭隆白了他一眼。 “小的给您赔罪,小的狗眼看人低。” 朱庭隆走过来搂着陶掌柜的肩膀指着淼儿、赵大有、徐坪和元信说: “别给我赔罪,来,给他们赔罪。” 陶掌柜只得认栽道:“小的给各位贵人赔罪了!” 这一幕看的几人愣愣的,完全没明白。 陶掌柜见差不多了,便说:“请各位贵人入住!” 朱庭隆对着众人嘿嘿一笑,道:“走!” 几人便跟着朱庭隆进了院子,淼儿经过陶掌柜身边时还使劲哼了一声。 陶掌柜回以职业的微笑。 待朱庭隆等人进了院子,陶掌柜马上对门子道:“赶紧的!去找人给上茶水果盘还有……” 门子领命后赶紧去安排了。 那几个黑衣大汉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散了吧,还在这杵着干啥!” 那大总管低声对陶掌柜道:“去查查十二号威埃披是谁的牌子。” 陶掌柜道:“我给这几位安排好了就去查。” 大总管点头道:“先安抚好。” 朱庭隆等人进到院子里后各自挑选了满意的房间,陶掌柜这才满脸堆笑的离开。 “公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能住进来?”淼儿好奇的问。 朱大衙内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道:“大概或许知道吧。我只是走了这么远不想换地方了。” 元信对朱庭隆道:“公子,刚才其实不必让那人给我道歉,我也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朱庭隆一拍石桌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对元信说:“元队长,我很严肃的请你收回刚才的话。” 元信一惊,他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而已。 “以后在我这没有下人一说,大家生而为人便当平等相待。” 元信的心里暖洋洋的,他重重点头道:“是我看低公子了。” 朱庭隆又对赵大有道:“明天几点去学宫啊?” 赵大有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看了片刻。 “是辰时中要去报到!” “广存,你那册子是什么啊?” “这是我从客栈门口一个人手里买的,《越州学宫入学必读》。” “拿来我瞅瞅?” “不行。” “为何?” “你看了就不会问我了……” 一旁的淼儿笑的前仰后合,心说这赵大有还挺有意思的…… 陶掌柜回到柜台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威埃披名单,翻看了起来。 这名单上有每个编号的所有人的信息。 “第十二页,有了……这是肖……代国公!” 陶掌柜吓得腿一软,手赶紧扶住了柜台。 他感觉天空在慢慢阴起来,空气变的稀薄起来。 两天前这大总管刚来到这入家客栈,并带来了一纸转让文书。 文书上写着谢家愿意以XXX两作价将所有的入家客栈转让给代国公肖家。 而这大总管便是国公府的大总管肖让,他代表肖家来接收各家客栈。 这几日刚好收到越州城北店。 这本威埃披名单肖让还没看过,如果看过恐怕看到那块牌子的时候就知道那是国公家的牌子了。 大总管肖让此时正好走入大堂,看到陶掌柜生无可恋的表情,他便知道事情不妙。 当他看到这本名单时,他才回忆起代国公好像是有这么一块牌子,但是应该是给了孙女肖绚小姐。 “快!叫人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送到他们院子里,我要亲自赔罪!” 肖让一声令下,陶掌柜屁颠屁颠跑去准备了。 半个时辰后,朱庭隆等人坐在院子里的桌前,享用着客栈准备的大餐。 赵大有一边吃一边对陶掌柜道:“这桌席面还行!来给我们老大斟酒。” 陶掌柜赶忙给朱庭隆斟上酒,站在一旁赔笑。 肖让看着几位不停的吃也不说话,便起了话头道:“公子和代国公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朱庭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这什么酒啊?”朱庭隆奇怪的问。 陶掌柜笑道:“正宗的屠苏一粮液!” 朱庭隆瞥了他一眼道:“胡扯的吧!一粮液哪有这么淡!兑水了吧?” 陶掌柜拍着胸脯道:“不可能,这是我派人专门去昌兴县买的。” “嘿,他说你兑水了你就是兑水了,你知道他是谁吗?”赵大有站起身指着陶掌柜道。 肖让一听也支棱起耳朵等着答案。 陶掌柜迷惑道:“不知。” “他就是屠苏酒业的二东家!”赵大有一副牛逼烘烘的样子道。 陶掌柜手里的酒壶一下就脱手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学宫首日 肖让瞪了一眼陶掌柜道:“慌什么?!” 陶掌柜道:“手抽筋……” 朱庭隆一下就看出了问题,冷笑道:“你可别拿这酒去败坏一粮液的名声。” 顿了顿他说:“很快越州城也会有屠苏酒业的分号了,到时候不用去昌兴县买了。” 陶掌柜尴尬道:“好,好。” 肖让也看出这陶掌柜是做贼心虚了,说了一句:“还不快去换酒!” 陶掌柜赶紧逃命般离去。 朱庭隆在桌布上擦了擦手道:“也不瞒你了,我和肖绚小姐是朋友,那牌子是她借给我用的。” 肖让想起前些日子肖绚来越州见什么大才子,难不成他就是那大才子? “原来是小姐的好友,我是代国公府的大总管肖让,小姐是代国公的孙女。” “哦,好像听她说过,记不清了。”朱庭隆道。 肖让尴尬笑道:“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天之事实在是我的过错……” “哎,你不必多言了,这事就这样吧,你这桌菜不错。” “公子如喜欢,只要你住在这,每天都给公子备上!这住店钱也给公子免掉!” “这不错,淼儿,那咱们在这住上一个月如何?”朱庭隆假装问淼儿。 淼儿点头道:“全听公子安排。” 那肖让一听头都炸了,怎么还有这等…… 陶掌柜已取来新酒给朱庭隆满上。 朱庭隆端起一杯酒道:“肖总管,是吧?” 肖让赔笑道:“是,公子还有何吩咐?” “吓唬你的。一切尽在此酒中,喝完揭过。”朱庭隆说罢一仰脖,将酒喝下。 肖让这才欢喜的站起身道:“各位慢用,在下先告辞了。” 朱庭隆点点头,然后看了看陶掌柜说:“这次没兑水。” 陶掌柜一脸苦笑道:“这没想到撞到公子了……” 当晚一行人在酒后都是睡的特别的沉,并没有离开家的不适应。 次日一早,入家客栈就安排人把热水和毛巾都端到了各人的房间,众人洗漱完毕用完了早餐便准备去学宫报到。 陶掌柜亲自引着他们来到了越州学宫。 朱庭隆看到那学宫时回忆起前世自己上大学时的感觉,那今天就算是入学了。 与陶掌柜辞别,几人便往学宫大门里进。 一个中年人拦住去路道:“干什么的?” 赵大有赶忙上前施礼道:“学生是新来的,今日报到。” 那中年人道:“报到走东门,那里进去便是学生造册处。” 几人谢过中年人便往东门行去,在拐过墙角时,几个白衣学子正好从墙角处拐过来。 双方撞了个正着,赵大有和徐坪被撞倒地,对方也有两人倒地。 朱庭隆和元信一人一个把赵大有徐坪扶起来。 对方的人也站起身,其中一个龅牙书生道:“没长眼吗?” “就是,把人撞了也不道歉?” 赵大有指着他们道:“一同撞的人为何要道歉?” 那几人便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元信从朱庭隆身后站到了赵大有前面,指着几人道:“要动手吗?” 那几人看着元信须发皆张的样子,有些退缩。 “你可别撞了人又打人啊!”那个龅牙书生指着元信道。 “学宫之地,成何体统!”一声厉喝打断了这场冲突。 一个黑脸书生走来,与其他学生不同之处是他腰间悬着一柄短剑。 朱庭隆一看,这人眼熟,但想不起名字。 黑脸书生走近后那龅牙书生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是你。”黑脸书生看着朱庭隆道。 “阁下是?”朱庭隆诧异的问。 “韩尚奇。”黑脸书生沉声道。 “想起来了,那首咏梅诗的作者。”朱庭隆一下子想起了元夕诗会。 淼儿当时由于和王女宗在楼台上并没有看清韩尚奇的样子。 “你是来读书的?”韩尚奇问。 朱庭隆点点头道:“是呢。” “还没入学就打打闹闹,我看你那诗词也不过是偶得吧!”韩尚奇冷冷盯着朱庭隆。 朱庭隆笑笑说:“关你何事?” 赵大有也道:“关你何事?” 韩尚奇指了指那龅牙书生道:“他比你早一年入学,是为学长,你理应尊重。” “不巧,我只尊重该尊重之人,不会因为他早来几天而看得起他。” 韩尚奇冷笑道:“好一副伶牙俐齿,不知道明天你能入几层楼。” 朱庭隆道:“我只进五层楼,其他的我看不上。” 朱庭隆当然知道自己肯定是上不了五层楼的,但对于敌对势力一定要气死他! 那龅牙书生哈哈笑道:“真是大言不惭。” 韩尚奇点头道:“很好,期待明日和你一起进五层楼。” 龅牙书生马上止住笑,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自己笑的不应该。 韩尚奇手握剑柄缓缓离去。 龅牙书生带着人也转身离去,还不忘回头恶狠狠的看两眼。 朱庭隆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对徐坪和赵大有道:“赶紧去入学造册吧。” 来到了东门,居然有一人专门负责带新学生办理入学一应的手续,这让赵大有感觉那本册子是白买了。 得知朱庭隆是卢中正推荐的之后,那引领之人便在几人手续办理完毕后带他们去了学宫总教谕的戒所。 所谓戒所,戒骄戒躁之所也,在大宁学宫的总教谕办公地点都叫戒所。 总教谕叫张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估计和卢晟伦一般年纪。 “我和卢中正是同乡也是同窗,他给我写的信上说了你的事情,你很好。” 朱庭隆代表三人向总教谕介绍了三人的基本情况并表示对总教谕的敬仰之情。 张型捋着胡子道:“我虽为总教谕,但我并不教授你们什么,年纪大了,主要是管管这学宫的一应事务。” 顿了顿他又说:“希望你们明天能进入自己梦想的层级。别问我题目,不是老夫出的。” “那会是谁出的题目?”朱庭隆问。 张型指了指学宫五层楼道:“那个老不死出的。” “四书五经?”赵大有问。 “鬼知道。他出题路数奇怪的很,而且每年都不一样。而且这家伙没事就出去瞎逛,听点东西回来就出成题目。” 三个新学生一脑袋黑线,这还怎么考。 几人离开了总教谕的戒所便去了一层楼,一层楼里共有教室三间,每间三十人。 这里不仅有各地推荐来的新学生,也有往年没有升上去的老生。 很不巧,三人与那龅牙书生分到了一个教室。 当看到三人没带元信时,龅牙书生带着他的狐朋狗友围了上来。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你们是昌兴县的 “呦呦呦,这不是刚才的新来的吗?” “没错,就是他。” 几个人挑衅的看着朱庭隆三人。 赵大有往前站了一步道:“学宫之地,不得寻衅滋事!” 那龅牙书生嘿嘿一笑:“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在这一层楼谁说了算。” 朱庭隆心说,原来这个世界也有校园霸凌存在呢。 徐坪对龅牙书生道:“我们只是来读书的,没有想与各位为难。” “为难?在这一层只有我们为难你们的份!” 朱庭隆拱拱手道:“这位学长,敢问尊姓大名?” 龅牙书生头一甩,把束发的飘带捏在手里,斜眼看了看朱庭隆。 “本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谢太元是也。” “谢学长,我等初来乍到,不巧与学长有了误会,这厢给学长道声歉。” 说罢朱庭隆给那谢太元行了一礼。 这让谢太元一伙很是泄气,本来想着教训一下这群新来的立立威。 他这一道歉,反而弄的谢太元一伙很不知所措。 “这,这还差不多!以后注意点,见了学长要恭敬一点。” 谢太元指着朱庭隆道。 几人便回到座位上去坐下没有再找事。 赵大有悄悄问朱庭隆:“老大,怎么能灭自己威风?” 朱庭隆道:“明天是大考,没必要为了他给自己弄个坏名声。” 徐坪在一旁道:“老大这是老成持重之言。” 待朱庭隆坐下后,他注意到一个人,此人坐在他的右手边。 只见此人正襟危坐,面沉似水,全然不似其他学生那般放松。 见朱庭隆盯着自己,那人瞥了他一眼便闭上眼睛。 “这人还挺高冷的。”朱庭隆心里想着。 不久之后他从自己的书袋中取出一本书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朱庭隆好奇的瞄了一眼,那是一本《清岳集》! 就在他把书翻开准备看的时候,谢太元飞快的跑到他的面前抢过了书。 “你到哪里弄到的这书?” 那高冷学生伸出手道:“还我。” 谢太元把书举的高高的道:“都来看啊,这是有朱清岳亲笔签名的《清岳集》!” 教室里其他的学生顿时疯了一般的围了上来。 “我看看!” “先让我看看!” 整个教室里没有围上去的只有四个人。 那高冷书生冷笑了一声道:“没见过世面!” 说罢起身作势要离开教室,待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看那群疯狂的人。 “注意点!别给我弄破了!” 显然这《清岳集》在学生当中已经成了最受追捧的书,而上面如果有朱庭隆的亲笔签名,那便如同是镶嵌了金边。 赵大有看到这个场面嘿嘿笑了起来道:“这些人对诗文都这么热爱。” 此言一出,就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转向赵大有。 那谢太元从书桌上跳了下来,他指着赵大有说:“你难道不知我大宁一直就因为没有人写出像样的诗被平国耻笑吗?” 又一个学生挤到面前来说:“平国,本来是乱臣贼子,因为连续出了几个诗人,在文坛都压了我们一头了。” “这些年在平国人面前抬不起头,你不知道吗?” “这朱清岳就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大宁的文坛!” “不是明灯,是启明星,他必将引领大宁走向光明!” “朱清岳就是我的人生导师!” 赵大有被他们说的一愣一愣的,徐坪和朱庭隆则在一旁捂嘴轻笑。 赵大有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老大……” “老大我还有一层身份。”谢太元傲立书桌,负手道。 他的狐朋狗友兼捧哏团立即跟上道:“谢公子的神秘身份是?” 谢太元笑了笑道:“我乃朱清岳至交好友。” 现场沉寂了几息后有人问:“那为何你没有签名书呢?” 谢太元笑容僵住,他跳下书桌,指着发难的人道:“你以为我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向他讨要吗?” “你以为朱清岳会是先利朋友的人吗?” 那人一边后退一边说:“是我低估了他的高尚品德。” 谢太元大喝道:“你这就是不敬!能写出此等诗词的人,情操能不高洁吗?” 众人纷纷点头道:“有理有理。” 一个声音弱弱的问:“谢公子,你在何处与朱庭隆相识的?” 众人看向那个声音的发出者朱大衙内。 “掌嘴!你有什么资格直呼他的名讳?”谢太元怒道。 朱庭隆抬起手轻轻打了自己的腮帮子两下道:“是在下错了。” 徐坪在一旁笑到不能自已,赵大有则是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谢太元道:“恐怕你们都不知道,我是谢家的长房长孙。” 朱庭隆一惊,谢家的长房长孙居然在此,那以后还真得巴结一下了。 “这朱清岳是我们谢家的座上宾,你们都知道他和王恬大人是忘年之交吧?” 众人点头,因为朱庭隆的第一首诗的故事已经在大宁传开,他与王恬的关系自然也是人尽皆知。 “嘿嘿,王恬大人可是我大姑父。” 谢大元说完后俾睨天下的姿态看着众人。 “你当真与朱清岳是好友?” 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抬眼望去,竟是那高冷书生。 “那是,我大姑父经常携他到谢家做客,我们相谈甚欢。” 高冷书生走上前对谢太元深施一礼道:“失敬失敬。在下贺台庆,庐陵人士。” 谢太元也拱手道:“客气客气,谢太元,吴州谢家人。” 此时谢太元手里的书本恰好距离那高冷书生贺台庆最近,贺台庆瞅准机会一把夺了过来。 “再好的朋友也换不来我这本书。” 贺台庆拍了拍书,揣进怀里,快步出了教室。 “哎,你……” 谢太元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一时无语凝噎。 他看了看朱庭隆道:“怎么样,吓住了吧?” 朱庭隆重重点头道:“害怕,很害怕。” 赵大有弱弱的说了一句:“那你可知我们从哪里来?” 徐坪这时止住笑容,站直了身子等着爆发。 谢太元不屑道:“除非你们是从那里来的,否则不够看。” 赵大有负手道:“我们三人是从昌兴县学来的学生,这位是……” 朱庭隆赶忙打住道:“没错,我们是昌兴县来的。” 谢太元惊讶的瞪着眼盯着三人,仿佛见了鬼一样。 徐坪迎着他的目光重重点头道:“没错,昌兴县。” 谢太元仿佛不相信一样,他问道:“你们是昌兴县的?”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我叫赵大有 三人一齐郑重回答他:“是的,你没有听错。” “他们居然是昌兴县的!” “上辈子积了多少德!” “他们一定见过朱清岳本朱!” 谢太元神色严肃道:“可不许说谎!” 徐坪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学凭要给他看。 谢太元瞪大眼睛看着上面的生源籍贯昌兴县几个字。 一只手从他手里抢过学凭传给了在场的所有人看。 “果然是昌兴县的。” 谢太元又指着朱庭隆说:“你的呢?” 朱庭隆笑道:“我的就别看了,我们都一起的。” 谢太元道:“你们既然是昌兴县的,那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朱庭隆忙道:“谢公子说的对。” “你叫什么?” “我叫赵大有!”朱庭隆立刻回道。 谢太元看了看徐坪道:“你叫徐坪。” 徐坪点点头没说话。 当谢太元看着愣愣的赵大有时,赵大有自己说道:“我,还没想好叫什么。” 朱庭隆忙道:“他叫邱安。” “对对对,我叫邱安。”赵大有忙重复道。 谢大元对三人拱手道:“赵兄、徐兄,还有这位……” 赵大有补充道:“邱安。” “对,邱兄,既然咱们都是与朱清岳有渊源的人,以后可要多亲近一些。” 朱庭隆道:“那是自然,以后还要多和朱清岳一起亲近一些。” 围观学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没想到这里居然藏龙卧虎啊。 这时一个人从人群里钻了出来道:“原来你在这!” 朱庭隆一看是王希知,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谢太元看到王希知后赶忙转身背对着他。 王希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随着朱庭隆出了教室。 “刚才那是谢太元吗?” “你认识他?”朱庭隆问。 “他是我大伯母的娘家侄子,经常去家里。” 朱庭隆笑道:“我在逗他玩呢,你可不要戳破哦,现在我叫赵大有。” 王希知道:“我没工夫陪你们玩,明天大考我可要进三层楼的,去年没发挥好才进个二层楼。” “那你这是?” “我就是来看看你被分哪里去了。”王希知道。 朱庭隆摇头道:“你志向可以更高一点,比如四层五层。” 王希知道:“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远不及家父。” 虽然王希知嘴上如是说,但心里谁不想吊打一下自己老子呢。 “那你快去准备吧,明天考场见。” 王希知想了想道:“明天考完去家里住吧。” “不去,不自在,我也怕你家大哥,那酒量……” 朱庭隆辞别王希知回到教室,这时候赵大有和徐坪已经跟谢太元打成一片。 看朱庭隆回来了,谢太元心虚的问:“那人你认识啊?” “还行,能说上话。” “哦,我也认识他,但和他有些过节,所以他说的关于我的话多为不实,不要信他。” “他都没提你。” “那就好那就好。” 到了中午的时候,一个教习来到了教室,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今年的新入学宫的不能参加明天的大考,但个别特别优秀的除外。 好消息是新学生下午可以休息。 谢太元作为去年的老生自然是可以参加明天的大考的。 至于那个别特别优秀的,昌兴求学三人组都有幸入选了。 那个庐陵贺台庆也入选了。 离开了学宫的三人与在外等候的淼儿和元信会合。 五个人先去吃了个午饭,恢复恢复力气下午去找个地方住下。 午饭是在越州城最大的酒楼几枝荷酒楼吃的,朱庭隆并不是想吃大餐。 他只是想看看越州城餐饮水平的顶端是什么样子。 吃完饭,赵大有拍着肚子道:“舒坦。” 淼儿瞥了他一眼道:“看你那出息。” 徐坪笑道:“民以食为天。” 赵大有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但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劳动改造,现在对美好生活特别珍惜。 “我只是歌颂一下这美好的感觉。”赵大有笑笑说。 朱庭隆则边走边看着周围的环境,他在想象自己的鲜哼酒店如果开在这条街上会如何。 至少在味道上是可以吊打这几枝荷酒楼的。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看到一家比较大的房屋牙行,几人便进去了。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矮个子老头。 老头对几人拱手道:“几位客官是买卖还是租赁?” 朱庭隆道:“租赁吧。” 老头打量了一下几个人的穿着,见都是学生模样,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那好,请看,这是这北城比较适合各位的宅子。” 老头从柜台上拿出了一叠纸张,平摊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朱庭隆低头一看,还挺全的,房型院子大小以及位置价格都写在上面。 这信息比前世的房产中介也不差多少,有的甚至还画上了房型图。 但看过之后朱庭隆摇了摇头道:“还有别的吗?” 老头笑呵呵的说:“客官,这些都是一两银子一个月的。” 淼儿道:“老伯,你先让我们看看别的,说不定有看中的。” 之后老头给他们看了一些别的,朱庭隆仍然不满意。 直到看到了五两银子一个月的朱庭隆才点头表示可以去看看了。 老头子笑容全无,他觉得这群年轻人恐怕是消遣自己来的。 但是开门做生意哪有赶走客人的,于是他就让牙行的小厮带他们去了。 朱庭隆倒是不介意,与大家跟着那小厮去了。 前前后后看了五六座宅子后,朱庭隆看中了一套两进的院子,房间也都比较亮堂。 最主要的是后院里有个凉亭,适合看看书写写小说啥的。 朱庭隆说:“就这吧。” 那小厮道:“公子,要不换一套吧。” 赵大有凑上来问:“这是为何?” “这套要七两银子一个月,地段紧挨着大兴街,是越州城最贵的地段之一了。” 朱庭隆想了想道:“是有些贵,这周边都是什么地方?” “隔壁是王家的后院,那边……” 淼儿打断他道:“公子,这里确实太贵了。” “各位客官,老朽早就跟你们说,要看跟自己匹配的。” 原来是牙行那老头,他见这么久那小厮还没回来,等不及了准备来赶走这群穷学生。 朱庭隆笑道:“贵是贵了点,但是我喜欢。” “客官,越州不比乡下小地方,生活不易。” 元信见老头出言不善,走上来问:“老头,你几个意思?” “哎,别误会,老朽只是为你们着想。 毕竟你们刚来越州城,怕你们为了逞强后面饭都吃不上了。” 老头觉得自己是地头蛇并不怕元信。 朱庭隆冷哼一声道:“这宅子只租不卖吗?” 正文 第八十章 分级大考(上) 老头嘿嘿一笑道:“当然也卖了,但跟各位何干啊?” “公子,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淼儿劝说道,她的小算盘是离王家远一点。 朱庭隆道:“这宅子多少钱?合适的话我买了。” 老头伸出一根手指道:“我也不坑你,你能出得起一千两,这宅子归你了。” 朱庭隆又问:“那佣钱呢?” “分文不取,就当老朽白给你们牵线搭桥了!” 按照惯例,牙行租售房屋时会向双方各收取一部分佣钱。 虽然他嘴上说的是分文不取,但实际上卖家那部分他肯定是拿的。 朱庭隆给淼儿递了个眼色,淼儿摇头叹息道:“这才第二天就花出去一千两。” 说罢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叠银票,她挑来挑去找出来三张银票。 老头和那小厮看的目瞪口呆,待淼儿将银票递过来时,老头的手哆哆嗦嗦的接了过来。 仔细看看一共一千两,分文不少。 老头忙把老脸笑成了菊花道:“哎呀,你看我这狗眼,错把财神看走眼了。” 朱庭隆道:“少废话了,赶紧把房契和契约签了滚蛋。” 牙行是有过户契约的,待过户契约签署好,一个月内都可以去官府直接过户掉。 老头带着几人回了牙行将契约签署完了,亲自将他们送出门。 “公子慢走,以后有需要再来找我啊!” 待几人走远,老头摇摇头对那小厮说:“可惜,要价要低了。” 朱庭隆拿到了钥匙后丢给了元信,让元信去到码头上找杜老三。 终于可以把船上的行李卸下来布置到院子里了。 朱庭隆带着赵徐二人还有淼儿在那凉亭里休息。 他抬头看到了王府那高高的楼台,他想起了之前与王女宗在后院水廊的那一幕。 朱庭隆笑着摸了摸怀里的那支玉簪,那一刻他感觉王女宗好像就在身边。 淼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公子,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朱庭隆回过神来。 赵大有道:“我说老大,我们要不要冲刺一下。” “为什么要冲刺?” 徐坪想了想道:“没必要,反正也不知道考什么。” 朱庭隆点头道:“还不如睡一觉休息一下。” 赵大有疑惑的问:“难道真的只睡觉?那明天万一连二层都没上怎么办?” “不上就不上呗。”朱庭隆躺在了凉亭的地上。 赵大有苦笑道:“你是举孝廉了,随便上上学入了品评也比我们强多了。” 朱庭隆想了想,赵大有说的也对,但自己也不能不管这俩人了。 他便分析了一下,如果自己是考官,应该怎么出题。 考四书五经,太过老套。 他想起了总教谕张型的话,那老不死的出去听点东西回来就会出成题。 那必然是一些热点相关的考题。 “最近的热点是什么?”朱庭隆问。 徐坪道:“还有比你的《清岳集》更火的吗?” “那这是一个点,还有吗?” 赵大有道:“吴州战事?” “这也算一个。” 之后三个人经过一番讨论后定了五个热点,朱庭隆拿出前世高考的经验给两个同窗分析了这些热点可能引出的考题。 赵大有和徐坪非常认真的听取了朱庭隆的分析。 两人认为朱庭隆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并手动点赞八百次。 但朱庭隆表示这次是给他们俩陪跑,主要是他并没有怎么读过书。 毕竟这种大考对学生的基本要求还是很高的。 “老大,你文采如此之高,为何觉得是给我们陪跑?” 赵大有十分不解的问。 “我自幼家贫,没有读过几天书……” “好了,老大,我知道了。” 赵大有轻轻拍了拍朱庭隆的后背继续道:“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们先去给你探探路。” 徐坪也道:“是啊,我们俩也不一定能上别的楼层。” 朱庭隆心想,反正我有孝廉身份,上上学混进品评就能直接晋升一级。 想到这里他反而觉得这两位必须要靠学业的朋友还是有些苦逼的。 …… 四月二十二日,越州学宫分级大考之日。 朱庭隆、赵大有和徐坪换上了学宫的服饰,白色儒袍加黑色书袋。 三人意气风发的站在新购置的院落中从怀中掏出一条黑布条,各自系在了头上。 淼儿看了看,上面还有字,写的是“逢考必过”…… 赵大有和徐坪的倒还好,朱庭隆的那字就太有碍观瞻了。 不过朱庭隆并不在意,他觉得自己今天主要是陪他俩,谁让自己已经有了孝廉的身份呢。 三人来到了学宫的时候,故意在正门口站定,今日终于可以从正门进入了。 一进正门就看到谢太元在那里翻找着什么。 “谢兄?”朱庭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太元抬头看了看道:“我的护身符没带,完了完了。” “哎,就谢兄之高才再加朱清岳的光环,还要什么护身符。” 谢太元听到后大喜,指了指朱庭隆道:“有理有理。” 说罢他才注意到三人头上的黑布条,他便也想弄一条。 不过,这学宫里到哪里去弄黑布条去? 朱庭隆便是将自己头上的解了下来送给了谢太元。 这让谢太元很是感动,表示好兄弟一辈子。 来到教室后,那个贺台庆已经在里面坐定了,四人与他见礼,他也只是冷冷回应。 这让谢太元觉得有些不爽,心里计划着什么时候整整他。 由于班里其他的学生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大考,只能去当观众,就当提前熟悉一下流程。 谢太元对几人道:“要我说,三层以上就该取消,都十七年没人考中了,留着干啥。” “那五层楼到底是什么人来教授课业?”朱庭隆不禁好奇的问。 谢太元表示自己是老油子,这些问题当然全清楚的。 原来那五层楼上是一位百岁老儒,有人说是大宁太宗皇帝的太傅韦不伍,也有人说不是。 反正自从越州学宫开始大考至今五十年来也就三四个学生登上过五层楼。 而且有个比较有意思的规律,只要有人登上五层楼必然还有人考中四层楼。 上一次有人考上五层楼还是泰安十年的事了,王慎便是那一年进的四层楼。 贺台庆听谢太元说完冷冷道:“你考不进不代表别人也考不进,今年的四五层楼有我一个位置。” 谢太元撸袖子准备上前干架,被朱庭隆拉住。 这时一声钟响,大家纷纷走出教室,这是要清场子了。 学生自觉的分为考生和观众两伙人,在院子里各自讨论着今年的考题。 到了巳时初,考生先来到了学宫主楼下,各教习将会对考生验明正身,之后在各自现在的楼层上等待考官。 当教习检查到这边时,他看了看赵大有和徐坪还有谢太元道:“着装不合规矩,取消考试资格!”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分级大考(中) 谢太元一听差点没晕过去,本来是绑在朱庭隆头上的,怎么就要过来了呢…… “先生,考试还有这限制?” 朱庭隆对这奇怪的规定感到不可理解。 那教习看了看朱庭隆道:“你也不想考了?” “吵什么呢?” 一声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这即将掀起的争吵。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老者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那老者身形有些佝偻,头发花白,面容清瘦。 朱庭隆一眼认出了原来是昨日见到的总教谕张型。 朱庭隆赶忙施展大认爹术,走上前深施一礼道:“学生见过总教谕。” 大多数学生是没有机会见到总教谕的,也就谈不上认识了。 那教习也赶忙拱手跟张型见礼。 众学生这下摸不着这昌兴县来的学生的深浅了,昨日就特批他们参加大考,今日又发现他们和总教谕相识。 “守规矩固然好,但他们这是为了祈祷自己能取得好成绩,也算是向上之心。” 张型指了指头绑黑布条的三人道。 那教习忙点头道:“学生记住了。” “我们挑选的是人才,不是死守规矩的人。”张型扔下来这句话便转身准备进去。 走到主楼门口时,他回过头看了看朱庭隆。 朱庭隆再次深深施礼。 那教习便说:“总教谕都发话了,你们就继续考吧。” 朱庭隆忙拉了拉谢太元和赵大有,徐坪会意也一起给这教习行礼道:“学生谢过教习。” 那教习摇了摇头继续检查考生了。 谢太元凑过来问朱庭隆:“赵兄,你和总教谕什么关系?” 真.赵大有傲气的说:“我们老大可是和中正大人交好,中正大人介绍来的。” “大中正还是我大姑父呢,是这原因吗?” 谢太元白了他一眼道。 张型总教谕和卢晟伦那老头不愧是同窗,俩人还是一样的认才不认人。 早在王皓在学宫读书时王恬就拜访张型希望能照拂一二。 但这张型愣是称病躲了半个月,没让王恬见到。 但他是极其相信卢晟伦的眼光的,收到卢晟伦的介绍信后,自然也对朱庭隆生出了爱才之心。 他也是希望能在自己致仕前再看到有人能上五层楼,去会会那个老怪物。 但他同时也知道从一层楼登上五层楼的人还从来没有过。 比如上一次上了四层楼和五层楼的人都是用了两年时间才登上去。 “希望明年他能登上去吧。”张型如是叹息。 谢太元还在和赵大有喋喋不休着。 朱庭隆道:“别扯远了,今天是各位表现的时候,我估计连二层都登不上去。” 谢太元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我如此大才去年也没上去二层楼。” 赵大有又拍了拍朱庭隆的肩膀表示安慰。 他也认为这考试一定不是考作诗填词的。 这时教习们检查完了一层楼考生,才把二层楼考生放进来。 朱庭隆一眼就看到了王希知,王希知对他点了点头。 到了三层楼的考生进来时,朱庭隆才发现原来这三层楼上只有三个学生。 其中打头的便是那韩尚奇,今天他没有佩戴短剑。 韩尚奇面无表情的往这边看了看,但当他看到朱庭隆在这时,他脸色明显一变。 这一幕被他身边的另一个三层楼学生看到。 “列锋,你为何会被一个一层的考生影响?” 韩尚奇冷冷道:“可惜。” 而朱庭隆也注意到了他,便听谢太元道:“那人是韩家的,他现在在三层楼了。” 朱庭隆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喜欢这人。 “嘿,我与你一般不喜他,奈何他确实厉害。” 三批考生全部点验完成,教习们让大家排好队,等待开考仪式。 不参加考试的学生在院外探头探脑的看着这神圣的场面。 不多时几个老教习簇拥着一个身着四品官袍的老头走进院内。 那老头径直走上了院中的高台,一名老教习示意考生安静。 朱庭隆垫着脚看了看,原来是老熟人卢晟伦。 那老教习高声喊道:“请越州中正卢大人训话!” 越州中正卢晟伦正了正衣冠,对着下面的考生朗声道: “众位学子,今日是柳亚圣的生辰,越州学宫一年一度的分级大考将在稍后开始。说到这分级大考,是咱们读书人的盛事,如果能登上那四层楼以上,你此生便是大儒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老夫四十年前也是在此参加分级大考,忆往昔,同窗少年俱争先,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希望今日的大考能够有人登上四层楼和五层楼,让越州学宫沉寂了十七年的楼层再度活跃起来!” 卢晟伦的一席话让待考的考生一下子情绪高涨了起来。 “我等一定不负中正大人厚望!” “今日定登上那五层去!” 卢晟伦伸出双手压了压,继续道:“老夫今日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提前对学宫的学生进行一番品鉴,表现好的老夫将超擢纳入品评之列。” 下面的学生又一次沸腾起来,要知道以前可是要在学宫就学满四年才可以由学宫推荐进入品评之列的。 今日如果表现好就有机会,虽然可能只是下品,但等于起步点更高了。 卢晟伦望了望四层楼上的张型,张型对他点了点头。 卢晟伦又看了看考生,大声道: “老夫现在宣布,大宁泰安二十七年越州学宫分级大考开始!” 这时所有的考生纷纷根据自己现在的层级进入了对应的楼层。 赵大有谢太元和徐坪跑着往一层考场而去,朱庭隆则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徐坪又跑回来对朱庭隆道:“莫要先失了气势。” 朱庭隆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跟着进了一层的考场。 本次一层考生共三十人,大家纷纷入座,等待考官出题。 考官是一个中年教习,他在考场内来回给每个考生的身上贴上了一个号牌。 贴完后,考官朗声道:“本场考完交上你们的答卷,我会当场判卷,通过者我将亲自领到二层楼。 今日的考题只有一道,我只说一遍,自己听好了。” 所有的考生都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等待着他读出题目。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分级大考(下) “柳亚圣越州昌兴塔山下立言,然亚圣曰皆为先贤之言。问,亚圣所著之书中哪一部是亚圣自家之言?” 朱庭隆一听这题来了精神了,这是当时他入县学时与秦教习答对时的一题。 但如果死读书的话是很难考虑到这一点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答对。 想到这他想起幸好昨日与赵徐二人还提到过这段,押题押中的感觉真好。 他便放心的提笔写下了《孟子》,拿着考卷便走到了考官面前。 考官看到了他的答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让他把考卷留下到旁边等候。 大约一刻钟后,考官便已经将所有考卷阅完。 “本场共十七人通过,可进入二层楼,十三号、六号……” 朱庭隆看到点到了名字的人一个个站到了自己这边。 当到了第十四人的时候还没见赵大有和徐坪被点到。 “最后三人,九号、十号、十一号!” 赵大有、徐坪、谢太元三人开心的从考生中走出来到了朱庭隆的身边。 赵大有道:“不错不错,都进二层楼了。” 谢太元小声道:“邱兄真有你的!” 朱庭隆推了推赵大有,赵大有才反应过来:“小事小事。” 原来,在院子里等待时赵大有就和谢太元聊到可能考的题目,无意中提到了《孟子》。 谢太元看到这题自然是一脸懵逼,在不知道如何作答的时候,就想起了今天听到的《孟子》,于是便提笔写下。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对了。 如此神奇的实现了他登上二层楼的梦想,这也就意味着后面的都可以不用参加了。 虽然他谢家是诗书传家,但是谢太元实在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不像他的两个弟弟。 不过为了培养弟弟们早日为官,爷爷谢璇早就操作把他们弄进了国子监。 不过他是看不起国子监的监生的,他们哪有越州学宫出来的人在文坛地位高! 待考官领着十七人从考场内走出从主楼侧面的楼梯向二层楼走去的时候,在楼外观看的学生开始议论起来。 “哎,快看,一层楼的已经考完了。” “果然一层楼的是最简单的。” “那个谢家的长孙居然考进了二层!” “昌兴三子全部考进二层了。” “怪不得人家能破格参加考试!” 考官将十七人带入了二层楼的一个考场,一个新的考官接手后,将考场的门闭上。 “我是这一层的考官,二层楼的题目有两道,可择一而答。” “考官,原来二层楼的学生呢?”贺台庆问道。 朱庭隆这才注意到这个高冷的家伙也在。 “他们已经考完了。好了,坐好了我便要开始宣读题目了。” …… 半个时辰后,二层楼考试结束,考官也是当场判卷宣布成绩。 二层楼的考试共通过了六人,其中昌兴县的三个人又一次顺利通过。 朱庭隆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一道题是勾三股四弦五的三角函数题。 当然他是唯一一个选择了这道题的人。 谢太元就没那么幸运了,就此止步,但是他已然很满足。 贺台庆也顺利通过了二层楼的考试,这让谢太元略有不爽。 三层楼的考试一直没有进行,是因为等待着这批考生一并进行。 正常的规则是选足十三名三层楼考生,然后选拔出四层楼考生,剩下的不足九人则全部留下,超过九人则加试一次。 当六人登上三层楼的时候,考场里已经有七人在等待。 朱庭隆看到了王希知也在考场内,便笑着与其点头致意。 王希知则是努了努嘴让朱庭隆看韩尚奇。 朱庭隆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能到三层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本来就是准备陪跑的,进了二层已是赚到,到了三层则是大盈利了。 三楼的考官是个老教习,他轻咳了一声,道:“各位,能进三层已属不易,望各位再接再厉。” “今日三层楼进四层楼的考题是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当问题抛出,马上有三人表示题目没记住,然后考官表示他们已出局。 王希知吓一跳,还好自己记性好,不然题目没听清就直接挂了。 朱庭隆则暗自奇怪,为何今日考题这么多数学题,不应该是偏向文学或哲学吗。 不过这俩老鼠一定是一公一母,不然对着打洞有什么意思? 既然考数学,还能难倒理工男吗? 首先题目的意思是有一堵五尺厚的墙,两只老鼠分别对着打洞。 大老鼠第一天能挖一尺,小老鼠亦然。而之后每天,大老鼠的速度都是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则是前一天的一半。问这堵墙几天能打通,且大老鼠和小老鼠分别挖了多少。 朱庭隆提笔在纸上开始算了起来。 第一日大鼠打洞一尺,小鼠打洞一尺; 第二日大鼠打洞二尺,小鼠打洞半尺。 这样第三天还剩下半尺,无论如何都能打通。 因此肯定是第三天两只偷情老鼠就能相遇。 那么第三天各打洞多少呢? 朱庭隆简单的列了一个方程式,就解了出来。 大老鼠第三天打洞十七分之八尺,小老鼠打洞三十四分之一尺。 再加上前两天打洞的长度那就是答案咯。 朱庭隆大笔一挥将算出的答案写在了纸上,看了看其他人有的在画图有的在抓耳挠腮。 他站起身将答案交给了考官,之后坐回位置等待结果。 半个时辰后,又有五个人交了考卷。 考官见时间已到便说:“停下吧,没有给出答案的均出局。” 王希知遗憾的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笔。 考官拿着那六份考卷看了看后道:“以下四人可进入四层楼,八号,二十号,三一号,三三号,恭喜四位。” 待四人站到了考官旁边,大家才知道四个人分别是朱庭隆、贺台庆、韩尚奇和原先三层的一个考生殷思坦。 朱庭隆不禁对另外三人的数学能力刮目相看,谁说古人数学差的,这几个不也挺厉害吗? 其他出局的考生纷纷围了上来向四人祝贺。 考官也是很开心道:“虽然今年的考题算是历年最古怪了,但不论如何四位是十七年来第一批进入四层楼的学生。” 四人对考官表示感谢,便随着考官离开了考场向四层楼登去。 “快看!有人上了四层楼了!” “真的呢,能看清是谁吗?” “那个黑脸是韩尚奇,其余的看不清。” “那个不是赵大有吗?”谢太元指着已经登上四层楼的朱庭隆道。 徐坪拍了拍赵大有道:“你这下可出名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被保送是什么感觉 老教习将四人领到了四层楼考场门口,笑了笑道:“请四位入场吧。” 朱庭隆刚要抬腿进去,韩尚奇便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朱衙内只好摇摇头紧随其后,贺台庆则跟在了殷思坦后面。 贺台庆这时认真的看了看朱庭隆,他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昌兴县来的学子。 此人相貌俊美,行为低调又极有亲和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每次都是考场第一个交卷的。 这很麻烦,这人可能会成为自己进入五层楼的最大的对手。 至于韩尚奇和殷思坦,贺台庆并不看好。 原因是他认为韩尚奇过于着急,心态上就已输了半分。 而殷思坦则又过于低调,似乎没有争胜之心。 四人在考场内依次就坐,等待着四层考官总教谕张型。 几息之后,张型推门而入,看着坐在场中的四位学生,他深施一礼。 四个人吓得赶紧起身还礼道:“总教谕折煞学生了。” “不,你们当得。”他直起身看了看四个学生。 “十七年了,这里已经十七年没有人登上来过。” “老夫曾经以为大宁的文坛可能要就此沉寂下去。 明年老夫就要致仕了,恐怕这是老夫最后一次主持大考了。 感谢你们又让老夫看到了希望。 希望你们能让大宁也看到希望!” 四个学生闻言均是沉默。 少顷,朱庭隆道:“学生谨记总教谕之言,为大宁崛起而努力。” “学生谨记总教谕之言,为大宁崛起而努力。” 另外三个学生也跟着重复了一遍。 说完后韩尚奇冷哼一声,他奇怪自己怎么会学这厮的话。 贺台庆则暗道这人感召力如此之强,竟不知不觉跟随了他。 殷思坦则觉得那八号考生颇有领袖风范。 张型对四人道:“请坐,咱们开考,看看今日有无人可以登上五层楼!” “请总教谕开题!”四人坐下准备好后齐声道。 张型将四个信封分别发放到各人的手中,示意可以拆开看题了。 贺台庆第一个打开,当他看到题目时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 但他伸出手指数了数之后,脸色又沉了下来。 殷思坦则是笑着缓缓摇了摇头。 韩尚奇第三个拆开了信封,看到内容后他一副震惊之色,猛地转头看了朱庭隆一眼。 旋即问张型道:“总教谕,这题目?” 张型道:“老夫不知道题目是什么内容,从一层楼起,题目皆来自那里。” 一边说着,张型伸出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 韩尚奇这才啪的一下把考题拍在了桌上,看起来很是不悦。 而朱庭隆则最是不急不慢,看到他们这表现,他觉得无论什么样的题目他都是能接受的。 带一个四层楼的成绩回去,就足以让老爹和二叔觉得朱家祖坟冒青烟了。 他缓缓撕开信封,结果还是不小心将里面的考卷撕破了一角。 呸,这手怎么还不听使唤了,他暗自骂道。 当他展开那考题时,脸上流露出了震惊+惊喜+奇怪+卧草的表情。 但他旋即也和贺台庆一样伸出手指数了起来,数完后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 张型则道:“时间有限,还请各位抓紧作答。” 贺台庆摇了摇头,提笔开始作答。 殷思坦也提起笔来想一想写几笔,再想一想再写几笔,很是便秘。 韩尚奇直接站起身将考卷交还给张型。 他拱手道:“学生止步四层了。” 张型并不接过考卷,他道:“你真的这样放弃了?” “此题学生不会,学生也不服。” 韩尚奇的黑长脸变的更加长了。 张型笑了笑道:“人生不服之处多的是。何况进入五层楼本身就是成为上面那位的学生。” “他出什么样的题选什么样的人,都是他的权力。” 韩尚奇执意将考卷交上,张型摇了摇头接了过来。 待他看清楚考卷上的题目时,他也是一愣。 稍后他看了一眼朱庭隆,心道,这怎么可能?! 贺台庆写了一阵后,也停下了笔,苦思冥想一阵。 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将考卷也交了上去。 殷思坦便秘半天实在憋不出来什么,只能交卷。 朱庭隆刷刷刷写了一番后,也是停了下来。 韩尚奇已然离开了考场,贺台庆和殷思坦在紧张的盯着朱庭隆。 贺台庆心里祈祷,交卷交卷! 你不可能比我还会做这道题! 殷思坦也祈祷,交卷交卷,我做不成第一好歹做个第二! 朱庭隆则在那里揣摩半天,最后一咬牙,肯定是这样了。 心里咒骂着果然是个老不死的,还是个老滑头。 说罢再次提起笔又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瞎写,一定是瞎写!贺台庆在心里如是想。 殷思坦则是心里凉透,看他自信的样子肯定是要超过自己了。 “交卷!”朱庭隆长舒一口气道。 张型微笑着点点头,接过了朱庭隆的考卷。 他没有翻看三人的考卷,便道:“那本考官宣布,四层楼考试出现一名通过者。” 贺台庆听到此言紧紧握住双手。 殷思坦也竖起了耳朵等待着结果。 朱庭隆这时在那里把腰带重新系了系,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好似这结果与他无关一般。 “通过者是,八号考生。” “什么?!”贺台庆大叫道。 他完全不顾自己该有的高冷形象。 “不可能,这题目不可能有人比我更会做。” 殷思坦则是坦然接受了这一点。 张型对贺台庆笑道:“你的确是另外三人中做的最好的。” 顿了顿他又说:“但你肯定是不如他会做的。” 贺台庆道:“我不服,能否让我看一下他的考卷?” 张型道:“可以。但不是现在,在楼上那位见过他之后,他的考卷会张贴在学宫中展示的。” 贺台庆颤抖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朱庭隆走过来安慰道:“不,只有这一种可能。” “你怎么会比我知道的更多!” 贺台庆抓住朱庭隆的领子道。 朱庭隆伸手将他的手慢慢松开道:“我估计我是被保送了。” 上辈子是没有尝到被保送的滋味,这辈子居然老天补给自己一个机会。 张型对朱庭隆道:“拿着你的考卷去五楼见见那老不死的吧。” 朱庭隆拱手道:“学生这就去。” 说罢接过了考卷,看了看贺台庆和殷思坦。 “很快你们就会接受这个结果,它很合理。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老爷爷出场 “有人从四层楼出来往上走了!” “怎么总教谕没有带他上去?” “不会是分不清上楼还是下楼了吧?” 院子里观看的学生们议论纷纷,赵大有和徐坪还有谢太元则是目瞪口呆。 “他进去了!没有被赶出来!” “天啊,有人进了五层!” 这时总教谕带着贺台庆和殷思坦从四层考场走出,站在栏杆前。 “各位学子,今日四层考试已结束。” “有一人通过考试进入五层楼!十七年来首次!” 张型对着楼下的学生朗声宣布。 “他便是八号考生……” 下面一阵骚动,今日有人进入四层楼已属罕见,如今又有一人进入五层楼。 这不亚于在人群中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以至于后面张型宣布第二名和第三名的时候都没人注意。 贺台庆和殷思坦觉得这个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名次也确实没什么滋味可言。 张型又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道:“稍后我将携五层楼学生给大家发表感言,大家先休息片刻!” 贺台庆心想,果然只有第一名会被记住,其他人连感言都不配。 徐坪拍了拍赵大有说:“好像也不应该这么意外。” 赵大有点点头道:“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 谢太元道:“你们说什么呢,为何我完全听不懂。” 赵大有转向谢太元道:“刚才有几个人进了四层?” “四个。” “那现在少了谁?” “韩尚奇先出来了,现在是贺台庆那厮和那个不认识的。” 谢太元突然叫道:“赵大有上了五楼?!” 周围的学生一下围了上来。 “什么,五楼的那位叫赵大有?” “听见没,原来是叫赵大有。” “这赵大有什么来历?” “刚有人说是昌兴县的。” 赵大有眼神呆滞的看向徐坪,徐坪微微一笑两手一摊。 这时贺台庆和殷思坦也从四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贺台庆看到学宫门外出现了一大群人,隐隐约约看着好像有花弄影。 “花团长?”贺台庆脱口而出。 殷思坦问道:“什么花团长?” “清岳粉丝团的花团长,我也是粉丝团的。” “哦,怪不得你说那题没人比你会答。” “所以我说,那厮一定有问题!” 殷思坦重重点头道:“有道理。” 朱庭隆这边推开了五楼的门,探头探脑的看了看。 这里是一间非常开阔的大厅,大厅里全是书架。 放眼望去没有看到任何人。 “先生?” “老师?” “我通过考试了,你在吗?” 这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先把考卷拿来看看。不满意把你打回四楼。” 朱庭隆赶紧循声望去,没有看到人。 “先生,你在哪?”朱庭隆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道。 哗的一声,一排书从书架上掉落,朱庭隆往后一跳,躲过了这些书。 再次抬头时,看到书架上空出来的地方露出一张须发皆白的脸。 朱庭隆抚着胸口道: “先生,您绕过来不好吗?” “不好,老夫从来是率性而为。反正张型那老小子会安排人来收拾。” 朱庭隆苦笑道:“真羡慕先生。” 说罢他把手里的考卷递了过去,白胡子老头伸手接过。 只听书架那边开始读道: “乡里衣冠不乏贤,杜陵韦曲未央前。 尔家最近魁三象,时论同归尺五天。 北走关山开雨雪,南游花柳塞云烟。 洞庭春色悲公子,鰕菜忘归范蠡船。” 读罢之后,老头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他从书架后走了出来道:“杜陵韦曲未央前是何意?” “这句我是借了杜和韦两个姓氏来比喻两个人良好的关系及地位。” 老头将手负于身后,缓缓踱步道:“未央,我有一百年没去过了。” “啊?一百年?”朱庭隆一阵惊愕。 “不错,老夫今年一百二十五岁了。” 老头看了看朱庭隆继续道:“老夫名韦不伍,大齐太学文学博士。” “还真的是您!” 朱庭隆心想前世的百岁老人都是稀罕物,这个时代岂不是堪比国宝? “大齐亡了之后老夫就随皇家南迁。就再也没有去过未央宫了,而且老夫那时确实有个好友姓杜。” “那未央宫现在已是平国的皇宫,想去一趟确实难了些。” 朱衙内赶紧顺着老头的话秀一把自己的知识。 “哼!什么平国,乱臣贼子而已!连这宁国老夫都不承认!” 韦老头脸色阴沉的大声道,显然是对朱庭隆刚才的话不太满意。 朱庭隆一看惹怒了这韦老头了,赶忙安抚道:“先生先瞧瞧诗。” 听到这话,韦老头这才再次将精神汇聚到手里的考卷上。 “不过你这诗句,确实是极好的。一首顶尖的送别诗!” “前两句借着杜家和韦家的故事做个铺垫,第三句啊,这第三句真的是堪称经典!” 韦老头已经进入了评论员状态,连珠炮一般说了足足一刻钟。 “不错不错,唉,老夫还真是有点想要个能写出这样诗句的学生呢。” 朱庭隆赶忙拱手道:“学生给老师行礼了!” 韦老头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会顺杆爬。” 韦老头将考卷叠好递给了朱庭隆道:“这首诗就叫《赠师韦不伍》吧。” “全听老师安排。” 韦老头笑道:“老夫最近在外巡游,看你那《清岳集》是大红大紫,便想出成考题。” 他拉着朱庭隆到一张桌前坐下道: “后来张型告诉我你要来考试。老夫就想着趁机问你要一首诗,一方面看看你的诗才再者也想借你的诗在文坛留个名。” 朱庭隆一听,果然如我所料,这老头坏得很! 怪不得明明自己只写了八首诗词,这考试题却让写出九首以上的《清岳集》诗词。 这分明就是要蹭自己一首新诗嘛!不,既然是九首以上,可能他想得到更多! 但嘴上却说:“感谢老师给学生这个机会。老师就是不靠我的诗也能留名。” 韦老头叹气道:“人越老就越怕死,老夫的名最多再存在二三十年,但有了你的诗就可以流传百年甚至千年。” “老师谬赞了。”朱庭隆赶忙谦虚道。 “你先去吧,老夫乏了。”韦老头起身走到旁边的一架木床前作势要躺下。 朱庭隆问道:“那我何时来上课?” “你先去吧,我会找张型叫你。” 朱庭隆应了一声,准备推门出去,又听老头的声音响起。 “记得找人把这首诗记录进《清岳集》,千万别忘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迟到的粉丝团 朱庭隆应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推门离开了这被人视为大宁文坛之巅的五层楼。 “赵大有出来了!” “别直呼其名,要懂得避讳!” 院中的学生开始躁动起来,他们有幸见识到这一盛事,热血上涌。 朱庭隆在栏杆处对着下面的人群致以温和的微笑并轻轻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考卷。 下面的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呐喊声。 花弄影在大门外看到了五层楼上的人,她问身边的婢女:“快去打听打听公子上了第几层!” 婢女走上前来问门口的门房大叔:“大叔,今天有个叫朱庭隆的考生吗?他考上了几层楼?” 门房道:“不知道。今天只会有一个名字被记住那就是赵大有。” 花弄影听到了赵大有的名字连忙也走过来问:“大叔,可是昌兴县的赵大有?” “没错,是昌兴县的。” “我能进去看看吗?”花弄影问道。 门房道:“那可不行,没有总教谕的同意不敢放行。” 花弄影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了门房道:“大叔,行个方便吧。” 那门房看了看手中的银锭,又看了看里面道:“我去给你问问吧。” “那太感谢大叔了!”花弄影开心笑道。 这时朱庭隆已然从五层楼走了下来,在张型的指引下来到了院中的高台上。 卢晟伦坐在圈椅上,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他瞥了朱庭隆一眼。 “你小子真是运气好!” 朱庭隆拱手道:“还不是卢中正暗中相助。” “你休得乱说,别污了老夫的名声!” 朱庭隆忙改口道:“是我走了狗屎运!” 卢晟伦这才微笑点头道:“准备准备吧!” 忽见台下出现了一些混乱,两人抬眼望去,见几名俏丽女子带着一群书生模样的人冲进了学宫。 原来是花弄影见门房离开便直接引着粉丝团冲了进来,她觉得不管公子上了几层楼,今日定叫公子成为学宫最耀眼的仔! 张型见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贺台庆在旁答道:“是清岳粉丝团的。” “哦?都是来给朱清岳捧场的?”张型道。 贺台庆问:“捧场?怕不是吧?” 这时听到花弄影对贺台庆喊道:“你还不归队?” 贺台庆走过去问花弄影:“你们这是作甚?” 张型见既然是朱清岳的粉丝团,便没打算再计较,毕竟今日也确实应该热闹热闹。 那门房在一边两腿发抖觉得自己惹了大祸了,张型看了看他道:“就这样吧,别闹事就行。” 听得此言门房赶紧逃命似的跑回自己的岗位了。 花弄影神神秘秘的对贺台庆道:“我们要给朱清岳一个惊喜。你别多问了,跟着一起就行了。” 贺台庆感激花弄影给他弄了一本签名版《清岳集》,一直没机会还这个人情,便没再多说。 花弄影四下张望着,当她看到了台上的朱庭隆时她问贺台庆:“站到台上是什么意思?” “那小子今日登上了五层楼,一会要发表感言呢。” “我的道祖啊,不愧是公子!” 说罢转过身对着众粉丝道:“一会台上讲话一开始我们就一起喊朱清岳最无敌,听见没?” 贺台庆一脑袋问号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总教谕张型站上了高台对着台下众人道:“安静,安静!” 待喧闹声停止,张型说:“今天我们迎来了十七年来首位登上五层楼的学生,下面我们有请昌兴县朱庭隆发表登楼感言!” “朱清岳最无敌!” “朱清岳最无敌!” “朱清岳最无敌!” 在粉丝团高声的呐喊声中,朱庭隆走到了高台的前端。 台下的其他人倒是都满脸疑惑,说好的赵大有呢? 贺台庆转向花弄影问:“为什么总教谕叫他朱庭隆?” “什么为什么?他就是朱庭隆啊!”花弄影白了他一眼道。 贺台庆回想起自己的所做作为,尤其是在四层楼上说的那句没有人比我…… 想到这里贺台庆两眼一翻白竟是晕厥了过去。 花弄影赶紧找了两个粉丝团的人把他抬到一边掐人中捋胸口。 那边谢太元则是两眼呆滞的望向赵大有,赵大有赶紧把徐坪拉过来挡住自己。 “朱庭隆,赵大有,人和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徐坪笑道:“和气,和气生财!” 谢太元跳了过来劈头抓住赵大有道:“快说!” “不干我事啊,他是老大,他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赵大有奋力的抓住徐坪的衣服。 “你们让我丢尽了脸面了,我以后还怎么在学宫混下去?” 谢太元一下一下的捶打着赵大有。 赵大有哀嚎道:“你这算什么?我还去盐场晒过盐呢,也是拜他所赐。” 谢太元听到这里感觉好像舒服了一些,松开手问:“来,讲来我听听。” 社死就是这样,如果别人比你有更加痛苦的社死经历,那自己就会好受一些。 “不说,反正你记住,只要你不尴尬就行了。” 慢慢的台下的人都反应过来,原来真正登上五层楼的正是朱庭隆。 一场超乎寻常的骚动开始了! 有的人要求学宫教习们出来向所有学子道歉,为何隐瞒朱庭隆的身份。 还有的学生要求早上阻拦朱庭隆的教习要当众认错。 甚至有人要求所有和朱庭隆竞争过的人都要写检讨! 朱庭隆见形势不妙,赶紧开口道:“大家听不听我说话了?!”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那边躺在地上的贺台庆也坐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花弄影说再不醒就要胸口碎大石给吓醒的。 “我是昌兴县朱庭隆,昨日有幸进到越州学宫求学,更有幸赶上了分级大考。十分幸运的通过了考试进入了五层楼。” 下面有人开始小声道:“你看,真正的大才多谦虚!” 人群中的韩尚奇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今天我主要跟大家说一下我们读书的目的。有人说读书是为了明理,也有人说是为了当官。当然还有人说读书还是为了成为大儒,流芳百年。” 他看了看台下的学生,看着这些大宁的未来,铿锵有力的道:“我认为我辈读书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大宁屹立于天下!” “也许你们并不赞同我的观点。但你们须知道,我们都是大宁的子民,百姓则是大宁的骨与肉,骨肉不壮大宁焉存?大宁不存,你我安存?你我不存,谈何明理,谈何为官,谈何流放百年?” “想我大宁,承继大齐皇统,偏安一隅,北受东胡欺辱,西被乱臣贼子蚕食,风雨飘摇江河日下,我辈若不努力,我们的子孙后代将成为亡国之奴。” “这是你们想看到的吗?!是你们愿意承受的吗?!” 台下一片沉默。 良久,一个声音喊道:“不是!” “不是!”稀稀拉拉的有声音开始附和。 渐渐的声音多了起来,整齐了起来。 “不是!不是!不是!” 朱庭隆大声道:“很好!那我希望与诸位共同为百姓安居乐业而读书,为大宁屹立于天下而读书!” “为百姓安居乐业而读书,为大宁屹立于天下而读书!” “为百姓安居乐业而读书,为大宁屹立于天下而读书!” “为百姓安居乐业而读书,为大宁屹立于天下而读书!” 台下众人热血沸腾,有的人甚至流下了热泪,他们想起泰安六年以来大宁承受的屈辱,想起了灾年死去的百姓,想起了大宁文坛的不甘。 卢晟伦和张型老泪纵横的看着这一幕,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朱庭隆用余光看到了五层楼的栏杆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那里俯瞰着这些年轻人。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三公主 贺台庆强忍着跟着一起呐喊的冲动,他握紧拳头一声不吭。 但当朱庭隆结束了他的感言之后,他再也忍不住了,高举拳头喊了起来。 “为百姓安居乐业而读书,为大宁屹立于天下而读书!” 此时所有人都已停止了呐喊,突然听到又有人喊起来,都往这边看。 只见四层楼学生贺台庆满脸是泪激动的高喊着口号。 受到感染的学生们再次与贺台庆高呼起口号。 只有贺台庆知道,自己这既是激动之泪又是社死之泪。 朱庭隆从高台上走了下来,立刻就被粉丝团的人抓住高高的抛向了天空。 …… 《清岳集》第九篇《赠师韦不伍》,著于泰安二十七年四月二十二。是日朱清岳连过四关进入五层楼,著此诗以谢恩师韦不伍。当日朱清岳为大宁士子明志,越州学宫勒石以记之。 …… 王女宗坐在沧浪园的水廊中,呆呆的看着水上的涟漪。 她知道今日是越州学宫分级大考的日子,她在想着自己的心上人能否登上一个高的楼层。 “婉儿。” “啊?” 王女宗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她抬头看了看,原来是王恬。 她站起身道:“阿爹,你回来了?” 王恬点了点头道:“今天从宫里值房出来时碰到了一个人。” 王女宗好奇的问:“谁啊?” “你小时候的好友,茂陵公主。” “啊?是她?” 茂陵公主是泰安帝的第三女,乃杨皇后所生嫡女,众人习惯称之为三公主。 虽然是第三女,但她却是第一个被册封为公主的皇女。 杨皇后还育有一子,在众皇子中排行第四,但因为人过于洒脱不羁,为泰安帝所不喜。 三公主幼时曾寄养于外祖父家中,杨家与王家交好,因此经常到沧浪园中玩耍。 彼时王女宗与三公主兴趣相投,尝以姐妹相称。 王恬笑道:“她说下午要来家中找你,叙叙旧。” “啊,那真是太好了!”王女宗觉得总算可以在这无聊的日子里找点能提起兴趣的事情做了。 “以前我还管她叫姐姐呢!” 王恬道:“以前是以前,她如今是茂陵公主了,相应的礼节还是要遵守,不要失了规矩。” 王女宗噘着嘴道:“规矩规矩,整天就是规矩,女儿都快成了笼子里的鸟了。” “以前在越州是把你放的太开了,如今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要及时的收收心,把礼仪……” “好啦好啦,晚上听娘唠叨一夜,白天还要再听你说一遍。”王女宗捂着耳朵道。 王恬呵呵一笑说:“你要准备准备,不要让人家笑话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下王女宗一人站在广阔的池边。 王女宗再次坐回去,双手托腮,她的心又飞回了千里之外的越州。 …… 朱庭隆的考卷在被装裱好之后挂到了学宫主楼内的墙上,当学生们看到那道考题时,都赞叹这道题之刁钻。 这题目分明就是为了把朱庭隆给录成学宫五层楼学生嘛! 只能怪自己还是才疏学浅,如果像朱庭隆那般惊动了五层楼那位,还怕上不去吗? 卢晟伦和张型在总教谕戒所内召见了若干学生。 其中包括进入四层楼以上的学生和个别三层楼表现优异的学生。 “考试前老夫说过,会将表现优异的学生纳入品评之列,老夫根据各位的表现和家室以及学宫的推荐,选出了诸位。” 卢晟伦对着长随道:“请把越州品评总册取来。” 长随便将一个红木匣子搬到了桌面上,打开木匣子,一册一册的取出了里面的册子。 他拿起了会稽郡册,提笔在上面写上了王希知的名字,并写下了“中下”,又在制式文书上填上了王希知的信息和品级并用印。 “你乃会稽王家,家世自不必说,观你品行端正,文采出众,还写得一手好字,经与学宫商量,初定为中下,望你日后勤勉学业,提升品级。” 王希知起身谢过卢晟伦,接过了品级评定文书。 对于这个品级王希知已是十分满意,毕竟二堂哥王皓也才是中下品。 三层楼一共五人获得了入品评的机会,除了王希知外还有一人获评中下,其余均为下品各档次。 四层楼学生中殷思坦与贺台庆因家世获评中下,至于韩尚奇,因他非越州人士,超出了卢晟伦的权限,因此没有召见他。 到了朱庭隆,卢晟伦瞄了他一眼,打开了虞城郡册,道:“朱庭隆,家世贫寒,品行尚可,才华嘛……” 众人一听怎么前两项都算是近乎恶评了,都等着卢晟伦的后话。 “堪称绝顶,初定下上品。” 张型一听道:“豫章公,这……是否还需要商榷一下?” 却听卢晟伦继续道:“然其先已举孝廉,依本朝惯例,初评可提大品,因此为中上品。” 众人这才心下稍安,只有朱庭隆想起了当初在越州城外运河上向卢晟伦兜售白酒的那一幕,原来这老头在这里等着我呢? 其实卢晟伦只是故意的,原本这孝廉和秀才对于品评的加成就不能突破中品,也就是即便初评给朱庭隆定了中上,加上孝廉的身份也还是中上。 反倒是定为下品可以超擢一大品变为中品,既然结果一样,那就跟他玩个心跳。 卢晟伦写完文书用印后交给朱庭隆道:“望你以后好生为人,休要再有恶行。” 这些话把众人听的是一愣一愣的,明明看得出来这卢中正与朱庭隆关系匪浅,但这卢中正为何明里暗里的敲打这朱公子呢。 …… 大宁都城江宁,沧浪园。 说来就来的三公主,果然摆驾到了沧浪园。 这沧浪园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皇家仪仗的到访了,上一次还是泰安元年的时候。 那时的泰安帝刚刚即位,为了与四大世族搞好关系,他到各大世族的府邸都走了一圈。 六年后丢了青州、益州和剑州的泰安帝受到了巨大打击,从此走上了痴迷修道求长生的路子。 这二十一年来除了那年的大火外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离开建康宫了。 金蝉卫开道,金瓜骨朵林立,三公主的车辇在浩浩荡荡的扈从保护下靠近了沧浪园。 王道带着王恬夫妇、王皓和王女宗兄妹早已迎候在门外。 待车辇停下,两名宫女展开红毯,三公主从车上缓步走下。 她今日身着红色宫裙披了一件薄纱,当她缓缓抬起头,众人才看到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如凝脂般的鹅蛋脸上一双眸子明亮灵动,微微上翘的眼角搭配尖细的眉给人一种贵气和威压的感觉,丰满的红唇微张,又让人觉得娇俏可爱。 “老朽王道携子大中正王恬及家眷拜迎公主殿下。”王道带着一家人深深施礼道。 三公主道:“王老免礼了,本宫今天来就是找婉儿耍耍的。” 说罢她看向王女宗微笑道:“婉儿,好久不见。”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诗集 王女宗看着这曾经熟悉的三公主,柔声道:“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三公主走上前挽住王女宗的手臂道:“可不许与本宫生分了,我在宫里已经很孤独了。出来好不容易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可别跟他们一样。” 王女宗看向王恬又看了看王道,王道对她微微颔首。 王女宗用力挽住三公主道:“那好吧,小灵子,咱们去园子里玩。” 三公主名叫月灵,宫里的老人们都叫她小灵子,但自从册封了公主便只有皇帝和皇后这样称呼她了。 王恬则是轻轻的皱了皱眉,心想这样会不会用力过猛啊。 三公主欢喜道:“好啊,快走。” 两个姑娘挽着手臂跨过门槛直奔沧浪园深处而去。 王恬小声问王道:“爹,婉儿这样合适吗?” “合适,你要知道这位公主平日里总以冷面孔对人,但她见了婉儿这样子,想必是真的需要有个伴。咱们王家或许还能借她的力量往上走一走呢。”王道捻须而笑。 王恬顿时对老爹王道这时时刻刻都为家族着想的精神感到无语。 自从任了大中正以来,王恬每日都要将朝廷里发生的事情回来讲给王道听,王道则帮他分析各方势力的动作和目的。 当然给王恬的指点也都是围绕着如何让王家的利益最大化来的。 大宁的大中正是仅次于三公的职位,除了负责全国人才的品评之外还负责官员的诠选和全国教育的管理。 但是官员的任用权力是不在大中正手里的,这是大司徒的权力。 大宁的大司徒负责全国的官员任命和管理考察,负责钱粮税收的管理,是三公中权力最大的一个。 如果再挂一个录尚书事的职位,那就是相当于前朝的丞相了。 而大宁开国以来,所有的大司徒都会挂录尚书事之职,已经成了事实上的丞相。 王道自从辞掉了大司徒之职后,打算暂留京中带一带王恬,之后要回越州会稽郡养老去了。 王恬何尝不希望他尽早回去,他对未来有着自己的打算。 “咱们这位三公主可不是普通的皇女,她可是个要强的女子。朝廷里有些大员还与她来往颇多,估计都是想借她的地位上位的。”王道对着王恬念叨着。 …… “小灵子,这些年你都过的好不好?”王女宗看了一眼三公主。 “皇家的女儿,怎能过的好?”三公主月灵眉宇间闪过一丝惆怅。 “父皇自我记事起就一直在修道,不问政事。” “我多希望我是个男儿身,有朝一日能替父皇治理大宁。” 王女宗皱眉道:“不是还有众皇子吗?” “快别说我那些哥哥弟弟了,爱读书的都是书呆子,不爱读书的就都是些废柴。只有我那弟弟还说得过去,但父皇不喜他。” 一边说着两人走到了沧浪园的池边,在一张石桌前坐下。 王女宗道:“我这些年倒是还好,跟着学些诗书,哥哥们都对我很好。” 三公主握着王女宗的手道:“真的很羡慕你,婉儿。” “哎呀,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这次来京城估计是要长住了,以后你常来玩不就行了。”王女宗笑道。 “说的是呢,以后你在园子里给我找间屋子,我没事就来住上些日子,咱们好好亲近亲近。”说完三公主咯咯地笑了起来。 三公主月灵着实有些日子没有如此畅快的笑过了。 作为泰安帝的嫡女,她无比希望大宁能够强盛,无比希望泰安帝能成为一代明君。 但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她又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弟弟身上。 她的弟弟四皇子是一个天性善良的人,但由于兄弟众多,自己又不受父皇喜爱,平日里便痴迷于蹴鞠。 恨铁不成钢的三公主便自己广泛结交朝中大臣,借皇后和自己的力量希望对朝廷产生一定的正向的影响。 “婉儿,给我讲讲外面吧,有没有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三公主满脸期待的望着王女宗。 王女宗仰起头略一思索道:“还真有呢。” 于是她便将朱庭隆的事一点一滴的讲给了三公主听。从他勘破军械失窃案到屠苏酒业的成功,从元夕诗会到江南纺织公司。 三公主听的入神,她自言自语道:“大宁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女宗一直希望朱庭隆能够入朝为官,为朝廷立些功劳,这样自己就能相对容易的嫁给他。 因此她开始添油加醋的渲染朱庭隆的事迹,好让三公主更加认可他。 “你可实话实说,真有此等人物吗?”三公主笑着问。 王女宗道:“我骗你作甚,我与他关系匪浅呢,当然很是了解他。” 三公主闻言便坏笑着道:“什么关系匪浅,是不是早已芳心暗许了?” 王女宗顿时羞的站起身捂着脸跑掉了,三公主咯咯笑着跟在后面追。 当两人跑到了王女宗闺房时,三公主看到王女宗桌上的一本诗集。 “《清岳集》……”她顺手拿了起来。 “《青玉案.元夕》,他居然改词?” “是呢,而且他很善于改词。”王女宗略带自豪的说。 “一般的文人都不屑于改词的,觉得词拿不上台面。”三公主奇道。 “你且看看再说。”王女宗指了指那首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三公主吟到此处停了停。 她美眸微闭想象着那景象,嘴里喃喃道:“写的真好。” “别停下啊,还有后半阙呢。”王女宗催促着。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女子真是太幸福了,能有人写出如此美妙的句子来描写她。” 三公主心里竟然改变了对词的固有看法。 “原来词也可以写的如此美妙。” “你看看那注解。”王女宗满脸得意的说。 三公主继续看了下去,她轻轻读道:“泰安二十七年元夕越州刺史诗会所作。此词因路见王刺史千金王女宗有感而发。” 三公主猛地抬起眼满脸兴奋的问:“这是他写给你的!” 王女宗不好意思的说:“是呢。” 接下来三公主将诗集里的每一首诗词都细细品过,她觉得此人真的是惊才绝艳,一句句诗词让人如痴如醉。 转眼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三公主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沧浪园回宫去。 王女宗送她到了大门口,在三公主上车时,王女宗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了三公主。 “这个你拿回去看吧。这是他写的话本。当然不是原稿,这是我抄录的副本。” 三公主奇道:“他还会写话本?” “嗯,你看看吧,我是觉得写的很好。就当送你打发无聊时间的吧。” 三公主看了看上面秀气的字道:“好书配好字,你俩还真是好对子呢!” 王女宗羞红了脸道:“别乱说话了!” 三公主这才迈步上了车辇,当她坐下后,她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清冷的神态。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石碑上的秘密 锦绣楼,傅泓雨的卧房内。 傅泓雨正坐在桌前借助灯光查看着一张铺开的大纸上的内容。 “这就是你跟那家伙说的要找的东西?”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打断了傅泓雨的思绪。 “你跟踪我多久了?”傅泓雨头也没抬的问。 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跃下,她缓缓走到桌前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也没多久,就从那日开始的吧。于红拂,为何不给太子写信?” 那女人盯着傅泓雨冷冷问道。 傅泓雨这才抬起头看了看眼前坐着的这女人。 她身着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扎起,五官俊俏但神态冰冷,再搭配上她背上那把剑,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没空写。”傅泓雨再次低下了头看着纸上的内容,淡淡的说道。 “傅泓雨,于红拂,名字颠来倒去的就换了性子了吗?” 傅泓雨冷冷道:“赵锦儿,我与太子殿下的事情还用向你交代吗?” “本来是不用的。”赵锦儿说着把一只脚放到了椅子上继续道“但太子让我来问问你,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没空回答这无聊的问题。这张纸上的内容我要尽快破解,这也是太子殿下要的。” 赵锦儿冷笑道:“行,你倒是会玩。借着去做客的机会跑到旁边的院子里拓下这幅碑文。” “你果然一直在跟踪我。”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碑文的所在的?”赵锦儿转移话题道。 “我是于家人,于家知道这碑文的所在,也知道它背后有大秘密。”傅泓雨道。 赵锦儿努努嘴道:“能破解吗?” 傅泓雨摇摇头:“还不能,太多奇怪的符号了。” …… 昌兴县城外密林。 白面具看着缓缓靠近的黑面具道:“郑国人已经知道那块石碑了,碑文他们已拓走了。” “那又如何?”黑面具声音沙哑但语气冰冷。 “大宗主让我告诉你,要快些破解。” 黑面具猛然转头看向白面具道:“你们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和大宗主是合作,不是隶属关系!” 白面具道:“你来这里也大半年了,这碑文你也是早就找到,为何还没有破解?” “你们以为有那么容易吗?”黑面具道。 “你可是登上五层楼的人,别让大宗主失望。” “失望?是我对你们失望才对。一开始我以为我们只是和于家合作寻找这秘密。结果你们跟于家一起搅和进了三国的纷争,我也要被你们扯进来。”黑面具愤愤道。 “大宗主有他的计划,总不能如愿获得那秘密后才开始布局。” 最后黑面具道:“破解的事情有些眉目了,你们等着吧。”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白面具无奈摇了摇头后消失在黑夜里。 …… 同样的夜里,同样的碑文,不知多少人因它而伤神。 柳亚圣的遗言或许就应该在他的生辰之日引起人们的注意。 折腾了一天的朱庭隆在淼儿的照顾下,舒舒服服的泡了个脚,然后躺在了大床上。 淼儿离去时朱庭隆特意嘱咐不要吹灭蜡烛,他会自己起来吹。 但淼儿担心他睡着了会忘记吹灭,还是强行帮他灭掉了。 漆黑的空间里没有一点光线,朱庭隆盯着这黑暗的空间,思维开始游走。 朱庭隆回想着柳亚圣旧居院子里那块石碑碑文。 小半个时辰后,他缓缓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旁边,推开了窗扇,当他看到其他屋子的窗纸都已没有了亮光。 他关上窗户,重新点上蜡烛,深呼吸了三次。 之后他走到床头打开了一口木箱,里面都是书,这是老爹给他准备的。 他从中找出了《孟子》的一本,提着书皮抖了抖,一个信封掉了出来。 他打开信封从中取出里面那张折着的纸张。 那是他抄录的柳亚圣旧居的碑文。 他展开纸张,一句一句的读完那简体字夹杂着拼音又掺和着英文的碑文。 这简直是对这个世界的人的多维度打击,他们永远不可能破解。 “果然,他已经证实了我的想法,这还是那个地球,不过历史仿佛被重写了。”朱庭隆自言自语道。 他想道,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得多,至少是自己熟悉的世界。 “不过道祖能有什么秘密?一个神棍而已。”朱庭隆不屑道。 思考了一会,他觉得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一个神棍的八卦,柳亚圣一定不会在这碑上刻下来。 难道这神棍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一个穿越者都如此重视? 碑文里面柳亚圣还提到离开,离开到底是死去还是…… 目前他掌握到的信息里,没有人提到柳亚圣的死亡,难道是…… 想到这里,朱庭隆一阵惊愕,不过很快他觉得这太扯淡了。 “这不可能,一定不可能。”他自我否定着。 但是柳亚圣的遗言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兴趣,让他去探索那个秘密的兴趣。 而这个柳亚圣说到的重大秘密的线索就在那个石匣子里。 它就沉睡在洞庭湖底,那座不该出现的建筑旁的湖底。 “看来有机会要去一趟洞庭。”他将纸张再次折了起来。 在他准备放回信封的时候,他停滞了一下。 看了看那支红色的蜡烛,朱庭隆将纸张引燃。 燃烧后的纸灰簌簌的掉落…… 做完这一切,他取出了笔墨纸砚,拿出一张信纸。 他提笔写下了来到学宫后给王女宗的第一封信。 “婉儿,我已进了学宫。在卢中正的帮助下我获得了参加分级大考的机会。今日是柳亚圣的生辰,也是大考之日,我进了五层楼。五层楼上是个怪老头,他坑了我一首诗。佑钧今日如愿进入了三层楼。 对了,我在你家旁边购置了一套宅子,从这里能看到你家里的楼台。 《石头记》最近会断更几天,待我将学宫事务处理完毕,给补给你。” 将信纸装入信封后,朱庭隆再次吹灭蜡烛,躺到了床上,他望着眼前的漆黑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他梦到了王女宗,梦到了老爹朱东志,还有那些个穿越之后的点点滴滴……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老家来人 “淼儿,什么时辰了?”听到淼儿推门进来的声音朱庭隆眼睛也不睁的问。 淼儿道:“都午时了。” “什么?!”朱庭隆一下坐了起来。 “你昨日不是说不用去学宫吗?说要等韦老头叫你的时候。”淼儿端着脸盆看着他道。 朱庭隆双手抹了一把脸,长舒一口气。 没错,那个老头是这么说的,又代入了前世上学的感觉了。 “醒都醒了,不如起来吃饭吧,你早饭也没吃。”淼儿把脸盆放到了脸盆架上。 朱庭隆点了点头,起身翻找出一身自己喜欢的衣服。 刚穿上一只袖子,元信推门进来了。 “公子,黄总裁和张董事长来了。” 淼儿惊道:“我爹也来了?” 屠苏酒业自从拆分成屠苏一粮液和张小白后,老张头也成为了董事长,一粮液的具体运营管理交给了张大鹏,张小白交给了张小鹏打理。 “哦?他们怎么找到的这里?” 这时就听门外黄总裁道:“你离开昌兴县也不与我说一声,都没来得及给你送行。” 随着话音黄总裁和老张头跨进了门槛。 “我倒是知道,但他不让告诉你。”老张头笑着道。 朱庭隆赶忙套好了衣服,走上前与二人见礼。 “我想悄悄离开,不惊动你们。免得你们又麻烦,又不是去什么远的地方。” 黄总裁道:“这不是遇到事情了,想找你商量一下,才发现你不在了,去找张董事长才知道你来了越州。” 朱庭隆引着两人往前厅走去,路上黄总裁将来到越州后在码头看到了“清岳号”,通过杜老三找到这里的经过讲了一遍。 在前厅落座后,淼儿给老爹和黄总裁都上了茶后也坐在一旁听着。 “张董,你先说吧,你的事比较急。”黄总裁对老张头道。 老张头点了点头说:“公司里出了奸细。” 朱庭隆问:“有人在打听酿酒配方和工艺?” “没错,果然一切都不出公子所料。是那个销售人员刘三。近几日据酿酒工们说,这人总是拉着他们出去吃喝,暗示如果拿出配方和工艺可以给一大笔钱。” 朱庭隆摸了摸下巴道:“有没有把我那张方子给他?” 老张头道:“都按照你之前说的做了。” “那就没事,咱们坐等幕后主谋出场吧。后面还得赚他一大笔。”朱庭隆冷笑着说。 老张头问:“不会有事吧?” “我们要相信我们的员工,大部分都是好的,这刘三平日里不是也做的不错吗?” “是还行,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就受了别人的蛊惑。”老张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道。 朱庭隆笑笑说:“说明我们的员工关爱做的不够好。派人去他家里看看,他是不是缺钱了。” 老张头疑惑的看着朱庭隆,半晌才问道:“他都这样对公司了,还要去看他?” “当然要看,至少他现在还是我们的员工。看看他是什么原因这样做的,和他谈谈。如果可以,就反过来收拾一下对方。”朱庭隆手指敲打着桌面道。 淼儿也说:“爹,是不是平时你都不关心人家的家事,有没有生病的家人,有没有难处?” “我……这事也要管?”老张头问。 “要管,咱们开门做生意,什么最重要?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员工认同了咱们的公司,他会做出让你惊喜的成绩。”朱庭隆道。 “咱们不会吃亏的。” 老张头点点头道:“我听你的,回去之后我亲自去他家看看,给他送点银子和他谈谈。” 见老张头说完了,黄总裁才开口道:“那邱扒皮跟我说,谢家三爷在找他合伙对付江南纺织公司。” “这事我知道,你们怎么打算的?”朱庭隆问。 黄总裁沉思片刻道:“我们其实已经商议过了。暂不让邱记和江南纺织合并,而是让邱记独立运营,让昌兴开发对邱记入股。” 朱庭隆道:“哦?说下去。” 黄总裁便将董事会定下的策略给朱庭隆详细讲了讲。 朱庭隆想了想道:“对方无非就是想打败江南纺织,之后占领市场,顺便再低价把江南纺织收掉。” 黄总裁点头道:“没错。” “那他找邱记合作一定是知道邱记吃亏了,认为邱记想找回场子。邱记现在有人有铺面,嘿嘿,那就可以这样做了……”朱庭隆给黄总裁将策略进行了一些修改。 “好,这样好,我回去就和邱扒皮说。”黄总裁点头道。 “该改改称呼了,毕竟已经算是自己人了。”朱庭隆笑着说。 黄总裁拍拍脑门道:“我记住了,老邱对吧?” 老张头和淼儿父女在一旁笑了起来。 正事聊完了之后,朱庭隆带着两个老头去几枝荷酒楼吃饭,让他们评价一下这饭菜和自己家招待客人的饭菜相比如何。 两个老头虽然如今身价暴涨,但是确实没有来过几枝荷酒楼。 待真正吃完了之后,两人都摇头表示不过如此。 朱庭隆则认为比东湖楼还是要好一点的,只是品尝过了提鲜的菜肴的人再也难以接受以前的味道了而已。 “过段时间我要在这里开一家酒店,我说过的,叫鲜哼酒店。”朱庭隆指着大兴街道。 老张头道:“一粮液和张小白的分号也开在这里吧。” 朱庭隆道:“那倒不必,屠苏酒业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了,你那里是卖产品,找个差不多的地方就行了,成本还低。”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以后可以在这里开一家旗舰店,作为屠苏酒业的脸面。” 离开了大兴街,朱庭隆带着二人去到了原来的洪昌布庄,现在的江南纺织公司越州总店。 曹总经理今日恰好也在这边的店里,他直接带着三人上了二楼见江夫人。 江夫人听取了黄总裁关于邱记的计划后表示看董事会表决结果。 朱庭隆为这些人能这么快就接受这种管理方式感到高兴,这比以前他们小商贩的管理方式先进太多了。 “清岳,我听说你进了学宫的五层楼?”江夫人眉眼带笑的望着朱庭隆道。 “侥幸侥幸。”朱庭隆则谦虚道。 江夫人摇摇头:“不,从当初你踏入我这洪昌布庄门槛,我便觉得你不凡,你当有今日。” 老张头笑道:“我得把这消息带回去给县丞大人,让他好好开心一下,我也能讨个喜钱。” 江夫人也笑道:“生子当如朱清岳!” 朱庭隆灵光一闪道:“不如我认您做干娘吧!” 正文 第九十章 干娘 “噗~”黄、张两人的茶水喷了一桌子。 只有江夫人眉毛一挑,笑道:“你图我啥?论赚钱我还得靠着你,论学识家世你也靠不上我。” 我图你这个人,我图你能让我老爹焕发第二春…… 朱庭隆在心里暗自想到,嘴上却说:“我图江夫人对我好,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愿意帮我。” 酝酿了一会情绪,朱庭隆悲伤道:“我自幼丧母,从小缺乏母爱,是我父将我一手带大,从小我就羡慕别的孩子有个母亲……” 黄总裁和老张头安慰道:“都过去了,而且你现在也很有出息嘛。” 江夫人竟用手帕抹起了眼泪,她说:“没想到你这孩子竟这么命苦。那我就做你干娘了,以后干娘疼你。” 朱庭隆心里暗叫一声YES!老爹,儿子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朱庭隆马上起身给江夫人深施一礼道:“儿子给干娘行礼了!” 说完给江夫人把茶斟满,端到她的面前道:“干娘喝茶。” 江夫人接过茶杯道:“好孩子,快坐下。” 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曹总经理是一愣一愣的,刚才走了个神怎么回过神来就已经成了亲戚了。 朱庭隆从怀里掏出来自己的品评文书交给江夫人道:“干娘,儿子要讨个喜钱。” 江夫人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问道:“你定了中上品?” 朱庭隆重重点头,嘿嘿一笑伸出了手:“干娘给包个红包吧。” 江夫人笑道:“干娘也不懂这个,来,黄总裁你给看看,这中上品值多少喜钱。” 黄总裁接过来一看,惊道:“果然是中上品,江董事长,这意味着公子现在就可以入士了,最高可以任命八品官了。” 江夫人这才惊讶道:“原来这么厉害。那干娘可得好好想想送你点什么。” 黄总裁将文书送还给朱庭隆道:“公子如果家世再好一点,恐怕就直接奔上品去了,有些可惜。” 朱庭隆笑道:“不怕,以后我定叫这中正制灰飞烟灭,什么上品下品的,统统只看才能。” 黄总裁呵呵一笑只当朱庭隆是少年狂语。 江夫人想了想说:“我在大兴街有一处店面。多年前购置本来是想开布庄的,但没开起来,不如送给你了,一来当你认干娘的见面礼,二来为你定品级贺喜。” 朱庭隆一听可乐开了花,这真是想睡觉都有人送枕头了,鲜哼酒店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大家本以为朱庭隆会推辞一番,不料他直接就道:“儿子谢过干娘。” 老张头提出了个疑问:“既然公子都定了品级了,为何还要继续读书,咱回去经营公司不好吗?” 黄总裁笑道:“张董,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初评,意思就是如果不出意外你在学宫或国子监正常读完,你就是这个品级了,如果在读期间有恶评,或没读完那这初评就作废了。” 老张头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那要读几年呢?” 朱庭隆道:“大多数学生最少要读五年,但进了五层楼的不知道有没有要求。” …… 赵大有和徐坪由于是三层的学生,今日是要去学宫上课的。 两人由于第一次分级大考就进入了三层楼,自我感觉是非常的良好。 在来之前,听前辈们说学宫的晋级是非常的困难的,真正经历过之后两人都是觉得也不过如此嘛~ 今日教授课程的是副总教谕窦先生,窦先生先是给所有学生普及了一下学宫的制度和要求,另外把学宫的课程设置给新学生讲了。 窦先生对赵徐二人很是客气,一方面因为他们初次参加就取得不错的成绩,另一方面他十分希望能通过二人获得某首诗的冠名权。 谢太元今日没有出现在学宫,据说是受到了剧烈冲击,找了个青楼去疏导内心的伤害去了。 四楼的学生今日也是集体休假,等待着五楼韦老头的召见。 但韩尚奇显然不打算再等,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张型的戒所。 “你来了,”张型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韩尚奇立在那里沉默不语。 张型把手里的书放下道:“你有话要说?” “学生打算离开学宫回荆州。”韩尚奇沉声道。 “哦?你现在可是进入了四层楼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结果。”张型显然对韩尚奇的决定有些意外。 “学生不甘居于人下,想回荆州随父亲从军。”韩尚奇并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张型劝说道:“你很有天赋,为何想到要去从军?” “我韩家本就是出身于行伍,一直为大宁掌兵。既然不能成为五层楼的学生,那我就成为大宁最厉害的将军。” “你与朱清岳有何过节吗?”张型奇怪道。 韩尚奇道:“我不喜他多矣。他沉迷商贾之道,行事孟浪,缺乏礼数,凭着几首还说得过去的诗词招摇过市,他还……还写一些艳书坑害闺中少女!” 张型呵呵一笑道:“那你去吧,学宫向来不强求任何人。十七年前那位五层楼的学生离去时我们也只是劝说。” 韩尚奇听罢对着张型深施一礼道:“学生告辞。” 张型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拿起了那本《物之理》继续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 朱庭隆带着元信和淼儿送走了黄张两位大佬后,便去了越州最大的印书局陈记书局。 陈记书局已有上百年的历史,都是祖传的手艺,可以说是越州印刷业的天花板了。 陈记的老板陈阿水见到有人来便派人出来招呼,待知道是《物之理》和《大话西游》的作者时,他更是亲自来到会客厅见面。 “原来是先生,你那两本书现在销量是非常的好,特别是那《大话西游》。” 朱庭隆则问道:“《物之理》呢?” 陈阿水道:“学宫订购了一批,外面的州县也有需求,比《大话西游》是差了不少。” 原来这大宁的学生对物理的兴趣还是有的,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一些。 “还没请教先生大名呢?只知道先生的笔名二马走天涯。”陈阿水心说总不能称呼你二先生吧。 “哦,我姓朱。”朱庭隆道。 “朱公子,最近可还有什么好书要印吗?”陈阿水满脸笑意的问。 朱庭隆叹了口气道:“我手里有大量书稿,只怕你这印书局全力印刷一辈子也印不完。”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陈记书局 陈阿水笑道:“公子真会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贵店一年可以刊印多少种书籍多少本?”朱庭隆问。 陈阿水算了算道:“如果只印一本书,那只需要一次雕版,如果书的字数不超过五万字,那要雕刻差不多一百个版……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剩下的印刷就简单多了。” 朱庭隆笑道:“你别和我扯这个,你不可能只印一本书。而且才五万字就要一个月的雕版时间。” 陈阿水尴尬笑笑道:“公子还懂些门道呢。不瞒公子说,我这里全力开工,一年也就是开一千多个版模。也就是二十本书左右,印刷的册数就要看买家了。” 朱庭隆道:“你这说的还是字数少的,我要是几十万字甚至几百万字的书呢?你接的下吗?” “那,着实是吃不下的。”陈阿水感觉像被人看透了一样,有些尴尬。 “那如果我有办法让你的印刷效率提高二十倍呢?”朱庭隆身体前倾盯着陈阿水。 陈阿水脸上沁出汗珠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后哈哈笑了起来。 “公子,你怕是不知道二十倍是什么意思吧?你知道大宁像我这样的书局有多少家吗?” 朱庭隆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陈阿水道:“八家而已,京城两家,其他各州都不过一家,你提高二十倍,那我不是连平国和郑国的书都能印完。” 顿了顿他又说:“一家书局最重要的就是雕版工匠,一个版模少则两百多则五百字,要一次性刻完,刻错了就废了。我家的雕版工都是世代做这个的,技艺自不必说。” 朱庭隆道:“我就是看上了你家的雕版工,才来找你聊聊的。” 陈阿水说:“你能在短时间内弄出二十倍的熟练雕版工来吗?” 朱庭隆摇摇头道:“我没打算让他们雕刻木头,雕刻铜模如何?” “铜模?”陈阿水惊奇道? “没错,木头又松软又不易保存。铜模多好。”朱庭隆道。 “你疯了吧?你知道铜模有多贵吗?”陈阿水有些想赶走这个消遣自己的少年了。 朱庭隆对着元信递了个眼色,元信走上前来,从怀里取出一个铜块。 朱庭隆将铜块扔给陈阿水道:“拿去给你的雕版师傅,让他雕刻饕餮二字,要凹下去的,沟槽要深度均匀,底部要平。” 陈阿水接过铜块看了看又扔还给朱庭隆说:“年轻人,你走吧,我没空和你说这些。” 朱庭隆道:“屠苏酒业和江南纺织公司听过吗?” 陈阿水愣了一下说:“当然听过,据说都赚了大钱了。” 淼儿道:“屠苏酒业本来叫张记酒坊,在还差一个月就要倒闭的时候,我们公子与张记酒坊合作了,然后更名为屠苏酒业。” 陈阿水惊愕的看着淼儿,淼儿继续道:“江南纺织公司就更不必说了,那就是公子神乎其神的操作,从无到有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陈阿水问。 淼儿头一仰道:“屠苏酒业董事长是我爹,早半个时辰才刚走。” 陈阿水将信将疑道:“那公子和江夫人是?” 朱庭隆站起身道:“那是我干娘。” “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干儿子。”陈阿水喃喃道。 江夫人在越州的商人圈里还是有些名气的,一个寡妇经商还能有一定的地位,自然是容易成为大家口中的话头的。 朱庭隆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房契递给陈阿水,陈阿水接过一看原来是江夫人在大兴街的那套门面的房契。 “如果不是我干娘,她会把这送给我吗?她现在又不缺钱。” 陈阿水听罢是彻底消除了怀疑,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就在坐到座位上的那一瞬间,陈阿水连自己的分号开在哪里,公司的名字以及接下来要印刷的书都想好了。 “你停业一个月时间,把书局彻底改造一下。停业期间产生的损失由我来承担。”朱庭隆道。 “王二!王二!”陈阿水对着会客厅外喊道。 叫王二的小厮跑了进来:“东家,有何吩咐?” “你脑子进水了吗?这么重要的客人你上这个茶?去我屋里把我最好的茶拿来。”陈阿水对这个王二一顿输出。 王二答应着跑了出去,心里暗骂不是你让我上的这茶吗? 待新茶上来,陈阿水亲自为朱庭隆斟上茶,道:“公子请继续。” 朱庭隆反而停住了道:“改造过程我会亲自把关和指导的,现在不说了。” “那……那公子要几成股?”陈阿水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朱庭隆想了想道:“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记住我说的话,我能让你效率提高二十倍。你负责去打通销路吧。” 陈阿水则拍着胸脯道:“这个公子放心,我老陈印书从来都要过一遍稿子的,不好的我是不会印的。印了就一定能卖出去。” 朱庭隆点点头道:“所以选择和你合作。等后面书局壮大了,赚钱的还是你。” 陈阿水笑道:“朱公子,之前听人说你最喜欢跟人一起赚钱,那时候还不相信,现在是真的信了。” “这还没开始呢,你就不担心我让你赔个精光?”朱庭隆坏笑着道。 “怕还是怕的,但是有你那几家公司在,还怕跑了你不成?”陈阿水道。 朱庭隆说:“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我跟你签契约吧,这样出了任何问题你去告官。” 陈阿水就等着朱庭隆这句话呢,赶紧的让人拿来了文房四宝。 双方签署了合作的契约,契约规定朱庭隆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为陈记书局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改造完毕的书局效率必须提高二十倍。 新的书局将改名为越州文化出版公司,陈阿水将只拥有三成股份,其他的部分由朱庭隆负责引入资金支持,而且朱庭隆不能占有超过两成股份。 这是陈阿水怕朱庭隆鸠占鹊巢,最后把自己的产业给吞掉了非要加上的一句。 但朱大衙内表示,自己并不稀罕他的产业,他只是想让大宁的印刷技术上一个台阶。 毕竟再好的文字,也得靠印刷成书籍才能传播。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所谓开课 数日后,贺台庆与殷思坦来到了朱庭隆的住处,向他传达了学宫的通知,要求四层楼与五层楼的学生要去学宫开课。 朱庭隆这几日正在无聊中,听到可以开课了便跟随二人一起去学宫。 路上贺台庆放下了以往高冷的样子,主动与朱庭隆攀谈。 从这攀谈当中他才知道这贺台庆竟是寒门子弟,毫无可以依附的关系。 但贺台庆坚信通过自己的才能和努力一定能跻身朝堂。 这让朱庭隆很是喜欢,他就是希望有这样的人出现,将来如果要动摇世族政治还要依赖这样的人。 至于殷思坦,本来就是个内向的人,闲谈当中只知道他平日里喜爱搞一些小发明。 朱庭隆默默的记下了这点,希望有机会能引导他往理工方向发展。 到了学宫门口,有几个学生正要进门,看到朱庭隆等人过来,他们站到一边并拱手道:“各位先生请!” 见贺台庆和殷思坦径直进了门,朱庭隆便对那几个学生拱拱手也进了门。 “进入四层楼之后,三层以下的学生是要称呼一声先生的。”殷思坦解释道。 朱庭隆问:“为什么没见到韩尚奇。” 贺台庆撇了撇嘴道:“他已经离开了学宫回荆州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朱庭隆摇了摇头。 贺台庆心里想,难道你不是个奇怪的人吗,你朱庭隆就是个怪物啊。 三人先是去到了张型的戒所,张型正在看书,看到他们进来后也是起身相迎。 寒暄过后,张型道:“韦老头在上面等着你们呢。” 朱庭隆瞄了一眼张型手中的那本《物之理》,问道:“总教谕也看这书?” 张型笑道:“是啊,此书理性思辨,从最基本的原理讲述万物之本,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只是不知这作者二马走天涯是何人,有些个具体的问题还想请教他一二。” 朱庭隆道:“我也在看此书,改日可以与总教谕交流一下。” 本来要转身出去的贺台庆和殷思坦听到两人的对话回过头来看了看书名,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如果我们看了这本书,日后是否也有机会与他们切磋交流,二人心里如是想。 张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贺台庆和殷思坦道:“我还有一事要与你们三人说。” 三人便坐了下来,张型道:“昨日学宫收到江陵城城主的一份请帖。” “江陵城?”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没错。大概的意思是两个月后,江陵城要举办一场天下文会,邀请大宁、平国、郑国的优秀学子前往参加。”张型从怀里取出那份请帖递给了朱庭隆。 朱庭隆展开看了看又递给了殷思坦和贺台庆传看。 “以前有过这样的文会吗?”朱庭隆问。 张型捋须道:“也有过,但规模没这次这么大,而且,这次只邀请年轻学子参加。看来是要各国比拼一下未来的文坛实力。” “那以往的成绩如何呢?”朱庭隆又问。 贺台庆接过话来道:“可以说惨不忍睹。大宁开国至今在文坛上一直被平国压一头。就算强于郑国也没什么面子,毕竟郑国是东胡人。” 朱庭隆奇怪的问:“为何我们有韦老头,文坛却还拼不过平国?” 张型道:“这韦老头一直是半隐居状态,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学宫里呆着,而且隔个十来年才有一批称他意的学生。他时常说自从大齐亡了之后,他的心也随着死了。” 朱庭隆皱了皱眉道:“这老头不爱国啊!” 张型则笑道:“你有所不知,他骨子里爱的是大齐,不是大宁。他一直想回到他的故土长安。” “那也简单啊,我们把大宁壮大后吞并掉平国不就可以回去了吗?”朱庭隆翻了翻白眼道。 张型与贺台庆、殷思坦相视一笑没有再说话,仿佛在说我们不想和你说了。 朱庭隆便转移话题道:“那总教谕是准备让我们几个去吗?” 张型点了点头说:“如今你们三个代表学宫的最高水平了,自然是你们去了。” 张型又将往年参加天下文会的题目给他们大概的讲了一下,不外乎书法、诗词、文章和辩难。 之后张型又嘱咐他们要好好利用接下来的两个月准备一下文会,要跟着韦先生好好的学习,更要让他好好指导一番。 三人从张型的戒所离开后便直奔五层楼而去,待走到二层楼的时候一个学生拦住了朱庭隆。 这学生对着朱庭隆深施一礼道:“学生以前只知道读书,却从来没想过读书之目的。自从闻先生教诲,方知道读书之大道。请受学生再拜。” 说罢这学生是对着朱庭隆再一次施礼,朱庭隆拱手还礼道:“我辈蒙大宁庇护之恩,蒙百姓养育之情,岂有只为了自己和家族考虑的道理?” 这时已经围了多名学生,这些学生一起重重点头道:“说的太对了,先生。” 贺台庆插话道:“你等且回去好生读书,无论是治国之策还是兴农桑之法,都是值得我们去努力的。” 殷思坦也在一旁微微颔首,得到楼上三位先生的指点,这些学生是如获至宝,打了鸡血一般的回去。 待三人到了四层楼后,贺台庆与殷思坦便停下了脚步,他们建议由朱庭隆前去五层楼请韦先生前来训话。 朱庭隆便噔噔噔的上了五层楼,看到那韦老头还在床上闭目养神,他便在远处站定,没有惊扰他。 过了有一刻钟,韦老头长叹一声睁开眼睛,当他看到朱庭隆在那里站着,便坐起了身微笑道:“你来了?” 朱庭隆拱手见礼道:“学生刚到。” “我有一事想问问你。”韦老头道。 “老师请讲。” “我听闻你在酿造一种前无古人的酒?”那韦老头舔了舔嘴唇问道。 朱庭隆心想,难不成这老头也是个酒鬼? 韦老头忙恢复一脸严肃的神态道:“老夫并非嗜酒之人,只是想帮你鉴定一下是否当得起那前无古人之说。” “明年开春就可以开窖了,届时给老师送一坛来。” 韦老头满意点头道:“嗯,好孩子。” 朱庭隆扶他起来,跟他言讲道:“老师,四层楼还有两个学生等您今天开课呢。” 韦老头愣了愣,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对对对,今天是给你们开课的日子。我说你怎么来了呢。” 说罢便与朱庭隆往楼下走去,快走到楼梯口时,老头停下了脚步问道:“不是三个吗?” “那个韩尚奇已经离开学宫回荆州去了。”朱庭隆答道。 “那也好,老夫反正也不喜欢他,太自负。”韦老头道。 “老师见过他?”朱庭隆以为这老头应该是没见过韩尚奇的。 韦老头笑着说:“我选定的学生每一个都是要经过慎重考察的,你以为我如果不是定向出题能把你们选出来?”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老师的奸计 朱庭隆这才意识到,原来这老头早就在观察几个人了。 两人走到四层楼之后,贺台庆和殷思坦两个人正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看到两人下来赶忙正了正衣冠对着韦老头见礼,韦老头看都不看他们道:“免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老头走到了四层楼的一个房间里,盘腿坐下,朱庭隆也赶忙到对面盘腿坐下。 贺台庆和殷思坦也挨着朱庭隆坐了下来,这时便听到韦老头喝到:“有没有点规矩了?” 殷思坦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贺台庆,只见贺台庆赶忙后退几步与朱庭隆拉开了距离,这时殷思坦才明白,原来四层楼的学生与五层楼的地位差距,也赶忙后退了几步。 “老夫就是韦不伍,也就是你们听说的那个老不死的。”韦老头瞅了瞅三人。 “你们也知道,老夫是大齐的文学博士,现在那个乱臣贼子建立的伪国的几个文坛名士都是老夫的学生。” “你们只要跟着老夫好好学,定是能达到甚至超越他们的水平的。” “老夫教学不用书本,没有套路,因材施教。” “然而老夫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一个个教你们了。所以我将首先教五层楼的这个小子,之后再由他代为师传授你们课业。” 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个学生均是目瞪口呆,说好的亲自教授呢?说好的大儒指点呢? 朱庭隆心想,这老头果然坏的很,居然用此奸计,自己以后岂不是他的工具人了。 话说完了之后,韦老头便站起身要回到五层楼去。 贺台庆忙问道:“老师,那以后的课?” “全听他的。”韦老头指了指朱庭隆道。 朱庭隆站起身扶着老头往楼上走去,期间他回头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贺台庆和殷思坦。 回到了五层楼,老头坐在茶几前取出一本书看了起来,朱庭隆给老头烧上水斟上了茶。 “你小子有什么话就说。”老头把书移开瞥了他一眼。 朱庭隆道:“老师,学生怕没法给您把楼下那两位带好。” 韦老头冷笑一声道:“你少装了,我还看不透你的心思。” 朱庭隆一惊道:“我有什么心思?” “你是想让他们跟着你学那些算学还有格物之道吧?”韦老头把书放在了茶几上。 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茶。 “我都一百多岁了,见到的人和事都多了。你发现的东西,很多我也都发现了。圣贤书教会了我们做人做事的道理。” 他见朱庭隆认真的听着,就继续说:“但圣贤书教不会我们为何有天地,为何天高而地阔,为何有日月星辰,这些都是需要格物以致知。” 朱庭隆心里突突直跳,乖乖啊,这果然是个老怪物啊,他不像一般的大儒那般就是些迂腐的读书人,这老头有博学家的潜质啊。 “我一直就想教出几个以圣贤书为道德准则,又能掌握世间万物的规则,还能用以造福万民的学生。” 说到这里老头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窗外,目光深邃而悠远。 “十七年前,曾经有一个学生也来过这里,我和他说过类似的一番话。” 韦老头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景色。 “他如你一般聪明伶俐,但不及你博学多才。老夫希望他能够成为改变这天下的那一个,但最终他没能如我所愿,仅仅跟我学了一年就匆匆离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朱庭隆忙问:“他是谁?” 韦老头道:“他和你同姓,单名一个仲字。好像也是青州人士。不过后来就杳无音讯了,大概是死掉了。” “老师为什么会觉得他是死掉了?”朱庭隆很是诧异。 “我的学生如果活着,个个都会是人才。我听说那个王慎现在已经是太守了。” 朱庭隆道:“是的,现在楚州太守任上。” …… 大宁都城江宁,大司徒府。 谢璇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眯着眼,长子谢欢在一旁伺候着。 谢璇道:“你明日拿着我给你写的条子去领个通事郎的官职,随为父处理政事吧。” 谢欢早年曾经出任过度支曹的官员。大宁的尚书台分设吏部、礼部、五兵、左民和度支五大曹属。 度支曹主要负责财赋的统计和支调,相当于财政和税务管理的机构。 谢欢虽然已经多年不再为官,但是他的官身和品级都还在,只需要有朝廷的任命就可以重新为官。 如今他老爹谢璇担任大司徒录尚书事,再加上泰安帝整日沉迷修道已经二十一年不上朝,朝廷的任命大权基本就是大司徒一人说了算。 谢欢轻声问道:“父亲,我随您处理政事会不会招来闲言碎语啊?” 谢璇冷笑一声道:“你既然是通事郎,本来就是跟着三公处理政事的,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为父近两年眼花耳聩,有些事情也是力不从心了。” 谢欢忙道:“父亲身体还好着呢,儿子们还指望您长命百岁庇佑我们呢。”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所以要把你带在身边,多加历练,看看在我下去的时候能不能把你扶上来。这样我们谢家就能在朝堂站住脚了。” 正说着话,谢春从外面走了进来,给谢璇行过礼后他说:“父亲,这入家客栈我已经都交割给了代国公家了。如今我已找人把越州那个酒坊的秘方弄到手了,还找了个帮手准备把谢杰参与的那个江南纺织公司弄垮。” 谢璇瞥了他一眼道:“你别太大意,谢杰不是你轻易能对付的了的。何况他们还有一群人帮忙出谋划策。” 谢春坏笑一声道:“我打听清楚了,他们的主心骨是个叫朱庭隆的小子,实在不行就把他收拾了,他们也就没招了。” 谢璇微微点头道:“先不要动人的心思,先用银子解决问题,动了人容易招来麻烦。” 谢欢笑道:“三弟精明着呢,父亲何须为他担心。” 谢春心里却暗暗咒骂谢欢这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家伙,他可是自己将来成为家主的最大障碍。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旁听学生 学宫五层楼上韦老头已经喝完了一壶茶,朱庭隆又为他再次泡了一壶茶,韦老头得以续命继续聊着往事。 “你送给老夫的诗里提到了杜家,我那日也与你说过我有个好友便姓杜,他与我志趣相投,互相鼓励。不过已经百年未见了,估计早就死了吧。” 韦老头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楼顶,又抬眼看了看窗外。 “老师,那我接下来的课业如何安排?”朱庭隆问出了今日前来所最关心的问题。 韦老头道:“哪有什么课业?你能进入这五层楼,你就已经是世间顶尖的人了,没有什么固定的课业可以让你再提高了。” 打了个哈欠后老头继续道:“你接下来多去体会世间的疾苦,磨炼一下心性。” 朱庭隆失望的哦了一声,又问:“那我每日来跟着老师问安。” “问个鸟安啊,老夫让你去体会世间疾苦!你听不懂?”韦老头突然喝道。 朱庭隆赶紧转移话题问:“那楼下那两位我就看着安排了?” “你自己定,老夫不关心他们。” 朱庭隆伸出手指数了数,理、工、农、医至少要四个人才行。 “老师,楼下走了一个韩尚奇,实际上空了一个名额,我能否从三楼叫几个不错的学生来旁听四楼的课程。”朱庭隆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问道。 韦老头刚喝完一杯茶,吐出一颗茶叶沫子,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你这么多废话呢!都说了老夫不关心。你们不要打扰老夫就行了。老夫要找你们的时候会找人寻你的。” 朱庭隆便起身准备告退,韦老头却又把他喊住,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串黑色石头的手串扔给了他。 “老师,这是?”朱庭隆奇怪道。 这老头总不是想着送我一个装饰品吧,朱庭隆心想。 韦老头道:“老夫给你的拜师礼吧。此物跟随老夫近百年,从未离身。这天下的大儒多数都师出大齐太学,见此手串如见老夫。” 朱庭隆谢过韦老头便将手串准备揣到怀里,结果又被老头呵斥了一顿,非要他戴在手腕上。 离开了五层楼,朱庭隆找到了贺台庆与殷思坦,与他们再次找到了张型。 朱庭隆与张型提到了韦老头允许他从三层楼找几名学生去四层楼旁听的事情。 张型自然不会反对,这对三层楼学生是一个极大的利好。 至于选择什么样的学生,朱庭隆表示自己会出一张考卷,根据考卷成绩来选择。 张型则注意到了朱庭隆手腕上的那串黑色的手串。 “那老不死的居然把这个给了你?”张型惊讶道。 朱庭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道:“总教谕,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张型笑道:“你这真是大机缘啊,此物乃柳亚圣之物。传说柳亚圣是一个长寿之人,具体活到多少岁没人知晓,只知道他这宝物能让他百毒不侵,百病不害。” “啊?”不仅朱庭隆连一旁的贺台庆和殷思坦也跟着惊讶起来。 他们都没想到韦老头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人,难道他不想继续长寿了吗? 朱庭隆则道:“那我还是还给他去吧,此物太贵重了。” 张型拦住他道:“他既然给了你,便是打定了主意。你不知道他这人有多执拗。” 停了停他又说:“可能他已经把你看的比他自己都重要了吧。” …… 江宁建康宫内的凤仪宫中,皇后杨氏正在与宫女说着端午节的安排。 一个小太监进入禀报道:“皇后娘娘,三公主求见。” 皇后喜道:“快叫她进来。” 不一会,三公主月灵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进入到了凤仪宫中。 “母后,女儿给您请安了。” 皇后连忙扶起她道:“你可有日子没来看娘了。” 三公主握着皇后的手道:“母后,女儿也想来见您啊。这阵子忙于整理那些皇产,一时没抽出空来。” “皇产?那不是鲁王在负责的吗?”皇后奇怪道。 母女两人坐在了榻上,三公主才道:“母后,大伯他最近身体有些不好,再加上年纪大了就总是想他死去的妻女,现在整个人很不好。” 鲁王是泰安帝堂兄,封地在青州,青州失陷时带着一家人逃到江宁,但在逃亡的路上妻女染疾死去,之后没再续弦,孤独至今。 泰安帝见鲁王光棍一条,便把皇产交给了他打理,这事让泰安帝的亲弟弟很是不满。 三公主又道:“大伯从小对我疼爱有加,我见他如此可怜,便主动去帮他分忧。” 皇后叹了口气道:“灵儿,你做的对,你大伯也是个可怜人。” 三公主问道:“母后最近宫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皇后摇摇头道:“哪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小声对三公主道:“倒是听太监宫女们说这宫里在闹鬼。所以刚才我想着安排一场道场驱驱鬼。” 三公主惊道:“闹鬼?” 皇后便将刚才那宫女叫过来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那宫女便将最近宫里那片花园里时常听到有哭嚎声的事情给皇后和三公主讲了。 那片花园在十八年前是一座宫殿,也就是前皇后的寝宫,泰安九年端午节那日发生宫变,一群小太监放火想要烧死泰安帝和皇后及皇后的嫡子。 但最后阴差阳错烧死了皇后母子和靖王妃母子还把靖王烧伤,唯独泰安帝因当夜感受到道祖召唤,临时离开了那座宫殿,得以幸免。 三公主听罢脸色煞白道:“为何以前从未听说此事?” 那宫女道:“此事在宫中被视为隐秘,只有少数几个经历过那场宫变的老人知道。” 三公主听罢脸色一沉道:“那你为何又要讲出来?” 皇后摇摇头说:“不怪她,是我近日夜里总是难以入眠,总觉得外面有奇怪的声音,便问她的。” 那宫女道:“奴婢请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恕罪。” 三公主这才道:“此事以后休要再提。母后,这道场做不得,你一做道场恐怕别人就猜到咱们已知道此事了。” 皇后便道:“那可如何是好?” 三公主道:“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恐怕只有父皇这种被黄天道迷住的人会信。我看还是让太医好好看看吧。” 皇后想了一会又点了点头道:“那便听你的。” 三公主说到这里对着贴身宫女递了个眼色,那宫女便把一只木盒子送了过来。 三公主打开木盒子取出一叠手稿道:“母后若是心神不宁可以看看这书,这是越州一个大才子所著,颇为好看呢。” 皇后接过手稿一看道:“《石头记》?这是什么书?” “写的是一块灵石的故事。”三公主道。 “这字倒是极为隽秀。”皇后简单的翻看了一下道。 三公主笑道:“那是王道的孙女王女宗手书,能不好吗?” 皇后也笑道:“那就合理了。”转念一想又问:“既然是越州才子所著,为何她来手书?”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改造印书局 “只因她与那才子有一段缘分,这本是那才子写来给她解闷的书,她抄写了一份赠予我。”三公主给皇后解释道。 皇后听罢笑道:“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三公主道:“母后,皇祖母最近可还好?” “她好着呢,能吃能睡,你一会去看看她。”皇后对三公主道。 “嗯,这次先不去了,过几天我还来,到时候看看给她带点什么新鲜玩意让她开心开心。” 皇后便点头道:“也好,今天就留在宫中用膳吧,你那公主府的厨子怎么也比不上宫里的吧?” 三公主趴在了皇后的腿上说:“那是,特别是在母后这里用膳,就觉得味道更好了。” 皇后抚摸着三公主的头发道:“一会把你弟弟也叫过来,咱娘仨聚一聚。” …… 学宫五层楼上,韦不伍斜靠在床上看着一本叫《中等数学》的书。 “你为何将手串赠与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韦不伍头也不抬的说:“我喜欢这孩子,他让我看到了希望。” “你不怕没了那串手串后你会寿命大减?” “怕,但是我更怕你为了所谓的长生不择手段。”韦不伍翻了一页书回答道。 那声音桀桀的笑着道:“难道你不想长生?更何况柳亚圣的遗言破解就要有眉目了,或许我们最终都能解开那个秘密。” 韦不伍放下手里的书本,看着楼顶道:“老杜,我在遇到这个孩子前确实是贪恋长生,但这孩子出现后,我不那么执念了,我的意志有人继承不比我这躯壳长生更重要吗?” 呼的一声,一道黑影从楼顶落下,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黑色兜帽的人站在了韦不伍的面前。 “意志?你确定你死了你的意志能活下去?” 韦不伍将手中的书扔给了黑色兜帽道:“我现在无比确定。” …… 离开了学宫的朱庭隆带着元信和淼儿再次来到了陈记书局,陈阿水引着三人看过书局新的布局后去到会客厅就座。 “朱公子,你看这样改造还符合你的设想吗?”陈阿水给朱庭隆倒上茶水。 朱庭隆想了一下道:“存放活字的空间不用那么大,我们可以用架位来存放,这样可以有效的利用空间。” 呷了一口茶他继续说:“但是排版、校对这个空间要调整到靠窗的位置,这样对我们工人的眼睛有利,不容易出错也不容易导致疲劳。” 陈阿水点点头道:“老陈我都记住了,那你说的那些印刷的机器什么时候能到位?” 朱庭隆道:“别急,我有专门的研究设计院,他们正在试制,过几天样机就来了。你最近抓紧让人赶制在铜模上刻字的工具。到时候我们有大量的字要刻。” 陈阿水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单子递给朱庭隆道:“你看,这都是跟豫章郡那边的铁器作坊的订单,我从不同的作坊采购了多套,来了我们先对比,看看哪家的更好。” 朱庭隆竖起了大拇指道:“陈老板果然老道。” “嘿嘿,老陈虽然点子不如公子多,但是做事的经验还是有一些的。我这几天让雕版工们已经在练习在铜块上刻字了,看看谁的技艺最好,让他再去教别人。” 淼儿笑道:“有陈老板这样的合伙人,公子可就轻松多了。” 陈阿水开心的笑着,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笑容道:“还有一事,我们不得不考虑。” 他压低声音道:“这铜是大宁管制交易的,没有官府的批文,我们很难买到那么大量的铜。还有铅,以前的时候这玩意都没人要,这些年老皇帝炼丹,都快买绝了。” 朱庭隆道:“我们也不必用那么多铜块,一个方形铜块我们可以利用其六个面刻多个字。” 陈阿水一怔,道:“这倒是个办法,但即便如此我们在市面上也很难弄到那么多铜。” “大宁允不允许自己炼铜啊?”朱庭隆问。 陈阿水想了想道:“这个我拿不准。” 朱庭隆道:“那我们得去一趟豫章郡了。” “哎,公子,去那作甚,铁器他们会给送过来。”陈阿水道。 朱庭隆道:“豫章郡是个宝地,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一切。” 这豫章郡大概就是前世的江西北部地区。 朱庭隆记得前世学地理时就觉得江西是个矿产大省,而且他记得那边铜矿铅矿都是很丰富的。 说罢他转身对淼儿道:“淼儿,你抓紧和赵大有回一趟昌兴县,去找牛顿让他派几个人去豫章郡府找我。” 淼儿问:“我和赵大有吗?” 朱庭隆道:“对,你顺便让杨胖子带几个人去豫章郡,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出事。” 陈阿水怕淼儿一个人不方便就让自己的伙计陪着淼儿去学宫找赵大有了。 朱庭隆则是带着元信直奔刺史衙门而去。 来到刺史衙门递上名册,门子将名册带进去通禀,少顷门子出来引着二人进了衙门。 来到刺史別架的值房,朱庭隆见到了別架大人廖永兴。 “清岳啊,可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听卢大人说你进了学宫的五层楼?”廖永兴现在署理整个越州的政务,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是上了一个档次。 朱庭隆笑道:“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今日前来有一事想与廖大人商量。” 廖永兴奇怪的哦了一声等着朱庭隆的下文,他不知道什么事会如此着急。 “我想廖大人给我开一张开矿文书。”朱庭隆道。 廖永兴想了想问道:“你要开什么矿?怎么想起做这生意了?” 朱庭隆便把他要开出版公司的计划给廖永兴讲了一遍。 廖永兴为难道:“这炼铜可是皇家才能做的事,民间可是禁止的。” 朱庭隆有些失望道:“那有什么法子吗?” “恐怕没有。”廖永兴摇了摇头道。 “廖大人可认识负责皇产的人?”朱庭隆问。 廖永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找此人,或许能帮你,但你要跑一趟京城了。” 朱庭隆一想,去趟京城也好,韦老头说让我体会世间疾苦,反正也不用去学宫,主要是还能见见日思夜想的王女宗。 “那我就去一趟江宁,麻烦廖大人了。”朱庭隆道。 廖永兴便写了个条子给朱庭隆,朱庭隆接过一看,是介绍朱庭隆给一个叫常辉的人。 朱庭隆投去询问的目光,廖永兴便解释道:“这个常辉是鲁王殿下的幕僚,主要帮助鲁王殿下打理皇产。” 朱庭隆将条子收了起来,与廖永兴道别后带着元信回住处带了一些必要的物品,便租了一艘快船向京城江宁出发。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到江宁 江宁距越州要走一千里水路,好在是顺流再加上朱庭隆舍得花钱,船家就安排了两组船工倒班摇橹,估计一天一夜就能赶到。 路上元信与朱庭隆聊着自己当年跟随镇北军与郑国战斗的往事,朱庭隆看着平静的江南风光听着血与火的故事,心里不禁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穿越过来已经快半年了,他已经完全代入了现在的身份了。 这里有了他牵挂的父亲、二叔一家,有了他日思夜想的王女宗,有了在自己身边腻歪的淼儿,甚至连傅泓雨花弄影她们都是那么鲜活。 他不希望失去这平静安宁的生活。 他不希望元信说到的郑国人的铁蹄踏破大宁的河山,让眼前的平静破灭。 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不可爱,但生活在这个帝国的人很可爱,他们努力的生活着,那就决不能让他们失望。 “公子?”元信把手在朱庭隆眼前晃了晃。 朱庭隆回过神来道:“元大哥,咱们到哪里了?” 元信道:“已经进了太湖水面了。” “这里有没有大闸蟹吃呢?”朱庭隆对着船家喊道。 船家笑道:“那玩意谁吃啊?” 朱庭隆摇摇头,你们哪知道在前世这玩意可是翻了身了。 船家道:“公子,这天也黑了,一会我给您弄几道我们跑船人常吃的菜您尝尝。” 朱庭隆拍手道:“就喜欢入乡随俗,船家大哥快些去弄。” 一个船工提着两条白鲥鱼道:“公子,刚捕到的白鲥鱼,你可有口福了,我们跑船一年也不见得能捕到一次。” 船家对船工道:“一会跟那湖市买点莼菜什么的,给公子做个太湖船菜宴。” 这湖市是指在湖上开设的小型集市,售卖这湖里的特产和湖鲜以及给跑船的人提供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盐。 半个时辰后,一桌丰盛的酒菜就出现在了船舱里。 有银鱼蒸蛋、盐水白虾、清蒸白鲥鱼等等,令朱庭隆和元信是食指大动。 不过可惜的是船上并没有一粮液,甚至连张小白都没有,只有最普通的黄酒。 朱庭隆与元信便拉着船家一起喝着黄酒吃着太湖船菜,聊着天看着风景。 入夜后的太湖沉静无波,湖上点点的渔火将湖面装点的如夜空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朱庭隆吃完饭躺在船舱里看着这湖景,沉沉睡去。 待他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的中午时分了。 船家与元信正立在船头说着那大江上的风景。 “元大哥,这是到哪了?”朱庭隆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元信道:“再有一个时辰就到江宁了。公子这一觉睡的可是够长的啊。” 朱庭隆摸了摸发胀的脑袋道:“船家大哥,你家这黄酒还挺有劲的。” “我们这酒就是喝了之后睡的沉,跑船多了夜里都睡不好,指望喝两口睡个好觉。”船家笑笑说。 朱庭隆站在船头吹着江风,觉得清醒了好多。 他看了看船尾摇橹的船工,心想这效率太低了,以后一定给它改进改进,这样就可以经常来京城看望王女宗了。 大宁的生产力还很落后,这一点是很明显的。 单单靠弄几个公司赚点钱交点税负是无法改变整个国家的。 所以朱庭隆想要将前世先进的技术搬到这个世界来,只有生产力发展起来,才有可能谈论国家的强盛。 殷思坦是个可以改造的家伙,一定能改造成合格的理工男。 贺台庆嘛,有待观察。过几天再从三层楼挑几个不错的,让他们成为火种。 …… 吃过午饭后船缓缓驶入了月波门码头,经过城门守备军卒的点验后朱庭隆与元信下了船上了码头。 船家与朱庭隆约好近两日都会在这月波门码头停靠,等待朱公子的召唤。 经过打听,两人来到了鲁王府门外。 朱庭隆拿着拜帖给王府的门子递上去,顺带附了一锭十两的银子。 在银子的加速下,门子很快就出来通知他们常辉大人让他们进去。 于是领了王府前院的腰牌后两人跟着一个小吏员进入了鲁王府。 鲁王府并不算特别大,在朱庭隆看来也就比他塔山下的大宅大了那么一点。 但是人家的守备力量强大啊,大宁的亲王是可以拥有五百亲兵的。 朱庭隆在这王府里左看看右看看,元信倒是规矩的很,毕竟他是真正的大宁人,对天潢贵胄还是有着骨子里的尊敬的。 “看什么看?恭敬点!”那领着他们的小吏员对朱庭隆呵斥道。 朱庭隆这才低下头老老实实跟着继续走着。 最终他们在一排房子前停下了脚步,小吏员在一间房子门口轻轻的拍了拍门道:“常大人,他们到了。” “让他们进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 小吏员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朱庭隆与元信便跨过门槛进到了房子里面。 朱庭隆打眼一看这就是一间普通的值房,也就是官员办公的房间。 他看到一个身着五品官服的中年人正在一张大案前翻看着几本书册,想必他就是常辉了。 朱庭隆上前拱手道:“越州昌兴县孝廉朱庭隆拜见常大人。” 那常辉头也没抬继续翻看着书,过了几息后他才说:“近日有些繁忙,二位请坐。” 朱庭隆与元信对视一眼,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又过了大概两刻钟,常辉终于合上了那些书册长舒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木然的看着坐在屋里的两个人,问了句:“两位是?” 元信嘴角一抽,这位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朱庭隆却微笑道:“常大人真是太繁忙了,忙到这么一会就忘了我们了。” 常辉愣了愣才恍然大悟道:“是廖大人介绍来的!” 朱庭隆这才将此行的目的与常辉详细的说了一下。 常辉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是我不肯帮你们,实在是……” 朱庭隆感觉他很为难的样子,便问:“常大人但说无妨。” “这炼铜是归鲁王老殿下管,但他这几天身体越来越差,连话都快说不成了,我就算想帮忙也不能去跟他讲了啊。”常辉道。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鲁王的病 朱庭隆闻言问了一句:“鲁王殿下得了什么病?” 常辉摇摇头道:“太医来看过几次了,都说看不出是什么病。就是吃了就吐,然后还有黑便。” 朱庭隆想了想道:“能否安排我和老殿下见一见?” 常辉苦笑道:“都和你说了人已经说不出话了,见了又怎样?” “其实,我略通岐黄之术,而且和一般的郎中路子不一样。”朱庭隆认真说道。 常辉道:“哦?” 元信上前拍拍胸脯道:“我来证明。我当年就是发烧差点烧死,让公子一把麻黄草给救过来了。” 常辉正在犹豫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常大人,让他去试试吧。”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宫裙的女子立在那里。 常辉一惊刚要说话,那女子开口道:“常大人不要多言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 “那,请朱公子随我来吧。”常辉便引着朱庭隆和那女子一起往鲁王居住的院子行去。 几人走到鲁王的寝处,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朱庭隆和元信。 那女子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守卫便让开了去路。 进入寝房后,朱庭隆打量了一下这房间的布置,发现居然出奇的简朴,与他想象中的王府大不相同。 “鲁王殿下一生勤俭节约,清廉自律,所以皇上才愿意把这皇产交给他来打理。”常辉看朱庭隆一直在到处看,便给他解释道。 朱庭隆点头道:“老殿下真是令人钦佩。” 那女子走到拉着帐幔的床前,轻轻拉开帐幔,对立面躺着的一个老人道:“我来看您了。” 老人缓缓睁开眼,伸出手握住那女子的手,哦哦哦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那女子道:“今天来了一个人,我让他给您瞧瞧,你要听话,快点好起来。” 老人缓缓点头看向了朱庭隆。 常辉会意便将朱庭隆带到他面前道:“朱公子,快见过鲁王老殿下。” 朱庭隆深施一礼道:“越州昌兴县孝廉朱庭隆见过鲁王殿下。” 那女子听到此言眉毛一蹙,上下打量了一番朱庭隆,转而恢复常态。 鲁王缓缓点了点头伸出了右臂。 朱庭隆知道这是准备让他号脉了,朱庭隆笑笑道:“老殿下,我不号脉,我要看看您的症状。” 他将鲁王的袖子撸起来看了看他手臂的肤色,又看了看鲁王的牙龈和舌面。 他思考了一番后,凑近鲁王的口鼻处闻了闻。 这一举动吓坏了常辉,他大喝一声:“放肆!” 那女子一瞪眼,常辉马上低下头。 朱庭隆问:“老殿下的饮食平日有什么固定的习惯吗?” 常辉道:“也没有什么固定的习惯。” “我是说除了喜欢吃什么菜或喝什么茶之外,有什么固定使用的器具之类的?” 常辉想了想道:“殿下近几个月特别喜欢用一套黑瓷茶具。” “能带我看看吗?”朱庭隆问。 结果那女子道:“就在那边。你且去看吧。” 朱庭隆顺着女子指着的方向看到果然有一套黑瓷茶具,他走过去打开茶壶盖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将茶壶里的水倒出来后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发现。 常辉道:“都用银针验过的。” 朱庭隆将茶水倒在手指上舔了舔道:“请问常大人和这位小姐,这茶是固定的人给泡的吗?” 常辉想了想道:“是的。” “老殿下是中毒了。”朱庭隆道。 那女子道:“一直用银针试毒的,怎么会是中毒呢?” 朱庭隆道:“这就是贼人的刁钻之处,他下的毒用银针试不出来。” 朱庭隆转向常辉道:“快,去取些牛乳来给老殿下饮下,今日其他食物不要给他吃,就饮牛乳。” 常辉看向女子,女子点了点头,常辉才离去。 朱庭隆断定这个女子一定不是一般人,不然那常辉不会对她言听计从,难道是鲁王的妃子? 如果是这样,这鲁王可真是老牛吃嫩草了,这女子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可以说说是如何诊断的吗?”女子问道。 “老殿下肤色泛黄,已经出黄疸了。牙龈和舌面呈淡蓝色,口鼻处有铜臭味。再加之常大人说老殿下一吃就吐,而且还便血。我便断定他是……” 朱庭隆故意停顿了一下,就见这女子瞪大了眼睛等待着他揭晓答案。 “铜……中……毒。”他一字一顿的说出了答案。 那女子呵呵一笑,一脸失望的说:“我当你真的有多厉害呢,听你这答案我真是失望。” 朱庭隆严肃的说:“姑娘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说的是错的吗?” “铜怎么会中毒呢?我大……鲁王殿下又没吃铜。”那女子冷冷道。 朱庭隆道:“铜除了你能看的到的铜,还会以一种你看不出的状态存在。” 这时常辉带着人端来了牛乳,他们扶起鲁王准备喂下。 女子却道:“且慢!” 她看向朱庭隆道:“你先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朱庭隆伸手从元信头上拔出了一支锃亮的铁簪子。 他将簪子举到女子面前道:“铁簪子,看清楚了。” 然后走到那黑瓷茶壶前,将壶盖打开,当的一声将铁簪子丢入了茶壶中。 常辉一惊道:“你要作甚?” 朱庭隆道:“别急,一炷香见分晓。” 几人大眼瞪小眼的等着朱庭隆的下一步动作。 约一炷香之后,朱庭隆从茶壶里取出了那根铁簪子,他将铁簪子拿到女子眼前。 只见这铁簪子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红色,这令女子十分诧异。 朱庭隆伸出一只手道:“手帕借来用用。” 女子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只见朱庭隆用手帕用力的将铁簪擦了一下。 当展开手帕的时候,白色的帕子上已经有一片红色。 朱庭隆递给女子说:“闻闻吧。” 女子凑过鼻子闻了闻,瞪大了眼睛道:“果然是铜!” 朱庭隆笑道:“这回信我了吧?” 朱庭隆心想,你们这些没有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怎么会知道置换反应呢? 女子对端着牛奶的侍女道:“快,给殿下喂下牛乳。” 她又转向守卫道:“立刻把伺候老殿下的那个长随抓起来!”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鲁王的泪 “慢着!”朱庭隆道,他指了指那茶壶说:“顺便搜一搜他身上或者住处有没有蓝色粉末。” 女子看向朱庭隆皱起眉头问:“这水中为何会有铜?” 朱庭隆笑了笑说:“因为他在里面放上了蓝矾。蓝矾里有铜存在,说太深入你也不懂,总之那东西有毒。而且用银针是测不出来的。” 此时老鲁王饮下牛乳后又吐了出来,朱庭隆让侍女将牛乳分成多份,用热水温热后少量多次服下。 没多久,守卫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来到了门外,常辉上前仔细辨认道了一声:“是你!” 那人翻了翻白眼呵呵一笑,朱庭隆大喊:“掰开他的嘴!” 但为时已晚,那人使劲扭动着身体几息之后口吐鲜血而亡。 女子吓得目瞪口呆,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朱庭隆叹了口气问常辉道:“常大人,这是何人?” “这是老殿下的亲随,跟了他十年了。”常辉叹道。 守卫见人已死去,从身上掏出一个牛皮纸包道:“常大人,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常辉打开一看,果然是蓝色的粉末。 常辉一挥手让守卫把尸体拖走,并清理了地上的血迹。 那粉裙女子回来时脸上仍然没有血色,她问道:“找到罪证了吗?” 常辉便将手中的纸包递了过去,女子惊异的看着朱庭隆。 朱庭隆清了清嗓子道:“这就是蓝矾,每天少量加入老殿下的茶壶中。” 常辉便道:“那这水岂不是蓝色?会发现不了吗?” “正常情况下可以,但这个不行。”朱庭隆指了指那黑色的茶壶茶碗。 常辉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朱庭隆继续道:“此外,作案者一定知道殿下的饮食都要经过银针验毒,所以才选择了蓝矾投毒。” “所以你就推测出是对这一切熟悉的人所为?”粉裙女子问。 “不错。而且蓝矾投毒是慢性的,就算老殿下中毒也不一定马上怀疑到他,没有方法验毒,更是找不到他的把柄。他就可以从容逃走。” 常辉摇摇头道:“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老殿下下毒。” “可惜没有问出主谋是谁。”朱庭隆叹息道。 这时几人听到老殿下一声长叹,循声看去,老殿下正在擦拭眼泪。 粉裙女子忙坐过去替他擦去眼泪,道:“您好受些了吗?” 鲁王点了点头,指了指肚子道:“不疼。” 众人便明白,服用了牛乳后老殿下已经舒服一些了。 粉裙女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么些天以来老殿下第一次完整的表达出了意思。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苍老的手道:“您会好起来的。” 鲁王点了点头指着那黑色茶壶又一次流下眼泪。 常辉道:“老殿下是想说刚才那亲随是他救回来的一个孩子,这茶壶也是他送给老殿下的六十大寿的礼物。老殿下格外疼爱这个孩子。” 朱庭隆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人能让这亲随对老殿下起了杀心。 他又想到,如果十年前这孩子就是带着杀掉老殿下的使命潜入进来的呢…… 不不不,这世界应该没有这么黑暗,不能这么想,朱庭隆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几人离开了鲁王的寝房,回到常辉的值房,常辉对朱庭隆拱手道:“请公子恕罪,辉先前还怀疑公子的本事。” 朱庭隆摆摆手道:“不碍事的,老殿下好了就行。” 粉裙女子道:“今日我先回去了,常大人,不要多嘴。” 常辉应了一声将女子送了出去。 待他回来时,朱庭隆迫不及待的问:“这是谁啊,怎么感觉高高在上?” 常辉点点头道:“就是高高在上啊,没听让我不要多嘴吗,我可不敢告诉你。” 朱庭隆耸了耸肩说:“那我的事?” 常辉笑道:“老殿下好转我就跟他提一提,你有这份功劳在,八九不离十了吧。” 朱庭隆忙拱手笑道:“还请常大人费心。” 说完便离开了值房,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对常辉道:“常大人,桌上信封收好。”之后大步离去。 常辉诧异的看了看桌上,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信封。 常辉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来两张纸,打开竟然是银票,每张五百两。 “这位公子真是出手大方啊,我这五品王府官一年俸禄才四百多两。想我常辉一世清廉,怎能收下这贿款?可是,他也只是要我帮忙传个话,也算不得贿款吧?不如,要不,可是……还是收下吧。” 想到了这里,常辉心安理得的将银票折叠好放进了怀中。 从鲁王府出来,朱庭隆与元信找了一辆马车就奔着沧浪园去了。 …… 郑国都城邺城,太子府内。 太子郑宪拿着一本书饶有兴趣的翻看着,郑国太学仆射周六龙缓缓走进书房,他呵呵一笑道:“太子殿下好雅兴啊!” 郑宪抬起头笑道:“周仆射,快快快,来看看这诗集。” 周六龙接过那诗集翻看了一下,顿时目有亮光,激动的说:“好诗,真是千古好诗,我大郑文坛振兴有望啊!” 郑宪却叹息一声道:“可惜不是我大郑的文人。” “哦?”周六龙这才合上书又翻开封皮,才看到扉页上大宁二字。 然后周六龙失望的摇了摇头道:“总被平国和南朝说成是蛮夷,一直想着能在文坛上压他们一头,唉~” 郑国人为了说明自己的正当性一般都称呼大宁为南朝。 郑宪笑笑道:“谁说不能成为我大郑的人,我看他是青州人士,那青州现在不就是大郑的吗?” 周六龙道:“可他不能为大郑参加那天下文会啊。” “天下文会?又要举办了?”郑宪兴奋道。 周六龙从袖中取出一份请帖道:“江陵城发来的,邀请大郑太学的优秀学生参加。” 郑宪接过来看了看道:“那这朱庭隆也必然会去,本王要去会一会他。” 周六龙惊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此去江陵城山高水远,而且又是异国他乡,万一有什么闪失,可不是老朽能承担得起的啊!” 郑宪道:“不用你承担,本王自会去请父皇旨意。万一本王把此人说服为我大郑效力呢?” 周六龙欲言又止,将那本诗集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情人相见 马车驶到了沧浪园,朱庭隆跳下马车跑到沧浪园的门子处递上自己的名帖。 门子仔细端详了他一下道:“抱歉,这位公子,这沧浪园不是谁都能进的。” 元信一听火冒三丈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我家公子?” 朱庭隆忙劝住元信,对门子道:“我是你家老爷的朋友,更是你家小姐的好友,你去通禀一声,劳烦门子大哥了。” 说罢往他手里塞了十两银子,至此朱大衙内的钱袋子彻底空了。 门子掂量了一下那银子才道:“那公子稍等,我去通禀一下。” 这时一只手拍在了门子肩膀上,门子回过头大惊道:“二公子!” 朱庭隆也歪头一看,不是王皓又是谁。 只见那王皓身穿白色儒袍,头戴软脚蹼头,好一副文雅书生打扮。 “小子,你擦亮你的狗眼,这是位爷,你当什么等闲人士?”王皓一边说一边使劲的拍着他的脑袋。 那门子闭着眼睛求饶道:“二公子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朱庭隆上前抓住王皓的手臂道:“二哥,不要怪他,是我没与他言明身份。” 王皓这才放下手搂住朱庭隆的肩膀道:“走,家去!” 朱庭隆嘿嘿一笑道:“你这是有多想我啊?” 王皓摇摇头道:“你是不知,这京城十分无趣!到处都是规矩,事事都要看人脸色。人也无趣,如你有趣的人一个都没有!” 朱庭隆道:“你在越州当然是无法无天,来了京城为了王大人你也得夹着尾巴啊。” 王皓哈哈一笑与朱庭隆进了沧浪园,元信瞪了一眼那个门子便一起进去了。 一边走王皓一边抱怨,这大宁国子监不是人呆的地方,自己本来在越州学宫呆的好好的,来这国子监后,被大家各种孤立。 “为什么会孤立你?”朱庭隆好奇问道。 “谁让越州学宫在文坛的地位更高呢?他们羡慕呗。”王皓一翻白眼道。 “你是不是没有报出你的身份来?”朱庭隆笑道。 王皓叹了口气道:“我阿爹早就跟祭酒大人说过了,我在那就得以普通学子身份上学。” 朱庭隆点点头道:“王大人这是为了你好。” 王皓苦笑道:“就当是吧。”他突然两眼放光道:“得亏有那屠苏酒业每月送来的银子,我还能没事出去玩玩,不然可闷死我了。” 朱庭隆道:“够花吗?要不要我在京城给你开个生意?” “别,让我阿爹知道了会弄死我的。他给我的我能要,他没说让我拿的我可不敢。”王皓摆摆手道。 说着说着,三人已然来到了沧浪园的水廊处,朱庭隆远远看到一个红衣女子蹲坐在池边看着水里的鱼儿,细看正是他的王女宗。 王皓努努嘴道:“去吧。” 朱庭隆对着王皓拱拱手,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待走近时,朱庭隆听到王女宗在那念叨着:“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朱庭隆插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对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这才一千里路程,怎觉得比那银河还要宽阔。”王女宗呆呆的说道。 “银河阻得住牛郎织女,千里路挡不住你我。”朱庭隆答道。 “银河阻得住牛郎织女,千里路挡不住你我……”王女宗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当她看到朱庭隆的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她跳起来扑到了朱庭隆的怀里,朱庭隆差点被扑到,伸出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道:“哭什么啊,我这不是来了吗?” 王女宗呜呜哭着根本不说话,时不时还用拳头捶打他。 朱庭隆便也不再说话,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让她尽情的哭着。 王皓摇了摇头拉着元信躲到了一边。 良久王女宗擦了擦眼泪道:“你来做什么?” 朱庭隆一脑门子黑线道:“我来看你啊?” “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王女宗把头一扭。 朱庭隆拉住她的手道:“我想给你个惊喜啊。” 王女宗使劲甩开他的手说:“你个呆子!” 朱庭隆一把抱住她道:“婉儿,你可知我想你想的夜不能寐,走路的时候是你,吃饭的时候是你,写书的时候也是你,我想将你从心里剜出来……” 王女宗听到这里一惊,却又听他道:“可我发现只有把心全部摘掉才能保证心里没有你。” 王女宗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你这人说话怎如此没羞没臊,真是羞死人了!”不过是真好听啊,快再说两句听听! 朱庭隆道:“既然你不喜欢听……” “不!我喜欢……”王女宗声如蚊吟的说。 朱庭隆把她拥入怀中道:“我真想和你就这样抱着,其他一切都不管。” 王女宗也道:“我也想。”她抚摸着朱庭隆的肩膀觉得此刻好心安。 王女宗的手摸到一件物什,问:“这是什么?” 朱庭隆伸手入怀取出来递给她,王女宗接过来看到是一件用绸布包着的东西。 她缓缓打开那绸布,才发现是自己当时送给朱庭隆的玉簪,原来她一直随身带着。 “你这人真坏,你送我个指南针,我怎么随身带着?”王女宗嗔道。 朱庭隆笑道:“我送你的诗词你可都是刻到了脑子里了,这就够了啊。” 王女宗点头道:“嗯,确实,我还把那些诗词都抄写了几十遍了,待会带你去看。” 朱庭隆知道王女宗的书法也是非常厉害,不禁有一些期待。 王女宗又将离开越州以来的事情细细的与朱庭隆讲了一遍,特别是如何思念他的。 朱庭隆很是开心,他非常喜欢王女宗这直率的性格,他也将自己在越州的事情与她分享。 当他讲到自己如何从学宫一层楼登上五层楼时,王女宗兴奋的都要叫出来了。 当然,朱大衙内是不会告诉她自己还有个粉丝团的。 这时就听王皓喊道:“你俩差不多行了,阿爹回来了!” 正文 第一百章 两年之约 王女宗赶忙将朱庭隆推开,整理了一下衣服。 朱庭隆将那玉簪又重新揣回了怀中,看了看院门处,并没有人进来。 王皓解释道:“我听见门口有铜铃声,估计是我阿爹的马车到了,我去看看,你们先等一下。” 王皓说罢往沧浪园门口跑去,但很快他又返回,气喘吁吁道:“不好了,你们最讨厌的人出现了。” 王女宗皱了皱眉问:“谁来了?” “韩尚奇来了!”王皓弯着腰手扶膝盖道。 朱庭隆脸色一变,他问:“他怎么会来,他应该是回荆州了。” 王皓指了指大门方向道:“跟他爹一起来的,说是来提亲的,这会应该在前厅了。” 这时王女宗的贴身丫鬟小草往这边行来,对着王皓和王女宗行礼后她看到朱庭隆便是变了脸色。 王女宗问:“什么事?” “老爷让小姐去前厅见客人。”小草声如蚊吟道。 王女宗听罢看了看朱庭隆,朱庭隆拉起她的手大步往前厅走去。 王皓伸手想拦住却抓了个空。 王女宗急道:“你疯了吗?” 朱庭隆站住脚望向她说:“不,我无比清醒。一直以来我就没懂这韩尚奇为何对我有敌意,原来他是对你有意,今日我便去与他说清楚。” 王女宗摇头道:“不行,这样就彻底得罪了韩家了。” 朱庭隆双手扶住王女宗的肩头道:“你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什么韩家李家,我都不怕。” 王女宗泪水涌出眼眶,重重点了点头,那一刻她决心随他而去,此生无憾。 两人走到前厅门口的时候,王川恰好从厅中走出,看到朱庭隆他也是一惊。 “朱公子,你怎么来了?” 朱庭隆对他拱拱手并未作答,直接迈步往里走。 王川想要拉住他,被王女宗一把推开了手。 王川摇了摇头,心想今天可要热闹了。 厅内王恬正在与韩尚奇的父亲韩豁说着话,抬头间却见朱庭隆与王女宗走了进来。 “清岳?!”王恬把手里的茶碗放到桌上,惊讶道。 朱庭隆对王恬深施一礼道:“王大人!” 韩尚奇嚯的站起身,双手攥拳的盯着朱庭隆。 王恬看了看韩豁和韩尚奇又对朱庭隆道:“能否先到我书房去等我一下?” 朱庭隆将王女宗拉到身边对着王恬再次施礼道:“王大人,今日我有一事要与你言明。” 王恬面露不悦道:“你不要说了!” “王大人,庭隆出身低微,而且屡次蒙王大人相助才有了今时今日,本不该违背您的意思。但我与婉儿两情相悦,我愿尽一生之力爱护她。”朱庭隆躬身道。 韩尚奇大喊一声:“朱庭隆!为什么你总要坏我事!” 朱庭隆直起身看向韩尚奇道:“我从未故意与你为难。” 韩豁一拍桌子道:“坐下,世族之人要有世族之人的体统,你与他叫甚?” 韩尚奇气呼呼的坐回椅子上一扭头不看他们。 王恬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王家择婿讲究颇多。” 韩豁笑道:“那是那是。今日我们便是代表韩家前来,敬豫兄,你看,这是家父以韩家家主的身份写的提亲文书,哦,这是忠敏的庚贴。” 王恬看了看朱庭隆又看了看那文书与庚帖,笑道:“朗子兄,这文书与庚帖你暂且收回。” “哦?敬豫兄是何意啊?”韩豁故作惊讶道。 “婉儿虽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她自幼被我们娇生惯养,这礼数还没教她。况且她还是从她大舅家过继来的,我也得问问谢家的意思不是?”王恬笑道。 韩豁点点头道:“说的也是,那谢家那边还请敬豫兄帮忙去言讲。” 王恬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看向朱庭隆道:“清岳,你果真钟情于婉儿吗?” 朱庭隆郑重点头道:“千真万确。” 王恬又看向韩尚奇问:“贤侄,你呢?” 韩尚奇站起身一拱手道:“我此生非女宗妹妹不娶!” 韩豁端起茶碗缓缓吹了吹茶汤,等着看王恬如何收场。 王恬道:“不如你们两个立个两年之约,两年后各凭本事来提亲,届时我们再看两位才俊谁更胜一筹。” 韩尚奇立刻答应道:“好!” 韩豁拍了拍韩尚奇道:“忠敏,稳重一点,先听听要比什么。” 王恬缓缓说道:“届时我们看文才、武功、官阶、财货还有家世,可好?” 韩豁看了韩尚奇一眼,见韩尚奇没有反应,他道:“你怎么又不表态了?” 韩尚奇这才又道:“小侄愿意。” 王女宗推了推朱庭隆,朱庭隆却在心里盘算,文才、财货我有信心,另外三项就要搏一搏了,想到这里他对王恬重重点头道:“庭隆愿意赌这两年之约。” 王恬当即看向王女宗笑道:“婉儿,你觉得可好?” 王女宗缓缓点头道:“听凭阿爹做主。” 只要不是只看家世,王女宗怎么都行,她相信她的意中人是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迎娶她。 …… 韩豁在马车上闭目道:“你非她不娶吗?” “是的,父亲。”韩尚奇坚定道。 “可你已经输了。” 韩尚奇惊的看向韩豁道:“父亲何出此言?” 韩豁睁开眼睛道:“如果不是对那小子有意,王恬根本不会弄这个两年之约。” 韩尚奇问:“那父亲为何要我答应?” “我没有让你答应,我要你表态。你任何态度,为父都会支持你。”韩豁深吸了一口气道。 “可父亲不是说我已经输了?” “记住,我们是韩家,大齐大宁开国功勋门阀,反败为胜是我们韩家的拿手好戏。何况,在那种蝼蚁面前,更不能堕了威风。”韩豁拍了拍韩尚奇的手背道。 韩尚奇点了点头道:“父亲说的是。” 顿了一顿他仿佛下了决心一般对韩豁道:“儿子有一事要与父亲说明。” “什么事?”韩豁缓缓问道。 “那在越州学宫登上五层楼的就是刚才那个家伙。”韩尚奇吞吞吐吐道。 韩豁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我是茂陵公主 “清岳,你可满意?”王恬捋须道。 朱庭隆道:“谢王大人成全。” “不!我并没有成全你,我只是成全婉儿。”王恬指了指王女宗。 说罢他又对朱庭隆道:“你若想胜过那韩尚奇,也并不容易。韩家可是千年门阀,素来在军中有威望,单一个武功和世家你就比不过他。” 王女宗上前抱住王恬的手臂摇晃着道:“阿爹,你帮帮清岳啊~” 王恬道:“清岳,你可知我一生之志?” “士大夫共治天下。”朱庭隆直击重点道。 “你可要努力,我希望将来你们能治理好大宁。”王恬语重心长道。 朱庭隆想了想道:“王大人,如今大宁之弊在国弱,国弱之节在于税赋。税赋取自于民,民穷则国弱。为今之计在于富民,民富则国强。” 王恬眼中突显光芒,他道:“继续说下去。” 朱庭隆在厅中边踱步边道:“自古民以农耕渔猎为业,后有商贾贸易。今世族圈地屯田垄断商贾,民无田,商贾无利,所以民穷。若限制世族,还田于民,还利于商贾,则民可活不可富。” 王恬点点头道:“然如何富民?” “使无田者有业可从。”朱庭隆道。 “哦?”王恬惊异道。 “万民生存,除去粮食外,还需居住、穿衣、农耕、车船等等,无田者可建房屋、事纺织、制农具、造车船。如能使房屋更坚固、纺织更快速、农具更好用、车船更快捷,则又益于他业。” 王恬拍手道:“你是说工匠做工可以互相促进,往复循环,好上加好?” 朱庭隆没想到王恬能这么快就理解生产力的重要性。他点了点头道:“王大人已得其要领。” 王恬又问:“那商贾呢?是促还是抑?” 朱庭隆道:“大促,商贾是大宁的血液,有了商贾贸易,会大大促进生产。方才王大人提到工匠做工,我想称这样的行业为工业,农人种地的行业为农业,商贾贸易为商业。。当保证农业,发展工业,促进商业。” 王恬想了想道:“这些现在无一例外都受到世族的限制和垄断。” “所以,打破世族政治,让天下人共治天下,方可实现。”朱庭隆道。 “天下人共治天下,对,你说的对,大宁当是大宁所有人的大宁。”王恬兴奋的站起身道。 朱庭隆指着外面的天空道:“我等生在大宁,就当热爱大宁,为大宁兴盛奋斗。”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王恬上前拍了拍朱庭隆的肩膀。 王女宗见二人聊的如此投机,也开心的笑了。 就在此时,王川在厅外对王恬道:“老爷,茂陵公主召见小姐和朱公子。” 王恬和王女宗对视一眼,都有些懵。 “她怎么会知道你在京城?”王女宗看向朱庭隆问道。 朱庭隆耸了耸肩说:“我也不知。” 王恬沉思片刻道:“你们且去吧,应该无事。” …… 靖王府邸,书房。 靖王兀臼坐在躺椅上看着《清岳集》频频点头,都无羁在一旁侍立。 待靖王看完诗集,他长叹一声道:“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文采。” 都无羁道:“这还只是收录了一部分。还有一些他在信件中送给王女宗的。” “哦?那王女宗可是谢家的女娃?”靖王问道。 “正是。”都无羁答道。 “那便好。信里的诗词如何?”靖王看着都无羁道。 “绝佳。”都无羁道。 靖王竟呵呵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躺椅的扶手道:“你刚才说他来了江宁了,现在何处?” “根据刚才的小旗报告,这会正往茂陵公主府而去。” 靖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道:“找个机会还给他。” 都无羁躬身领命道:“属下遵令。” “你之前说他不考虑加入金蝉卫?”靖王淡淡说道。 “是……” “这次别问他了,给他一枚银蝉。成了金蝉卫的人,看谁还敢动他?” “是!属下这就去办。”都无羁沉声道。 “你嫉妒他吗?”靖王忽然问道。 都无羁道:“金蝉卫只有遵命的权力,没有嫉妒的权力。殿下器重他自有殿下的道理,非我等可以妄揣。” “本王乏了,你先去吧。”说完靖王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都无羁缓缓退出书房快步离去。 靖王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离去的都无羁,眼角闪烁出点点泪光。 …… “你与这三公主交情深吗?”朱庭隆握着王女宗的手问。 王女宗想了想道:“小时后一起玩的,这次回来她还来家里见过我。” “她怎么知道我的?”朱庭隆问。 王女宗得意的笑道:“我告诉她的啊,我还把《大话西游》和《石头记》送给她看了。” 朱庭隆抓了抓后脑勺道:“你不怕她看上我啊?” “呸,人家是公主,怎么会看上你这惫懒鬼?”王女宗白了他一眼,手却握的更紧了。 马车缓缓停下,朱庭隆先跳下马车,伸手扶住王女宗将她扶下马车。 两人走到公主府门前递上名帖,守卫直接放行。 进入了公主府后,朱庭隆发现这公主府虽然不大,但胜在精致典雅。 “三公主是皇上的嫡女,皇后的独女,自然受到的宠爱更多一些。”王女宗解释道。 在宫女的引导下,二人走进了公主府的前厅。 前厅中站着一名头挽飞云髻,身穿淡黄色宫裙,披了一条红色锦缎的女子。 朱庭隆心想,不用猜了,这肯定是三公主了。 三公主听到有人进来,便转过身来,对着二人微微一笑道:“你们来的还挺快。” 王女宗上前挽住三公主的手臂道:“你叫我们来是准备让我们夜宿公主府吗?” “你喜欢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三公主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朱庭隆则对三公主施礼道:“越州昌兴孝廉……” “朱庭隆,你抬头看看本宫。”三公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朱庭隆这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王女宗看了看两人问:“你们认识?” 三公主点点头,又对朱庭隆道:“没想到吧,本宫就是茂陵公主。”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四皇子 朱庭隆尴尬一笑道:“我能猜到你地位很高,但没猜到你是公主殿下。” 三公主看着朱庭隆道:“你,真的很不错。” 王女宗听完此言心里咯噔一下,三公主何出此言? 却听她继续道:“如果不是你,鲁王殿下的病可能很难医治了。” 朱庭隆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过奖了,只不过恰好碰到而已,人命关天更何况是鲁王殿下。” “你的书本宫也看了,虽然写的很不错,但是本宫还是希望看到一些女子成就一番事业的,你有没有?”三公主殷切的看着朱庭隆道。 朱庭隆挠了挠后脑勺道:“暂时还没有。” 王女宗一听原来是朱庭隆救了鲁王的事情,还好,警报可以暂时解除。 “那你可否为本宫著书一部?”三公主道。 王女宗忙道:“清岳最近刚登上越州学宫五层楼,还要专心学业……” 三公主看了看王女宗道:“怎么?心疼了啊?” 王女宗脸一红道:“哪有啊?” 朱庭隆心想,这公主难道有女帝倾向,居然喜欢建功立业? “不闹了,我今晚叫了四皇子,也就是我弟弟过来。大家认识认识一起用晚膳。”三公主笑道。 正说着,一个男声说道:“皇姐,你念叨我什么呢?” 朱庭隆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散着头发的美少年立在门口,想必这就是四皇子了。 “你怎么见客人也不打扮打扮?”三公主嗔道。 “我平日散漫惯了,觉得这样自由洒脱。”四皇子道。 三公主走上前,拉住他的手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家千金王女宗。” 四皇子微微颔首道:“早就听皇姐说女宗姐姐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如仙女一般。” 王女宗红着脸道:“见过四皇子。” 三公主又指着朱庭隆道:“这位是越州才子朱庭隆。” 不等四皇子说话,朱庭隆先施一礼道:“见过四皇子。” “哦,我知道你,你就是写那首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人吧?”四皇子眉毛一扬兴奋道。 朱庭隆颔首道:“是。” “你很好。我还听说,你在越州弄了些什么公司,还有声有色的。”四皇子如同看一个宝藏一样看着他。 三公主心中暗想,我这弟弟平日里不是饮酒就是蹴鞠,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朱庭隆附和笑着没有搭话。 四皇子突然走上前一把抓住朱庭隆的手臂道:“走,与我饮酒去。” 三公主连忙阻止道:“今晚我已备好晚膳,就在这吃吧。” 四皇子迟疑了一会道:“那好吧,皇姐,你府上可有一粮液?” “有,是那国子监唐祭酒送给我的。”三公主道。 “那就好,我现在除了这酒其他的都不喝。”四皇子说罢飘然而去。 三公主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性子将来如何竞争太子之位?” 说罢引着王女宗和朱庭隆一起去用晚膳。 公主府的饭菜并不很丰盛,但每道菜都很是精致,就与这公主府一样。 四皇子一直盯着朱庭隆看,当朱庭隆终于与他对视时,他问道:“善饮否?” 朱庭隆摇了摇头道:“不善饮,但善制酒。” “哦?你还会制酒?”四皇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王女宗轻咳两声道:“这一粮液就是他酿的。春风送暖入屠苏就是他的手笔。” 四皇子一拍桌子起身道:“妙哉!春风送暖入屠苏!我大宁竟有此等有趣之人。” 三公主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坐下!还有没有点皇家的脸面了?” 四皇子笑道:“皇姐,你不知道,宫里教书的太傅曾经说过,能写出此等诗句的人能力已在他之上!” 三公主眼珠一转道:“不如你今天就拜个师吧,说不定还能多学点东西呢。” 她心里只想着如何能笼络住这个才子,好为自家所用,将来如果他能成气候,也好助弟弟一臂之力。 四大世族最不希望四皇子上位,他们害怕皇后的娘家会借此成为第五大世族,并且是为皇族效力的世族。 四皇子犹豫了一下道:“你除了酿酒、写诗还会什么?比如蹴鞠?” 朱庭隆摇摇头道:“蹴鞠我不会,但我会足球。” 他并没有吹牛,从上中学开始,他也痴迷于足球,最好时还入选过校队,因此他对自己的足球水平还是比较自信。 “足球?是为何物?”四皇子好奇的问。 朱庭隆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足球场道:“足球与蹴鞠同源,但足球的规则与蹴鞠大不一样。” 朱庭隆便把前世的足球的规则与四皇子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四皇子竟然听的很认真。 “这足球更加依赖团队整体,每个队员各司其职,对团队的战术执行力要求极高。”朱庭隆说完看了看四皇子。 四皇子品味了一番后道:“我得拜你为师,你要教我足球!” 三公主一拍桌子道:“我要你拜师不是玩物丧志!” 朱庭隆对三公主拱拱手道:“公主殿下,这足球是可以用来训练军队用的,不算玩物丧志。” “哎,皇姐,你听听。”四皇子开心道。 三公主气呼呼的不想理他。 朱庭隆心想,如果真能收下这个徒弟,那我岂不是有了抱不完的大腿,皇后、公主、皇子……想想都让人兴奋。 韩尚奇,你有韩家撑腰,我有皇族帮忙。 “朱师父?”四皇子喊道。 朱庭隆回过神来,他轻轻咳了两声道:“四皇子殿下,要拜我为师也不是不可以。首先我要郑重的向你自我介绍一下。” 三公主、四皇子还有王女宗纷纷看向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乃越州昌兴县孝廉、十七年来越州学宫五层楼学生、一粮液的发明者、《清岳集》的作者、大宁足球的创始人,未来我还会有很多名号。” 三公主道:“你用了多久做成了这些事?” 王女宗替他答道:“不到半年。”实际上关于大宁足球的创始人的名号,王女宗并不了解,不过既然他说有,那就有吧。 朱庭隆又道:“我说这么多是告诉三公主和四皇子殿下,如果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很多,多到你无法想象。” 四皇子忙起身对朱庭隆行了一个弟子礼道:“学生嘉观见过师父。”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姐弟的梦想 朱庭隆扶住他道:“行礼就不必了。” 三公主端起一杯酒道:“一开始,本宫只以为你是个才子,没想到你是如此大才,我敬你一杯。” 朱庭隆也端起酒杯道:“公主何故敬我?是为我是才子还是为四皇子?” 三公主沉吟几息后道:“本宫希望你能好生教导四皇子,为大宁教出一代明君。” 朱庭隆手一松,酒杯掉落摔了个粉碎。 “皇姐,你看你吓到朱师父了。”四皇子忙道。 三公主缓缓放下酒杯,说道:“是本宫鲁莽了。”说话时她眼中尽是失望之色。 朱庭隆缓缓道:“非我不愿,实在是担不起这重担。” 三公主眼泪竟夺眶而出,她道:“我与婉儿是自幼的闺蜜,对你们我也便不隐瞒什么。我们虽为皇族,但在四大世族的包围下,皇族如同被圈养的鸟儿,徒有其名而已。” 王女宗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她可是四大世族的人呢。 “大宁立国百年,却江河日下,父皇痴迷修道,不问政事。反观郑国厉兵秣马,对大宁虎视眈眈。平国虽然有个昏庸皇帝,但却有强力边将,可保一时无虞。” 四皇子端起一杯酒一仰头饮了下去,他道:“皇姐你别说了,是我不争气,让你失望了。” 他看向朱庭隆道:“你也不要为难朱师父。或许我就不是储君的材料,不然父皇为何不喜我,大臣们为何不支持我。”说着他也流下了眼泪。 三公主见四皇子也哭了,便将他揽入怀中,姐弟相拥而泣。 这让坐在一旁的朱庭隆和王女宗很是尴尬,两人相视一眼又各自低下头。 朱庭隆心想,可能是我这一粮液酒劲太大,让这姐弟两个失态了。 四皇子站起身,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左手撩起自己的头发,右手短剑一扫,掉落一簇发丝。 “我嘉观今日立誓,今后定修炼心性,虚心向学,再也不玩物丧志,向那储君之位搏上一搏!如若有违当如此发!”四皇子沉声说道。 王女宗一惊,四皇子这是用了大宁人最毒的立誓方式,削发明志。 三公主感动的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将弟弟的头发挽了起来道:“皇姐相信你。” 朱庭隆起身拍手道:“有皇子若此,大宁焉能不兴?” 四皇子拱手道:“请朱师父教我。” 朱庭隆笑道:“殿下已学会最重要的一课,那便是凡事不要沉沦,努力去搏。爱拼才会赢嘛。” 四皇子是皇后的儿子,老皇帝还没立储君,他还是有机会的。 我再对这个皇子加以改造,让他成为一个爱国爱民又热爱科学的皇子,那大宁未来将会很美好。 朱庭隆心里哼起了那首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四皇子喃喃的重复着朱庭隆这句话道:“爱拼才会赢。学生记住了,谢朱师父赐言。” 三公主暗道,这朱庭隆果然深不可测,恐怕刚才他是故意推辞,有意激起弟弟的求胜心。 朱庭隆一愣,我只是顺口说了一句前世的歌词而已,怎么就赐言了。 他轻咳一声道:“殿下既然已立志,那我有一物赠你。”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本雕版印刷的《地之理》递给四皇子。 四皇子投来疑惑的目光道:“这是?” “这是我所著,这本书里将天下展示给殿下,殿下自行研读。”朱庭隆缓缓说道。 “可这书上写的是二马走天涯著啊?”四皇子问。 “哦,那是我的笔名。” “什么是笔名?” “笔名就是用来掩盖自己身份的名字……” ******** 沧浪园里,王道父子正在对弈。 王道捏着一枚黑子道:“你为何要得罪韩家?” “我是想让婉儿……” “别和为父说这些,说你的真实想法。”王道缓缓的将那枚黑子落下。 王恬道:“我是想给那朱清岳一个机会。说不定以后能助我王家。” “如果能和韩家联姻,对我们不是更好吗?”王道说。 “我还是更看好朱清岳。”王恬将手中的白子落下。 王道看了看王恬道:“慎用此子,他有太多的故事。” 王恬疑惑的看着老父亲,王道却好似没有看到他,继续专心的下棋。 ******** 从公主府离开的马车上,王女宗托着腮看着朱庭隆。 朱庭隆笑道:“你看我作甚?” 王女宗道:“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 “我哪里有趣了?”朱庭隆希望听到自己喜爱的人夸自己几句。 王女宗却突然问道:“你真的想帮四皇子去争一争太子之位?” “为什么不呢?如果他成了太子,那我岂不是很容易就胜过韩尚奇?”朱庭隆挑了挑眉毛道。 “那如果他没能成为太子呢?你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王女宗道。 她并不是危言耸听,大宁历来皇子之间争夺储君之位都是腥风血雨,上位者对失败者都会施以报复。 朱庭隆耸耸肩道:“我没有考虑失败的情况。” “那你也是要拿四大世族开刀了?”王女宗瞪了他一眼道。 “这就想太远了,我现在都没入官场,只有被四大世族鱼肉的份,你们王家可别收拾我啊。”朱庭隆假装害怕的样子。 王女宗噗嗤一笑道:“你就装吧,我阿爹才不会那么对你。他也想打破世族垄断朝堂的局面,或许你们是对的,天下人好了大宁才会好。” 朱庭隆握住王女宗的手道:“你还没有见过太多的人间疾苦,百姓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都是爹妈生的,为何他们就要遭受那些苦难。” 王女宗望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她觉得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朱庭隆又继续道:“我想与令尊一起,把现在的大宁改造成一个百姓安居乐业,而又称霸天下的大宁。” 王女宗握着他的手道:“如果我是个男儿身就好了,这样我就能跟你们一起去努力。” 朱庭隆笑道:“你如果是男儿身,那我怎么办?” 王女宗脸一红道了一声:“真讨厌!”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国子监(上) “清岳,醒醒,醒醒!”一个声音呼唤着。 朱庭隆翻了个身抱着旁边的人道:“婉儿,我会对你好的,你要等我。” 旁边的人一把把他推开道:“快特么起床跟我去国子监。” 朱庭隆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这间陌生的房间,又看看旁边的人,一下坐了起来:“二哥,我昨晚在这睡的啊?” 王皓嘿嘿一笑道:“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吧?我昨晚在我房间就听到你说醉话了。” 朱庭隆摇了摇头道:“昨晚喝的有些多,后面……断片了……” “何为断片?”王皓问。 “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那护卫大哥呢?”朱庭隆问道。 “跟王川住一起了,刚才都来问过一次了。”王皓已经穿好了儒袍。 朱庭隆打了个哈欠,起身刚要穿自己的衣服,一件白色儒袍飞了过来,他赶忙接住。 王皓盛情邀请朱庭隆一起去一趟国子监,让他见识一下国子监到底是啥水平。 朱庭隆本身对国子监这大宁名义上的最高学府还是有一点兴趣的,便愉快的答应了,反正也要等着鲁王好了才能继续推进他的矿产大亨计划。 他套上了王皓给的儒袍,头上戴上黑色网巾,背上一个书袋,俨然一副国子监监生的模样。 王皓端详了一番道:“像那么回事了,估计不会被看出来。” 朱庭隆倒是不以为意,冒充不是更刺激吗? 朱庭隆先是去了王女宗那,与她言讲要去国子监转一转的想法,王女宗虽然很是希望他能陪着自己,但是觉得去国子监见见世面对朱庭隆将来也有好处,便没有阻拦。 王、朱二人乘坐马车离开了沧浪园,元信坐在马车外与车夫并排坐着。 朱庭隆路上回忆着昨晚在公主府发生的一切,心中卧草一声,自己好像收了个徒弟是个皇子。 “你怎么了?脸色变的这么难看?”王皓问道。 朱庭隆看向王皓道:“我问你个问题,为何皇上不立储君?” 王皓切了一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哪知道老皇帝脑子里想什么?” “你一点都不知道?”朱庭隆怀疑的看着他。 王皓这才道:“行吧行吧,这在大宁朝堂也不算什么秘密了。皇上他痴迷修道二十多年,也不上朝,有事就叫人去,没事你见不到他,知道为什么不?” “有什么说法?”朱庭隆好奇的问。 “听说是带他修行的道士给他讲,要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能没事让太多人看到他。” “那这跟不立储君有什么关系?”朱庭隆又问。 “那道士还说了一山不容二虎,一天不容二龙,反正就是说太子是小龙,会对皇上的修行产生影响。”王皓解释道。 朱庭隆这才知道,这老皇帝受这黄天道影响有多深,他怀疑老皇帝的脑子是坏掉了,难不成还真指望能修道成仙不成,不过从他服用丹药来看,早日升天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哪个皇子最有胜算?”朱庭隆试探着问。 王皓问:“你不会要掺和立储的事情吧?我劝你哈,不要掺和,容易掉脑袋。” 朱庭隆忙摆手道:“我一个草民哪有资格?” “不过即便是掺和,也别支持四皇子就行。”王皓拍着胸脯道,一副听我的准没错的样子。 朱庭隆淡淡的哦了一声。 当他们从马车上下来时,却碰到了国子监的唐祭酒在指挥人挪动一个石碑。 朱庭隆见几人注意力不在此便匆匆冲进了国子监内,王皓反倒是驻足看了一眼那块石碑。 过了一会,王皓追上朱庭隆道:“奇奇怪怪的,立这么一块石碑。” “怎么了?”朱庭隆道。 “那石碑上写着为百姓安居乐业而读书,为大宁屹立于天下而读书。”王皓笑道。 朱庭隆没搭话,王皓继续道:“不过读完还真是让人有些热血沸腾呢。” 朱庭隆心说,你那还没在现场呢,在现场的话更热血沸腾。 王皓领着朱庭隆参观了国子监的藏书阁、授课监,还有国子监后院的一个斗诗擂台。 王皓指着那斗诗擂台道:“你看这,在国子监大家都不斗嘴,看谁不顺眼直接拉到这里来斗诗。” 朱庭隆跳上擂台看了看那墙上的题字,都是张三于某年月日斗诗败于李四之类。 旁边的一堵墙上还有各种斗诗后胜利的诗,反正大体看了一下都还不如鹅鹅鹅。 “你快下来,在那上面很快就会有人来应战的!”刚说完这句话,王皓就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个错,朱庭隆怎么会怕人挑战诗词呢? 想到这里,他反而期待有人能上去了。 “二哥,这国子监果然比越州学宫差多了,简直是菜鸡互啄。”朱庭隆头也不回的对王皓道。 王皓便觉得背后凉风阵阵,待左右一看,只见几个平时牛逼烘烘的监生围了上来。 “王皓,你这弟弟是不是想死,作为国子监监生,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跟他斗诗!” 王皓故意翻了翻白眼道:“我跟你们说,我这弟弟说你们不行,你们就是不行。” 王皓暗暗在心里给自己的火上浇油功夫点了个赞。 “啥?我堂堂大理寺丞之子,还会比不上你们这种不入流的?”一个大个子监生跳上了擂台。 “老侯!斗死他!”其他人在下面死命的喊着。 朱庭隆刚回过头来,表示一脸懵逼。 “你这厮叫嚣什么?作为国子监监生居然胳膊肘向外拐?”那自称大理寺丞之子的侯姓监生指着朱庭隆道。 朱庭隆耸耸肩道:“我这人实话实说,不如就是不如,得承认差距。” “嘿!你还没完了,别说了,直接斗诗吧!输了就算你说的对!”侯监生道。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王皓道:“怪不得你为越州学宫说话,你和王皓都是越州学宫转来的吧?” 朱庭隆点点头道:“你果然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这时唐祭酒也来到了斗诗擂台,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场面。 侯监生看到唐祭酒大声道:“祭酒大人,快,出个题目!”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国子监(下) 唐祭酒笑了笑道:“听够了风花雪月,我想听金戈铁马。” 朱庭隆一听,这是想听边塞诗啊,于是脑子里飞快的搜索着他的诗词库。 只听那侯监生开口道:“有了!” 只听那侯监生吟诵了一首平平淡淡姑且押韵的诗,好在还算切题。 外围看热闹的监生纷纷鼓掌叫好,还有人喊出了必胜! 轮到朱庭隆的时候,朱庭隆看了看周围的监生。 他闭上眼睛双手负于身后开始在擂台上踱步。 王皓大叫一声:“要来了,他要开始了!快去拿纸笔!” “叫唤什么呢?” “拿纸笔干什么?记录你们越州人的耻辱吗?” “哈哈哈哈……”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朱庭隆轻轻吟出了第一句。 “呸,什么水平,都不押韵。” “输定了!”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朱庭隆又一次停了下来。 唐祭酒本来略带不屑的眼神慢慢严肃下来,他心里期待着下半阙的出现。 “你这又长又短的什么诗句?” “别吵,人家这叫词,和朱清岳一样的词。” “哦,不过听起来好像也不咋地啊?” 唐祭酒低吼道:“闭嘴!”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朱庭隆突然提高声音吟出下阕。 台下鸦雀无声,唐祭酒点点头道:“好词,请问最后一句是?” “可怜白发生!”朱庭隆缓缓念出最后一句后睁开了眼睛。 王皓大叫道:“哪个笨蛋刚才说不让拿纸笔的!后悔了吧!” 唐祭酒看了看王皓道:“你去将这首词书写下来,悬挂于藏书阁内,供国子监全体监生瞻仰。” 王皓拱手道:“学生遵命!” 王皓屁颠屁颠的跑了,一边跑一边想着,我们王家可是人手一首清岳的诗词了,总算轮到我露一手书法了。 擂台上侯监生瑟瑟发抖道:“兄台,今天能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朱庭隆看了他一眼道:“侯兄,敢于承认差距是气度,将差距缩小是本事。无视差距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差。” 侯监生忙道:“你说的对。那能否不要将我的名字书写在这墙上?” “咦?他不是国子监的监生吧?怎么感觉没见过他?”一个监生道。 唐祭酒这时也好像意识到了这点,他问道:“你不是国子监的监生?” “茂陵公主驾到!四皇子驾到!”一声嘹亮的喊声打断了所有对话。 监生们赶紧往两边散开让出中间的场子,朱庭隆也趁机跳入了人群中。 唐祭酒赶忙转过身,这时就见三公主仪态端庄的走进了后院,四皇子竟然一身精神的装扮全不似平日里那股子放荡不羁。 唐祭酒对二人深施一礼道:“臣唐胡路拜见公主殿下、四皇子殿下。” 三公主微微颔首道:“免礼吧。” 唐祭酒直起身道:“公主殿下真是来得巧,竟然遇到我国子监百年难遇的一桩妙事。” 三公主道:“本宫今日是来寻人的,就不听了。” 这时王皓抱着已经写好的词,往这边冲了过来,当从人群里挤到中间时才看到三公主与四皇子。 他结结巴巴的道:“三公主殿下、四皇子殿下。” 三公主是认得王皓的,她本就想与王家交好,自然要表示一下熟络。 “咦,王家二哥?你这是抱着什么呀?”说罢便伸手拿了过来。 “王皓这小子居然认识公主,公主还叫他王家二哥,不是说他是寒门出身吗?”人群里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三公主与四皇子展开王皓手里的纸,她开口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吟罢,三公主沉默片刻道:“好词好词,堪比朱清岳的词了。这是谁所著?” 监生们纷纷闪开,朱庭隆从人群里被展现了出来。 他用手遮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唐祭酒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大有!”朱庭隆道。 四皇子走上前左右端详了一下,大喜道:“朱师父!” 三公主也走上前看了看道:“本宫命你把手拿开,抬起头来。” 朱庭隆这才将手放下,抬起头看着三公主。 “果然是你,朱庭隆,本宫找了你一上午了!” 唐祭酒忙走上来问:“你真是朱庭隆?” 王皓在一旁小声道:“如假包换!” 唐祭酒笑到:“怪不得觉得这词颇有朱清岳之风,原来是本尊驾临国子监了。” 说罢他转向监生们道:“他说我们不如越州学宫那就不如吧,谁让我们没有他这样的学生呢?” 朱庭隆拱手道:“唐祭酒过奖了!” 唐祭酒道:“哎,我可不是觉得越州学宫厉害,我是觉得你厉害。不管谁在这擂台上都一定会输给你的。” 三公主道:“人家是登上了越州学宫五层楼的人,挑战你们还不是跟玩一样?” 三公主为自己能给弟弟找到这样的师父很是满意,自然要多多的为他站台。 唐祭酒笑笑道:“公主殿下说的是,我听说朱清岳是十七年来首个登上五层楼的人,还是韦太傅的亲传弟子。” 他指了指门口那块石碑道:“这石碑上还是刻的你登上越州学宫五层楼时说的那句话呢。” 三公主点点头道:“我也看到了,想不到你朱清岳还能说出那等豪气冲天的话。” 朱庭隆笑道:“惭愧惭愧!我当时也只是吐露心声。” “不,你刚才所说很对,敢于承认差距是气度,将差距缩小是本事。无视差距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差。我自上月接掌国子监以来便立志要将国子监变成大宁最好的学府,而不是靠着家族关系当官的台阶。”唐祭酒沉声道。 朱庭隆竖起大拇指道:“有唐祭酒在,国子监一定能成为大宁最好的学府……之一。” 唐祭酒哈哈一笑道:“承你吉言,也借你的豪言激励我国子监的监生!” 三公主道:“好了好了,本宫来找你是有事,王家说你来了国子监,我这才到这来的。我大伯叫你去鲁王府一趟。”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鲁王召见(上) “哦?鲁王殿下能说话了?”朱庭隆道。 “嗯,今早前去看望他,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早饭还吃了一碗小米粥。没有再吐出来。”三公主有些欣慰的说道。 四皇子惊异道:“没想到朱师父还懂得岐黄之术。” “略懂,要是换个病我就不一定能看了。”朱庭隆笑了笑道。 唐祭酒见四皇子已称呼朱庭隆朱师父便已意会,将围观的监生们都驱赶离开。 他将三公主请到一旁,询问了一番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唐祭酒曾经外放做过一任太守,也曾短暂带兵,上月回京后接掌了国子监,外放前他就与皇后娘家来往甚密,算得上是三公主的人了。 见三公主已经把朱庭隆笼络住,他心里对三公主的钦佩之意又增加了一分。 唐祭酒亲自将三公主、四皇子及朱庭隆送出了国子监,看着他们登上马车。 “真是天纵奇才啊!”唐祭酒暗暗叹道。 马车上四皇子从怀里掏出那本《地之理》问道:“朱师父为何给我这本书看?不应该是教我帝王之术吗?” 朱庭隆心说,我哪会什么帝王之术,再说了给你弄的鬼精鬼精的我们以后怎么办? 不等朱庭隆回答,三公主答道:“朱师父是让你对天下有个认识,帝王总要胸怀天下的。”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这本书给殿下建立对整个世界的认识,所谓天下,可不只有大宁、郑国、平国,还有大量的土地和海洋,帝王应着眼整个世界。”朱庭隆道。 四皇子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这书里确实写了很多让我大开眼界的内容,比如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大球上,又比如这大海对面还有个阿兹特克和印加。” 朱庭隆笑道:“殿下莫急,继续看下去,我相信看完之后你就明白我的用意了。” 朱庭隆就是想用那些肥沃的土地和丰饶的物产吸引四皇子。 大宁目前的眼界太短浅,如果放眼世界,大宁的发展空间就很大了。 就如同哥伦布一样,所有对未知世界的探索都需要皇家的支持。 马车稳稳的停在了鲁王府门前,公主仪仗分列两旁,三人下了马车。 常辉早就迎候在王府门前,看到三人便赶紧上前施礼道:“微臣拜见三公主殿下、四皇子殿下。” 三公主点了点头便往王府走去,四皇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常辉直起身对朱庭隆道:“快去吧,朱公子。” 朱庭隆拱了拱手便与常辉进了王府。 来到了鲁王的寝房,只见鲁王斜靠在床头正闭目养神。 三公主坐在了床前握住鲁王的手道:“大伯,我把他带来了。” 鲁王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朱庭隆,便撑着身子坐直了道:“你到这里来!” 鲁王的侍女便搬了个凳子放到床前,朱庭隆看了看三公主,见三公主微微点头,他就大大方方坐在了那里。 四皇子见状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鲁王对常辉道:“常大人,你也坐吧,其他人等先退下吧。” 侍女们便都离开了寝房并闭上了门,常辉这才在四皇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鲁王微笑着看着朱庭隆道:“这位朱公子,多亏有你在,不然本王可能就活不了几天了。” 朱庭隆摆摆手道:“都是老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哎,哪有什么吉人自有天相,谁曾想到那个孩子会对我下手?”说罢他摇了摇头。 三公主拍拍他的手背道:“别伤心了,都过去了。” “对,不提那事了。”鲁王笑笑道。 “月灵,待过些时日,我便跟皇上说,把这皇产都交于你来打理吧。经此一事,本王已是有心无力了。”鲁王对三公主道。 三公主则是摇头拒绝,她言明自己是敬重鲁王的为人才过来帮助打理一下皇产。 鲁王则是认为三公主有着经营的天赋,而且又是皇上的嫡女,接管皇产合情合理。 朱庭隆在一旁拼命祈祷老鲁王赶紧想起自己的事情来。 “朱公子,我听常大人讲,你想要开采铜矿炼铜?”这鲁王终于是想起了这事。 朱庭隆便将自己想要改造印刷行业但缺少铜模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鲁王对于朱庭隆想要改造印刷业的事情竟然出奇的支持,原来他对于大宁这些年文坛的衰败也很是不满,听说朱庭隆要通过印刷业的提升来传播文化,他自然是表示支持。 但是对于炼铜,从来没有开放给个人的先例,而大宁律法也不允许民间大量购买铜器。 “老殿下,那如果皇家与我合伙成立一家公司,开采、冶炼委托给我,产出之铜十分之一归我所有呢?”朱庭隆问道。 “公司?”鲁王疑惑的问道。 “所谓公司就是由多方出资成立并进行商贾经营,各出资方承担相应责任的组织。”朱庭隆解释道。 鲁王毕竟是多年经营皇产的人,对于公司立刻产生了浓厚兴趣,详细询问了如何出资、如何经营以及责任的划分。 他早就发现皇家独家经营皇产的弊端,那就是效率低下,皇家是唯一的利益方,在经营过程管理也不到位。 最后的结果就是所有为皇产雇佣的人都出工不出力,成本浪费极大,而且实际上如果不依靠皇权,很多产业生存能力很差。 “那这公司成立后,皇家对于公司的话语权有多大?”鲁王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既然是公司,理论上就是要大家一起商量着办,大家一起赚钱。皇家完全可以将优质资产独自经营,将普通资产或不良资产用公司的形式经营,引入其他的投资人,或许能盘活这些资产。”朱庭隆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大家一起弄,赚了一起赚,赔了一起赔。”三公主道。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是成立公司之后,每个人都是想着赚钱的,所以都会努力去想办法让公司盈利,我在昌兴县已经成立了几家公司了,效果非常好。”朱庭隆道。 “这炼铜实际上每年都是在亏钱,我们可以尝试先成立一家小的公司,如果能平本,我们再扩大规模。”鲁王道。 朱庭隆兴奋的站起身道:“那鲁王殿下是同意了?” 三公主笑道:“你一个越州学宫五层楼的学生还听不懂官话了不成?还不快谢过鲁王殿下?” 朱庭隆忙施礼谢过,常辉便在朱庭隆的指导下草拟了大宁第一份皇家公司的成立文件,朱庭隆代表越州发展公司签下了这份合同,而鲁王则代表皇家用了王玺。 至于越州发展公司是啥? 朱庭隆还没想好呢……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鲁王召见(下) 鲁王交代常辉道:“常大人,辛苦你一趟,去豫章郡把这大宁皇家冶炼公司筹备起来。” 常辉起身拱手道:“下官遵令。” “朱公子,听月灵讲,你不仅善于经商,还是个绝顶的才子?”鲁王微笑的盯着朱庭隆道。 四皇子插话道:“大伯,简直是神乎其神,刚才我和皇姐就在国子监见识了一番呢!” 说罢将那首词朗诵了一遍给鲁王听。 鲁王听罢连连叫好,之后又与朱庭隆聊起了想北伐恢复大宁疆土的愿望。 聊着聊着,鲁王竟然发现朱庭隆是青州人士,而自己的封地就在旁边。 说到了那已经失去的封地,鲁王不免是长吁短叹一番。 大宁的亲王都有一块自己的封地,在封地内如果一个小型朝廷,被称为国。 例如鲁王,实际全称应该是鲁国国王。 大宁因为是前朝旁支皇族建立,所以对平国和郑国都称呼为国而不是朝。 郑国为了显示自己是朝对大宁称呼为南朝,对平国则称呼为国。 到了平国这边,则称大宁为东朝,对郑国则直接称为东胡,连国都免了。 虽然两国都称大宁为朝,但无一不想灭亡大宁,好取得一个更为正当的名义。 几个人正聊得热乎时,门外守卫报皇上派来了太医为鲁王瞧病。 鲁王摇摇头无奈让太医进来,对于这些无能太医他已经是不信任了。 但既然是皇上派来的,也不能不给面子,只能无奈接受了。 太医进门后也是一震,没想到这一屋子坐的都是些皇亲国戚,当然除了常辉和朱庭隆。 太医先是为鲁王诊脉一番,又像模像样的开了些化积的药。 当他把药方子写好之后,朱庭隆注意到方子上有一种药材叫石碱。 朱庭隆便问:“太医大人,这方子里的石碱你药箱里可有?” 那太医想了一想便打开药箱拿出一个小瓷罐道:“这便是了。” “可否给在下一看?”朱庭隆问。 那太医递给他道:“你为何对此物感兴趣?” 朱庭隆打开塞子往里一看,发现是雪白的石碱面,与他所知的灰白色的石碱很不一样。 “这石碱可是草木灰提炼?”朱庭隆兴奋问道。 “哦?这位公子对药石还有研究?这石碱正常都是从草木灰浆提炼的,但皇家用药讲究的就是个品质,这石碱是从江陵城买来的。”太医见到有人对药石感兴趣便打开了话匣子。 大宁的太医院的药材都是经过严格的筛选和采购程序才能进入太医院药房的。 例如这桂枝那就必须是桂州的上等桂枝,同样这石碱自然不会像民间那样使用草木灰浆提取,而是从江陵城采购。 至于江陵城的石碱,那是郑国的商人前去售卖的,据说郑国在豫州发现了一座石碱矿,不仅品质上乘而且好像怎么也采不完。 以至于这石碱矿发现后,只有一些偏远地区才继续使用传统方法提炼了,大部分都选择购买又便宜品质又好的豫州碱了。 这与朱庭隆前世的记忆有了重合,记得小时后父亲做赤脚医生时听说过从河南买石碱药材的事情。 朱庭隆递还了那石碱瓷罐给太医,心里便开始盘算他构思已久的新发明了。 太医看到鲁王现在的状态也很是满意,可以回去向皇上交差了。 待太医离去后,三公主向朱庭隆问起他的书局以后的打算,并提出如果书局能成功希望在京城也建立一个皇家书局。 朱庭隆本来就想着能大肆的传播文化,越多人加入当然是越好。 于是他就与三公主做好了约定,如果书局改造成功了,将无偿转让技术给三公主,但皇家书局必须要出版他所著的书籍。 有了皇家书局的背书,那些书应该会更容易传播的吧?朱庭隆如是想道。 面对皇室里最有经营头脑的这一老一少,朱庭隆当然不会放弃向他们宣传商业帝国的机会。 他先是给他们讲述商业对大宁的好处,诸如可以促进货物流通,互通有无,增加大宁税负收入等等,当然更重要的是能给商人带来巨大的利润。 顺便的,商业的发达可以促进工业手工业还有农业的发展,给大宁的百姓也带来一些好处。 这一老一少两个人认真的听着,他们觉得朱庭隆说出的这些东西都很是新鲜。 特别是说到一些商业经营和促销手段时,老鲁王恨不得拿出小本本记下来。 他有些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真的是白活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办法呢。 鉴于老殿下身体刚刚好转,三公主见差不多了就拉着朱庭隆和四皇子离开了鲁王府。 如果由着这朱庭隆说下去,怕再说上两天也结束不了。 从鲁王府出来的时候,三公主不禁好奇的上下打量这个人,她觉得在他的身上好像总有让人惊喜的地方。 “公主殿下,你想要的书我会为你写的。”朱庭隆突然冒出来一句。 三公主心中一喜,但外表上还是保持了公主仪态,她缓缓点头道:“那本宫就等着你的书了。” 朱庭隆又转向四皇子道:“我明天就要回越州去了,希望四皇子能勤奋向学,特别要把这本《地之理》看好。正如公主所说,帝王当胸怀天下。” 四皇子对朱庭隆行了一个弟子礼道:“我以前跟着太傅学那些圣人文章,学了这些年都无法达到朱师父一席话的效果。” 朱庭隆笑道:“他们教你的是做人的道理,我教你的是做帝王应该具备的视野。” “但我们真的是生活在一个大球之上吗?”四皇子认真的问。 朱庭隆说:“四皇子随我来吧,我证明给你看。” 朱庭隆带着四皇子和三公主以及一众随从来到了大江边。 朱庭隆看着滔滔江水忍不住吟诵了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四皇子道:“先别吟诗了,快证明给我看我们是在一个大球上。” 三公主则道:“先把诗作完!” 就在这时朱庭隆指着一艘船道:“四皇子殿下,你看这艘船的桅杆。” 四皇子和三公主的注意力就被他引到了那桅杆之上。 两人莫名其妙的盯着,半天后问道:“有何特别之处吗?”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四品官 “你们再看!”朱庭隆又说道。 姐弟二人就那样一直盯着船的桅杆直到消失不见。 四皇子道:“我好像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朱庭隆问。 “如果我们的大地是一个平面,那船的桅杆不会越来越短消失不见。只有是个球的时候,桅杆才会越来越短直到看不到。所以我们脚下的大地就是个球形的。”四皇子兴奋的说。 三公主沉默了一会问道:“难道我们真的在一个大球上行走吗,这样不会掉下去吗?” 朱庭隆笑道:“不会的,还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我们吸在地面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无论跳多高最终都会掉回地面。” 四皇子惊讶的问:“朱师父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你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啊?” 朱庭隆道:“人非生而知之,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四皇子听不懂朱庭隆在说什么,只是莫名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觉得朱师父说什么都对。 讨论完这段,朱庭隆觉得有必要回沧浪园了,下午要陪陪王女宗。 三公主与四皇子便与一众随从离开了大江边回公主府去了。 朱庭隆一个人站在江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道回去的路。 这时一个人从背后拍了拍他道:“朱公子……” 朱庭隆猛地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人立在那里。 “都无……都大人?”朱庭隆指着黑袍人道。 “怎么,迷路了?”都无羁冷冷的笑道。 “嗯……对京城不熟。”朱庭隆道。 都无羁道:“我送你去沧浪园吧。” “你知道我住在沧浪园?” “没什么事是金蝉卫不知道的。” …… 就在远远可以看到沧浪园的时候,都无羁开口道:“从现在起你是金蝉卫的指挥佥事了。” “我还小,还……”朱庭隆试图反抗。 都无羁站住看着他道:“你没的选择,如果你拒绝,我会把朱东志、朱东义、朱堂达、严氏、苗氏、朱泳伽全部抓起来。” “你敢……”朱庭隆怒目圆睁道。 “你可以赌一把试试。你去打听一下金蝉卫吧。”都无羁冷冷道。 “指挥佥事是干什么的?” “我的直属上司……” “那我命令你……” “你只能命令我做事,不能命令我帮你脱离金蝉卫。” “那好吧……”朱庭隆算是接受了这个差事。 都无羁从怀里拿出一只锦囊递给朱庭隆道:“这是给你的东西。回去再看。” 朱庭隆接过来掂量了掂量,还挺有分量的。 都无羁简单的向朱庭隆介绍了一下金蝉卫的组织架构。金蝉卫目前归属靖王兀臼管辖,是直属于皇帝的力量。 正常设置指挥使一名,指挥同知两名,指挥佥事两名,镇抚使两名。靖王兼任指挥使,两名指挥同知坐镇金蝉卫衙门。 左指挥佥事负责情报机构,右指挥佥事负责特殊行动组织。 这次给朱庭隆任命的就是左指挥佥事,正四品。 “正四品?我的初评才中上品,能行吗?”朱庭隆奇怪的问。 “金蝉卫的品级与品评的品级无关,只看能力。” “俸禄是多少?”朱庭隆好奇的问。 “不知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我怎么和金蝉卫接头?有没有暗号?”朱庭隆问。 “大多数时候你不需要接头,都是我来找你。不过如果有其他金蝉卫找到你,你可以出示你的银蝉给他看,同时和他说这个暗号。”说罢都无羁附耳与朱庭隆说了一句暗号。 朱庭隆听罢差点没笑出猪叫声,这暗号真的是太有才了。 “那你能帮我查一件事情吗?”朱庭隆问。 “你现在是上官,当然可以安排我做事情。”都无羁道。 “帮我查查之前在昌兴县想要杀我的人是什么来头。”朱庭隆道。 都无羁沉默片刻道:“已经查出来了。” 朱庭隆惊奇道:“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确切的说,是知道哪个组织所为。那是一个叫觅的神秘组织。” “他们为何要杀我?我和他们有什么仇怨吗?”朱庭隆问。 “这个组织已经存在了五百年了,世人只知道他们在寻找一个秘密。从大宁到郑国再到平国都有他们的行踪。最近一年他们的活动频繁了很多。目前我们查到梁王与这个组织有密切联系,而针对你的行动,可能与军械失窃案有关系。”都无羁一口气说了他这辈子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原来如此,看来这军械失窃案与梁王有关系啊。”朱庭隆道。 一个存在五百年的神秘组织,他们在寻找一个什么秘密呢? 这个梁王又和军械失窃案有什么关系? 朱庭隆想的有些头疼便说:“你继续查吧,有消息跟我说。” 都无羁点了点头道:“遵令。” 朱庭隆觉得,当官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有人能为自己做事了。 “我再问一下,我这官能出去炫耀吗?” “不能。” “我有官服吗?” “没有。” “那我能怎么让别人知道我是四品金蝉卫指挥佥事?” “他们临死之前你可以告诉他们。在金蝉卫衙门里大家也会知道。” “……”朱庭隆一阵无语,他想了想又问:“你们有没有安排人暗中保护我?” “没有。”都无羁淡淡道。 “那有人杀我怎么办?” “你死了我们会给你报仇。” 朱庭隆诧异道:“仅此而已?” “难道你不想我们替你报仇?” 朱庭隆摆了摆手,直接不和他说话了,他一边走一边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都无羁。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才他是和空气在对话。 元信看到朱庭隆回来就迎了上去问:“公子刚才与什么人说话呢?” 朱庭隆道:“一个疯子。” “疯子?他没伤到你吧?”元信紧张的问。 “没有,他问我哪里有茅厕。” 元信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 朱庭隆进了沧浪园的时候恰好碰到王道要往外去,两个人正好碰了一下。 朱庭隆手里的锦囊一下掉到了旁边草地上,里面的物品掉了出来。 原来里面装了一块玉佩和一只银蝉。 王川慌忙扶住了王道,王道则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件物品。 朱庭隆收好东西,对王道深施一礼道:“老人家,刚才晚辈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您原谅则个。” 王道微微一笑道:“清岳,不必在意。” 朱庭隆一惊道:“老人家认识我?”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离京前夜 王道捋须笑道:“哦,我是王道,王恬的爹。” 朱庭隆一惊赶忙又施礼道:“原来是老太爷。” 王川在一旁插话道:“老爷子在你刚来的时候就见过你了,不过没出来与你见面。” 王道指了指朱庭隆手里的锦囊道:“刚才里面那是什么东西?看着还挺新奇的。” “哦,没什么,一些小玩意而已。”朱庭隆道,说完他把锦囊放回了怀中。 王川对王道说:“老爷子,马车在外面等着了,咱们还是先去吧。” 王道点了点头和朱庭隆道:“清岳,老夫先去办事了,有机会与你聊聊。” 朱庭隆拱拱手目送王道离去。 去到后院见到王女宗,王女宗邀请朱庭隆下午一起去京城各处逛逛。 午膳是在沧浪园用的,典型的越州菜系,王女宗说她还是不习惯吃京城的菜。 王女宗的母亲谢氏在用完午膳后过来看了看二人。 她对朱庭隆道:“婉儿是我们王家的掌上明珠,我们为她择婿的时候肯定要考虑很多因素。” 王女宗打断她道:“阿娘,阿爹已经答应清岳,只要两年之内他强过那韩尚奇,就让我嫁给清岳。” 谢氏淡淡道:“在你的婚事上你阿爹还要听我的呢。得我满意才行。” 王女宗气鼓鼓的不再说话,倒是朱庭隆道:“伯母,那怎样您才能满意呢?” 谢氏想了想道:“写的了诗词,上的了沙场。封王拜相,家财万贯。” “阿娘,你疯了吧?”王女宗皱着眉道。 谢氏道:“你小孩子家的懂什么?” 朱庭隆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伯母的想法我已知晓,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谢氏见已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了便起身离开了。 王女宗闷闷不乐的与朱庭隆出了沧浪园,一路上朱庭隆讲了好多笑话才把王女宗哄开心,让她暂时不去考虑那堵心的事情。 朱庭隆何尝不觉得堵心,他觉得自己低估了世族对于政治婚姻的执着。 两人在江宁的月波门市场逛了好些时候,朱庭隆给王女宗买了胭脂水粉,王女宗为朱庭隆添置了夏天的单衣。 走到了一家药铺前的时候,朱庭隆要求进去看看。 在这药铺中,果然有石碱出售,朱庭隆便买了好些。 王女宗好奇为何要买那么多石碱,朱庭隆只是说要给她点惊喜。 回到沧浪园后,朱庭隆在花园里采了好多玫瑰花瓣,又沿着河边采了一些薄荷的叶子。 到了晚上王女宗与朱庭隆坐在水廊边,她依偎在他的怀里。 两人看着天上的星星,王女宗说道:“如果我们能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就好了,没有任何人能限制我们。” 朱庭隆抚摸着王女宗的头发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女宗听着朱庭隆的安慰心情好了一些,这时朱庭隆缓缓的哼起了一首儿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王女宗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地上的虫鸣,她觉得朱庭隆哼的歌那么的柔和那么的好听,仿佛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真好听。是你写的吗?”王女宗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不是,是我小的时候学会的儿歌。”朱庭隆微笑道。 “教我唱。” “好。黑黑的天空低垂~” “黑黑的天空低垂~” …… 将王女宗送回卧房后,朱庭隆回到了王家给自己准备的房间。 他拿出元信已经为他准备好的石灰粉、猪油,还有白日里买来的石碱。 “公子,你不睡觉干什么呢?”元信睡眼惺忪的问。 “哎哟,你吓死我了,你不是跟王川住一起了吗?”朱庭隆道。 “王川打呼噜太厉害了,吵得我整夜的睡不着。我就寻思着来公子这里凑合一晚上,你睡床上,我这不打地铺吗?”元信指了指床道。 朱庭隆道:“别睡了,起来给我帮忙。” 元信爬起来走到桌前,只见下午给他准备的大瓷碗里已经分别放好了石灰粉、猪油。 “你把这猪油拿去后厨融化掉,再抱回来。”朱庭隆道。 “这个时候,后厨都没人了啊。”元信道。 “就是没人才去啊,相信以元大哥的能力,这点小事难不住你。”朱庭隆坏笑道。 元信只好抱着那只装了猪油的碗离开了房间。 …… 次日一早,王皓来将朱庭隆叫起床,朱庭隆推开门的时候顶了两个黑眼圈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你不是说用过午膳后要走吗?我今日告了假,送送你。”王皓端详着他道。 朱庭隆看了看日头道:“知道了,这就准备准备。” 这时元信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王皓一看这个大个子也顶着俩黑眼圈,顿时笑了。 “你俩这是怎么了?” “元大哥他昨晚打呼噜,太吵了。”朱庭隆用下巴指了指元信。 元信忙道:“对对对,把我自己都吵得睡不着了。” 王皓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朱庭隆回屋收拾停当后,拿了两白两黑四个小瓷罐子去找王女宗。 王女宗见他黑眼圈很重就问:“你这是怎么了?” “给你弄这个弄的,熬了一夜。”朱庭隆放下那些瓶瓶罐罐道。 “这些是?”王女宗诧异的问道。 朱庭隆拿起那黑色的罐子道:“这是洗发膏,薄荷味的。” 王女宗接过罐子看了看里面淡绿色的膏体问:“这东西能洗头发?” “嗯,以后再也不用皂荚了,这个好用而且洗完头发头皮很清爽。”朱庭隆笑道。 他又将白色瓷罐递给王女宗道:“这是沐浴膏,玫瑰香味的。” 王女宗接过来一看,里面是玫红色的膏体,闻了闻果然是玫瑰香的。 “你是怎么做出来的?”王女宗惊讶的问。 “还记得昨天咱们买的石碱吗?还有我在花园采摘的玫瑰花。”朱庭隆眨了眨眼。 王女宗惊道:“用这些能做出来?那以后再也不用皂荚和胰子了。” “不用了,有这个就够了。婉儿,你弄一点洗洗手试试。”朱庭隆道。 王女宗就弄了一点在手上在铜盆里洗了洗手,她惊奇的瞪大了眼睛道:“果然很滑腻洗的很干净。” 抬起手来闻了闻她又道:“真的很香呢。” 她满眼喜欢的看着朱庭隆,感觉自己对这个人的喜爱已经是无以复加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十章 离京 月波门码头,元信已经跳上了船,王皓兄妹在与朱庭隆说着话。 “两个月后我要去江陵城参加天下文会,等文会后我再来看你。”朱庭隆对王女宗道。 王女宗点点头说:“那你可要好生准备,为大宁争光呢。” 王皓插话道:“他一定没问题的。咱们大宁这次能不能压过平国就看他了。” 朱庭隆拍了拍胸脯道:“等我好消息。” 这时就见码头上的人纷纷往两边散开,一队仪仗从散开的空间行了过来。 仪仗的后面是两辆马车,王女宗一眼就认出了后面那辆是三公主的马车。 “三公主来送你了,估计四皇子也在。”王女宗轻声道。 朱庭隆仔细瞧了瞧发现前面马车旁边有几个官员随行,其中一个是常辉。 “鲁王也来了。”朱庭隆对王女宗指了指那马车。 三公主和四皇子从马车里下来后就走到前面的马车下,那马车的门帘挑开,鲁王颤巍巍的从里面下来,三公主和四皇子一人一边搀扶着他往这边走来。 朱庭隆带着王皓和王女宗迎了上去,他对鲁王、三公主和四皇子深施一礼道:“庭隆何德何能,让老殿下和公主、四皇子殿下前来相送。” 三公主道:“本宫可没想来送你,是大伯和弟弟非要来送你。” 朱庭隆对鲁王道:“老殿下,你这大病初愈要好好休息啊。” “不碍事的,今天感觉好多了,本王也想出来走走。”鲁王微笑着道。 “朱师父,你走了我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怎么向你请教呢?”四皇子问。 朱庭隆略一思索道:“殿下可将问题记下,交给女宗,她会寄送给我。另外两月之后不出意外我会再来京城的。” “我不能直接跟你通信吗?”四皇子问。 朱庭隆轻轻咳了两声,他主要是不想让有心之人发现他与四皇子的关系。 三公主道:“清岳的做法比较妥当,你就这么做就好。”三公主也认为现在稍微低调一些更好。 鲁王在旁微微一笑道:“清岳,本王有话想与你单独说说。” 朱庭隆便搀扶着鲁王走到了稍微空一点的地方。 只听鲁王道:“我本无心参与这立储之事,但这皇家终要选择一个好的继承人。当今皇上的几个皇子中,老四绝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朱庭隆一惊,难道鲁王不希望我支持四皇子吗? “但老四一定是最纯良的那个,也必然是最可能成为圣君的那个。以前他因皇上不喜,自我放纵。我观他在你的调教下已浪子回头,你可要趁热打铁,让他走上正途,或许还可一搏。” 朱庭隆长舒一口气,原来是来劝我好好辅导的,他便对鲁王一拱手,却被鲁王把手按了下去。 鲁王道:“不要告诉他我的想法。我要给他泼凉水,让他一直努力。” 朱庭隆重重点了点头道:“庭隆记住了。” “还有,你要把那皇家冶炼公司弄起来,本王好在皇上面前把这事圆过去。”鲁王微笑着看着朱庭隆道。 朱庭隆笑道:“老殿下不必担心,我一定给您个交代。” 说完话,朱庭隆又搀扶着鲁王回到马车前,鲁王道:“本王先上车了,这水边风凉,有些受不住。” 众人便将鲁王扶上了马车,这时王女宗端着一个木盒过来递给三公主道:“这是清岳做的好东西。” 三公主接过,好奇的打开了盖子看到一白一黑两个瓷罐子。 “这黑的是薄荷洗发膏,白罐里是玫瑰香沐浴膏。他做了两份,我当然不敢专享,要送殿下一份。”王女宗解释道。 朱庭隆看了一眼王女宗,王女宗冲他眨了眨眼。 原来王女宗没有和朱庭隆商量就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她希望三公主姐弟能对朱庭隆有所助力。 三公主点了点头让旁边的宫女收下,问朱庭隆:“你还会做这个?” 朱庭隆道:“我会的东西多着呢,就看大宁给不给我施展的机会了。” “嗯,很好。”三公主说完看向四皇子道:“与你朱师父道别吧,本宫该把你送回宫了,出来这几天了也该回去收收心了。” 四皇子上前刚要行弟子礼,被朱庭隆制止,他道:“以后在人前就不要行弟子礼了。” 四皇子这才作罢道:“全听朱师父的,那我与皇姐先行回去了。朱师父一路保重。” 朱庭隆拱手对姐弟二人道:“公主殿下、四皇子殿下,庭隆也该上船了。” 朱庭隆转身登上了来时的那艘船,对着王女宗摆手道:“等我回来。” 王女宗重重点头道:“好,我等你。” 王皓也摆着手道:“给大宁争光啊!” 船开始缓缓移动,朱庭隆立在甲板上道:“等我的好消息!” 三公主问了一句:“什么为大宁争光?” “两个月后江陵城又要举办天下文会了,据说这次只有在学的学生可以参加。国子监和越州学宫都收到了邀请。”王皓解释道。 三公主默默记下,回头跟唐祭酒了解一下详情。 王女宗和王皓看着离去的公主仪仗,也上了自家的马车往沧浪园行去。 “二哥,你觉得如果阿娘不支持我和清岳,我该怎么办?”王女宗问道。 “要我说,如果阿娘不支持你们,你就跟那小子私奔。二哥我会经常去看望你的。”王皓已经彻底成了朱庭隆的拥趸。 王女宗嗔道:“二哥,我说正经的,有什么办法能让阿娘同意?” 王皓想了想道:“让谢家支持,阿娘也就没话说了吧?” “可阿娘是谢家二房的,他们二房一直就想借王家壮大实力,不然也不会将我也过继过来。”王女宗对于生父谢杰一直是有怨气的,总觉得自己像一件商品一样被谢家送给了王家。 王皓安慰道:“这在世族之间是人之常情,世族为了壮大力量互相联姻,空了你给清岳写信让他与谢家二房多来往,争取一下支持。” 王女宗默默的点了点头,但在她的认知里,谢家二房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他们一定更希望自己嫁给其他世族,好让二房在谢家地位更高一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豫章会议 离开了江宁后朱庭隆乘坐的船沿着大江一路逆流而上,这一路要在大江上走八百多里,然后进入彭蠡泽,纵穿彭蠡泽再走三百里陆路。 朱庭隆盘算着这一路的耗时,因为多数情况下是要逆流,所以时间就要长一些,大概需要六七天的时间。 不过朱大衙内也乐于有这么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可以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知识体系,做一个著书计划,以及四层楼学生的培养计划。 虽然在沧浪园的时候他说服了王恬优先在越州学宫试点除了儒学之外的其他学科,但是没有像样的教材,试点未必会成功。 既然要发展生产力,那必须要发展自然科学,自然科学则必然要依赖数学。 朱庭隆已经写好了《数之学》和《中等数学》,《数之学》是教授加减乘除、正负数和分数等基础数学知识,《中等数学》则是开始引入了方程式、平方、开平方以及多元方程。 那下一本就要是《高等数学》了,这高等数学就要开始引入几何学和概率学以及统计学的知识了。 在数学之后朱庭隆打算给已经写好的《物之理》和《化学》做升级版,分别是《高等物理》和《高等化学》。 《高等物理》在之前力学的基础上加入热学、声学、光学和电学的内容,希望能作为星星之火引起大宁物理学的燎原之势。 《高等化学》则更加具备实用性,他打算重点引导材料学的发展,大宁的材料实在是过于落后,以至于很多行业都受其限制。 此外他还计划将农学和医学也纳入著书的范畴,但苦于自己在这些方面知识也不足,只能有多少写多少了。 写书的日子十分的枯燥,但好在极好的转移了注意力。 当他再次关注行程的时候,船已经驶入了彭蠡泽。 彭蠡泽是越州第一大湖,之所以称为泽是因为这里大多数水域水深不超过一丈,以至于旱季与雨季时彭蠡泽面积相差极大。 据说在雨季时彭蠡泽的面积是旱季时的六倍,沿湖居民雨季以渔为生,旱季则以农为生。 朱庭隆与元信立在船头看着这广阔的水域,顿觉心情大好。 “元大哥,你看这大好河山,怎能不让人生出爱护之意。”朱庭隆指着彭蠡泽和它岸边的老君山道。 元信道:“是啊,公子。当初我就是不想这大好河山让东胡人糟蹋了才从军的。” “也不知道淼儿他们到没到豫章郡,咱们也一直没跟他们说去了京城。”朱庭隆道。 元信被闪了一下,公子这话题转变也太快了…… “公子,从昌兴县到豫章郡不过六七百里的陆路,他们这会早就应该到了。”元信算了算路程道。 “常辉还要比我们晚两天到,这书局的事可要抓紧时间了,约定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主要是公子需要的东西多,正常开个书局哪要这么多东西。” 朱庭隆笑了笑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准备充足了之后这书局,应该叫越州文化出版公司,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惊喜的。” …… 大宁京城江宁城,建康宫西侧的值房内。 大司徒谢璇正在闭目养神,他的长子谢欢以通事郎的身份正在批阅各官员递上来的折子。 谢璇现在是故意在锻炼谢欢的理政能力,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些眼花且精力不足,这些折子大部分都是直接由谢欢来处理。 因为谢璇的职位是大司徒录尚书事,又称大尚书,因此朝中很多人管谢欢叫小尚书。 大家也都看得出来,虽然谢欢名义上只是个通事郎,但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权力,一时无人敢招惹。 谢璇上台以来为了笼络韩家,他向泰安帝提议由韩家的家主韩温出任大司马。 大宁的大司马是军队的实际最高统帅,全国的军队理论上都受大司马节制。 韩温是韩尚奇的大伯,韩豁的异母兄长。 “父亲,这里有一本大司马上的折子。”谢欢抬起头来看向谢璇。 谢璇嗤之以鼻道:“又是要钱粮吗?” “不是,这次是建议朝廷择机北伐,夺回益州和剑州。”谢欢道。 “嗯,这韩家就是些兵痞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打。”谢璇缓缓睁开眼睛道。 “那我给他回复个暂缓吧。”谢欢提起蓝笔准备批掉这本奏章。 谢璇道:“他们是想把益州剑州夺回来给他们的荆州当屏障的。” “不是还有夔州吗?”谢欢问。 “这幸亏是平国的小皇帝没什么志向,国内又乱,不然让窦擒虎出关,夔州还不是轻而易举就失守的。”谢璇道。 窦擒虎是平国的上将军,守卫南疆三十年,勇猛善战且深谙谋略。 泰安六年窦擒虎率军越过大宁国界,仅用了月余就攻下了益州和剑州。 平国当时的皇帝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封他为镇南王,经略雍州、益州和剑州三州,一时风光无两。 近二十年来,窦擒虎不时派兵袭扰大宁边境的夔州,夔州也已是破败不堪。 但今年初平国老皇帝驾崩,老皇帝的宠妃与朝臣勾结害死了太子,立自己的小儿子做了皇帝。 平国内部各派势力互相攻伐,乱了两三个月后总算重新回归平静。 但小皇帝对窦擒虎坐山观虎斗的行为十分不满,已下旨将其调往西域,但窦擒虎迟迟没有动作。 “这个时候北伐,不是给窦擒虎不能离开的理由了吗?”谢璇对谢欢道。 “儿子明白了。” “你不明白!如果我们不让韩家北伐,那就等同于跟他们对着干了。所以要有个两全之策。”谢璇冷笑道。 “请父亲指点。”谢欢道。 “北伐,可以伐郑嘛。反正他也不敢打赢,打赢了岂不是说梁王守了这些年的北境白守了。”谢璇道。 谢欢恍然大悟,提笔写下“议伐郑取青州之策。”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家冶炼公司筹备组 当朱庭隆与元信在彭蠡泽岸边换了马车又行了两日后,终于到达了豫章郡府。 豫章郡属于越州大郡,西部北部是平原,东部南部多山,物产丰富人杰地灵。 因此这郡城也是比较繁华,当朱庭隆到达了豫章郡城南门的时候,坐在马车外的元信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城门口的淼儿和杨胖子。 杨胖子也看到了元信,他赶忙叫道:“元队长!” 淼儿听到叫喊声顺着望去,果然看到了元信。 马车停下,淼儿和杨胖子跳上车,随着一起进了城。 “你们到了几天了?”朱庭隆笑道。 “都到了六天了,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淼儿噘着嘴道。 “就是就是,我们就差顺着你可能走的路线去寻找一遍了。”杨胖子附和道。 朱庭隆摸了摸淼儿的头道:“我和元队长去了趟京城。” 淼儿立刻提高警惕问:“你去找女宗姐姐了?” “顺便,我主要是去找鲁王殿下取得在豫章郡开采铜矿的许可了。”朱庭隆解释道。 但即使是顺便,淼儿依旧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杨胖子惊异道:“鲁王?你居然见到皇族了?他们长了几个头?” 朱庭隆捅了杨胖子一拳道:“想什么呢?他们也是普通人,也会生老病死,能有几个脑袋?” 元信听罢也哈哈大笑道:“我居然跟着公子见到了王爷、公主、皇子。还别说那公主长的真好看,就是冷淡点。” 淼儿嘟着嘴问:“女宗姐姐有没有想我?那公主是不是喜欢你?” “你女宗姐姐可想你了,还让我给你带了礼物。至于公主喜不喜欢我,那还用问吗?人人都爱朱庭隆。”朱庭隆对着淼儿眨巴眨巴眼道。 淼儿想起了母亲高氏给自己说的话,像公子这样的人,肯定会有很多女子喜欢,果然说的没错。 在杨胖子的指引下马车来到了豫章郡城中的入家客栈,到了之后朱庭隆发现他们已经入住了客栈的“非常重要的客人”房间。 “淼儿,你们怎么住进来的?”朱庭隆惊异道。 “你的这个牌子在我身上啊。”淼儿把那块威埃披的白色牌子拿出来晃了晃。 朱庭隆拍了拍脑门道:“都让你学会了。” 这时赵大有推开房门,看到了朱庭隆,兴奋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朱庭隆的手道:“我万能的老大,你可想死我了。” “去去去,一边去。”朱庭隆笑道。 “真本事没学到,马屁功夫倒是见长。”朱庭隆又踢了赵大有屁股一脚。 赵大有嘿嘿笑道:“本来我是想到越州就停下的,但是想到你这次又要做大事,我就来跟着你观摩学习了。” “好!这次就让你牵头这个项目了。”朱庭隆指了指赵大有。 几人帮着朱庭隆把带着的东西放进了房间,杨胖子问朱庭隆:“你这两个箱子怎么这么重?” “这里面装的是石碱,我在越州没见到品相这么好的,就多买了点,以后有用的。”朱庭隆打开那两口箱子道。 杨胖子见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便觉得索然无味。 “牛顿派来了什么人?”朱庭隆问。 赵大有道:“牛总工亲自来了,他说公子每次发明新东西他都要参与。” “嗯,不错,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朱庭隆带着几人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一棵大树下有一张石桌,朱庭隆坐在了石桌旁边道:“广存,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咱们开个会。” …… 牛顿端详着朱庭隆画出来的图纸道:“这个炉子是用来炼铜的吗?” “没错。”朱庭隆指着图纸给牛顿和他带来的工匠解释这个炉子的工艺和原理。 炉子的内壁要用耐火砖建造,上部有废气排放口,中间一根管子竖直插入炉中。 插入炉中的管子用于向炉中通入空气和粉碎后的矿粉,在高温及炭粉的作用下,铜矿中的铜被还原后熔化,从下部的排放口排出。 排出后的高温铜水经过第二个转炉去除杂质后进入冷却坑或模具中。 “这与现在常见的冶炼方法不太一样啊。”牛顿疑惑道。 “就是要改变现在的方法,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和纯度。”朱庭隆道。 这可是前世大名鼎鼎的艾萨熔炼法,炼铜炼铅都可以用。 豫章郡东部铜矿、铅矿、煤矿都有,而且还有朱庭隆一直寻找的石墨矿,简直是朱庭隆梦寐以求的宝地。 这次借着皇家冶炼公司的名义得把这些都搞定,以后无论是印刷还是造铅笔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牛顿想了想道:“我们试试吧,先去找材料,这附近高岭土比较多,耐火砖应该问题不大。” 朱庭隆又拿出了另一张图纸,这张上面显然不是器械,他对赵大有说:“来,到你了。” 赵大有坐过来看了下那图纸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项目?” “对,要管理好一个项目,就要有计划根据计划去逐步推动。你负责这个项目,那就是项目经理。”朱庭隆道。 赵大有在朱庭隆的指引下将这项目计划看完,他有些后悔说想要跟着学习的事了。 朱庭隆则死抓着不放,要求他必须按照上面的时间和标准完成各项任务。 “别怕,不是还有我呢?过几天鲁王还会派一个心腹过来,到时候这个项目会进展很快的。”朱庭隆拍了拍赵大有的肩膀。 赵大有苦笑着道:“好吧,下午我先找人去探矿,看看你所说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有矿再说。” 朱庭隆通过豫州的石碱矿推测,这个地球跟前世的地球没什么区别,那这豫章郡的山里一定有大量的铜矿。 “你要相信我。一定会有矿的,你去招聘几个老矿工与你去探矿。杨胖子去雇佣炼铜的劳工,我去疏通豫章太守那边。咱们同步进行,晚上碰头将进展汇总。” 朱庭隆说罢将项目计划递给了赵大有道:“来吧项目经理,从现在起我们都听你差遣。” 赵大有接过计划道:“行,那我就硬着头皮上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皇家冶炼公司 豫章郡本来矿产冶炼就很发达,因此赵大有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矿工。 但老矿工们看到赵大有拿着的那地图时都摇头表示那里不可能有铜矿,以前早就有人去探过。 但赵大有执意要去,考虑到这个年轻人给的报酬是非常的丰厚,矿工们也就愿意陪他去一趟地图上的祝家村了。 另一边杨胖子洒出大把的银子后,当天下午就招募了一支六十人的炼铜队,炼铜队在杨胖子的带领下来到入家客栈,由牛顿带来的一个有炼铜经验的工匠进行培训。 而朱大衙内到了豫章郡衙门后将自己所有的名号祭了出来。 在王恬忘年交、卢晟伦的熟人、越州学宫五层楼学生等名号的加持下,豫章太守友好的接见了他,并对他大加赞赏。 在友好又祥和的气氛中,朱庭隆拿出了那份与鲁王签署的合同,顺便递上了越州发展公司半成股份的转让书后,豫章太守秉公处理了这件事。 拿到采矿许可的朱庭隆,带着淼儿和元信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 “有名真好啊!”朱庭隆开心的说。 “公子现在名号估计都已经出了大宁了吧?”淼儿的娃娃脸上也挂满了喜悦。 元信道:“现在不好说,但过一个多月天下文会过后,公子一定会名满天下的。” “一说这事提醒了我,我还得抓紧把这边弄的差不多就要回学宫,看看学宫后续的安排。”朱庭隆摸着下巴道。 说着说着就回到了入家客栈,看着满院子的炼铜工人在培训,朱庭隆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来快要走入房间的他又出来对负责培训的工匠道:“我来跟大家说两句。” 工匠将培训的扩声筒递给了朱庭隆,朱庭隆大声道:“各位兄弟们,首先恭喜你们成为大宁皇家冶炼公司的首批员工!” 炼铜工们开始嘁嘁喳喳讨论起来,来的时候只说要炼铜,没人说什么皇家冶炼公司。 朱庭隆见状道:“这皇家冶炼公司是由皇家作为主要东家的一家公司。也就是以后你们就是给皇家做活了!” 炼铜工们马上兴奋起来,这要是说出去得多有面子啊。皇上是我的东家,老子给皇上干活的。 “我想与大家说的是,既然加入了公司,就是我们的兄弟,我希望大家在学好技能的时候注意安全生产!你们每个人都是公司的财富,公司不愿意损失你们任何一个人。” 这些炼铜工以前也在大大小小的矿场干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们真正的当人一样对待,把他们的身家性命当一回事来说。 “在此我代表公司给大家承诺,会给大家配备最好的保护用品。还有,每个人除了日常的工钱外,还能得到一份医疗补助和营养补助,确保你们每个人身体好好的。” 工人们开始迫不及待的问:“什么时候跟我们签用工契约啊?” 杨胖子惊奇的看着朱庭隆,就这么两句话就把工人的工作热情给调动起来了? “下午的培训结束后会有一个考核,考核合格的会立刻签署契约。我的话说完了,请大家认真做好培训!” 朱庭隆将扩声筒递还给了那位工匠,培训继续进行。 到了晚上,据杨胖子说,那六十名工人全部通过了考核,而且考核成绩都非常好。 赵大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客栈,他看到桌上的茶壶薅过来就一顿牛饮。 “赵经理这是咋了?”朱庭隆笑道。 赵大有摇摇头道:“没找到矿。” “那明天继续吧。一定会找到的。”朱庭隆安慰道。 当晚经过赵经理的梳理,所有任务就他的找矿没完成。 …… 次日,找矿,无果。 又一日,找矿,无果。 朱庭隆也开始着急了,这要是真找不到该怎么办。而赵大有已经是备受打击,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蛋。 当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明天探矿也探不成了。”赵大有灰心道。 “唉,只能休息一天了。”朱庭隆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有问题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雨终于小了下来。 赵大有蔫不拉几的吃着午饭,淼儿蹙眉道:“找不到的话是不是可以换个地方?” 朱庭隆没有回答,他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突然哐当一声,饭堂的门被撞开,一个戴着斗笠身穿蓑衣的人出现在门口。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护卫队的大刘。 “找……找到矿了!”大刘激动的喊道。 朱庭隆和赵大有跳起来上前一人抓着他的一只手道:“在哪?” “就在祝家村旁边的一条叫朱砂硔的大沟里!”大刘把滴水的蓑衣和斗笠脱下扔在门口喘着粗气道。 赵大有奇怪道:“那个地方我们去过啊,当时怎么没找到?” 淼儿给大刘端过来一碗茶,大刘咕咚咕咚喝完后道:“昨晚的暴雨导致那条大沟边上坍塌了好大一片,后来又被雨水冲刷,铜矿就漏出来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赵大有兴奋的叫着。 “那铜矿质地如何?量大不大?”朱庭隆更关心的是以后的事情。 大刘道:“探矿的矿工说,质地非常好,超过他们以前见过的所有铜矿了。量的话我说不上来,反正现在整条沟的一边全露着矿,一直延伸到山里面。” 朱庭隆点点头道:“那这应该就是我要找的矿脉了,走,咱们去瞅瞅!” 几人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随着大刘上了马车,马车出城后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在泥泞的山路上停了下来。 朱庭隆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周围,果然在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一条巨大的沟壑,沟壑顶上有几个人正在拿着铁钎在裸露的矿脉上打洞。 赵大有和朱庭隆互相搀扶着走到近前,一个老矿工道:“这地方我来过几次,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的矿,都埋在土底下了。” 朱庭隆抓起一把碎了的矿石问:“这矿脉长不长?” 老矿工道:“以我的经验,至少有三四里长,宽的话由于埋在土底下,不好估算,但就露出的这块也够我们采好几年了。” 朱庭隆听到这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赵经理加油干 朱庭隆看看从云层裂缝里投射下的一缕阳光,将蓑衣和斗笠脱下来,他笑笑道:“广存,这场雨简直就是给我们下的。” 赵大有也来了精神,全不似之前那副模样,他点点头道:“可不是吗?牛顿他们的炉子材料也都备好了,不远处就有煤矿,已经和矿主谈妥了价格了,快的话四五天就可以开始试炉了。” 试炉是炼铜时的第一个环节,这个环节的目的是检查炉子的耐高温能力,也是工艺流程的初次检验。 回到客栈时牛顿等人已经在等候他们了,赵大有兴奋的拿出了项目计划,在找矿任务后面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对钩。 牛顿道:“那现在就看我们的熔炉了,我也给项目经理汇报一下,目前熔炉的炉体我们已经试组装完毕,旋转炉也没问题了。” “那就是可以准备开工了?”赵大有道。 牛顿摇了摇头说:“有一个关键的设备我们没有考虑到。” 赵大有忙问:“是什么设备?” “鼓风设备。”朱庭隆淡淡的说。 牛顿点头道:“是的。以前小炉炼铜使用风箱就可以,但这个炉子风箱根本不行。特别是通料管要同时通进大量的风,风箱做不到。” 朱庭隆问:“那朱砂硔是不是有条河?” 赵大有道:“就在矿脉旁边就有条河。” 朱庭隆把牛顿叫到身边用他心爱的石墨笔一边画一边给他讲解。 “还可以这样?”牛顿惊讶道。 “为什么不可以?”朱庭隆把图纸交给他道。 牛顿马上说:“那我们的珍妮机和织布机都可以改造成水力的了。” 朱庭隆摇了摇头说:“我们现在还不需要这样,我首先先让那些没有土地的农民变成工人,等其他产业发展起来我们再考虑升级。” 说到底,朱衙内是认为现在的机器需要工人,正好解决就业问题,等以后各行各业都发展起来,工人不够用的时候再考虑升级为水力。 毕竟现在的生产力如此低下,各种物资的需求也没有那么巨大。只能先让人力不能及的工作先转为水力来实施。 朱庭隆对牛顿说:“你明天就着手把这水力鼓风机做出来,这边冶炼铸造发达应该不难。” 牛顿点了点头道:“最多两天时间。” 朱庭隆与赵大有又过了一遍计划,感觉大概没什么太多难点了便对赵大有道:“赵经理你加油吧,这将是你第一个项目。” 赵大有忙问:“你这是要撂挑子啊?” “我得回学宫看看天下文会的事情了。”朱庭隆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道。 “那我要是遇到问题怎么办?”赵大有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处理好。 朱庭隆拍了拍他肩膀道:“别怕,你一定行的。如果真的解决不了,就去豫章太守衙门寻求帮助,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另外常辉来了之后,也会帮助你的。” 赵大有苦笑道:“感觉这辈子就是被你玩的命。之前给我劳动改造,现在有进行项目改造。” 淼儿笑道:“公子说过,改了还是好样的。你看你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 这话顿时让赵大有如喝了蜜一般,终于他勇敢的承担下了这个项目。 朱庭隆也在心里暗暗庆幸,总算可以做甩手掌柜了,等赵大有起来后再不断带徒弟,以后他只需要做好规划就行了。 “牛总工,你也好好干,过段时间我打算让我老爹成立一个昌兴工程设计院,你任副院长。”朱庭隆对牛顿说。 一向不苟言笑的牛顿居然笑了笑说:“要做就做院长。” “那行,你做院长,但是你要自负盈亏。”朱庭隆诡异的笑了笑。 “合着你在这等着我呢?”牛顿一下子悟出了朱庭隆的诡计。 朱庭隆道:“你不用担心,珍妮机、飞梭、水力鼓风机都算设计院的原始资本,你们可以随意出售。” “你就不怕你的对手买了去超过你吗?”牛顿问。 朱庭隆摇摇头道:“我不怕正当竞争,怕的是有歪心眼的人。” …… 次日一大早,朱庭隆便带着淼儿和元信、杨胖子往越州城赶路了。 朱庭隆带上杨胖子的目的就是给他壮门面,大佬带保镖哪有只带一个的。 好在护卫队那边有杜景在,他和元信并不担心护卫队的训练质量。 行了一日后,朱庭隆就觉得脑瓜子疼,果然这马车不如船稳当。 淼儿倒是没什么感觉,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宁人,淼儿认为马车就应该是这样的。 “总有一天,我要让这路面变得平坦……”朱庭隆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 朱庭隆深信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如果交通不方便,以后即便生产出工业产品也无法便捷的运输出去销售。 他突然想起了县城里吼山那条路,也不知道张大鹏修的如何了。 等书局的事情差不多了之后也就到了端午节了,到时候要回一趟家,顺便带着干娘和老爹私下再见见。 老爹的终身大事可是一直在我心里排名很靠前的。 朱庭隆胡思乱想着,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元信从车窗处对朱庭隆道:“公子天快黑了,咱们要不就在客栈住下吧。” 朱庭隆抬头看了看天道:“行,就先住下吧。休息休息,明天继续。” “明天中午就能到了。”元信道。 杨胖子从车上跳下来,接着淼儿下了车。 朱庭隆道:“还特么是不是兄弟啊,怎么不扶着我啊?” “你一个老爷们自己不会下啊?”杨胖子嘿嘿笑道。 朱庭隆摇了摇头一下跳了下来,他看了看眼前的小客栈,说道:“杨胖子,快让他们准备饭菜,我饿坏了。” 一行人坐在了客栈的饭堂中,等着开饭。 店主过来与几人攀谈:“几位客官这是从哪里来啊?” 杨胖子道:“从豫章郡来。” “那你们口音可是不像豫章的。”店主一副我可是见多识广的样子。 朱庭隆笑笑说:“我们是虞城郡的,去豫章郡做点生意。” 那店主笑了笑道:“哦,虞城郡可是好地方,听说出了个才子,开了些啥公司,很有钱。” 杨胖子拍了拍朱庭隆道:“真巧,这……” 元信啪的一拍桌子打断了杨胖子道:“店家,你这饭菜怎么这么慢?” 杨胖子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不再说话。 那店家一愣,赶忙道:“我再去催催。” 说罢便小跑着往后厨而去,待转到拐角处的时候他拿出一张画像看了看,冷笑了一声。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纳命来 朱庭隆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睛慢慢聚焦,这屋子是一间柴房,我不是在饭堂里吃饭的吗? 想到这,他意识到事情不对,赶忙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元信和杨胖子背对背绑成了粽子,他马上想着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和一个人也背对背绑着。 他用手捏了捏背后的人,嗯,估计是淼儿了…… 他往旁边一看,发现还有两人也被绑在了屋里,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男一女。 “这是进了黑店了啊?”朱庭隆心里暗道。 他用力捏了捏背后的淼儿,但淼儿毫无反应。 他使劲用舌头试图将塞在嘴里的布顶出来,但事与愿违。 以前看电视总是想为什么被绑架的人不用舌头顶出来,现在看来是真的顶不出来。 柴房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是谈话声…… “看清楚了吗?” “没错,跟画像上一样。” “哼,今天我就要了他的命给我兄弟报仇。” 柴房的门咣当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身旁跟着那个客栈的“店主”。 “店主”拿着火把指了指朱庭隆道:“就是他了。” 那大汉看了一眼朱庭隆,又看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道:“怎么这么多人?” “这一男一女是这客栈的老板两口子,那俩是这姓朱的带来的人。” “那没办法了,一个活口都别留。”大汉吩咐道。 “遵令!” 大汉缓缓走向朱庭隆,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道:“小子,今天就要拿你祭奠我那死去的兄弟。” 朱庭隆呜呜呜的想要说话,大汉一把把他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好汉,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朱庭隆大口喘着粗气道。 那大汉冷冷一笑道:“你是不是朱庭隆?” “不,我叫赵大有……”朱庭隆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大汉一巴掌。 “少跟我装蒜,你的画像我们都拿到了,你还想冒充。”大汉冷冷的说。 “我何曾害过你兄弟?”朱庭隆眼冒金星,晕晕乎乎的问。 “认识吗?”大汉拿出一张画像问。 “不认识。”朱庭隆觉得古人画像都差不多,并没有认出画像上的人。 “我提示你一下,让你死的明白。军械失窃案……” 朱庭隆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起了那个死在狱中的王铁匠。 大汉托起他的下巴道:“想起来了?” 朱庭隆默不作声,大汉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匕首抵在朱庭隆的胸口。 “兄弟,哥哥来给你报仇了。小子,纳命来!”大汉手上力道开始向刀锋传递。 突然柴房里的人听到外面一阵喊杀声,大汉准备打开窗户看一下情况,结果一道鲜血溅射在他脸上。 那“店主”伸头去看外面的时候,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再看他时,已成无头尸,人头就在地上圆瞪着眼睛。 大汉赶忙跑到朱庭隆面前准备用他做人质,结果一道白光从窗外闪入,那大汉居然被一柄剑钉在了墙上。 一个头戴白色斗笠,蒙着白色面纱的女人出现在窗外。 同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疤脸男人出现在门口。 “你来还是我来?”疤脸男人道。 “把我的剑还给我就行。”那女人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朱庭隆被刚才的一幕惊的喘不过气,当看出二人救了自己的时候,这才心下稍定。 疤脸男人走到大汉面前把剑拔了下来,那大汉噗通摔在了地上,伤口涌出大股鲜血。 “说,你是什么人?”疤脸男人冷冷的说。 “嘿嘿嘿,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话说到这里,大汉的人头也应声落地。 疤脸男人道:“不肯交代就做尸体吧。” 他把那柄长剑在大汉身上蹭了蹭,扔给了窗外的女人。 “你和顾大娘是什么关系?”疤脸男人说出这话时却发现窗外已然没了人影。 “都无羁?!”朱庭隆这才看清疤脸男人的样子。 “是我,指挥佥事大人。”都无羁一抱拳道。 “快给我松绑。”朱庭隆道。 “再绑一会吧,难得能消停会。”都无羁检查起了尸体。 他简单的看了看,对朱庭隆道:“是军士,不过看不出是那支军队的。” 说罢他用自己的短刀割断了捆绑着朱庭隆的绳子。 “他们怎么还没醒?”朱庭隆指着元信等人道。 “因为你有那个。”都无羁指了指朱庭隆那串黑色手串。 朱庭隆抬起胳膊看了看,这才想起韦不伍说的话。 “不过好像没那么神,不是说百毒不侵吗?”朱庭隆自言自语道。 “如果没有它,你已经死了,正是它让你提前醒来,这才拖延了时间,给了我救你的机会。”都无羁道。 “他们什么时候能醒?”朱庭隆指了指淼儿他们。 “一两个时辰吧。”都无羁把短刀插回刀鞘。 “刚才那个女的是谁?” “不认识,她跟了你一路了,但应该不是要杀你。看她的剑,应该和天下第一剑客顾大娘有关系。”都无羁道。 朱庭隆站起身道:“这大汉和军械失窃案中死在狱中的王铁匠有很深的关系,他刚才自己说的。” 都无羁闻言想了片刻道:“原来是他的人。” “谁的人?那个神秘组织?”朱庭隆追问道。 这时元信居然哼哼唧唧的醒了过来,果然身体底子是要好很多。 都无羁见状从窗户里翻了出去道:“我先走了,朱大人多保重。” “哎……你……”朱庭隆趴在窗户上看着都无羁几步就消失在夜色中。 朱庭隆摇了摇头道:“都是什么啊?话也不说完……还好意思叫我大人。还有天下第一剑客为什么是个大娘?” “公子……”元信虚弱的对着朱庭隆喊道。 朱庭隆赶忙上去把元信和杨胖子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把淼儿扶着倚在墙上。 元信摸着脑袋站了起来,一看屋里的两具掉了脑袋的尸体,顿时一个激灵。 他诧异的看着朱庭隆,朱庭隆苦笑道:“不是我杀的,有人救了我们。” 元信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走上前去看了看那大汉的左手中指,又跑上去看了看门口尸体的左手中指。 “是老镇北军的人。”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镇北军的印迹 朱庭隆骇然道:“难道军械失窃案和镇北军有关系?” 元信说:“镇北军已被裁撤多年了,当时愿意继续从军的人并入别的军队,不愿意的就如我和杜景包大庭这样的,就领五两银子安家费回乡。” “镇北军的中指有什么不同之处吗?”朱庭隆好奇问道。 元信伸出自己的左手指了指中指上的三个点道:“这是老镇北军的印迹,上阵杀敌之前刺上的,类似于军令状,表示必死的信念。” 元信又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道:“这两个都是老镇北军的。” 朱庭隆上前查看,果然都有与元信一样的印迹。 “看他们的身量和手上拉弓弦留下的茧子,应该属于继续留在军中的那部分人。”元信道。 “既然是在军队里,那何故要盗窃军械呢?朝廷不是本来就供给的吗?”朱庭隆诧异的问。 元信思索片刻突然面现惊色道:“有一种可能。” 元信一字一顿的说:“暗中组织军队。” 朱庭隆心里分析,既然是镇北军的人那直接谋反即可,为何还要额外组织军队? 可能是老镇北军人数太少,又或者说想组织一支在别人视线之外的力量。 四大世族没有谋反的必要,他们享受着这个国家带来的最高特权。 能指挥老镇北军,又不是四大世族,又有谋反的实力和动机的人,会是谁呢? “镇北军大概还留下了多少人?”朱庭隆问。 元信想了想道:“三千人左右,大部分都被迁徙到了荆州,被韩家看着。” “镇北军不是镇守北部边境的吗,为什么会被裁撤?”朱庭隆抛出了他认为不合理的问题。 “当时军中传言,是皇帝将最好的装备最多的钱粮都给了镇北军,让四大世族不满,他们怕皇族借此翻身,便联手裁撤了镇北军。”元信作为军中中低层武将对于当年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那,这就对了,镇北军是引起了四大世族的眼红才被裁撤,四大世族对皇族的壮大一直严防死守。 而镇北军一直是梁王指挥,那这盗窃军械暗中组织军队之人,十之八九就是他了。 镇北军都被四大世族裁撤,他暗中组织的军队能掀起什么风浪?又是什么目的? 朱庭隆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 “公子,刚才是什么人救了我们?”元信好奇的问。 “不认识,都蒙着面。”朱庭隆道。 元信道:“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朱庭隆制止道:“等一会他们醒了一起出去,人多一点也好有个照应。” 元信说:“也好。” 说罢元信开始摇晃杨胖子,晃了十来下后,杨胖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不久淼儿和地上的一男一女也是醒了过来。 看到这令人惊骇的现场后,几人都是吓得蜷缩在了墙角。 经过朱庭隆的解释后,他们这才心下稍定,方知躲过一劫。 元信带着杨胖子和真店主去前面打探了一圈回到了柴房,告知外面已经安全,朱庭隆带着淼儿和店主老婆从柴房才到了客栈前厅。 一路上看到了五六具尸体,经元信辨认都是镇北军的人。 “我们还是告官吧。”店主老婆害怕道。 杨胖子冷笑道:“告官?你怕是疯了吧?” 店主疑惑的问:“这位大哥是何意思?” “死了这么多人,你又不能证明是他来杀你的,官府八九成会把我们都抓起来砍了结案。”杨胖子道。 “你怎么知道官府会这么做?”店主有些不信道。 “他当了八年捕快。”朱庭隆道。 那店主顿时不说话了。 元信也说:“烧了吧,好在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人知道。” 店主老婆哭道:“我们小本买卖,遇上这档子事,以后还怎么干啊?” 朱庭隆觉得是自己导致的他们损失了生意,心生愧意。 “你们夫妻叫什么名字?都会干些什么?”朱庭隆问。 那店主道:“我叫孔六,我老婆叫娟子,以前在越州开酒楼,被那几枝荷酒楼给挤兑的干不下去了。我会经营,我老婆会做些小菜。” 朱庭隆心下一喜,我的鲜哼酒店不就缺这样的人吗? “你俩跟我走吧,我过段时间要在越州开一家酒店。到时你们两口子帮我打理。” 孔六和娟子对视一眼欣喜道:“那太好了。” 元信道:“这也后半夜了,咱们赶紧收拾吧。” 杨胖子看了看周围的情况道:“也别费劲了,把客栈整个烧了吧,这样弄个干干净净。至于你们的损失,这位公子有钱,让他赔你们。” 朱庭隆道:“就这么干,做完咱们赶紧上路,免得惹上麻烦。” 淼儿便与那娟子一起收拾东西,元信与杨胖子负责把尸体都拖到客栈内。 孔六将朱庭隆马喂饱了之后,朱庭隆与他们都上了马车。 元信和杨胖子一人一根火把,围着客栈转了转找到了合适的点引燃了客栈。 由于是木质结构,客栈很快就着起了熊熊大火。 两人跳上马车,驾着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一路上朱庭隆没有说话,他在回想着这一切。 自己本来只想着舒舒服服当个衙内,现在被牵扯进这个军械失窃案,还被人追杀报仇。 还有那个神秘组织“觅”,自己是怎么惹上了他们,也要被他们追杀。 过个太平舒服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想着想着他靠着马车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经进了越州城,天光也已经大亮。 看着繁华的越州城,朱庭隆得以暂时忘记昨晚的危险。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他由衷的感叹道。 “公子已经把越州城当成自己家了啊?”淼儿笑道。 “嗯,能给人平静的地方就是家……”朱庭隆摸了摸淼儿的脑袋道。 马车稳稳停在了朱庭隆在越州购置的院子门前,他下车后抬头一看门口挂了一块匾额,上书“大先生府”。 “不知又是谁搞怪弄的。”朱庭隆笑骂了一句。 淼儿推开院门,见徐坪已经在院子里读书了便叫道:“徐公子过来帮忙啦~” 徐坪便猜到是朱庭隆回来了,赶忙跑出门去帮忙。 “先告诉我,这大先生府是谁弄的?”朱庭隆对徐坪道。 “你猜。”徐坪笑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先生 朱庭隆反复的数着自己在越州学宫认识的人,最后猜道:“是谢太元?” “不愧是朱清岳。一下就猜到了。”徐坪竖起大拇指道。 这时淼儿也过来瞧热闹,便问道:“这大先生是什么意思啊?” “他说,四层楼五层楼都被尊称先生不足以显示你的特别,于是给你加了个大字。”徐坪解释道。 杨胖子和元信搬着那装满石碱的大木箱子从旁边经过,杨胖子喊了一声:“大先生,能不能赶紧帮忙卸货,咱好补个觉啊?” “就你聒噪!”说完,朱庭隆带着徐坪淼儿从车上开始搬东西。 孔六夫妇见状上前帮忙还道:“公子,你放下,这事让我们来。” 朱庭隆摆摆手道:“你们又不是我请来的下人,你们是我按照高级管理人员招的。” “我们可只知道我们是给公子做事的。”孔六一把夺下朱庭隆手里的包袱道。 朱庭隆发现这两口子还真是利索,不一会就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由于在路上已经睡过一觉,朱庭隆并没有立即去睡觉,他选择与徐坪去学宫一趟。 元信则坚持要把朱庭隆送到学宫再回来,昨晚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 到了学宫后,朱庭隆先是去见了总教谕张型,他将自己在京城给王恬的建议与张型说了一遍。 张型道:“你做的很好,学宫这些年来在文坛虽然有些地位,但与国子监比在朝廷的地位却始终是不如的。” “是的,国子监毕竟是名义上的最高学府,在入朝为官方面有优势。加上韦老头让我践行格物致知的路线,我便想着能否在学宫多开几个学科。”朱庭隆道。 “我是支持你的。你写的书我也看了。我认为阐述清楚、逻辑严密、有理有据,对后续深入的研究很有启发作用。”张型微笑道。 “总教谕如何知道是我写的?”朱庭隆问道。 张型捋了捋胡子道:“王佑钧给我说的。” 朱庭隆心道,原来是王希知告密了,本来还想装装神秘呢。 “总教谕,但只有理论教学不行,格物重要的在于格,我们还要给学生们配套建立相应的实验和研究的设施。” 张型为难道:“可是学宫没有那么多银子来做这些事。” 朱庭隆道:“我最近要成立一家越州发展公司,公司内将下辖一个研究院,我想与学宫合作,学宫为研究院提供研究人员,研究院为学宫提供研究的设施设备。” “这主意好,连学生的出路都一并解决了。”张型拍手道。 朱庭隆的打算是依托越州学宫建立理工农医学科,同时将这些学生引导为提升科技和生产力而服务。 只怕是学生们未必能接受这条出路,毕竟这时代的读书人多数都是为了做官。 张型似乎看穿了朱庭隆的心思,他问道:“你是在担心没有人愿意学这些吧?” 朱庭隆点了点头道:“正是,我是怕他们觉得与自己一开始的愿望相差太大。” “你小看了大宁儿郎了。”张型站起身道。 “自那日你登上五层楼发表那热血沸腾的感言后,这学宫的学子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都想为大宁而奋斗。我们只需要稍加引导即可。如果按照你的设想,能为大宁作出更大的贡献,他们想必是愿意的。”张型道。 朱庭隆惭愧道:“是我想多了。” 有了张型这番话朱庭隆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他将自己的想法与张型详细的展开。 他建议学宫以后分为两大科,文科与理科。文科主攻文学与哲学、史学,而理科继续细分为理工农医四科。 理学是研究物质世界基本规律的学科,初期主要设置物理、化学、数学、地理学等,教材已经基本编写完成。 工学主要是研究技术,如何让技术实现,如何用最低成本实现,初期设置工程机械、化工、测绘、土木与水利工程、纺织工程等。 农学的目标极其明确,就是如何让作物增产同时提高质量,大宁的土地是一定的,如何让这些土地产出足够的粮食将是农学的重要研究目标。 至于医学,朱庭隆主要是想引导学生研究人体的基本构造和规律,为大宁创造出更多治病救人的方法,特别是如何防治瘟疫类疾病。 张型听着朱庭隆天马行空的设想,激动的在屋里来回踱步,他说:“清岳,真希望自己还能年轻十岁,这样就可以看着你的设想都实现了。” 朱庭隆笑道:“你一定都可以看到的。这些学科都要以数学为基础,以探究事物本质为目的,以改变人们的生产和生活为结果。” “说的太好了。千年以降,人们的生活方式就没有变过,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可是赶上了大变革的时代了。”张型握住朱庭隆的手道。 朱庭隆点了点头说:“你不是赶上了,是即将引领。越州学宫将是大宁,乃至天下第一个设置理科的学宫,将出现世界上第一批科研人员。” “不知道大中正的命令什么时候到,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张型道。 “估计不会太久了,您可以先准备起来了。”朱庭隆道。 “好。哦,对了,韦老头又出去游历了,他和我说你想挑几个三层楼的学生去旁听?”张型突然想起这事。 这韦老头果然闲不住,又跑出去玩了,留下我在这给他带学生,不过大佬就是大佬,我能怎么样,朱庭隆心里暗自苦笑道。 “没错。韦老头让我代师授业,我看韩尚奇走了后四层楼也空出了名额,反正也是浪费,不如挑选几个人去四层楼旁听。” 张型点了点头,他一直就劝韦不伍将四层楼学生的数量扩大一些,好让更多人能接受他的教诲,不过韦不伍不同意。 韦不伍对前面的学生并不很满意,觉得他们学着学着就跑偏了,但他对朱庭隆很有信心,所以直接就让他代师授业了,毕竟他只是有个理念,而朱庭隆写的书已经证明他可以让这个理念付诸实践。 张型问:“那你打算授什么课?” 朱庭隆郑重道:“重新认识我们的天和地。”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察 泰安二十七年四月,吏部接到大司徒钧令,要对大宁六州七十郡八百多个县的所有地方官员进行一次大察。 按照大宁的律法,每四年进行一次大察,但每次换相时新相有权力对地方官进行一次大察。 所谓大察就是对官员的政绩、品行和品评重新进行考量,最后给出批语。 批语有甲上重用,甲中擢升,甲下可提拔,丁下罢黜等等多达十二种。 谢璇上台后与前大司徒王道达成的交易,将进行一次大察,以对谢家和王家的人进行一次提拔。 接到了大察消息的各地官员如炸了锅一般,一方面希望能借此机会一步登天,又害怕因为之前得罪过谢家而得到差评。 廖永兴第一时间将这消息通知到了朱庭隆,并告知朱庭隆他由于刚刚擢升,此次不参加大察。 这就暗示朱庭隆越州刺史的位子很快就要有人坐了。 本打算端午节再回昌兴县的朱庭隆不得不改变计划,早一些回到昌兴县,去为老爹的大察之事活动活动。 由于没有事先打招呼,当朱庭隆出现在朱府时门子老胡足足愣了十息。 “公子回来啦!公子回来啦!”反应过来的老胡帮朱庭隆拎着包袱往里边跑边通报。 淼儿道:“突然袭击把老胡弄懵了吧?” 朱庭隆边往里走边道:“一会你先回家去吧,你上次回来时间太短都没来得及去家里住住吧?” 淼儿噘着嘴道:“这就赶我走了吗?” “这不是替你着想呢?”朱庭隆笑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替我着想了?”淼儿揶揄道。 朱庭隆一愣,这小妮子现在怼人怼的是真厉害。 快走到后院的时候,二婶严氏、婶姨苗氏以及老周夫妇都跑了出来。 严氏道:“清岳,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主要是出发的比较突然,就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朱庭隆露出他标准的人畜无害的微笑说道。 苗氏道:“主母说的是,你现在身份不同往日,要回来得有人去接着。” “不用那么麻烦,咱家也没那么多人不是?”朱庭隆随着大家来到了后堂。 “有有有,你离开这段时间我找了好些丫鬟和杂役。”严氏兴奋的说着。 这时正好一个小丫鬟端着茶水进了后堂,严氏就道:“英子,去把所有的丫鬟和仆人都叫来,见见大公子。” 那英子领命便出去了,果然没多久十来个仆人丫鬟就出现在后堂当中。 老胡对他们道:“这是咱们家大老爷之子,也就是咱们朱家的大公子!快叫公子好!” “公子好!”一众下人纷纷喊道。 淼儿腾地一下跑到那帮下人面前一个个从头看到脚,然后回到了朱庭隆身边。 “一个个模样倒是还可以,就是不知道手脚利索不,懂不懂规矩。”淼儿噘着嘴道。 朱庭隆道:“模样也照你差远了。” 淼儿听到这话马上微笑着仰起头对他们道:“我是本府大丫鬟,你们以后记住啊,任何人不能直接伺候公子。” “是,记住了。”下人们齐声说。 严氏点了点头说:“淼儿说的对,是得有些尊卑。在府里面两位老爷最尊贵,其次是大公子……” 朱庭隆打断道:“各位是签了契约的吧?” “是,公子。”那英子道。 “那就按契约完成你们的工作即可,哪有什么尊卑。大家都是平等自由的个体。”朱庭隆看了看大家道。 不过看到严氏脸上略带不悦后他说:“但要对府上两位老爷和主母还有婶姨有足够的尊敬,他们是决定你们收入的人。至于我,是晚辈不敢排在主母前面。” “哎,可不能这样,你将来是要做大老爷的人……”严氏马上就满脸笑容的说道。 朱庭隆对严氏说:“二婶,你可别折我寿了,我就算当了大司徒也是你的侄子,在家里永远没我叫嚣的份。” “唉,清岳这孩子真是懂事。”严氏满意的点点头道。 朱庭隆又看了看那些下人道:“你们去忙吧。” 下人们接到指示便纷纷散去各自忙去了。 朱庭隆又对严氏说:“我先去衙门找找我爹,朝廷要举行大察了,趁这个机会给爹弄个好评,以后好升官啊。” 严氏一听忙起身说:“哎哟,这是正事,你快去吧。” 朱庭隆点点头刚要走,严氏突然抓住朱庭隆的手小声道:“你二叔也是入了品评的人,能不能想办法给他弄个一官半职的?” 朱庭隆笑笑说:“二婶你太高看我了,我爹都解决不了的事……” “你比你爹强!” “好……”朱庭隆点着头道。 朱庭隆便离开了朱府在元信的陪同下去昌兴县衙门。 由于特准许杜老三也回去休个假,朱庭隆便选择了步行,反正从朱府走着去衙门也就是两刻钟的样子。 走在路上朱庭隆发现,才离开不足一月,这昌兴县已然变化良多。 街上的铺子多了很多,运河也比以前明显的繁忙了很多。 外地口音的人到处都能遇到,他们口中讨论的都是昌兴县的布匹、棉纱和雪花盐。 “哎,那不是朱衙内吗?”远远的有人认出了朱庭隆。 “果然是他!” “朱衙内好!”百姓们热情的跟朱庭隆打着招呼。 朱庭隆便对着百姓们不停的拱手点头和微笑。 “公子真是为昌兴县做了大好事了。”元信在一旁也感觉很神气。 朱庭隆对元信道:“我只是想让大宁的百姓过得好一点,现在才刚刚一个县而已。” “唉,能在大老爷的治下真是一种幸福啊。”元信不禁感叹道。 走到衙门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要外出办事的钱主簿。 “清岳?!你怎么回来了?”钱主簿兴奋道。 “回来看看我爹,他在吧?”朱庭隆往里张望道。 “在,他早上还说朝廷要大察了,如果你在就好了。果然你就回来了,真是父子连心啊。”钱主簿笑道。 “钱主簿,我就不打扰你忙了,我先去找我爹了。”朱庭隆拱拱手道。 “呃,我呢也有个不情之请。”钱主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朱庭隆摆手道:“钱主簿不用多言,我明白。” 那钱主簿一惊旋即笑道:“好,不愧是上五层楼的先生!”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赵太守的心事 到了老爹朱东志值房的时候,老爹正在对着州里发来的大察的通知发呆。 “爹。”朱庭隆在值房门口叫了一声。 “清岳!”朱东志扔下手里的纸张,站了起来。 “爹。”朱庭隆快步上前握住老爹的手又亲切的喊了一声。 朱东志欣慰的看着儿子道:“好孩子!太给我们朱家长脸了。” 说罢便拉着朱庭隆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朱东志道:“你怎么有时间回来,不会耽误学业吧?” 朱庭隆摇摇头道:“不会。” 然后他将自己在学宫的经历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给朱东志讲了一遍,说到精彩之处朱东志竟忍不住叫好起来。 “真是我朱家的好儿郎!”朱东志用力的拍手道。 “爹,你可要加油了,我现在可是中上品,是可以做八品官的吆。”朱庭隆笑道。 他当然不敢告诉老爹,他已经被迫当上了四品金蝉卫指挥佥事了。 如果告诉他了,他还不担心死,毕竟金蝉卫是干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 “好,真好。你老爹到现在才中下品,你都中上了。”朱东志捋着胡子满意笑到。 朱庭隆突然问起一事:“我那老师说十七年前有一个姓朱的登上过五层楼,你听说过吗?” 朱东志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那个层次的事情不是我能知道的,也从没听人提过。” 朱庭隆略微点头道:“那咱们说说这次大察的事情吧,爹。” “嗯,这次大察很突然,但也合理,你帮爹看看后面应该怎么准备。”朱东志道。 朱庭隆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老爹,他认为这次大察是王谢之间的交易,王道让出大司徒之位,谢璇上位自然是要重用谢家人或与谢家关系紧密的人。 而王家也将得到一些利益,保持自己在朝中的实力。 按照他的分析,县这一层级可能变动不会特别大,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会被黜落。 但同时这又是一个机会,可以利用与王家的关系以及与赵太守的关系,看看能否借此窗口拿到个好评,为以后铺路。 “嗯,我还真没想到这事还跟王家和谢家有关系。”朱东志缓缓的说。 朱庭隆知道,自己这老爹论爱国论忠君都没的说,是受到传统儒家教育的读书人,但论起那政治敏锐性就差了很多。 “别想了,明天我去一趟虞城郡,见见赵太守。州府那边的別架大人就是当时破军械失窃案时的大理寺官员,已经和他说过了,只要郡里解决,他不会阻拦。”朱庭隆道。 “还有卢中正呢,他可是不讲情面的。”朱东志道。 “那老头你就别管他了,他眼又不瞎。”朱庭隆玩笑道。 朱东志见儿子说的如此有信心,也就放下了心来。 当天晚上朱府将县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请过去参加晚宴,一来是庆祝朱庭隆登上五层楼,二来是感谢一下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朱东志开心的与诸位宾朋推杯换盏,朱庭隆则走到后院散散步。 “二叔,你什么时候来后院的?”朱庭隆见二叔朱东义在逗弄他的鸽子。 朱东义转过头笑道:“今天宾客太多了,吓得我赶紧躲起来了,不然明天可要请假咯。” “是呢,没想到老爹会请这么多人来。”朱庭隆凑近看了看那些鸽子。 “二叔,你这鸽子怎么又少了?” 朱东义摇了摇头说:“天热了,前几天不知怎么有几只就是不肯进食,就死掉了。” 两人离开鸽子笼走到院中小池旁的石桌处坐下。 “二叔,你当年是不是去越州学宫求过学?”朱庭隆突然问道。 “没有,我哪有资格进学宫。我是在越州会稽县学求学的。”二叔缓缓答道。 朱庭隆点了点头道:“那你是否有听说过一个姓朱的登上过越州学宫的五层楼。” “我倒是听说过有人登上了五层楼,但是不知道是姓什么,怎么了?”朱东义问道。 朱庭隆摇了摇头说:“我是听我那老师说的,他不肯告诉我更多,我有些好奇而已。” 这时朱泳伽跑了过来坐在二人身旁,她对朱庭隆道:“大哥,我跟着他们学经营之道也学了些日子了,能不能给我找点事情做?” “你才学了几天,就想着自己单飞了?”朱东义摇头道。 朱庭隆则是笑了笑说:“我还真有个适合你做的生意,但是你得跟我去越州做,昌兴县施展不开。” 朱泳伽拍手道:“好啊好啊,是什么生意?” “洗发膏和沐浴膏。”朱庭隆神秘的眨了眨眼。 …… 由于杜老三的休假,朱庭隆雇了一艘船来到了虞城郡的郡府。 递上了名帖后,很顺利的就见到了太守赵敦。 不过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看到赵太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朱庭隆便开口问:“太守大人因何闷闷不乐?” “唉,还不是因为那大察之事?”赵太守摇摇头道。 “这大察会对大人不利吗?” “我上任这三年,没什么亮点啊,还发生了军械失窃案。这怎么都不会是一个好评吧?”赵太守道。 朱庭隆微微一笑道:“大人多虑了,我看,这次大察之后大人必定连升几级。” 赵敦猛地睁大眼睛问:“你为何会有此见解?” “大人,赵家与谢家关系如何?” 赵敦认真道:“赵家虽然也是个大族,但总体来说是依附于谢家的,关系自然是不错的。” “那不就得了?谢家怎会让赵家在大察中受损呢?”朱庭隆一拍桌子道。 “可是,可是我没有拿的出手的政绩啊。”赵太守苦笑道。 朱庭隆略一思忖道:“有啊,而且还做的很好呢!” “哦?”赵太守狐疑的盯着朱庭隆。 朱庭隆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道:“政绩无非从刑狱、钱粮、治学等几个方面。我一一与你道来。” 赵太守竖起了耳朵道:“还请清岳老弟教教为兄啊!” 朱庭隆一听,这就成老弟了,以后叫老弟的机会还多着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朱老弟的教导 朱清岳站起身在房中走了几步后问道:“大人,这虞城郡每年上缴税赋是否都有完成?” 赵太守回忆了一下道:“都能完成。” “那据你所知,大宁其他郡的税赋是否都能足额完成?”朱庭隆追问道。 “这个嘛,越州有一多半可以完成,荆州一多半可以完成。其他州的郡也就一半能完成。”赵太守显然是与同僚们有所交流的。 “那好,虞城郡的税赋是否有过拖延推迟?” “未曾有过。” “那单税赋这一项你就已经比大宁一半的太守要好了,而且你还有加分项。”朱庭隆诡异一笑道。 “加分项?”赵太守疑惑道。 “没错。你力主在昌兴县试点公司制度,对昌兴县精准扶贫。”朱庭隆从怀里拿出来一份财务报告。 “精准扶贫?”赵太守更加懵逼了,他接过朱庭隆手里的报告翻看了起来。 当他认真看完那几页的财务报告,一拍大腿道:“奇迹!真是奇迹!” 原来这份报告里分析了昌兴县这半年来的整体财务状况。 昌兴县在以前每年上缴税收约九万五千两,属于小县水平。 但自从实施公司制度,特别是昌兴发展公司的成立,极大的改变了这一现状。 整个昌兴县各公司前五个月上缴税收及归属县衙收入达到十八万两。 单这一部分已经近乎达到了往年税收的两倍。 这些公司还带动了昌兴县无田百姓的就业,带来了商业的繁荣。 同时他们积极的纳税态度也影响了传统的商户,带动了商户的纳税积极性。 这一部分经统计也带来了大约十万两的税收。 也就是不计算传统税收,昌兴县五个月已经完成了以往三年才能完成的税收。 这放在大宁任何一个县都属于极其耀眼的成绩。 而朱庭隆将这个成绩归功于赵太守,虽然赵太守并没有主动的支持这一政策。但是人家也没反对啊~ 赵太守开心道:“好,清岳,老夫欠你个大大的人情!” 朱庭隆祭出这一招其实是为了自己的老爹,如果赵太守承认了这个成绩,并上报到朝廷,那老爹至少也得是主要功臣。 “还没完呢,大人。”朱庭隆微笑道。 赵太守眉毛一扬笑道:“哦,还有?” “往年虞城郡进入越州学宫后分级大考最好的成绩是?”朱庭隆道。 “我记得就是三层楼,而且一年也就是一个人。”赵太守手指敲打着桌面道。 “那恭喜赵太守,据我所知今年虞城郡有一人登上五层楼,有四人进入了三层楼,为十七年来首次。而且在你治下,昌兴县出了一个孝廉,还有一人获评中上。”朱庭隆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 当然朱大衙内才不是自夸呢。 赵太守愣了一下,缓缓道:“清岳啊,你不进官场就太可惜了,你真是天生会搞这些东西啊!” 但顿了一顿,赵太守又神色犹豫道:“那治安呢?” “治下有无未破获的重大案件?” “未破获的好像是没有的。如果军械失窃案算破获的话。”赵太守迟疑道。 “自信一点。军械失窃案从结果来看,是朝廷最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不会有人提这件事的。”朱庭隆道。 “此外,我建议太守大人召集幕僚撰写一份述职报告,报告将大人整个履职内容详细的写一写,要条理清晰,凡事有计划有目标有结果,多用数据支撑。”朱庭隆将一份述职报告递给了赵太守。 赵太守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大宁越州府虞城郡昌兴县县丞朱东志任内述职报告》。 赵太守饶有兴趣的把这份述职报告看完了。 “这,这东西竟然如此巧妙,看完之后我恨不得给令尊评一个天下第一县丞了。”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 朱庭隆也笑道:“这又不是扯谎,这只是汇报工作的一种形式。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没错,其他的官员都是等着州郡里的考评,这主动汇报还提供了可供查证的数据,确实有着很强的说服性,让人眼前一亮啊。”赵太守合上那述职报告准备递还给朱庭隆。 但略一思索后他又收了回来道:“令尊这份报告就放在这里吧,我收下了。” 朱庭隆当然知道,这赵太守是准备照葫芦画瓢了。 “谢太守大人成全。”朱庭隆对赵太守深施一礼道。 “来,给我讲讲你和广存在越州学宫的事情吧,他来信只是简单的说了说,我可是很感兴趣的。”赵太守开心的拉着朱庭隆离开了值房往后院的太守府走去。 两人走到了太守府后,赵太守着人安排给上了茶点。 朱庭隆便将这在越州经历的事情细细给赵太守讲了一遍。 赵太守或惊奇或叹息或鼓掌叫好,完全沉浸在紧张的气氛当中了。 “清岳,你真是给我虞城郡长脸啊,当然广存也给我老赵家长脸了,哈哈哈。”赵太守捋须笑道。 朱庭隆道:“我们晚辈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任务。赵大人也需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务啊。” “我的任务?”赵太守疑惑的问。 “按照咱们刚才的分析,我觉得谢家很有可能会选择将大人推上越州刺史的位子。”朱庭隆低声道。 “不太可能吧?我到刺史还有两级呢?得获评甲上才有可能。更何况王家会把越州让给谢家?”赵太守摇头道。 朱庭隆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道:“大人实为最佳人选。” “哦?何以见得?”赵太守又一次竖起了耳朵。 “刚才已经说过,谢家是有可能会将大人推成好评的。越州实际是个非常敏感的地方,谢家不会直接安排谢家本家的人来担任刺史,否则会触了王家的逆鳞。”朱庭隆指了指窗外道。 “这倒是,可与谢家交好的也不止我一个啊。” “可已经在越州且有机会的就你一个啊。再加上王家与你也无仇怨,而且你与王慎关系还极好,王家自然也不会为难你,在他们眼里,你算半个自己人。”朱庭隆又道。 赵太守一拍脑门道:“我真是当局者迷啊。” 朱庭隆对赵太守道:“为越州百姓计,请大人务必将这刺史之位接下。” 赵太守顿时觉得自己是又牛逼又义不容辞。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静候佳音 “好!有清岳老弟这一番分析,老夫觉得浑身是充满了干劲,定要将这刺史的位子拿下!” 赵太守一拍桌子道。 朱庭隆拍手道:“那就太好了,早日盼望大人完成这个任务。” 这时朱庭隆又从怀里拿出一份越州发展公司的成立计划递给赵太守。 赵太守问道:“清岳,你这怀里还有多少重磅的东西啊?” “就还剩一份了,等你看完这个再给你。”朱庭隆道。 赵太守微笑道:“我感觉你在一步一步给我下套,但是我很乐意上套。” 赵太守看了看这份计划,原来是朱庭隆想要在整个越州府成立一个大的州属企业。 这个企业以越州刺史衙门为投资主体,同时吸收部分民间资本。 当然朱庭隆依旧采取了之前昌兴发展公司的策略,由刺史衙门向民间发行地方债,其他部分先向昌兴发展公司借取投资资本,后续越州发展公司向昌兴发展公司还款及利息。 越州发展公司将涉足矿产开采、金属冶炼、机械制造、纺织工业、印刷及出版业、物流运输、交通运输以及化工业。 初期投资五十万两,其中刺史衙门出资三十万两,屠苏酒业出资五万两,江南纺织公司出资五万两,还有五万两向豫章太守和越州刺史別架廖永兴募集,剩余的五万两自然还在朱庭隆的怀里。 越州发展公司一成立就可以获得皇家冶炼公司的部分股权,同时还可以获得越州文化出版公司的部分股权。 其他的业务将逐步开展,朱庭隆建议在越州发展公司旗下成立一个企业管理学院,专门为越州发展公司培养管理人才。 赵太守听完道:“我感觉,按照你的规划,老夫都能位列三公九卿了。” 朱庭隆道:“如果能助大人位列三公九卿,庭隆将不惜任何代价。” “以前只觉得这商贾逐利,很是讨厌,为什么你同样是经商却如此让人开心?”赵太守笑道。 “因为我奉行的理念是有钱大家一起赚。你看这个越州发展公司能让买了地方债的人赚到钱,也能让皇家赚到钱,还让衙门有了大把的收入,谁还会讨厌呢?”朱庭隆道。 “有道理,商贾逐利逐的是自己的利,而你是让大家都有好处,所以大家越来越愿意跟着你一起干。”赵太守指着朱庭隆道。 朱庭隆从怀里掏出一份股权转让书给赵太守道:“所谓大家自然少不了大人的一份。” 赵太守拿过来看了看,惊道:“一成?这越州发展公司可是规模大的多,一成是否太多了?” 朱庭隆板着脸道:“大人是不是太过妄自菲薄了,你如果真当上了刺史,这公司全靠你罩着,拿一成根本不多。” 赵太守的老脸笑成了菊花道:“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弟,令尊想不想挪个县干干?” “那倒不必,昌兴县已经进入正轨,相信用不了一两年就会成为强县的,这果子不能给别人摘了不是?”朱庭隆道。 “那,这次考评,老夫就尽力而为了。”赵太守点头道。 “那庭隆就代家父谢过大人了。”朱庭隆又是深施一礼。 …… 回到朱府,朱庭隆一口气喝了两壶茶,之后觉得浑身的舒爽,他躺在躺椅上享受着初夏的时光。 哎,如果没这么多事,安安静静的做个衙内该有多好。 没事听听曲,溜溜鸟,欺负欺负妹子们,啧啧 说到听曲,好久没有给傅泓雨和花弄影写东西了,不能冷落了她们啊,长的都怪俊俏的。 不行,得先给那三公主写,写个什么呢?这三公主明显是想看女帝文啊。 “行吧,就写个女帝制霸天下的女频文吧。”朱庭隆自言自语道。 “公子……”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打断了朱庭隆的思绪。 他歪着头一看,一张大胖脸快贴在自己脸上了。 “去去去,吓死我了。”朱庭隆一把把那胖脸推开道。 原来是现在的小地主周大力回来了。 “嘿嘿,我没想吓唬公子。”周大力笑道。 朱庭隆嫌弃道:“说,你不老实的呆在田庄跑回来干啥?” “公子,这不是快端午节了吗?我从田庄那边弄了些新鲜的粽叶和糯米给家里送回来,让老爷公子尝尝鲜。”周大力搬了个椅子坐过来道。 “嗯,算你还有心。就这事?”朱庭隆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周大力挠挠头道:“还有一事要公子拿个主意。” 原来最近周大力遇到一伙人总是去田庄转悠,待上前盘问之后才知道是一伙粮商。 这些粮商声称是看上了这漫山遍野的大豆了,要高价大量收购。 周大力记得公子说过这些豆子是有大用处的,所以跑回来跟公子报告。 “粮商?还高价?”朱庭隆摸了摸下巴道。 周大力使劲点头说:“没错,挺高的,这么算下来种豆子是真合算,为啥以前没人种呢?” 朱庭隆坏笑着道:“我明白了。卖,他要多少就卖给他多少,价格一定给我要足了!” 周大力笑道:“好嘞!公子您就瞧好吧。” “等等,你给我找人盯住这群粮商,看他们后面把豆子运到哪里去。”朱庭隆低声的说道。 周大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去跟自己的父母老周夫妇告了个别又匆匆的回他的田庄去了。 这时老胡陪着老爹朱东志回来了府中,看到朱庭隆已经到家了,朱东志赶忙走上前问:“事情弄的怎样了?” 朱庭隆道:“爹,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静候佳音就行了。” 朱东志嘿嘿一笑道:“如果这次能弄个好评,将来就可以升任县令了。” “不用将来,我觉得这次就行。”朱庭隆把躺椅弄的晃了起来。 “这次可能有些难,毕竟好像还没有哪个县的县令有空缺呢。”朱东志挠着后脑勺道。 “老爹,都跟你说了静候佳音,你就别着急上火了成不?”朱庭隆自信的道。 朱东志这才道:“那,什么时候带你干娘来家里坐坐?”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顾英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种粮大户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端午节。 越州人对于端午节是极其重视的,自然也就有很多跟端午有关的风俗。 端午节这天就有挂艾草、吃五黄、挂香囊的习俗。 所谓挂艾草就是将艾草和菖蒲用红纸包裹后挂在门楣上,用来招福驱邪。 艾草本身就是一种药物,百姓们经常用其治疗一些疾病,挂艾草也寓意着健康。 而大宁人多信奉黄天道,黄天道的道士们叫菖蒲作水剑,认为其可以斩千邪、驱鬼魅。 吃五黄指的是端午的时候要吃黄鳝、黄鱼、黄瓜、咸蛋黄,还要饮雄黄酒。 百姓们认为端午节这天是一年中阳气最盛的一天,在这天可以借助五黄驱邪解毒。 挂香袋就简单的多了,香袋里装满了各种药草,拥有驱虫、避瘟、防病的作用。 朱庭隆在这天闲来无事便提出让杜老三将他送去花舍镇那边的田庄看看。 都说穿越回古代一定要有自己的田地,自从敲诈了老邱这些田产之后自己还一次都没去看过呢。 朱庭隆觉得自己对于穿越这件事不够认真。 元信也回到护卫队进行操练,他安排杜景和包打听带了几个人陪着朱庭隆。 杜景一路上将近些日子给护卫队做的规整和训练等等给朱庭隆仔仔细细汇报了一遍。 朱庭隆对于杜景的汇报很是满意,他要求杜景要将护卫队训练成一支军纪严明的队伍。 并且,朱庭隆还要求杜景帮忙继续联络以前的老兵,争取把护卫队人数扩充到五百人。 杜景先是一愣,难道公子有谋反之心? 旋即他又想,他娘的反就反了,这大宁天下交给朱公子可能还要好一些。 至于包打听,朱庭隆对他的工作便不是很满意了。 朱庭隆一心想要有自己的情报网络,但包打听这人特别喜欢单干,带团队的能力差。 当听取了朱庭隆的设想之后,包打听才彻底明白,朱庭隆要的是一张网和一群人,而不是他包打听一个点。 经过了深入的沟通和交流后,包打听虚心的接受了朱庭隆的批评和建议,并保证一定为朱庭隆带出一支牛逼的斥候队。 朱庭隆当然清楚金蝉卫有更强的情报刺探能力,但那些人并不是为自己效忠的,自己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 最典型的就是都无羁,名义上自己是他的直属上司,但这厮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上司一样对待过。 “丁丙乙这小子怎么样?”朱庭隆一边吃着蛋黄粽子一边问包打听。 包打听点头道:“这小子很有慧根,值得培养。” 朱庭隆点了点头道:“你抓紧先把他培养一下,后面我要带他去越州。也不用教他轻功啥的,他也学不会。就是一些刺探技巧,什么跟踪盯梢之类的。” “这个简单,已经给他教过了。”包打听对于丁丙乙也确实是有专门照顾的。 毕竟他是知道这人是公子交给自己的人,不管别的人也得管他。 聊着聊着船驶入了花舍镇的地界,几人放眼望去全是良田。 朱庭隆拍手道:“怪不得老邱这家伙要买下这里,这里地势平坦还有丰富的水网,田地又高出水面这么高,真是好地方。” 等他再看那田里的作物,果然清一水的都是大豆。 这里种植的大豆都是早熟的,再加上这里丰富的日照和肥沃的土地,这才刚到端午这豆子看起来就已经要成熟了。 船行至花舍镇与七贤镇交界处时,迎面过来几艘小船,朱庭隆仔细辨认发现为首的那艘船上站着的是周大力。 而周大力似乎也注意到这边了,他看到这艘白色的船便马上猜到是朱大衙内驾到了。 “公子!公子!”周大力挥着手大声喊道。 “老杜,靠上去。”朱庭隆对杜老三道。 杜老三娴熟的驾着船靠近了那几艘小船。 周大力跳到了大船上,跑进船舱对朱庭隆施礼道:“公子!” “大力,你这是干啥呢?”朱庭隆指了指外面的几艘小船。 周大力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道:“这叶子开始黄了,豆荚也开始硬了,我每天都带人巡视一遍。” “害怕有人偷啊?”朱庭隆笑道。 周大力悄悄道:“你还别说,还真是怕偷。” 他靠近了朱庭隆掰着手指头道:“一是怕周围的农户偷,虽然大部分农户已经在给田庄种田了,但是有些还是无田可种,生活也没有着落;二是怕那些收粮食的,就那些要买豆子的。” “那些农户你都纳入你的田庄好了,给他们付一点钱,让他们能生活下去,农忙的时候帮帮忙。后面我准备在这里建一个调味品的作坊,要用很多人的。”朱庭隆把手里的粽子叶扔进了船上的一个木桶里。 “哎,明天我就去办。”周大力点头道。 “至于那些收粮大户,你就告诉他们,如果想要豆子就自己雇人来收割。这样你的人还能休息休息。” 周大力摸了摸后脑勺道:“可是如果我们把周围的农户都雇来了,他们到哪里雇人?” 朱庭隆洗了洗手道:“你还真以为我让他们雇人啊,我就是想让他们雇不到人再来求我们帮忙收割,到时候再收他一笔钱。” 周大力这才回过味来,心里暗道一声,公子果然是奸商! 杜景也心道,这公子如果能统帅三军,也必定是一个诡计多端把敌人玩死的统帅。 “约莫还有多久能成熟啊?”朱庭隆指了指外面无尽的豆子地道。 周大力道:“就现在这日头,再有个五六天就行了。” “好,你这两天去通知那些收粮大户,最近就准备好粮船,晚了就买不到了。”朱庭隆拍了拍周大力厚实的肩膀。 周大力道:“好嘞。” 朱庭隆坏笑道:“我要让这些粮食商人买最贵的豆子,去送给那打了坏主意的人。” “打了坏主意的人?公子指的是谁?”周大力疑惑的问。 朱庭隆道:“很快你就知道了。狐狸尾巴会露出来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奇的配方 端午节后的一天,朱庭隆决定要回越州城,这次朱泳伽要跟随着一同前往,而淼儿要留在昌兴县家里一段时间再过去。 护卫队的工作再次交给了杜景,元信带了两个身手不错的护卫队员跟着继续保护朱大衙内。 离开昌兴县的时候江南纺织公司、昌兴发展公司、新昌制盐公司、珍妮纺纱公司,当然还有屠苏酒业的主要负责人都到朱府前去相送。 朱泳伽看着这热闹又有面的景象对大哥道:“大哥,你已经成为了昌兴县的头号名人了。” “唉,妹子,你有所不知。大哥我是多想舒舒服服的躺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朱庭隆轻摇折扇叹息道。 “那你怎么不去躺着?”朱泳伽掩嘴笑道。 朱大衙内站上了船头双臂张开道:“是实力不允许啊!” 轰! 一声炸雷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岸边送行的人们纷纷跑进了朱府躲雨,一瞬间岸边空空如也。 朱大衙内一看,卧槽,这是遭了老天警告了啊! 他赶紧躲进了船舱道:“这梅雨天真的是喜怒无常啊。” 轰! “好!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朱庭隆摇了摇头。 朱泳伽递了块毛巾给他擦拭脸上的雨水。 “这次到越州,咱们得干票大的。”朱庭隆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跟朱泳伽道。 “好啊,我也正想练练手呢。”朱泳伽开心道。 朱庭隆放下毛巾端起了热茶饮了一口,顿觉浑身舒爽。 “这经营之道不能只学不用,在实战中练习是最有效的手段。” “嗯,全听大哥的安排。”朱泳伽使劲点头道。 朱庭隆把前世他看到的听到的一些经营理念和手段仔仔细细的讲与了朱泳伽。 朱泳伽起先觉得大哥已是惊为天人,听大哥这一席话后,她感叹大哥已然可以与道祖并肩了。 但是我们的朱大衙内是断不愿意和那神棍相提并论的。 朱庭隆给朱泳伽的规划是未来朱家产业中女性消费品及日化用品的负责人。 所以像服装设计、手包、围巾、遮阳帽、沐浴膏、洗发膏等等都得交给朱泳伽来打理。 朱泳伽天资聪慧,又踏实肯干,这些都是朱庭隆非常满意的优点。 毕竟是跟着婶姨从小没有经历过娇生惯养的孩子,没有那些大小姐的毛病。 就在他们赶往越州城的时候,另一个方向的河道中也有几艘大船缓缓向着越州城出发了。 船上的粮商们看着这满仓金黄的大豆,开心的是合不拢嘴了。 “我说大哥,咱们这些豆子卖给那谢三爷怎么也得再加上一倍价格吧?”一个粮商道。 年纪最大的那个粮商道:“也别太黑了,这买卖得往长远考虑。那谢家族长如今是朝廷的大司徒,谢家现在也在把产业从吴州往越州挪,跟他们搞好关系,对我们没坏处。” “大哥这是老成持重之言,这一批豆子我们赚个差不多就行了,跟谢家以后的买卖还多的是呢。”另一个粮商插话道。 “那好吧,不过我听说这个谢三爷是淘换到了屠苏一粮液的秘方了,这秘方里就要用这豆子呢。” “什么?用豆子酿酒?”插话那粮商惊讶道。 “没错啊,也怪不得人家能酿出那么好的酒,咱们怎么就没想到这玩意除了喂马还能酿酒呢?” “哦,你说的有道理。也得亏昌兴县就有这么多豆子,不然那屠苏酒业原料就只能高价从江陵城买了。” 粮商们一路上讨论着这谢家三爷谢春的宏图大业,一面喝着黄酒,临近中午的时候,几艘大船就停靠在了城北桥码头上。 一个小个子在码头上看到了那些粮船往下卸粮食,他从腰间掏出一只飞镖,瞄准了其中一只麻袋嗖的一声甩了出去。 那麻袋上顿时破了个洞,金黄的豆子从破洞中流出,很快就铺了一片。 小个子便闪身进了旁边的巷子中,巷子中另一人与小个子短暂交流后,顺着巷子飞奔而去。 小个子则回到了码头上看着麻袋装车,便悄悄跟着马车而去。 “公子,你让我盯的事我完成了,果然来了几艘大船装的都是豆子。”回来报信的是这次朱庭隆带来的护卫之一,名叫张怀。 码头上甩飞镖的小个子是另一名护卫,名叫海福,轻功极好而且用的一手好暗器。 “干得好,你们俩就给我盯好了。”朱庭隆道。 待张怀离去,朱庭隆继续跟朱泳伽规划着日化作坊的事情。 一车车的大豆被运往了越州城东的一处作坊中。 粮商们清点着麻袋的数量,旁边立着一个白面少须的中年人和他的手下。 这中年人正是谢璇的三子谢春,只见谢春用一块白手帕捂着口鼻,看着力巴们扛着麻袋往仓库里运。 “嘿嘿,三老爷如果嫌脏就到旁边去吧,我们清点好了数量跟您做个交接。”年老的粮商笑道。 谢春示意身旁的一个手下与粮商们对付这些事情,自己捂着口鼻站到远处去了。 待粮商们清点完了豆子与谢春的手下做了交接,开心的拿着银票便要离开。 谢春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过来的手势,那群粮商便来到了谢春旁边。 “三老爷,您有何吩咐啊?”粮商们问。 谢春放下那块手帕,干咳了几声道:“我买豆子的事情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听到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粮商们点头哈腰道。 谢春看着离去的粮商们,对手下道:“去,把人都叫过来。” 那手下去作坊里面叫了二十来号人出来,谢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你们知道三爷我手里是什么东西吗?” 那群人都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这是一张神奇的配方,有了它我们就可以酿出屠苏一粮液。”谢春信誓旦旦的说。 那群人开始议论起来,屠苏一粮液啊,那可是一两就能卖一两银子的酒啊。 “安静!”谢春的手下喝道。 “接下来你们就得给我按照这个配方将酒酿出来!到时候三爷我重重有赏!”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与地 工人们听到了谢三爷的鼓舞浑身充满了干劲,扛着一包一包的豆子进了作坊里面。 他们拆开麻袋将豆子倒进了大盆里,加水冲洗干净。 下一道工序的工人将洗干净的豆子倒入石碾,将豆子都碾碎成为颗粒。 碾碎的豆子加入麦子麸皮跟水捏成团,将面团摆在大锅里大火蒸熟。 这些工人们其实对这张秘方都充满了疑惑,毕竟这跟他们酿酒的配方差异太大。 但是谢三爷声称这是花了大价钱从屠苏酒业淘换来的秘方,工人们既然有钱拿就不跟主家去争论秘方的正确性了。 “三老爷,咱们这酒大概什么时候能上市?”负责市场推广的手下问谢春道。 谢春拿出配方看了看道:“按照配方的话七天之后就出酒了。” “那小人就去开始跟各大酒楼去签预售的合同了。” 谢春摸着那稀疏的胡子道:“去吧,要收取他们的定金,。我记得当时屠苏酒业就是这么搞的。” “可是,三老爷,越州城的这些商户怕是没这么好说话,不给他们点保证的话……” “那就给他们保证,我们的售价只有屠苏酒业的三分之一,并且保证七天后可以提货,如果误了他们的时间,我们三倍赔偿。”谢春信心满满的说道。 “好,三老爷,那小的这就去!”说罢那人便离开了酒坊。 …… 几日后,朱庭隆接到张型的通知,旁听的学生已经选好,一共四名,都是用他出的考卷选拔出来的。 既然人都选出来了,那朱庭隆给他们的第一课也就该上了。 朱庭隆让元信帮他拿着一个画的奇奇怪怪的大球,自己又拿了个小球,顺便夹了一些资料便往学宫去了。 到了学宫之后,很多学生都在院子里围观,他们都想知道朱庭隆这代师授业的第一课会讲些什么内容。 “大先生!”学生们纷纷向朱庭隆施礼。 朱庭隆由于抱着东西不方便回礼便微笑着点头道:“大家好,记得要为大宁屹立天下而读书哦!” 正对着朱庭隆的学生开心的叫道:“大先生勉励我了!” “胡说,大先生是勉励我的!” “是我!” …… “大家安静,为大宁发展出力是我们所有学子的事,不是某一个人能完成的,不是你,不是他,也不是我,是我们!”朱庭隆此时已经爬上了二楼,他站在栏杆上对下面的学生道。 “是!大先生!”学生们这才停止了争吵。 等朱庭隆来到了四层楼的时候,屋里已经坐好了六个人。 六个人见朱庭隆进来,纷纷起身对朱庭隆行弟子礼。 朱庭隆对殷思坦和贺台庆笑骂道:“你们两个跟着捣什么乱,还不快来帮忙。” 两人听到后便上前接下了朱庭隆手里一大一小两个球。 “殷思坦,本来要带你去趟豫章看看冶金机械的,走太急最后没赶上,改天你还是要去看看的。”朱庭隆把手里的大纸展开贴在墙上。 殷思坦道:“我记下了,等有时间我会去看的。” 朱庭隆对那四个旁听的学生道:“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一个瘦高个优先道:“大先生好,我叫杨阳,建安郡人士。” 一个招风耳道:“大先生,我叫米其临,临川郡人士。” 一个白面书生道:“先生,常汀,东阳郡人士。” “你为何不尊称大先生!”那杨阳吼道。 常汀冷哼道:“称先生足矣!” “你……” 朱庭隆摆摆手道:“继续继续。” 最后一个看起来年龄也就十四五岁的少年道:“大先生,学生木家轩,庐江人士。” 朱庭隆拍拍手道:“感谢大家前来听课,我说几句,首先你们俩不要再跟着胡闹,我如果是大先生,那贺台庆就是二先生,殷思坦三先生。” 那杨阳马上对贺台庆和殷思坦道:“二先生和三先生好!” 贺台庆冷冷的点了点头,殷思坦笑了笑没说话。 朱庭隆对那四人道:“我也记不住你们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们序号了,就按你们刚才自我介绍的顺序,杨一号、米二号、常三号和木四号,大家别见怪,这只是个代号。” 朱庭隆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们要讲的课的题目叫做重新认识天和地。” “我们都知道盘古开天辟地,清而轻者为天,浊而重者为地。今天我们说点不一样的,我们脚下的就是地,这地有多大,你们可知?” 贺台庆道:“地之大凡四海之内八荒之间也。” “这是一个答案,还有其他答案吗?”朱庭隆问。 殷思坦思索片刻道:“我以为四海及八荒也属于地的一部分。” 朱庭隆道:“其实天的下面都是地,不管是山、河、湖、田还是海,都是地的一部分。它到底有多大呢,我们看这张图。” 朱庭隆走到了它贴在墙上的那张图,指了指上面一片红色的区域。 “这是大宁,东西南北各三千里。” 他又指了指整幅地图道:“这就是我们脚下的地,足足有三百四十个大宁那么大。” 当听到这里时台下的六个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一直以为天下不过是从北方大漠到南海边的广阔区域,但从朱庭隆这幅地图上看,就算是这整个区域也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你是如何知道这地是这样的?在我们之外的这些地方真的存在吗?”常三号怀疑道。 朱庭隆道:“问的很好。你们可知道平国自立国之后信奉的是什么教?” 木四号抢答道:“是释教,据说从西土传过来的。” “没错,他们既然是从西土传来的,那必然在平国以西还有土地还有国家。这就证明了我们所知道的天下不是仅仅只有三个国家。” 常三号又问:“那为何极少见到其他地方的人?” 朱庭隆指了指大宁和平国的周围道:“因为这里。这里全是高达两千余丈的高山,而这里全是大沙漠,这里全是大海,你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 常三号若有所思道:“那就是说我们生活在一片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区域。” 朱庭隆打了个响指道:“没错,就是得天独厚。这些高山沙漠和海洋让我们免受外族的侵袭,但一定程度上也禁锢了我们的脚步。”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地圆说 五个学生一下坐不住了,冲上去看着那幅大地图。 只留下常三号在座位上苦苦的思索着。 他们都聚焦于大宁所在的区域,有的往东看向倭奴国又越过大海看向对岸,有的往西沿着大陆一直看到了海边。 “可是,你又是如何知道这外界是这样的?” 常三号远远的看着那地图问道。 朱庭隆笑了笑道:“我曾经看过来自西土以西的贤者所著的书。” 学生们异口同声道:“西土以西?” “对,就是这里,我们可以称之为泰西。”朱庭隆指了指那片广袤的土地道。 “为何你这幅地图的边缘都是弧形而不是直线?”好奇宝宝常三号再次发问。 朱庭隆觉得这个常三号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学生,他每个问题都能问到点子上。 “这是因为,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球上,我称之为地球。” 说着这话,朱庭隆将那个大球抱了起来,他指着上面的画的图形道:“你们看看这上面的地图,是不是与这幅大地图基本一致。” 学生们凑近看了看又与贴在墙上的大地图对比了一番。 这次常三号也凑了上来,不过他站在几人外围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待他们对比完后,朱庭隆才继续道:“是不是发现是一样的?而且你们一定想不通,为什么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个球而不是平的。” “是啊,为什么?不会掉下去吗?”学生们好奇的问。 “事实就是如此,我们脚下这个大球将我们吸引在上面,所以我们不会掉下去,至于为什么会吸住,后面在讲《物之理》的时候我会详细讲述。” 朱庭隆用手拨了拨那只球,球自己转了起来。 他将窗帘拉的仅剩下一条缝隙,缝隙里的光投射进教室照在那只球上。 学生们看着那只转动的球和光影的变换。 贺台庆突然一拍手道:“我明白了,这就能解释为何会有白天黑夜了,这大球一直在转动。” 朱庭隆笑了笑问常三号道:“好奇宝宝,你明白了吗?” “先生,请勿给人取诨号。我已明白,但是对于你说的我们生活在大球这事,还是不能理解。”常三号瞥了朱庭隆一眼。 朱庭隆道:“很好,治学就是要有质疑的精神,有了质疑的精神我们就可以去探索去证明。要勇敢的怀疑一切。” 常三号心想,这先生虽然不十分正经,但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比如以前他就一直在苦苦思索为什么会有白天和黑夜,这大地球形说就能解释这个问题。 “来,再给你们看。”朱庭隆将大球的支架调整了一下,让球体倾斜了一个角度。 他拉开窗帘,让整间教室都亮堂了起来。 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球体靠近了“地球”。 “你们看,如果我手里的是太阳,太阳发光发热,那距离太阳近的地方会怎样?” “自然会很热。” “那远的地方呢?” “就会冷一些。” 朱庭隆看向杨一号道:“你想到了什么?” “早上和中午,早上凉快中午热。”杨一号摸了摸后脑勺。 木四号道:“我觉得是夏天和冬天,离太阳近的地方是夏天远的地方是冬天。” 朱庭隆赞许的点点头道:“米四号获得小红花一枚。” “小红花?”所有人疑惑的问。 “以后我会用小红花来给你们标定学习和思考能力,积极思考的我就奖励小红花。”朱庭隆道。 “贺台庆,你负责制作一张表格,贴在墙上,来记录小红花的数目,我们看一段时间后谁最多。”朱庭隆看向贺台庆道。 贺台庆忙问:“那刚才我答对那道题?” 朱庭隆摇摇头:“没有。你本来就是四层楼的学生,理应比他们都要强。” “先生,假如如你所说,这关乎春夏秋冬四季的话,这太阳与地球位置不变的话岂不是四季永远是恒定不变的。” 常三号指着那地球又抛出了他的疑问。 “奖励三号小红花一朵,你总能问出很好的问题。”朱庭隆道。 米二号抢答道:“那如果让他们两个位置动起来也就能解释四季的变换了。”说罢米二号接过朱庭隆手里的红球围着地球转了起来。 但转了一会后,他发现这样转动的话会有一个矛盾的地方。 那就是白天黑夜的变换与四季的变换周期会重合,一个白天黑夜就会春夏秋冬一次。 他看向朱庭隆,朱庭隆笑了笑看向了殷思坦。 殷思坦抱起地球围着米二号转了起来,边转便说:“如果是地球围着太阳转动,便能解释这个问题了。” 常三号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地球围着太阳转,同时地球自转,这样白天黑夜和四季变换就都能说的通了。” 常三号感觉堵在他心里多年的问题一下子都通了,现在他已经几乎相信了地球和太阳这些说法了。 朱庭隆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将之前给四皇子演示过的桅杆实验再次讲给了这群学生听。 一个简单的现象证明了大地是球形,两个球体的互动解释了白天黑夜与四季变换。 这下学生们几乎都深信不疑了。 常三号道:“如果地球真的是圆的,那我如果一路向西走,最终肯定能回到我出发的地方,对吧,大先生?” 其他五人都看向常三号,他们也都听到了这次他称呼朱庭隆为“大先生”。 常三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解释什么。 朱庭隆把他们招呼到近前来,指着地球上的蓝色部分说:“这是大海,理论上你在海上乘船,在陆地上则步行,你一定会回到你出发的地点的。” “那有些麻烦呢。”杨一号低声道。 朱庭隆也说:“的确是有些麻烦,但你如果只乘船也能完成环绕地球,但走的不是直线而已。” 说罢他用手指指着大宁的海边,用手指沿着海岸线向南越过海峡又向西一路弯弯曲曲最后又回到了大宁的海边。 “这样,只需要乘船就能绕地球一周回到原地。不知道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朱庭隆看了看常三号。 “嗯……远是远了点,但同样可以说明地球是圆的。只是不知道何时能有人亲自去实验一番。”常三号摸着下巴道。 “一定会有人去探索的。到他成功之日,就是世界为之震惊之时。”朱庭隆指着窗外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筹备组归来 上了一天课的朱庭隆回到了大先生府像死猪一样躺在躺椅上,眼睛都不想睁开。 他突然理解了前世上学时老师们的辛苦,你要传授知识,你还要循循善诱,还要应付刺头学生的捣乱。 不过总体来说今天的授课达到了他最初的目的,他让这群越州学宫最具备理工科头脑的人相信了地球的说法。 这是一个开端,当让他们对整个世界开始好奇的时候,他们的眼光就不再局限于大宁。 当他们看向整个世界的时候,他们的志向和所做的事情也将是为图谋世界而准备的。 不过,那个三号常汀还真是个挺特别的存在,他具有怀疑一切的习惯,而且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 “累坏了?”一个声音打断了朱庭隆的思绪。 朱庭隆眼睛打开一道缝看了看,哦,是徐坪,他又将眼睛闭上了。 “唉,怪不得韦老头自己跑了让我来代师授业,当老师还真是挺累人的。” 徐坪嘿嘿一笑道:“我看今日其他的学生都快疯狂了,都想着去听听你的课。” “别,一步步来吧,我这带着六个学生已经让我如此疲惫,如果再来点就直接累死算了。”朱庭隆有气无力的说着。 “你看,你这话把我堵死了,本来还想回来吃个小灶找你补补课的。”徐坪道。 朱庭隆摆摆手道:“饶了我吧,我书房里有几本书,你都抱了去看吧,看不懂再问我,我是不想主动说了。” 徐坪点点头道:“也行,我先看看。” 说罢徐坪就去了朱庭隆的书房,不一会他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问:“包括这本《女帝傲世传》吗?” 朱庭隆从躺椅上弹了起来大声道:“那本别动!” …… 两日后的一天中午,两辆马车停在了大先生府门口。 头一辆车上跳下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他二话不说就往府里钻,被守门的张怀和海福拦住。 “你干什么的?”张怀问道。 那年轻人没好气的说:“你干什么的?” “你先闯的我们府上怎么还问起我们来了?”海福也插话道。 这时另一个人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张怀和海福往这边一看,竟然是昌兴发展公司的牛顿总工程师。 “牛总工?”两人齐声道。 牛顿点了点头道:“这是公子的好友赵大有,你们没见过,也是咱们昌兴县的。” 两人这才面色缓和道:“原来是自己人。” 赵大有问:“你们是?” “咱们是江南纺织公司的护卫队的,前段时间随元队长过来保护朱衙内的。”张怀道。 赵大有点了点头问:“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海福道:“还请容我禀报一声。”说罢海福进了院子里。 赵大有没好气的摇摇头道:“出了趟远门回来,进家门都不行了。” 张怀道:“赵公子莫要生气,保护朱衙内的安危是咱们的岗位职责,容不得半点差池。” 赵大有一听,觉得也很有道理,便没有再和他们生气。 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朱庭隆的声音。 “广存!你们怎么回来了?” 赵大有抬眼望去,朱庭隆穿着短袖短裤脚上蹬了一双靴子就跑了出来。 “老大!”赵大有冲了上去。 待冲到跟前,赵大有停了下来,因为他不知道冲上来之后应该怎么做,是拥抱一下朱庭隆吗,好像不太合适。 “老大,我和牛顿大哥回来了。”赵大有兴奋的说。 朱庭隆一把抓住赵大有的手对牛顿道:“牛顿,还有谁?一起叫进来吃冰粉凉快凉快!” 牛顿便把车上的工匠都叫了下来,一起进了院子。 “你这是回昌兴县了?”赵大有问。 朱庭隆道:“回去了一趟,帮我爹处理了一点事情。” 待一群人坐在了大堂中,昨日才回来的淼儿端着一个托盘出来,后面跟了一个小丫头也端着托盘。 “来来来!吃冰粉啦!”淼儿笑着道。 待几个人面前都多了一碗亮晶晶凉飕飕的东西时,牛顿和赵大有问:“这冰粉?” “公子教我做的。快尝尝吧。”淼儿一脸骄傲的道。 赵大有用勺子盛起了一点放到嘴里品了品,顿时觉得浑身舒爽。 “我的天,这太好吃了,简直是夏天里的救星啊!”赵大有眯着眼睛赞叹道。 牛顿也尝了一口,两眼放光道:“这,这是怎么做的?怎么会这么凉?” 朱庭隆笑道:“一种种子做的,做好后放到井水里镇着,吃的时候加了干果和果脯。” “老大,你可是太会享受了。”赵大有几勺子就吃光了碗里的冰粉。 “淼儿妹子,能不能再来一碗?”赵大有嘿嘿笑着把碗递了过去。 那小丫头接了过来对淼儿说:“淼儿姐姐,我去吧。” 淼儿点了点头道:“给他盛多点。” 小丫头便是张家为淼儿安排的贴身丫鬟吐蕊,淼儿这次回来的时候高氏非要让她带上吐蕊。 一方面是想让吐蕊照顾一下淼儿,另一方面是觉得淼儿也是大小姐一个了,不能总干那些下人的活,让吐蕊把那些活都接过去。 但淼儿可是不乐意,照顾公子的事情怎么能由别人分担呢,但是给赵大有装一碗冰粉还是可以做的。 又吃了一碗冰粉后,赵大有才把豫章郡的事情给朱庭隆汇报了。 朱庭隆离开之后,赵大有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组织了开矿、装炉等几个关键步骤。 牛顿最终将水力鼓风机做了出来,配合上已经组装好的熔炉,第一次试炉就成功的炼制出了品质极好的铜。 后来为了提高效率,牛顿他们又设计了碎矿、选矿的机械,得益于豫章郡冶铁业的发达,这些机械很快就投入了使用。 常辉大人来到的时候,试炉已经结束,当他看到这高大的熔炉和水力鼓风机后,一度被震惊到胡言乱语。 他以前也组织过炼铜,都是在地面上掘土挖坑,用木炭与铜矿粉一起熔炼,不仅效率低而且十分浪费人力。 牛顿将这一整套熔炼设备命名为朱氏熔炼设备,并请常辉在官府进行了备案。 这备案还是跟朱庭隆学的,朱庭隆说什么这是为防止以后有人恶意仿制做的准备。 四日前,朱氏熔炼设备开足马力开始炼铜。 当看到熔化的铜汁从出料口流出经过转炉除去杂质后浇铸成一枚枚铜锭时,所有的冶炼工人都欢呼了起来。 这个成功是属于皇家冶炼公司每个人的,只有生产成功了,他们的以后才会更加有保障。 在常辉临时接手了皇家冶炼公司后,赵大有、牛顿和部分工匠便回到越州准备帮助朱庭隆将印书局那边的事情一并处理完。 “好,真的是太好了!这下越州文化出版公司就没有阻碍了,大宁的文化传播业也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庭隆拍着大腿兴奋的说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粮春大营销 开心之余,朱庭隆安排孔六夫妇给大家准备了一大桌子酒菜,庆祝皇家冶炼公司投产。 当晚参加庆祝的还有陈记书局老板陈阿水、朱庭隆的两个师弟贺台庆和殷思坦,王希知也欣然前往。 赵大有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在酒桌上尤其活跃。 “来来来,我们庆祝赵经理成功的筹备了皇家冶炼公司!”朱庭隆举起酒杯道。 这时一个声音道:“有酒局居然不叫我!” 众人转头看去,见一个身着六品武官服色的魁梧汉子站在门口,张怀和海福跟在后面追。 王希知小声说了一声:“大哥……” 朱庭隆惊喜道:“王大哥!” 来人却是王恬的大公子武定军参将王混。 “哼!我回家找佑钧没找到,下人们说是来了这里,就在隔壁都不叫我一声。”王混佯怒道。 朱庭隆上前对王混施礼道:“哪敢哪敢,是听闻你最近去会稽郡沿海巡逻去了,谁知你今天回来了。” 王混也不见外找了个空位自己斟满了酒咕咚咚喝了一碗叹道:“还是一粮液好喝,军中那些烂酒真的是难以入口。” 众人尴尬的看着王混,王混这才笑道:“坐坐坐,大家都坐下继续,我就是来讨口酒喝。” 朱庭隆示意众人坐下,给王混和众人分别进行了介绍。 王混对朱庭隆道:“最近海边不太平,倭奴国经常来滋扰。” “倭寇?”朱庭隆问道。 王混愣了一愣道:“对,倭寇!还是你们读书人会取名字,我们都叫他们倭贼。” 倭奴国是东边的一个岛国,是郑国附庸。 以往倭奴国从来不来滋扰大宁,但最近几个月大宁的东海岸频繁出现倭奴舰队。 这些倭奴人狡猾的很,每次都是深夜登陆,烧杀抢掠一番后就赶紧撤退。 大宁的军队被他们骚扰的是苦不堪言,集中力量去打的时候又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就如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难受。 “难道是郑国唆使倭奴国来的?”朱庭隆道。 王混点了点头说:“八成就是这样。” “大哥,那你怎么回来了?”王希知给王混斟满了酒问道。 “昨日收到大司马军令,要调我去吴州军跟郑国人干架去。”王混道。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大家都听说过吴州战场的惨烈,顿时为王混捏了一把汗。 “吴州战场上对方骑兵多不多?”朱庭隆问道。 王混摇了摇头道:“郑国已与以前大不相同,如今守卫边境的多数还是步军,骑兵数量并不多,但他们的装备更为精良,作战风格更为狠厉。” 朱庭隆点了点头道:“大哥,待会我送你一份礼物,给你在战场上用的。” 王混笑道:“是铠甲还是武器?” “都不是,是能让你一战成名的东西。”朱庭隆诡异的笑了笑。 待酒席散去,王混、王希知跟着朱庭隆来到书房,朱庭隆让王希知执笔他来口述写下了十六个字。 王混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是?”王混问道。 朱庭隆道:“这是我送你的作战十六字真言,你只需严格的遵守,定能让郑军听到你的名字就头疼。” 王混又读了一遍:“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他突然大喜道:“清岳,没想到你还懂用兵之道!” 朱庭隆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前世我英勇的红军的游击战秘诀,那可是把敌人打的找不到北的方法。 “听某位用兵如神的前辈说起,我想你应该能领悟。”朱庭隆笑道。 王混开心的将那十六字秘诀揣进怀里对朱庭隆一抱拳道:“多谢兄弟了!” 王希知摇了摇头,本以为又要有一首传世之作诞生,没想到是他不感兴趣的领域。 …… 次日朱庭隆带着淼儿、朱泳伽两位妹子去越州城的街上逛逛,顺便为朱泳伽的女品店选个好位置。 第一次来越州城的朱泳伽见到了如此繁华的街市兴奋不已,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 淼儿则在一旁给她介绍这街市上的商家,这些地方她来到越州可没少逛。 元信带着张怀和海福跟在后面,没多久三个人就成了人肉拎包器。 朱庭隆摇了摇头,女人的消费能力还真的是可怕啊。 中午的时候朱庭隆想在几枝荷酒楼请几个人吃饭,在快要到酒楼的时候看见几个人在发着一些印刷好的传单。 他心想,这是宣传什么呢,居然都会用传单了,便走上前接过一张传单看了看。 结果上面写的是两日后谢氏一粮春上市,现在订购可以以优惠价提货,如果到时候不能按时发货将三倍赔偿。 下面是介绍谢氏一粮春的一些内容,无非是与屠苏一粮液一样的品质一样的口感,价格只有三分之一云云。 朱庭隆会心一笑,把传单交给了淼儿。 淼儿接过来一看,问朱庭隆:“这就是那份秘方的主子?” 朱庭隆道:“谢家最近有个三爷在生意上跟我过不去,正当竞争也倒罢了,老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那咱们就帮他一把。” 说罢他把那传单折好收入了怀中。 进了几枝荷酒楼,小二引导着他们在靠窗的座位坐下,然后拿出了酒楼的菜单。 “客官,请点菜。”小二满脸堆笑的对着朱庭隆说。 “让小姐们点吧。”朱庭隆指了指淼儿和朱泳伽。 小二便把菜单交给了两位姑娘,姑娘们叽叽喳喳一会就点好了菜。 小二又问朱庭隆:“公子要不要酒水?” 朱庭隆灵机一动道:“有没有一粮春?” 小二道:“客官说的是屠苏一粮液吧?” 朱庭隆摇了摇头:“是谢氏一粮春。” “哦?还有这种酒?”小二一脸懵逼的问。 朱庭隆给元信递了个眼色,元信会意的点了点头。 “你们这酒都没有?听说这酒可比一粮液还好喝,而且价格公道多了,没有的话我看你们酒楼也别开了。”元信拍桌子道。 小二一愣道:“我去问问掌柜知不知道。”说罢一溜烟的跑去了掌柜那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碗馊汤子 几枝荷的掌柜与小二耳语几句后缓缓来到朱庭隆桌旁,对着朱庭隆拱拱手。 “这位公子眼熟。” “嗯,来过几次。”朱庭隆微微颔首道。 掌柜的道:“刚才听说您要一粮春,这酒据我所知还没上市呢。” “掌柜的就是掌柜的,知道的就是要多一些。”朱庭隆呷了一口茶道。 他指了指外面发传单的人道:“这酒这么合适你们不备一点?” “没见到样品,咱们不敢备啊。”那掌柜苦笑摇头道。 “我倒觉得没事,毕竟打着谢家的名号,酒这么好又这么便宜,可以弄一点,就算最后不满意还可以按照三倍赔偿,怎么算都合适。”朱庭隆笑了笑说道。 掌柜的道:“公子有何想法?” “聪明人,不如我给你一千两,你去他那里给我定个一百来坛,我就存你这了。”朱庭隆给淼儿使了个眼色。 淼儿马上打开荷包拿出了一千两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那掌柜立刻态度就好了数倍,毕竟几枝荷最好的席面也不过是二两银子一桌,一下拍出一千两的银票来的客人可不多见。 掌柜的拿着那一千两的银票回到柜上,思索着这酒楼是否也要去备上一点酒,人家这一千两都不怕,应该没什么问题。 掌柜的对一个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便跑了出去,将发传单的人叫进来一个。 “你们是谢家的人吗?”掌柜的沉声问。 那人拍了拍胸脯道:“当然,谁没事敢打着谢家的名号出来骗人?” “订你们这酒有没有什么凭票或合同?”掌柜指了指他手里的传单。 那人感觉要来大订单了,忙是拿出一张合同来递给掌柜道:“这是我们家主子已经盖了章的合同,您如果要订,咱就约定好了总数和日期,您签个字按个手印,一式两份。” 那掌柜的拿过合同仔细读了几遍,感觉也没什么坑,而那个印也是谢家三老爷的印。 他便从柜上取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加上朱庭隆的一千两银票道:“我要订一千五百两银子的酒。” “哎哟,太好了,掌柜的,您真帮了我大忙了,这一把就让我成了我们几个里面销售额最大的了。”那人赶忙把合同递过去。 掌柜的又仔细看了看合同这才提笔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双方约定好两日后交货。 掌柜的看了看朱庭隆,而朱庭隆露出了非常标准的微笑。 …… 谢春在酒坊里盯着酿酒工人们加班加点的给大缸下面的水加热,秘方上说要保持水温一直在人的体温上下才能发酵好。 “雪花盐买到了吗?”谢春问道。 “三老爷,已经拉进院子里了。”一个工人道。 谢春看了看秘方喊道:“把每个缸里加上三斤雪花盐!” 酿酒工人们顿时讨论了起来:“这酿酒还要用盐吗?” “对啊,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都嚷嚷什么呢?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谢春的手下吼道。 “三老爷,恕我直言,我感觉酿酒加盐肯定是不对的!”一个老酿酒工提醒道。 谢春温和的笑道:“感谢老人家提醒,但你们也知道,你们一直用传统的方法来酿酒,就没有酿出人家一粮液那种来,所以这配方一定是让你们觉得很意外的。” 他提高了声音道:“明天就要开始装坛了,这是最后一道工序了!大家加把劲!” 那老工人摇了摇头,和其他的工人一道把雪花盐从大缸的投料口加了进去。 谢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在这酿酒的作坊里总是会咳嗽便又拿出他的白色手帕捂在了口鼻上。 嗯,果然好了许多,这作坊里的空气果然是有些污浊。 不过不重要,能出好酒就行。三老爷我都把谢家的旗号打出去了,就是准备一炮打响的。 谢春在手下的陪同下来到了院子里,恰好碰到跟几枝荷签署合同的那个销售人员冲了进来。 那人险些撞到谢春的身上,谢春小声骂了一句:“急什么急,天塌了吗?” 那人一看是谢春,顿时生了邀功的想法,赶紧从怀里掏出刚签署的合同和银票。 “三老爷,刚才签了一笔大单。” 谢春接过来看了看,竟嘿嘿笑了起来道:“好,好,果然是大单。” 那人一脸讨好的看着谢春,谢春看了看他道:“好了好了,去领赏吧,干得不错。” “谢过三老爷!”说罢屁颠屁颠的跑去账房那里领赏钱了。 谢春对手下道:“看见没,等后天咱们上市的时候,大家都会忘记一粮液的,市面上最好的酒叫谢氏一粮春。” 那手下马上奉上马屁:“三老爷真是神通广大,等过段时间咱们把酒坊开到大宁各州去,还不是得赚翻了。” “那是,这大宁现在卖的最好的酒就是屠苏一粮液,不过他们的产能实在是有限,咱们要比他们更快的铺货,你去安排一下,赶紧在各州租赁铺面再招工,咱们要快。”谢春捻着那几根稀疏的胡子道。 “遵命,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也让人给京城的老爷子和大老爷捎个话,把咱的酒定成鸿胪寺专用酒,最好能成为贡品。”谢春道。 “是……” 谢春心里盘算着,如果真的顺利,那自己在谢家的地位会上升很多。 这卖酒的利润可比经营客栈大多了,也幸亏把客栈让给了肖家,不然自己也没有精力专心的酿酒啊。 谢春在心里已经给自己安上了酒神的称号,自我感觉飘飘然。 又在酒坊守了整整一夜后,谢春黑着眼圈等待着开坛。 酿酒工们开坛之前都会祭拜道祖,以祈求这一次没有浪费粮食,产出一缸缸好酒。 待祭拜仪式结束,随着工头一声“开坛!”的号子,几十个工人同时打开了封着的缸盖。 “噗~”工人们同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工头上前查看,脸色十分的凝重。 “怎么了?”谢春紧张的问。 工头摇摇头道:“气味不大对。” “倒出来看看啊!”谢春没好气的说。 于是工人们将一口大缸里的“酒”倒了出来,当大家看到出来的液体颜色是棕黑色时心都凉了半截。 谢春冲上去,拿起酒碗接了一碗,他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没有过滤导致的,等过滤完就会好的。 他闻了一闻顿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他差点吐出来,还引起了他一阵咳嗽。 工头接过那碗捏着鼻子喝了一口,然后噗的吐了出来,骂道:“一碗馊汤子!”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王道的安排 谢春闻言感觉一阵眩晕,加之昨夜跟着守了一夜,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幸好周围的人是眼疾手快,把谢春给扶住了。 谢春的几个手下也忙是围了上来给三老爷掐人中、捋胸口,谢春依旧是翻着白眼。 “要不,咱们试试胸口碎大石吧?” “不必了~”谢春闻言是猛然坐了起来。 “三老爷,您没事了?”一个手下打着折扇给谢春呼扇着。 谢春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群手下道:“刚才是谁要给我胸口碎大石的?” 本来围在旁边献殷勤的手下们电光石火之间都往后退了一步,只剩下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正是那与几枝荷酒楼掌柜签署了订酒合同的那人。 谢春面带微笑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颤抖着说:“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小人名叫谢东,跟着三老爷半年多了。” 谢春点了点头说:“我是有点忘事,但我特么记着刚才你要给老子胸口碎大石,给老子打!” 其他的手下闻言马上围了上来,把那谢东是一顿围殴,没多久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被打成了猪头。 那谢东趴在地上不停的求饶,谢春感觉气消了一些便喊停了手下。 “这秘方是谁从刘三那里拿来的?”谢春举着那份秘方问。 手下们的眼光都看向了趴在地上的谢东。 谢春站起身冲上去一顿踹,嘴里不停的冒出三字经。 …… 大宁京城江宁大司徒府。 谢璇长子尚书台通事郎谢欢拿着三弟谢春写给他的亲笔信仔细的读了两遍,嘴角微微上翘。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不太着调的三弟竟然能把屠苏一粮液的秘方搞到手,而且还酿出来了。 在谢家长房的三个儿子里,谢欢是最通政务的一个,所以被谢璇留在身边打算培养成官场的接班人。 次子谢庆是一个典型的读书人,对从政和经商都不在行,只是醉心于研究诗词歌赋。 三儿子谢春是谢璇的幺子,从小就最受谢璇喜爱,加之谢春的娘死的早,谢璇对谢春就格外的好。 这一切也就养成了谢春不着调的性格,但谢春又偏偏非常自以为是。谢璇也曾经在他面前勉励他好好努力,将来做谢家的家主之类。 谢春便打心里觉得谢家的家主非自己莫属,加上老爹的偏爱,也一度混的风生水起,但这些给谢春带来了自己很牛逼的错觉。 谢欢本不太相信谢春的话,但谢春在信里写的言之凿凿,包括销售火爆之类的话,由不得谢欢不信。 将信收好后,谢欢来到了谢璇的房间,谢璇正在哼唱着老家的小戏。 “阿爹,三弟来信了。” 谢璇一直将一整段戏文哼唱完毕才接话。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把屠苏一粮液的配方拿到了手,还酿出来了,现在订单非常的火爆,称霸大宁酒业指日可待。” 谢欢在说的时候故意的夸大了谢春的事,反正谢璇年纪大了一般不愿意自己去看文字。 “哦?”谢璇从躺椅上坐起。 谢欢上前扶着谢璇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谢璇想了想道:“你三弟做事有时候有些浮夸,你给你那大儿子去个信,让他看看实际情况,他反正就在越州学宫读书。” 谢欢呵呵一笑道:“阿爹,他如今已登上了二层楼了,还挺让我意外的。” 谢璇反倒是摇了摇头说:“他不是读书的料。” 领命出来后,谢欢来到自己的书房提笔准备给谢太元写信,但他又把笔放了回去。 “来人啊!”谢欢对门外喊了一声。 一个下人推门进来等待着谢欢的吩咐。 “去给鸿胪寺卿和宫里的陈公公递个帖子,今晚我要宴请他们。” …… 沧浪园里,王道和王恬正在对坐饮茶。 “这次大察要擢升的名单拟好了吗?”王道呷了一口茶问。 “已经拟好了,按照您的意思定的。”王恬恭敬的说。 王道淡淡的笑了笑说:“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将王家的人弄那么多到御史台,其他的又都外放。” “你啊,没看出现在的形势吗?谢璇拼命的将他们谢家的人往京城里弄,还都是实权职位,那我们就要退,远离这是非之地,至于去御史台的,那是为你以后做准备的。” “父亲的意思是,谢璇做不长久?”王恬疑惑的问。 王道微笑点点头道:“他在自取灭亡。谢家以经商为主,从政就差远了。特别是他把他那个儿子弄在身边成了小尚书之后,哼哼!” 王恬若有所悟道:“那父亲就不用回越州了,在京城等着他们倒台马上接手。” “不,我不走的话谢璇放不开手脚,我走了他们会更疯狂。而且即便是他们倒台,我也不打算再回朝堂了。”王道缓缓摇头道。 “父亲为何不愿再次出山?” “因为,我老了。王家的未来终究还是要靠你们兄弟二人。” 王恬惊异的望着王道,看着自己老爹那斑白的头发和胡须,他真的是老了…… 这时王女宗跟着王皓从旁边的院子里往这边走来。 王道看着两个孙辈笑呵呵的招招手。 王女宗跑到爷爷身边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道:“爷爷,你带我回越州好不好?” 王皓也说:“爷爷,我也想回去。” “都给我住口,你们都回去作甚?”王恬厉声道。 王皓尴尬道:“我看朱清岳登上了五层楼,我也想去试试。” 王恬一怔,对王皓说:“你大哥入了行伍,王家以后朝堂需要有人顶上,你得在国子监继续呆着。” “不是还有佑钧吗?”王皓手一摊道。 王道捋须笑道:“你们这些孩子,这京城不比越州好玩吗?” “好玩是好玩,但还是越州自在。”王女宗晃着王道的胳膊道。 王恬轻咳了一声道:“你是想回去见朱清岳吧?” 王女宗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嘴上说道:“谁稀罕见他,我是想回去陪着爷爷。” 王道对王皓道:“孩子,你听你阿爹的话,在国子监好好呆着,将来入朝为官,像爷爷一样,佑钧虽然读书也不错,但他不如你活泛,当官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说罢王道摸了摸王女宗的脑袋道:“至于你,别和朱清岳走太近,韩家那小子也很不错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价回收馊汤子 谢春谢三爷坐在作坊门口的台阶上发呆,一群手下站在他的身后不知所措。 今日是与各家客户约定好的交货的日子,本该高高兴兴庆祝的日子却成了谢春的伤心日。 不远处一只锣鼓队和舞狮队往这边行来,谢春抬头看了一眼。 “不是让你们把这些给老子退了吗?” “三老爷,我们已经退了啊。”一个下人回答道。 谢春指了指已经走到眼前的舞狮队:“你们是说老子瞎了吗?” 却听舞狮队和锣鼓队的头领道:“哪位是谢三老爷?” 谢春没好气的说:“我就是!你们是干什么的?” “越州商会派我们来给三老爷庆贺交货。”说罢那头领手一挥。 锣鼓队和舞狮队的人见头领已经发令,便开始敲打舞动起来。 谢春扯着嗓子说了一些话,但是已经没人能听得到。 没过多久,一伙人抬着一个大花篮来到酒坊门口,将花篮往前一放,道:“大昌酒楼恭贺谢三老爷新酒上市!” 就这样一波又一波一伙又一伙,足足在门口摆了二十多个花篮。 门口等待提货的人也聚集了上百号,谢春的脸色也一点一点的变的极其难看。 “谢三老爷,什么时候开始交货啊,我这还等着带回去营业呢!”一个酒楼的老板喊道。 “就是就是,赶紧开始吧,大家都还有事!” 谢春皮笑肉不笑的对在场的人道:“各位,少安毋躁,少安毋躁。” 他回到酒坊里面转来转去,心急如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外面的人有些等不及了,又挑头的率先推开酒坊的门对谢春道:“三老爷,你不会是交不出货来吧?” 谢春忙对大家拱手道:“这由于最近天气不好,这酒要推迟两天时间才能出货。” “哎?不是说好今天交货吗?” “交不了货你可是要三倍赔偿的啊!” “合同上写的清楚呢!” 谢春只好央求道:“我再给大家便宜一点,宽限我几日。” “那可不成,你要这样我们可就去告官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开始交货?”一个声音问道。 大家循声望去,却见几枝荷酒楼的掌柜侯掌柜也走进了酒坊。 “侯掌柜你来的正好,这谢家大门大户的居然也耍起了无赖,白纸黑字的合同签着,现在说交不出货。” 这侯掌柜在越州的餐饮业也是一个人物,听到大家都这么说,他也问谢春道:“三老爷,这可是坏了规矩了啊。” 谢春道:“宽限三日,就三日……” “不行!交货要么赔偿!”大家都嚷嚷了起来。 远处的朱庭隆对元信说:“元队长,去给他拱拱火。” 元信冷笑一声带着张怀、海福和大刘三人冲进了酒坊。 “再不交货我们就自己去倒酒了!”元信大声吼道。 谢春吓坏了赶忙招呼手下拦在众人面前。 大刘指着谢春他们道:“快看他们心虚了,咱们冲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众人觉得说的很有道理,便一拥而上冲破了谢家下人的防线。 张怀、海福和大刘上前用力推倒一口大缸,大缸里的发酵物撒了一地。 当那股馊味弥漫开来,众人纷纷捂起了鼻子。 “不是酿酒吗,怎么没有酒香全是这种馊味?”有人疑惑道。 元信上前用酒碗撑了一碗撒出来的发酵物给大家看,大声道:“这哪里是酿酒?酿酒哪里用这玩意的,分明是糊弄大家玩的!” 有些略微懂行的接过那碗来看了看,一怒摔在了地上,指着谢春道:“就算你是谢家的也不能赖账吧!” 谢春见已经无法搪塞过去,只好求饶道:“我谢春对不起各位,我把各位的订金原数奉还可好,就当卖给我谢家一个面子。” 就在大家在犹豫的时候,元信上前指着谢春道:“我呸,你一个面子就这么值钱吗?我们可是订了一千两银子的酒,照理你要陪给我们三千两,你还想一个子都不赔吗?就算大司徒来了也不会不认账的吧?” 在场的人一听觉得好有道理,便冲上前撕扯着谢春要求赔偿。 谢春被愤怒的人群追着到处跑,身上的衣服被撕的一条一条的,脸上还多了好几个掌印。 最后谢春由于体力不支被人们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各位,各位,你们就算打死我我现在也赔不了这么多钱,不如我先把订金退还给你们,其他的我给你们打欠条,五日之内还清,你们要相信谢家!” 躁动的人群这才稍稍安静了下来,有人表示愿意接受这个方案。 元信见差不多了,便带着人挤了出去离开了人群。 谢春穿着那破烂的袍子与在场的人们逐一退还了定金,又写了欠条。 三老爷一边写是一边流泪,没想到被一张小小的秘方给坑成这样。 这几天一共收到了订金大概两万两,这一下又赔出去四万两,三老爷肉疼的都钻心了。 等大多数人都散去了,朱庭隆带着元信等人来了个小返场。 “这里谁管事?”朱庭隆轻摇折扇问道。 谢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元信啪的一拍桌子道:“我们公子问话呢!” 谢春淡淡道:“你订了多少的?我给你写欠条。” 朱庭隆摇摇头道:“我可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哦?”谢春两眼闪过一道亮光,但马上又恢复暗淡。 就自己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还会有人来送钱,这根本没有可能。 “我说的是真的,你这些东西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朱庭隆指了指酒坊里那些大缸道。 “你要这玩意?”谢春惊掉了下巴问道。 朱庭隆上前看了看洒在了地上的发酵物,回答道:“反正对你来说也是废物,不如卖给我喂马。” 谢春想了想,觉得这人一定是来凑热闹的,便淡淡道:“这位公子还是不要拿我消遣了,这东西真的能喂马?” “别灰心嘛,我可是你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别错过了。我高价回收馊汤子,你就开价就行。”朱庭隆啪的一声合上纸扇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原来如此 “去去去,一边玩去,老子现在没心情搭理你们。”谢春没好气的把他们往外轰。 朱庭隆摇了摇头道:“不要受点打击就失去理智嘛,你不开价我来说吧,我在你这订了一千两银子的酒,订金我就不要了。” 谢春这才意识到,这人是真的想要这些废物。 商人的本质让他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能少赔一点就少赔一点。 “那你欠条也别要了,我把整个作坊和工人都给你。” 元信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们傻吗?你这作坊和工人能值两千两?” “可以。”朱庭隆一锤定音。 元信、张怀和海福等人一阵无法理解,他们劝道:“公子,这样我们就太亏了。” 朱庭隆笑了笑道:“商人逐利是不假,但是三老爷如今落魄如此,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谢春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原来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好,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谢某愿意交公子这个朋友!” 朱庭隆清了清嗓子道:“我叫赵大有,与谢家长房长孙谢太元是好友。” “哦?怪不得公子能仗义出手。”谢春惊喜道。 说罢他着人带着元信等人将一应物品清点了一遍,伸出手对朱庭隆道:“那合同可否……” 朱庭隆掏出合同来便要递给谢春,就在谢春快要拿到合同的时候,朱庭隆又缩回了手。 谢春满脸问号的看着朱庭隆。 “咱们得重新订立一个合同,你将这些都转让给我,还有你那张秘方,同时你以后不得再按照那秘方造这些。” 朱大衙内手举那份合同摇了摇。 谢春苦笑道:“都给你。那秘方是假的,你愿意要都给你。” 说罢便与朱庭隆签署了转让合同,明确了朱庭隆的要求。 朱庭隆见差不多了,这才将手中的合同递给了谢春。 谢春拿到了合同就赶忙撕了个粉碎,这才叹口气道:“赵公子,那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了。” 朱庭隆拱了拱手没再说话,谢春带着手下逃命似的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公子,白白便宜他了。”元信不甘的说道。 朱庭隆摇摇头道:“穷寇莫追,万一他不同意卖给我,我还要从头开始,有些麻烦。更何况里外里就花了一千两而已。” 张怀、海福和大刘三人嘴角一阵抽搐,一千两啊,在朱衙内眼里怎么就成了而已。 “公子,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都是些馊汤子。” 元信由于刚才已经清点过一遍,确认都是清一水的馊汤子。 朱庭隆神秘一笑道:“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快让工人们给我封口继续发酵。” 元信得令赶忙组织工人们将缸口重新封上,又按照朱庭隆的吩咐再次给发酵缸加热到刚刚烫手的温度。 “你们谁管事?”朱庭隆对着一群工人道。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出列道:“东家,我姓米,这群人都是我负责的。” “行,你给我盯好,保持这个温度,七天后我会再来看。” 那米老头应下,又支支吾吾的问:“那我们的工钱?” “哦,忘了与你们说了,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们的,但是你们要与我签署保密协议,若有人敢透露这里的事,那就只能吃牢饭了。”朱庭隆对米老头道。 米老头回头看了看那些工人,又看了看朱庭隆,不知道是否要答应。 “不会让你们白签的,你们工钱翻倍,算作保密费。” “好,咱们这就签。”米老头马上笑逐颜开,招呼工人们签了保密协议。 …… 大先生府的花厅中,赵大有、徐坪、淼儿、朱泳伽还有元信等人围着坐在中间的朱庭隆,听他讲说这秘方的故事。 上个月黄总裁和老张头来的时候,老张头提到过有人在打听屠苏酒业的秘方。 朱庭隆猜到有人想要窃取秘方自己酿酒来进行商业竞争。 我们朱大衙内虽然立志改变大宁,提升大宁的生产力,但对于酿酒这类与生产力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产业,他还是看的很严的。 如何对付这件事呢?朱大衙内给老张头写了一张秘方,让他回去找那刘三,也就是与外人有勾连的销售人员。 老张头找到刘三家里,发现他家中有一个生病的老母,日子过的很是贫困。 这也就是为什么刘三会被想要秘方的人盯上,老张头与刘三进行了深入的沟通,并表示公司会帮他解决家里的问题。 老张头还诚恳的向刘三道歉,表示没有关注到员工的家庭困难是他的失职,以后他会在关爱员工方面做更多工作。 刘三痛哭流涕的承认了错误,表示以后再也不会做对不起公司的事情。 接下来刘三表示愿意戴罪立功,需要做什么全听公司的安排。 老张头将那假秘方交给了刘三,表示可以将计就计,公司会安排人日夜守护他,保证他不会被人暗算。 刘三拿到了假秘方,高价卖给了谢春的手下谢东,谢东又倒手给了三老爷谢春。 谢春看到这秘方上需要大量的豆子和雪花盐,便找人到处采购。 越州的粮商手里是没有豆子的,大宁的豆子多数都被买去养马了,但经过打听发现昌兴县一个田庄种植了大量的豆子。 粮商们把这消息告诉了谢春,谢春便着人打听,发现那田庄的主人就是发明一粮液的人,于是对于豆子酿酒就更是深信不疑了。 之后便有了前面发生的这些故事。 赵大有听罢一拍大腿叫道:“妙啊,真是妙!一环扣一环,先是假秘方,再是卖豆子和盐,然后再自己去订购酒,每个环节都玩的他死死的。” 元信也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但是公子最后为何收购那酒坊呢?” 淼儿道:“公子要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深意,我猜他一定又有鬼主意了。” “别说这么难听,那秘方不是假的,不过只是它酿出的不是酒,而是另一种东西。”朱庭隆神秘笑道。 众人一齐问:“那是什么?” 朱庭隆对孔六道:“孔掌柜,你准备好了吗,咱们的鲜哼酒店离开业不远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越州学宫理工学院 陈记书局会客厅内,陈阿水给朱庭隆斟上了茶,一脸崇拜的看着朱庭隆。 “公子,你真是神了,连这炼铜都能搞定,豫章那边已经送来了好些铜锭了。” 朱庭隆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牛顿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昌兴发展公司总工程师、珍妮机的制造者、飞梭的制造者、朱氏熔炉的联合发明人牛顿。” 这一大串的头衔听的陈阿水是一愣一愣的,虽然不是很懂,但夸牛逼肯定是没错的。 “牛逼,牛逼!”陈阿水满脸堆笑的对着牛顿竖起了大拇指。 牛顿脸上却露出了不悦之色,他缓缓道:“鄙人叫牛顿。” 陈阿水立刻意识到刚才自己失言了,对牛顿道:“不是,我是夸你牛逼,不是说你牛逼……” “好了,越描越黑了,别废话了,我今天带牛顿来是看看厂房,他设计了牛氏印刷机,让他实地看看,过两天安装调试。”朱庭隆打断了陈阿水的笨嘴。 牛顿道:“公子又说笑了,那印刷机图纸是你画的,怎成了我设计的?” “这不重要。我已找人弄到了一批铅块,接下来陈老板找你的工匠尽快的把我说的活字做出来。” 陈阿水搓着手掌道:“早都安排好了,之前他们练习的铜锭我都看了,刻的挺好的,一定能让你满意。” “弄的周密一点,如果需要帮忙,我有个有经验的项目经理,借你用用?”朱庭隆指的当然是赵大有了。 陈阿水问:“什么是项目经理?” “项目经理就是对一个项目负责的人,我们可以把这次书局升级为出版公司的所有需要做的工作视为一个项目,项目经理会对这个项目的进度、质量、成本控制负责,到时候我们负责验收就好了。” “啊?那我们就当个甩手掌柜就行了?他能不能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呢?”陈阿水显然对项目制还不是很放心。 牛顿倒是先插话了,他说:“项目经理实际上比咱们专业的多,他首先就会找你对接需求之后按照你的需求控制整个项目。” 作为整个大宁第一批见识到项目制的优势的人,牛顿已经彻底的成了项目制的拥趸。 在朱庭隆和牛顿的夹击下,陈阿水痛快答应了,他要看看这个所谓项目经理能不能在十天内让出版公司开业。 …… 两天后,越州学宫总教谕张型收到了来自大宁负责教育的最高官员大中正王恬的谕令。 谕令要求越州学宫建立一个理工学院,学院以教授算学、物理、化学等为主,为大宁培养理工学科的人才。 但谕令也非常的鸡贼,并没有提及建立理工学院的拨款之事。 这让张型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越州学宫能作为大宁第一个开设理工科的学宫,本来越州学宫已经立于大宁文坛之巅了,如果能成为理工科的开创者,学宫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特别是张型已经敏锐的预见到,理工科将来一定能在大宁大行其道,甚至让大宁改天换地。 赶上了这个风口,越州学宫称霸大宁甚至天下都不是不可能。 但忧的是现在的越州学宫没有什么结余,要开办理工科,按照朱庭隆的说法又是要实验室、又是要教具、书本,没个上万两银子根本办不起来。 总教谕大人正在发愁的时候,有人敲了敲自己戒所的门。 张型打开了门,看到是殷思坦站在门外。 “总教谕,我们大先生……哦,不,是大师兄让我给您送样东西。”殷思坦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信封。 “哦,他人在哪?”张型往外张望着,并没有看到朱庭隆。 殷思坦指了指学宫主楼道:“在给我们上第二课,这次是讲数学。” “哦,好。”张型接过了信封。 殷思坦拱手行礼后离开了张型的戒所。 张型回到座位上,打开了信封,发现里面有两页纸,还有一个小信封。 展开两页纸,张型才想起朱庭隆之前与他谈到的一件事。 这两页纸是一份合作办学的协议,协议中载明越州学宫与越州发展公司合作建立一个越州科学研究院。 越州发展公司负责出资建造一处场所,该场所内要有教室、实验室、展览馆等,还要负责为学生提供教材和教具。 越州学宫负责招收合格的学生提供给研究院,并且学生要与研究院签订劳动合同,承诺为研究院服务五年,研究院为学生发放具有竞争力的薪水。 协议里还有一条,学宫可以自由支配研究院的硬件设施,包括用于学生培养。 张型大喜过望,这不就是他的破解之法吗,这难道就是朱庭隆说的一个学院两块牌子吗? 对啊,为什么我就没想到?张型开心的捋了捋胡子。 他提起笔就在两张协议上签下了大名,又拿出了他总教谕的官印,重重的盖了上去。 做完这些,他把那个小信封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份聘书。 “越州科学研究院院长兼首席研究员……”张型缓缓的读了出来。 “这可不成,人家花了钱,全便宜我了,况且我也不懂研究啊。”张型将那聘书又折好塞回了信封。 不过……这个头衔真的很诱人啊…… 这个信封为什么封不上,不如再打开看看吧,就看一下。 张型忍不住又将那聘书打开,在看完第三遍后,他开始脑补他站在研究院的台上给各位研究员讲话的场景…… 还有为研究员们的研究成果进行认定的场景…… 还有…… 画面太美好,总教谕大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门外经过的教习们议论纷纷。 “总教谕大人怎么了?” “不知道啊,一上午没见他出来过……” “看话本看开心了吧?” “我看也是,难得这年纪了还有这闲情逸致。” 张型隐约听到外面的议论声,起身打开门看着外面的教习们。 教习们忙加快脚步要离去,却见总教谕微笑开口道:“你们好,要好好做事,学宫为你们感到骄傲!”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酱油的诞生 五月的越州梅雨季节刚刚过去,天气转热的很快。 朱大衙内前世就是夏天没空调就活不了的人,面对这转热的天气实在是心里有些烦躁。 他不禁怀念起前世的空调,哪怕是风扇都是那么的可爱。 不行,得找牛顿聊聊,风扇还是得出现的,虽然没有电,弄个水力的也行啊。 淼儿也不知道为何朱庭隆突然这么怕热,便是尽最大努力的呼扇着手里的扇子。 如果他还是不满意她只好叫她的贴身丫鬟吐蕊加入了。 “得尽快推动新大陆的发现了,到时候有了橡胶,就可以做一张水床。” 朱庭隆自言自语的说着。 “公子!公子!” 朱庭隆闻言扭头一看,是元信来了。 元信今天穿的是无袖小衫,露着他虬结的肌肉,还有战场上留下的伤疤。 “元队长,什么事这么着急?” 朱庭隆懒洋洋的问道。 “馊汤子发酵期结束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刚从那边回来。”元信一边擦着汗一边道。 淼儿从旁边端了一碗冰水递给元信,元信二话没说咕咚咚灌了下去。 朱庭隆坐了起来略一思忖道:“走着,去看看。” 淼儿便要回屋给他找衣服,朱庭隆摆了摆手,表示天太热,就这么凉快的穿着就挺好。 出了门,一辆崭新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 这马车是淼儿用自己的私房钱购置的,想着让公子出行也排场一点。 朱庭隆在车上对淼儿是极尽夸赞,淼儿也是喜不自胜,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从谢春手里弄来的酒坊已经改了名,现在叫每天食品工坊,不过牌子还没挂好。 朱大衙内的产业光招牌就很讲究,到目前为止都是大宁的书法大家亲自题字。 由于现在在越州的书法大家只剩下卢晟伦了,他又不好意思再去找人家,便觍着脸找到了张型。 张型觉得拿人家手短,便只好题了他人生中第一块招牌。 朱庭隆可是对这块招牌视若珍宝,将来可以跟别人讲这是大宁教育界破冰人张型的题字。 对了,他还是越州科学研究院的院长兼首席研究员,以后可值钱着呢。 马车在每天工坊的门口停下来,朱庭隆跳下了马车,看了看这开阔的门前广场。 “改天在这里改造一下,弄个烧烤摊,夏天让员工们休息休息吃吃烧烤。” 元信愣了一愣道:“烧烤?” “对,就是把肉切成小块,串在竹签上,刷上调料,用炭火烤熟。” 朱庭隆回忆着前世的烧烤的做法,给元信描述着。 元信咕咚的咽了一下口水道:“咱只吃过大块的烤肉,经常是外面都烤焦了,里面还没熟,调料也没啥,就是盐巴。” 朱庭隆指了指每天工坊道:“以后这里会生产很多调味料,到时候这烤肉就好吃多了。” “好,我跟米老头说一下,明天就找人来改造。那以后我能不能也来吃烤肉?”元信期待的望着朱庭隆。 “当然可以。”朱庭隆还是低估了元信这种肌肉男对蛋白质的渴望。 说罢,他抬腿进了工坊,米老头满脸笑意的迎了出来。 “东家,您来了。” “嗯,老米,大家情绪如何?从酿酒工变成造调味品的,心态如何?” 朱庭隆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着问了一句。 “好着呢,大家觉得比酿酒还要轻松一些,而且工钱还多多了,还有啥不满意的。” 米老头开心的给朱庭隆汇报着。 “那行,咱们看看吧。” 米老头得令引着朱庭隆等人往工坊深处走去,当初谢春整整准备了两百多口大缸,工坊里面甚是壮观。 站在一口大缸前面,米老头让一个工人取来了一只瓷碗。 他向朱庭隆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朱庭隆点了点头道:“放出来瞧瞧。” 米老头亲自上前,解开了包在缸底排放口上包着的纱布,又取出了塞在口上的木塞。 众人向前围拢了一些,他们看到一股棕黑色的液体从排放口里汩汩流出。 待接了小半碗时,米老头用手里的木塞塞住了排放口,然后端着那瓷碗来到朱庭隆面前。 “东家,您瞧瞧。” 朱庭隆接过瓷碗,先是闻了闻,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围观的人们都很是奇怪,公子为何对这棕黑色的液体如此满意。 朱庭隆伸出右手的食指插入碗中搅动了搅动,又放入了口中吸吮了一下手指。 “嗯!就是这个味!” 淼儿奇怪道:“之前不都是馊味吗,现在还能变好了?” “你也来尝尝。”朱庭隆将碗递给了淼儿。 淼儿好奇的接过来,学着朱庭隆的样子用手指在碗里搅动了一下放入口中。 顿时一股咸鲜的味道猛烈的冲击着味蕾,让淼儿眉毛一扬,嘴里嗯嗯的点了点头。 这一举动让元信还有围观的工人们好奇心爆棚,连米老头都想试试了。 不过米老头比他们有优势,毕竟刚才塞回木塞时手上已经粘上了一些。 他慢慢转过身把手指放入嘴里,两眼一亮,这是什么神仙味道啊。 “来来来,大家都尝尝,这将是咱们每天食品工坊生产的第一款产品。” 朱庭隆招呼大家都来试试,他相信这个味道可以征服在场的所有人,虽然没有蚝油那么鲜,但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家在品尝之后震惊不已,这味道在味蕾上缠绕着久久不能散去。 一个工人高呼了一声:“完美!” 朱庭隆打了个响指道:“说的好,这个我们就给它取名叫完达美!” “呃,为什么中间要加个达?”米老头疑惑的问。 朱大衙内自然不会告诉他前世有个味达美,只能解释道:“你品尝完了就达到了美妙的巅峰,所以叫完达美。” “哦!明白明白,东家真是好文采!”米老头拊掌道。 元信呵呵一笑道:“这还用你说,你知道公子是学宫的五层楼大先生吗?” 米老头和工人们一起啊了一声,忙后退几步深施一礼道:“原来东家就是学宫大先生,失敬失敬!”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过味来了 逃回了谢家在越州的园子的谢春谢三爷,躺在躺椅上心烦意乱。 “三老爷!”一个急迫中带着兴奋的声音传来。 谢春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叫什么叫!” 待那人走近,谢春发现是自己的头号走狗谢安。 谢安前几天被他派去京城给大哥谢欢送信了,今天刚刚返回。 “三老爷,我回来了,给您带了个天大的好消息。”谢安喘着粗气道。 谢春的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试探着问道:“什么消息?” “在大老爷的经营下,咱们的谢氏一粮春已经成为了鸿胪寺宴饮的首选,同时陈公公也同意了今年让我们上贡三百坛一粮春的请求。” 谢安满脸堆笑的回答道。 谢春听罢一翻白眼,昏死了过去。 经过一番抢救之后,谢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谢安道:“安啊,你自己去领二十棍子吧。” 谢安惊讶道:“三老爷,为何要打我?” “没什么原因,三老爷我心里堵得慌,就想打你一顿解解气,三老爷我心里苦啊……” 谢春一声长叹几乎又要昏死过去。 立在一旁脸如猪头的谢东道:“三老爷都说了,你就快去吧!” 最近被收拾的挺惨的谢东自然是想看看别人的笑话,特别是三老爷的头号红人的笑话。 谢安恨恨的对谢东道:“轮不到你来催我!” 但是三老爷的话也不能不听啊,谢安只能慢吞吞的去领棍子去了。 谢春看了看谢东道:“你特么又是来干什么的?” “三老爷,您不是让我去查查那刘三吗?我刚已经查完了,还给您带回很多有用的消息。” 谢东极尽讨好的给谢春说道。 “说吧,都查到了什么?” 谢东便将自己查到的内容向谢春做了汇报。 谢春这才知道,原来刘三早就背叛了他,而且刘三现在已经被屠苏酒业保护了起来。 至于那假秘方,自然是屠苏酒业早就酝酿好了,给他下的套。 而且经过谢东的报告,聪明的谢春谢三爷马上提取到了阴谋的味道。 屠苏酒业有个大股东叫朱庭隆,种豆子的田庄主人叫朱庭隆,雪花盐的盐场主人也叫朱庭隆。 “这朱庭隆是不是那个《清岳集》的作者,还登上了学宫的五层楼?”谢春嘀咕道。 “没错,三老爷真是厉害,就是他。我经过打探,那假秘方八成就是出自他手。” 谢春眯着眼睛,心中不禁对朱庭隆升起了恨意。 “三老爷,这还没算完呢,这朱庭隆还是江南纺织公司的灵魂人物,恐怕二房那边就是跟他勾结的。” “哦?”谢春一听江南纺织公司,便想起了二房的堂哥谢杰。 谢杰早就与江南纺织公司眉来眼去,甚至已经将二房主营的纺织产业与江南纺织合并。 而自己此次来越州本来的目的也是找个突破口进入纺织业,想办法打压一下二房。 难道是谢杰在背后搞鬼?太有可能了! 谢春几乎已经认定,谢杰就是这事的幕后黑手,至少是幕后黑手之一。 这时他又听到谢东道:“还有,那天收购那些馊汤子的那个人,我查了查,有重大发现。” “发现了什么?”谢春斜了他一眼。 “我发现这个人他身份不一般,您猜他是谁?” 谢东似乎很是享受被三老爷追问的感觉,不停的卖关子。 谢春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脸上本来就如猪头一般的谢东痛苦的嚎叫了一声,这才赶忙回答道:“他就是朱庭隆啊,不是什么赵大有!” “卧草?你说什么?他就是朱庭隆?”谢春惊讶道。 不过短暂的惊讶之后,谢春的表情开始抽搐,他怒气上涌。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奇耻大辱!”谢春咆哮着。 但这咆哮声也引得他连续的咳嗽了起来,他咳嗽完又恨恨道:“我要弄死朱庭隆,我要弄垮他和谢杰的江南纺织!” 谢东跟着附和道:“对,弄死他,敢跟谢家作对,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也去领二十棍子!”谢春指了指远处的棍房。 谢东悻悻应了一声,缓步离去。 谢春这下感觉回过味来了,心里开始盘算着如何对付朱庭隆,还有谢杰了。 而另一边的江南纺织公司董事长江夫人恰好正在与新任的副董事长谢杰在规划公司的未来。 江夫人认为在与谢家二房合作后,江南纺织公司已经成为了越州最大的纺织厂,这不单是规模上,从生产工艺、产量以及质量上,江南纺织都已经是越州的头魁了。 既然已经稳住越州市场,江夫人建议公司开始向西进军荆州市场,凭借着极低的成本和高效的生产,江南纺织一定能击垮当地的纺织厂。 而谢杰则倾向于公司先向京城和吴州发展,在谢家逐步撤出吴州后,吴州本地已经没有特别大的纺织厂,凭借谢家在吴州的经营,理论上应该很容易占领吴州的市场。 至于京城,那里是一个必争之地,一旦拿下了京城的市场,接下来全大宁的布商都会主动来找江南纺织,向外发展会容易很多。 最终,谢杰成功说服了江夫人,公司下一步的重点工作将是进军京城与吴州市场。 谈话过程中,朱泳伽来到江夫人办公室拜访。 江夫人本来就很喜欢朱泳伽,一直希望把她培养成和自己一样的女商人,再加上又不是外人,两人谈话时就没有让朱泳伽在外等候。 待二人聊完,前来拜访的朱泳伽才插话给江夫人讲了朱庭隆与谢春之间这一段恩怨。 江夫人听罢笑道:“我这干儿子这次可是与你们谢家结下梁子了。” 谢杰则皱眉道:“谢春自幼就睚眦必报,而且他行事乖张,这下要提醒下清岳小心一些。” 说完这话,谢杰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意识到谢春很可能会认为自己和朱庭隆串通搞的这一出。 他便将长房与二房在纺织产业上的一些恩怨给江夫人解释了一番。 “我预感,谢春会对江南纺织公司下手,近期要将安保提高一个等级。”谢杰提醒道。 江夫人点了点头对曹总经理道:“曹总,谢副董事长的建议非常值得我们考虑。”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邱的坦白 越州学宫本次被选中参加天下文会的人员已经定下,分别是五层楼的朱庭隆和四层楼的贺台庆、殷思坦。 贺台庆和殷思坦最近除了要听朱庭隆的理工启蒙之外还在翻看大齐建立至今近千年的知名诗词文章。 两人觉得是十分的疲惫,感觉比当时准备分级大考都累。 但是为了能给大宁争口气,顺便给自己搏个名声,也就忍了。 被寄予厚望的朱大衙内反倒是忙于出版公司、女品公司、鲜哼酒店的筹备,根本没有时间去学习。 是朱大衙内足够自信吗? 答案是:那当然了。 朱庭隆自认为有前世无数绝美文章、顶级诗词助阵,还能不一鸣惊人不成? 朱泳伽的女品公司已经将地址选在了繁华的中兴街上,店面并不大。 在朱庭隆的鼓励下,朱泳伽将整个店面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了装修。 三层楼的店面初期只开放一层,主营沐浴膏和洗发膏。 朱泳伽已经跟朱庭隆完全学会了如何制作这两种商品,而且在她的创意下,商品除了气味之外,还增加了大小包装,自用与礼品装等细分。 朱庭隆对朱泳伽的进步表示很满意,并提醒朱泳伽要将加工作坊管理好。 女品店下一步准备上马香皂与肥皂生产线,这与前两种商品几乎只是形态的区别,所以是很容易实现的调整。 而副产品甘油,也将在进一步加工后用于皮肤保湿产品的生产。 鲜哼酒店那边朱庭隆全权交给了孔六夫妇。 孔六夫妇早年就在中兴街上开过酒楼,但没有竞争过几枝荷酒楼,最后亏了一大笔银子后惨淡收场。 这次得到了朱庭隆的支持后,两口子憋着一股劲,从招人、选择供应商、店面装修等各个环节都严格的把关,力求做到最好。 特别是朱庭隆早早的给他们打好了强心针后,两人更是觉得这次一定能扳回一局。 什么强心针呢?朱大衙内给他们承诺会给酒店的烹饪方式带来革命性改变,同时还会提供绝无仅有的提鲜调味品。 孔六夫妇在被周围人洗脑后,已经自然的相信朱大衙内的话,他说能那就一定能了。 为了支持孔六夫妇,朱庭隆已经将蚝油的配方交给了每天食品工坊,工坊已经量产成功。 周大力田庄的剩余的豆子已经悉数运到了每天食品工坊,除了供制作完达美酱油外,剩余的豆子全部用来——榨油。 没错,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食用油,以往并不是没人榨油,但榨出来的油都是用作其他行业的原料了。 朱庭隆便成了第一个准备将植物油用于烹饪的人。 这大豆油除了用于烹饪,还要给朱泳伽的作坊当原料生产沐浴膏、洗发膏还有未来的皂类产品。 至于出版公司那边,现在有了赵大有赵经理的介入,一切事务都变的顺畅起来。 工匠们已经将最常见的字都刻在了铜模上,现在正在刻不同大小以及不同字体的铜模。 牛顿已经将他设计的牛氏印刷机的样机进行验证后投入了量产。 朱庭隆发现张型找的旁听生里那个杨一号是个化工小能手,便给他布置了个作业。 作业的内容是研究一种能够挂在金属活字上的墨,当然这个作业中朱庭隆给了他一些提示。 除了这些事情外,朱庭隆的空余时间全部用来写书。 当然了,考虑到自己的书法功底,这些书都是由朱泳伽和王希知代笔的。 两位工具人很好的完成了朱大衙内的著作,所有的理工科的基础课程教材。 朱大衙内在此之外还完成了《女帝傲世传》并通过王女宗寄给了三公主。 朱庭隆希望在大察结果出来之前让出版公司、鲜哼酒店和朱泳伽的女品公司都运营起来。 这样他就能让越州发展公司有了基础,到时候就可以送给新任刺史一个大礼。 至于新任刺史会是谁呢?朱庭隆早就跟赵太守说的言之凿凿了。 某天中午,朱大衙内偷空躺在后院长廊内睡午觉。 元信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道:“公子,老邱来了!” “什么老邱啊?”朱庭隆眼睛也没睁开的说。 “就是邱记布庄的老邱啊!” “嗯?”朱庭隆坐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老邱与他提过一些什么事。 “快,让他到这来找我。”朱庭隆对元信道。 少顷,元信带着老邱来到了后院。 “公子!”老邱快步上前深施一礼。 朱庭隆赶忙扶住他道:“你怎么瞎客套起来了?” “这不是看你已经成了大先生了吗,应有的敬意。” 老邱一边说着一边擦着脸上的汗。 朱庭隆对元信道:“元队长,去让淼儿给老邱做一碗冰粉。嗯……给我也来一碗,多加点干果。” 元信领命便去了前面找淼儿去了。 “好了,现在就咱俩了,有什么事就说吧。”朱庭隆示意老邱坐下说。 老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还是公子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我有事。” “你就别废话了,赶紧说吧。” 原来一个多月前谢春曾经找老邱说过合作的事情,谢春并不知道邱记已经与江南纺织达成的和解。 老邱曾经将此事给朱庭隆说过,但后续谢春没有提出合作的方案,老邱便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直到前两天,谢春亲自去了一趟昌兴县,专门与老邱商谈此事。 老邱感觉谢春这次很是着急,甚至目标已经不是抢夺江南纺织公司的市场,而是要毁掉江南纺织公司。 谢春提出了两个措施,一个是谢家出资入股邱记资助邱记恢复元气并再次与江南纺织竞争。 另一个措施谢春表示要去调集一些人手,好像要用武力,具体怎么做他暂时没有明说。 “哼,他估计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朱庭隆冷哼一声。 老邱道:“知道了,他还以为我跟你是敌人呢。幸亏公子之前跟我说要演好戏,我到处在外面说江南纺织和公子的坏话,博得了他们的信任。” “那你要不要和他合作啊?”朱庭隆斜了老邱一眼。 老邱沉默了片刻,站起身对朱庭隆拱手道:“还望公子宽恕。” “宽恕什么?” “在他提出这措施的时候,我是真的动心了,想要与他合作一把。”老邱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朱庭隆笑了笑道:“这本是人之常情,有谢家这棵大树,没有不合作的道理。” “但在他走了之后,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跟公子合作的胜算更大一些。所以我来向公子坦白,同时问一下后面怎么办。”老邱擦了擦脸上的汗坦白道。 “很好,你能坦白就行。你为何会觉得跟我合作胜算更大?我凭什么和谢家对抗?”朱庭隆故意的问道。 “因为我见识过公子的神技,就算谢家把所有的家底都投给我,在不改变生产方式的情况下,也根本无法与江南纺织公司竞争,完全不是对手。” “你能认清形势就行。等这事过去,江南纺织公司的纺机和织机都可以给邱记使用,邱记可以作为江南纺织旗下一个独立经营的子公司,仍由你全权负责。”朱庭隆承诺道。 “啊?那太好了!”老邱一直就想着拿到江南纺织的织机和纺机但自己又能说了算,这下朱庭隆的承诺让他彻底放心了。 “接下来嘛,你就这么办。”朱庭隆小声的给老邱安排了后续的应对方案。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谢杰的目标 安排完了老邱的事情,朱庭隆还特意让元信跟着老邱回了昌兴县。 毕竟老邱提到谢春有可能会动用武力,朱庭隆相信在元信这种能带领山匪打退官军的人领导下,护卫队对付家丁团应该没问题。 但朱庭隆还是反复告诉元信,要承诺不首先使用武力,以活捉为主。 元信领命后拍着胸脯向朱庭隆保证,绝对不会首先动武,并且会保证双方伤亡最低。 另一边的谢三爷将自己积攒多年的银子都取了出来,一部分用来还债,或者说是一大部分。 剩余的他让谢安带着去了代国公府,找代国公借兵去了。 代国公府上是允许豢养一百亲兵的,但这笔钱必须是国公府自己的进项来支出。 谢春自然知道这点,所以才把剩余的银子拿出来,希望能借来亲兵一用。 代国公在收到银子后犹豫良久,他也是生怕谢春带着他的亲兵去惹事。 但是考虑到谢璇身居大司徒之职,又将客栈都转让给了他,不帮这个忙也不行。 最终在得到了谢春以谢家家丁身份来行事的承诺后才勉强同意借兵。 谢春当然不会蠢到直接带兵杀到昌兴县去对付江南纺织公司,他觉得上策还是要联合邱记布庄打压江南纺织公司。 为此他以谢家长房的身份去钱庄借了十五万两银子,准备全部砸在邱记布庄上。 “邱会长,成败在此一举。”谢春将银票递给老邱。 老邱伸手打算接过银票,却发现谢春死死的抓着银票并没有松手。 “邱会长,我还是要嘱咐你一下,这次的价格要狠,让他们一匹布也卖不出去!” “哎,我都听您的,只要能把他们憋死,这市场就是咱们的了。”老邱终于将银票拿到了手。 “我已经派人把昌兴县的各个出城的河道都守住了,只要是江南纺织的布一匹也出不了昌兴县。”谢春眯了眯眼睛道。 老邱拿着银票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他没想到谢春居然用的是这个办法。 接下来的两天,江南纺织公司的布匹果然都没有再运出过昌兴县。 所有的运布船只在刚出昌兴县的时候就被水匪拦截,有的连人带船被掳走。 昌兴县衙门得到报案后特派遣衙役前往勘察,但水匪们闻言都逃之夭夭。 待衙役们离去后,水匪们又再次出动打劫江南纺织公司的运布船。 江董事长与谢副董事长得知此事后极为震惊,都跑去找朱庭隆商议对策。 “清岳,这事八成是谢春干的。”谢杰根据推测给出了结论。 朱庭隆点头道:“一定是他干的。” “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样下去布商们都认为江南纺织出事了,慢慢就会流失市场的。”江夫人道。 朱庭隆道:“我们给各大布商写信说江南纺织公司正在升级工艺,预计要一个月时间,届时布的质量会更好。” 谢杰点头道:“这倒是个法子,但是解决不了我们的生产问题,没有收入,公司盘子这么大,我们可耽误不起。” 朱庭隆看了看谢杰道:“谢老爷想不想弄个家主当当?” 谢杰先是一惊随后脸色慢慢恢复道:“清岳,休要开玩笑。” “我不曾开玩笑。谢春既然已经和我结下了梁子,那我就一定会让他身败名裂,谢家长房势必会和我撕破脸。”朱庭隆手指敲打着桌面道。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让谢家控制在你们二房手里。所以我问你们二房想不想掌管谢家?” 谢杰看了看江夫人又看了看朱庭隆最后点了点头道:“固所愿。” “那接下来我会全面和谢家二房合作,壮大二房的实力,同时打击长房,但我需要二房的承诺。”朱庭隆严肃道。 谢杰问:“什么承诺?” “二房要无条件支持我,而且谢家还要远离朝堂回归经商。”朱庭隆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着圈圈道。 谢杰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否容我回去与家父商量一下?” “不行,此事只可咱们三人知晓。我相信你已经看到我的能力了,如果你不愿意,那可能倒霉的会是整个谢家。当然你们可以用其他方法对付我,但我给你个你们不敢对付我的理由。”朱庭隆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 谢杰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苍白道:“你居然是……你难道……不不不,不可能。” 江夫人看到那个物件也是一惊,半晌合不拢嘴。 良久,谢杰道:“我也需要你的承诺。首先,二房的人你们不能动;其次,在二房掌管谢家之后,我们可以远离朝堂,但是要保证谢家在商业上的利益。” 朱庭隆笑笑道:“可以。那我们就可以继续讨论接下来的事情了。” 谢杰拱拱手道:“洗耳恭听。” “谢春给了邱记一大笔银子,这笔钱足够江南纺织支撑一段时间,但我不打算这么干,这笔钱咱们留着后面发展使用。我希望能逼谢春铤而走险。”朱庭隆道。 “铤而走险?”江夫人疑惑道。 “他自然是希望邱记能按照他的设计低价出货占领我们这段时间空出来的市场。我们也可以派人封锁邱记的出货渠道,当然这是演给他看的。” 谢杰眼睛一亮道:“投入了那么一大笔银子连个水花都没看见,谢春一定会狗急跳墙。” “不一定会狗急跳墙,咱们得让人去引导他,我看老邱这个人自从劳动改造之后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伙伴,他就很合适。”朱庭隆眨了眨眼睛笑道。 谢杰拊掌道:“他如果狗急跳墙那我们就守洞待狗。” 朱庭隆竖起大拇指道:“你已经领会到了,谢老爷。” 在一旁的江夫人则皱眉道:“这样会不会彻底得罪谢家长房?”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得罪也不行了。”朱庭隆叹了口气道。 “你就不怕大司徒对付我们吗?”江夫人问。 谢杰道:“以我对伯父的了解,他一定会的。” “我巴不得他亲自下场呢。”朱庭隆摸了摸下巴道。 待送走二人后,朱大衙内拿出了怀里的两封信,自言自语道:“为了你们,我可豁出去了,你们也要争口气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整顿护卫队 江南纺织公司总经理曹总按照江夫人的安排和朱庭隆的指示,带着元信连夜回到了昌兴县。 曹总这次主要任务是稳住江南纺织公司员工的思想动态,好在事态平息后能尽快恢复生产。 元信则是回来与杜景一起对护卫队进行整顿,并完成朱庭隆交代的任务。 杜景见到大哥归来很是开心,听到元信转述了朱庭隆的安排,杜景便立刻带着元信前往护卫队。 “队里现在共有人员三百八十人,其中镇北军老人一百五十人,本地儿郎二百三十人。”杜景简单介绍了一下护卫队现在的情况。 “好,没想到发展这么快。” 杜景点头道:“镇北军的老人都听说是大哥召集的,自是愿意前来投靠。” “主要是来投靠公子,要给大家统一思想。”元信道。 “这是自然,他们来了之后,和本地儿郎一起训练,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知道了公子的为人,已是愿意为公子马首是瞻了。”杜景解释道。 到了护卫队集结的营房后,元信召集所有的护卫队人员进行动员。 护卫队的队员们列好了队列等待着队长和副队长的训话。 元信将手里的火把插在营房的墙壁上,他来回踱步看了看场中的队员们。 “护卫队的儿郎们!护卫队的职责是什么?” “保卫公司利益不受侵犯!”队员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这句话是每个护卫队队员的用品上都刻着的,水杯、饭盒、棍棒、长刀,无一例外。 “很好!如今公司的利益受到了威胁,有人妄图封锁公司的出货路线,影响公司的销售。官府对这群人也无可奈何。” 元信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场中的护卫队队员。 “那我们护卫队就该扛起责任,为公司排忧解难,对不对?” “对!为公司排忧解难!” 实际上元信说的情况,护卫队队员们这几天已早有耳闻。 随着运布船出去的一些护卫队员们有的回来了有的没有回来,回来的人讲述了遭遇的事情,护卫队内部已是群情激愤。 已经多次有人向杜景要求去营救被扣押的运布船。 但杜景收到朱庭隆的指示是保持克制。 如今护卫队的情绪如同高压锅内部的气压,已是随时可以爆发。 经过元信的鼓动,这情绪一下子就起来了。 “好!今天收到公子的指示,到了我们护卫队报答公子的时候了!一组出列!” 一组七十人整齐的向前三步走,组长聂八向元信道:“一组七十人听候队长指示!” “一组!今晚起,你们前往各个出城口巡逻,发现邱记的运布船就地扣押。”元信布置道。 “一组得令!”聂八回应道。 “兄弟们,出发!” 聂八按照元信的安排,带着一组人员离开了营房。 “二组,从今日起日夜对江南纺织公司周围进行巡逻。三组负责对珍妮纺纱公司进行巡逻。” 二组三组的组长纷纷领命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还剩下两个组,元信却神秘的笑了笑道:“剩下的人,咱们玩个游戏。” …… 两日后的一个中午,邱府花厅中。 “老邱,银子你也拿走了,是不是该与我签订契约了?”谢春坐在茶几旁斜了老邱一眼。 老邱沉默片刻方缓缓说道:“三老爷,咱之前说好的,一旦把江南纺织公司打垮,我立刻跟你签契约。现在我看他们还有口气,万一我跟你签了,你不帮我了怎么办?” 谢春哈哈大笑道:“老邱,你觉得那江南纺织公司在我们的封锁下能挺多久?” “正常来说他们积蓄并不多,应该撑不了多久,但是他们背后还有你们谢家二房和洪昌布庄以及屠苏酒业支撑,就不好说了。”老邱饮了一口茶道。 谢春脸色一沉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继续投银子?我告诉你,十五万两已经不少了,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也要多多出力。” 前些日子谢春的一粮春已经把他自有的银子都赔光了,这十五万两还是借贷来的。 谢家公中的款项是要凭家主的的手令才能支取的,他可不敢告诉老爹谢璇这些事。 这就如同一场赌博,不停的往里砸钱,希望能翻本掩盖住之前的窟窿。 “三老爷何必生气,我不是也是搭上人和棉纱还有我的关系来促成此事吗?只是在事情落定之前,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老邱呵呵笑道。 谢春冷冷一笑说:“要不说奸商呢,整天打这些算盘。” 不过说完他想起谢家可是以经商著称,然后赶紧轻咳了几声转移话题。 “还是想想怎么让他们更快的完蛋,我现在恨这个江南纺织恨的牙疼。” 老邱站起身,往窗外看了看道:“我何尝不恨他们,我本来是越州第一大布商,如今两三个月亏了二十多万两,搭上两套宅子还有千顷良田。” 谢春听罢感觉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他再次提醒老邱道:“可给我往死里弄,弄不死我就弄死你。” 老邱嘿嘿一笑道:“这不才刚开始嘛,别急。” 就在两人商量的时候,邱家管家邱安慌张的往屋里跑来,被谢安拦住。 “你干啥?” “有大事发生,赶紧禀报我们家老爷。”邱安回答道。 老邱听见门外两人的话对着门口说道:“安啊,进来吧。” 便见邱安和谢安同时走了进来。 两人相视一眼,这才明白原来两人名字里都带安。 谢安为了掩饰尴尬,吹着口哨摇头晃脑四处打量着。 谢春烦躁道:“你滚出去,有你什么事,跑这里来瞎晃悠。” 谢安这才停止了晃悠,灰溜溜跑出去了。 邱安道:“老爷,谢三爷,咱们邱记的布船出不了县城了!” “什么?!”谢春和老邱一齐失声喊道。 “是的,今早出去送货的船全回来了,说是一出水门就被人拦住赶回来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谢安解释道。 “怎么三天了才来报告?!”谢春着急的问。 “头一天以为是碰巧了,第二天想着今天再看看,结果连续三天都是这样。” “有多少船货回来了?”老邱询问道。 “三天下来,一共六十多船了。” 谢春一听,两眼一翻白就要倒地,幸好老邱身量大反应快一把扶住了他。 “三老爷,你可不能这样,你昏过去我怎么办?”老邱掐着他的人中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瓮中捉鳖 “哎吆,水……给我来碗水……”谢春总算一口气喘了上来。 谢安这时也已经冲了进来,给自家主子端了一碗水来。 一碗水下肚,谢春的呼吸也均匀了许多。 “打听没?是谁的人?” 邱安道:“已经确认了,是江南纺织公司的人,看来是来寻仇来了。” 谢春拍着桌子道:“好,好,好!这次老子就端了他的老窝!” “三老爷,你可不要太着急,咱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没,端老窝不是不可以,怕他们万一有埋伏,把咱们都搭进去了。”老邱道。 邱安则小声道:“不瞒老爷,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他们公司那边倒是没什么人。” “哦?那看来都是去了外面了。”老邱眯着眼思考着。 谢春冷笑道:“哼,也别怕,咱的人可都是国公府的亲兵,今晚就一把火给他烧了,看他们能不能阻止我。” “三老爷说的好,既然他们的人都出去了,正好是我们行事的好机会。”老邱一拍手道。 谢春便是与老邱一拍即合,决定当晚引火烧了江南纺织公司。 谢安负责出去将散在各处的亲兵都召集回来,邱安负责去盯着江南纺织公司有无异动。 老邱也将自己得力的家丁找来,安排他们晚上负责带路。 回来的亲兵们在谢安的带领下制作了几十根火把,准备了十几桶火油。 谢春则是在屋里来回踱步,恨不得夜晚赶紧降临。 人的复仇心理能让人失去理智,现在的谢春满脑子里就一个想法,那就是毁灭江南纺织公司,给自己解恨。 夜幕终于降临,老邱和谢春召集人马在院子里集合。 谢春站在人群最前面,他给大家鼓气道:“兄弟们,今晚咱们要火烧江南纺织,以解我心头之恨,胜败在此一举,你们给我好好干,事成之后每人赏银子十两!” 那群大头兵顿时兴奋的叫好,但老邱谨慎的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别吵吵了,今晚这事要悄悄的干,干完就撤。船我已经备好了,负责点火的点了火就赶紧撤,负责断后的埋伏好。”老邱安排道。 谢春满意的点点头,没想到这老邱做事还挺周密的,一看就是做坏事的老手。 一众人等上了船,船缓缓的从邱府门前的小码头驶走。 五条船行驶在河道中,皎洁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整个画面安详又平静。 但船上的人心里却是激动又忐忑,虽然邱安多次表示对方没几个人,但毕竟是放火,一旦被抓了也不是小罪。 待船靠在了袍坊码头时,已是半夜,整个码头上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邱安带着家丁先上了岸,蹑手蹑脚的探勘了一番。 船上其他的人看到邱安做了一个手势后,纷纷下船上了岸。 按照既定的安排,一部分人提着油桶拿着火把跟着邱安沿着墙根往江南纺织公司方向而去。 另一部分人在码头周围埋伏起来,准备接应放火的同伴。 “老邱,咱们也去吧。”谢春兴奋道。 老邱则摇头说:“咱们不能去,万一失败了,咱们别落入他们手中。” 谢春嗤笑道:“你太小心了,就算遇到他们的人,也给他们宰了扔火里去。我就不信,他们那几个虾兵蟹将能打得过正规的军队。” “那好吧,但见势不妙抓紧跑。”老邱勉强同意道。 老邱便带着谢春也上了岸,沿着邱安离开的路悄悄的跟了过去。 邱安带着人来到了一处大院旁,他示意所有人都沿着墙根蹲下。 他从门缝里往里面瞧了瞧,发现整个大院里都没有人走动。 他小声对亲兵的头目道:“李将军,里面的人估计都睡了,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那李将军点了点头对亲兵们道:“快点上!” 邱安注意到街口颤巍巍走来两个人,便赶紧示意大家安静。 见那二人径直走了过来,而且看起来很是眼熟。 “邱安,是我们。”老邱小声道。 “二位老爷怎么也来了?” 谢春两眼放光道:“老子要亲眼看他们完蛋!不过这院子可是够大的,怪不得能生产那么多布,规模不小。” 谢春一边说着一边凑到门口往里看,他又问:“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老邱道:“这个时辰了早都睡下了,巡逻的也是人,大概偷懒了。” “嗯,真是天助我也!赶快行动吧!”谢春迫不及待的道。 邱安点了点头对那李将军道:“我带人去后面点,你们点这边。” 谢春见亲兵们一个个把火把抽了出来,他也上前拿过一根火把,刚要准备递给老邱,却发现老邱人已经不在了。 “这老小子,估计跟着邱安他们去后面了。管他呢,点了就跑。”谢春心想着。 当亲兵们手里的火把都点着之后,谢春做了个手势,亲兵们便将火把纷纷扔向了这处院子里。 院子里的火光慢慢变得明亮起来,亲兵们又将火油泼在了院墙上。 谢春拿着火把缓缓靠近院墙,正要点燃上面的火油,却听得一声暴喝。 “大胆狂徒,竟敢纵火行凶!” 谢春一愣抬起头来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发现一个络腮胡子大汉站在那里,身后站了几十号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谢春惊道。 “三老爷,我你总认识吧?” 另一个大汉从络腮胡子大汉身后走了出来,站在前面叉腰而立。 “是你!”谢春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 “是我。我就是朱衙内的护卫队队长元信!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了。”元信冷笑道。 杜景对元信道:“队长,咱们动手吧?跟这帮兔崽子有什么好说的?” 元信道:“三老爷,今天这事可是谁也救不了你了。”说罢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谢春赶忙后退到那群亲兵中间,大声喊道:“快,快保护我!” 那李将军和亲兵们纷纷抽出刀做迎战状,李将军道:“你们这点人可拦不住我们。” 这时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道:“如果再加上这些呢?够不够瓮中捉鳖了?” 谢春躲在亲兵的屁股后面,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便回头望去。 这一望没关系,却让他惊得合不上嘴,呆立当场。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俘虏 “怎么了,三老爷,不认识我了?” “邱……邱扒皮!你敢背叛我!”谢春咬牙切齿的吼道。 原来是老邱带着家丁还有另外几十个护卫队员出现在谢春的背后。 “可不能这么说,三老爷,我一直就和江南纺织公司是一起的,何来背叛?”老邱嘿嘿一笑道。 “怪不得你不跟我签契约,原来你……”谢春指着老邱哆哆嗦嗦的说道。 “三老爷,现在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啊!”李将军眼睛通红的嚷道。 谢春看了看堵在巷子两头的人,指着老邱那边道:“往这边杀出去,码头有人接应我们。” “你说的是这些人吧?”一个声音从老邱队伍的后面响起。 就见老邱的队伍往两边闪开,中间出来一伙身着衙役服饰的人。 衙役们簇拥着一个身着蓝色绸袍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一出现,老邱赶忙拱手道:“钱主簿!” 钱主簿挥挥手道:“看看这个人认识不?” 两个衙役押上来一个满脸是血的人,那人见到谢春就哀号起来:“三老爷,咱们中埋伏了!” “谢安!”谢春惊道。 “三老爷你们刚走,码头上就出来一大群人把我们包围了,我们寡不敌众全部被抓了。”谢安显然嘴里是少了几颗牙,说话也不清楚了。 “啊?!邱扒皮,我宰了你!”谢春听罢怒上心头,转头从一名亲兵手里夺过了一把刀,向着老邱冲了过去。 就在谢春快要冲到老邱面前时,钱主簿右手伸出快速的砍在谢春的手腕上,谢春手里的刀咣当一声便掉落在地。 两个衙役立即冲上来将谢春按倒在地,谢春嘴里骂着三字经。 老邱从腰间掏出一块帕子塞进了谢春的嘴里,毕竟没有人喜欢听污言秽语。 元信见主谋已经被俘便对那群手足无措的亲兵喊道:“乖乖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告诉你们,咱们可都是镇北军出身!” 亲兵们是不知道镇北军的名号的,但那李将军是识货的,本来就是来帮忙不是来卖命的,再者考虑到国公府的亲兵也就是吓唬吓唬外人,在真正上过沙场的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这位老兄,我们都是被逼无奈,你们不要激动。”说罢,李将军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 见自己的头领扔下了武器,其他的亲兵也纷纷的放下了手中的刀。 叮叮当当的武器落地声,院子里噼噼啪啪的木材烧裂的声音,谢春呜呜的哀号声,伴随着护卫队员们的欢呼声,响彻在昌兴县城的夜空中。 ……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昌兴县县丞朱东志惊堂木一拍,对堂中绑着的三个人厉声道。 这三人分别是谢春、谢安还有代国公的亲兵将军李将军。 谢春冷笑一声道:“就你这八品芝麻绿豆官也配审问我?” 钱主簿给宋江宋攒典递了个眼色,宋江从一个衙役腰间抽出一块一尺长的竹板子,走到谢春面前,对着谢春的嘴啪啪的打了两下。 这竹板子名唤口杖,专门用于惩罚口出狂言、侮辱官员的犯人的。 两下口杖之后,谢春满嘴是血,吓得谢安叫道:“你们、你们疯了吗?竟敢对当今大司马的三子行刑?” 朱东志冷声问:“哦?不可能吧?大司马怎么会纵容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 “这……”谢安嘴角一抽,无言以对。 “老子就是当今大司马的三子谢春!你今日敢打老子,老子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谢春跳着脚嘴里喷着血沫子吼道。 “宋攒典,给他记下来,一会让他画押!”朱东志对宋江道。 宋江提笔刷刷刷将刚才谢春的话如实记录了下来。 谢春一愣,这帮县城小吏摆明了是不吃自己这一套。 “来,你来说,你又是何人,因何被抓?”朱东志指着满脸是包的谢安道。 谢安向谢春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谢春轻轻摇了摇头。 就见谢安突然倒地,在地上滚来滚去道:“我是个车轮子,哈哈哈。” 这一招连谢春也没料到,但他心里对谢安竟涌起了佩服之意。 钱主簿冷笑道:“装疯?” 宋江问道:“两位大人,属下新学了几十种方法让装疯的人现出原形,可否让属下一试?” 朱东志摆摆手道:“没关系,旁边不是还有一个没疯的吗?” 那李将军也看了看谢春,谢春也是轻轻摇了摇头。 却听朱东志道:“你们所做之事已经是违反了大宁律例,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本县秉公执法,谁都救不了你们。” 说罢,他重重一拍惊堂木对李将军道:“本县给你个机会,如果你如实交代你们的身份和所做之事,本县可以只追究首犯,从犯从轻发落。” 这话还真不是朱东志托大,在大宁的律法中,主办官有权根据主犯和从犯的罪名来决定如何对从犯量刑,如果从犯表现良好,主办官完全可以降罪量刑。 李将军正在迟疑,听到朱县丞又一次开口道:“当然,你可以选择和他一样不说话或者装疯,那你们还有那么多手下,一旦招供,全部按主犯处理。” “大人,大人,我招,我全招。”李将军想到自己那些不靠谱的手下就头皮发麻。 于是李将军便把三人的身份详详细细的说明了,又将如何从代国公府跟随谢春来到这昌兴县,如何劫持江南纺织公司的运布船,如何纵火烧毁江南纺织公司都给交代了。 团伙犯罪最怕的就是有人为求自保招供,因为这第一个招供的人一定会把脏水泼到其他人身上。 谢安见状马上停止了自己车轮的角色扮演游戏,坐了起来问:“大人,如果我招了是不是可以不用流放?” “谢安!你敢!”谢春在李将军招供的时候已经汗如雨下,如果谢安也同样招供,那自己的罪名就结结实实的坐下了。 “看你表现,如果你肯揭发主犯,本县可以考虑在卷宗里为你注明重大立功表现。”朱东志和蔼的对谢安道。 “三老爷,虽然我知道你待我不薄,但是现在还是保命要紧啊!”谢安苦笑着对谢春道。 谢春对着谢安啐了一口道:“你就不怕老子出去扒了你的皮?” “来,给他记下来,威胁从犯!”朱东志对宋江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谢杰的求情 作为苦主的曹总经理对谢安道:“你如果老实交代,我们可以对你撤销追究。” 钱主簿也对谢安道:“苦主都说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谢家势力太大,我怕他们秋后算账啊。”谢安怯怯的说。 “那算了,让李将军画押!”朱东志脸色一沉道。 宋江便拿起手里李将军的供词站起身准备去让李将军画押。 “大人,大人,等等,我招,这位确实是谢家三老爷谢春,我是他的手下叫谢安……” 谢安便是如李将军一般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交代了,不同的是他提供了更多的细节,特别是去国公府借兵之前的事情。 当然谢安为了自保是把很多自己为了讨好谢春的事情都说成了是谢春逼迫他做的。 待宋江写好了供词,一式三份让李将军和谢安分别签字画了押。 至此,两人的供词都指向了谢春,再加上苦主的证词,已经可以给谢春定罪。 谢春见状气急败坏的骂着二人,他没想到邱扒皮背叛他,李将军背叛他,连谢安也会背叛他。 朱东志喝到:“休得咆哮公堂!再给他口杖五下!” “遵令!”这次不用宋江出手,衙役们上前按住谢春,抽出口杖又要抽打。 这时听得堂外一个声音道:“差爷先请住手!” 朱东志抬头遥望,见一个锦袍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江夫人、谢副董事长!”朱东志眉毛一扬脱口而出。 来人正是江夫人和谢杰,只见二人来到堂上对朱东志各自施礼,而后谢杰对朱东志道:“大人,谢春乃是我谢家长房的三堂弟,今日之事可能有些误会。” 朱东志正想在江夫人面前表现一把,便正襟危坐,微微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 “那所烧之处实际不是我江南纺织公司,而是公司闲置的一个仓库,造价也不高。既然是堂兄弟,我希望就当家务事来处理,不然传出去让谢家如何见人啊。”谢杰道。 谢春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谢杰会来求情。 朱东志问道:“那你待如何?” “既然是家务事,还请大人放过我这堂弟,我们自行处理。”谢杰缓缓道。 “可以这样吗?”朱东志假装问钱主簿道。 钱主簿思索一番道:“按照大宁律法,如果苦主撤销控诉,他们就算是私了了,咱们可以不插手。” 朱东志便看向江夫人问:“江夫人,你是这江南纺织公司的董事长,你是何意见?” 江夫人微微一福道:“来之前,我已与谢副董事长了解过此事,如果谢春愿意答应私了的条件,江南纺织公司愿意撤销控诉。” 朱东志指了指谢春道:“谢春,这是你的造化!” 谢春看向谢杰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知道谢家的长房和二房一直是貌合神离,这次他本来也就是来抢夺二房的生意的,不想却出了这么一个大糗,实在是不敢指望谢杰能安什么好心。 “我是来救你的,别不识好歹。你出事了你当谢家脸上挂得住?”谢杰沉着脸道。 江夫人轻咳了一声说:“虽然是要私了,但是私了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谢春嘴边的血迹已经干结,此时看起来如同一个香肠嘴,甚是滑稽。 “曹总,读给他听。”江夫人示意身边的婢女递给曹总一份和解书。 曹总经理接过了和解书大概一浏览,便朗声读道: “本人谢春,谢家长房三子,今日因嫉妒江南纺织公司经营所得,带领向代国公府借来的亲兵劫持江南纺织公司运布船并意图火烧其厂房,在行凶之时被当场抓捕。” 听到这里谢春大叫道:“这……这段能去掉吗?” 江夫人微笑着摇摇头,谢杰也摇了摇头。 但听曹总继续读道:“今愿意答应以下条件以争取江南纺织公司谅解。其一、再也不与江南纺织公司为敌,并承诺永世不再进入纺织业。其二、不报复邱记布庄及其东家众人。其三、提供十五万两补偿给与江南纺织公司。其四……” 这和解书上林林总总是列了十条之多的条件,听的谢春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你可听清楚了?”谢杰道。 谢春有气无力的说:“我还当你是良善之辈,原来是趁我病要我命啊。” “可别这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我主要目的还是要救你的。”谢杰故作真诚的说。 “行了,堂兄,从今日起谢家的长房和二房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了。你就不怕老爷子跟你们二房闹翻?”谢春幽幽道。 谢杰说:“二房哪有实力与长房掰手腕,不过有人要是想损害二房的利益,二房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次我认栽,形势比人强,也由不得我不接受你们的条件。”谢春示意要给他松绑。 衙役们上前给他解开了绳索,谢春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下了手印。 “既然如此,你们也算是私聊了,本县就不再参与了。”朱东志道。 宋江问道:“大人,这供词?” “先留着,万一哪天用得着呢。”朱东志道。 谢杰对朱东志拱了拱手道:“大人,不如把这供词也给本公司吧,和这和解书放在一起,可以给本公司带来一些保障。” “江夫人什么意见?”朱东志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道:“不如就给本公司保存吧,谢过朱大人了。” “哎,江夫人太客气了,你给本县带来这么多就业岗位,这是本县应该做的。”朱东志道。 “我可不敢,那都是我的干儿子您的衙内的功劳,我们都是配角。”江夫人微微一笑道。 朱东志呵呵一笑,便是安排衙门与江南纺织公司交接了人犯,同时江南纺织公司也拿回了递上的状子。 待谢杰等人带着谢春一干人等离开后,朱东志问钱主簿道:“老钱,你说那江夫人强调她干儿子是我儿子,是什么意思?” 钱主簿摇了摇头道:“捉摸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