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能臣》 正文 第1章 重生大明 洪武三年,天下初定。 征虏大将军徐达班师回朝,洪武帝朱元璋龙心大悦,宣布竖日即封爵大典。 东征北讨十数年,如今天下大定,论功行赏,早就翘首以盼的有功之臣们,已经在家中大摆筵席,夜夜歌舞。 此时,京郊外一处农户家中。 一位十几岁的稚嫩少年,正蹲在田头,有些无聊的看着脚下打架的蚁群。 “唉,好想玩手机啊……” 少年幽幽一叹,最后,实在无聊,他一脚踩死了正在大战的蚁群。 没错,他是个穿越者。 他叫李洪,乃大明开国功臣李善长的幼子。 李善长身为开国元勋,又是文臣之首,位高权重,按理说,李洪身为李家之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田间地头的。 可其实吧,李洪却巴不得自己穿越到寒门士子身上。 朱元璋多疑好杀,那可是千古留名的。 封爵大典,封赏功臣三十六人,可最后却杀得只活下两人。 其他三十四人无不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可以说,朱元璋就是个大杀神! 而李洪生为李善长的儿子,大概是逃不过被斩头的下场的,但重活一世,他可不想就这么憋屈的死去。 今天他打算最后再劝一次,劝自己那位便宜父亲,趁早领爵后,辞官归乡。 不求荣华富贵,至少先保住这条小命啊。 …… 就在此时,村外几里处。 三道人影缓缓走来,一前两后,尊卑可见。 “百室,你这幼子传信说病危,你为何一点都不着急啊?” 为首之人气势洪武,颇具威严,赫然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 至于身后两人,一个乃是当今太子朱标,另一位自然是李善长。 百室正是李善长的表字。 “陛下,您有所不知啊,我这幼子自小便常做出格之事,这次称病,只怕又是骗我来此见他一面,陛下您一同跟着来,实在是折煞老臣了。” 朱元璋一听,也十分新奇:“哦?难不成你父子不合?不然见一面何须用上欺瞒之事?” 李善长苦笑着摇头:“不合倒是算不上,只是老臣这幼子有些忤逆,去年和我大吵一架后,反倒是冷落了他。”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放任他在乡野田间,更应寻一位名师,将他引入正途方才是上上之策。” 李善长却道:“陛下说得极是,只是并非老臣有意将他赶到这乡野田间,而是他自己搬出来的。” 朱元璋微微侧目,奇道:“你这儿子放着京城好好的日子不过,却主动跑到这乡野过苦日子?” 话音刚落,一位俊朗少年便从远处迎上来。 不是李洪还能是谁。 “爹!” 大老远的,李洪就已经发现三人,迎上去后做了一揖,随后疑惑的看着随行的两位陌生人。 不等李善长开口,朱元璋倒是抢先一步,“侄儿,我二人乃是你父亲的朝中好友,我家中排行第四,你叫我一声四爷便可。” 说着话,朱元璋便好奇的打量起李洪,气息沉稳,气色红润,的确没有半点病危的样子。 心中更是大大惊奇,这世上还有儿子称病,就为见自己老爹一面的? “原来是四爷,晚辈失礼了,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李洪的目光缓缓落在没什么存在感的朱标身上。 而朱标却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爹排行老四,叫四爷,那他身为长子嫡孙,该叫什么? 大爷? 那不找死嘛! 犹豫了半天,还是朱元璋咳了一声提醒朱标,方才开口:“在下姓王。” 李洪虽然觉得此人有些怪异,但也没表露出来,只是做了一作揖,便领着三人走进了农家小院。 这农院是李洪亲手收拾的,因此别具一格,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样子。 这番情形,倒是让朱元璋眼前一亮。 他对着李善长笑道:“此地的确不错,你这幼子年岁不大,但却颇有一副采菊东篱下的隐士风范啊。” 李善长笑笑摆手,其实,他也是对此来李洪这里,因此也十分惊奇。 对于李洪这儿子,他其实也有些摸不透。 一出生便口能言,一岁识字,三岁即将唐诗宋词倒背如流,这何止是神童,简直是妖孽啊。 可偏偏这个妖孽,做事却总出人意料。 隔三差五就劝他辞官归隐,甚至要举家跑到海外。 几次被他严词拒绝后,更是气得搬出李家大宅,自己跑到这荒郊野外居住。 最让李善长恼怒的是,这逆子甚至还打听能不能跟李家断绝关系,自立门户。 什么意思? 他李善长还不配当他老子不成? 一气之下,李善长没再理会李洪,若不是李洪今日突然让人给他带了口信,还恰巧被突然来李府做客的朱元璋听见了,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一见。 李洪领着三人来到桌前坐下,桌上已经烧好酒菜,这是李洪特意给李善长准备的。 朱元璋看了一眼,都是些素菜,而且多为纯素,少有荤腥,心里十分满意。 他一生最恨的就是穷凶奇奢,对贪腐之臣大杀特杀,今日来只是临时起意,李洪断不可能提前准备,堂堂相国之子,却过得如此清贫,倒是十分难得。 “粗茶淡饭,让二位见笑了。” 李洪其实没想那么多,之所以没做荤菜,一是牛肉不好弄到,二是猪肉没骟过,味道不好,反倒是这些蔬菜都是纯天然无污染,味道极佳。 朱元璋尝了一口,清淡可口,十分符合他的口味,不由笑道:“哈哈,贤侄,你传信称自己病危,可如今一见,为何毫无半点病容啊?” 李洪却是一笑:“实乃是我有事跟父亲商量,让四爷看笑话了。” 朱元璋对李洪印象不错,勤俭节约,而且不卑不亢,同时也奇道:“不知道你有何事,这么急迫?” 正在倒酒的李洪微微一顿,抬眸瞧了李善长一眼。 李善长却脸色一板,正色道:“四爷和王大人乃是我朝中的密友,你有什么尽管说,不必遮遮掩掩。” 李洪点了点头,突然俯过身子,神神秘秘道:“二位既然是我父密友,想必在朝中的官位也不低,我奉劝二位一句,赶紧辞官保命吧,再不走,皇帝可要砍脑袋了。” 正文 第2章 爹,你还是辞官归隐吧 李洪此言一出,让原本还算欢愉的餐桌一下陷入尴尬之地。 “孽子,闭嘴!”李善长只觉得两眼发黑,忍不住呵斥起来。 看着李善长如此激动的反应,李洪却毫无反应,而是继续冷声说道:“我再劝父亲一次,明日便是封爵大典,这是保命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你……”李善气得双手颤抖起来,倒是一旁的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 “侄儿为何有如此想法?” “四爷,您地位想必尊崇,目光灼灼,应该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开国皇帝杀开国功勋的先例还少吗?” 李善长吓得浑身颤抖,肠子都悔青了,怎么会带陛下来见这逆子! 他想让李洪闭嘴,但又被朱元璋眼神阻止了,心里一阵惶恐不安,只能祈祷李洪能说几句好话。 “呵呵,侄儿倒是学富五车,只是历朝历代被诛杀的开国功勋,无不是功高盖主,拥兵自重之辈,你父乃是文臣,皇帝岂会动他?” 朱元璋语气淡淡,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觉得李洪这少年十分有趣。 毕竟,此刻的朱元璋,的确没有诛杀功臣的打算。 而且,早年跟过朱元璋起兵的一众有功之臣,个个都身居高位,加官进爵。 看得出,这个阶段的朱元璋,至少还是个念旧情的。 真正让朱元璋性子大变的,乃是两件大事。 一件还有解,第二件却是无解! “四爷,这才是侄儿担心的地方,你与我父亲若是武将,这倒好了。” “哦?此话何解?” 李洪的话,倒是引起了朱元璋的兴致。 “不知道几位觉得当今圣上是怎样的人物?”李洪突然反问一句。 “当今圣上乃是不世雄主,千古一帝,绝不是那些擅杀开国功勋的暴君!” 说话的是朱标,他语气颇有些激动,显然很不满李洪刚才言语中将朱元璋当做滥杀的暴君。 “那你们觉得当今太子如何?” 李洪又问了一句,这下朱标自己倒不好回答了,不然就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了。 还是朱元璋亲自开口:“厚德载物,众望所归,他日若能即位,必是一代仁君!” 朱标在朱元璋打天下时,便已经坐镇后方,负责粮草筹集运输等事,自然是众望所归。 这也是李洪认为,导致朱元璋嗜杀的原因之一,也就是有解的那一件。 朱标不死,朱元璋就不用担心朱氏子孙压不住那些开国功臣,完全可以留一些不世名将供朱标使用,也能留下一世英名。 只是,朱标死得太早了,朱元璋选的朱允炆又是个软蛋,这才不得不接着蓝玉一案,大肆坑杀武将。 若是李洪穿越成徐达,常遇春等名将的后代,根本不必这么费心,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朱标的小命,那还不是想怎么躺平就怎么躺平。 只可惜,李善长乃文臣之首,不管朱标死不死,他在这个位置上,朱元璋必杀他,此乃无解。 李洪简单两个问题,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在朱元璋看来,已经明白李洪想表达什么了,心里不由高看李洪几分。 古往今来,开国皇帝擅杀功臣这已经是一个惯例,至于原因,无非就是功高盖主,担心无法压制这些手握重兵的老将。 不过,朱元璋倒是不担心这些问题,毕竟,他是马上皇帝,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只要他不死,这些武将没一个敢动的。 朱标也是如此,太子监国时,无数次替那些犯错的将军求情,这些开国功臣至少一半以上还欠着朱标的人情。 这父子二人完全不担心压不住那群武将,自然不会轻易开杀戒。 但是这一点,这份洞察力,在李洪这年纪来说,实属不凡。 只是,他心中疑惑未解,朱元璋再次开口:“贤侄,如今圣上和太子皆是贤明之人,不会轻易诛杀功臣,为何你会觉得,文臣比武将危险?” 李洪扫了一眼如坐针砭的李善长,笑道:“父亲大人,您身居左相多年,你可知右相一职为何一直空缺?圣上却又迟迟不选贤能上任?” 李善长这下倒是忘了后怕了,而是沉默下来,李洪这句话倒是让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甚至连朱元璋都恍然大悟起来。 中书省左右丞相,可谓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可朱元璋却久未立右相。 之前,朱元璋倒是没想过这一层,可如今被李洪点醒,倒是让朱元璋自己醒悟过来。 自古以来,皇权和相权乃是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存在,而朱元璋却是个不喜欢制衡的人,一心只想加大中央集权。 历史上,李善长便是被胡惟庸案所牵连,顶着花白胡子被人砍头,此案所涉及的都是文臣。 杀了这些文臣后,朱元璋第一道诏书就是废除中书省,以至于在历史上传承了上千年的丞相制宣告结束,而中央集权也在明清两代走上巅峰。 这做法说不上对错,若是大明的皇帝都是朱元璋朱棣这样的雄主还好,可老朱家盛产奇葩,木匠皇帝,炼丹皇帝,还有宦官当道,一最终将汉人江山拱手让给后金。 这些种种,都是李洪熟读史书而反推出来的,可朱元璋之前从没想过这一层,如今一听,大为震撼。 “这小子,竟比咱还了解咱自己,这该是何种心性!”朱元璋暗暗吃惊,甚至还闪过一丝杀心,但很快就消失无踪。 他如今已经是大明皇帝,不再是打天下的阶段,此等人才不能杀,而是要收入麾下,为国之栋梁。 “此子年轻轻轻,便看得如此透彻,恰好可留给标儿,有此子辅佐,标儿的成就必定比咱高!” 李洪不知朱元璋的想法,趁热打铁道:“所以父亲,这官万万不能做了,明日便是封爵大典,父亲领了公爵后便告老还乡,不再过问朝中事物,逍遥物外,岂不快哉?” “逆子住口!我与圣上多年情谊,不比你了解圣上心思?即便真如你所言,圣上要收回兵权相权,也绝不会伤我性命,到时候为父大不了请缨去北方苦寒之地,也算是替圣上分忧……” 一边说,李善长一边偷偷观察朱元璋的神情,见他没有露出不悦之色,方才将悬着的心落下。 正文 第3章 大明的官,狗都不做 而朱元璋却是突然开口了:“贤侄,既然你想你父辞官归来,何不你自己出仕,你无你父亲的根基,圣上自然不会忌惮你,如此一来,你大可在朝中一展抱负?” 李善长一听,忍不住思忖起来,朱元璋提这么一个建议明显是看好李洪,而他李善长即便辞官归老,可毕竟在朝中经验多年,人脉不是说没就没的。 这种起点,李洪只要不蠢,日后之成就自然是封侯拜相。 一想到李家连出两位国公,李善长做梦嘴都笑歪了,却不料,李洪下一句话,差点把李善长吓得半死。 “做官?呵,大明的官,狗都不做!” “大胆!” 说话的是朱标,而李善长早都吓得瘫软在地,别说什么一门两国公的没门了,他现在只想着凭借自己多年的功劳,能换回自己一家老小的命。 朱元璋也是微微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悦,但也没当场发错,而是眼神示意朱标稍安勿躁,随后冷声质问李洪:“贤侄,此话可不能乱说,我等与你父毕竟是大明官员,怎么到你嘴中却是成了狗都不如了?” 李洪却没直接回答,而是再次反问道:“不知二位在朝中任何职?” 朱元璋和朱标皆是沉默不语,见此李洪也不追问,只是淡淡一笑:“我父亲乃是左相,官居一品,来文官之首,可二位可知道我父亲一年的俸禄几何?” “堂堂左相,一年俸禄只是八十七石,换算成银子也只是百两,在京城这寸金寸土之地,养活一家老小都十分勉强。” “朝中一品大员尚且如此,其他三品官员也只有三十石,正六品则只有十石,七品靠后更是少之又少,那点粮食根本养不活人,这样的官员,如何治国安天下?” 此时的李洪为了彻底打消父亲李善长最后的念想,干脆也不顾什么礼节了,直接拍案而起。 不过,李洪所言都是实情,或许就因为朱元璋出身贫苦,对大明的官员也十分严苛。 若是做个对比,唐宋时期的一品大员,一年俸禄大约在一千三百石左右,那是的粮食价格更高,换算成银两,也有不少了。 只是,这会儿的李善长那听得进去这些,他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带着一家老小逃跑,如何才能躲过宫中密探的追杀了。 反观朱元璋,脸色彻底黑成锅底,厉声呵斥道:“怎么,民生疾苦,既然做官,当为民请命,不想着如何改善民生,反倒惦记起朝廷的俸禄了?” 李善长一听,也来了精神,自觉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同样办案而起:“没错,吾辈寒窗苦读数十载,所求无非是遇到明主,为一方百姓谋福祉,与俸禄多少有何干系?” “再说了,你这逆子懂什么,你爹我一生为官清廉,从不敢收受贿赂,何曾差过你一口吃的?” 说到这,李善长不由偷偷看了朱元璋一眼,他深知这位圣上最恨贪官污吏,而且他的确是一股清流,或许朱元璋会看在这点上饶他一命。 李善长激动开口,李洪反倒是平静下来了,轻笑一声:“爹,孩儿一个子儿都没花家里的,可您猜猜,这几亩良田是怎么到我手上的?” 李善长脸色一变,大喝一声:“你个逆子,敢借我名强占良田?” 李洪摇了摇头:“孩儿的确是借用了父亲的名号,但并非强占,而是那些人主动赠与,甚至还求着我收下田契!” “这是为何?” 朱元璋脸色阴沉,心中怒火大盛,已经决定即便李洪再有才华,若不说出个理由来,他必砍下此子的脑袋。 “大明律法,官员名下田产可免去赋税和徭役,百姓们也不是傻子,免费将田地交给官员,虽然从农户变成佃户,但地里的粮食却只需交出三成给官员,反而比交赋税给朝廷更划算!” “父亲还不知晓吧,您虽然为官清廉,不受贿赂,但家里的田契少说也有千亩之多,不然,您以为凭那八十七石的俸禄,能养活府中一大家子吗?” 朱元璋倒是沉默了,这条律法乃是他设立,本意是想补贴那些俸禄低微的官员,可谁知,如今却是弄巧成拙了。 历史上,朱元璋后来也察觉到了这条律法的问题所在,随后在洪武二十五年就开始禁止此令,但明朝中期却莫名其妙又兴起了,以至于是明后期土地兼并严重,终而亡国。 沉默良久,朱元璋才道:“即便如此,这也不该是你不如朝为官的理由。” 此时的朱元璋依然不敢再小看李洪,见微知著,寥寥几句就点破了如今朝政的破绽之处,此等大才,不招致麾下,治理国家实在太可惜了。 “四爷,我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您怎么反而绕进去了?这官当的,既有掉脑袋的风险,俸禄又低得可怜,想养活一家子还得一口剥削百姓,你说这官当了有什么用?” 李善长的心情经过几次大起大落,如今已经麻木了,听到自己儿子劝朱元璋撂挑子不干,竟没什么大反应。 朱元璋却是急切道:“贤侄所言不错,只是当今圣上乃贤明之君,我归家便上疏圣上,将你今日所言呈上去,想必此事必会好转!” 李洪听到这,只觉得这位四爷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一心就想报效朝堂,不为功名利禄,而自家父亲该不会跟他一个想法吧? 李洪不由有些急了,想一想李善长未来的下场,尤其自己会被牵连其中,李洪就下定决心,一定让李善长辞官,从此归隐山林。 既然劝劝不了,对付这种死脑筋之人,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让他看到官场的黑暗,心灰意冷,自动辞官。 想到这,李洪故意露出不屑之色,冷笑起来:“好转?呵呵,先让圣上治一治朝中的贪腐之象再说吧!” “放屁!”朱元璋却是第一次失态大喝,“朕……真是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圣上自登大位以来,最厌恶的便是贪腐之象,或许会偶有疏漏,但也绝无你这般严重!” “四爷您位极人臣,何不回去亲自查一查?我父乃是清廉之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收了百姓那么多的田契,那其他有心收手贿赂的官员,会有多少?” “不可能,我大明律法严明,圣上爱民如子,绝不可能发生这等事。” 对此,李洪只能无奈叹息:“四爷,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若确有其事,你帮我劝我父亲辞官如何?” 李洪的话却让李善长一阵心惊肉跳,这逆子竟然敢跟圣上打赌? 更让李善长心惊的是,朱元璋听后不仅不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今日我回去便让人彻查此事,若真如你所言,朝中真有贪官横行,我立刻劝你父辞官,可若没有,呵呵,小子,你便参加科举出仕,如此可行?” “一言为定!” 这场酒宴草草结束,李洪没说服自家父亲辞官,不由有些意兴阑珊,回到屋内倒头就睡。 而另外三人,今夜只怕也是注定难眠了。 正文 第4章 先封爵,后杀人 村口回去的路上,朱元璋突然停下脚步,随后,李善长突然跪在了地上。 “孽子口无遮拦,还望陛下开恩!” 而朱标也在一旁做辑言道:“父皇,儿臣认为此子虽多有冒犯,但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父皇开恩!” 却不料朱元璋见二人这般作态,突然笑了一声,言道:“你等真将朕当做那庸君不成,此人乃是栋梁之才,大明有此人才,朕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迁怒与他!” 言罢,还做足了姿态,轻轻扶起李善长的胳膊说道:“百室快快起来,你我君臣情谊深厚,怎会因这点小事怪罪于你,更何况你还替朕生了一个这样一个儿子。” 被扶起来的李善长脚步有些虚浮,这大起大落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刺激了,只是想了想,还是说道:“陛下,您真当不怪罪老臣和那孽子?” “你又未曾做错事,又何谈怪罪。” 朱元璋看似大方的说了一句,而后又言道:“非但不怪罪,明日封爵大典,朕将封你为韩国公,特进光禄大夫兼太子太师,至于你这中书左丞嘛……” 这一停顿,李善长立刻明白过来,心中苦笑一声,表面上是给自己生了官,可无论是光禄大夫还是太子太师都不过是虚职,而自己的左相之位还真让自己那儿子说中了,圣上不喜皇权被相权分散。 只不过此时能抱住小命便已经是最大的惊喜,李善长还能奢求些什么呢,因此极为郑重的说道:“陛下,臣垂垂老矣,再无心力兼任中书左丞,下次朝会上自当辞去中书左丞职位,并上奏陛下解散中书省,权归六部!” 朱元璋这才微微一笑,说道:“知我者,百室也!” 看着眼前君臣尽欢实则虚与委蛇的场景,本性有些仁厚的朱标只觉得大受震撼,只不过还是有更严重的问题萦绕在朱标的心里。 “父皇,李洪刚刚所言的贪腐一事……” 谈到此处,朱元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语气阴沉的说道:“查,让锦衣卫今天都不用睡觉了,就从封爵的名单上开始查起,明早之前必须交给我!” …… 竖日,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前列的官员脸上则带着几分兴奋之色。 都知道,今日便是圣上封公拜爵之时,而他们跟着朱元璋东征西战的打天下,盼的不正是这一天么。 只有站在文官队伍最前方的李善长却是一反常态,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兴奋之色,反而是在闭目养神,一脸疲惫。 “李大人,今日圣上封爵,以您的功劳,定当尊为国公,我这便提前给你道贺了!” 声音自一旁传来,李善长即便未睁眼睛也知道此人名叫周德兴,曾经乃是朱元璋的儿时玩伴,现为湖广行省左丞。 虽功劳不显,但好在朱元璋起家时便已加入,若无意外今日封爵之人定然会有此人名字! 只可惜…… 李善长昨夜和朱元璋一夜未眠敲定的名单之中同样有他的名字。 而面对周德兴的奉承,李善长躲都来不及,又怎会给他好脸色,因此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言语。 这等高傲姿态,顿时令周德兴大为不满,也是冷笑一声又言道:“呵呵,李大人好大的架子,这还未封爵便已如此倨傲,若是封了爵是不是连圣上也要不放在眼里啊!” 朱元璋的开国功勋也是分派系的,这其中文官和武将之间的派系矛盾最为严重。 而周德兴现在虽为文官,可实际上却是武将出身,而此次封爵之人,绝大多数都是武将,因此面对李善长如此态度,周德兴还真不至于怕了他。 只可惜,周德兴的挑衅甚至没在李善长的心中激起一点波动,毕竟周德兴的名字出现那份贪腐的名单之上时,就已经代表他即将是一个死人了。 谁又会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周德兴自讨了个没趣,也只能冷哼一声,重新回到官员队伍之中。 差不多又等了半刻钟,朝会终于开始,朱元璋也坐上了龙椅,面容肃穆,谁也不知道其在想些什么。 而后又有太监手持皇榜上前,高声唱道:“汝等其听朕命。朕今日定封行赏,非出己私,皆仿古先帝王之典。筹之二年,以征讨未暇,故至今日,今天下既定,是用报以爵赏……” 再之后便是封公拜爵之人的名字,此次一连封了公爵六人,侯爵二十八人,伯爵两人。 被念及名字之人,无不欢喜雀跃,就连周德兴也被封了一个江夏侯。 所封封爵之中,自然是六位国公最为尊贵,在这六公之中,却只有李善长一人乃是文官,其余五人皆是武将,可偏偏这六公之中又以李善长的韩国公为首。 这一下,无论是文官集团还是武将集团似乎都有些不满,也就在此时,那读皇榜的太监念完最后一句,周德兴却突然走上前来。 “臣,湖广行省左丞周德兴,弹劾中书左丞李善长,不配位居六公之首,还请陛下明鉴!” 周德兴倒不是真和李善长有多大的仇怨,而是自认为其揣测圣意的本事高强,毕竟没有那个皇帝喜欢看见手下官员铁板一块的,互相攻讦才能让皇帝更加放心。 他觉得弹劾李善长的举动,既能让自己在武将集团中大出脸面,又可以让朱元璋心中留下一个不畏强权,忠心为君的印象,可谓是一举两得。 周德兴说完之后还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李善长,却惊疑的发现李善长依然在闭目养神,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 更让周德兴疑惑的是,上方的朱元璋竟然同样没有丝毫反应,莫名的让其生出一丝不安的感觉。 这样一来,反倒是让周德兴有些僵持住了,只能跪在那里,也不敢轻举妄动。 长时间的沉默令大殿之中的百官也感觉到了不对,也不知过了多久,龙椅上的朱元璋却是幽幽的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今日封爵,乃是奖赏尔等多年功劳,可是……” “你们这群人中有一些人,实在是让朕很失望啊!” 此言一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殿之内所有人都还是莫名脊背发凉,这便是朱元璋的威严。 开局一个碗,如今却坐拥天下,开国皇帝论出身之低,得位之正,无出朱元璋其右者。 而这其中经历,说是尸山血海也丝毫不为过,自然也养成了朱元璋说一不二的威严。 昨日锦衣卫彻查带来的消息让朱元璋看过之后彻夜未眠,他万万想不到,他眼中的大明盛世,真就如李洪所说那般,还未开始,便已经被这群蛀虫给啃得千疮百孔! 正文 第5章 国库又充盈了不少 盛怒之下的朱元璋已经顾不上自己在李洪那里会不会丢了面子,他现在想的只有把这群蛀虫杀个一干二净,方才能缓解心头之恨。 但同样,也让朱元璋心里更加重视李洪其人。 “只可惜,这小子貌似对出仕很是抵触,今日赌约且算是我输了,这又该以何种借口让这小子能乖乖的为我所用呢?” “话说,汝宁那丫头貌似和李洪这小子年纪相仿,郎才女貌到也是个良配!” 下方跪在大殿上的重臣皆都被朱元璋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魂不守舍,却丝毫不知道此时朱元璋想的却是儿女亲事…… “朕对你们真的很失望!” 朱元璋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随后用眼睛瞥了一眼下方跪着的周德兴,又开口说道:“周德兴,刚刚你说你要弹劾李善长?” 听见突然点到自己的名字,周德兴浑身都是一抖,随后硬着头皮回道:“回圣上,臣确要弹劾中书左丞李善长,此厮独断专权,目中无……” 话还未说完,却见朱元璋突然扔出一张纸笺。 “照着读出来!” 周德兴不知那上面写着什么,只是将头抵在地面上,颤抖着说道:“臣罪该万死,还请圣上恕罪!” 整个人抖成个筛子,那还有刚刚封爵时得意的样子。 朱元璋却只是冷哼一声,眼神示意一旁太监,那太监立刻会意,捡起那张纸,朗声念道:“洪武三年,七月四日,周府借封爵之名,大宴宾客十二人,收受礼金千余两,美妾两名,良田千亩……“ 大明律法尚未修订完毕,此时还没有禁止官员收受礼品的条文,周德兴并未觉得自己那里做的不对,只是那太监继续念下去的文字,却直接吓掉了他半条小命。 “洪武二年,十一月六日,周德兴私扣军粮二十万石,勾结湖广粮商抬高粮价售卖……” “洪武二年,九月十四日,其子于荆州府强占民女,纵奴伤人……” “洪武二年,六月二十七日,强占民田……” 那太监每念一句,周德兴的头便又低下一分,到最后甚至几乎是趴伏在了地上,面容扭曲,万念俱灰,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期望,那便是看在往日童年玩伴的情份上,朱元璋能绕过自己全家老小一命。 如果说收受礼金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可后面所犯之事,毫无疑问便是戳在了朱元璋的逆鳞之上。 太监所念罪行,洋洋洒洒十数条,一直追溯到至正二十七年,大殿之中无人不听的心惊胆颤。 这些东西,朱元璋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同样的疑问萦绕在大殿内所有人的心中,人人自危,惶恐不安,同时看向周德兴的眼神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情。 直到太监念完周德兴的罪状,所有人都觉得周德兴必死无疑之时,却不料那太监竟然还没停,直接念了下去。 “吉安侯陆仲亨,洪武三年,强抢应天民宅,收受贿赂王金百两……“ 陆仲亨瞬间傻眼,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朱元璋,而此时的朱元璋却只是闭着双眼,面无表情。 之前的一刻钟他还沉浸在封侯的兴奋之中,可谁知道这才过去多久,这罪状便直接摆在了自己面前。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不似周德兴般就此认命,而是高声呼喊道:“陛下,不知何人污蔑微臣,请求陛下明鉴啊!” 只是朱元璋依然没有睁开眼睛,陆仲亨的呼喊犹如石沉大海一般,那太监也是不管不顾的念着。 陆仲亨焦急之下,一时间冲昏了头脑,突然站了起来,朝着那太监冲了过去。 只是下一秒便被早早候在一旁的侍卫拦下,死死压住按在周德兴一旁跪着。 大殿中群臣看的明白,朱元璋这是早有准备,果不其然,陆仲亨的罪状念完,下一个便是延安侯唐胜宗,每点到一个名字,便有侍卫直接将人揪出来压到前方跪下。 朱元璋是个工作狂,平日里的朝会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办公都是在后殿,一天要批改两百多份奏折, 但今日的朝会却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群臣早就站的脚都有些麻了,可却无人敢多发出半点声音,唯恐害怕自己成为前方跪着的人中的一员。 直到正午,那太监才终于念完最后一人的罪状,而前方所跪之人已经足足有三十七位。 这其中甚至有三分之一是刚刚封了爵位的开国功勋,这些人个个垂头败兴,心如死灰。 没被点到名字的人同样也是忐忑不安,只因他们其实也不干净。 想想也是,跟着朱元璋一起打仗的人成分实在太过复杂,多是贫苦出身,如今出相拜将,人穷乍富,总会被这种强大的反差冲昏头脑。 这其中当然也有朱元璋年俸过低的原因。 先封爵,再清列罪状,这是朱元璋刻意而为之,此时朱标未死,朱元璋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声的。 封爵,表示朱元璋认可其在打天下阶段立下的汗马功劳,但奈何你不争气,犯了错,为了天下和黎明百姓,不得不砍了你,以儆效尤,此乃大义,没人能指摘什么。 而且这被抓出来的人选也很有意思,朝堂上下,不管是李善长这种清流,还是周德兴这种肆意贪腐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人干净。 区别只是受贿贪腐的金额大小,以及手段是否足够恶劣罢了。 因此,这回被抓出来的人中,除了一些特别恶劣之人,剩下的多为开国功勋中的关系户,其中以周德兴最为典型,无甚功劳,却仗着加入时间够早,或是和朱元璋足够熟络,活到现在,不得不占一份爵位。 剩下的那些真正的功臣,比如徐达、汤和或是常遇春之子常茂之流,虽然屁股底下也不干净,但朱元璋却将这些人摘了出来。 毕竟现在朱元璋虽然坐稳了江山,但无论是北元残部还是张士诚、陈友谅的余孽可还在大明境内流窜呢,想要全部清缴,不知道还要多久,朱元璋还需要这些人继续替他卖命。 只不过并不代表朱元璋这就放过了他们,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眼前这群跪在脚下瑟瑟发抖之人,就是即将被杀的鸡。 鸡杀完了,剩下的猴必然要表示,如果胆敢再犯,那就不用怪朱元璋不客气了。 而这种时候就需要做出表率的人出现了,所有人都寒蝉若禁的大臣中,李善长却十分自然的走上前来高声言道:“禀圣上,臣有本奏!” “讲!” 下方跪着的众人突然升起一丝希望,还以为李善长这是出来要替他们求情,却不料李善长接下来的话几乎让大殿中除了朱元璋以外的所有人都恨的咬牙切齿。 “谢陛下,朝中贪腐成风,此乃风气败坏,不知民生疾苦,臣请奏陛下下令,废除官员无需缴纳田赋之律法。” 下方官员听的心中愤恨无比,贪腐成风,风气败坏和他们用不用缴税有什么干系,可却无一人敢出来指摘说李善长讲的不对,反而纷纷开口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善!”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字,随后便也不等太监宣布退朝,直接冷着脸走向了后殿。 只是当左右再无他人时,朱元璋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这群人贪腐之举让朱元璋勃然大怒,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抄了这么多人的家,想必国库应该能丰盈不少…… 正文 第6章 太子朱标,早亡之相 “今违君逆命之臣相继叠出,公侯亦是如此,朕委实痛心,赖天地宗庙社稷之灵,悉皆败露,人各伏诛,交于三法司问刑,抄没家产,诛灭三族!” 李洪放下手中榜文,有些震惊的看着将榜文带来的朱元璋。 “圣上的动作这么快么?” “那是自然!”朱元璋颇有些骄傲的回了一句。 李洪不禁咋舌,他这算是改变了历史进程么,历史上朱元璋第一次大开杀戒是因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李善长也是因此案牵连进去而死。 “圣上爱民如子,得知贪腐一事,龙颜大怒用雷霆手段将这些贪官污吏抓捕,实在是一代明君,你这后生虽然偶有狂语,却也颇有才华,遇此明主,何不出仕辅佐,建立一番功业?” 朱元璋还是打着招揽李洪的心思,借以此事告诉李洪自己有多圣明,却不料李洪却摇头反问了一句。 “四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莫不是忘了咱俩人的赌约?” 李洪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一旁的杨宪猛的一惊,震惊的看着李洪。 今日朱元璋特意前来李洪此处,依然还是三个人,朱元璋父子还有一人便是杨宪。 李善长正忙着整理周德兴等人的家产,原本的户部尚书抓了,户部的职责只能由李善长暂时代管。 而杨宪其人,是在朱元璋攻破应天时加入的,按理说那时天下格局已经十分明朗,没有那么多的功劳让人快速的升官,可杨宪却能快速的走入朱元璋的视线,成为其心腹,属实有两把刷子。 这次朱元璋能快速的搜罗这么多人的贪腐罪证,其最大的功劳便是因为杨宪其人。 此时的锦衣卫的正式名称还不叫这个名字,全称应当是亲军都尉府,是在洪武十五年之后方才改成锦衣卫,而且职责也比后世的锦衣卫要宽泛许多。 不但要收集情报,更有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职能,而杨宪此时便是亲军都尉府的校尉,等同于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 杨宪毫无疑问是个有能力的,能在一夜之内收集这么多朝臣的罪状,朱元璋自然有培养的想法,今日带杨宪来见李洪,便是想着李洪对于如何治理贪腐的问题是否有什么想法,到时候可以让杨宪来实施。 原本杨宪还好奇朱元璋为何要告诫他不得在李洪面前透露身份,并如此重视李洪。 不过是李善长的幼子,应该犯不上朱元璋如此才是。 可此时听见李洪竟然还敢跟朱元璋打赌,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要知道上午的时候朱元璋还龙颜大怒,那么多的开国勋贵都被问了狱,用不了多久就要处斩了。 而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对朱元璋如此不尊重,朱元璋竟然还没有生气,反而只是苦笑一声。 一旁的朱标倒是早就习惯了,慢悠悠的夹起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心里还在赞叹李洪的厨艺比宫中御厨还要厉害。 “我当然是记得的,我也劝过你父亲了,只是你父亲不听罢了,倒是我已经跟圣上辞了官,如今也已是白身,可不算违背了赌约。” 不愧是乞丐出身的皇帝,撒起谎来朱元璋脸都未红一下。 而李洪也没有心思去猜朱元璋是不是骗他,只是听见李善长依然没有辞官,不免哀叹了一声。 朱元璋见状,十分不解的问道:“我说小子,你到底是为何一定要你父辞官?” “若只是因上一次你所言的问题,大可以让你爹只是辞去中书左丞的职位,领一闲职岂不是美哉?” 杨宪在一旁听的眼前一亮,封侯拜相可以说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奢望,杨宪自然也不例外。 只可惜李善长的位置坐的实在是太稳,可如今从朱元璋口中听见让李善长辞去左丞的位置,杨宪自然是一阵意动。 若是李洪知道杨宪此时想法,说不得要不屑一笑,一个搞情报的好苗子,总是想着当丞相干什么。 而历史上也确实如此,杨宪得偿所望的当过中书左丞,而后便从朱元璋的心腹变为了弃子,没过几月就被朱元璋给砍了…… “四爷,实不相瞒,实在是小子太过怕死,我父一日在朝为官,我这脑袋便一日悬挂在裤腰上,睡觉都睡不安稳啊!” 三人听的齐齐一愣,朱元璋真未想过竟是这么个理由,脸色顿时一变。 杨宪最会察言观色,见状也是心中一紧,谁知道朱元璋会不会迁怒于他。 而后更让杨宪震惊的是,朱元璋竟然真的压住了怒火,低声问道:“圣上又不是滥杀之人,你此言未免太过荒唐!” 李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桌上的榜文,尤其是在诛灭三族四个字上画了个圈。 “他们这是死有余辜!” 朱元璋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杨宪差点直接跪下来磕头,而李洪却只是无奈的耸耸肩。 他看出来了,这位四爷就是个十足的老愤青。 “圣上即便杀人也多是杀犯错之人,李大人为官清廉,乃是治世能臣,如今更是被封为韩国公,位列六公之首,圣上怎么会随意滥杀!” 还是朱标开口解了围,他对李洪的观感很好,不愿李洪因此惹怒了朱元璋。 却不料李洪依然摇头说道:“圣上现在不滥杀无辜,却不代表未来不会!” “此话怎讲?”朱元璋皱眉问道。 这一次,李洪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我夜观星象,太微星弱,断定当今太子朱标,恐怕有早亡的风险!” “啪嗒” 杨宪的筷子都已经惊的掉到了地上。 刚刚他听见了什么? 有人竟然当着朱元璋的面说朱元璋最喜爱的儿子有早亡之相? 可随即他突然又是一喜,此事往小了说那就是李善长管教不当,往大了说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善长这一死,他不就又有了机会么? 朱标同样是又惊又怒,只不过朱元璋还未说话,因此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怒瞪李洪。 可是两人沉默一番后,却惊讶的发现朱元璋的脸上虽然阴晴不定,可竟然没有半点怒色。 古人多迷信,而且出身越是贫苦,便越是如此。 纵观朱元璋一生,起初在皇觉寺出家当和尚,而后参加红巾军起义,这红巾军便是摩尼教和白莲教组成,打下应天府称帝后,立刻寻天师起坛做法,给自己按上天子名号,以示正统。 历史上马皇后去世后,也是广邀天下僧侣进京替马皇后祈福,妖僧姚广孝便是在那时结识的朱棣,成就黑衣宰相的名号。 佛家道教乃至于摩尼教以及白莲教这种民间信仰,很难说朱元璋到底信什么,但毫无疑问他绝对是个迷信之人。 又恰好李洪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学识,都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所有的。 如今李洪又说他会夜观天象,很难不让朱元璋瞎想。 “你……你所言当真?” 朱元璋声音颤抖着问着,让李洪都是一愣。 朱标又不是他儿子,至于么? 正文 第7章 打起来了 李洪不清楚朱元璋身份,只是觉着这位老愤青实在是有些太忠君爱国了,心下由衷的佩服。 “四爷倒是不用这般激动,或许是我看错了呢。” 不得已之下,李洪只得出声安慰,刚刚说朱标早亡,不过随口一言,谁能想到朱元璋反应这么大。 朱元璋闻言,反倒是觉得更是心塞,朱元璋那么多儿子之中,最喜欢朱标,如今听见朱标有可能早亡,顿时心绪不宁。 原本来找李洪的目的也抛之脑后,没滋没味的又坐了一会后,便起身告辞。 杨宪和朱标自然也是跟着李洪离去,只是临走前,深深的看了李洪一眼,似乎是想将李洪的面容刻在心里一般,让李洪有些浑身不自在。 “这人怎么怪里怪气的,我爹的同僚要都是这种人,那朱元璋杀这么多人可真不冤!” …… 奉先殿,朱元璋坐于案牍之后,看似在批改奏章,可实则有些心不在焉。 朱标立在一旁,同样有些失魂落魄,他虽然不似朱元璋迷信,可毕竟此事关乎自己姓命,自然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父子二人许久无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太监走了进来,宣告杨宪求见。 朱元璋立刻精神起来,言道:“快让他进来!” 不等太监出门通报,杨宪便手捧着一大册书籍连滚带爬的跌了进来,甚至还故意有些夸张的喘了两口粗气。 “臣不辱圣命……” “别废话,查到了什么了,快说!”朱元璋有些不耐烦的喝道。 杨宪抖了一个激灵,不敢卖官司,急忙说道:“禀陛下,李家幼子,生而能言,一岁识字,三岁可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据说有文曲星下凡的传闻流传……” 这一下,不止是朱元璋,就连朱标的脸色都突然煞白了起来。 “司天监的星象记录可曾拿到?”朱元璋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拿到了,拿到了!”杨宪急忙翻开手中书册,不敢再让朱元璋催促,找到近几年的星象记录念道:“洪武三年,五月己丑,破军武曲化禄,紫微星亮……太微星……太微星……” 太微星也叫太子星,多指储君命格。 “快说!”朱元璋再一次喝道! “太微星弱,七杀会煞曜,恐有变故……” 听着杨宪念完,朱元璋顿时有些手脚冰凉,差点瘫倒在龙椅之上,朱标也一时间呆在那里,双眼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下方的杨宪,却是灵机一动,又往后翻了两页,佯装惊喜般说道:“陛下莫要忧心,司天监的监正曾言,这太微星弱了两个月,可近几日另有异动! …… 李洪不知道他一句话将朱元璋父子二人吓成了什么样,此时的他正在屋内写着东西。 只是这写出来的东西让现在的人见了,大概率也只会觉得李洪是在鬼画符。 “毛笔好不方便啊,我要不要先把碳酸钙先造出来做一批粉笔再说?” 正在推导化学方程式的李洪有些无奈的想着,也正在此时,自己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之声。 李洪将门打开,却见一农户打扮的汉子站在自家门口,喘着粗气说道:“东家,不好了,打起来了!” 这佃户名叫李四,原本是不姓李的,只不过将家里田地投献给了李家后,便相当于主动放弃了户籍,而成了归属于李家的奴籍。 不得自由迁移,不能过房、出继,不能自由嫁女,其寡妻也只能招赘而不能改嫁。 封建社会,没什么好批判的,而且李洪自认为其对这些佃户还算是不错,便全当做是签了一份终身雇佣合同罢了。 “什么打起来了?” “东边的那处庄子占了咱们的田,还打人,咱们的人看不过去,这就打起来了!” 李洪眉头一皱,示意李四在前面带路,随后便风风火火的朝着地方赶去。 等李洪到达,两拨人早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李洪喊了好几声,却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掀起半点风浪。 这种时候,两边的人都打出了火气,即便是李洪也没有办法将两拨人给劝开。 李洪正想着办法时,突然‘轰’的一声,犹如炸雷一般的声音响起。 一个穿着丝绸衣服,手里提着一杆火铳,满脸戾气的男人走了出来。 “反了天了不是,这可是皇室公田,还敢打人?” 男人语气趾高气昂,颇有一种和你们这群泥腿子说话都是给你脸的意味,让李洪皱眉不语。 明朝时对于武器的管制十分有意思,尤其是火器这东西。 朱元璋打天下时便是靠着火器的威力将北元铁骑赶出了中原,可到头来反而又不重视火器。 民间私藏甲胄和劲弩视为造反,却又不禁止火器的流通,也就是说你只要足够有钱和门路,甚至能往家里拉一台佛朗机炮。 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是明朝的大户人家,家里都会有那么一两把火铳、鸟铳之类的火器。 李洪皱眉看着手持火铳,看起来像是管家打扮的男人,开口说道:“这位管事的,快快将你们的人拉走,莫要再打了!” 那男人斜眼撇了李洪一眼,看着李洪一身农户打扮,表情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随后不紧不慢的给手中打了一发的火铳填装火药,随后方才大喝一声:“老子说话没听见是不是,再敢造次,让你们尝尝脑袋开花的滋味!” 说着,横举火铳,枪口瞄准李洪这边的佃户。 有火铳威慑,两边的佃户都有点害怕,又纠缠了一会后,便纷纷散开,李四则走到李洪身后轻声说道:“东家,这人是秦王朱樉的家奴,好像叫陈大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紧。” 李洪从应天府搬出来,只是为了躲避朝堂旋涡,顺便在见势不妙的情况下可以更方便逃跑。 因此对于这些田地和佃户基本上也没太上心,此时听闻李四的语气,也猜到这些人最近受了不少欺负。 以李洪的角度来说,这些佃户就相当于他的员工,虽然并不指望这些人能给李洪创造多少价值,但终归也不能让人平白欺负了。 此时的陈大牛正对着李洪这边的佃户痛骂,多是些肮脏不堪的话,而李洪这便的佃户则纷纷怒目而视,只不过却无人敢第一个出头。 不是怕陈大牛手里那杆火铳,而是怕陈大牛的身份。 皇室宗亲的家奴,虽然和他们都是奴籍,但地位同样天差地别。 正文 第8章 抵足同眠,结为知己? “你们这群废物,这地又不是你们的,占了几亩那是给你脸了,还敢动手打人?” “知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啊,真惹急了,把你们全家老小都拉去充军!” 李洪皱着眉头走进,看着依然破口大骂的陈大牛压抑着怒气开口说道:“我说这位管事,此次冲突乃是双方过错,你这般斥骂未免有失公允!” 陈大牛又是冷眼看了李洪一眼,不屑道:“你有算个什么东西?” “你给我放尊重点,这是我们东家!” 李四是个脑子活络的,当两边人打起来之后他知道第一时间去找李洪,此时面对陈大牛的嘲讽,也是他第一个出声点名李洪的身份。 “东家?哈哈,你东家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家老爷可是当今圣上的儿子,秦王朱樉,你个没教养的东西知道什么叫藩王么你!” 李洪依然没有说话,而是李四同样冷哼一声,喝道:“我东家乃是韩国公李善长的幼子,你个贱奴敢对我东家不敬!” 陈大牛闻言一愣,又看了李洪一眼,见其虽然衣着简陋,身上却气度不凡,加上李四刚刚说的话,顿时心中一惊。 他敢在佃户的面前扯朱樉的大旗让自己作威作福,可面对开国勋贵的子嗣,他依然还是地位最低下的家奴。 只不过陈大牛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那有公爵之子不好好在京城里享受,跑到乡野田间穿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你说你是公爵之子我就要信?我告诉你,就算是公爵亲至,也要给我家老爷一个面子!” 看陈大牛说话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藩王一样。 母凭子贵,仆随主荣,此等风气在现在属实正常,可李洪却有些厌烦了。 即便不自持身份,也懒得和这种人计较。 从怀里掏出一块印章,甩到陈大牛的脸上,那陈大牛先是一怒,可还是捡起那印章看清上面写着的字体后,表情顿时慌乱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李洪的面前。 “不知公爵之子当面,还请恕罪!” 李洪急忙避让,不肯接收陈大牛的跪礼,冷声道:“我一无功名,二无官位在身,你跪我作甚!” 陈大牛全当没听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后悔么,倒也不见得,若李洪没有李善长之子的身份,他说不得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只是惹不起李洪罢了。 陈大牛的举动更是让李洪恶心,一脚将爬到自己脚边的陈大牛踢开,示意李四将印章捡回来,便转身离去了。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如果陈大牛真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妥善解决。 果不其然,等到李洪回家后没过多久,李四便兴高采烈的捧着一摞田契找上李洪,并说明这些田契是那陈大牛奉上的,以祈求李洪原谅。 田契不多也就十几亩,这些田契,大概也是陈大牛从别人那里强占过来的。 秦王朱樉又不会在乎自己的公田有多少亩,多半是陈大牛假借朱樉的名号,巧取豪夺罢了。 李洪看也没看那些田契一眼,而是好奇的打量了李四一眼,毫无疑问,这是个聪明人。 “你可识字?” “会的不多,曾经在族学里旁听过一阵。” 李四不好意思的憨笑了一声,李洪这才从其灰头土脸的造型中看出,他年纪其实算不得多大,顶多比自己大上一些。 原本李洪对于这些佃户们一直处于一种放养的状态,但现在李洪倒是有些别样的心思。 如今看来,想让他爹就此辞官好像还不太现实,历史上李善长大概洪武中期被砍,因此李洪倒是还有些时间。 李洪打算给自己加一点码,让朱元璋就算真打算翻脸不认人,也好有所顾忌,不管未来如何,提前做好准备肯定没有坏处,当然,接着劝李善长辞官也是肯定要坚持的。 而这些佃户,便是李洪计划中最初的一批员工了! “你去将所有佃户统计一下,名字,年龄,人口,然后回来报告给我,可明白?” 面对李洪的吩咐,李四急忙有些兴奋的应了声‘是’随后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 皇宫,奉天殿。 “司天监的监正曾言,这太微星弱,只是近几日多与文曲星有所牵连,星势多有稳定……” 杨宪合上手中书册,十分郑重的说道。 朱元璋和朱标齐齐一愣,许久之后朱元璋方才言道:“此言当真,司天监的监正真是这么说的?” 杨宪微微一笑,答道:“回陛下,此言千真万确!” 至于是真是假,反正杨宪退朝后,自会去找那监正对一下口供,完全不担心朱元璋识破。 司天监就是个闲置的机构,监正虽名义上是三品大员,却毫无实权,想要买通监正,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 没错,杨宪就是在故意诓骗朱元璋,让其相信只有李洪方能保住朱标性命。 倒不是杨宪善心大发,莫名的想要抬李洪一把,这举动绝对是他深思熟虑过的。 一是他早就看出朱元璋莫名的重视李洪,此举不过是做一些顺水人情,甚至于杨宪还想着或许可以借着李洪搭上李善长的门路。 他并不知道朱元璋已经计划着消减掉中书省,如今中书右丞的位子还一直空着呢,他就盯着这位置。 其二便是杨宪注意到,那李洪似乎真不知道朱元璋父子身份,杨宪故意让朱元璋父子去多与李洪亲近,以他看来,就凭李洪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早晚有一天能惹怒朱元璋。 到时候李善长若是收了牵连,那他岂不是同样可往前迈进一步? 无论是进还是退,杨宪都觉得自己万无一失,方才故意谎称此言,而看眼前朱元璋父子模样,显然是深信不疑。 “行了,此处没有你的事了,退下吧!”沉默了许久的朱元璋突然开口。 杨宪闻言,也知道接下来的话并不是自己应该听见的,急忙下跪退安后,便转身离去。 待得杨宪离开,朱元璋这才开口说道:“标儿啊,你也听见了,世间之事不该如此巧合,想来这其中必有原由。” 朱标并未言语,只是低头沉思。 而朱元璋则继续说道:“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李洪不管是不是文曲星下凡,也终归是个大才,你多与其亲近绝不会有害处!” “儿臣遵命,日后我定将多与李兄弟来往!” “不,不是让你多跟他来往,正好最近你也没什么事,你便从宫里搬出去吧,先想办法跟他做个邻居,若是能抵足同眠,结为知己那就更好了!”朱元璋摇头说道。 “啊?父皇,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什么过,你老子的话你都不听了!” 面对朱标,朱元璋毫无帝王威严,仿佛就是一个教训儿子的农家老汉。 见此,朱标也无可奈何,只得闷声闷气的回道:“是,儿臣遵命!” …… 正文 第9章 土财主李洪 “东家,都统计好了,如今咱们庄上有九十二亩田,其中有七十四亩水田,十一亩旱田,还有七亩刚垦出来的荒地。” 听着李四的报告,李洪暗自点头,不愧是江南富饶之地,他的地里竟有七成都是水田。 只可惜李洪的计划中倒是用不着这么肥沃的土地,倒是稍微有些浪费了。 “庄里佃户共有九家,共计三十三人,其中男丁统共二十一人,女丁十二人,只不过这其中大半乃是老弱妇孺,能用的劳动力只有十四人。” 李洪了然,这也正常,需要投献土地才能活下去的农户定然是有些难处的。 这也是如今整个大明的现状,长时间的战乱导致大批劳动力死在战场上,如今虽然大致上算是安定,但依然没有完全缓过来。 “你可知道咱们庄里种的是什么作物,几时成熟?” 这么长时间,李洪终于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自然是知道的,咱庄子里种的大多都是占城稻,这东西能种两季,恰好能和小麦错开,那些旱地种的多是些瓜果蔬菜。” 李四笑着回答,顿了顿后又说道:“咱们庄子里下种下的早些,这几日便要成熟了,所以今天那群狗日的占了咱们的田,咱们才这么激动和他们打了起来。” 粮食就是农户的命,即将成熟的粮食别人想占了,这些佃户自然要跟他们拼命。 李四在这里提一嘴,也是想着让李洪别因为此事对那些参与打架的佃户有意见。 只不过李洪压根就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只是笑着说道:“如此正好,等你们收获后就不用再种稻子了,我换些东西给你们种。” 却不料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极为尊重李洪的李四,此时的脸上却表现出了为难之色。 “东家,咱们都已经种稻子种了半辈子了,只怕不会种别的。” 李洪笑道:“没关系,这东西比稻子好种多了,到时候我教你便是!” 而李四脸上的难色却依然没有消退,支支吾吾的也不说话,看的李洪一阵好奇。 再三询问之下,方才从李四口中知晓原由。 只因李四害怕李洪给出的粮种产量太低,养活不了一家老小,毕竟稻子这作物种植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贸然该种其他作物,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冒险。 两年收成不好,他们就交不上赋税,投献了赖以生存的土地,这万一李洪给的种子有问题,他们可怎么活啊。 李洪闻言不禁莞尔,他原本打算让庄里的佃户改种番薯,却不料李四竟然还担心这作物产量不高。 要知道,明末清初之所以能以农业社会的生产力支持以亿记的庞大人口,完全就是靠着番薯、土豆还有玉米等高产作物支撑的。 说实话,李洪也没有想到番薯这东西竟然这么早就已经传入了大明,只不过这东西一直没有大规模的推广,其原因便是如李四现在所担忧的一样。 种了这么多年的小麦和稻米,突然让农户改种别的作物,确实有些困难。 而李洪如今手中的番薯粮种,则是上个月从一个进京的胡商手里买到的,而且不止是番薯的粮种,还有一些其他的意外收获。 “这样,你和那些佃户们说一声,若是肯改种这东西,我免你们两年租子,种出来的东西也全部卖给我可好?” 李洪也不愿让李四为难,虽然身为主家的他完全可以强硬的命令手下佃户改种番薯,毕竟田契就在他的手上。 但灵魂身为现代人的李洪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洪深刻的知道农业封建社会的局限性。 这都是历史上无数次证实过的事实,比起欺压佃户这种近乎于奴隶制的管理制度,毫无疑问员工合同制更有利于李洪的发展。 最重要的是,李洪又不是想靠种地发家致富,真的打算当个地主,而是想用番薯这种国之重器,来给他李家的性命加一个砝码,让朱元璋不会轻易让他李洪的脑袋搬家。 “东家,你说的是真的?” 李四闻言顿时震惊了,他往日里只听说过有地主拼命加租,却还从未听说过有人主动给佃户免租。 “我骗你对我而言又有何益处呢?” 李四又惊又喜,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李洪面前,拼命的磕着头,泪涕横流。 看的李洪又是一阵头大,好不容易才将李四拉起来,厉声呵斥道:“你告诉下去,以后凡是在我庄子上的,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不许动不动就下跪磕头,明白了么?” “可是东家,这以前的地主老爷都是这样的,见了元人要跪,见了官老爷也要跪,东家您心地这么好,我们跪一下算不得什么……” 自元以前,唐宋之时根本就不是很施行下跪的礼节,这种陋习正是元时才兴起的,之后的清朝更是将其发扬光大,可以说是见人必跪,还要自称奴才,可谓是毫无尊严可言。 “我不是什么官老爷,更不是元人,反正这是我的规矩,你记牢了就好。” “行了,你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吧,这几天农忙结束后就来我这领粮种,我教你们怎么种!” “是!”李四又是感恩戴德的喊了一声便出了李洪的屋子。 此时已经是傍晚,正是晚饭的时间,只是李洪懒得在自己做饭,只是回到书桌前,看着上面写着的化学符号陷入了沉思。 这些东西想要变为现实明显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且毫无疑问肯定需要大笔资金。 李洪虽然对于自己穿越的这个身份十分不满意,但不得不说,从小到大他确实没有因为钱发过愁。 也正是因此,李洪穿越到此这么多年,从未想过像是其他穿越者前辈那般,先建立一个商业帝国。 但是现在李洪倒是有些挣钱的想法了,支撑他计划的花费绝不可能是一个小数字,只怕李善长也掏不出来。 可是用什么方法来挣钱,李洪反倒是犹豫了起来。 玻璃?肥皂?制盐? 太多穿越者给他留下来的道路供他挑选,反倒是让李洪有些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正想着,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李洪有些疑惑,这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找自己,带着不解将门打开,却惊讶的发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上午随朱元璋来过一趟的朱标。 “原来是王大人,不知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李洪恭敬见礼,疑惑着问道。 他对于朱标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二人到现在只见过两次,且大多时间都是在和朱元璋交流,李洪对朱标只记得这年轻人似乎话不是很多,席间也只是默默吃菜。 而朱标同样无奈,经过李洪和杨宪二人以星象预言朱标恐有变故之后,朱元璋就坐不住了。 直接将朱标从宫里赶了出去,非要朱标呆在李洪身边。 堂堂大明太子,竟然落到了无家可归的境遇,朱标心里真是有苦也说不出。 正文 第10章 恐怖商税 无奈之下,朱标只能厚着脸皮,来敲响李洪家的大门。 “小兄弟,其实上午我还未告诉你,其实我也已经辞官了,还是莫要叫我王大人了!” 朱标终究不是朱元璋,说起谎来还是稍微有些不自然,只不过李洪也没在意,反而有些惊喜的说道:“真的?王兄明智啊,这官啊还真是不当也罢!” “呵呵……”朱标也只能尴尬赔笑。 “只是王兄这么晚来我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李洪又问了一次,令朱标本就有些尴尬的笑容更是僵硬了几分,只不过好在提前想好了借口,言道:“说来让李兄弟笑话,今日辞官,心中胸闷异常,苦于京中无志同道合之人诉说,正好某与李兄弟你一见如故,若是李兄弟也不嫌弃的话,今日你我二人便不醉不休……” 说着,朱标还提了提手中拎着的酒壶,以让自己的谎话增添几分真实性。 说完之后,朱标有些紧张的盯着李洪,自幼被大儒培养,以君子行径要求自己,长这么大还是他第一次骗人,难免有几分心虚。 却不料李洪根本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而是看着朱标手中提着的酒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道:“你是怎么来的?” “啊?马……马车。” 朱标不知道李洪想说什么,下意识的回答,随后就见李洪脸上一喜,说道:“如此正好,在家里喝酒有什么意思,王兄既然有此雅兴,我请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朱标愣了一下,却并未得到李洪的回答,他听从朱元璋指令前来与李洪亲近,却反被李洪拉着上了他自己的马车。 李洪甚至还亲自驾车,拉着朱标疾驰而去,令在暗中保护的侍卫,全部都慌了神…… “李兄弟,咱们到底是要去哪里?” 马车上的朱标虽然不至于害怕李洪要对他行不轨之事,可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而正在驾车的李洪却是回过头微微一笑,回了一个朱标做梦也没想到的答案。 “秦淮河!”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明朝没有宵禁,即便是有,大概率也管不到秦淮河,自南朝开始,秦淮河便是名门望族聚集之地。 这般繁华持续了几百年都未曾衰败,当年朱元璋打下应天府后,更是靠着秦淮河畔的风情业便筹措了足够的军饷,可见此处富庶。 李洪拉着朱标拉到秦淮河畔时,已经是亥时,在这个缺少娱乐,就连油灯都是个不小花费的年代,寻常人家早就安眠了,可此时的秦淮河,却是灯火通明。 河中停靠着数不清的花船画舫,衣着轻纱,身姿曼妙的姑娘们站在船头,或是起舞,或是唱着吴侬软语的小调。 程朱理学虽然自南宋便已出世,但在明初时尚还未成为儒学主流,此时的社会风气还很开放。 船上的姑娘看见岸上李洪生的俊俏,竟然还时不时的调笑两句吹两声口哨让李洪上船。 李洪倒是没什么反应,这才那到哪里,比起后世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可朱标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羞的眼睛都不知道往那里看。 朱元璋已经给朱标订下了亲事,乃是常遇春的长女,只不过要明年才能完婚。 因此,以老朱对朱标的严格要求,以及从小以来接受的儒家教导,此时的朱标甚至于还是个雏。 “李兄弟,你带我来此处是干什么?” 实在是受不了姑娘们炙热的目光,朱标拉住前方李洪,表情有些窘迫的问道。 “不是你说你心情苦闷,想要喝酒么,这全应天府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喝酒的么?”李洪十分自然的说道。 朱标顿时语塞,几次张口,却还真没找到反驳的理由,只能任由李洪带着到处闲逛。 而李洪来这里当然不是真的为了给朱标找一个喝酒的地方,而是打算进行一次市场考察。 毕竟挣钱这种事情,肯定是一种商业行为,总是需要了解一下商业市场的。 而整个应天,乃至于整个大明,又还有什么地方比秦淮河有更繁荣的商业市场? 偌大的一条秦淮河当然不可能只有风情产业,街边同样有摆摊的商贩,售卖商品琳琅满目,两边更有装饰奢华的酒楼客栈。 晚上没吃饭,李洪正是饥肠辘辘,寻见一家食客不多的面摊便拉着朱标坐了下去。 “店家,两碗素面!” 那店家老汉应了一声便转身做面,而朱标反而又是不解的说道:“李兄弟,不是说要去饮酒,一旁便有酒楼林立,为何又来此处?” “呵呵,王兄这就是有所不知了,真正的美食肯定是在市井之中!” 李洪随意敷衍着,接过店家递过来的素面,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 嗯,难吃…… 若是好吃,也不至于就这么几个食客。 只不过李洪本就不是为了吃饭而来,而是对着那店家问道:“老丈,你这小摊生意如何啊?” 那老汉看了看,再无其他客人,索性直接坐到了二人对面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怎么样,勉强够养活一家人。” “嗯,面条寡淡了些,若是再多放点盐,想来生意会好上一些。” 说话的是朱标,他吃了一口面后非常诚实的给出了评价。 老汉闻言,有些不满的说道:“嘿,你这后生知道什么,谁都清楚油盐多的东西好吃,可我这小摊子,一碗面只卖三文钱,那有钱放那么多调料。” “咱这大明的盐很贵么?” “贵,怎么不贵,不止是盐贵,税也贵。”老汉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李洪还没有什么反应,朱标却是听的一愣,不解的问道:“税收很多么?不该啊,圣上下的规定,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 “咱家也不清楚,反正隔三差五便有人过来收税,每次倒也不多,可来的未免也有些太频繁了些!” 听着老汉说话,朱标顿时勃然大怒,怒道:“天子脚下,竟也有人敢假借朝堂名义胡乱苛捐杂税,在百姓的身上敲骨吸髓!” 却是朱标误会老汉所言,以为是有差吏假借收税的名义行横征暴敛之事。 朱标的话说的冠冕堂皇,李洪反倒嗤笑一声,惹得朱标怒目而视。 “李兄,何故发笑!” 李洪依然摇头笑道:“王兄,你未免太过天真了,这可不是有人在其中中饱私囊,而是事实如此?” 朱标闻言眉头一皱,低声问道:“此言怎讲?” “王兄刚刚所言确实不虚,圣上规定商税三十取一,但这只是商税,却还未算上各种市税!” “就比如说官店钱便是圣上还未称帝时便已经开始收取,还有各种如酒醋税,渔课税,地契税,牙税,过桥税,车马税,香税,油布税……林林种种,这些税收名目虽不是商税,却同样加在了商户的身上。” 李洪说了一大堆,那老汉则是拍着巴掌说道:“对对对,就像是这小哥说的,乱七八糟的税一大堆,这生意能不难做么,唉!” 老汉叹了一口气,随后见有客人到来,便起身去下面,留下朱标陷入了沉思。 “李兄弟,这天下商户真都如这老汉所言一般?” 李洪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也是不尽然,税目虽多,但税额却很低廉,寻常摊贩难以支付,可对于那些大酒楼和青楼来说,只怕随便一位宾客的酒钱就够抵了。” 朱标听的却有些郁闷,闷声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富者愈富,贫者越贫?” 正文 第11章 入股? 李洪有些诧异的看了朱标一眼,随后赞同的说道:“是啊,我若是掌权者,定然要将这些杂七乱八的税目统一收取,便已门肆摊位所占地的大小来定别不同级别的税款,如此一来一是方便统一管理,二是可以减轻贫困商户的负担。” 朱标听着顿时眼前一亮,恨不得心中立刻回家写上一份奏章呈到朱元璋面前。 可是下一秒却见李洪往桌上扔了十枚铜钱后便又一次起身,朱标急忙跟上并问道:“李兄,咱接下来去哪里?” 朱标已经开始并不抵触跟着李洪瞎逛了,随便吃了一碗面,就得了一个改革税制的法子。 而且跟李洪交流,可比在皇宫里闷头苦读圣贤经典有意思多了。 只是却没料到李洪的回答瞬间令朱标脸色大变。 “这秦淮河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去青楼去看一眼呢!” 富乐院,大明朝第一家官营的青楼妓院,传说中当年朱元璋的军饷有大半都是靠着这间青楼支撑的。 虽然这种传闻一听就不太现实,但是富乐院确实在秦淮河的风情业中首屈一指。 院中清倌人多是元时被俘虏的贵族女眷,就连唱曲奏乐的都是教坊司的乐工负责。 甚至于当年朱元璋还在这里留下了一副对联,“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语;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谁都想不到朱元璋这五大三粗的杀神,竟然也有这风花雪月的一面。 如今李洪便抓着朱标立在这幅对联之前,欣赏着当今开国皇帝的墨宝,只是此时朱标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标的羞愧可不仅仅是他老子竟然给青楼题字,而是突然想起来,朱元璋让他与李洪多亲近,学一些经世治国之才,可谁成想李洪竟然把他给拉到青楼里来了。 “你带了多少银子?” “十两……” 朱标不知所以的掏出些散碎银两,却不料李洪竟然十分自然的一把接过,只是回了一句“够了”而后便迈开大步,朝着富乐院中走去,朱标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此时正是宾客最多的时段,刚一进门,便有丝竹之声,渺渺而来。 院中富丽堂皇,奢而不俗,甚至颇有雅致。 毕竟是官营青楼,自然不能如那些娼门暗妓聚集之所一般低下。 这里的清倌人不管怎么说,至少名义上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更有那些教坊司的女官乐工,人家更是有官职在身,虽然只是最低的九品,但那也是官,寻常富商即便家财万贯,说到底也只是民。 李洪在院中穿梭,最终寻了一处听曲的地方停了下来,上方正有一清倌人正在唱曲,李洪听了两耳朵,实在是欣赏不来,只是觉得这倌人的声音娇软酥媚。 周围宾客同样是有些心不在焉,听曲的没多少,多是在饮酒作乐,时不时还往二楼的方向望着。 李洪不解,但也没心思了解,拉过身边一走过去的店小二便询问:“你这里酒钱如何,又是从何处进酒?” 莫名其妙被人拉住,那伙计明显心气不顺,只是当看到李洪扔过来的一两碎银后,立刻便喜笑颜开的说道:“这位公子,咱们富乐院的酒那可都是上好的秋露白,价钱也不贵,您这一两银子刚好能买上一壶。” “一两银子一壶!” 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朱标听见伙计的话,顿时震惊的喊了一声,惹得周围酒客纷纷怒视。 那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标,看他穿着也不像是什么贫苦之人,便也耐着性子说道:“咱们家的秋露白那可是上好的御酒,圣上喝的可都是这个。” 朱标顿时一阵无语,他可不知道朱元璋喝过什么秋露白,李洪倒是觉得有趣,没想到现在就已经有人会运用广告效应了。 李洪跟小二点了一壶其口中的秋露白,又加了几样小菜,这点东西便要了李洪三两银子,对比刚刚那三文一碗的面摊,不知要贵多少倍。 朱标看的也大为恼火,倒不是心疼李洪从他这里拿走的银子,而是觉得大明商税的改革刻不容缓。 这种地方所收取的税额竟然和街边面摊所需缴纳的商税竟是相同的,就算朱标不是仁厚的性子,单纯以一个统治者的角度也无法接受。 未过多久,便有酒菜端上,李洪先是给朱标斟了一杯,而后问道:“王兄,我确实是不懂酒,不知道王兄觉着此酒值不值一两一壶?” 到了这个时候朱标才算是明白过来,无论是在外面的摊贩,还是跑到这富乐院中,李洪所问问题都与商户有关。 “李兄弟你想要经商?”朱标有些震惊的问道。 重农抑商,此乃封建社会大多数统治者一直贯彻的方针,无论什么朝代对于商人的限制都极为严苛,这也导致商人即便家财万贯,其社会地位也很底下。 在朱标眼中,李洪是绝对的天纵之才,若不走入朝堂便是暴殄天物,更何况是自甘堕落反而去经商呢。 “哈哈,被王兄看出来了,某确实有这个想法。” 李洪倒是不觉着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又继续说道:“王兄可有想法入股?” “入股?”原本还想要劝阻的朱标又被李洪新奇的词语转移了注意力。 “就是你给我投本钱,挣了钱给你分列。” 朱标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若无意外,这以后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又怎么会在乎李洪的这几分利,同时也没找到好的劝阻理由,只得想着以后再好好劝说李洪出仕为官。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方才说道:“这酒确实不错,但一两银子一壶,却也属实贵了些。” 李洪同样喝了一口这酒水,幽雅纯正、绵甜味长,和后世的汾酒口味大致相似,只是度数还是低了少许,并且还有一些杂质。 “看起来若是想要挣一笔快钱,酒水倒是有些搞头。”李洪心中默默的想着,又和朱标推杯换盏两杯,便想着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是时候离去了。 正文 第12章 你也是个性情中人 可就在这时,周围宾客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李洪不解,又一次拉过一位小二询问。 这一次的伙计态度倒是不错,也没用李洪额外花钱,直接解释道:“今儿是十五,我们家花魁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挑选一位才子,给其单独弹奏一曲。” “花魁?” 听见这两个字,李洪顿时没了兴趣,如果说是秦淮八艳从明末穿越到了这里,李洪倒是还想要看一看,至于什么花魁嘛…… 说到底不过是些粗浅的营销手段罢了,李洪是真没什么想法。 起身欲走,却突然被朱标一把拉回了座位。 朱标的脸色有些难看,只因他看见了一个熟人,他的亲弟弟,朱元璋的第二子,秦王朱樉…… 朱樉排场极大,且明显是这里的常客,刚一进门,便是七八个小厮便涌了过去,又是擦鞋,又是锤肩的,一堆人堵在门口,这时候朱标要是起身,必然会注意到他。 被自己的亲弟弟堵在青楼里是种什么体验? 朱标现在算是感受过了,而李洪则是疑惑的看着朱标调笑道:“怎么?王兄对这位花魁有些想法?” 朱标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看着朱樉被众人拥簇着进了厢房,方才松了一口气。 “李兄弟,没事了,走吧!” “嗯?” 李洪又是不解,看着朱标想了想后却并未挪动地方,笑道:“王兄何必害羞,食色男女,人之大欲也,古时的圣贤都躲不开的事情,王兄又何必强求,我们便在这里看看这位花魁到底是如何挑选才子的可好?” 朱标脸色顿时又是一窘,张了张口,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堂堂大明太子,未来的国君,今日一天已经不知道在李洪这里吃过多少憋了。 二人也没有等候多久,那位唱曲的清倌人突然停下,站了起来,周围宾客见状,顿时为之一肃。 吵杂的环境瞬间变得安静无比,看的李洪啧啧称奇,看起来这位花魁的名声还挺大,号召力竟然这么强。 “诸位公子恩客,今儿又是咱家花魁柳小姐见客的日子,咱们还是按着老规矩,由咱家小姐出题,得柳小姐欢喜的人,便可有此资格。” 台上倌人开口说明,台下酒客纷纷叫好,只是突然有一极为突兀的声音自厢房中响起:“不就是个婊子,说吧,要多少钱肯伺候老子一夜,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今日所来酒客,多是冲着花魁的名声来的,且多是些读书人,听到如此粗俗言语,顿时纷纷怒目而视。 只可惜声音是从厢房中传出,并不知出声的到底何人,没过多久,教坊司的管事便满脸堆笑的走进了那厢房,不多片刻便再次出来,示意台上清倌人继续。 而那厢房里的人也没有继续出声,不知那管事是不是给厢房里的客人允诺了什么。 李洪倒是觉得那出声之人虽然说话难听,但说的话却是实话,都已经是花魁了,还玩这种才子佳人的把戏。 只是朱标的表情却是十分的难看,因为他听出来了,刚刚说话的正是秦王朱樉。 朱元璋对于朱标的重视是有目共睹的,而对于其他的几个儿子,完全可以称之为是放养。 甚至于朱棣长到十几岁方才第一次见到朱元璋,可见朱元璋对于自己儿子到底有多不重视,成不成器完全看个人本性。 而朱樉毫无疑问就是那种极为不成器的,历史上其在封地上搞得民愤四起,朱元璋好几次将其召藩回京,若不是有朱标求情,朱元璋甚至都要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了。 “今日咱家小姐想让大家以菩萨蛮为词牌,作一首词曲,若有意向者,可自行领取笔墨纸砚……” 台上的清倌人终于介绍完毕,另有几名小厮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呈着文房四宝,穿梭在酒客之间。 李洪也领了一份,笑嘻嘻的对朱标问道:“王兄可有什么想法?” 朱标黑着一张脸,只想着赶紧把这一茬混过去,那里有什么想法,因此只是摇头。 李洪则笑道:“王兄,你放心,你若真是对那花魁有想法,我这里有一首词,保管能叫你见到花魁。” 朱标先是一奇,他知道李洪有大才,但却没有见过李洪有写过什么诗词文章,自然对李洪的诗才有些好奇,可是随即便急忙摇头,他又不想见花魁,更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不敢让李洪再多说,胡乱的在纸上随意写了一首蹩脚的词,而后便探过头去,看向李洪所写。 而后便是眼前一亮,只因李洪笔下字体竟是朱标从未见过的,而且颇有风骨,初一见便是让人眼前一亮。 李洪所用字体乃是启功体,也就是后世字帖最为常见的字体,可在朱标眼中却是十分惊艳。 “李兄弟,想不到你的书法也是自成一脉,单看这一份书法便已可称为一代书法大家!” “不过小道而已。” 李洪随口敷衍,而朱标却是想到李洪的治国经世的本事,与天下黎民百姓比起来,这书法好像还真只是小道。 朱标又看了两眼李洪的书法,正想要吸取李洪字体中的精华之处,随即便又被李洪所写内容给吸引。 菩萨蛮,作为唐代时便已经出现的词牌名,早已不知被多少文人雅客写过,再想要写的出彩,实在是千难万难,可李洪所作,却是令朱标都觉得十分惊艳。 隔花才歇帘纤雨,一声弹指浑无语。梁燕自双归,长条脉脉垂。 小屏山色远,妆薄铅华浅。独自立瑶阶,透寒金缕鞋。 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无语问添衣,桐阴月已西。 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 朱标几乎是不自觉的念了出来,即便是不通男女之情,也感觉到这词中伤心之情。 “李兄弟,想不到你竟也是个性情中人……” 听着朱标的话,李洪微微一愣,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抄谁的词不好,怎么偏偏抄起纳兰容若那个大情种的词了呢。 正文 第13章 饱学之士 “王兄,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 李洪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两句,反倒是朱标摆出一副别说了,我都懂的表情,让李洪顿时一阵头大。 李洪也懒得多解释什么,在那词上添上自己的名字,便交由那小厮收走,而后便是等待宣布到底是那位才子能获得这位花魁青睐。 只不过李洪知道自己大概是没什么机会了,不是对自己所抄的词没信心,而是李洪看的明白,刚刚厢房中出声之人绝对是身份极高,就算是苏轼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今日能见到花魁的,也只能是那厢房中的人。 小厮们将酒客们所写的词送上二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许久没有消息传出,引得下方酒客议论纷纷,不多时刚刚那位教坊司的管事再次出现,黑着一张脸又去了二楼。 不多时,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几乎是单凭这声响,下方的李洪便能脑补一台大戏出来。 只不过说实话,兴趣寥寥,无非又是一个将人推入火坑的故事,而李洪并没有想要去管闲事的想法。 “王兄,如此看来这花魁恐怕是与你无缘了,咱们这便走吧。” “应当如此。” 朱标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同样也没有解救之意,他虽仁厚,但毕竟长在帝王家,一个风尘女子的清白他自然不会在乎。 更何况,那个要以势压人的人还是他的弟弟,此事要是传出去了,那岂不是皇室丑闻? 也就在此时,那管事终于出来,脸色依旧难看,但还是强挤出了几分笑容,说道:“今日能独听柳姑娘弹曲的是天字厢房的秦公子,秦公子所作诗词,乃千古绝句,柳姑娘看过后赞不绝口,亲言此词可比北宋柳三变,还请秦公子一会上二楼一叙。” 所谓秦公子,自然也是朱樉的化名,大概是朱樉也知道身为大明皇室,朱元璋的儿子,来逛青楼想要见一面花魁还要耍手段有些丢人吧。 见是这种情况,楼下酒客顿时纷纷起哄,更有不服者吵嚷着让那管事将朱樉写的诗词念出来,好让大家信服。 那管事自然不可能听这群人的起哄,只是黑着一张脸,再不言语。 其实他心里也憋屈,毕竟让朱樉这一闹,他富乐院大概率就又要换一位花魁了。 此时朱樉也满脸春风得意的从厢房中走出,面对众多酒客的嘲讽之言,却无动于衷,颇有一种他们越是不忿朱樉今夜便越痛快的感觉。 李洪也只是冷笑,起身抓住莫名把脸挡上的朱标朝着门外走去,可就在这时,一道轻灵的声音突然自二楼响起:“今日诸位才子所作诗词尽皆佳作,小女子我才学浅薄,除了这位秦公子的佳作,还有一首词我也拿不定主意,今日我便破个例,请二位皆来二楼听我弹奏一曲!” 突然的变故让场中所有人都为之一愣,李洪也朝着二楼上看去,却见一容貌绝美的少女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怒容,眼睛却是红肿,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这女子虽然身在风尘之地,倒是个聪明人。”一旁的朱标突然开口说道。 李洪没有否认,这位花魁姑娘确实是个聪明人,知道朱樉势大,真要是让朱樉一人上了楼,定然是保不住清白,而且她也没有挑选何人上楼的权利。 因此先斩后奏,亲自出面再邀一人一同听曲,这样一来,若是朱樉是个要脸面的人,这还真让这花魁给破了局了。 只可惜,朱樉却并不是一个要脸面的,脸上先是青白变换一阵,随即便怒骂道:“好你个婊子,收了大爷我百两黄金,还想要耍赖,我管你还有几人要上楼听曲,都要排在大爷我后面!” 二楼的柳清薇顿时脸色一变,她已经冒着惹怒这里管事的风险只为了能保住自己一时的清白,可却未想到朱樉竟然这般不在乎脸面。 心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能来富乐院找乐子的,定然不是寻常百姓,而刚刚那首词,文采斐然,也绝不是寻常读书人能写出来的,柳清薇现在只希望那个人能替她挡下朱樉。 “请问写出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的李洪,李公子是那一位?”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洪顿时驻足,眉头微微一皱。 他觉得这花魁是个聪明人,知道借势来抗衡朱樉,可却未想到柳清薇竟然借到了他的头上。 “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佳句啊,能写出这种词句,定然是饱学之士。” “没错,这位李公子不知是何人,我也想与其交流探讨一番。” 下方酒客细细品念柳清薇念出的这两句词,无不钦佩,而朱樉自然是极为不爽,只是见许久无人出来认领,却又复而嚣张的笑了起来。 “算你小子识相,没敢坏大爷的好事,写那么两句酸词有什么用,哈哈哈!” “放心,本大爷一向大方,等我享用完这女人,你大可以来找我领赏钱!” 听着朱樉得意的话语,柳清薇的俏脸顿时一阵惨白,看着越走越近,满脸淫笑的朱樉,柳清薇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本是蒙元汉臣之女,应天城破之后身为元臣女眷便被塞到了教坊司,其实自那时起她便以知晓日后结局,可如今真到了时候,柳清薇却突然萌生了死志。 看了看楼下的高度,正想着头朝下直接跳下去了事之时,一个温厚纯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确实不觉得两句酸词有大用,只不过能免费听个曲倒也算是不错!” 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微微一愣,目光齐齐望向下方李洪。 李洪原本不想管这个闲事,只是这位‘秦公子’说话实在是太过让李洪生厌,这才突然出声。 上方柳清薇的眼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希冀,感激的望着李洪,而朱樉则是愣了一会,突然便是勃然大怒。 “你可知道本大爷是谁,要是识相,赶紧给我滚,别扰了老子雅兴!” “呵呵,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只不过这位花魁姑娘选了你我二人上楼听曲,你若是不愿听,大可以就此离去,你如此呱噪,反倒是扰了我的雅兴!” 李洪淡笑一声,全然没将朱樉的威胁放在眼里。 正文 第14章 死有余辜 虽然李洪心心念念想要让李善长辞官归乡远离大明的政治漩涡,但不得不说的是,如今的李善长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等权势,只要不是朱元璋亲至,李洪还真没必要怕过谁! “你……你……!” 朱樉怒火中烧,气的连话都说不连贯,可却也不敢真就这么摆出身份,毕竟这名声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而这时那管事终于反应了过来,恶狠狠的瞪了多事的柳清薇一眼,随后一脸倨傲的走到李洪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位秦公子乃是当今圣上的次子,秦王朱樉,若是识相赶紧认错滚蛋!” “秦王殿下身份尊贵无比,不好暴露身份,你若是识相就赶紧认错滚蛋,莫要为了个女人强出头!” 那管事知道了朱樉的身份后已经不在乎未来生意如何了,只想着赶紧送走朱樉这尊大神,至于柳清薇,不过是再捧出一个花魁的问题,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因此对李洪说话时语气十分不善。 这管事原本以为他说出了朱樉的身份,李洪无论如何也要乖乖听话,却不料等来的只是李洪淡淡的一声‘哦’。 那管事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淡然的李洪,不知他为何敢如此托大。 李洪却是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会震惊的管事,只是盯着对面朱樉言道:“如何?你是想要跟我上去听曲,还是趁早离去,免得打扰我的雅兴?” 秦王朱樉又如何,朱元璋对于宗室的管理十分严格,不许经商,不许出仕,甚至不许做工,几乎就是一个圈养的态度。 只要不是朱标,朱元璋绝不会因为其他儿子的事情亲自出面,既然如此,李洪又何必怕他一个小小的秦王。 而朱樉见管事出面,自然是知道管事是去告诉李洪自己身份的,嘴角都已经挂上笑容,都已经预见到接下来李洪面色大变,最后不得不跟自己乖乖认错的场面了,可谁知道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回答。 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刚想要发怒,却又将怒火压了回去,眼神深邃的看了李洪一眼。 朱樉也不是傻子,李洪既然知道自己身份,却依然如此,想来是有所依仗。 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朱樉也确实没法将李洪怎么样,因此只能冷哼一声,随后便在在场所有宾客的取笑声中,灰溜溜的离去。 而那管事在朱樉离去后,也是突然换了一个表情,有些谄媚和试探的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 “滚!” 李洪的心气有些不顺,虽然逼退了朱樉,但对于李洪而言,完全不符合他不出风头尽量苟住的原则。 那管事也不敢动怒,只是讪笑着离去,而李洪也头也不回的朝着富乐院的门口走去。 “这位公子,你不上来听曲么?” 柳清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洪却连停留的欲望都没有,只是说了一句:“你今日耍了聪明将我拖下水我不与你计较,但你总不会觉得那个人渣会就此放过你吧!” 随后李洪的背影彻底隐入富乐院外的黑暗之中,而柳清薇的脸色则是微微一变。 …… 朱标早早就已经在门口等候,刚刚侥幸没有让盛怒离去的朱樉发现,心里则想着下次回宫说不得要跟朱元璋说一说他这些弟弟的教育问题。 “王兄,刚刚让你看笑话了!” 李洪看见门口等候的朱标,笑着说了一声。 “无妨!”朱标也只是尴尬的摆了摆手,毕竟刚刚出丑的是他的弟弟,还是同父同母的那种,二人皆都是马皇后所生。 “时间也不早了,王兄这便送你归家吧。” 二人走到停在秦淮河边的马车上,李洪突然开口说道。 朱标则是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这是差点忘了正事,急忙说道:“李兄弟,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王兄但讲无妨!” 经过这一晚相处,李洪倒是于朱标已经熟络了不少,说话间也少了许多客套。 朱标先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还是不适应骗人,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李兄弟,实不相瞒,我此次辞官惹了家中老父,这几日实在是不敢面对他。” “不知道李兄弟家里可还有空房,若是可以能否匀一间给我,我可以付租金……” 李洪闻言自然满口答应,不过是一间房的事,再说了,今日喝酒的钱还是朱标掏的…… 李洪和朱标上了马车,有说有笑的赶着马车离去。 而朱樉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秦王府,作为已经封了藩号的藩王,虽然没有离京前往封地,却也从皇宫中搬了出去,另外立了一处府邸。 已经回到家中的朱樉,一连怒容的坐在高处,下方则跪了一大群下人。 朱樉生性残暴,历史上秦王朱樉治理封地之时,刚一到任,便连年强行向关中军民收取钱财,大兴土木,逼的封地中的百姓卖儿卖女,平日里更是喜欢以滥用私刑,折磨下人取乐。 这种折磨不仅仅是寻常打骂,而是各种酷刑,比如割舌,火烧,活埋,纵观朱樉行事,可以用变态二字来形容其人。 甚至于朱樉的死因,也是因为其手下奴仆实在是忍受不过,再其饭菜中下了毒,将其给毒死的。 而最绝的便是当朱元璋得知朱樉死后,非但不悲伤,反而觉得他死有余辜,甚至还亲自下令削减其葬礼的规格,给的谥号则是一个‘愍’字。 更是在给这个亲儿子的祭文中亲自写到:“自尔之国,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尝教责,终不省悟,致殒厥身。尔虽死矣,余辜显然”。 如今的朱樉虽然因尚在朱元璋眼皮底下,没敢太过胡作非为,但暴虐的性子已然显现。 在外面受了气,却要发泄到家里奴仆身上。 一根浸了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一名奴婢光滑的背上,瞬间便是皮开肉绽,那奴婢不着片缕,赤裸着身子,这屋中可不止是朱樉一人,更有其他男性仆从也在。 只不过这些男仆却是连抬头都不敢,只是低着头颤抖着听着那一声声令人牙疼的皮鞭抽打的声音。 正文 第15章 恐怖数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奴婢早就被抽得浑身是血晕死了过去,而朱樉也是有些累了,将那鞭子一扔,气喘吁吁的坐到位置上,怒喝道:“给我查,查清楚那个李洪到底是何人,本王要让他生不如死!” 而就在听见‘李洪’二字时,身为家仆同样跪在地上的陈大牛突然抬起了头…… 朱标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等清醒时早已是日上三竿,看着头上简陋的棚顶,而不输熟悉的幔帐,先是懵了一会方才想起自己所在何处。 苦笑一声,又是呆了一会方才想起,现在可没有宫女帮自己洗漱宽衣,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简单的洗漱完毕,刚一出门,却发现李洪正在院子里做这些奇怪的动作不由奇道:“李兄弟这是在做什么,练武么?” “广播体操。”正在拥抱太阳的李洪头也不回的说道。 李洪一向十分珍惜自己的小命,而穿越到了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李洪可不想因一场风寒感冒就没了性命。 没有什么太好的防护手段,只能保持一个良好的体魄。 “广播体操?” 总是会从李洪口中知道一些新奇古怪的词,朱标对此早已经见过不怪了。 “类似于五禽戏,便是一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动作,王兄你也应当跟着做一做,我观你脚步虚浮,想来身体也不太好。” 朱标看的新奇,便也跟着李洪的动作做了起来,又是一套广播体操昨完,李洪倒是舒爽异常,反倒是朱标便有些喘起了粗气。 “王兄你看,你不过长我几岁,这身体便虚成这个样子,这些动作你可要记牢了,每日做一遍,方能长命百岁。” 朱标点了点头,他现在对李洪所说的话十分信服,加上强身健体又不是什么坏事。 历史上朱标之死十分奇怪,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被淋了一场雨就染了风寒而死,多半是从小就体弱多病。 李洪和朱标二人随意闲聊了两句,而后就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四兴高采烈的出现在李洪的院落之外。 “东家,我昨天都问过了,大家都同意改种别的作物。” “如此甚好!”李洪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番薯可是李洪眼中的保命之物,在李洪的心里甚至比接下来要施行的商业计划还要重要,可不敢出什么差错。 “李兄,你这农庄要改种其他作物么,我观你农庄多为水田,种植水稻想必收成极佳,为何要贸然改种其他作物?” 同样听见谈话的朱标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李洪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反问道:“王兄也通农事?可知道番薯是为何物?” “倒是从未听过。” 李洪笑了笑,领着朱标回屋,随后十分郑重的从一个箱子中拿出一根番薯的蔓藤,认真的说道:“这便是我要改种的作物。” 朱标好奇的看着那藤蔓上结出的番薯,问道:“这便是番薯?可是能吃的?” “自然是可以。”李洪笑道。 朱标又看了两眼,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说李兄,即便你想要种一些新奇的作物,大可随便中上几亩,可要全庄的佃户都改种,没了粮食,这些佃户只怕不好过活吧。” 朱标倒不是觉得李洪欺压佃户,只是觉得他可能不通农事,不知道粮食对于农户的重要性。 “哈哈,王兄大可以放心,我这番薯也是粮食!” “也是粮食?”朱标又有些惊奇,他还以为这模样奇怪的东西是类似萝卜之类的菜蔬。 “可那也不好如此,若是亩产不够,佃户们不够吃食可该怎么办?” 李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方才说道:“王兄,我这番薯,一亩可以产出近千斤的粮食。” “什么,千斤?” 朱标突然大叫一声,亩产千斤是什么水平,如今即便是种植最为广泛的稻米,一亩最多也只可产出百来斤粮食,这千斤可是直接多出了十倍。 “李兄弟,这个不好开玩笑,若没有足够粮食过冬,你大可以回京师李府,这些依附于你的佃户可是会没命的!” 因为实在是太过荒唐,朱标下意识的觉得李洪是在诓骗他。 可说完之后,却见李洪竟然依旧一脸认真的说道:“王兄误会了,这番薯真可亩产千斤,还是在没有进行育种的情况下,再种上两年,选优育种,说不得这亩产还能在翻上一倍!” 李洪说的自然是实话,清朝时的番薯便已经可以做到春薯亩产两千斤,夏薯亩产一千斤,待到后世经过技术改良,更是能做到三千五百斤这种恐怖数字。 听着李洪的话,朱标已经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本不想相信,可看李洪的脸上没有半点虚假之色,更是惊讶无比。 若是得此作物,那我大明岂不是将再无粮荒? 粮食对于一个农业社会的重要性已经不用多说,而一直被当做储君培养的朱标自然也知道李洪所说的若是真的,对于大明又意味着什么。 可是朱标还是不愿意相信,毕竟亩产千斤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想了想,朱标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是真是假,等李洪将这东西种出来便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要种多久,但是朱标觉得若是真如李洪所说,他便是等待再长的时间也值得。 只是即便如此,朱标内心还是有些许激动,捧着那一颗颗番薯翻来覆去的查看,想知道这东西凭什么如此高产。 …… 奉天殿,朝会。 洪武年间的朝会本就只是走个过场,真正的政务还需要去后殿由朱元璋定夺。 今日的朝会也是如此,简单的商议了一番昨日因贪腐被抓起来的开国勋贵之事之后,便应该宣布退朝了。 百官们大多报的也是这个想法,可就在这时,李善长却突然从官员队伍中走出,朗声说道:“圣上,臣有本奏!” “讲!” “臣昨日封爵,又得圣上恩信,加封光禄大夫及太子少师,可臣年纪以大,身兼数职,实再无精力兼任中书省政务,恳请陛下允许,臣想辞去中书左丞之位!” 李善长此言一出,朝廷百官顿时一片愕然,尤其是文官。 丞相之位,可以说是天下间所有读书人的最终追求,也是一个读书人可以成就的权利顶点。 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丝毫都不为过,而李善长竟然主动请辞中书左丞之位,这让这些人如何不惊。 只是震惊之余,自然也有人欣喜若狂,如杨宪,胡惟庸,汪光洋等人早就对中书省丞相之位虎视眈眈。 正文 第16章 惹了众怒 可朱元璋除了将李善长立为中书左丞以外,迟迟不选定中书右丞的人选,这些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如今李善长突然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自己主动辞了职位,这样一来,左右相的位置全都空了出来,国不可一日无君,难道国就可以一日无相么? 整个大明那么多的政务,就算朱元璋是个铁人,也不可能一个人全部都办理妥当,因此重新提拔官员为相,是顺理成章之事。 不知有多少人紧张的看着朱元璋,直到朱元开口,淡淡的说了一个‘允’字之后,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禀陛下,国不可一日无相,韩国公既然请辞,还请陛下尽快选定人选,接管中书省之重任!” “臣附议,中书右丞空置多年,还请陛下知人善任,也该尽快选定!” “禀陛下,臣推举陕西参政汪广洋,汪大人曾为中书省参政,对于中书省政务多有经验!” “臣举荐太常少卿胡惟庸,胡大人本就是韩国公的左右手,由他接替李大人的职务最为妥当!” 李善长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胡惟庸和举荐胡惟庸之人,眼神有一丝危险。 结党营私,无论是什么朝代,对于当朝者来说都是大忌,这人为了推胡惟庸上为位,毫不犹豫的拿自己做阶梯,这算是什么? 觉得他辞去中书左丞,地位虽尊贵,却再无实权在手,便是日落西山,可以随意得罪了? 李善长心中冷哼一声,胡惟庸虽然是他提拔上来的,却不代表他甘愿为人阶梯。 更何况,他辞去中书左丞的位置,完全是因为朱元璋已经透露出了想要削减乃至于裁撤相权,却不代表他完全失了势。 李善长看的清楚,如今他虽没了左相的位置,可朱元璋却是已经实打实的将其当成了心腹,更何况还有他儿子李洪…… 李善长虽然摸不准朱元璋对于李洪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绝不是坏事,更何况杨宪昨日特意与他通风报信,朱标连夜搬出皇宫,去了李洪的农庄住了一宿。 想到这里,李善长下意识看了一眼杨宪,只见杨宪却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虽然没有说话,但李善长也猜到了杨宪的意思,无外乎就是想让他进言几句,好让他杨宪也成为中书省丞相的候选者。 只不过李善长却全当做没看懂一般,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之后,便恢复了眼观鼻鼻观心,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 杨宪见此,顿时心中一怒,昨日他刚刚给李善长卖了一个好,把李洪捧成文曲星下凡,怎么今日你李善长便翻脸不认人了? 可惜朝堂之上,杨宪也根本无法发作,只能将怒火藏在心里。 上方朱元璋看着纷纷谏言的文官们,心中同样冷笑。 自从李洪点出朱元璋心中所想之后,朱元璋便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收回相权,废除中书省志在必得。 用眼神示意了下方李善长一眼,李善长立刻会意,再一次从文官队伍中走出来。 “陛下,臣还有本奏!” 李善长这一出面,大殿中瞬间肃穆,李善长作为朱元璋钦定的开国第一功臣,在左相的位置坐了这么多年,他的举荐自然是十分重要的。 下方群臣中,杨宪和胡惟庸皆都齐齐一喜,都以为李善长此次出面要举荐之人,必然是自己。 可是谁也没料到,李善长接下来要说的话。 “李卿请讲!” “回陛下,臣以为,应当废除中书省!” 刹时间,整个大殿中突然寂静一片,随后便爆发出更大的争吵。 “陛下,不可啊,李善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废除中书省,这天下必然大乱,还请陛下明鉴啊!” “中书省废不得,自古以来便是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若是废除了中书省,这天下读书人如何还肯再为我大明卖力!” “陛下,您若是废除中书省,恳请陛下同意老臣请辞归乡!” 相权乃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最高目标,也是文官能与皇权抗衡的唯一武器,此时李善长提出这种建议,几乎令这群文官忘却了前一日朱元璋刚刚杀了一大批开国勋贵。 朱元璋显然也没想到文官们的抵触竟然有这么大,心中怒火中烧,尤其是看见竟然有人以辞官为要挟时,更是恨不得将这群人全部砍了了事。 可是此时站出来的文官实在是太多,朱元璋还真没办法如此粗暴的解决。 历史上朱元璋废除中书省,是借着胡惟庸案发作,一连砍了一大批人来立威,而后才着手废除中书省。 这其中最大的功劳大概便是将李善长满门抄斩,这就是要告诉天下读书人,就连开国功臣朱元璋都下得了手,又怎么可能在乎你们的反对。 因此朱元璋十分顺利的便将中书省这个存在了近千年的制度轻易废除,而其他人早就被朱元璋的丧心病狂给吓破了胆了,那还敢有人反对。 而如今顺序错了,尚还没有立威,就想要废除中书省,自然是惹了众怒。 想杀人,却无法直接杀个干净,朱元璋一时间竟然有些郁闷。 也就在此时,朱元璋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李洪的名字。 若是李洪在此,他又该如何应对此事? 想了半天也未想出个答案,下方群臣依然激动亢奋,朱元璋无奈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只得郁闷的喊了一声“此事暂且搁置,明日再议,退朝!“ “爹,四爷,您二位怎么来了?” 李洪的小院,还是那一张石桌,李善长和朱元璋坐在那里,李洪则拱手行礼。 “臭小子,你还管起你老子来了?” 朝堂之上被一群文官怒喷了一通,李善长实在是郁闷的紧,即便是朱元璋就在一旁,他也没忍住爆了粗口。 朱元璋此时心情倒是比上午好了不少,看着面前同样拱手行礼的朱标,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只是在李洪这里住了一晚,其面色竟然就红润健康了不少。 “呵呵,小子,你爹今日可是刚刚辞了中书左丞的相位,可算是随了你的心意了!”朱元璋笑着说道。 李洪闻言顿时惊喜异常道:“当真?爹你真的辞去了中书左丞的职位?” 李善长看见李洪那喜怒形于色的样子,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没有李洪,他这个左相的位置说不定还能再当上几年呢,绝对的权利令人绝对沉迷。 屠刀没有递到李善长的面前,他总是觉得自己可以急流勇退。 正文 第17章 可造之材! 李洪却是不然,虽然李善长没有辞官,但辞去了左相的位置,那便算是解决了朱元璋和李善长最为直观的矛盾。 虽然李善长依然在朝为官,朱元璋也是个喜怒不定之人,李善长依旧有掉脑袋的风险,但总比必死之局来的好一些。 李洪自穿越之始便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少许,心情大好的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今日该当好好庆祝一下!” 李善长一口老血都差点没让李洪气出来,接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方才压下怒火,朱元璋却是想起了正事,突然开口说道:“今日你爹不但辞了左相的职位,还向圣上进言废除中书省,只可惜朝中反对之人众多,无法轻易实施。” 李洪闻言只是轻笑,他早就猜到会是如此。 朱元璋等了半天,却见李洪丝毫没有替他解惑的样子,一阵无语。 这和他猜想的不一样啊。 难道不该是他提出难题,李洪便立刻拿出锦囊妙计么? “文翰啊,你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王文翰,便是朱标给自己所起的化名,在李洪面前他的身份便是朱元璋的后辈。 而此时朱元璋点出朱标解答,一是想要考教朱标一番,二便是想抛砖引玉,让李洪给出计策。 朱标见朱元璋点到了自己,知道其考教之意,先是皱眉思考一番后方才开口说道:“此时文官为一整体,或许可以分而化之,逐一击破。” 顿了顿后,朱标又说道:“我们可以将这群文官们分化为不同派系,拉拢一批,打压一批,这样一来,反对的声音自然会少了许多。” 朱元璋有些惊讶的看了朱标一眼,分而治之,这已经是帝王心术的入门了,他未想到朱标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心中顿时大感欣慰。 而李善长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默默思考此举是否有可行之法。 “你这般行事,或许真可以推行废除中书省的政策,但最后的结果却会演变成党争之乱,若是王朝中期大可为此,可现在大明刚刚建国,朝中大臣只想着党争,难道要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么?” 李洪的声音突然响起,让稍微有些自得的朱标微微一愣,随即便是吓得满头大汗。 李洪所言不错,此举虽然可行,但却祸害无穷,汉代的党锢之祸、李唐的牛李党争,以及宋朝只是的新旧两党的争端最终都给王朝覆灭埋下了种子。 以史明鉴,朱标自幼跟随大儒学习,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洪儿说话未免有些严重了,如今圣上英明无比,怎会任由党争作乱。” 李善长不满的说了一句,只要是维护朱标的面子。 朱元璋则是借着这个由头问道:“那既然文兴此举行不通,你小子可有什么好办法?” 李洪心中叹了口气,说实话,他是不赞成废除相权的,中央过度集权毫无疑问是在加剧封建统治,是在开历史倒车,但是朱元璋已经问出来了,李洪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若是让我来,我大概会多设置些官员,将相权分掉!” 听见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答案,朱元璋顿时大失所望,他本以为李洪又会有什么高见,却不想竟是这种平庸的答案。 “唉,你还是太年轻,这种权利制衡的手段还不如文兴所言。” 朱元璋摇了摇头后又说道:“李家小子难道没有读过宋史?” 想要分散相权的又不是只有朱元璋一个皇帝,宋朝时便有过此举,开设两府三司,分散了相权,可结果却是弄了一大堆什么也不干的官员白白领了大笔俸禄。 “不,我的想法并非是简单的将相权分给更多大臣,而是重新设立一个机构,或许可名为内阁,内阁成员不可过多,可为五人。” “这五人不设品级,不领俸禄,由朝中重臣兼任,可以共同行使相权,却只对圣上负责。” “圣上则可以将其当为幕僚,只有建议权,却无决议权,且内阁成员三年一换,不可长久担任,若是必须连任则只能由圣上定夺。” “甚至于,内阁可设立下属机构,称为太议院,一同帮助参议,同样不设品级,可由考中进士,却无实差分配的年轻读书人担任,这样既可以帮助这些官员后备役熟悉政务工作,又可以让圣上在其中挑选出真正的可造之材!” 李洪几乎是每说一句话,朱元璋的眼睛便亮上一分,尤其是说到太议院时,朱元璋都差点拍着桌子站起来了。 “好,好,好!”朱元璋几乎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着说了三声好。 原本朱元璋对李洪尚且还有些失望,可当听见这么一个完善且可行的政策之后,彻底被李洪所折服。 甚至于朱元璋已经觉得,若是由李洪担当丞相,朱元璋甚至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皇权被相权分走一部分! 朱元璋对于这个内阁制最为欣赏的部分便是内阁大臣只对皇帝负责,且只有建议权,却无决定权。 成为内阁大臣后,无法成为文官集团的利益代表,且几乎毫无实权,却又要帮朱元璋做事。 而太议院的建议,更是点睛之笔,那些年轻的文员会更加的有盼头。 朱元璋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李洪的话终于将他心中想了多年的思路彻底打通。 随后朱元璋又是欣赏又是可惜的看着李洪,可以说自从认识李洪之后,每一次见面朱元璋都会有所收获。 更难得的是李洪的建议,全都说在了朱元璋的心坎上,可这样一个大才,却无法收入麾下,让朱元璋实在是有些无奈。 “李家小子,你当真不准备出仕,你若是肯松口,我敢保证,圣上会破例,无需参加科举,直接给你一个四品的京官,待你积累一些经验,立刻将你任命为你刚刚提出的内阁大臣!” 李洪却是嬉笑一声说道:“四爷,你还是莫要再劝了,你都已经辞官了,为何还一定要让我出仕呢?” 朱元璋顿时一时语塞,反倒是李善长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老子教育儿子乃是天理,立刻拍着桌子怒道:“你不想出仕你想要干什么,种地么?” “李兄弟想要经商!”朱标突然开口说道。 他也觉得李洪经商实在是暴殄天物,可却无更好的办法劝阻,恰好此时李善长皆在场,便适时的提出来,想要让二人一起劝阻。 正文 第18章 开心的一天 果不其然,朱标背后捅刀子的行为顿时惹怒了李善长,立刻又怒喝道:“你这孽子,我李家诗书传家,何曾沾染过这铜臭之气!” 朱元璋也是皱眉说道:“圣上已经命户部订下章程,这官员年俸定然会涨,你若真是因此而不满朝堂,大可放心!” 李洪有些无奈,颇为抱怨的看了朱标一眼,只得说道:“是王兄误会了,我非是要经商,只是挣一笔钱罢了!” “你若缺钱大可跟我说!”李善长依然不满的说道,只是刚刚开口便又有些后悔,毕竟朱元璋可就在旁边坐着呢。 好在朱元璋跟本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对于李洪他可太过重视了,急忙开口说道:“我也尚有薄产,你若是想要什么何不开口呢?” “爹,四爷,晚辈先在这里谢过二位,只不过此事却非二位所想那般,二位若是不信,大可以以观后效。” 李洪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先是敷衍,等他计划开始施行,那庞大的利益他觉得至少应该能让李善长闭嘴。 至于朱元璋,李洪不觉得这位老愤青有什么办法阻止自己。 而见李洪态度如此,朱元璋也真不好再多劝什么,只是又说了两句,便拉着李善长急匆匆的离去。 李洪刚刚所说的内阁制度,实在是让朱元璋太过惊喜,他现在迫不及待的要去施行。 而朱标目送二人离去,自然也知道他爹到底要去做什么,眼神不由得有些深邃。 等朱元璋一回宫,只怕这大明官场可就要变天了! …… 乾清宫,东暖阁。 此处乃是朱元璋平日真正处理政务的地方,因已经处于皇宫深处,能入得此处的皆都是朱元璋最信任的重臣和心腹。 因此,当杨宪在门口看见汪广洋和胡惟庸之时,顿时一惊。 这两位虽然也是朝中重臣,可却不是朱元璋心腹,从未曾来到过此处。 而这两位看到杨宪时,同样也报以复杂的眼神,二人走的皆是最正统的文官晋升之路。 在他二人眼中,杨宪毫无疑问便是那种靠着拍马屁讨皇帝开心上位的弄臣。 更何况,前一日朱元璋找到那么多开国勋贵贪腐罪证是依靠杨宪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对杨宪自然更加厌恶。 毕竟搞情报的监察组织,而他俩虽然逃过一劫,可其实谁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这样一来这两人怎么可能对杨宪有好印象。 而杨宪却也不怕两人,朱元璋的心腹便是他最大的依仗,因此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便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等候。 差不多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东暖阁的大门突然打开,三人皆都是一喜,可看见从屋内走出之人竟然是李善长后,脸立刻便黑了起来。 上午朝堂上的举措,李善长几乎已经成了所有文官的公敌,只不过他们却也不敢给李善长冷脸,只是僵硬着语气说道:“见过韩国公!” 李善长对他们的态度也没太在意,只是淡淡的说道:“圣上让你们进去!” 随后便领着三人进去,朱元璋早早在案牍后等候。 等三人见完礼,朱元璋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朕在朝会上听百室所奏废除中书省的决议有些犹豫,不知几位爱卿可有何高见?” “臣觉得不妥!” “微臣附议!” “李大人此言未免有些失策!” 这三人虽然互相看不对眼,可在废相这一立场上却出奇的一致。 朱元璋也早就猜到了几人的说法,也没动怒,而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口问道:“可是朕却觉得此举非常好,你们可又有何想法?” 三人闻言,顿时冷汗便冒出了一层,可却又谁都不愿意松口,大家我看你,你看我,尽皆在眼中看到一丝心存侥幸的感觉。 朱元璋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砍了他们吧? 同样的想法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只不过他们赌对了,既然李洪已经给出了解决的办法,朱元璋自然也没必要大开杀戒。 只是看着这些朝中重臣一个个抱着自己的小心思,却丝毫不想着替他分忧的行为,朱元璋还是大失所望,同时对于李洪的观感更胜一层。 只可惜这小子怎么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出仕呢! 心中叹息了一声,随即挥了挥手,示意李善长说话,而李善长也立刻领会了朱元璋的意思,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突然开口讲解起了内阁的制度…… 天的朝会上,依然是由李善长提出来的内阁制度。 这一次依然有人反对,只不过声音却小了许多,毕竟昨日在暖阁,胡惟庸、汪广林之流都已经认清楚现实,且他们三人都是第一任内阁大臣。 内阁共设立一位首辅,五位内阁大臣,这首辅自然由李善长担任,而其他文官见已经尘埃落定,再无反驳的余地,突然便开始争抢起内阁大臣的人选。 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不知争论了多久之后,朱元璋方才正式拟定了人选。 除了杨宪、胡惟庸、汪广林三人之外,另有翰林院学士宋濂还有开国元勋诚意伯刘基二人。 只不过太议院尚且还没有开始组建,如今天下初定,今年才重新恢复科举,想要有第一批能来殿试的进士还要等到明年。 今日退朝时可以说是近几日朱元璋最为开心的一天,从今天起,算是正式废除了相权,而他身为皇帝的权柄将无限的放大。 只是等他回到暖阁打算批改奏折时,却有人通报刚刚被任命为内阁大臣的宋濂求见。 这让朱元璋有些疑惑,这才刚刚退朝,若是有事,何不在刚刚上朝时上奏? 宋濂乃是真正的大儒,虽然在朝中不过是一翰林学士,但在大明文坛的地位却是极高,历史上同样被牵连进了胡惟庸案,但结果却是身为韩国公的李善长都难逃一死,而宋濂不过是被贬官归乡。 同时,此时的宋濂更是太子朱标的老师,如今李善长虽然名义上乃是太子少师,但这只是个虚名,实则自至正二十年,宋濂便一直在教导朱标。 因此,朱元璋此时对宋濂也很敬重,急忙宣人进见。 正文 第19章 君子慎言! 而宋濂进来后第一句话就将朱元璋给问住了。 “李善长其人,虽有才干,却贪恋权柄,绝不会主动将握到手中的权柄分出,内阁制度绝不是他能想出来的,还请陛下明示,究竟是那位能人想出此等精妙的制度?” 朱元璋顿时愕然,他也没想到宋濂竟然这么轻易的看出内阁制度是出自他人之手。 只是要不要将李洪的身份说出来却又让朱元璋有些犹豫起来。 李洪一日不愿出仕,那朱元璋便一日不想暴露身份,毕竟还想时不时的去和李洪取取经。 而多一人知道李洪的存在和其才学,便会让朱元璋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大上一分。 朱元璋这才有此顾虑,而宋濂何等聪明之人,见朱元璋犹豫,便也不再问,而是转了话题说道:“陛下,老臣此来实则另有他事!” “爱卿请讲!” 朱元璋对于宋濂还是很重视的,见宋濂不再问李洪,微微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我已有两日未曾见过太子殿下,请问陛下,太子殿下身在何处,若是无心学业或对老臣才学不满,老臣年纪老矣,正想要辞官回乡,陛下可另请名师!” 宋濂突然吹胡子瞪眼的说道,身为一代大儒,对于朝中政治漩涡或许可不放在心上,但对于自己学生的学业却不可能不过问。 宋濂其实根本不想出仕,其中绝大部分的原由就是看不起朱元璋是个泥腿子,而非士族出身,这也是封建时读书人的通病。 可对于自己的弟子朱标宋濂却是喜欢的紧,仁厚老实,尊师重道,宋濂认为其绝对是一块璞玉,这些年他也一直小心雕琢。 可这几日朱标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接连缺了他好几堂课,这让他实在恼火。 朱元璋也是再一次愕然,朱标此时正在李洪的农庄里居住,倒是忘了宋濂这一档子事。 若是换个其他人,敢以辞官为条件威胁朱元璋,朱元璋早就把那人给砍了。 可宋濂却不行,作为大明文道魁首,乃天下读书人的信仰。 朱元璋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杀官,便是天下数不清的读书人等着出仕,杀了一批自然还有下一批,朱元璋丝毫不愁没有读书人帮他治理国家。 可要是把这位全天下读书人的信仰给砍了,朱元璋怀疑今年刚刚恢复的科举,会来应试的读书人恐怕直接要少去大半。 当然,朱元璋大可以将宋濂赶走,若是他辞官便将其软禁在京师。 可朱元璋同样知道宋濂脾性,虽有才学,却有些迂腐,且极重名声,说不得要自杀以明志,到时候反倒又是朱元璋留下一个逼迫大儒的坏名声。 思虑了许久,朱元璋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名寿莫要多心,如今标儿正和一位奇人在一起,省身养性,过几日自会去寻你!”名寿乃是宋濂的表字。 宋濂却是不信,只是狐疑的看着朱元璋,他好不容易将朱标培养成一个他士大夫眼中合格的仁君贤君,可不能又被朱元璋给掰回去了。 朱元璋无奈,只得说了实话道:“罢了,名寿,那位奇人便是提出内阁制度之人,那位奇人绝非庸碌之士,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看,但却要答应朕,不可在那奇人面前透露标儿身份!” “这是为何?”宋濂不解。 “说来话长,只是名寿此番前去,若是能劝其出仕,朕定有重谢!” 宋濂闻言,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危机感,朱元璋竟然如此重视他口中那位奇人,他虽不在乎功名利禄,可谁还没有几分好胜心。 朱元璋既然认为有一奇人比自己更适合教导朱标,宋濂自然而然的打算看看到底是何人能有这般能耐。 …… 农庄,朱标和李洪正在田野间跟着庄上的佃户们一起栽种番薯。 番薯这东西被李洪认定为是国之重器,可以换他老李家全家老小性命自然是有原因的。 除了亩产足够高以外,更难得的便是番薯完全不挑生长条件,适应性极强,耐旱耐瘠,不怕虫害,可以说只要种到地里,就完全不用再操心了。 如今李洪庄里的土地,将近七成都是上好的良田,种番薯甚至都有些浪费,毕竟番薯根本不需要这么好的土地。 可李洪为了更好的见到成效,便也不再算计这些细枝末节了。 说实话,一开始李洪让朱标一同下地播种朱标是拒绝的。 可无奈李洪说他身子实在太弱,若是再不加强锻炼,很有可能活不过四十岁。 若是旁人说说也就算了,可朱标却是知道,这位可是文曲星下凡啊,而司天监的监正还说他命中有劫,只有李洪这位文曲星下凡才能救他。 一开始朱标也只是将信将疑,可越是和李洪接触,朱标便越是心惊。 他甚至怀疑这世上跟本没有李洪不知道的事情,直到昨日李洪提出来的组建内阁之法,朱标便已经彻底信服了。 还未到弱冠之年的年纪,别的人这个时候说不定还在苦读四书五经呢,李洪的一言一行便已经可以改变整个大明官场局势。 这种妖孽,不是文曲星下凡还能是什么? 李洪说他身体弱,若是再不锻炼活不过四十岁,朱标便已经觉得自己命中大劫可能便是原由此处,因此此时干起活来格外卖力,看的周围佃户都有些发懵。 这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朱标倒是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只是想想又觉得好笑,他堂堂大明太子,不在案牍之间处理政务,竟然埋头田间耕种,想来纵观古今应该是独一份了吧。 “李兄弟,你说这名叫番薯的作物,真能如你所说那般亩产千斤?” 同样也在指导佃户如何播种的李洪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若是不行,我把脑袋割下来种在地里!” 这个问题这两天朱标已经不知道问过多少遍了,李洪也是没了脾气。 “君子慎言!” 一声大喝突然响起,所有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见是一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田间,来人正是宋濂。 他早前问得了李洪名字和住所,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路过田间时听见李洪不耐烦的敷衍,不由自主的出言呵斥。 正文 第20章 好大的口气 可紧接着,宋濂便愣在了那里,只因为他在这些直起身看向他的佃户之中看到了朱标的身影。 “老师!”朱标也是震惊的喊出了声。 而宋濂却是突然大怒的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身为储……” 朱标陡然一惊,急忙又是大喝了一声:“老师!” 宋濂一愣,随即突然想起早前朱元璋千叮万嘱让他不要暴露朱标身份,这才将储君二字吞回去一半,可依然还是愤怒的说道:“身为读书人,怎可枉费时间,不去苦读圣贤,领悟书中妙处,反而在田里干活呢?” 朱标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向十分尊师重道,自然不会反驳宋濂话语。 “老丈此言差矣,正所谓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读书人若是不通农事,如何能懂民生疾苦,这样的读书人即便是满肚子圣贤的道理,却又于天下有和益?” 出声的自然是李洪,而宋濂也是有些惊讶的看了李洪一眼。 今日要下田,李洪特意穿了一身农户打扮,而宋濂惊讶的便是这种言语竟然是从一个乡野少年的嘴中说出来的。 “听你讲话倒像是个读过书的,你可知道我是谁?”宋濂颇有些傲气的问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王兄,此人若与你有旧,你便好好招待吧。” 宋濂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让李洪不喜,只不过李洪因为朱标的缘故也没有翻脸,只是不咸不淡的顶了一句后,便继续低头干起活。 “你……你这狂生,怎如此无礼!”宋濂顿时气急。 “老师莫要生气,李兄弟向来特立独行,绝非有对老师您不敬之意!” 眼看着宋濂生气,朱标急忙跑过来,也顾不上掸掉身上泥土,急忙替李洪解释道。 “哼,想他也不敢。”宋濂见朱标恭敬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轻哼了一声,随即便又傲然道:“你这后辈,有眼不识泰山,只不过老夫也不跟你计较,却是问你,可曾听过潜溪居士的名号?“ 宋濂脸上的傲气丝毫未减,只等着李洪听到自己的名号后幡然醒悟,而后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 作为明初文坛魁首,只要是读过书的,便没有人没听过潜溪居士的名号。 只是宋濂随后便震惊的发现,李洪别说对他毕恭毕敬的道歉,甚至于抬眼看他一眼都没有,只是一心指导着佃户播种。 宋濂不甘心,还以为是李洪没有听见,只得又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 李洪这才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的回答道:“听过。” “那就是我!”宋濂又得意的说道。 “哦!” 李洪又是敷衍了一声,复又开始了自己的动作,气的宋濂差点没晕厥过去。 “狂生,竖子,不学无术,目无尊长!” 宋濂气急败换的怒骂了好几声,朱标则急忙拉住宋濂,不断的替着李洪道歉。 倒也不是李洪故意针对宋濂,一是宋濂一开始那一开口便仿佛谁都欠他钱的傲气口味令他不喜,其二便属于是私人恩怨了。 即便是现在,李洪可还记得自己初中时背的那篇宋濂所作的《送东阳马生序》时被罚写抄了多少遍…… 而与宋濂在李洪心中同样属于黑名单的历史人物还有诸葛亮的《出师表》以及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当然,这只是李洪私人的恶趣味,宋濂其人还是比较值得李洪尊敬的。 还在元廷统治之时,便已然召宋濂入朝为官,且许下极为优渥的条件,可宋濂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拒绝了,为此甚至不惜惹怒元人贵族,最后躲在深山老林里十几年,直到朱元璋将元人赶出中原方才出山。 就凭这份傲骨和才学便足够李洪另眼相看,因此等到宋濂骂的有些累了,李洪便放下手中活计,走到宋濂二人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言道:“太史公当面,晚辈有失远迎!” 见状,宋濂立刻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罢了,老夫懒得与你计较,这庄子是你的,那你可知这附近有一位名叫李洪的人?” “不敢相瞒,不才名讳便是李洪!” 宋濂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就是李洪?” 宋濂万分震惊,原本他还以为能提出内阁制度之人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位深谙朝堂的隐世老儒,此番前来也是带了几分比较一下的意味。 可当知道李洪竟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时,宋濂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晚辈确实名叫李洪!” 宋濂依然是一副见鬼的样子,许久之后方才恢复正常,轻咳了两声,有些装腔作势的说道:“四书五经可曾读完了么?” 李洪顿时一阵无语,这些儒生,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全都好为人师,上来还没说两句,这便是要考教学问了。 只不过李洪也不想把宋濂得罪狠了,真给自己落实一个狂生的名头。 对于宋濂的态度,李洪和朱元璋出奇的一致,就是将宋濂当成了一块茅坑里的一块石头,说有多重视倒也没有,却又怕不小心砸了一下崩自己一身粪。 因此李洪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太史公,已经读完了!” “哼,可不是看了一遍便叫读完了!”宋濂轻哼一声,随后又问道:“可曾选定了本经?” 四书五经是读书人必读的书目,只不过人力终有尽时,因此现在的读书人会从这些儒家经典中挑选一本成为自己的本经,重点研读,大概便相当于后世的必修科目。 “五经皆为晚辈本经,不分先后!” 宋濂脸上顿时又是怒色一闪,喝到:“好你个黄口小儿,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让人听见笑掉了大牙!” 李洪只是微笑没有说话,只是这态度顿时让宋濂更加不满。 “我且问你,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此句何解?” 这段话出自《论语·子贡问政》,此句若是朱元璋问起,李洪大可以从生产关系,税制、商业行为各种角度来解读。 可宋濂明显只是单纯的考教学问,李洪只得依照着宋濂的思路言道:“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 正文 第21章 李洪心中的盛世 中规中矩的答案明显不让宋濂满意,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朱子批注,没有半点自己的理解么,这样读书,比的不过是强闻博记,算什么通读五经?” 李洪却是摇了摇头,他虽敬重宋濂风骨,却不喜欢宋濂这对待学问的方式。 正是因为宋濂这种人的存在,导致八股文大行其道,一个个只知道对着圣贤的书籍,翻来覆去的翻阅,恨不得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要各种延伸和解读。 文章写得越来越花团锦簇,可对于民生政事却越来越忽略。 而与之对比,同时期的西方,却在研究力学定律,从物理的层面上改变了世界。 这种风气,李洪觉得自己应该改一改。 而眼前的文坛魁首,毫无疑问便是李洪最应该先改造的对象。 这仿佛是一种使命感,自从穿越到大明之后,李洪便一直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努力,现在得知李善长至少辞去了左相的官位,这让李洪稍微松下了一口气。 可再之后李洪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了目标,无论是现在种植的番薯,还是即将施行的商业计划都是李洪给自己找的方向。 可今日与宋濂相见,李洪突然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了。 他或许为了身家性命终身不想入朝为官,却也不愿再一次看到中华民族落后于世界的步伐。 李洪就想要当一名执鞭人,要用鞭子狠狠的将大明重新抽回正确的道路上! “太史公学究惊人,晚辈自知在太史公面前永远只是后进末学,只是晚辈尚有一事不明,想向太史公请教!” “讲罢!”宋濂听见李洪向自己请教,立刻抛开先前的不满,甚至觉得李洪孺子可教,并非是那无可救药之徒。 只是一旁的朱标看着李洪那有些熟悉的笑容,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没记错的话,前几次李洪寥寥几句话就将李善长朱元璋乃至于他自己镇住时,李洪也是这种笑容。 “好,既然如此,那晚辈可就问了!” 里李洪先是笑着说了一声,随后十分认真的说道:“敢问太史公,读书人为何要通读五经?” “自然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宋濂脸上一副表情你这都不懂的表情,而李洪却再一次问道:“那敢问太史公,如何才能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朱子曰,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有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明此道理,自可做到修身齐家,至于治国和平天下,你这黄口小儿,尚还不到你能接触的层次!” 宋濂一脸傲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全然忘了这改变了大明朝堂格局的内阁制度便是出自李洪之手。 “太史公所言,不外乎格物穷理四个字!”李洪随口回道。 “嗯,你小子倒是还有几分悟性,这四个字便是朱子一身所学问的精华所在!” 宋濂面含微笑的说道,只是紧接着李洪的问题却让他忍不住微微眉头一皱。 “只是晚辈还是有一事不明,这朱子说要格物穷理,可是这格物,到底该如何格,这穷理,世上到底有多少理?” 这大概也是后世程朱理学评价不高的原因,除了存天理,灭人欲这种几乎违反人性的主张之外,程朱理学给给你了解题答案,却丝毫不跟你说解题的过程。 也正是因此,才让后世的儒生纷纷走错了路,一个个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不是只能转而翻来覆去的研究朱子和其他圣贤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了。 而宋濂毫无疑问乃是儒学大成者,但同样,也是走火入魔最深者。 李洪这一句,顿时将宋濂给问到了。 “可是这格物,到底该如何格,而穷理,世上到底有多少理,如何才能穷尽?” 李洪又问了一次,而宋濂思考了许久之后,却发现自己读了一辈子的朱子典籍,竟然答不上来。 而后宋濂便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你这后生,朱子所言,自当是高深莫测,而朱子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你非要计较,难道你觉得你比朱子还要圣明么?” 李洪却是摇头说道:“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无不到也。此乃朱子在《大学》中的批注,这证明朱子并非想不明白,而是我等后辈读书人不成器,无法明解圣贤本意!” 这话几乎已经是指着宋濂的脸说他所学的东西没有李洪理解的精深,这让宋濂有些恼火的说道:“呵呵,那你倒是说说,这格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濂本意是想要为难李洪,一是让自己找回些面子,二是想告诉李洪不要有点学问便沾沾自满,却不料李洪开口一句话便让他陷入了深思。 “晚辈认为,“格物”就是要接触了解事物,并认识事与物的本质、本性、本理,从中找到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在探寻这些规律之时,才能不断提升自己的人性修养,同时令百姓安居乐业!” 李洪口中论据,其实更接近于此时尚未诞生的阳明心学中的格物致知,而实际上朱子的主张却是穷天理,明人伦,主要所讲的实则还是儒生口中的三纲五常,教你明辨是非,忠君爱国。 李洪并非觉得这些道德修养不重要,但却不能本末倒置,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或许是儒生心中的世外桃源,可李洪心中的盛世,却远不止如此。 而程朱理学明显无法帮助李洪达成这一点。 只可惜,李洪此时所言听在宋濂口中未免有些太过离经叛道,只见宋濂怒道:“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真要是按你所说,那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不要去读圣贤经典了,何不都跟着你去所谓的‘格物’,然后放任百姓自生自灭,反而会令百姓生活更加安稳?” 李洪摇头反驳道:“太史公何必如此极端,天下读书人众多,自然有人对于政务教化更为擅长,但同样有人更适合格物。” “强词夺理,我怎看不见所谓格物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宋濂冷哼一声说道。 正文 第22章 格物 李洪却也不恼,只是一旁乡野田间,问道:“太史公可知农事?” 宋濂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讥讽的说道:“怎么,这种地还是格物?” 李洪笑了,回答道:“这怎么不是呢,这天下万物皆可格物,这天下不管是百姓还是王侯将相,又有谁人能离得了五谷杂粮?” “可这五谷杂粮我们已经种了不知几千年,那太史公可知道最开始是何人发现五谷杂粮可以填饱肚子的?” “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即便是街边小儿都曾听过,你问我这东西干什么?”宋濂不屑的说道。 “那请问,上古先贤神农氏品尝百草,替人类发现了可以种植的作物,这个行为,算不算是格物呢?” 李洪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惊雷一般在宋濂耳边炸响,一瞬间宋濂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东西。 “神农氏通过格物发现了粮食,而种植粮食的方式改变了当时人们的生活轨迹,无需再冒险与野兽搏斗,而是在地里安全的劳作,从而令文明继续延续下去,请问太史公,你还觉得这格物是无稽之谈么?” 李洪不依不饶,趁着宋濂沉思之时,不断加重语气的说着。 “是何人发现使用工具可以耕地便的更省力方便,是何人发现青铜制造的工具远比石头好用,是何人发现矿石可以冶炼出生铁,这些格物出来的结果无不影响我们人类之文明延续,太史公此时还觉得这一切比不上那些圣贤语句么?” 宋濂已经有些说不出话,震惊的看着李洪,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被一个少年给问到这种地步。 虽然心中想法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可是宋濂还是不愿放下面子,强撑着嘴硬道:“你所说这些自是上古先贤们的功绩,可世间那还有那么多东西供你用来格物?” 李洪笑道:“怎么没有,这太阳为何永远东升西落,树上结的果子为何会掉在地上,鸟儿为何可以飞在天上,世间万物总有其运行的规律,上古先贤可以通过格物发现这些规律并改善人类生活,那为何我辈读书人反而只知道苦背那些圣贤书?” “那按你所说,你格物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弄清楚什么规律?” 李洪突然又笑了,指着田野间劳作的佃户们又一次问道:“太史公可通农事?” “你怎么又问此事!”宋濂有些恼火。 “太史公且看那里!” 宋濂和朱标都下意识的朝着李洪所指方向看去,却见一巨大的风车矗立在河边,地上自有灌溉所用的水渠,一路蜿蜒进李洪的农田之中。 恰好此时一阵清风吹过,那风车缓缓转动,扇叶上的奇特装置波动河水,清澈的水流便涓涓流动,顺着水渠有序的流进了农田。 说不上是多精妙的构造,宋濂只是将天工开物中的脚踩水车,换成了风力,可这便也足够让宋濂和朱标震撼。 “这装置一架可灌溉二十几亩田地,大约能节省四到五个成年人的劳动力,敢问太史公,这水车可算是无用之物?” 宋濂不说话了,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李洪一眼,随后突然转身就走,朱标还以为宋濂生气了,急忙跟上脚步,只是此时宋濂却又突然停下,而后恭恭敬敬的对着李洪行了一个敬师礼。 这一着却是将李洪也吓了一跳,急忙避让,而宋濂却是说道:“达者为师,你今日既然给我上了一课,这一拜,你受得起!” 即便是宋濂这样说,李洪可也不敢就这么欣然接受了,依旧避让,宋濂倒也不勉强,而此时他终于明白过来朱元璋为何如此重视李洪,同时也想起来朱元璋给他的任务。 “小子,你可愿意出仕?” “你可曾劝动他出仕?” 暖阁,朱元璋一边批改着奏折,一边对着下方的宋濂问道。 “老臣无能,未曾劝动他。” 朱元璋闻言,只得叹息一声,虽然早就知道希望不大,却还是一阵失望,摇了摇头。 而下方宋濂却是若有所思道:“陛下,老臣以为此子乃是大才,不出仕反而有可能是一件好事!” “哦此话怎么讲?”朱元璋奇道。 “此子年纪虽轻,但眼界见识却远非我的等俗人可以比拟,若是此子出仕,说不得反而会让那繁琐政事给缠住,更有可能会招人记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有人狗急跳墙用些下三滥的招式,岂不是令我大明痛失人才!” “谁敢!” 朱元璋突然爆喝一声,吓得一旁伺候的太监一个激灵。 “若有人敢动李洪,朕诛他九族!” 又是喝了一声之后,朱元璋突然意识到,或许他真应该防患于未然,想了想后突然言道:“宣杨宪进宫见朕!” …… “呼呼呼,李兄弟,慢一些……” 乡野间,朱标气喘吁吁的跟在李洪身后,手上还推着一辆木制板车,上面放着好多块盐矿。 而李洪同样也推着一辆板车,身后还背了一个背篓却在前方健步如飞。 “王兄,真不是我说你,你这身子骨也未免太虚弱了。” 朱标只得讪笑一声,咬着牙又加了一把力,总算是跟上了李洪的步伐。 “李兄弟,你非要去采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一边走一边喘的朱标却还是放不下心中疑问。 “不是你说想要看看我是怎么‘格物’的么?” 自从在上午听完李洪与朱标的格物之辩后,朱标顿时便对格物起了兴趣。 “这东西与格物有关?”朱标不解的问道。 “到时候你自然便知道了。”李洪回了一嘴,又走了一段,总算在朱标筋疲力尽之时,回到了农庄。 将车上盐矿堆积到院子中,朱标便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在动,而后就看这李洪又抱了一大堆柴火,还有一口大的夸张的铁锅架在了柴火之上。 “李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做饭了么?” 一看到锅,朱标顿时便惊喜了起来,这几日住在李洪的农庄之中,虽无皇宫中的奢华,也无宫女下人服侍,但朱标却在这里待得愈发甘之如饴。 这其中除了被李洪才学折服,还有一点便是李洪这里的伙食虽然素雅,但味道却不知比宫里好到哪里去了。 正文 第23章 神技 “不是,王兄可知道这盐是如何制成的?” “呃,无非便是海边盐户取海水晒盐而成吧。” 一听不是要吃饭了,朱标顿时兴致缺缺却还是回答道。 “没错,只不过晒盐法,耗费人力众多,所制成的盐量却十分稀少,且制成之盐,口感粗粝,味道差强人意,更是有太多杂质,人要是吃多了,反而会在体内堆积毒素。” “真的?”朱标有些惊奇,他可不知道小小的盐竟然也有这么多的说道。 “没错,今日我便要用格物之法,做出更好的盐。” 李洪回答了朱标,而后便点燃了铁锅下的柴火,顿时锅内便冒出了大片白色的热气。 其实在晒盐法出现之前,人类所用的同样也是矿盐,只不过矿盐中无法为人体吸收的化学物质,比海盐还要多,因此矿盐便渐渐被抛弃了。 而李洪重新选用矿盐,自然便是因为他已经调制出了卤水,可以让矿盐制造出来的粗盐再一次过滤结晶,从而提取出接近于后世所吃的细盐。 而且李洪还打算在制作一套蒸馏过滤装置,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日后用来酿酒也正好用得上。 正忙活间,突然听见院子外传来一声爆喝。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而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追赶之声,朱标和李洪不解的对视了一眼,许久之后李四来到院子外,开口说道:“东家,刚刚看见一个小偷在您院子外转来转去的,我们已经赶走了。” 李洪皱眉,他这农庄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谁没事来他这里踩点啊? …… 这两日京中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朱元璋以贪腐的罪状接连砍了许多官员,其中不少甚至是开国勋贵,引得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而民间百姓则是拍手称快。 其二便是废除了中书省,组建内阁,并且大致的框架已经组建好了。 这两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半点不挨着,可明眼人都看的明白,纵观古今,大概便是此时皇权最为鼎盛,整个大明的权柄几乎都已经被朱元璋握在了手里。 也正是因此,京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实际上有些人的心态悄然发生了改变。 而秦王朱樉,便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那一日他从富乐院归来,憋了一肚子的气,在家中体罚奴仆撒火,并让人彻查李洪。 也就在那时,曾经因农田而和李洪有过纠纷的陈大牛站了出来,并告知了朱樉李洪乃是李善长的幼子。 而朱樉知道李洪的身份后,又是开始无能狂怒,因为他发现自己最大的仰仗,那便是身世,竟然还真就奈何不了李洪。 他虽贵为皇子,但他又不是朱标,朱元璋压根就不重视他,而李善长却是开国功臣,文官之首,开国六公之一。 李洪身为李善长的儿子,他还真就无法在明面上动李洪一根毫毛。 可在家中烦闷了两天,事情却突然迎来了转机。 原来开国功臣也可下狱,李善长竟然不再是右相,皇权竟可如此威盛。 虽然这些与秦王朱樉都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却莫名的开始有些膨胀了。 李善长是生是死不过是朱元璋一句话的是,那朱樉身为朱元璋的儿子,不说一言定李洪生死,找找李洪的麻烦总归不是问题吧。 只不过朱樉终归是有些脑子,没敢直接领着人上门找茬,而是先派了人去查查李洪有没有什么把柄好让朱樉借题发挥。 “什么?你看见李洪那厮正在制盐?” 前往富,朱樉瞪大着眼睛,又惊又喜的问着下方跪着的陈大牛。 而陈大牛则不断抹着因为被佃户追赶而疯狂奔逃累出来的汗水,说道:“主子,千真万确,老奴亲眼看着李洪那狗贼正在架着锅煮盐矿,还和旁人说自己要制盐!” “好,哈哈,太好了!” 朱樉突然大笑了两声,他正愁找不到李洪的把柄报复回去,却未想到天上竟然掉下来馅饼。 自古以来,盐铁两项便是只允许官营,私人制盐贩盐那都是大罪,是要流放的。 而明朝同样如此,甚至于因国库总是亏空,因此对于盐税的把控远比历朝历代还要严格。 “我看他李家还真是穷疯了,竟然还敢制造私盐!” 朱樉又是大笑一声说道,而下方跪着的陈大牛同样脸上挂着媚笑说道:“王爷,要不要我带人过去将他们抓起来!” “蠢货!” 朱樉却是骂了一声,一脚将跪在地上的陈大牛踢了一个跟头。 “我是皇室藩王,行刑法之事,你是嫌你家老爷我活的命长了么?” 朱元璋对宗室管控极严,若是在封地天高皇帝远倒是还好一些,可这可是在京城,平日里逛逛青楼,有些纨绔风气,朱元璋事务繁忙,只要不太过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宗室若真要是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做一些僭越之事,那便相当于在朱元璋的逆鳞下面挠痒痒,那怕朱樉是朱元璋的亲儿子,那也要蜕掉一层皮。 “奴才知错,是奴才愚笨,请王爷恕罪!” 被踢了一脚的陈大牛,立刻在地上跪着磕起了头,生怕只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要承受皮肉之苦。 好在朱樉也不是真的生气,反而因抓到了李洪的把柄而心情大好。 “你,拿我的口谕去一趟盐课提举司和都转运盐使司,将这件事跟他们说明,他们自然会知道怎么办!” “是!” …… 制盐用不了多久,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铁锅中便已经结出一层雪白且如细沙般细腻的晶体。 朱标站在锅前,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李洪在一旁看的好笑,莫名想起前世读书时第一次在物理课和化学课上看见老师表演那些神奇的小实验的感觉。 那时的李洪同样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凭什么土豆可以给闹钟充电,为什么曼妥思和可乐会有这么巨大的反应…… 而实际上朱标受到的震撼远比那时的李洪还要震惊,毕竟后世的李洪只是震惊其中原理,却也有朴素的科学观念,而眼前的这一幕在朱标的眼中,却是与神技无疑。 如果不是李洪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当着朱标的面完成的,说不得朱标还以为李洪这位文曲星下凡,是不是偷偷念了什么法决,用了法术呢…… 正文 第24章 民不与官斗 朱标颤巍着伸出手,拈出一点犹如雪花般的细盐,放在舌尖轻轻感受。 而后就发现当真与平日里所吃的粗盐截然不同,不但没有那种难以言喻的涩味,就连咸度也远比粗盐更多。 “李兄弟,这……这便是格物么!” “当然,王兄你想,这只有你我二人,一下午便制成这一大锅的细盐,而若是用晒盐法,那些盐户们却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这一来二去,能够解放出多少劳动人口?” “更何况,我这制盐法,可以统一品质,且可以使用流水线的工艺方法,更是大大加强了生产效率。” “依照我所想,若是大明境内开办十到二十家制盐厂,大概只需要一到两万的盐户,便可制出满足全部大明百姓生活所用的细盐,而那些余下的盐户,大可让其回归农户身份,令大明凭空多出许多可用的劳动力!” 朱标听的又是眼前一亮,只是随后又不解的问道:“何为流水线?” 李洪笑着解释道:“就是将那些具有重复性的工作分割成几个单一的工作部分,每个熟练工人只需要依次的将他负责的那部分工作做好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既缩短了培养工人的时间,又可以提高工人效率。” 这在后世深恶痛绝,堪称灭绝人性的压榨劳动力的方法,可放在此时,却是一个极佳的提高生产力的方式,而被压榨的人,却又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 朱标听着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只觉得自己又在李洪身上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孔子的弟子根据孔子生前说过的话编出一本论语,成为现在无数读书人手中隗宝。 而现在朱标便有一种冲动,将李洪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载下来,编一本泰语,以后说不得李洪以后也能成个李子之类的圣人存在…… 正说话间,一声爆喝突然自院子外传来。 “开门,有人举报这里有人偷偷贩卖私盐,赶紧开门!” 而后便是框框的有人砸院子的声音,李洪眉头一皱,起身走去,却见他院子的木门已经被人暴力砸烂,几个身穿官丁衣服,胸口还绣了一个盐字的官差站在院子里。 都转运盐使司? 看着这些人穿的衣服,李洪便知道所来何人,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 明初时的盐政继承元制,都转运盐使司便是监管天下盐税的部门,部门主管的都转运使虽然官级只有三品,但职权相对独立,除了名义上对户部负责,但实际上能管得了都转运盐使司的只有当今皇帝朱元璋。 当然,李洪倒也不至于怕了他们,李善长就算不为左相,但依旧是文官之首,六公之一,他身为李善长的儿子,完全可以在京中横着走。 真正让李洪皱眉的实则是,他才刚刚将细盐治好,这都转运盐使司便找了过来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几位差爷,不知道这是干什么?” 李洪这辈子尚且还没和这种底层官员打过交道,但有些事情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手中扣了一粒三四两的银子,不动声色的递到那为首官员的手中,那官员穿着官服,胸口绣了一只鹭鸶表示其是六品官级,乃是都转运盐使司的副使,算是三把手。 大明官员俸禄很低,朱元璋尚还未涨俸禄,因此这点银子,对于一个六品官员已经不算少了,毕竟李洪又不是想让他帮这办什么事,只是想要破财免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谁知道那官员只是不屑的憋了一眼李洪手中银子,根本没有接过。 今天上面已经交代过,有大人物要找这里的麻烦,他犯不上为了这点银子去得罪一个大人物。 李洪眉头皱的更深,他看出来对方似乎是来者不善。 “这些盐是你们私自制出来的?” “依照大明律,售贩私盐乃是重罪,犯者要受流放之刑。” 说着那官员又用手指了一下面前的铁锅,当看到那锅中白花花的细盐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他是专管盐务的官员,可却从未见过能这种品质的盐,晶莹剔透,毫无杂质不说,大小颗粒还十分规整。 只不过心中虽然惊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这里证据确凿,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身后几名差役立刻上前,而朱标却焦急的走上前来,说道:“这位大人,您是误会了,我二人并非是在制造私盐,而是在研究学问,是在格物致知!” “屁的学问,还格物致知,你是将本官当成傻子不成?”那官员怒喝了一声。 斜眼凝视朱标一眼,莫名觉得好像有些熟悉,却又认不出来,索性也没在意,而是继续喝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是这制造私盐的同伙了?” “来人,将这罪人也给我拿下!” 朱标顿时一愣,他堂堂大明太子,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即便是再仁厚,此时也忍不住有些生气。 可他又无法暴露身份,几名差役已经走到他给他戴上了镣铐,李洪也同样如此。 “怎么样,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要说?” 那官员一脸得意笑容的在李洪面前晃了晃去,而李洪却是眼神越发冰冷。 莫名其妙被人铐起来了,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敢问大人可否让我给家中亲属留下一封书信?”李洪冷声说道。 那官员却是哈哈大笑一声言道:“怎么,还指望有人能将你救出来?别做梦了,贩卖私盐,你全家都要流放,用不着什么书信,流放的路上自会让你等团聚,哈哈哈!” 又是笑了两声,随后脸色一板,对着手下喝道:“带走!” “是!” 差役们立刻上前压住朱标和李洪,朝着院子外走去,因为动静太大,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佃户,皆都担忧的望着李洪。 在他们眼中,李洪毫无疑问是一个极佳的东家,不说从未有欺压打骂佃户的行为,改换作物还免了两年的租子,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李洪被人抓走了。 只不过此时的百姓天然对官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民不与官斗从来不止是说说而已。 因此,这些佃户们也只敢远远的看着,就算是有人想要上前,只待又差役微微拔出一节刀鞘,便立刻又会退缩回去。 正文 第25章 给李洪一个教训 李洪倒是在佃户中看到了李四,李洪立刻给他示意了一个眼神,李四微微愣了一下,而后便朝着城里的方向跑去。 见此,李洪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这里还有一个聪明的,知道去把事情告诉李善长,不然李洪还真有些担心自己阴沟里翻了船,没有死在朱元璋手里,反倒折在一个不明所以的小吏手里。 此时见李四知道去找李善长报告情况,李洪心里也就有底了,他不信李善长没能力把这件事压下去,他现在更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想要针对他。 思来想去,李洪一向不与人起冲突,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日在富乐院得罪了秦王朱樉。 心中冷笑,反而还转头安慰朱标。 “王兄莫要惊慌,我爹自会有手段将你我救出去的。” 朱标回给李洪一个苦笑不得的笑容,普通百姓怕衙门,他当然是不怕的,这天下都是他老子的,不出意外未来还有可能是他朱标的,只不过虽然不怕,朱标却依然气愤。 押走的不止是朱标和李洪两个大活人,李洪制出的那一锅雪白的细盐也一同被端走,说是要当做呈堂证供。 一行人就这么从李洪的农庄中离去,把不敢阻拦的佃户们也都忧心忡忡的散开,许久之后,几名农户打扮,身上却带着浓浓血煞之气的粗壮汉子冒了出来。 这群与自身打扮装束格格不入,一看就不好惹的汉子们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朱元璋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让朱标毫无防备的从皇宫中搬出去,这些人便是被派过来保护朱标的。 他们并非杨宪手下的锦衣卫前身,而是真正的军中好手,一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杀神。 可现在这么一群杀神,却有些傻了眼,太子殿下被人当成犯人押走了。 “大哥,怎么办?” 其中一名汉子对着一位脸上有一道伤疤从眼角一直横到嘴边的男人问道。 那疤男脸色阴沉,想了一会后开口说道:“咱们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这群人手段粗鲁,且不知道太子殿下身份,说不得会损伤太子殿下龙体,绝不可任由这些人放肆!” “大哥,你是说……” “去神机营带上家伙,先把太子殿下救出来再说!” 疤男瞬间做出了决意,他们第一任务便是保障朱标安危,第二个任务才是低调不暴露身份。 而当两个任务中有了矛盾冲突后,疤男当然知道那一个任务更加重要。 “下方所站何人,面见本官,为何不跪!” 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都转运使吕本端坐高台之上,两班差役手持杀威棒分列两旁,而中间自然站着朱标和李洪二人。 今天下午,陈大牛便带了三千两银子送到吕本家中,明言想要惩治一个人。 都转运盐使司掌天下盐税,这都转运使作为一把手,自然是个肥缺,平日里的油水大的吓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三千两银子。 可奈何陈大牛送来的可不止这三千两银子,更有秦王朱樉的口谕。 如今正是朱元璋皇权最为鼎盛之时,朝中官员人人自危,而朱樉身为皇室,更是朱元璋的次子,谁人敢不给朱樉一个面子。 吕布只得应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甚至还不敢收那三千两银子,转头又给秦王府送回去一万两。 这都转运使能捞到的油水再多,这一万两也不是个小数字,吕本属实是心疼。 而现在这份心疼自然转化为了气愤,只是这气又不可能跟朱樉撒,只好转移到了朱标和李洪二人身上。 “我倒是能跪,只是怕你承受不住!” 即便手戴镣铐,犹如阶下之囚,却依然不卑不亢。 只是那都转运使却是冷笑一声,他往日里打交道的犯人都是桀骜不驯的盐枭和湖盗,再猖狂的犯人他都看见过,几套刑具下去,不也都自然而然的软了口气,对他毕恭毕敬的。 只不过吕本现在倒是不急着给二人用刑,而是挥了挥手,押送李洪和朱标过来的官员立刻会意,将从李洪家里带走的盐锅端了了上来。 即便早前便已经看过了,吕本的眼中依然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这种细盐使用晒盐法倒也不是弄不出来,只要不怕麻烦和效率,反复的过滤蒸发结晶,两到三遍之后同样可以做出类似的如此雪白无杂质的细盐。 只是这种细盐通常不会流入民间,大多都上供给了宫里,即便私下里有售卖,这种品质的细盐,一两的价格也堪比黄金,即便是寻常的豪绅富商也消费不起。 可这种价值的细盐,竟然有这么一大锅放在眼前,刚刚莫名丢了一万两银子的吕本自然动起了心思。 “证据确凿,你已是犯人之身,有何资格不跪!” 吕本突然大喝一声,企图先来一个下马威。 只可惜无论是李洪还是朱标却都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这让吕本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放肆!,将他二人给我按住,先打三十大板!” 吕本又是一挥手,几名差役立刻上前想要将二人按倒在地。 “慢着!”李洪突然大喝一声,几名差役立刻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而上方吕本的脸上则挂上了笑容,他以为李洪这是要屈服了,笑着说道:“知道怕了,呵呵,也罢,你若不想跪,本官便也不勉强你,只不过……” 吕本的眼睛又看了那细盐一眼,而后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言道:“你只需将这盐是如何制成的告诉本官,本官或许可以饶你一命,免得你死在流放之路上。” 李洪脸上表现出惊喜之色,说道:“当真!” 吕本自然也是笑道:“本官一向说话算话!”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还是想着等一会如何置李洪于死地。 朱樉只是让他给李洪一个教训,毕竟朱樉大概也知道,只是这点事情,李善长随意便可压下来,更别说想要弄死李洪了。 但吕本却又不知道这些,这制盐之法一看便是一只可以下金蛋的金鸡,而这种金鸡要是又两只,那下出来的金蛋岂不是不值钱了? 因此在吕本的心中,李洪和朱标已经是必死之人。 正文 第26章 先打没半条命再说! “好,那我就将制盐之法告知大人,也希望大人说话算话,换得我二人两条小命。” 李洪脸上堆笑,心里却在埋怨自家老爹动作怎么这么慢! 李洪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屈服,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等李善长过来救场。 吕本急忙催促道:“快说,快说!” 李洪却是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故意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大人,这制盐之法乃是我祖传之物,告知大人倒也无妨,可这人多耳杂……” 既然是要拖延时间,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 吕本眼神一眯,多年的为官经验告诉他李洪好像有所依仗,可是还是被细盐能带来的庞大利益给冲昏了头脑,立刻说道:“去备笔墨纸砚!” 说完之后,又对着李洪冷哼一声道:“你小子最好别跟我耍什么花招,本官大把手段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李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是自然,即便是皆小人一百个胆子,那也不敢戏弄大人您啊!” 只不过吕本听不出这话中蕴含的冷意,只是觉得在奉承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后,便有差役搬来纸笔还有一张桌子。 李洪装模作样的站在桌子前,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好了没有!”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李洪依然没有停笔,吕本有些不耐烦的喝道。 “快了,快了,还请大人稍候!”李洪笑着回答,而上方的吕本看不清李洪纸上写了什么,只是确认那纸上是有字的,便也只好耐下性子等候。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吕本才又一次催促道:“你到底写完没有!” 这一次还不等李洪回答,突然有一小吏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大人,韩国公李善长,李大人求见!” “李善长!”听见这三个字,吕本心中一惊,大明初立官员之间派系尚且还不算明显,但李善长是一个例外。 这种例外也是近来才体现,主要原因便是李善长上奏废除中书省,以及废除了官员名下田产不用上赋的奏章,这导致李善长此时几乎被所有文官敌视,可却也无人敢惹的状态。 可以说现在的李善长就是一个无人敢惹,却也无人敢亲近的瘟神。 而这样的一位瘟神,跑来他都转运盐使司来做什么? 也就在这时,李洪嘴上挂上了笑容,停下了笔,笑道:“大人,我写好了!” “大人,我写好了!” 李洪的声音,吕本此时却没什么心思搭理,而是在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什么地方惹到了李善长,毕竟二人往日从来没有交集。 “你先领李大人去偏房,我马上便去!” 吕本吩咐下去后,这才有时间看向李洪,喝到:“把人先押下去,东西呈上来!“ 一人将李洪桌上写满了字的纸张递上去给吕本,另有差役带着镣铐走近李洪。 吕本随意的朝着纸上看了一眼,随后便是脸色大变,怒道:“好啊,还真敢戏弄本官,来人,先将此人给我押近水劳,大刑伺候,等我见完李大人再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吕本也是知道轻重缓急,虽然被李洪纸上所写的东西气的头脑发昏,却也知道去接待李善长更重要。 只是吕本没想到的是,一声爆喝突然从衙门外传来。 “吕大人,你好大的威风啊,怎么老夫刚一进门,就听见你要让别人生不如死?” 吕本听见这个声音,脸上更是慌乱,反倒是李洪脸上的笑容则越发灿烂。 “李首辅,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吕本再顾不得李洪,急急忙忙的从高台上下来,简单的整理官服后,便去门口迎接。 不过片刻,李善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李善长阴沉着一张脸,先是在大堂中扫视一圈,确认李洪和朱标尤其是朱标似乎并未遭受什么刑法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朱标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吕本,只怕他李善长也顶不住朱元璋的怒火。 “无罪,吕大人既然是在办案,我闲着也是闲着,何不让我看一看?”李善长强压这怒气问道。 吕本却尴尬的笑了一声说道:“哎呦,李首辅说笑了,我这里有什么案子,不过是抓了两个贩卖私盐的下贱盐贩子,都是些活该被诛九族的下三滥,只怕会污了李首辅您的眼!” 吕本根本没注意到李善长那已经黑如锅底的脸,依旧笑着说道:“李首辅你何不移步偏房,我命人备下酒席,今日我便与李首辅您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哼!”李善长冷哼一声,突然推开吕本稍微有些臃肿的身子。 吕本不解,急忙跟上李善长的脚步,嘴里还在呼和着差役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两个犯人押下去,先打没半条命再说!” “大胆!” 李善长的一声爆喝,别说是走进的差役,就连吕本都吓得浑身一抖,哭丧着一张脸看着李善长,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也就在这时,李洪突然笑嘻嘻的抬起还带着镣铐的手,说道:“爹,孩儿被人铐起来了,实在是不方便请安,还请老爹见谅!” “混账,谁让你多嘴冒犯李首辅,还真是找死是不是,我……你刚刚说什么?” 吕本先是大怒,他就怕这两人看不懂情况在李善长面前多说什么,所以一直想把李善长引到偏房去,可是刚刚发了一通火,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震惊的看了李洪一眼,又转过头看向李善长那如锅底一般的脸。 “噗通” 吕本瞬间跪倒在李善长面前,即便如此,脸上依然还挂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吕大人,你刚刚可是想要将我的儿子打没半条命啊?” 李善长阴冷的语气,几乎令吕本有些毛骨悚然,可是这还不算完。 “吕大人刚刚说活该诛九族的下三滥,说的又可是我儿子啊?” 吕本一张肥胖的大脸上此时已经满是冷汗,面如死灰,犹如下了十八层地狱一般难看。 他怎么也想不到,朱樉命他教训的人,原本以为可以任由他拿捏的角色,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李善长的儿子。 正文 第27章 百官之首 可突然吕本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突然一转,他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李首辅,你怪不到下官头上,这是秦王朱樉命下官做的!” “秦王?”李善长一愣,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是怎么和朱樉有牵连的。 而李洪却是面露了然之色,他早就猜到了针对他的最大可能便是在富乐院起过冲突的秦王朱樉。 至于朱标,此时的脸色远比李善长还要难看。 富乐院那一天他就想回宫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却一直没有腾出时间。 “没错,都是秦王让下官这么做的,李首辅,你也知道,下官根本不敢拒绝秦王殿下的命令,不然我要是知道这位是李大人家的公子,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得罪啊!” 说着,跪在地上的吕本突然转向了李洪的面前,丝毫不顾及面子,疯狂的朝着李洪磕头,一边磕头还一边喊着“李公子大人大量!李公子大人大量!” 这吕本也是个人物,为了保住乌纱帽,竟然能丝毫不顾及他三品大员的身份,朝着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磕头认错。 李洪面露不屑,却依然侧过了身子,不接受吕本的磕头,只因他身上终究穿着那身绣着孔雀的三品朝服。 李善长倒是想那么多,在大堂上看了一圈,突然被刚刚吕本盛怒之下扔到地上的纸吸引了兴趣。 他看的清楚,那上面的自己正是李洪的,他见过很多次。 弯腰捡起后,照着纸上所写一字一句的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念完第一句,李善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而朱标更是听的震惊。 早在富乐院时,他已然见过李洪的诗才,可那首纳兰容若的菩萨蛮终归写的是风花雪夜,男女情事,并非朱标所写,而这一首名垂千古的石灰吟,却是彻底将朱标镇住了。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当听完后半阙,朱标心中更是涌出一种豪情壮志,配合上今日莫名其妙被人押到公堂上的憋屈情绪,恨不得直接拔剑将这吕本一剑刺死。 也就所有人都被李洪这一首石灰吟震惊住的时候,衙门外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再然后又是一差吏,灰头土脸的脸上挂满慌乱和泪痕的跑了进来。 “吕大人,吕大人,不好了,有一群人拉过来一门火炮,把咱们衙门大门给轰开了!” 都转运盐使司对面的一处酒楼,朱樉坐在靠窗的上,一脸震惊的看着下方几乎被轰成废墟的衙门大门。 几个农户打扮的汉子,还在往火炮里填装第二枚炮弹。 他们便是朱元璋派来保护朱标的侍卫,朱标被都转运盐使司用镣铐给押走了,他们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害怕朱标有个三长两短,根本来不及去和朱元璋报告,因此只能行冒险之事。 明朝不禁火器,但火炮这种东西普通人也搞不到手,这是他们从神机营拉过来的一门大将军炮。 他们虽说都是军中精锐,却也知道只凭借他们几个人想硬冲进都转运盐使司把朱标带出来有些痴人说梦,因此不得不借助外力。 至于影响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太子殿下的安危重要。 这种大将军炮与后世刘传的佛朗机炮以及红衣大炮不同,这种火炮是一种更类似于迫击炮的存在,一般是用在海战上的,爆炸伤害近乎于零,杀伤力纯靠沉重的炮弹发射出去砸穿对方船体。 因此他们倒也不怕这火炮伤了朱标,只是此时正准备开第二炮的时候,废墟中走出几道人影。 为首的疤男立刻举手示意火炮后点火的人停止,而后便看见李善长领着李洪和朱标二人走出,三人皆都一脸呆滞的看着这一切。 而几名侍卫在看到朱标露面的刹那,便立刻掩住了口鼻,连人带火炮匆匆消失在人群之中。 朱标和李善长满脸黑线,他们都能猜出来这是谁的手笔,只有李洪一脸兴奋。 “爹,厉害啊,还能调来火炮!” “我……” “李大人爱子心切,王某佩服!” 朱标一句话算是将李善长给堵死了,朱标都已经开口了,那这口炮轰都转运盐使司的黑锅李善长就算是不想背也不得不背上了。 “哼,你若是能让我省点心,我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心里委屈,李善长却又不敢埋怨让他背锅的朱标,只得对李洪冷哼一声。 李洪倒是没有太在意,而李善长顿了顿后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秦王殿下?” 李洪沉默,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跟李善长说是因为在青楼里因为一个姑娘吧。 李善长毕竟是他这一世的便宜父亲,这种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尴尬。 因此李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一句:“严重么?” 李善长却又是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一旁的朱标,而后冷声道:“不严重!” 这三个字说的斩钉截铁,却也是李善长的底气。 他不是左相了又如何,他被朝中所有官员排斥又如何,秦王朱樉又能如何? 李善长如今依然是百官之首,依然是韩国公!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都转运盐使司离去,而后自有差役来收拾被火炮轰成废墟的衙门大门。 而酒楼二楼朱樉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阴晴不定,他猜得出李善长会来这里将李洪捞出来,本就不过是简单的报复一下给李洪添添堵罢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他大哥朱标。 朱樉莫名的有一种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王爷,现在怎么办?” 朱樉对面的陈大牛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嘴,却被朱樉不满的怒瞪了一眼,若是在王府,此时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我特么怎么知道怎么办!” 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而后朱樉便起身站了起来下楼,心里想着是那吕本应该是没胆子把他给供出来,所以稍微有一丝侥幸。 却不知他收了吕本那一万两银子,吕本早就记恨上了他,同时朱樉也有些太高看了他皇室宗亲的身份,吕本早就将他给卖的一干二净了! 正文 第28章 哄抬盐价 等三人回到李洪农庄时,佃户们早就在路口等候,在看到李洪安然无恙的归来时,顿时一阵欢呼。 看着这一幕,李善长也颇为惊讶的说道:“你在这里倒是颇得人心。” “有么?” 李洪略微有些尴尬,他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免了他们两年租子,在多余的就没做过什么了,可即便如此,在这些佃户的眼中,李洪已经是不可多得世上第一等的好东家了。 回到李洪小院,李洪先是急匆匆的进了一趟屋子,发现自己桌案上的东西虽然被人翻乱了,却并未丢失或是损坏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此是何物?” 同样进屋的李善长和朱标看了一眼那纸上写的各种犹如鬼画符的字符时问了一句。 李洪不知道怎么回答,因此只好敷衍道:“胡乱画的。” 李善长倒是没有过多关注而是问道:“你想要制盐?” “是!”这件事李洪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善长却有些微怒的喝道:“你若当真不愿出仕我也未曾逼你,为何还要去行那商贾之事?” “李大人还请息怒,这制盐乃是格物致知,是在做学问,却不是要卖钱的!” 一旁的朱标见李善长生气,急忙解释。 “你不懂,这小子想的什么我难道还不知道么?”面对朱标,李善长虽不敢太过分,却也是没好气的说道。 朱标顿时一时语塞,反倒是李洪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我制盐确实是为了要卖。” 说完这句话后,还不等李善长瞪眼睛,李洪反而又问了一句道:“爹,你觉得如今大明的盐务如何?” 李善长刚想要回答,却又觉得李洪意有所指,不愿在自己儿子面前丢了面子,因此皱眉思考了一番后才说道:“圣上开创的开中之法,极为英明,大大缓解我大明国库空虚之状,怎么,你还对这圣上的开中法有意见?” “呵呵,何止是有意见,这开中之法,简直是贻害万年的政策,若是不及时制止,我看着大明国诈也存续不了多久!” 大明将蒙元铁骑赶出中原,却也不得不防备对方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因此,朱元璋不得不在疆边囤积大量兵马,来防备蒙元残部以及现在还未成气候的建奴女真。 可是边境苦寒之地,又无粮食储备,一应物资全部要有江南之地调拨,而这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的损耗大的简直超出想象,这对于大明本就不算好的财政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也正是因此,朱元璋灵机妙想,开创了开中之法,允许民间商人获得盐引,而代价就是原本需要朝廷负担的边疆物资,全部交由民间商队去筹集和运送。 其中开中法的具体措施大致分为报中﹑守支﹑市易三步。 报中就是盐商按朝廷的招商榜文要求,把粮食运到指定的边地粮仓,向朝廷换取盐引。 守支则是盐商换取盐引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守候支盐,而市易是盐商把得到的盐运到指定的地区销售。 其实质乃是朝廷与民让利,对于朱元璋这位对商业活动一直非常打压的皇帝手中,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仁政了。 此举大大缓解了如今大明的财政状况,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认为此乃是一项明策,对朱元璋自然也是赞叹无比,可怎么到李洪口中反而成了一个祸国害民的政策呢? 面对李洪诋毁朱元璋的决策,朱标连一丝生气反驳的情绪都没有升起,反而是立刻竖起耳朵,打算听一听李洪的高见。 李善长同样皱眉,有心想好呵斥李洪大胆,可朱标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不好训斥,而且无数次的前车之鉴,李洪既然敢开口,那必然是心中已有决策。 “好,那我就听听你又有何高见。” 李善长看似不屑的说着,实则与朱标同样,聚精会神,不敢漏听李洪一句话。 “二位可知如今我大明一年可产出多少食盐,又要开出多少盐引?” 朱标皱眉不语,李善长倒是思考一番后说道:“开中之法如今只施行了一年,所开盐引也不多,大概与盐场所产的盐大致相当。” 李洪又笑着问道:“这是在这两年并无打仗的情况下,可如今天下虽初定,但滇南之地尚未收复,圣上不知何时要动兵,父亲大人觉得,若是动了兵戈,圣上会不会再次发出大量盐引,以换得粮草支撑大军平定滇南?” “这是自然。”说话的是朱标,他清楚朱元璋的秉性,从某种角度上朱元璋就像是一个占便宜没够的地主老财。 “那你觉得以如今大明盐场的产量可以跟得上圣上发出来的盐引么?” 两人不说话了,齐齐陷入了沉思。 “有盐引,却无法从盐场支取到盐的盐商会有什么举措?” “商人逐利,同时获得盐引又必须背上筹措粮草物资的职责,因此大概率会哄抬盐价!” 朱标一边说,眼中莫名闪过一丝惊恐之色。 他也认为开中之法乃是百利而无一害之策,却全然未想到这一层面。 却不料李洪竟然还未讲完,继续说道:“哄抬了盐价,必然会有更多人想要获得盐引,而这些人中未必都是盐商,更有可能是皇室,勋贵,官员等,圣上最恨贪腐,而这盐引却是可以明目张胆敛财的手段,二位觉得这些人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现在的盐引是由圣上分发,可若是有朝一日圣上将发放盐引的权利下放了呢?” 李洪又是接连两个问题,几乎是直接让朱标的背后生出了一身冷汗。 盐务对于封建王朝的重要性丝毫不弱于粮食,盐务出了问题,就如同大明境内所有地方都闹饥荒一般,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朱元璋造反起家,那朱标自然也清楚当百姓们活不下去了之后又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实际上李洪是有些危言耸听的,历史上朱元璋的开中之法一直持续到了明朝灭亡,虽然有不少弊端,却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只不过李洪所说的同样也没错,开中之法也是明朝末亡的原因之一。 盐引只是换得了边疆军饷粮草,却令大明少了很大一部分盐税的收入。 而这盐也不是凭空变来的,盐场制盐的盐户们无法耕种,而朝廷却也无多余钱粮供养。 正文 第29章 代理商 这些盐户自然也需要活着,因此朝廷不得不同意,交完一定的官盐之后,允许他们自己制作售卖一部分私盐,同样无需缴税。 想也知道,比起必须上缴的官盐,盐户们肯定对于关系自己身家性命的私盐更为注重。 也正是因此,大明中期时便出现了大量质量更好,价格却更便宜的私盐挤兑市场。 这也导致那时的大明盐务已经彻底崩溃,盐商们见无利可图,自然也不会再帮朝廷筹集军粮。 这样一来,朝廷既少了一大笔本应属于自己的盐税收入,却又不得不转头开始负责其边疆的军粮。 听完李洪所讲,李善长皱眉紧思,朱标同样因想到了后果而害怕不已。 许久之后李善长方才开口说道:“那依照你所说,这开中之法不应该实施下去?” “那是自然!” 朱标却是知道李洪既然已经提出来问题,想必便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因此急忙问道:“李兄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可是已经想好了解决之策?” 李洪哈哈大笑一声,而后说道:“那是自然,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废除都转运盐使司,将天下盐务交于我一人之手,我每年给朝堂奉上足额的盐税和利润!” 李善长闻言顿时大喝一声:“放肆,你这竖子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还有些后怕的看了朱标一眼,心里想着这话万一要是传到朱元璋耳中可该怎么办。 只不过朱标却不似李善长所想那般暴怒,而是疑惑道:“李兄弟,你真有办法一人掌管这整个大明的盐务?” 李洪微微一笑,突然转过身来到桌案前,简单收拾了一下被都转运盐使司弄乱的笔墨纸砚,而后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大明公私合营食盐股份合同书…… “他想要掌握大明盐务?” 暖阁,朱元璋少见的没有在处理公务,而是捧着一碗羹汤看起来心情不错的一边喝汤,一边和李善长说道。 李善长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说道:“犬子狂妄无知,还请陛下息怒!” 而朱元璋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的问道:“他和你都是怎么说的?” 李善长完整的将李洪指出开中之法的几点不足一一说出来,朱元璋虽然面色有些尴尬,却依然没有生气。 “哼,他既然看出来了,怎么不早些说出来?” 听着朱元璋不满的话语,李善长又是吓得一哆嗦,却不敢搭茬。 开中之法如今只施行了一年不到,若是朱元璋早日认识李洪,说不定还真没这么多事。 许久之后,朱元璋放下汤碗,这汤乃是马皇后亲手所做,他自然不会浪费,而后突然叹了一声气后言道:“唉,你家那臭小子若是肯出仕,我便是让他掌管大明盐务又能如何?” 李善长依旧不敢说话,只是尴尬的赔笑了两声。 “百室啊,你且给朕说一说,他打算如何掌管大明盐务,总不能他空口无凭一句话,朕就将这盐务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由他的手上。” 李善长有些惊讶,他万万没想到朱元璋竟然不但没有生气,竟然还真有想法将盐务交给李洪。 “想不到陛下竟然这么重视犬子,臣倍感荣幸,我父子二人日后定当鞠躬尽瘁,肝胆……” “行了,那里那么多的废话,只需告诉我李洪那小子是个什么计划!” 朱元璋不耐烦的打断了李善长的马屁,令李善长略微有些难受。 朱元璋重视李洪竟然已经超过了他这个当爹的大明首辅,这既让他替李洪骄傲,却也有种挫败感。 只不过李善长还是很快的收敛的自己的情绪,而后看了看朱元璋的脸色后开口说道:“李洪他……李洪他想要和圣上您做一笔生意!” 这几乎是可以诛九族的大逆不道之语,朱元璋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咦了一声,说道:“此话怎么讲?” 李善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朱元璋桌前缓缓打开,展露出里面如同雪花一般的细盐。 即便已经从李善长口中知道李洪研制出一种制盐法,可以制造品质极高的细盐,可看到这晶莹剔透的雪花盐时,还是微微一惊。 “这便是李洪研究出来的细盐?” “是太子殿下和犬子一同做出来的!”李善长微微捧了一句,朱元璋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也挂起了笑意。 “这盐产量如何?” 朱元璋不愧是千古一帝,眼光毒辣,知道只看质量没有用,重点还是产量。 “回陛下,依照犬子所言,产量远超如今的晒盐之法,若是能给他掌管大明盐务,他只需一万盐户,可产天下所需食盐,且质量与陛下眼前这些一般无二!” 朱元璋眼中闪过震惊之色,问道:“此话当真?” 李善长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犬子是这么说的,太子殿下当时就在一旁,既然是二人一同研究出来的制盐法,想来是做不得假的。” 朱元璋用手拈起一粒细盐放入嘴中,仔细品味着舌尖毫无苦涩感的咸味,思考了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说道:“那你说,那小子想怎么和朕做生意?” “废除都转运盐使司,成立公私合营专卖食盐的公司。” “公司?” 朱元璋对于这个新奇的名词表示不解,李善长则适时的解释道:“便是类似商会。” 见朱元璋点头,李善长才继续说道:“李洪出制盐法,陛下您出钱,两者合作,陛下您占九,犬子占一成。” 朱元璋笑道:“九一分成,李洪那小子倒是不觉得亏。” 李善长却是又是擦了擦冷汗,他可是觉得一成都有些多了,而后继续说道:“陛下之前所发盐引全部收回,并将大明分为若干区域,而之前所持盐引的盐商自动成为代理商。” “代理商?” 李善长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继续说道:“代理商分别负责不同大明境内不同区域,从总公司进购产品,也就是细盐后,只得去往自己负责的区域销售,进购产品和销售产品的价格,必须严格遵守总公司规定。” “若有违规,立刻取消代理商身份,或许朝廷也可将其定罪,这样一来便可由朝廷管控盐价。” 正文 第30章 要留清白在人间 朱元璋听着不断点头,只是随后又皱眉问道:“可这样一来,与我开中之法又有和不同,只不过是将用粮换盐,再一次变为由钱换盐?” “回陛下,犬子所言,陛下开中之法,所发盐引只考虑到边军所需粮草多少,却未想到盐场的产量。” “而开设公司,设立代理商,各个地区所需要的盐量多少,皆由供需关系决定,不会多,也不会少,并且此举还有一点好处。” “什么好处?” “将大明分为各个区域,而不同区域的代理商前来进货时,所需要的盐量自然也各不相同,或许陛下可以凭借各区域所消费盐量查清每个区域的隐户。” 隐户就是指不上户籍的流民,不上赋税,各地游窜,对于封建王朝的统治一直是一个隐患。 只是不管你交不交赋税,只要还活着,总是需要盐的,而若是一个地方官方管理户籍上人口不多,可实际上却消费了大量细盐,这便是代表这区域有着大量的隐户。 “依照犬子设想,代理商大概可分为三级,一级代理商下面可以另设二三级代理商,将一级代理商所负责的区域更加细致的划分,这样一来,大明境内的隐户便是无所遁形。” “而后便是另外一个好处,那便是大明还可以收获大笔的盐税!” “盐税?” 朱元璋突然一乐,笑道:“怎么,既然李洪这小子想要和朕一起做生意,竟然也要缴税的么?” 李善长则硬着头皮说道:“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这天子缴税自然也应该与庶民相同……” “砰!”朱元璋怒拍了一下桌子,李善长立刻吓得差点跪了下去,硬着头皮说道:“圣上息怒,此言确实有些欠考虑,我回去便好好教训那臭小子……” 话虽如此,李善长话里话外,其实还是在替李洪求情。 朱元璋却是眼睛一瞪,大声问道:“李洪他真是那么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天子自然也该和庶民一样缴税?” 李善长这回却是真的跪下了,磕着头颤抖着声音说道:“圣上息怒!” 却不料朱元璋突然扶住了李善长不让他磕头,哈哈大笑道:“他能这么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他这话半点也没说错,天子又如何,本就应该缴税!” 李善长闻言一愣,许久之后方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而后才继续说道:“依照犬子的设想,或许可通过这次改革盐务,将大明的商税也一同改正。” 朱元璋闻言点头,那一日朱标从李洪口中听到关于大明商税改革时便已经写了密信奉上,只不过这几日都在忙着组建内阁之事,尚还未着手研究。 “他说陛下不该如此不重视盐税和商税,对于朝廷财政来说,这两项税收才应该是充实国库的大头,至少应该占据六成以上!” “六成?”朱元璋面露震惊。 纵观大明历史,最为诡异的地方便是,明明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可从头到尾,大明的财政状况就没有好过,而导致这一切的根源便在于朱元璋对于商业的轻视。 一开始对商业行为的打压,或许可以稳定局势,毕竟四处流窜的商人肯定没有终日在地里辛劳的农户让统治者安心。 可是这种打压并不能让商业活动彻底灭绝,终究会有壮大的一天,可等这些商人壮大了,却因之前的打压和轻视,主动的敌视乃至于忽视朝廷。 而到那个时候,豪商富贾不但手握大笔钱财,名下还有大批通过兼并获得的土地,到时候自然有的是办法来逃避赋税。 可以说导致明朝末亡的原因有很多,又是赶上了京师闹瘟疫,又是小冰河时期,可归根结底,还是穷死的。 而这种穷,还是皇帝穷,朝廷穷,可那些名为清流的东林党和江南豪绅们,一个个却富得流油。 崇祯皇帝和自己老丈人借钱发军饷,老丈人愁眉苦脸的给了几千两银子。 闯王进京,崇祯的老丈人跪迎李自成,主动奉上几千万两,更有金玉珠宝无数。 只能说崇祯吊死煤山,真就是一点都不冤枉。 “没错,他说至少也有六成。” 朱元璋沉思一番之后,依然没有定下主意,因此挥了挥手说道:“此事搁后再议。” 其实到这里,朱元璋已经有些心动了,这也能看出此时朱元璋对于李洪有多么重视,只不过还是有一些想法,朱元璋想要亲耳听李洪说出来才会安心。 朱元璋顿了顿后,突然又说道:“听说李洪被都转运盐使司押走时,还曾写了一首诗?” 当时衙门之中不只有吕本李洪等人,还有一大堆差役,因此李善长将李洪所写诗句念出来时,许多人都听见并记在了心里。 李善长急忙从怀里掏出李洪所写石灰吟的纸张奉上。 朱元璋原本没太在意,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而后便瞪大了眼睛。 石灰吟能成为千古绝句,自然是有道理的,短短四句诗,瞬间便让朱元璋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首石灰吟,辞藻十分直白,甚至可以说毫无文采,可却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尖刀一样,用最直观强烈的情绪直接插入读者的心脏。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好一个要留清白在人间,朕原本以为李洪小小年纪有这种才干便已然难得,却想不到竟也有如此情操!”朱元璋有些惊喜的说道。 古人好名,有时候一个好名头甚至于比真才实学还要重要,而如今李洪写了这么一首情操高雅的诗,不管李洪自己是不是这种人,只凭借这一首诗,大概就相当于李洪用名气给自己修了一座金身。 就算是以后朱元璋真的翻脸想要杀了李洪,大概率也需要考虑一下,自己要不要背上这千古骂名! 李善长只是赔笑,而朱元璋的心情明显不错,捧着写了那首诗的纸又看了好久,而后才意识到什么看着脸都已经笑的僵硬了,却不敢出声打扰的李善长,问道:“百室,可还有什么事情要禀告?” 正文 第31章 区区一个大臣之子 李善长则又掏出一封信,送到朱元璋面前言道:“此乃太子殿下拖老臣交予陛下。” 这是朱标写给朱元璋的信,李善长自然不敢打开查看,但是即便未看,他也猜到这信上所写的内容,无非就是打秦王朱樉的小报告。 刚刚李善长给朱元璋报告了都转运盐使司发生的事情,却并未说此事乃是朱樉指使,毕竟有些事情,朱标说得,他李善长却是说不得。 果不其然,朱元璋看完信后,原本还算高兴的脸上已经换成了怒容,把信扔到桌上,又看到了一旁的石灰吟,顿时更是觉得恨铁不成钢。 “百室,你先下去吧,明日朝会后我随你一同去见李洪!” “老臣告辞!” 李善长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李洪毕竟是他儿子,总不能儿子受了欺负,他当爹的还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待得李善长走出暖阁后,便听见朱元璋愤怒的声音。 “来人,给我将朱樉那个孽子给我押回来!” …… 坤宁宫,此乃皇宫最里层的位置,也是大明皇后孝慈高皇后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马皇后的居所。 虽说朱元璋当了皇帝,肯定难免有后宫佳丽,却无一人能撼动马皇后的地位。 这其中一是朱元璋念及旧情,马皇后乃是朱元璋的结发妻子,早在还未发迹时便已然嫁给了尚还一文不名的朱元璋。 其二便是马皇后的娘家算是朱元璋起家的第一个助力。 纵观历史,出名的帝王将相数不胜数,可能作为皇后而名流千古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而马皇后毫无疑问是做到了的,即便是修撰《明史》的清人,对于明朝多有诋毁,可轮到马皇后时,也不得不夸赞一句:“后仁慈有智鉴,好书史。后勤于内治,暇则讲求古训。母仪天下,慈德昭彰。” 只不过人无完人,马皇后能将东宫治理妥当,有时还能给朱元璋的政务提供一些帮助,甚至主动打压外戚势力,却不代表马皇后不会犯错。 而这其中,惯溺孩子这个天下间几乎所有妇人的通病,即便是马皇后也没有避免。 秦王朱樉能养成今日这种性格,除了朱元璋的放养政策以外,马皇后的放纵也难逃其咎。 在朱元璋命令朱樉觐见的消息传到朱樉耳中时,朱樉便已然知道大事不妙了。 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李善长在都暖阁待了一个下午,朱樉立刻便恨得牙根都痒痒,只以为是李善长去打的小报告。 只不过此时朱樉也没什么机会去报复李善长,心里想的则是如何逃脱惩罚。 他清楚朱元璋的性格,除了朱标以外,其他的几个儿子在朱元璋心里压根都算不得什么。 而朱樉也清楚他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令朱元璋所不喜的,这一次把他宣回去惩戒,自己非要脱一层皮,甚至于可能直接将他赶到封地去。 应天府身处江南繁华之地,他的封地那有怎么可能有京师好玩,朱樉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赏了百十两银子给前来宣旨的太监,命令其回去告诉朱元璋他身负重疾,无法前往进宫。 而后等那太监离去后,朱樉便立刻马不停蹄的回了宫,只不过自然不是去见朱元璋,而是直奔坤宁宫,跪在了马皇后居所门前。 也没过多久,便有宫女出来命朱樉进去,朱樉立刻摆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走了进去。 在见到马皇后的一瞬间,朱樉便直接跪倒在地,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娘,您可要替儿臣做主啊!” “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赶紧站起来!” 马皇后四十多岁年纪,面容说不上是多精致,却自有一种端庄贤惠的气质。 身上也未曾穿什么凤披霞冠,只是一身素色的普通衣服,甚至并无什么华贵的珠宝首饰,看上去就和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的妇人并无二样。 “你又闯了什么祸了,你父亲又要如何惩处你?” 马皇后虽然惯溺孩子,却也深知自己这个第二子的秉性,若不是闯了祸,绝不会来这里寻求庇护。 朱樉将事情颠倒黑白的陈述了一番,只说自己与李善长之子起了冲突,又将李洪描绘成一个仗着祖辈荣光,为非作歹,甚至贩卖私盐的纨绔子弟。 马皇后皱眉问道:“那既然如此,你父亲应当奖赏你才是,你又怎么仿佛受了大委屈一般?” 而朱樉早就想好了该如何说,便直言道:“实在是那李善长欺人太甚,仗着父皇宠信,权倾朝野,即便是那都转运盐使司的吕大人也是其党羽,那李洪被儿臣举报抓走后,不过一个时辰便放了出来,而那李善长还刚刚在暖阁参了儿臣一本!” 马皇后闻言,眉头更是紧锁,质问道:“此言可有虚假?” 朱樉又是一阵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儿臣绝无半句谎话!” 朱樉并不清楚朱元璋与李洪关系,以为朱元璋只不过是看在李善长的面子上才想要教训自己,因此丝毫不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 在朱樉的想法中,李善长在朱元璋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那他自然就要在马皇后面前抹黑掉李善长。 朱樉知道朱元璋多疑,到时候再有马皇后在一旁劝说,比起李善长,朱元璋肯定是更信任马皇后所说。 因此朱樉只觉得胜券在握,说不得要不了多久就能看见李家被满门抄斩,朱樉都已经想好李洪被处决那天,自己定要亲身前往,好把那一日在富乐院都掉的面子全都找回来。 “不过区区一个大臣之子,凭什么和他朱樉斗啊!” 朱樉想着,心中冷笑不止。 “娘,你可一定要替儿臣做主啊,李洪这厮就是一不折不扣的祸害,而李善长更是包藏祸心,勾结党羽,目中无人不说,还有反叛之心,有这种人在,父皇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早晚会毁掉的!” 为了达成目的,朱樉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能想到的脏水全都往李善长身上泼去。 马皇后依然有些不信任的问道:“事情当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朱樉想了想后,开口说道:“娘,你不知道,李善长这乱臣贼子十分嚣张,他甚至私自藏了一门火炮,公然将都转运盐使司的衙门大门都给轰开了,这件事你只需要问一问,谁人都知道!” 正文 第32章 霸气救子 马皇后看向一旁宫女,宫内一应事务也是需要出宫采买的,且八卦是人类天性,这些除了伺候主子再无其他事物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如此,因此宫外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能流传到宫内。 见那宫女点头,马皇后脸上也是怒气一闪,轻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李善长,确是有些过分了,教子无方倒也罢了,竟然还敢公然在京师中开炮!” 说着,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马皇后还轻轻咳嗽了两声。 而朱樉却是面色一喜,说道:“娘,可不止如此,您想他一个文官家中为何私藏火炮,谁知道他按了个什么心思!” 朱樉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治李家于死地,虽说原由只是在青楼的一次小小冲突,但偏偏朱樉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且李洪两次让他吃瘪,憋了一肚子火气无法发泄,他现在恨不得将李洪千刀万剐才算解恨! 而马皇后听见,果然如朱樉所言,脸色漆黑一片。 朱樉自以为躲在坤宁宫逃过了一劫,却不知朱元璋的怒火早已到了顶点。 只不过此时朱元璋暂时没有心思去教训朱樉,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如今已经到了夏收的时候,若是大明需要改革税制,自然是趁着现在改进。 而且朱元璋已经意识到大明官员俸禄过于低廉的问题,只不过户部讨论了半天依然没有具体的章程。 甚至于经历过贪腐案,朱元璋意识到了杨宪和其手下情报部门的作用,组建锦衣卫的想法已经提前冒了出来。 大明初定,朱元璋太多的想法想要实施,而在具体施行前,朱元璋还想要问一问李洪的意见。 不知不觉间,朱元璋已然将李洪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 因此第二天的朝会一结束,朱元璋便马不停蹄的带着李善长以及杨宪直奔李洪的农庄。 只不过这一回,朱元璋却发现自己竟然扑了个空,李洪的院子中只有朱标一板一眼的做着李洪交给他的广播体操,却不见李洪。 朱元璋一问才得知李洪竟然一大早便就离去,据说是去买些东西,且还神神秘秘的。 一行三人无奈,只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而就在三人离去后,又有人敲响院门,朱标满脸疑惑,想着今日怎么如此热闹,可当打开门看清来人后,更是一头雾水。 “这位公子,请问李洪李公子是否住在这里!” 这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声音清脆悦耳,怀中还抱着一把比起她娇瘦的身躯显得十分庞大的古琴。 只不过这女子面带薄纱,只漏出一汪清泉般的双眼,看不清容貌。 “你是?”朱标不解的问道。 “小女子,柳清薇!” “柳清薇?你是那富乐院的花魁?”朱标想了起来,先是震惊的说了一声,随后眼神变得更加不解。 而柳清薇那仅漏出的一双大眼睛在听见‘花魁’二字时,小小的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开口说道:“正是小女子,敢问公子,李洪李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朱标满脑子疑问无人解答,他只知道那一日富乐院一事后,二人都未曾在谈起过这件事,本以为此事都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柳清薇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没错!”朱标如实回答。 柳清薇微微一喜,急忙说道:“敢问李公子何在,可否赏面见小女子一面?” 朱标面露难色回道:“还真是不巧,李兄弟出了门,可能晚上才会回来。” 柳清薇的眼中顿时一片失望之色,苦涩的笑了一声,想要转头离去。 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让朱标都有些心疼,急忙问了一声:“不知道柳姑娘找李兄弟有何事,若是紧急之事,我可以等晚上帮你转达。” 柳清薇停下脚步又是苦笑一声,摸了摸手中怀抱着的古琴,柔声道:“小女子想要亲自向李公子道谢那日的解围之恩。” “还有李公子那一晚并未听到清薇弹奏之曲,小女子便想着弹给他听!” 朱标闻言暗自点头,顿时对柳清薇观感大好,只觉得这女子虽坠入风尘,却也是个知恩图报,重信守诺之人。 “原来是这样,柳姑娘大可放心,我会将柳姑娘心意说与李兄弟的。” 柳清薇眼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意,只是微微欠身一礼,便要离去,只是刚刚迈了一步,却又一次退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字的绣帕。 “还请这位公子帮小女子将此物送给李公子。” 绣帕乃是女子贴身之物,在此时送绣帕便几乎等于是定情信物一般的存在,朱标顿时脸色一变,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托人代劳,正想要拒绝,却见柳清薇已经将绣帕塞到朱标手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朱标下意识的将那绣帕展开,却见那上面绣着的正是李洪昨日所作的那一首石灰吟。 “李兄弟所作这首诗不愧为千古佳句,短短一天的时间便已经流传的这么广了么?” 朱标心中默默的想着,却未想到柳清薇一个风尘女子为何要绣这么一首诗在绣帕之上…… …… 经过元朝近百年的统治,此时的大明文坛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文坛风气已经逐渐从诗词转移到八股文章和钻研程朱理学之上,因此已经许久没有一首像样的诗词出世了。 而李洪这一首石灰吟,犹如横空出世的利剑一般,瞬间搅翻了此时犹如一潭死水的大明文坛。 而石灰吟传播的如此之快,除了时这首诗本身质量过硬之外,更重要的是它出世的方式。 前左相之子蒙受冤屈,惨遭都转运盐使司酷刑,愤而写下千古名句,最后的结果却是峰回路转,李善长用火炮怒轰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霸气救子。 这么个故事,一听便让人觉得十分震惊加上一点点的爽感。 百姓们可不在乎这个故事中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他们只需要觉得这个故事足够传奇,且坏人得到了惩罚。 也正是这种像是演义小说一般的情节,帮助了这首诗的传播,那怕是不认识字的大老粗,也能念上两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正文 第33章 让吕本出来见我! 而同样,随着石灰吟这首诗词的流传,在这个故事中担当了反派的都转运盐使司自然也成了万人唾弃的存在。 当李洪来到都转运盐使司之时,一堆差役正在修补昨日被轰成废墟的大门,只不过还有许多围观的京师百姓,时不时的还要扔过去一两个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那些差役却是纷纷敢怒不敢言,若是单独的一两个百姓也就罢了,他们仗着身上的一身官服,自然可以随意拿捏这些平头百姓。 可当百姓聚集到了一定程度,他们若是还敢像是往日里一样狐假虎威,作威作福,说不得就要激起民愤。 若真是如此,那后果可不是简单的丢官了事,最大的可能其实是他们这些人被愤怒的百姓们直接生撕活剥掉。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从来不止是说说而已的。 李洪再一次来到都转运盐使司,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被人押送过来的,而是自己来的。 昨天的事情明显被李善长压了下去,虽然在民间流传的沸沸汤汤,各种曲折离奇的故事配合上李洪的石灰吟导致无人不知。 但在朝堂上,却无一人出声,李善长没有弹劾吕本和朱樉,吕本也没有弹劾李善长用火炮轰击都转运盐使司的大门,虽然那本来也不是李善长的锅…… 这修衙门大门的钱吕本都没有找户部批款报销,而是自掏腰包。 而大家都如此默契的选择息事宁人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便是此事太子朱标和秦王朱樉两位皇子牵扯了进去,谁也不敢闹大。 但是李善长和吕本有顾虑,李洪却没有那么多,他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吃下都转运盐使司,掌控大明盐务呢。 此次来都转运盐使司,李洪很大一部分的目的便是想要坑吕本一笔快钱。 他又不知道那位总是来找自己问东问西的四爷就是朱元璋,天天赖在自己家里不走的便是大明太子朱标。 因此李洪并没有万分的把握自己这个公私合营盐务公司的计划能够得到朱元璋的首肯。 李洪想要改变大明,而具体想要改变的东西大概便是完善的工业体系以及健全的市场体系。 而想要做到这两点,李洪想了半天无非只能从两点下手,一是教育,现在的大明做学问的风气已经彻底走歪了,只不过此事不能矫枉过正,需要一点一点来。 其二便是借用资本这头洪水猛兽,这头凶兽的力量是有历史论证的,而李洪也不担心这头猛兽放出来后如何看管,现在才是洪武三年,即便是没有李洪的搅动,朱元璋至少还有个三十年好活。 对于这么一个杀神来说,这些担心好像还这没什么好怕的。 这或许就是封建社会唯一的优点,当君王足够圣明时,做起事情来远不需要那么畏首畏尾的。 只不过李洪想要依靠第二点,肯定是需要一大笔起始资金,若是能够掌控大明的盐务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借着官方的名头,不单单是省钱,更是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心力。 但同样,李洪也不可能将希望全寄托于朱元璋,所以李洪自然要做第二手准备,那便是从吕本这里敲出来一笔银子,作为自己备用计划的启动资金。 在李洪踏入还在修缮的大门时,立刻便有灰头土脸的差役没好气的上前阻拦。 “你,干什么的,赶紧滚……” 话还未说完,那差役的话便说不完了。 昨日之事闹得这么大,别的不说,至少都转运盐使司的这些差役们可算是记住了李洪的样子了,毕竟现在这都转运盐使司的大门被弄成这样,可以说全是因李洪而起。 “李……李公子!” 那差役又惊又钦佩的看了李洪一眼,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这些差役其实也是普通人,虽然靠着身上的衣服可以压榨寻常百姓,可实际上他们也是被士大夫压迫剥削的层级,而李洪凭借一首石灰吟几乎已经成了不屈不折的代名词。 只不过这些人却不会想到李洪乃是李善长之子,所处的阶级其实与他们截然不同。 “我要去见吕大人,需要通报么?”李洪也没有为难这些差役的想法,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李公子请进!” 差役急忙让开身位,看着李洪走进去的背影,忍不住夸赞道:“李公子不愧是能写出石灰吟的大才子,宠辱不惊,气度非凡!” “啪!” 正感慨着,一枚百姓扔过来的臭鸡蛋便砸到了差役的头上…… 李洪没看见身后颇有些黑色幽默的一幕,等他走进都转运盐使司的公堂时,并未看见吕本,有的只是那位当时将自己押送过来的那位六品官员。 那官员在看到李洪的一瞬间便是脸色大变,急急忙忙的从公案后走了出来,诚惶诚恐的说道:“李公子,昨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李公子,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掌管盐务,查处私盐本就是职责所在,将我带回衙门问话本就是按律行事,何罪之有?” “还是说因为我是李善长的儿子,所以你这便是有罪了?” “大明律上可有国公之子犯罪不可拷押审问的条律?” 一连三个问题,直接将那官员问得哑口无言,呆滞了许久之后,整个人的脸都快急的哭出来了。 这三个问题其实也是李洪对这些人最不满的地方,大明律不让贩卖私盐,却没说不让自制私盐自用,李洪只不过将盐做了出来,却并未贩卖,却被人不问青红皂白的抓捕,直接将贩私盐的名头安了上去。 这其中自有朱樉施压的原因,却也代表这些人原本便是打算草菅人命的。 真正值得李洪尊重的应该是后世的海瑞之流,行事全依照大明律办事,怀疑李洪有贩卖私盐的嫌疑而抓来问话,待查清楚是误会后,再将李洪放走,而非是因知道李洪乃是李善长之子,因恐惧才将李洪释放, 只不过人治大于法治这种情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李洪也懒得和这个官员计较,更不会因为他将自己抓起来如今就回来报复,只是冷声说了一句:“行了,滚吧,让吕本出来见我!” 那官员如释重负一般,逃似的跑去了公堂后,不多一会,吕本便拖着那肥胖臃肿的身躯跑了出来。 正文 第34章 十万两便十万两! “李公子,李公子,一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第二次相见,吕本此时对待李洪的态度突然变了个样,与一开始审讯李洪时的态度有着天差地别。 这种反差非但没让李洪开心,甚至是觉得有些恶心,因此只是冷声问道:“吕大人,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笔生意?” 吕本原本堆满了虚伪笑意的肥脸上微微一怔,随后不解的问道:“不知道李公子此言是何意?” “吕大人也是聪明人,何必装傻呢,我昨日走时,那一锅细盐想必吕大人应该已经收下了吧!” 李洪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吕本也是尴尬的笑了一下,而后说道:“原来是这样,李公子若是有需要,差人过来说一声,小官自当将东西送到李公子府上,怎么还劳烦李公子多走这么一趟。” “那倒是不用了,若是我想,我一天便可以做出十担那样的东西。” 明朝度量,一担相当于一百斤,而十担那便是一千斤,吕本在听到这个数字后,绿豆大小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吕本在官场混迹了这么长时间,还能坐到这个位置,绝不可能像他看起来一般那么愚蠢。 刚刚李洪说要和吕本做一个生意,又说自己可以一日制出千斤这种品质惊人的细盐,吕本自然猜到了李洪所说何意。 吕本身为掌管盐务的官员,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利润多么惊人,李洪所制之盐,其品质远超当前最上等需要上供的御盐,若是贩卖一斤至少百两银子,而一天千斤的产量,那岂不就是一天就是一千两? 这还只是李洪一个人制作,若是扩大规模呢,万斤?十万斤? 憨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不知道李公子刚刚说要和小官做一笔生意,这生意可是这细盐?” “没错,我有制盐之法,却无盐引,没有资格贩盐,而吕大人身为都转运使,调度大明盐务,自然可以收购我所制成之盐,怎么样,吕大人觉得这笔生意做不做得?” 吕本陷入了深思,许久之后突然问道:“不知道李公子打算卖个什么价钱?” “一担百两!” 吕本立刻脸色一变,急忙摆手说道:“不可,不可,这价钱怎么可能!” 心里则已经将李洪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已经知道李洪身份,他早就差人将大明律上所有刑罚都在李洪身上用一遍,他只恨李洪为何偏偏是那李善长之子,不然昨日这制盐的方子他便已经到手了。 “最多五十两一担!” 吕本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的手势,心里则在算计着,这种细盐一向是物以稀为贵,正是因为产量不高才会卖到这种价钱,若是产量过大,反而却不值钱了。 若是能五十两一担从李洪手中购买,转手百两一担或是更多的价格卖出卖出这中间便是将近一倍的差价,且这生意稳赚不赔。 “不可能,就是百两一担!”李洪用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语气说道。 吕本顿时胖脸一黑,李洪咬死了一百两一担,那他还有什么赚头,他已经平白让朱樉坑了一万两银子,还得罪了李善长,没道理李洪又开始让他白打工,却什么也捞不回来吧。 只不过吕本也不敢得罪李洪,因此只好赔笑一声,而后说道:“李公子,您这是不懂商贾之道,这细盐虽然难得,却真的不值这么些银子,要不您在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就五十两银子一担,您每天给我十担,这已经不是个小数字了……” 李洪又开始发挥演技,眼神发懵的看了一眼吕本说道:“百两银子一担真的很多么?” “多啊,这一百两都够在京师租一套三进的大宅子一年之久了,寻常百姓便是做工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些钱!” 李洪闻言点点头,而后说道:“原来这么麻烦啊,那算了,还不如直接将这制盐的方子卖了算了!” 没错,李洪一开始的打算便是将这制盐的方法卖了,而不是自己制盐卖给都转运盐使司。 李洪拿不准朱元璋是否会答应他公私合营掌控大明盐务的想法,可万一若是答应了呢。 这样一来,他还为何要费劲和都转运盐使司合作? 而同样,若是朱元璋不答应,李洪也不担心这制盐法给了吕本,会让吕本用这制盐法把控盐价。 这个时代又没什么知识产权和专利法的说法,虽然这一点也是李洪想要改变的部分,但是并不急于一时。 李洪到时候大可以从吕本这里挣一笔快钱,而后转而将这制盐法通过李善长上交给朱元璋,到时候大明盐场皆用李洪的制盐法制盐,这吕本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 果不其然,李洪此言一出,吕本的眼睛中的贪婪几乎已经遮掩不住了。 毫无疑问,李洪的制盐法就是一只可以下金蛋的鸡,从李洪这里买金蛋去卖,那里有直接将可以下金蛋的鸡抱在手里妥当。 “李……李公子,那不知道你这制盐法卖价几何啊?” 庞大的利益驱使下,吕本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了。 李洪故作姿态的看了吕本一眼,而后不屑道:“你想买?只怕吕大人你出不起这个价钱啊!” 吕本闻言急忙说道:“出不出得起,李公子您先说一个数字让在下听听才行啊!” “十万两!” 听见这个数字,吕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李洪见状立刻摆出不屑的表情。 “李公子,这十万两实在太多了,不知道能不能便宜一些?” “我都说了你买不起,何必再问呢,降价是决然不可能的,也罢,吕大人公务繁忙,我便也不打扰了!” 李洪依然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而且做出一种起身要走的架势,吕本见状顿时一急。 很粗浅的谈判技巧,但李洪死死的抓住了吕本非常想要这制盐法的心态,因此吕本即便下意识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还是不自觉的中了招。 吕本此时不想让这只金鸡就这么飞走了,顿时心急如焚,脑子也有些冲动的喊道:“李公子且慢,十万两便十万两!” 正文 第35章 换成等价的黄金 李洪闻言顿时停下脚步,嘴角勾起笑意只不过在转回身时便又隐藏起来,装作狐疑的样子问道:“这可是十万两现银,我可不接受什么房契田契的抵押,你当真出得起?” “出得起!” 吕本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十万两白银,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便是吕本,也掏不出来,可他依然说出得起,最大的底气便是身后的家族。 吕家本就是江南的望族,往前追溯,宋时便已然是当地的大户,这么多年的经营,虽远不是富可敌国,却也不可小觑。 只不过那时吕家的财产,又不可能全是他的,他只拥有很少一部分的所有权。 而吕本一生仕途,一开始便在户部为官,一路升迁到都转运盐使司成为都转运使,所待的位置都是有实权的肥缺。 这才让他攒下这大笔身家,可比起十万两这个数字依然是远远不够,因此他便想着能不能和吕家借上一些。 吕家的人又不是傻子,他只需要说明这制盐法的钱途,他不担心家族里的那些人会不松口。 唯一让吕本不爽的大概就是原本可以让他独吞的利益,此时却要分出一大部分给他的家族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总比眼看着机会从手边溜走要好。 “李公子,十万两便十万两,只不过空口无凭,我总要亲眼看看你这制盐法是不是真如你所说,可以轻易制出品质高等的细盐吧。” 吕本见拦住了李洪,急忙又开口说道。 “也好,那你就给我备上铁锅,木柴,盐矿,以及简单的过滤装置即可。” 李洪十分自然的应了下来,而吕本也立刻吩咐手下去准备,不一会便将李洪所需要的东西带了上来。 这一回李洪甚至没有自己动手,只是吩咐着那些差役坐着前期的准备工作,吕本只是皱眉在一旁看着,因为到现在为止,李洪并未有任何其他动作,所作一切不过是在唐朝时就已经被淘汰的煮盐法。 煮盐法所做出来的盐,虽然产量不俗,但品质甚至还比不上现在盐户所用的晒盐法。 而李洪却只是胸有成竹,只是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这里面装的便是天然卤水。 用现在的话说,这东西的主要成分就是氯化镁还有一些其他元素,可以与盐矿中的粗盐发生反应,将盐分提纯。 天然卤水以现在的工业条件自然不可能人工合成,好在这天然卤水矿遍地都是,原材料十分好找。 将竹筒中的天然卤水全部撒入铁锅之中,又是过了一会,那熟悉的洁白晶莹如同雪花一般的盐便再一次出现在了过滤装置之中。 吕本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不可置信的说道:“竟然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李洪微笑,心里却是在想着他若是把化学方程式扔你脸上,看你还说不说这东西简单。 那吕本贪婪的看了李洪手中竹筒一眼,恬不知耻的问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小官真以为这是神技,就是不知道李公子到底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为何会有这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李洪却是冷笑一声说道:“吕大人莫不是将我当三岁稚童,想要知道也不难,十万两现银,这制盐法自然双手奉上。” 被点破了心思的吕本也不尴尬,急忙说道:“李公子放心,你且先将这东西到底是为何物告知本官,本官这就去筹措银子!” 李洪依然是冷眼看他,而后作势欲走,吕本这才憨笑一声说道:“也罢,李公子既然信不过在下,那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不过十万两终归不是个小数字,李公子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要等多久?” 吕本思虑一番后,用手比出一个三的手势,言道:“三个月之内,小官立刻将银子送到府上!” “不可能,最多三天!” 李洪断然拒绝,开什么玩笑,他本就是想挣一笔块钱,三个月,只怕黄花菜的都要凉了。 更何况,若是朱元璋真要是应下了李洪的要求,那他这都转运盐使司还存不存在那都是两说,到时候吕本即便是再傻,也不可能乖乖花这么多钱买一个已经对他无用的东西。 吕本见状立刻露出难色,急忙说道:“李公子,这十万两现银,真不是谁随便就能拿的出来的啊。” 李洪也适时的装成犹豫之色,许久之后才问道:“那你现在能拿出多少?” “三天时间,我最多能筹出五万两!” 吕本没有骗李洪,他刚刚被朱樉坑走一万两的银子,若不归家取钱,他最多便也只能拿出这些,而这还需要先将手中田契和房契之类的处理一番才行。 李洪见状顿时皱眉,装模作样了许久之后才说道:“五万两么,也罢,我便权当是订金了,只不过三个月后这剩下的五万两银子可是一分都不能少!” “李公子高义!” 吕本闻言顿时欢天喜地,笑着捧了李洪一句。 而李洪则是高呼一声:“拿纸笔过来!” 不多时便立刻有人奉上笔墨纸砚,李洪先是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份契约,为表诚意,还先按上了手印,吕本见状更是欣喜,无疑有他,同样照做。 李洪则由从怀中掏出一张写着如何用天然卤水制盐的纸,这上面货真价值的记载了如何寻找天然卤水矿,以及稀释和配比的方式,李洪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来阴吕本。 而吕本见状急忙想要打开观看,却被李洪一把按住。 “吕大人,这契约虽然签了,这制盐法也写在这纸上,可我的订金可还没看到呢!” 眼看最终的收获就在眼前,吕本也是越发兴奋和急躁,急忙命人去处理他的财产换成银子拿过来。 只不过李洪却复又说了一句:“银子太多扎眼,还是换成等价的黄金吧!” 这时候吕本的脸色又是一黑,大明金银兑比一向是随市场浮动,他若是突然大量兑换黄金,黄金短时间内高涨,李洪又要等价的黄金,这一下,他说不得又要多耗费个几千两银子。 只不过眼看着东西就要到手,吕本也不好临门一脚的时候翻脸,只好阴沉着脸让手下招办,而后还得强撑着陪李洪说笑。 正文 第36章 做梦都能笑醒 钱庄或是票号之类的机构大约在明朝中叶的时候才会遍地开花,但实际上类似的存在自宋时便已经存在,最开始多为当铺或是赌坊兼营这种换钱的服务。 而江南自古以来便是富庶之地,更何况这里乃是京师,吕本的这点家财,让李洪只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已经换好。 明朝缺银,因此银子的实际价值非常高,和黄金换比大约有一比八的汇率,只不过等到晚明,大量白银通过走私汇入大大明,那时候的汇率差不多能够到达一比二十。 五万两白银,换算成黄金大约有六千多两,明制一斤等于十六两,这六千多两黄金那就是足足三百九十斤。 吕本的手下是推着一辆沉重的木车送来的,车上放着两个庞大的木箱,李洪轻轻打开,看着满眼的金色,即便是李洪都忍不住有些激动。 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后世,近四百斤的黄金那都是一笔巨款,活了两辈子的李洪也没有见过这么一大笔钱。 只不过吕本还在一旁,李洪也不好太过激动,因此不得不强行压抑住心中想要狂笑的冲动,随意的又将木箱合上,对着吕本说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便也不打扰吕大人了,只是吕大人还是尽快将剩下的银子送到我府上才是!” “应该的,应该的,李公子还请放心。” 吕本看着那两大箱金子,同样是心疼无比,这可都是他的血汗钱啊,只不过想一想怀中的制盐秘方,随即便又欣慰了起来。 “这东西太沉了,我门口借个差役帮忙推回去,吕大人应该不介意吧!” “定然不介意,李公子慢走。” 吕本一路送着李洪来到门口,随意指了一名差役道:“赵武,过来,帮着李公子将这车推到他府上,路上可不许出半点差池,否则小心本官要了你的小命!” 被点到名字的差役立刻满脸堆笑的凑了上来,急忙说着:“小人明白,还请大人放心。” 李洪看的也是一乐,这位赵武正是刚刚在门口和他交谈的那位差役。 “吕大人,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某还有些要事,就不麻烦吕大人了!” 辞别了吕本,身后赵武奋力的推车那价值惊人的木车,李洪泰然自若的从都转运盐使司离去,而门口的吕本则又摸了摸怀中的制盐法,眼神憧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富可敌国的未来…… …… “李公子,这车上这么沉,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你猜?” 和吕本虚与委蛇这么久,总算是有些收获,因此李洪不由得心情大好,甚至还有心思和人打趣。 “这么重,总不能是银子吧?”赵武胡乱的猜测着,四百斤的重物,即便是有木车借力,推起来也不容易,好在赵武身材魁梧,也确实有把子力气。 李洪微微一笑,并未回答,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四百斤黄金,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歹意,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赵武怀里,笑道:“今儿麻烦你了,推着车跟我走一趟,等到家了,另有重谢!” “谢李公子赏!” 那碎银子不少,少说五六两,都顶他两三年的俸禄了,赵武自然喜笑颜开,推起车来自然是更加卖力了。 李洪先是领着赵武去了一趟坊市,买了一套空酒坛和几个木桶,又和匠人定制了一套工具需要三日后来取,再然后便朝着秦淮河的方向走去。 李洪所采买的这些东西十分明显,他想要制酒。 改变大明不仅仅只是几句话的事情,而是要全方位的改变和革新,而制酒产业则是李洪深思熟虑所想出来的突破口。 纺织机什么的李洪不是造不出来,而是觉得对于现阶段的大明来说,似乎制酒业更加适合。 纺织业毫无疑问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而偏偏此时的大明还处于农业社会阶段,许多地方的百姓就连吃饱都成困难,若是李洪发展纺织业,大量的财富必然会吸引诸多农户变为匠户。 此举虽然可以带来资本主义萌芽以及培养大量的工人阶级,可同样也会导致农业劳动人口大降,到时候可就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了。 因此,李洪打算等将红薯大面积的推广,确保粮食产量足够养活更多人口,才会通过劳动密集型的产业解放这批过剩的农业劳动力。 而酿酒就不同了,酿酒工人并不需要大量的人口,而且李洪还对酿酒的方式作出了一些改良。 最重要的是,李洪打算做的是蒸馏酒而非现在大明流传最广的发酵酒,这相当于一场产业升级,既可以帮助李洪推广一些化学知识,而且还能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 若是有朝一日能酿出来纯度足够高的酒精,李洪只怕做梦都能笑醒。 只不过李洪虽然掌握超前的蒸馏技术,但对于酿酒这东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大明人又不是某熊,喝酒只看度数,对于口味同样有着要求,因此李洪便打上了自己曾经在富乐院喝过的那秋露白的主意。 他不懂酒,但是朱标说秋露白不错,且富乐院还敢卖的那么贵,想来应该是符合现在大明人的品味的。 等李洪来到富乐院时,此时还是白天,尚不是寻花问柳的好时机,但富乐院却已然开门营业。 毕竟富乐院又不是一个单纯的青楼,而是归教坊司管理的官营机构,而教坊司还有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职能,因此此时不少单纯只是为了听曲的客人在此。 而这段时间同样也是教坊司不少清倌人们难得的休闲时光,三五成群,莺莺燕燕的走在秦淮河边,引得无数人侧目,可以说这也算是秦淮一景。 赵武一个差役,找个暗娼都要考虑个好几天,根本没来过秦淮河这种销金窟一般的地方,那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看的眼睛都要直了。 秦淮河不比其他地方,喜欢来这里的大约有两种人,一种是家产丰厚来这里找乐子的达官显贵,还有一种是附庸风雅的风流才子。 而这两种人皆都和寻常百姓不同,不但不会惧怕赵武身上的差服,甚至还有些厌恶,不屑的眼神几乎都已经写在了脸上,对着赵武以及赵武身边的李洪指指点点的。 正文 第37章 市侩的商人 只不过赵武却全然不在乎这些,只是吞咽一下口水,将眼神努力的从一旁一位腰肢纤细的女子身上挪开。 “李公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做事!” 李洪淡淡的回应了一句,随后便迈步走进了富乐院,只是推着车的赵武往里走的时候,顿时有小厮皱着眉上前,十分不客气的呵斥道:“那里来的奴才,赶紧滚出去,别脏了这里大人物的眼!” 差役虽说可以凭借职务便利压榨百姓作威作福,可实际上还是属于贱籍。 封建社会为了维护统治,对于户籍的把控极严,且将户籍分成了五等。 第一等便是贵籍,一般以世家大族为籍,第二等是良籍,便是普通的老百姓,第三等则是匠籍,多是做工之人,且商人也同属于这个户籍,那怕你家财万贯,可在从户籍来看,甚至都算不上是良籍。 第四等则是奴籍,大多数的情况便是签了卖身契,便自动成为奴籍,即便是有后代,也同样自动成为奴籍,若想更改,只有让主家出钱去衙门里更改。 而贱籍自然是第五等,属贱籍之人被叫做堕民,其社会地位很低,子孙后代不得参加科举。 依照统治者的想法,自然是社会阶级越发稳定,对他的统治自然是更有力,因此便规定各级别的户籍之间不得随意更改,最好是。你生在匠户之家,这辈子便只能是匠户。 差役、伶人等贱籍同样如此,贱籍世袭,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很少有良民会落户贱籍。 这种情况已经不知存续了多久,很少有人会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即便是被那小厮瞧不起的赵武同样如此,朝着李洪投向求助的目光。 “看什么看,赶紧滚出去,再不滚我可喊人了!” 差役虽属贱籍,但手中多少有点小权利,寻常百姓即便是良人见了也怕,可富乐院的这些小厮们可不在乎,在这种地方,再大的官他们都见过,更何况差役连个吏都不是呢。 “他是我带来的,让他跟我进去吧!” 李洪皱眉,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这户籍制度的不妥,说句不好听的。这不就是印度的种姓制度的变种么,虽然远没有到印度那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却依然让李洪有些不喜。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洪又不是赵武,那小厮自然不敢跟李洪这么说话,而是一个身上带着浓浓酒气的老头,想必是这里的客人,不知何时走到门口对着李洪呵斥道。 那老头面容清瘦,身上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儒袍,上面还沾染了不少酒渍,甚至还有几点疑似呕吐物的斑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邋遢。 李洪眉头皱的更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天生和富乐院犯冲,每一次来这里都要有惹一肚子气。 正想要发作,却不料那刚刚还对赵武横眉冷对的小厮突然调转了枪头对着那醉酒老头骂道:“好你个罗老头,管事让在这里住下,每天还管你一顿酒菜,你还不好好感谢,竟然还敢骂客人,不想干了是不是!” 那醉酒的老头也不知是不是被骂了一顿酒醒了大半,睁开朦胧的醉眼,突然大笑两声打了个哈哈,扶着一旁的墙壁,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继续睡了下去。 李洪看的莫名其妙,还是那小厮上前堆笑着说道:“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那罗老头这几天给我们富乐院写了个剧本,咱们管事心善,看不得那老头没地方住,便收留他住了几日,谁知道这一住还坏了事,天天喝酒闹事,公子您贵人大量,也别跟这穷酸文人计较!” 小厮口中的剧本,便是元杂剧的本子,经过西厢记,牡丹亭等名本的影响,此时的杂剧已经十分盛行,这教坊司除了唱曲以外,偶尔也会演一出杂剧。 李洪闻言,又好奇的多看了那老头一眼,而后便也没放在心上,而是皱眉对那小厮说道:“那人是我带来的,可能放他进来?” 小厮的脸上顿时一片为难之色,毕竟富乐院为何能成为整条秦淮河的风尘行业龙头,靠的不就是一个逼格,所以才能吸引这些达官显贵过来附庸风雅。 可若是连差役这样的贱籍都能随便进入,很难保不会有客人对此有意见,那怕只是一个客人,他一个小厮也担当不起。 正为难之时,突然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可是李公子当面,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小厮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也惊讶的喊了一声:“管事?” 李洪看向来人,正是那**迫花魁柳清薇陪客秦王朱樉的那个中年男人。 “你认识我?”李洪不解的问道。 那管事同样满脸堆笑,急忙恭敬的对着李洪拱手言道:“李公子大名,这两日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那一日李洪与朱樉起冲突,管事曾对李洪言明朱樉身份,可李洪却全然不将朱樉放在眼里,那管事便知道李洪身份不简单。 做这行的,别的不说,消息自然是足够灵通的,更何况那日之后这管事便留了个心眼,主动打探李洪身份,直到昨日炮轰都转运盐使司衙门以及一首石灰吟,这才让那管事知道了李洪竟然是李善长的儿子。 此时这管事的态度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用出了比上一次面对朱樉还要殷勤的态度。 “李公子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我这小地方柴门有庆,蓬荜生辉,来人,给李公子带去厢房!” 教坊司的管事也算是个官,从九品,虽然不高却也是脱了白身。 可这管事身上不但没有半点文人风骨或是官僚之气,反而更像是一个市侩的商人。 对此,李洪倒是没什么意见,比起和这种商人打交道,他反而更不喜欢那些喜欢装腔拿调的大儒。 若是宋濂那种一心钻研学问,且知行合一的真正的大儒倒是还好些,最不喜欢的是那种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肚子里全是坏水的所谓君子。 “不必了,我这次来正好有事要与管事你相商,既然你来了,我便也不进去了。” 正文 第38章 有人跳河了! 那管事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不知道李公子是有何要事?” 而后还不等李洪回答,却又对着李洪会心一笑说道:“李公子可是相见咱家的柳姑娘,可真是不巧,清微那丫头出去有一阵了,想来过一会才能回来,李公子何不进厢房等候一番?” 顿了顿后又道:“李公子您放心,那日英雄救美,柳姑娘一颗心早就栓到您身上了,今日定能一亲芳泽……” 李洪有些无语,他当然还记得那位有点小心机的柳清薇,只不过这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怎么到这管事口中李洪反而成了个色中饿鬼。 尤其是看那管事还想再说,李洪急忙打断道:“不用了,我此成前来专门寻你!” “寻我?” 那管事一愣,随即突然脸色变得难看和惶恐了起来。 这一下,李洪直接发火了,咬着牙说道:“我想跟管事你买一样东西!” 此言一出,那管事的脸色才恢复正常,尴尬的笑了笑后说道:“不知道李公子看上什么了,虽然按理说咱这店里的东西虽说都是公家的,但李公子若是想要,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想跟你买秋露白的酒曲!” 若作酒醴,尔惟曲蘖,酒曲,可谓是一坛酒的灵魂,用现代化的理解来说,这酒曲便是一种生物酶,一堆微生物的聚集体,而不同的微生物会导致酒水呈现不同的口味。 李洪可没心思自己去费心配置新的酒曲,有现成的不用,费那心思干什么。 李洪原本以为这管事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便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却未想到,还不等李洪说出自己能给出的价钱,那管事便已然断口拒绝的说道。 “李公子,莫要再言,这秋露白乃是富乐院安身立命的本钱,您若是喜欢和这秋露白,以后我们富乐院每天都给您府上送上两坛,至于这买酒曲的话,还请万万莫要再提起!” “管事,这是为何?” 李洪十分不解,即便是这管事不顾及他李洪是李善长儿子的身份,总也不至于连个谈价钱的余地都没有吧。 那管事叹了口气,而后还煞有其事的左右看了看,随即在李洪耳边低声说道:“富乐院名义上虽然归咱们教坊司管着,可实际上大半的收益可都是要给别人的。” 李洪皱眉,他听得出这管事语气中的不安,这不由得让他起疑,要知道即便是面对他李洪或是秦王朱樉,这管事的态度虽然谄媚,却也不至于如此。 这天下间到底何人,连个名字都不能说。 “能否请管事明示?” 李洪同样低声问询,同时手中一大锭银子递了过去,这银子可不是什么散碎银两,一大锭足额五十两的官银,不算还放在车上的那两箱黄金的话,这算得上是李洪的全部身家了。 而那管事犹豫了一番之后,将李洪的银子推了回去,但还是在李洪耳边轻声说道:“那人姓马,言尽于此,这秋露白的酒曲我断然是不敢卖于公子,还请李公子见谅!” 说罢,甚至不敢在此处多待,便急匆匆的离去,只留下李洪站在那里皱眉不语。 其实这大明姓马的贵人就那么一个,因此李洪很自然的便猜到了那管事所说的是谁。 一开始李洪还有些错愕,毕竟这貌似和他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并不一样,可随即却又想到如此一来好像是更加合理。 当今皇后马氏,曾经乃是富商之女,而后被起义军首领郭子兴收养,最终结识朱元璋,嫁做人妇。 朱元璋登基后,马氏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母仪天下的马皇后,史书上对她的评价很高,但除了能将东宫治理良好,最让马皇后受人称赞的无非便是马氏拒绝了朱元璋对外戚的封赏。 可朱元璋却又是个念旧情的,曾经童年的玩伴跟他一起起义,没有丝毫功劳还能封一个爵位呢,更何况是马皇后的亲人。 而既然马皇后又主动提出拒绝封赏,那朱元璋索性便不赏官和爵位,而是给出一份不小的产业,保外戚一世荣华富贵却是不难。 这样一来,既给马皇后留了一份贤名,又不至于让手下人寒心,同时还能免除了未来外戚干权作乱的可能性,可谓是一石三鸟。 这样也能理解这位管事为何如此讳莫如深,因此此时本就关系到皇室的名声,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居然要靠风尘女子来赚钱去养外戚,怎么说也不好听。 同样,李洪可以不怕朱樉,但对于马皇后可以在朱元璋耳边吹耳旁风的女人,他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反正这京师又不是只有秋露白一种名酒,买不到秋露白的酒曲,李洪大可以打别的名酒的主意。 只不过白跑了一趟,李洪还是略微有些烦闷,挥挥手示意赵武离去,只是就在这时,刚刚那奇怪的醉酒老人突然大笑了一声,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只是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梦话。 李洪只是下意识的听了一耳朵,却听见那老头好像是在念一首诗。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李洪听着微微一笑,只觉得这老头还挺有趣,喝醉了说梦话竟然还在背诗,怕不又是个范进之类的人,读书读傻了。 洪武三年重开科举,不知多少读书人搬到了江南之地,李洪想来这老头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家境贫寒,不得不依靠给青楼写元杂剧的本子换取在这里的花销。 李洪没有成功搞到秋露白的酒曲,虽说还有其他的替代品,可终归是心情有些烦闷,也没了其他的兴致,便直接朝着家中方向走去。 赵武自然依旧跟在李洪身后,眼神依然时不时的往秦淮河边的姑娘们身上飘去。 此时快到傍晚,来秦淮河附近的人开始多了起来,画舫花船上的灯笼已经点起,秦淮风情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可惜李洪没有心情去欣赏,闷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却突然发现前方一处地方聚集了好大一群人。 “跳河了,有人跳河了!” “在那?快让我看看?” “哎哎,别挡着我啊,我也要看,谁跳河了啊?” 正文 第39章 有鬼 赵武看个稀奇,挑着高往下瞅了瞅,而后对着李洪说道:“李公子,前面好像有个女人跳河了。” “我不瞎也不聋。” 李洪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身体却十分诚实的走到了人群之中。 看热闹可以说是人类的天性,即便是李洪也无法免俗。 走到近前,发现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空地上只留下一双小巧而精致的绣花鞋,以及一把古琴上面还摆放着一一张纸笺。 有好事者抢着把那纸笺抢了过来,对着上面一字一句的念道:“要留清白在人间!” 李洪闻言也是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有人跳河自尽还能和自己的诗扯上干系。 急忙朝着河中看去,除了原本平静的河边上泛起一阵阵涟漪,却并无人影飘浮。 毕竟是人命关天,河边不少艄公主动划着船过去打捞却无半点收获,而岸上看热闹的人同样也是唏嘘不已。 “哎呦,我刚刚看河边那姑娘抱着这把琴站了半天,谁知道她是要跳河啊!” “就是,我也看到了,那姑娘虽然蒙着面,那身段还怪好看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一看就没去过富乐院,这琴一看就是富乐院的制式,上面还刻着字呢,想来是那富乐院那位清倌人想不开这才跳河自尽吧!” “哎,那这位女子倒也是位贞洁烈女,倒也配得上‘要留清白在人间’这几个字。” 周围的看客们三言两语,便让李洪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青楼女子想不开所以跳河自尽了,听起来有些残酷,可在这个时代却又好像稀松平常。 而李洪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虽然不说此事与他有多大的干系,可难免瞎想自己抄的诗是不是成了压倒这位跳河自尽的女人最后一根稻草。 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便带着赵武离去。 这一回路上再未发生其他的事,安稳的倒了李洪的农庄,李洪又给赵武赏了一块碎银子,命赵武将那装满金子的木箱搬到李洪的小院后便让他离去了。 待得李洪进屋后,却发现朱标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东西,走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竟是在临摹李洪所写的启功体,李洪看了两眼,因兴致不高,也没多说什么,正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却又被朱标叫住。 “今日两人来找过你。” “嗯?” 朱标写完最后一字,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字体之后,方才开口说道:“早上的时候四爷来过,未寻见你,便留言明日要你一定等着他。” “我晓得了。” 李洪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朱标这才察觉到李洪的状态好像不对劲,急忙问道:“李兄弟,今日可是有何变故,为何这般颓靡。” 李洪将刚刚在秦淮河边看到之事说于朱标听,朱标闻言后却是与李洪全然不同的反应。 “此女子可为贞洁放弃生命,乃典范也,只可惜出身青楼,却是不好给她立一个贞洁牌坊。” 李洪无语,但也知道这大概是这个时代的人正常的反应,也懒得和朱标争辩,只是问道:“你刚刚说除了四爷外还有一人来寻我,是何人?” 朱标突然一笑,从桌案上拿起了柳清薇留下的那张绣帕交到李洪手中调笑道:“李兄弟才学斐然,便是那位花魁姑娘也是对你一见倾心。” “那位柳姑娘想着那一日未曾弹曲给李兄弟你听见,今日便特意过来一趟,想弹奏给你听,只可惜李兄弟你今日不在,便留下了这张绣帕。” “哈哈,李兄弟,这可是一段风流佳话,才子配佳人,花魁争相见,宋时柳三变也不过如此罢。” 朱标乐得开心,而李洪却看着绣帕上绣着的自己的石灰吟出了神。 许久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那位柳姑娘来时,是不是抱了一把古琴?” “李兄弟果真是料事如神……” 话说了一半,朱标也意识到了什么,笑容收敛回去,而是有些惊恐的问道:“李兄弟该不是说……” “那位跳河的女子,正是柳姑娘吧!” 李洪沉默不语,可心里却已经认定事实大概便是如此,那留下的古琴上写有富乐院的字样,纸笺上同样写着石灰吟中的诗句。 就连那双绣花鞋,看起来十分精致,绝不是一般清倌人所有,大抵便是柳清薇身为花魁,才有这种服饰。 而柳清薇跳河的原因似乎十分简单,无非便是李洪那一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朱樉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 说起来李洪和柳清薇只是远远的见过一面,甚至连这女子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楚,可李洪还是有些难受。 辞别朱标,李洪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直到深夜。 李洪索性起身点上油灯,再次来到书案前,想着做些别的事情换一换心情。 只是这时,恰好房门轻轻敲响,李洪还以为是朱标也未曾睡下,甚至都没有问是谁便将房门打开。 可随即便震惊的看见一浑身是水的光脚女子,就这么站在自家门前。 还不等李洪问这女子是谁,那女人下一句话瞬间令李洪毛骨悚然。 “小女子柳清薇,见过恩公!” 李洪看着眼前的女子,光着一双洁白如同羊脂一般的小脚。浑身衣衫被水打湿,贴在身体上,将整个身形的曲线勾勒出来,配合上绝美娇俏的容颜,好一个出水芙蓉的景象。 可是李洪此时心里却升不起半点欣赏的心思,反而是万般惊恐。 刚刚他还已经推定今日在秦淮河边跳河自尽的女人便是柳清薇,这才刚到晚上,这柳清薇便浑身湿透的出现在自己门前,很难不让李洪想歪。 而且想一想甚至还觉得合乎情理,就连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这个世界有鬼的话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阵阵凉气,从脚底板涌入心间,尤其是那柳清薇脚下流淌的水迹蔓延到李洪脚边的时候,李洪甚至十分丢脸的尖叫了一声。 “大姐,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想报仇,我给你指路,你没道理缠上我啊……” 正文 第40章 当个妾室也行 听着李洪颤抖的话语,柳清薇一愣,再看看李洪那恐怖的神情,聪明如柳清薇顺便明白李洪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刚想要解释,又见隔壁房间也光亮了起来,朱标的声音传出:“李兄弟,何人在说话?” 李洪心中一喜,更想要开口,却突然感觉阵阵香气袭来,抬眼一看却见柳清薇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纤纤玉手朝着自己面门伸了过来。 这女鬼要掐死我,吾命休矣! 这是李洪瞬间的想法,可紧接着带着湿气和温度的手触碰到他嘴唇上时,让他愣住了。 柳清薇整个人贴了上来,李洪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湿透衣衫下的柔软娇躯。 “李兄弟?” 许久没得到答复,朱标又疑惑的问了一声,还有下地的声音,李洪低头看见柳清薇那哀求的眼神,缓缓开口说道:“无事,梦中有感,作诗一首,王兄先睡吧,明日再谈!” 朱标回了一声‘好’而后房间的灯再一次灭了下去。 而李洪则再一次朝着怀中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柳清薇,还是有些怀疑的问道:“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人还是鬼,恩公现在还不知么?” 柳清薇轻柔且羞涩的声音响起,而李洪此时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未免有些不雅。 急忙后退了两步,而骤然离开李洪怀抱的柳清薇,眼神中却是闪过一丝失落。 “你且先说这是何意?”李洪冷声指着柳清薇脚下水迹质问道。 一个女子,大半夜的浑身湿透跑来敲李洪的房门,怎么看都不太正常,李洪自然心生警惕。 “请恩公救我!” 噗通一声,柳清薇突然跪倒在了李洪的面前,一双犹如小鹿般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瞬间噙满泪水,配合上那精致到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的五官,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悯。 只不过李洪却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依旧皱眉质问道:“此话怎讲,先把话说明白再说!” 柳清薇依然跪在地上,娇柔的抹着眼泪,只可惜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却碰上了铁石心肠的李洪,不可奈何之下方才开口说道:“恩公,你那一日点醒了我,秦王绝不会就此罢休,我若想得清白,便只得出此下策!” “所以你才跳河自尽?” 柳清薇点头不语,而李洪却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只怕自尽是假,假死脱身才是你打的主意吧!” “原本我还在好奇,秦淮河水一向平稳,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湍急的暗流,一个柔弱女子跳河自尽,不说浮上水面,但至少也要挣扎片刻,绝不会人跳下去了,便立刻再也寻不到,就连船工都打捞不到半点踪迹!” “观你模样,怕不是跳下河后便一直在水中潜着,而后趁着月色一路游到我这里的吧,柳姑娘,好水性啊!” “当着秦淮河这么多百姓的面,跳河自尽,还顺便留下的了证明身份的古琴,这便是明摆着告诉教坊司你已经死在了河里,莫要再寻,柳姑娘,好计谋啊!” 李洪接连夸了两句,语气中嘲弄意味十足,但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敬佩。 别说是在这个时代,便是放在后世,又有几名女子能做到这般。 不说是想出一条假死脱身的好计谋,单单是从秦淮河一路在水中游到这里的毅力和胆色便已然可以称一句奇女子。 柳清薇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中的泪水却是突然消失,面色也恢复平静。 这份情绪的转换更是让李洪大吃一惊,只觉得自己竟然还低估了眼前这女子。 “恩公不必嘲弄,奴家也不过是为了求一个清白之躯,只是奴家还有一事不明,能否请恩公解惑?” 李洪淡淡的道了一句:“问吧,问完你便赶紧走。” 柳清薇却是轻笑了一声,此时她依然是跪在地上,也没起来,而是就这么轻轻的往地上一杵,顺势半躺在了李洪的地板上,摆出了一个任何男人看了都要咽口水的慵懒姿态。 “恩公可是嫌奴家生的不好看,入不得恩公您的眼?” “不必妄自菲薄,我生平所见之人,你之容貌当属第一。” 柳清薇却又是娇媚的笑了一下,只是笑容中却多了几分苦涩和自嘲,而后问道:“那既然如此,恩公想必是嫌弃我是风尘女子,不是良人?” 李洪则十分认真的说道:“你出身如何与我何干,在我眼中你是公侯之女,还是风尘女子,都无任何区别。” “那恩公你为何如此待我?” 柳清薇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也不再故意做那撩人的姿态,站起身,颇有些委屈的问道。 二人这是第二次见面,但实则第一次在富乐院之时,柳清薇便对李洪抄来的那首菩萨蛮起了兴趣,更何况那一日李洪的出现还十分霸气的替柳清薇挡下了秦王朱樉。 自然而然的,柳清薇对李洪肯定心有好感。 说不上是一见钟情,但却对李洪并不反感,甚至有些仰慕。 柳清薇一生坎坷,童年时尚且还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可随即便突遭变故,父母惨死,自己则被送进教坊司,成了富乐院的花魁。 一个千金小姐沦落风尘,这般落差,常人根本无法接受,柳清薇同样如此,却依然凭借着异于常人的心性活了下来。 原本柳清薇对于自己未来的猜想,便是寻一个不讨厌的人,替自己赎身,嫁做人妇,至于更多,却是连奢望都不敢强求。 这已经是柳清薇所能想到自己未来最好的结局,即便柳清薇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却也不能超出时代的桎梏。 而李洪的出现,便让柳清薇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委身的人选,甚至于觉得,若是李洪出身高贵,看不上她是风尘女子,即便是当个妾室也行。 原本依照柳清薇所想,当时的李洪既然愿意为她出头,明知朱樉身份,依然如此,那必然也是沉浸于她的美色,至少也不会对她心生厌恶。 聪明如柳清薇,深刻知道美貌便是她最大的武器和资本,当时便想着李洪当时若是真的上楼单独听她弹曲,她便略施手段,让李洪对她倾心,也算是给自己找一个足以遮风避雨的靠山。 正文 第41章 最珍贵的东西 可柳清薇却未想到,李洪竟然根本连见都没想要见她一面,更别说是上楼听曲,半点让柳清薇施展魅力的机会都没有。 而最后留给柳清薇的一句话,虽看似是提醒柳清薇朱樉不会善罢甘休,却语气中的冷淡,溢于言表,甚至于,柳清薇还从中似乎听到了一丝厌恶之情。 那是柳清薇第一次对自己的样貌没了信心,往常的男人,那怕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要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可李洪非但没被自己迷倒,竟然还对她恶语相向,这让柳清薇生出了一丝挫败感。 却不知李洪的厌恶并非是因看不上柳清薇样貌,或是瞧不起柳清薇的身份,只是单纯不喜欢柳清薇将自己拖进麻烦之中。 而今日这第二次见面,柳清薇心中的挫败感已经转换为了委屈,尤其是听到李洪亲口说出并非觉得柳清薇不美,或是在乎柳清薇出身教坊司之后,更是如此。 “那恩公你为何如此待我?”也正是这种委屈,让柳清薇略微有些失去了理智,直白的问道。 “我如何待你了?”李洪不解。 “恩公既然不觉得我丑陋,又不嫌弃我的出身,为何一直对我如此冷淡生疏!” 听着柳清薇的话,李洪突然气笑了,随即反问道:“难道你生的漂亮,我便要主动凑过去巴结你么?” 柳清薇突然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是啊,她二人本就没什么瓜葛,这一切也不过是她的自相情愿,李洪根本没有帮助她的义务。 想通这一点,柳清薇突然苦笑了一声,虽深陷风尘,但因美貌,因聪慧,因随便弹奏一曲便有无数男人追捧,这让她依然自命不凡。 可此刻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与那些之前看不上的同样沦落风尘中的女子根本没有二样,都不过是仰仗男人苟活的苦命人。 想通了什么东西,却又有更多的东西想不通,柳清薇的脑子此时已是一团乱麻。 深深的看了眼前李洪一眼,似乎想将李洪的样貌刻在心里一般,随红恭敬的施了一个万福礼,平静道:“多谢恩公点醒,时候也不早了,公子便早些休息吧,小女子也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李洪倒是眉头一挑,他不清楚柳清薇的心态变化,只是觉得对方这回不卑不亢的平静态度倒是比刚刚故作姿态的撩人语气更让他舒服。 摇摇头,便也不想再多想,柳清薇既然已经凭借假死脱身,也算是一件好事,而且李洪也不担心柳清薇未来活不下去,这女人聪明的可怕,李洪已经算是领教过了。 只是正想要关上房门,却又听外面‘噗通’一声,李洪抬眼望去,却见刚刚走出李洪房门的柳清薇身子一歪竟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洪心中又是冷笑了一声,觉得柳清薇无非便是美人计不起效果,转而用上了苦肉计。 忍不住嘲讽道:“柳姑娘,不必再做贱自己了,你是个聪明人,无需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京师里多的是达官显贵,若只是想找个靠山或是良配,凭姑娘姿色简直轻而易举!” 说完之后李洪又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却发现地上身影无半点祈福,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柳姑娘,我这可便关上门了,再有一会天亮了有人发现了姑娘你,说不得你这好不容易假死脱身的戏码就演砸了!” 说完之后,又等了一会,发现柳清薇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时,李洪终于是走了过去。 轻轻摇晃了一下柳清薇的肩膀,却无半点反应,下意识的朝着柳清薇额头的方向探去,又突然发现犹如烙铁一般滚烫。 秦淮河距离李洪此处要是走水路的话,少说也有七八里,精通水性的壮汉都不一定能成功的游过来,更何况柳清薇一个弱女子。 筋疲力尽的在水中泡了这么一夜,柳清薇的身体早就到了极限,如今又被夜风这么一吹,竟然就这么昏死了过去,更是发起了高烧。 这柳清薇额头上的温度,即便是李洪都觉得吃惊,再也顾不上这许多,只得将柳清薇抱进了房中,放在自己的床上,而后就犯了难。 别说这深更半夜的找不找得到郎中,就算是找得到,李洪觉得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想要治好这样的高烧恐怕也绝无可能。 看着床上柳清薇那犹如一张白纸一样煞白的小脸,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到只是自顾自的嘟囔道:“你也就是碰上了我,否则这世上再无第二人能救了你的性命了,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命是不是真的这么硬了!” 柳清薇的高烧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药石难医的程度,若是不管不顾,柳清薇即便能留得命在,也非要烧傻了不可。 因此李洪就算是想救,也无法去找郎中,只能使用一些危险的手段。 一向十分惜命的李洪,对于这个医疗条件不佳的世界早就做了许多准备,只不过因为十分注重锻炼,这些手段倒是尚且还未用上。 李洪从书柜里掏出一个密封的瓷瓶,以及一个自制的针筒,针筒其实很好做,只是这瓷瓶中装着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李洪研制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费尽辛苦的弄出这么一小瓶。 而这瓶子里装着的也不是别的,正是青霉素! 青霉素,作为后世现代医学史上最伟大的一样发现,可实际上很早就存在于中华文明中。 唐朝时,便有记载,长安城的裁缝会把长有绿毛的糨糊涂在被剪刀划破的手指上来帮助伤口愈合。 虽然那时的人并不知道,那些长有绿毛的糨糊其实是含有青霉素的作用,但这也代表着,在这个时代,李洪同样可以制作青霉素。 而这一瓷瓶,便是李洪这两年的全部收获,好在如今抗生素并没有被滥用,只需要很少的计量便足够。 用自制的针管给柳清薇注射了稀释过的青霉素,再之后李洪便也没有办法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纯看柳清薇自己的命了。 青霉素又不是万能药,有退烧的效果却仅针对细菌性感染导致的发烧,若是病毒性的,那就不好使了。 第二便是李洪又没有条件来给柳清薇做一个皮试,因此他也不知道柳清薇会不会对青霉素过敏。 正文 第42章 科举! 只不过李洪在一旁守了一会,见柳清薇的呼吸依旧平稳,才算是放下了心。 若是柳清薇没死在高烧,反而是因青霉素过敏而致死,那乐子可就大了。 柳清薇躺在李洪的床上,李洪看着她惨白的小脸,而后陷入了沉思。 不愿与她有太多瓜葛,是因为这女人太聪明,而李洪怕麻烦,现在救她,是因为无法见死不救。 只是再之后的问题,李洪就考虑不到了。 只不过柳清薇这位奇女子的出现,倒是让李洪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走到书桌前,铺开纸币,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大字。 邸报! 之前李洪觉得想要改变大明,十分自然的便打算从物质条件开始,可如今看来,解放思想似乎也是改变大明的一条路。 历史上的工业革命的前提实则是启蒙运动,启蒙运动推翻了封建和宗教的权威性,建立了朴素的科学观念,所以才导致物理学、工程学的理论都获得了较大的发展,这才引发了工业革命。 而在启蒙运动之前,同样有一次解放西方人思想桎梏的运动,那便是文艺复兴,二者同样是反封建,反宗教的解放人类思想的运动,只不过发生时间不同,侧重点也不同。 如今十四世纪中期,大明初立,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已经开始渐渐兴起,而李洪倒不是想照着西方的路在大明重新走一遍。 只因为类似文艺复兴的运动,早在两千年前便已经在这片土地的上发生过了,那就是诸子百家。 文艺复兴突破了宗教的限制,那些人文学者们着复兴古罗马、希腊文化的旗号进行的以人权反神权,以科学反蒙昧的思想运动。 而诸子百家同样导致了春秋战国时的氏族社会解体,理性主义高涨,文学艺术相继从祭神礼制中解放出来,不再作为宗教政治的记事、祭神等文献,而开始关注人本身。 二者都对当时的文化、艺术、制度、经济等领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当时的诸子百家若是继续争鸣下去,没有人能想到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可直到儒家这个最适合封建统治的学说出现,这一切便戛然而止,但是虽然停止了,却毕竟出现过,且当时那些学说如法家、道家、农家的某些方面也容纳进了儒学体系之中。 也正是因此,李洪不需要在大明再掀起一次文艺复兴,而是直接筹划启蒙运动。 解放思想,传授知识,除了办报纸以外,李洪再想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办法。 只不过这办报也讲究个方式方法,就这么直白的将科学观念以及基础的物理化学知识写上去,对于现在大明这群读书人恐怕没有半点的吸引力。 李洪在书案前沉思许久,而后便在邸报的下面又写了两个大字。 科举! 可以说科举便是世间绝大部分读书人的终极目标,这群读书人为了能科举成功,入朝为官,可以将全部心思投入到程朱理学之中,将八股文玩出个花。 可你要说他们又有多相信朱熹的那些存天理灭人欲的反人类主张,却也不见得,绝大多数人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表面上说一套,背地里做的却是另外一套,无非就是为了当个官罢了。 可既然这些所谓读书人能为了当官,而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其中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能找出好几种含义,那必然便也可以为了当官,去弄明白热力学定律和万有引力的…… 只需要在科举的考题上在这方面有一些侧重,而后便再不用做什么事情,他们自己便会主动研究这些东西。 所谓发挥主观能动性,大抵便是这种东西。 而李洪想要促成这一切,毫无疑问,通过自己那身为大明首辅,文官之首的便宜老爹便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途径。 只不过即便是有所侧重,也要师出有名,李洪又是深思了许久,又接连写下来两行字。 格物致知,以及墨家! 格物致知就很好理解,便是李洪那日与宋濂辩经所说的那一套理论,李洪大可以将朴素的科学观念揉进其中,讲明科学同样也是圣贤倡导的学问,而这套理论想要大行其道,想必身为大明文坛魁首的宋濂应该能给李洪提供不小的帮助。 只不过除了科学观念,自然还需要具体的科学知识,墨家便是李洪所想出来最为适合自己传播这些知识的载体。 在如今,一切都讲究个师出有名,聪明如王阳明,都需要将自己的阳明心学往孟子的学说上靠近,李洪同样需要如此。 而墨家,同是诸子百家之一,且曾一度能压得儒学抬不起头,如今虽然没落,早已无人钻研此道,可架不住名头大。 《韩非子·显学》记载:“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 百家争鸣时期,虽可有信徒,却唯独儒墨两家最为鼎盛,并称世间两大显学,李洪便是看重了这份名气。 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墨家的所有主张,都和李洪想要做的事情不谋而合。 墨家学说的核心,除了兼爱非攻这些普世价值观以及一些在现在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思想,最让李洪认同的便是《墨经》中开篇的第一句话。 “巧传则求其故。 巧传,就是手工业技巧,指的是手工业技巧一代一代传下来,而重点便是‘求其故’三个字。 早在两千年前墨子便想到了事情要探求原因,把各类工匠的经验上升到理论,讲清楚因果联系,建立命题,建立论证,这不就是科学的求证观念。 而事实上,墨子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甚至在《经上》中,还试图解释过力学的定律,即:“力,刑之所以奋也”以及“力,重之谓”。 这两句话,直接点明了力是物体加速运动的原因,以及将一直混为一谈的重力与重量区分开。 而这两点理论,确是直接领先了西方两千年的时间。 只可惜,这么多年里,随着墨家的衰落,再也无人顺着墨子的理念钻研下去,而现在李洪却想着将墨家学说重新捡起来,取代儒学成为主流。 在想通这几点后,李洪莫名的有些亢奋,突然有一种改变了历史和世界的使命感,顺着这个思路,一路在纸上写了下去,一直到日上三竿,才堪堪停下笔。 正文 第43章 他打算怎么牟利 也就在这时,一夜未睡,以及坐了一宿的劳累感才突然涌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抻了个拦腰便想要回床上补个觉,可刚一站起身才想起来,自己的床如今被人霸占了。 心中突然一惊,李洪急急忙忙的跑到床边,探出手在柳清薇的鼻尖感受了一下。 “还好,还活着!” 这时的李洪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心大,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睡在自己的床上,还时刻有可能有死去的风险,他竟然能忘神的忙了一夜。 又摸了摸柳清薇的额头,发现温度已经降下来不少,原本惨白的小脸上,此时腾起了一团有些病态的红晕,更是让本就精致的五官多了一丝别样的娇媚。 只可惜,李洪是个不解风情的,再确认柳清薇的状态好转之后,便不再过多关注,起身出了房间。 院外,依旧是正在做着广播体操的朱标,简单的打了声招呼,随后同样开始了自己的晨练…… …… 一辆华贵的马车飞速穿梭在乡野小道上,道路颠簸崎岖,这马车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味。 马车里,坐着三人,正是当今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以及前一阵被朱元璋任命为内阁大臣的胡惟庸以及杨宪。 朱元璋农户出身,又是马背皇帝,这点颠簸根本影响不了他丝毫,杨宪同样如此,军伍出身,虽然做的都是些文职,不通武艺,但却也不至于这点颠簸也扛不住。 反倒是二人对面的汪广洋,一张老脸此时几乎憋成了绛紫色,若不是朱元璋就在对面,他说不得早就要吐出来了。 同时心里还在暗骂,也不知朱元璋为何非要将他带到这穷苦地方。 此时朝会刚刚结束,而内阁首辅李善长上奏了一份奏折,主要内容有两点,其一乃是商税改革,其二则是严查贪腐以及增加官员俸禄。 内阁制度已经实施了几天了,由李善长上奏的这份奏折,可以说是内阁组建后的第一项重任,而恰好这两条政议都和钱财有关。 汪广洋作为内阁大臣,同时因原本为中书省参政,废除中书省后便被调任户部尚书,掌管的便是财政大权,因此这两条政议自然由他来具体实施。 按理说李善长身为内阁首辅,在上奏之前,同为内阁大臣之间肯定已经有了章程,只是今日汪广洋将自己所拟制的方案交给朱元璋后,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再之后便是带着汪广洋坐上了这架马车,说是要带他去见一个人,还让他多听,少说,不可暴露身份,之后照着那个人的指示办事。 汪广洋自然是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虽然上了车,心中怨气却是不少。 他不是宋濂那种只知圣贤经典的儒生,而是以实学为主的实干家,元末时便为进士,通经能文,工诗歌,擅长篆、隶大书,素有才名。 朱元璋渡过长江,攻下采石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召汪广洋觐见,而后汪广洋便担任了元帅府令史,后升任都谏官,并相继调升为行省都事。 至正二十六年,在常遇春打下赣州后,直接上任江西行省参政。 直到洪武三年,才被回中书省,而一生仕途,从未犯下半点过错,每一项政务都处理妥当漂亮,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绩,这也是为何历史上,非是开国功臣的他,最后还能被封一个忠勤伯的爵位,并在李善长之后登上了中书左丞的位置。 虽然因为朱元璋不讲道理的想要废除中书省的缘故,汪广洋依然没有得到善终,而是死在了流放之路上,但其爵位,忠勤二字,就是他一生最好的写照。 而现在,汪广洋被命为内阁大臣,虽未曾成为左相,却也是他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候,可朱元璋却对他如此轻视,还让他去听别人的指示办事,这让他的心里自然十分不平衡。 也正是因此,汪广洋已经打定主意,一会见到朱元璋所说的那位天纵之才之后,定要在不惹怒朱元璋的前提下,让那个人出出丑,好让朱元璋知道,谁才是大明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 而汪广洋对面的杨宪,就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了,他知道朱元璋这是要去见李洪。 而对于李洪,或者说是李洪和李善长这对父子,杨宪此时的态度十分暧昧。 原本杨宪以为,他通过假造司天监的说辞,小小的捧了李洪一下,不管怎么说,那李善长都要念下自己的这个人情。 可谁知道,李善长直接两眼一翻,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 杨宪本就不是个大度之人,按理说定然要报复回去,可李善长也不是个善茬,他暂时没有把柄因此无法轻举妄动,而更让杨宪忌讳的便是李洪。 只要是明眼人见过朱元璋与李洪的相处方式,便能看出朱元璋对于李洪其人到底有多重视。 也正是因此,杨宪便只得将心中对于李善长和李洪父子的不满压了下去。 马车上,三位君臣各怀心思,也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突然开口说话道:“今日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吕本上奏,要了五十多张盐引,杨宪,你可有什么消息?” 总从贪腐一事之后,朱元璋愈发重视杨宪,或者说杨宪收集消息,监察百官的能力。 在内阁之中,五位内阁大臣,分属侧重之事各有不同,杨宪便是专管监察一事。 “回陛下,那吕本昨日买下了一座盐矿,并大肆招揽工人制盐,结合上盐引一事,想必是想要依靠盐引牟利。” 顿了顿后,杨宪又说道:“陛下,用不用微臣带人彻查此事?” 朱元璋沉默不语,心中想的却是李善长那日所说的李洪的提议。 “不用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倒是要看一看他打算怎么牟利!” “是!” 杨宪回了一声,此事马车的速度已经缓缓慢了下来,而汪广洋也总算是有了机会探出头喘了两口大气。 马车停到了一处农田,汪广洋下意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几名李洪的佃户正在田间清除野草,而更多的佃户则聚在树荫下,三三两两的说笑着,脸上满是懒散模样。 汪广洋见状顿时有些不满的说道:“此地农户这般疲懒,怎么能有好收成,若是全天下的农户皆是如此,我大明岂不是要饿殍遍地,尸横遍野?” 正文 第44章 朕要你脑袋搬家! 朱元璋也下了马车,看到这些佃户懒散的模样,也有些皱眉,只不过他想的事情倒是于汪广洋不同,他知道这些农户都是李洪的佃户。 他还以为这些佃户如此懒散,是因为李洪管理不严,因此这些佃户方才如此。 挥了挥手,示意一名佃户过来,朱元璋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此了,这些佃户们也都认得,知道朱元璋是自己东家的贵客,不敢怠慢,立刻便有一佃户笑嘻嘻的跑了过来。 “这位老爷,可是来找我们东家的,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朱元璋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后便不解的问道:“此时正应该是农忙之时,为何你们都在这里歇息?” 说道这里,那佃户脸上的笑容更胜,有些兴奋的说道:“我们东家厉害,寻了一批了不得的作物种子,这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偏偏就好打理的紧,根本不用像种稻子那样时刻盯着,埋到地里,除除草,偶尔浇点水就能养活,省事极了!” 汪广洋闻言却是十分不满,冷哼一声后说道:“胡扯,我怎么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种作物,就算是有,只怕种下去收获了也产量极低,你别是被你们东家骗了,到时候没了过冬的粮食,看你怎么活!” 那佃户听见汪广洋的话,顿时脸色一板,李洪免了他们两年的租子,在他们心中那就是活菩萨一般的人物,定然听不得有人诋毁李洪,同样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东家是什么人我们不知道么,东家可说了,这名叫番薯的东西种下去,一亩至少能产千斤的粮食,这样的产量,我们还怕过不了冬?” 听见亩产千斤时,朱元璋三人皆都是齐齐一愣,可随即汪广洋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若不是朱元璋还在旁边,他说不得还要笑的更大声更放肆。 “哈哈,好一个装神弄鬼,信口雌黄之人,亩产千斤,他也不怕让人听见了笑掉大牙!” 而后又对朱元璋说道:“陛……毕竟是乡野之人,品行低下,说不得便是靠着这些话术欺瞒了您,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一旁杨宪听的心中冷笑,虽然他也不信有什么作物能做到亩产千斤的地步,但还是心想这汪广林还真是蠢到家了。 还乡野之人,他老子可是你的顶头上司,而且以朱元璋对于李洪的重视程度,竟然还敢当着朱元璋的面诋毁李洪,可真是不要命了。 果不其然,汪广林的话音刚落,朱元璋便面色不悦的说道:“你是说我连你都不如,会轻易被人蒙骗?” 汪广林闻言顿时一惊,他一向情商不高,却是未想到这一层面,瞬间冷汗便留了出来,有心想要直接跪下请罪,却又记起朱元璋再三叮嘱不得暴露身份。 好在朱元璋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发火,别过脸不再看汪广林,而是自顾自的朝着李洪家的方向走去。 而汪广林自然是如同大赦一般,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冷眼瞪了那佃户一眼,却是将火气转移到了那佃户的身上。 杨宪依旧是心中冷笑,快步跟上了前方朱元璋的脚步。 李洪知道今日朱元璋会来,在和朱标一起晨练完毕之后,便备下了席宴。 菜肴什么的依然是以清淡为主,不见山珍海味,却都是李洪用后世的手法炒制而成,论味道却是比那些名气颇大的酒楼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别的不说,至少朱标在李洪这里住了几天,整个人倒是胖了一圈,昨日朱元璋还未注意到,今天他才看见朱标的体格甚至都壮硕了不少。 心里顿时更加满意,他对于朱标的一切都是万分喜爱,唯独是朱标这体弱多病的身体,让朱元璋有些发愁,没道理朱标一个青壮年,身体素质还比不上他快要半百的老子啊。 此时朱元璋三人已经来到了李洪的院子中,朱元璋和杨宪的反应可以忽略不计,汪广林此时已经震惊的有些说不上话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元璋如此重视,带他来见的人竟然如此年轻。 可随即,便是在心里升起了更多的不满,只因为朱元璋竟然认为这么一个年轻人,要比经验丰富功绩无数的自己还要重要。 可是这种不满他甚至还不敢发泄出来,除了朱元璋说过不能暴露身份的命令以外,更让他震撼的是,太子朱标竟然也在此处,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住在了这里! 汪广林甚至都开始有些奇怪的想法出现在脑子里,别是李洪会什么妖术,这才能将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二人蛊惑成这样。 虽然汪广林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太过荒谬,可除了这个,汪广林再想不出第二个理由。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汪广林开始怀疑自己。 “王兄,帮我端一下菜!” 灶房中李洪的声音传来,而朱标竟然真就这么顺从的起身去帮忙,看的汪广林恨不得自戳双目。 他看到了什么? 堂堂大明太子,竟然去帮人端菜? 而大明皇上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半点反应? 疯了! 都疯了! 汪广林只能这么想着,随后用眼神示意杨宪,他只觉得杨宪虽然与他政见不合,且心里实则有点瞧不起杨宪,但此时此刻,却也只有杨宪在此,能让汪广林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可随即汪广林又震惊的发现,杨宪竟然同样毫不在意,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一般。 见此,汪广林在桌子底下的手,狠狠的照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下,可随即便差点痛的叫出了声。 奇怪的举动惹得朱元璋和杨宪都朝他看去,此时李洪还在灶房之中,朱元璋立刻低声喝到:“记得,一会多听少说,不可暴露身份,否则朕要你脑袋搬家!” 朱元璋说道后面几个字时,杀气凛然,汪广林顿时清醒了过来,而后便是低头不语。 此时李洪和朱标终于出现,将最后一盘水晶虾仁摆到桌子上后,便是一一见礼。 朱元璋和杨宪李洪都已经见过面了,轮到汪广林之时方才问道:“不知这位是?” 李洪嘴上说着,心里却是在疑惑,这位四爷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每一次还总是带一个不认识的人。 正文 第45章 危言耸听 朱元璋不知道李洪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他是你父亲的同僚,如今在户部任职。” “原来如此,不知这位大人贵姓?” “免贵姓汪!” 被朱元璋威胁了一番,加上此间种种太过令人震撼,汪广林收起了想要教训李洪的心思,只是心中的疑惑依然没有解开,反而是更涨了几分。 朱元璋介绍他时说他是李洪父亲的同僚,又被朱元璋如此重视,汪广林心中顿时多了许多猜测。 “原来是汪大人,晚辈李洪,见过汪大人了!” “李洪,可是写石灰吟的那个李洪?” 一听见这个名字,汪广林瞬间知道了李洪到底是谁,只因这首石灰吟这几日造成的风波实在太大,更何况汪广林对于诗词一道本就研究颇深,他一生作诗无数,单单是诗集便出了八卷。 汪广林初见石灰吟之时,也是震撼莫名,只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首诗,竟没有一首可以与其相提并论,而后当得知李洪乃是李善长儿子后,便又开始有些不忿。 李善长是他的顶头上司,自他入了中书省后便一直压了他一头,而如今就连作诗都比不上李善长的儿子。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而现在又亲眼见到李洪,汪广林内心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但同时,汪广林也收起了对李洪的轻视,毕竟李洪既然能写出石灰吟这种千古名句,那便绝不可能是个凭借花言巧语和装神弄鬼骗取朱元璋信任的江湖骗子。 “诗词不过是小道,拙作而已,让汪大人见笑了!” 只是紧接着李洪的自谦之言,却又让汪广林觉得无比的刺耳。 李洪口中的拙作和小道,却已经是汪广林求之不得只得望而远观的千古绝句,一生所求。 初看石灰吟之时,汪广林甚至觉得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能写出这般诗词,便是要了他的老命他都心甘情愿。 李洪可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就已经插了汪广林一道,相互见过礼之后,几人便纷纷入座。 又是几句寒暄之后,还是李洪当先问道:“四爷,昨日便听王兄说过你曾来找我,却是不知到底所为何事,要麻烦四爷你大费周章的一定要见我呢?” 朱元璋也知道该谈正事了,便试探性的问道:“这几日听说圣上想要改革税制,以及增加官员俸禄两件事,我知洪儿你多有主见,这便想着来你这,听听你有何高见。” 李洪却是笑了一声,谦虚道:“晚辈愚钝,不过是瞎说罢了,那有什么高见。” 而后顿了顿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只是四爷你不是早就辞官了么,为何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还是这么关心?” 朱元璋闻言顿时一阵语塞,这个问他还真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只是在遇见拿不准的决定时,下意识的想要来李洪这里问问意见,可此时才发现自己貌似还真没什么好的理由。 还是一旁的杨宪开口替朱元璋解了围,言道:“小兄弟,你这话便说的错了,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四爷虽然辞了官,却依然心系百姓,朝堂之事与百姓息息相关,四爷自然是要关心的!” “四爷高义,晚辈惭愧!” 听着杨宪的话,李洪倒是还真没瞎想,毕竟朱元璋在李洪这里表现出来的一贯人设,便是一个忧国忧民的老愤青。 而朱元璋也是笑呵呵的说道:“圣上有意改革税制,增长官员俸禄,二者皆是户部份内之事,汪大人便是在户部任职,迟迟没有定下章程,我便唐突着给汪大人介绍了洪儿你,想听听你有什么意见,洪儿你想必不会怪罪我吧?” 李洪急忙摆手说道:“四爷说的哪里话,四爷信得过我,那自然是做晚辈的荣幸,只是意见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一些思路而已。” 汪广林沉默不语,只是觉得李洪的口气还真是大,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李洪这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高见。 “不知道陛下原本是打算怎么做的呢?” 汪广林尽量用这平稳的语气说道:“恢复元制,予官员职田及俸钞。” 俸钞,没错便是纸币,朱元璋的大明宝钞并不算是创新,元朝时就已经玩过了,只可惜,无论是俸钞还是大明宝钞,都是一坨屎一样的存在,指望古人能够玩明白货币金融根本不现实。 而李洪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在听见‘俸钞’二字后便急忙说道:“不可,此乃祸国之计也!” 汪广林闻言顿时脸色一黑,毕竟恢复元制是他的主张,可李洪竟然直接将这个想法称之为祸国之计。 而朱元璋却是笑着问道:“此言何解?” “四爷,你先说元时为何发放俸钞而非现银?” 朱元璋不假思索的便答道:“自然是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只得以钞抵银。” 而朱元璋之所以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大明现在的境况和元朝时十分相似,甚至于可能还不如元朝。 “那敢问四爷,这以钞抵银,官员们拿到了俸钞只能在民间花出去,这岂不是相当于本应该将朝廷承担的财政压力转交到了百姓的头上?” 汪广林闻言却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危言耸听,这俸钞流入民间,又不会凭空消失,手持俸钞的百姓大可以同样将其当成铜钱银子消费。” 李洪看向汪广林,十分郑重的开口说道:“汪大人,看你年纪,想必见过元时发放的俸钞吧?” 汪广林突然一阵尴尬,甚至有些心虚的偷瞄了一眼朱元璋,他是元时进士,何止是见过元俸钞,他甚至还被元廷发过元俸钞,可这件事在朱元璋面前说出未免有些尴尬。 “见过。”汪广林只得含糊的敷衍着。 “俸钞自元成宗开始发放,再到圣上英明神武,驱除鞑虏,恢复我汉人江山这之间所过时间不过五十几年,汪大人可知这俸钞被贬值了多少?” 不等汪广林回答,李洪便已然说出来答案。 “三倍,足足跌了三倍,这还是因为民间早已经不再流通这东西,否则俸钞的价值可能还比不上一张宣纸,元时的官员,其俸禄全靠职田支撑,若是清廉些还好,可若是个不知足的,官俸喂不饱自己,自然会开始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那是因为元廷管理不善,不可一概而论!”汪广林依旧嘴硬的说道。 正文 第46章 征税 李洪却是突然笑了一声,而后又问道:“汪大人,不知道户部打算制作俸钞发放,可曾研究过防伪技术?” “防伪技术?”汪广林皱眉不解。 李洪则笑着说道:“不管是元俸钞,还是户部打算发放的俸钞,说到底不过是就是一张纸,又不是金银铜铁,仿制起来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汪大人你觉得若是不做好防伪手段,会发生什么事?” “汪大人总不会寄希望于那些见利忘义之人,会放弃掉这一口大肥肉吧?” 汪广林不说话了,而李洪却是依旧没有放过他,又说道:“户部既然打算制造俸钞,可选好了准备金?” 金本位,作为货币制度的一种形式,也是最为稳定的一种形式。 为了稳定纸币的价格已经流通性,将纸币的价值与一些贵重的金属挂钩,只有这样,才能让纸币在市场上流通,毕竟封建时期的政府公信力远达不到让百姓们信服的程度,可若是纸币真的能兑出等价的金银,那就两说了。 元朝一开始发放俸钞时,便想到了这一点,施行的是“丝银本位”制,规定俸钞每千两,可以兑换五十两银,而元廷主要以银及少数的金,还有其它具有价值的物品作为准备金,以供持钞者兑换。 只不过即便如此,元廷的俸钞也因为民间流传的打量假钞走向了名存实亡的地步。 而未来的大明宝钞可谓是更加离谱,直接违背了最基础的金融规律,甚至到了违背人性的地步,发行的纸币不但没有与贵金属挂钩,而是异想天开的只是依据政府信用来维持宝钞的价值。 而当发现百姓们不吃这一套的时候,直接试图禁止民间使用金、银及铜作为货币以巩固宝钞的价值,使宝钞成为单一本位。 其结果那就不言而喻了,大明那本就脆弱的金融体系,直接崩塌,知道明朝灭亡都没缓过来。 因此,发行纸币并不是不行,但是最起初需要有两点,其一是搞清楚金融运行的基础本质,其二便是防伪技术。 而现在的大明,似乎无论那一点都没有达到。 面对李洪的问询,汪广林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迷茫之色,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李洪的问题:“准备金?” 一旁的杨宪看的心中冷笑,朱元璋的脸上也有些怒色,毕竟汪广林身为户部尚书,不求他能有什么高明的见解,毕竟朱元璋已经将他带到李洪面前,便是想着李洪能点拨他,将李洪的想法成功实施。 可谁知道,堂堂户部尚书竟然如此不堪,随便两个问题就被难住了。 准备金的概念自元时便有,不然俸钞也不会与银子挂钩,而汪广林却是连这个都不知道。 可实际上,汪广林刚刚进户部还没有几天,具体的工作流程尚且还未熟悉,又怎么会特意去了解准备金这种事情。 但汪广林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恐怕是已经让朱元璋不满了,心中焦急,想要往回找补,想了半天方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道:“那既然俸钞不能发,总不能全都给大明官员发职田吧,大明官员不知几何,这么多的官员,再多的公田也不够分!” 职田,便是官员在任职时方才有拥有所有权的田产,卸任了之后,这职田便复又归为下一任官员所有。 此制度自晋时便有,待到唐宋时期便已经废除,元朝时则又捡了回来,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有些过时的制度。 “为何不能折换成钱粮?”说话的是朱标,汪广林自然不能怠慢,只得叹息一声道:“发粮多有损耗,至于直接现银,若是像现在这般低廉的话,倒是还好,可若是涨俸,这国库里一时间也掏不出这些钱。” 大明缺钱,这也是为何历史上朱元璋发了疯一样的定要推广他的大明宝钞的缘故。 朱元璋闻言也是幽幽的叹息了一口气,元朝统治不过百年,却也将宋时那还算发达的经济体系给毁了个七七八八,朱元璋他虽然坐稳了江山,却也同样接手了元朝留下来的烂摊子。 如今的朱元璋居住的皇宫,自至正二十六年才开始修建,可就是因钱粮不够,只能断断续续的修,如今也才修好了几座内殿,其余地方还是一片废墟。 历史上这座皇宫足足耗费了二十六年方才完工,一个皇帝的居所都修的这么费劲,可见大明财政状况到底有多么困难。 而后朱元璋便将目光投向了李洪,他也有些好奇,涨官俸是李洪提出来的,如今国库里有没有这么多银子,他也想要知道李洪如何能解决这个难题。 李洪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这根本算不得一个难题一般,随口说道:“国库缺钱,那便征税啊。” 汪广洋却是冷哼一声,言道:“说的容易,横征暴敛谁不会,可圣上爱民如子,又怎会行这种事情?” 李洪却是回给汪广洋一个看蠢货的眼神言道:“谁说要征百姓的税,自然是征有钱人的税!” “恰好圣上除了想要涨俸以外,还想要改革商税的税制,何不便从此处下手?” 听见李洪此言,汪广洋竟然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商户不兴农事,却占据万贯家财,确实该施以重税,再辅以打压。” 却未想到,李洪竟然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商户应该加税,却不该打压,反而应该扶持。” “荒谬,商贾外积,小民内困者,国恒亡,这种道理你难道没听过,怎么可能不打压,反而给予扶持?” 汪广林说话间有些激动,甚至都差点忘了朱元璋就在一旁。 而朱元璋同样皱眉,却没有开口,他早就习惯了李洪多有惊人之语,但每每还都能说服他,因此他也学会了在李洪的话还未说完前,最好不要过早的发表看法,否则容易打脸,此乃是经验之谈…… 而朱标明显单纯了许多,尚还未总结出这个经验,因此也是帮腔道:“没错,李兄,这商贾不事生产,却只会压榨百姓,纵观古今,重农抑商都乃国策,不可更改!” 正文 第47章 达者为师 朱标此言半点没错,纵观古今,可以说百代皆行秦政法,而这重农抑商的调子,便也是从秦崛起时的商鞅变法开始的。 商鞅所言,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 依照他的理解,那便是商业除了倒卖农产品赚取利润以外,并不能给这个社会生产任何东西。 而以结论来看,商鞅的做法并没有任何问题,秦朝的粮食产量不知翻了多少倍,这也成了秦王一扫六合的原因之一。 可商鞅当时变法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农户种植的粮食产量极低。 而现在却不同,两千多年的粮种变化以及农具改进加上种植经验的累积,农户所能生产的粮食更为客观。 百姓们活不下去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粮食不够,而是因为土地不够,土地兼并才是最大的问题。 而恰好,发达的商业,对与土地兼并恰好有一种缓解的作用。 面对汪广洋和朱标所说的重农抑商,李洪笑着说道:“重农抑商始于秦时商鞅,但是二位可知道商鞅除了这句话,还曾说过什么?” 二人皆都露出不解神色,自朱熹横空出世之后,这学问的风气便变了,读书人只知四书五经,谁会去想办法了解商鞅说过些什么。 而李洪则淡淡的说道:“农、官、商三者,国之常食官也。农辟地,商致物,官法民。” 这句话也就是说,农民负责种田,商人负责流通商品,朝廷负责管理农商。 “商公所言,重农抑商,却绝不是彻底禁止商业,而是将不事生产的商户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既要保持商户的存续让其发挥商品流通的作用,同样也不要让商户做大,却又不听朝廷的指挥。” 李洪深入浅出的话,让朱元璋眼前微微一亮,急忙催促道:“洪儿,你仔细说说。” “抑商的本质,无非就是抓大放小,面对富可敌国的商贾,朝廷才需要打压,最好将其拆分成无数零散的小型商户,而那些小本商户,朝廷更是需要给予扶持,这才应该是正道!” 汪广林却依然不满,愤怒的说道:“胡说八道,那依你所说,这天下间人人都去经商了,若是无人种田了又该怎么办,难道坐等着亡国么?” 李洪有些无奈,很想和汪广林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市场经济和无形的大手,可是又觉得解释起来实在是太麻烦,因此想了想后,选择换一种方式。 “汪大人可知以现在的生产力,一亩田地能种出多少粮食?” “生产力?” 新奇的词语让几人不解,李洪只得解释道:“便看错是猎户收获的猎物,匠户生产的工具,农户种出的粮食。” 说完之后,李洪又看向汪广林,再一次询问道:“汪大人可知?” 汪广林却突然露出一副得意的色彩,只觉得这一次李洪便是考不到他了,笑着说道:“一亩地若是良田,亩产可达两石。” 说完之后,又想起了在李洪农庄处的见闻,又冷嘲热讽了一句道:“我在地方任职多年,曾亲自于农间劳作,可说不出有什么作物能亩产千斤的鬼话去哄骗佃户!” 李洪没有在意汪广林的嘲讽,而是又问道:“那汪大人可知道,一名农户能耕种多少亩田地?” “想来一名农户若是辛苦些,一人也可以耕种三五十亩吧!” 听见汪广林的回答,李洪又笑着问道:“那汪大人又觉得,这三五十亩田地种出来的粮食,可是只能养活那农户一人么?” 汪广林愣住了,而其余三人则齐齐沉思了起来。 还是那个问题,随着耕作水平的提高,阻挡农户生存的就绝不再是粮食产量的问题,而是土地兼并。 只不过李洪懒得跟这几人将土地兼并这个在封建时期根本无解的问题,而是避重就轻的说道:“汪大人觉得,农户种植出了粮食,留下足够自家一家老小活命,上缴了赋税,剩余的粮食卖到城里那些不事生产之人,这算不算是一种商业行为呢?” 这一下没人说话了,就连汪广林都也开始皱眉思考李洪的问题。 而李洪也没有停下嘴,继续苦口婆心的说道:“这天下间的田地算下来,根本用不上这么多的农户,这些多余的劳动力,即便可以将田地耕作的更细致些,可这多出来的产量,恐怕也没有多少吧!” “在粮食产量不便的前提下,有农户主动进城务工,赚一些工钱,是不是可以补贴家用,改善一下生活?” “而想要有足够多的工作岗位,却又必须发展商业,只有商业足够发达,商户为了赚更多的钱,才会扩大规模,雇佣更多的工人。” “农户通过做工获得了钱财,自不会只想着吃饱活命了事,定然要花费出去,从而更加刺激商业的发展,周而复始,循环罔替,百姓如何不能富强,朝廷又何至于国库空虚?” 李洪说的尽兴,但事实上肯定不可能真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可要是能开展商业,只要把控得当,定然不可能比现在犹如一潭死水来的强。 许久之后,李洪见几人都不说话了,便又问了一句道:“如何,汪大人这还觉得重农抑商,乃是不可动摇之策么?” 面对李洪提问,汪广林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抹苦笑,竟然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对着李洪鞠了一躬。 “先生大才,今日听君一言,如同醍醐灌顶,幡然醒悟,还请先生受学生一拜!” 汪广林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他初时看不起李洪,知道李洪是写出石灰吟之人时,心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甚至有些幼稚的争强好胜,可听完李洪的言论之后,他才算是彻底折服了。 他虽然情商低,心气傲,但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做实事的好官,李洪所提出的问题,正是直指大明弊病,并且真的可强国富民的政策,因此这一拜他拜的心甘情愿。 而李洪当然不敢就这么接了,同样是急忙起身避让,而后拦住又要拜的汪广林,急忙说道:“汪大人这是作何,我一介白丁,又是晚辈,怎可受您的礼!” “达者为师,洪儿你就受着吧,你若不受,他回去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着,且意有所指,大概便是汪广林若是没有这般姿态,就凭借之前的表现,他这个内阁大臣兼户部尚书却也是做到头了。 但同时脸上却是带着些笑意,显然也乐得见到如此,毕竟汪广林这种脚踏实地做实事的官员,在如今也确实算是个人才。 正文 第48章 摊丁入亩 杨宪却是看的咂舌,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看李洪了,却未想到他竟然还是小瞧了他。 而朱元璋发话了,李洪也几次阻拦无果,只得受了汪广林这恭敬一拜,随后急忙拉着他座下。 “汪大人,你这可真是折煞晚辈了。” 汪广林脸上却带着几分兴奋之色,全然不在意这些,而是急忙问道:“你刚刚所说乃是扶植商业,那对于这商税该如何收取,想必也有看法?” 李洪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因此只得无奈的说道:“很简单,现在的商税收取过于混乱和不合理,应该全部剔除,重制商税制度。” “现在的商税,名义上说是商税三十取一,可实际上各种五花八门的市税十分繁重,而且所收取的对象也有问题。” “此话怎讲?” 朱元璋开口问道,这如今的商税本就是他所制定,只不过朱元璋并未太在意商业活动,因此制定的十分草率,他也知道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却不知这收税的对象怎么还有问题了。 李洪则回答道:“那便说这市税中的酒醋税,若是酒楼客栈等商铺若是要缴此税倒也罢了,可那些开布坊,卖杂货的商户为何也要交此税?” “另有渔课税,地契税,油布税等,明明与商户自身所经营无关,却同样需要交纳,此乃不智也。” “而再有一点,便如这房屋税,占地几百亩的大酒楼,却与街边小贩交纳的税款相同,几位觉得这真的合理么?” “不合理!” 朱标十分捧场的回应道,朱元璋今日之行的原因,便是朱标上奏的密信,那一日他与李洪前往富乐院,与那面摊小贩的交谈即便过了几日,他依然记忆犹新。 富者和贫者,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所缴税款却是相同,这本就十分不正常,更何况朱标身为统治阶级,自然希望富者能承担更多的赋税。 “李兄弟到底有何高见,便不要再藏着掖着了,还是快说出来吧!” 捧完场后,朱标便迫不及待的说道,他实在是想知道李洪对于税制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了。 李洪则淡淡的说道:“其实也很简单,商户之间也有区分,豪商坐拥万顷良田,商铺无数,日进斗金,而寻常商贩,居无定所,风吹雨淋,所挣的钱,却也只能勉强糊口,这二者所应缴纳税款本就不该是相同之数!” “而具体所缴纳的数目,或许应该与其收入相关,并且划分等级,第一等的豪商大户,可以十中取五,第二等的富商,可十中取三,而第三等的普通商贾,可十中取二。” 顿了顿后又说道:“至于最后一等的小商贩,便干脆不收取额外税款,但可以规定坊市,命其在固定地方摆摊售卖,但是想要售卖,却需要交纳一定的租金。” 听完李洪的话,朱元璋脸上又喜又忧,随即便问道:“洪儿所言,不假,只是这第一等的豪商,十中取五,这税额是不是有些太高了,这些豪商若是联合起来闹事,这可如何是好?” 也难怪朱元璋有这种想法,毕竟他自己便是造反起的家,因此心中还是想要以稳妥为主。 李洪却是笑道:“你当咱圣上是什么人,若有人闹事,直接杀了抄家便是,多杀几个国库这不便丰盈了起来,等的这些豪商倒下,自有其他商户会吞并掉其遗留下的市场份额,而后便会产生新的豪商,这乃是市场规律。” 听见李洪说自己,即便是朱元璋也忍不住老脸一红,而另外几人却是齐齐一惊。 毕竟李洪此言,可是相当于当着朱元璋的面说他的坏话,可随即几人便更震惊的发现朱元璋竟然根本没有动怒,只是装着喝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李洪则又说道:“再说了,这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农民起义,或是士族篡权,却是从来未听过有豪商夺权的例子,几位大可以放心!” 李洪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就差直接给几人分析资产阶级的软弱性了。 而几人闻言也是齐齐点头,毕竟纵观历史,那么多豪商富贾,若说做的最成功的莫过于吕不韦,可看起来依然是被掌权者随意掌控生死的结果。 “洪儿此法很好,汪大人此次回去户部,便可依照此法来实施,想必圣上定然会龙颜大悦的!” 朱元璋还不忘着做戏要做全套,看似是在提点汪广林,实则却是告诉他商税改制便依着李洪的方法来。 而此时的汪广林也没了抵触的心理,急忙称是,而李洪则是正说到兴头上,索性想着便多讲两句,因此便又说道:“想要充盈国库,其实不止是商税要改,其他的税制同样也需要改!” “哦?洪儿还有和妙计?” 朱元璋闻言,顿时又是一喜,急忙问道。 “几位莫不是忘了,这世上有一种人,那些人可比这些商贾要有钱多了,可同样,他们交的赋税可比商贾还要少!” “什么人?”朱标不解的问道。 “地主!” 两个字一出,朱元璋顿时脑中一道惊雷炸响,仿佛有什么困扰他多年的问题,突然有了眉目。 “远的不说,便说说咱这江南之地,那些豪门望族,传承不知多少年,名下田产何止万顷,可等到收税之时,人口最多不过几十上百,而种植这些田产的隐户和奴仆皆都不算在册内,这农税自然收不上来!” 李洪虽然没有提出土地兼并,却也将隐藏在暗处的问题直接摆到了台面上来。 但实则这种事情,朱元璋又如何不知,只是他也不知啊该如何解决罢了。 “这群蛀虫,非要将农户们逼得活不下去了,将砍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才知道悔过吧!” 朱元璋有些愤恨的说着,他自己便是被地主逼得活不下去,才造的反。 “洪儿可是有什么良策,能让这些地主缴出他们本就该出的税额?” 愤恨之余,朱元璋同样有些欣喜,知道李洪既然提出来了,那必然是已经想好的解决之法。 李洪则是笑着答道:“自然,而且很简单,那便是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 又是一个新奇的词语,只不过理解起来,却是比什么生产力来的更好懂一些。 如果说清朝对于中华文明有过什么贡献的话,大概便只有康熙研究出来的这个摊丁入亩的税制。 清朝便是靠着摊丁入亩,以及番薯和土豆的推广种植,生生的堆出来了一个康乾盛世。 正文 第49章 两个难点 “没错,便是摊丁入亩,自古以来所收农税皆是依照人口征收,而摊丁入亩,便是要先丈量土地,彻查隐户及人口,并记录其名下土地,以后的税收便由所拥有的田产来征收!” “如此一来,地主若是不愿舍得自己的土地,那便需要将隐户登记造册,并交纳大额税款,而若是觉得税额太多,自然也可以将田产分给佃户或是低价贩卖给农户,只是就算不知道这些蛀虫舍不舍得了!” “而依照土地大小征税,并将土地的肥沃程度分为几等,地少而贫瘠的人收成少,但是缴纳税赋也少。地多而肥沃,自然交税也更多。” 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李洪每多说一句,朱元璋的眼睛便要亮上一分,带说完最后一句,整个人几乎已经激动的要站了起来。 大明终究是个农业社会,又从来不重视商户,即便是改革了商税制度,国库又能多出来多少银子,可若是摊丁入亩的制度成功施行,那所能带来的巨大收益,那怕只是现在稍微想一下,朱元璋都要差点能笑出声。 这还怕什么国库空虚,朱元璋也没必要再去计较什么大明宝钞,惦记着空手套白狼的想法。 而同样受到震惊的自然还有同座的三人,汪广林的眼神都已经开始有些发直了。 尤其是看到李洪那张年轻的不像样子的脸时,更是觉得荒谬。 这那里是人,他李洪绝对是个妖孽吧! 暖阁,几人已经回宫,朱元璋端坐书案之上,手中捧着一堆书册,这是这几年的户部税收报告,看着上面愈发减少的税额,朱元璋忍不住狠狠的将书册扔到了地上。 “这群王八蛋,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整个松江府,去年还曾交上六十三万担粮食,今年无灾无乱,竟然只交了二十六万担!” 这还只是一个缩影,改朝换代后,这群地主们一开始定然不敢太过放肆,可随着局势越发稳定,这群地主们的贪婪本性便会暴露的淋漓尽致。 书册扔到下面,站在下方的自然是杨宪和汪广林,以及被朱元璋特意招过来的李善长。 三人寒蝉若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更是无人敢劝,只能等朱元璋将脾气发完。 朱元璋皱着眉头看了又拿起了一册税册,没看了两眼,复又扔到了地上。 而后又觉得不够解气,索性将堆在书案上的所有税册一把全都扫到了地上。 “全都是该死的蛀虫,朕早晚有一天把他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 又发了一通火之后,朱元璋喘了两口粗气,而后躺在了椅子上,抬眼看着三人,许久之后才说道:“关于李洪所说的摊丁入亩之策,几位可有什么想法?” 汪广林急忙走出来,开口说道:“回陛下,摊丁入亩之策,此乃利国利民之策,即可充盈国库,亦可打压地主,应当尽快实施,不容迟疑!” 朱元璋点头,摊丁入亩之策一定要实施,这是从李洪那小院里离开的几人的共识,此时提出来不过就是个走个程序罢了。 “此事与商税改制,一同交由户部主持,朕对你寄予厚望,可莫要出了差错!” 朱元璋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看似敲打,但委以重任,实则是提拔。 汪广林闻言,顿时一喜,急忙跪地磕头谢恩。 而一旁的杨宪看的却有些心急,如今内阁制度刚刚组成,除了李善长这个内阁首辅以外,剩下的五个内阁大臣各有侧重,虽然名义上并无实权,但暗中的争权夺利从未停下,事实上这也是朱元璋乐得看到的。 毕竟设立内阁,便是要分割相权,可若是内阁之中铁板一块,那废不废除中书省又有什么差别。 内阁五人之中大儒宋濂基本上只是挂个虚名,从未涉及具体事务,而诚意伯刘基乃是开国功勋,且与李善长素来不合,自然不愿在李善长麾下任职,这几日都没来内阁点卯,更别说执行具体职务。 而剩下三人杨宪,汪广林,胡惟庸各自为政,在朝中皆有派系和支持者,如今杨宪见朱元璋将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由汪广林,心中自然焦急。 杨宪看的明白,这摊丁入亩以及这商税的改制,完成任意一项,那都绝对是大功劳。 而偏偏李洪这小子还将一切都讲的明明白白的,汪广林只要不是个傻子,大方向没有问题,肯定能将事情办的足够漂亮。 只是杨宪也知道,这些事情肯定是交由汪广林主持,他即便是再得朱元璋信任,也不可能把事情拦到手里。 想了半天后,突然走上前来说道:“禀陛下,摊丁入亩之策,微臣有一些想法!” “讲!”朱元璋淡淡的说道。 “是,陛下,摊丁入亩乃是极妙之策,只是这其中还有两个难点!” 而后不等朱元璋再问,杨宪便主动开口说道:“其一便是,初始施行,必有地主作乱,为避免酿成大祸,需提前做好准备,其二则是摊丁入亩的重点,实则是丈量土地,而想要丈量全部土地,不说工程浩大非一朝一夕之事,最重要的是这其中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朱元璋闻言,眼神中顿时冒出一丝煞气,喝道:“摊丁入亩乃是重中之重,谁要是敢在这方面贪污,朕要他全族都凌迟处死!” 在场几人,都被朱元璋那毫不掩饰的杀气给震得浑身一颤,许久之后朱元璋才再次开口说道:“你既然提出这个问题,可是想好了解决之法?” 杨宪急忙上前跪倒,朗声说道:“并陛下,臣请愿,组建锦衣卫,执监察与镇压之责!” 朱元璋眼神一眯,他一直有想要组建一个情报机构的想法,只是现在杨宪提出来了,他却又不得不多想一想。 许久之后,朱元璋才开口说道:“你先拟定一个章程让朕看看,在做决议!” “是!” 没有明确得到朱元璋的答复,杨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也只得称是,心里突然冒出了李洪的名字。 经过这一件事,杨宪已经深刻的知道,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和李洪作对,同时对于李善长的那点不满也瞬间烟消云散。 “我要不要去找一趟那小子,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奇怪的想法涌上了杨宪的心头。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百室留一下,我有事交代!” 许久之后,朱元璋又嘱咐了一些其他事情,随后便让其他人散去,单独留下了李善长。 杨宪和汪广林相继退去,李善长则恭恭敬敬的一拱手,言道:“陛下,不知留下微臣何事?” 正文 第50章 和圣上做生意 面对李善长,朱元璋脸上却是换成了一副和善的面容,笑道:“百室,你我之间便也不用如此生疏。,无人之时,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李善长闻言,只能尴尬赔笑,却也知道此话绝不等当真,朱元璋对他说这句话,完全是因为李洪的存在,从某种角度上讲,他这个当老子的反而是沾了儿子的光。 “陛下,不知道您留老臣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嗯……”朱元璋沉吟了一番后,才再次开口说道:“你回去告诉李洪,他想要和朕做生意的想法,朕允了!” 李善长闻言顿时一惊,他那日和朱元璋提出此事,只是觉得李洪异想天开,毕竟朱元璋再重视李洪,也决然不可能将大明的盐务交给李洪负责,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元璋竟然真的同意了! 京城,韩国公府。 在朱元璋封爵大典结束那一日,李善长府邸上的牌子便从李府换为了韩国公府。 封公拜爵,光宗耀祖,是每一个读书人的终极愿望,李善长自然也不能免俗。 而此时的府中,李善长和李洪相对而坐,并屏退了下人。 李洪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环境,自从搬出去之后,他便很少踏足这里,许久未见,自然要看看发生了什么改变。 他是被李善长叫回来的,说是总是让当爹的去找他,实在是不像话,大有李洪若是不答应,便是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到他头上的样子,因此李洪只得前往。 “爹,我来时发现,咱家的仆人似乎换了一拨?” 李善长点点头,但并没有细说,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京中许多大人物家中的奴仆都被替换了一波,只要便是被那一日杨宪给吓怕了。 短短一日之间,能将那么多事情查清楚,谁知道杨宪是怎么查的。 “我将你想要和朝廷做生意,掌控大明盐务的事情和圣上说了!”李善长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淡淡的说道,一脸的淡然,仿佛他说的事情只是今晚吃了什么之类无所谓的事情一样。 这也是李善长无奈之举,对于李洪这个小儿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他也有些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可又不愿失去当父亲的威严,因此只得如此装腔作势。 可是李洪却不知道李善长心里还有这么多小心思,听见李善长所言,顿时一惊,急忙说道:“你真说了?圣上怎么说,没生气的把你砍了?” “你这不孝子,胡言乱语些什么!” 很可惜,李善长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只是瞬间便被李洪一扫而光,一句话就将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爹,你别急,我就是问问你,圣上是怎么说的!” 李洪急忙赔笑,又恭恭敬敬的给李善长沏了一杯茶方才算是让李善长消了气。 “哼,还能怎么说,圣上答应了!” “什么,他还真答应了?” 李洪闻言又是大吃一惊,他其实也知道这件事希望很渺茫,只是想要试一试罢了,不然他也不会想着不管成不成功,先去坑吕本一笔快钱了。 “哼,圣上看在我的面子上,自然会答应下来!” 李善长却是颇有些心虚的说道,这也是朱元璋的示意,朱元璋还是不愿在李洪面前暴露身份,也特意嘱咐过李善长,将此事推在李善长的身上。 李洪狐疑的看着李善长,显然是不相信李善长有这么大的面子。 李善长被李洪盯得稍微有些心虚了,干咳了两声后方才开口说道:“朝廷组建内阁之事,你知道吧,我将你组建内阁的想法告知了圣上,圣上龙颜大悦,这才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了你的想法。” 听见这么个解释,李洪方才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才算是合理,毕竟内阁制度解决了朱元璋的心病,朱元璋对李善长更为重视实属正常。 而李洪不知道的却是,朱元璋真正重视的可不是李善长,而正是李洪他自己。 “爹,那如此一来,朝廷方面派何人与我交接,何时废除都转运盐使司?” 李洪想了想后,马不停蹄的问了一句,他想要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要知道吕本可还欠着他五万两银子呢,若是时间紧,他这便想办法,能从吕本手里掏出来多少算多少。 而李善长的脸色也有些古怪了起来,言道:“圣上也没做好主意,只不过既然你的想法是,和圣上做生意,那想来负责的就不该是朝臣,而是皇室子弟!” 李洪点头,笑道:“那想必应该是太子朱标吧!” 李善长尴尬的笑而不语,朱元璋的那么多儿子,如今成年的只有两位,一个太子朱标,如今正在李洪家中住着,若是依照朱元璋不愿暴露身份的想法,那必然不可能是派出朱标与李洪交接。 而另一个成年的便是秦王朱樉,李善长可还记得,虽然不知李洪和朱樉之间有何矛盾,但朱樉曾经怂恿吕本找李洪的麻烦,二人想必也是不合的。 想到这一点,李善长心中突然又开始有些忧心忡忡的了,他倒是不怕朱樉找麻烦,只是觉得李洪步子迈得有些太大了,这大明盐务可是那么好掌管的么,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他老李家…… …… 是夜,朱元璋正在批改奏折,今日下午,发生了一件大事。 并非与李洪的摊丁入亩或是商税改制有关,而是一件真正的大事。 北元残部,元惠宗于应昌驾崩,元昭宗即位,如今已北逃至漠北和林,明军以占领甘肃全境,只是北元大将扩廓帖木儿依然在负隅顽抗。 此人乃是一奇人,历史上,其汉名或许会更让人熟悉,那便是王保保。 王保保其人,一身勇武,可称当世百人敌,颇有些项羽吕布等往昔荣光,只可惜生不逢时,崛起时早已是北元时期,元廷荣光不再,只被朱元璋撵的东藏西窜。 而王保保的出现,无疑阻拦了一些明军的脚步,但也只是稍微阻拦了一些而已,毕竟大局已定,北元再想挥师南上只能是一种奢望,现在的北元残部只能躲在北边苟延残喘。 也正是这种坐稳了天下的感觉让朱元璋对于王保保这个人没有太多恶感,反而是有些惜才,因此便有了招降的念头,只可惜,根据今日军中回信,王保保拒绝了朱元璋的招降。 正文 第52章 包你满意! 闻言,朱樉立刻哭丧着脸,急忙说道:“父皇,儿臣舍不得父皇和母亲大人,还望父皇开恩,准许儿臣再在二老面前伺候几年!” “混账东西,这么大个人,还在这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看见朱樉这不成器的样子,朱元璋顿时怒不可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 可朱樉知道此时自己绝对不能退让,这京师繁华之地,他万分舍不得,更别说若是去西安就蕃,还有可能遭遇兵马之乱。 焦急万分之时,突然想到那日与马皇后的谈话,急忙说道:“父皇,儿臣不是不可以就蕃,但母亲大人邀您坤宁宫一叙!” “还敢提你妈,你是觉得她说话比朕还有用么?” 朱樉闻言又是一抖,知道他这个问题要是讲不清楚的话,说不得老朱家可能还要出点家庭纠纷,那乐子可就大了,到时候别说是马皇后,就是朱元璋的老爹死而复生,恐怕也保不住他。 没什么好犹豫的,朱樉顺势又一次跪倒在朱元璋脚边,急忙说道:“父皇,儿臣没有这个意思,而是母亲大人交代,她有要事要与你说!” 朱元璋阴沉着脸不说话,而朱樉见状,索性觉得反正已经要就蕃了,再差也不可能有更差的结果,索性便直接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儿臣不服,此事皆由韩国公李善长之子李洪所起,父皇若是想要责罚,那为何只罚我一人!” 听见朱樉还敢提起李洪,朱元璋的怒火顿时又上了一层,喝道:“你这孽子,真当朕不敢杀你么?” 说罢,突然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信笺扔到朱樉面前。 这封信便是朱标所写的小报告,详细的描述了朱樉与李洪之间所发生的的事情,自富乐院开始起冲突,直到都转运盐使司命吕本抓人。 朱樉面色惨白的看完信笺,他不知这信朱标所写,心中还抱有期望的言道:“父皇,我乃是您的骨肉,你怎可轻信一个外人,这纸上所写,全是颠倒黑白,胡言乱语,实情绝非如此,而是那李洪欺人太甚,仗着韩国公之子的身份,胡作非为!” “那李善长也是狼子野心,竟敢用火炮炮轰都转运盐使司的大门,置朝廷威严于不顾,请父皇下令严惩此行为,这一切母后大人皆可为儿臣作证啊!” 朱樉又一次将他哄骗马皇后的说辞搬了出来,而朱元璋脸上阴沉依旧,冷声说道:“此信乃是标儿所写,炮轰都转运盐使司的也是你大哥的护卫,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说的么?” 朱樉突然跌坐到了地上,内心一阵发凉,在提不起半点希望。 从一开始他与李洪的争端便是绝无成功的可能,即便是李洪没有走进朱元璋视野,单凭李善长,朱元璋便不可能因为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去怪罪李洪。 朱元璋其人做事一向目的性极强,他不会因为小辈之间的争端,而惩罚大臣,尤其是李善长这种左膀右臂的权臣,但却会因为李善长干扰了他掌权,而丝毫不顾及身后骂名,将其满门处斩。 “行了起来吧,你几次三番瞒上欺下,真当朕不清楚么,此次去封地就蕃,便是要你好好反省,若是再有什么差错,可别说朕虎毒不食子!” “儿臣……遵命!” 朱樉失魂落魄的说道,而后再抬眼看了朱元璋一眼,却见朱元璋已经又开始批改奏折,甚至仿佛和朱樉再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心中又是悲苦又是委屈。 摇摇晃晃,脚步虚浮的走出奉先殿,正要准备回秦王府,可突然眼中狠色一闪,调转了方向,再一次去往了坤宁宫。 …… “你醒了?” 李洪端坐椅子上,看着挣扎着爬起身的柳清薇,淡淡的说了一句。 而柳清薇眼神有些迷离的看了李洪一眼,似乎是在回想,许久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苦笑一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言道:“多谢恩公再次施以援手,小女子……小女子……” 话还未说完,身子便又一次脱力,跌落在了李洪的床榻之上。 “行了,好好躺着吧,你能活下来便已经是命大了,还乱动,这是真不怕死了?” 李洪声音依旧冷淡,听不出有什么具体的情绪。 柳清薇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方才说道:“恩公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只是恩公想必也不愿多见我,不敢妄谈报答,待我恢复些力气,便悄然离去,绝不会给恩公您招惹半点麻烦。” 李洪却是轻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到柳清薇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平躺着的柳清薇。 许是这种注视方式让柳清薇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别开了眼睛,只是这时,才听见李洪开口说道:“我虽然救了你,却也不代表这种苦肉计对我有用!” 听见李洪此言,柳清薇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失落,她已经认清了现实,可她一个女子,甚至于连个户籍都没有,即便是假死脱身,她又能去往那里呢。 那日她强撑着一口气,从秦淮河顺流飘到这里,便是想着李洪能否收留她,在李洪明言拒绝后,她心中最后一口气散了,甚至又有了死志,这才昏死过去。 如今大难不死,可若是无人收留,她只觉得还不如在哪一日直接稀里糊涂的死掉算了。 正心灰意冷之时,却又见李洪又一次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你若是想要在这里待着,那就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 柳清薇突然一愣,可随意意识到李洪所言意味着什么,急忙激动的说道:“公子愿意收留我?” 可是刚一说完,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又一次晕过去。 “不是收留,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等你病好了,给你签一份实习期合同,放心,实习期没工资,但管吃管住,九九六工作制,绝对的福报,包你满意!” “啊?” 面对李洪的恶趣味,即便是聪明如柳清薇,大脑的第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在看到眼前李洪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时,柳清薇便也跟着笑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这男人笑的很有感染力,让她十分的安心…… 正文 第53章 单纯的雇佣关系 对于柳清薇的安置,李洪已经想好了,这女人虽说麻烦,但不得不说,柳清薇绝对是一个优秀的人才。 这年头,能够识字的人都不多,而柳清薇既然是花魁,在这个时代,自然不可能只是凭借色相,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至少要有一定造诣,才能让文人雅客痴迷其中。 李洪不清楚柳清薇学识如何,但是这不重要,她的聪明李洪已经领教过了,这便证明她绝不是宋濂那种死读书的人,接受李洪传授新知识的能力想来也更强。 而最重要的是,漂亮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有优势的,即便是李洪也不能免俗。 而柳清薇已经不止是漂亮了,而是无时无刻的散发着她的魅力,这是她在富乐院养成的本能,且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媚俗,而是一种不由自主散发出想让男人俯首称臣的气质。 说实话,若不是李洪是个穿越者,被信息时代充实过大脑,只怕即便是李洪也很难不被她迷惑,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对她生出恶感。 李洪三下五除二,写完了一张明代版本的劳动合同,交到柳清薇的手中。 柳清薇挣扎着起身,她也不知道为何,李洪貌似对这个工契很在乎,因此她只好配合,一字一句的读着。 明明李洪两次救她于水火,如今要是肯收留她,想要她做什么,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还费这个事情做什么? 心中虽然不解,但柳清薇却聪明的没有表露出来,而后心神便被这工契上所写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李洪给出的这份合同上内容十分简单,他自然不可能像是后世那般,动辄好几页的法律条款,各种免责声明,玩各种文字游戏欺压劳动者,他就算是想玩这一套,也没有官服承认啊。 如今时代的工契,大概只有两种,一种是长工,动辄十几年的契约,而另一种基本等同于卖身契的终身契约顶多就是不涉及后代,一式三份,其中有一份扣押在当地县衙,要是签了契约跑了,会有县衙的人抓捕。 而李洪的契约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只是简单的写了要求和待遇。 “主编?撰稿?” 柳清薇并未在待遇上过多关注,她这一生,大起大落全都经历过了,十分清楚钱财这东西,在无法保障生存时,其实半点用处都没有,她惊奇的看着合同上所写的工作内容。 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言道:“公子你要出书了么,只是小女子虽然读过几年书,但自问学问浅薄,做不得编修,也没资格篆书,更别说帮公子您的著作润色了……” 柳清薇见过李洪两首诗作,一首比一首惊人,早已将李洪和那绝世才子划为等号,自问她这点学问,无论如何也不够格帮李洪著书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不是让你写什么花团锦簇的文章,只是写一些小词小曲,记载一些民间趣闻,最多有一些时政分析,此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一旁的李洪听着柳清薇的答复,知道柳清薇似乎误会了什么,只得无奈的解释着。 柳清薇依然不解,懵懂着说道:“啊,写小词小曲,民间趣闻?这些东西,奴家虽然写得,可是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洪却是不耐烦的说道:“你能写就行,至于有什么用,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顿了顿后又言道:“你若是没什么问题,那便在那合同下面签个字吧。” 柳清薇闻言,下意识的接过李洪递过来的笔,顺从的写下来自己的名字,而后突然陡然一笑,对着李洪说道:“那既然如此,奴家的性命可就全仰仗公子了。” 李洪接过那合同,冷笑一声,十分认真的说道:“你莫要打什么鬼主意,这合同上面可没有写我必须保你安稳,你我之间只有单纯的雇佣关系,可清楚?” 李洪的语气严肃又认真,且半点不留情面,让柳清薇微微一怔,随后心中黯然,她只是以为自己与李洪亲近了许多,便小小开了一个玩笑,可谁能想到李洪的反应竟然这么大,不免暗自怀疑李洪到底有多讨厌自己。 ‘咕咕!’ 可就在柳清薇黯然神伤之时,肚子处却突然发出一阵声响,她已经躺了一天一夜,滴米未进,此时肚子才发出抗议已经很给面子了。 女人面子薄,柳清薇自然也不例外,脸上顿时腾起一团红晕,再抬头看李洪,却见李洪竟然已经转身离去。 心中哀叹一声,种种委屈涌上心头,可就在眼圈渐渐泛红之时,房门却再次被推开。 李洪端着一个食盘放到柳清薇面前,依然是李洪喜欢的清淡菜肴,却也正好适合柳清薇这种大病初愈之人。 而除了几盘时蔬以外,正中间还摆了一碗热气气腾腾的鸡汤。 柳清薇看着堆到自己面前的食盘,眼神有些放空,作为花魁,平日的生活起居其实也是有侍女服侍的,却从未有男人亲自给她端过饭,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早就给你备好了,这鸡汤都热了好几次,赶紧喝了吧,愣着干什么,你总不会还想让我喂你吧?” 看着柳清薇迟迟没有动作,李洪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 “这些是公子您自己做的?” 听见李洪的话,柳清薇心中又是一暖,正所谓君子远离庖厨,在她眼中,李洪为公侯之子,又是能写出千古名句的大才子,这样的人物竟然能亲自给她下厨煲汤,实在是让柳清薇的心房有些震动。 “不是我做的,总不能是鸡想不开,自己拔了毛飞到锅里给自己煮了吧!”李洪不耐烦的说着。 丝毫不讲道理的无厘头话语,却让柳清薇‘噗嗤’一下乐出了声,深深的看了李洪一眼,而后便端过食盘慢慢的吃了起来,只是眼神依旧时不时的在李洪身上游荡,大胆而放肆。 心中的好奇,让柳清薇对于李洪有些难以自拔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正文 第54章 勤快的房客 李洪的这座农庄其实很小,两栋房子,附带一个院子,一个库房一个灶台,而后便没了。 说起来十分不符合李洪的身份,只是之前李洪压根对这方面没太在意,可现在李洪却是想着自己这个农庄似乎应该扩建一下了,毕竟如今朱标和柳清薇都住在这里,房间已经不太够了。 李洪甚至已经打算回李家老宅住一阵,将自己的房间留给柳清薇,剩下的事情等在修出一个房间再说,至于柳清薇的身份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直接和朱标说出实情。 只是李洪没想到,第二天等他出门时,便遇上了辞行的朱标。 “王兄,真不再留几日,这就便走了?” 李洪看着院子中已经收拾好一个包袱的朱标,有些惊奇的问道、 朱标却是晒然一笑,说道:“多日叨扰,实在是太麻烦李兄弟,为兄也不好再多耽搁,正好家中有些事情,这边回去处理一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朱标毕竟是大明太子,不可能真就是什么事情都不管,就天天候在李洪这里。 昨日军中密信,朱元璋招降不成,此次招朱标回宫,便是想让朱标亲自走一趟,以大明储君的身份去招降,已经算是屈尊降贵了,到时候那王保保若是在不识好歹,朱元璋大概也只能全力围歼,并准备开启第二次北伐了。 “那如此一来,某也不好强留王兄了,还愿祝王兄一路顺风!” 朱标也是微微一笑,挥手告别,转身离去,说实话,在李洪这里小住的几日,虽说无人侍奉,却过得无比舒心,且和李洪每一次交谈,朱标都觉得大有收获,如今这一别,反倒是让朱标都有些不舍得。 当然,这种不舍,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此次离去,只怕是要有一阵时间吃不到李洪所做的饭菜了…… 李洪将朱标送到路口,又一次寒暄告别,而后便返回了自己院中。 路中觉得此事倒是赶巧,正觉得家中房屋不够,朱标便将房间腾了出来,但是即便如此,这扩建农庄的想法已经定下,李洪便不会轻易更改。 路上时见到了李四,便挥手将其招了过来,问了问修建仿佛的事宜后,便让他明日请些佃户来做工,反正番薯已经种下,这东西确实好料理,不用太过操心,恰好可以来帮李洪修房子,还能顺便赚些工钱。 当听李洪给出的工钱数目时,李四顿时欢天喜地的跑回去和佃户们宣传,让李洪忍不住感慨,这个时代的百姓,实在是太好糊弄了。 后世的那些资本家要是来到这里,只怕一个个开心的被挂在路灯上时都要笑的合不拢嘴。 只可惜,李洪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要把自己往资本家的方向靠拢。 等到李洪归家时,又在院子中看见了柳清薇,只见柳清薇此时换了一身衣服,她原本的衣服便是那一日投河时所穿,虽然过了这么久,早就烘干了,但上面满是泥泞,素来喜欢干净的柳清薇自然是不愿再穿了。 昨日便像李洪借了一套男装,此时的柳清薇身穿着李洪的一套学士服,白衣儒袍,头戴方巾,乌黑秀发盘起,配合上那稚嫩到仿佛能捏出水一般的小脸蛋,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书童。 “公子回来了!” 看见李洪身影,柳清薇浅笑一声,恭敬的给李洪施了一个万福礼,只是一身男子儒生打扮,在那里妖娆多姿的屈膝俯首,说不出的别扭。 “免了,你又不是我买的下人女婢,用不着和我见礼。” “公子若是喜欢,你便将奴家当成婢女也无妨的。”柳清薇又是浅笑嫣然的说道。 李洪却是撇了撇嘴,说道:“我这几日不是让你在好生休息么,你出来做什么?” 柳清薇则言道:“闲来无事,便想着帮公子你收拾一下,虽然无法报答公子您的大恩大德,却也是小女子的一番心意。” 李洪闻言倒是乐了,他这里的上一任房客朱标平日里跟个大爷似的,家务活是一概不会,如今倒是换来了个勤快的,同时也有些好奇道:“你不是花魁么,怎么,你还会做这些?” 柳清薇倒是稍微抬了抬头,自信道:“虽然只是见人做过,但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柳清薇看了眼院子中散落到处都是的空酒坛,那还是李洪前日买回来的,只可惜没有在富乐院买到秋露白的酒曲,因此酿酒大业暂时没法开展,这些东西便一直堆在院子里没有收拾。 柳清薇搬起一坛空酒坛,想要挪到别处摆放整齐,迈动着小巧的步伐,走路时那犹如细柳一般的腰肢,扭来扭去的,即便是宽大的学士袍,也这挡不住那傲然的身材。 再然后…… “咔嚓” 一声脆响,李洪买来的那酒坛,用还未用过一次,便碎成了一地…… 李洪看的满脸黑线,得了,他看出来了,这位房客大概率也是一个半点活不会干的大爷。 看柳清薇慌乱的想要用手去收拾那满地的碎片,李洪急忙拦住,没好气的将柳清薇推进了房里。 而后就在李洪独自收拾院子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又陌生声音突然在院子外响起。 “李公子,李公子可在家么?” 李洪皱眉,将院门打开,却惊讶的发现,曾经见过两次的杨宪,提着两坛酒,笑呵呵的站在他家门口。 这让李洪有些不解,自从那至今为止李洪还不清楚真实姓名的四爷来过他这里之后,便总会有各种人来他的这处小院,但是除了是来找朱标的宋濂以外,杨宪却是第一个绕过四爷,单独来访的客人。 李洪摸不清楚他的来意,却也不敢怠慢,恭敬的互相见礼,而后方才奇道:“怎么只有杨大人,四爷未曾一同来么?” 杨宪脸上堆满了笑容,笑着说道:“未曾和四爷约好,今日却是只有杨某一人,不知道李公子是否欢迎?” 李洪急忙让开身位,邀请杨宪进来,同时说道:“杨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肯屈尊来我这简陋地方,我又怎会不欢迎呢。” “非也,非也,李公子这里闲庭雅致,正适合李公子您这种虚怀若谷的才子居住,和您这里相比,反倒是我们这种俗人住的地方那才叫粗陋,比不得,根本比不得!” 杨宪能从一个小校尉,混到内阁大臣的地步,除了是搞情报的能力确实出众以外,这一手拍马屁的功夫也可谓是功不可没。 李洪和杨宪又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二人便又一次在院中石桌处座下。 正文 第55章 分销模式 说实话,李洪也有些奇怪,这群人一个算一个,没事就往他家里跑,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可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今日正好碰上了杨宪,李洪也打算试探一番。 “杨大人,不知今日来我这里,可是有何要事?” 杨宪今日前来,自然是有目的的,朱元璋将商税改制以及摊丁入亩两件明摆着的大功交给了汪广林,同为内阁大臣的杨宪有了危机感,因此便想要多争取一些权力。 只是组建锦衣卫的想法被朱元璋暂时搁置,而且杨宪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因此杨宪便寻到了李洪这里。 几次相见,李洪的能力已经彻底折服了杨宪,甚至让原本还想要扳倒李善长的杨宪直接打掉了这个恐怖的想法。 杨宪深知道,就凭这个李洪能提出摊丁入亩这个政策,若是有人敢动李洪一根汗毛,朱元璋便会直接杀他的全家。 同样,杨宪觉得,李洪能轻而易举的想出摊丁入亩这种对于朝廷乃至于大明百利而无一害的政策,给他组建锦衣卫的想法提一提建议,那还不简单? 只不过杨宪也是个人精,这种人说话恨不得一句话里有十八个弯弯绕绕,因此即便真的有事情要求李洪,而面对李洪的问询,杨宪却依然不肯直说,而是笑着说道:“倒也是没有什么要事,只是听闻李公子您在富乐院欲购酒曲而不得,我这里恰好有两坛好酒,不知道李公子您能不能看上眼?” 说着,杨宪将手中两坛酒摆放在李洪面前,只是李洪却未看那酒坛一眼,而是眉头紧锁,语气有些发冷的说道:“你派人跟踪我?” 杨宪却是急忙摆手,而后言道:“李公子误会了,我只是职责所在,富乐院乃是鱼龙混杂之地,自然会布下些手段,此事只是碰巧让我知晓,绝非故意调查,李公子您可千万不要多想!” 李洪闻言,这才狐疑的看了杨宪一眼,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而后奇道:“不知道杨大人在朝中是何官职,为何要在富乐院这种地方布下手段?” 杨宪闻言则惭愧一笑,回答道:“添圣上垂青,某现在为左都御史。” 作为内阁大臣,因内阁之中不设品级,但毕竟行使的是阉割过的相权,因此,原本的杨宪官位太低,难以压服百官,朱元璋特意给他升了官,左都御史,正二品的官员,掌管督察院,原本为中书省的机构,如今却独立了出来,行的依旧是监察百官的职责。 李洪听见这么官职,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恭敬道:“原来是都御史大人。” 杨宪依然摆手,言道:“李公子何必如此,我与你一见如故,只不过是痴长你几岁,你还是叫我大哥,我称你为小友如何?” 李洪却是满脸正色的说道:“不敢,杨大人您与我父为同僚,晚辈怎敢与您同辈相称,杨大人还是莫要折煞了晚辈!” 杨宪见套近乎拉关系没成功,也没表现出什么,而是话锋一转,又一次拍了拍带来的两坛酒,说道:“小友客气了,那一日有手下跟我报告,说是小友你去富乐院同那里的管事想要购买秋露白的酒曲,这可是让我好奇的紧,小友你身为公侯之子,想要喝什么样的美酒喝不到,买那酒曲做什么?” 李洪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此十分大方的说道:“自然是想要酿酒去卖。” 李洪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毕竟好像每一次在这些长辈面前说他想要经商的话题时,说不得便是一阵唇枪舌战的劝阻,可这一次却发现杨宪非但没有,反而是有些惊奇的问道:“小友竟然还通酿酒之法?” “略懂一些!” 李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并未明说,毕竟蒸馏酒的想法已经涉及到他的商业机密,自然不会就这么告诉了杨宪。 而杨宪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要把礼送出去,也没有多问,而是指着自己带来的这两坛酒说道:“秋露白确实乃是此地名酒,但却不代表只有那一种好酒,我这两坛,一坛名叫松间照论味道论名气皆都不输那秋露白,另一坛那更是如今宫里的御酒,这酒曲的方子我也带来了,小友您若是不嫌弃,便全算是老哥我的一点心意!” 杨宪说着,还真从怀里掏出两章方子,放到了那酒坛之上,连同两坛酒一起推到了李洪的面前。 这东西,李洪确实是现在急需的,昨日李善长告知他,朱元璋已经同意了他和朝廷合开盐务公司的计划,依照李洪的想法,是在确立好经销商制度的情况下,依靠盐务打开销售渠道。 他和朝廷是九比一的分成,说实话,即便只是一成,那也同样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但李洪依旧觉得不满足。 想要实现工业化,想要以资本推动大明的改革,想要将大明改造成李洪想要见到的样子,这点钱依然不够。 可同样,李洪在不知道朱元璋其实就是四爷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再要更多的利润,因便将目光放在了酿酒,这个利润极高的事情上。 李洪打算依靠细盐和经销商制度,而重点便是经销商的制度,有了这一层人脉,他同样可以借着经销商的分销模式,将他的酒同样卖到大明各地。 而这一笔利润,李洪却不用和朝廷分润,顶多是在利润太高的时候,再分出一杯羹,给需要笼络的人。 朱元璋现在已经同意了李洪的想法,这便代表着计划马上就要开始实施,但是这酒还迟迟不见成品,问题便出在李洪原本所想要购买的秋露白的酒曲,因为其背后是马皇后的外戚所代表势力正在经营。 李洪即便是出再大的价钱,人家也不肯卖,而如今杨宪送过来的这两个酒曲的方子,确实解了李洪心中之渴。 只不过李洪肯定也无法直接收下这东西,无利不起早,李洪可不觉得自己的老爹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一个正二品的官员特意注意到自己,甚至还送来自己急需的东西来巴结自己。 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酒坛,随后又看向满脸堆笑的杨宪,无奈的说道:“杨大人,无功不受禄,你今日前来定然是有事要说,只是希望杨大人还请明示,晚辈若是能帮得上忙,自然不会推辞,可杨大人若是一直不说,那这东西,我可是万万不敢收下的!” 正文 第56章 无解的死胡同 李洪猜得到,这杨宪一进门便一直在想办法和自己拉关系,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李洪也懒得在和杨宪继续虚与委蛇,索性直接将话挑明。 而杨宪脸上的笑容则更胜,转了半天,他终于开始了正题,言道:“呵呵,李小友,实不相瞒,与你两次相见,小友的每一次谈话,都令老哥我茅塞顿开,大开眼界,我对小友您的才学可是万分推崇,今日前来,便是想着让小友你能不能帮着我点拨两句?” “啊?” 听着杨宪的话,李洪差点没有转过来弯,兜兜转转这么半天,竟然只是想让他点拨两句。 原本依着李洪的猜测,还以为是杨宪有什么地方需要求着李善长,只不过李善长不好接触,因此才想着走一走他这边的路线,却是从未想到过竟然真的是有求于李洪他自己。 “杨大人身居高位,晚辈不过一介白丁,也不敢妄称什么才学,不过是多看了些闲书而且,因此不敢称点拨,只是真不知道杨大人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是晚辈真有办法,定然不会藏拙。” 听见李洪应下,杨宪顿时大喜过望,急忙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哥我也就不藏着了,我想要组建一个机构,以驾驭不法群臣,行侦缉廷杖之职责,最好权利独立于朝廷,其余官员无法干扰,且可对士大夫断案用刑!” 听着杨宪的描述,李洪的表情开始怪异了起来,许久之后方才说道:“杨大人口中所说的设想,这个机构的名字该不会叫锦衣卫吧?” “咦,小友你怎么知道,果然是料事如神,某曾经在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任职,在军中时行的便是探查消息和情报之职,只是如今倒是不在行军,可这朝廷百官之间,暗藏的龌龊和凶险可不比两军交战时来的少,某认为,设立一个监察百官的机构,十分有必要!” 杨宪为了李洪不要对情报机构有一些异色眼光,因此说的十分正气凌然,但实际上他如今所通关的督察院行的就是监察百官的职责,而杨宪的诉求,却是想要自己凌驾于百官之上,让锦衣卫脱离于文官体系,处于一个特殊的位置,而不受制约。 “呵呵,杨大人此想法很好,却是不知杨大人又有何疑惑?” 李洪不知道历史上锦衣卫是不是杨宪提出来并组建的,但是依稀记得至少洪武三年时是绝对没有锦衣卫出现的,锦衣卫真正发威,立下赫赫威名大概是在洪武中期,朱元璋为了废除相权,借由胡惟庸案,杀了一大批文官。 杨宪闻言,长叹一口气说道:“某是认为此机构十分有必要,只可惜圣上似乎却有些不认同,就是不知道小友可是有什么看法?” 李洪沉默了起来,对于锦衣卫的历史评价,其实有褒有贬,可以说锦衣卫一定程度上整治了风气和贪腐,但是同样让本就极端的中央集权更加严重。 只不过这些事情似乎和李洪无关,他虽然想要改变大明,但却并不是直接推翻了封建统治,因为他清楚,至少现在为止,无论是未来的那一种制度照搬过来都不太合适现在的大明。 不然的话,他大可以直接跑去北边想办法起兵造反,没必要在这里费劲心思保住他和自己老爹的小命。 因此,这中央集权集中便集中呗,李洪不过活着百年,再之后的事情谁还管呢。 李洪自认为这一世,他做出了想要改变大明的决定,自然会留下一大笔常人无法想象的遗产,若是后世老朱家的子弟不成器,把他留下来的遗产挥霍一空,那也不干他李洪的事。 相同这一点,李洪突然一笑,没有回答杨宪的问题,而是先将放在酒坛上的那两个写着酒曲方子的纸拿了起来,随意看了两眼,便揣进了怀里。 而看着李洪的举动,杨宪同样也是一喜,他知道,李洪这个举动那就意味着他的诉求,对方真的有办法解决。 果不其然,将方子揣好之后,李洪才开口对着杨宪说道:“你可知道圣上为何不同意?” 杨宪摇头表示不解,而李洪则十分严肃的语气说道:“那杨大人觉得,圣上废除中书省是为何?” “自然是回收权利……”杨宪突然恍然大悟。 只是一个问题,杨宪便明白了问题所在,朱元璋恨不得将全天下的权利全都握在自己的手里,又怎么会任由一个脱离于文官体系之外,不受制约的机构存在,这才是朱元璋迟迟不同意他组建锦衣卫的原因。 杨宪此时已经对李洪佩服的有些五体投地了,困扰了他不知道多久的问题,可在李洪口中,只是随口提点一句便瞬间让他明白了问题所在。 “小友果然高瞻远瞩,一语点醒梦中人,老哥我真是佩服万分。” 杨宪半是吹捧,半是真心实意的说着,而后便又趁热打铁道:“就是不知道小友对于此事,可有什么好办法?” 李洪淡淡一笑,高深莫测的说道:“很简单,既然圣上不愿放权,杨大人又想组建这样一个机构,何不就如同内阁一样,让此机构只对圣上负责呢,这样一来,圣上又岂有不同意之理?” 杨宪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可随即却又开始皱眉,毫无疑问,李洪所言这绝对是一个妙策,可问题是,杨宪的目的又不只是组建锦衣卫,而是组建了锦衣卫后将锦衣卫的权利抓于自己的手里。 若是真如李洪所言,组建锦衣卫后直接对朱元璋负责,那他杨宪除了能获得一个从柬的功劳以外,什么都捞不到,甚至于自己督察院左都御史的权利还要被分出去一部分,这让本就贪恋权利的杨宪万万不能接受的。 杨宪眉头紧锁,这件事好像突然陷入了无解的死胡同,想要组建锦衣卫,便需要将权利交给朱元璋,可要是杨宪不愿意放权,那他便无法组建锦衣卫。 想了半天,杨宪也没有从中找到两全之法,这才再次谄媚的笑着对李洪说道:“小友,我若不愿交出这锦衣卫的权利,你看可有可行之法?” 杨宪身为内阁大臣,二品实权官员,能将身段放低到这种程度,若是朝中其他官员看到了,说不得又要惊掉了眼睛。 正文 第57章 变法 李洪对于杨宪的这种恭维和谄媚,同样觉得有些不适应,只不过对方既然能做到这个程度,李洪反而也不太好藏拙了,听着杨宪此言,李洪便已经猜到杨宪在顾虑着什么,先是沉吟一番后,再开口说道:“杨大人,你对于如今的司法体系是怎么看的?” “司法体系?”听见李洪的问题,杨宪有些奇怪,不懂自己的问题和大明的司法有什么干系。 只不过杨宪知道,李洪绝不是无的放矢,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因此便下意识的顺着李洪的问题思考了起来。 历史朝代更迭,开国皇帝不知繁几,但若论出身之低,独属朱元璋为最,即便是同样出身低微的刘邦,人家大小也曾经是个亭长,而朱元璋却直接是个乞丐。 开局一个碗,最后坐拥江山,朱元璋的能力自然是不用质疑,但是刨除打天下的能力以外,朱元璋还是有一些地方,确实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自小便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开国皇帝。 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如何治理国家,朱元璋又生性多疑,信不过文官大臣,恨不得将所有权利全都握在自己的手里,因此许多制度只能朱元璋自己琢磨。 可就依靠朱元璋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又不肯放权,难免有一些地方思虑的不够完善,有些甚至于过于理想化,便比如朱元璋曾经心心念念的大明宝钞,以及那毁了大明财政的开中制。 而除了这些朱元璋过于理想化的政策以外,还有许多制度大多都是遵循前朝已有制度的效仿,细看明制,许多都是照搬前朝制度。 便比如说如今大明的司法制度,便是完全照抄了汉制的司法制度。 汉代以廷尉、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三个司法机关的会议,合称三法司,重大案件皆由三个机关共同审理。 而明朝同样遵循汉制,设立三法司,分设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个机构,一些重大案件同样交由这三个机构一同会审,史书上多称的三司会审,其由来便是于此。 其中刑部,乃是大明的最高审判机构,对各省呈报的流、徒刑以上的案件判决进行复核,受理不服各省按察司判决的上诉案件;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重大案件。 而大理寺,可以看做是刑部的上属机构,刑部的复核和判决须经大理寺定谳方可生效。 至于杨宪所掌管的督察院,则可以看做是监察机构,对大理寺和刑部又监察职能。 看似好像很合理,毕竟这是汉代已经实施过,证明切实有效的制度,可实际上,这种三法司的制度,对于现在的大明,十分的鸡肋。 据统计,西汉时期最鼎盛的人口为三千六百多万,衰退期则只有一千多万的人口,而明朝时期的人口,即便是不算上隐户和流民,单单只算有户籍在册的人,便也有将近两亿之数。 而庞大的人口,其带来的影响,便是逼着朝廷承担更多的职能,这套看似可行的司法体系,实则根本用不上,百姓们依靠的实则还是地方的衙门。 一个小小的县令别看只是七品官员,可实际上其掌握的权利简直大到了没边的地步,除了调动不了卫所和军队,那几乎便是政法一体,公检法一把抓。 而原本应该掌控司法权的三法司,实则只是一个摆设,唯有督察院还有一些监察百官的职能。 只不过如今大明初立,许多事情紧紧只是埋下了种子,还没有到爆发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开中制一样,朱元璋一开始还为了自己每年省了好多边军的粮饷而沾沾自喜,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此举的危害。 而如今杨宪面对李洪的问询,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这三法司的制度有何问题,因此只得面露不解之色,颇有些惭愧的对李洪说道:“李小友,某实在是不知道这如今大明的司法制度有何问题,还请小友明示。” 李洪则笑着说道:“杨大人,你现如今为督察院左都御史,掌管督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按理说这全天下不该有杨大人您监管不到的事情,可杨大人为何又要在富乐院安插眼线,来打探消息呢?” 杨宪闻言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了李洪的论点能拐到这个地方,可随即突然恍然大悟了起来。 在杨宪眼中,三法司制度毫无问题,可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即便他身为检察院左都御史,想要行使职能,所用的竟然还是之前在都尉府收集情报时的办法,而手下的那些官员,貌似还真没什么用处。 只是杨宪依旧不解,即便李洪点出了这司法制度似乎有些不妥之处,可貌似并没有解决了杨宪的问题。 好在不用杨宪再问,而是李洪直接解释了他的疑惑道:“杨大人,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眼光是要放长远一点,莫要只盯着所谓监察百官实则就是在收集情报的事情上,何不直接从现在的司法制度的改革下手。” 杨宪闻言,顿时一惊,他原本只是想多争取一些权力,免得内阁之中被其余几个内阁大臣跟压下去,却从来未想过做到改革制度这种程度上。 在这片土地上,改革或者说变法,从来不是一个稀奇的事情,而且如今大明初立,朝令夕改也从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问题是,这些法令的更改,皆都是朱元璋一人的一言堂,从来还没有那位大臣在没有朱元璋授意,直接提出更改法令,更何况还是涉及到司法这这种朝廷根本的制度。 只是李洪被杨宪这么一提,内心不由自主的便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他一身所求,看似是在争名夺利,可实际上求得不还是个名垂千史么,而这也是世上不知道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而想要名垂千史的方式有很多,但杨宪自认为他绝没有李洪一般能写出石灰吟这种传世诗句的才学,但是现在李洪突然给他指了一条明路,那就是变法。 古有商鞅变法,王莽改制,王安石熙宁变法,这些都是将自己的名号刻在史书上的人物。 你要说杨宪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因此,杨宪此时的眼睛几乎快要瞪出来了,几乎是片刻不离的死盯着李洪,声音都有些沙哑的说道:“小友,老哥愚钝,实在是不知道这大明司法应当如何改制。” 正文 第58章 震惊朝野 李洪不清楚杨宪所想,只要是不清楚名垂千史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诱惑,因此对于杨宪的这种激动模样,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随后却也开口说道:“如今的三法司制度十分不合理,刑部和大理寺之间职能相互之间重合的地方太多,而督察院干脆更是一个摆设。” “恰好,杨大人如今想要想要组建锦衣卫,其职能既然与督察院相互重叠,何不直接废除督察院,锦衣卫将成为大明的律法监督机构,且不仅仅只是盯着京师的这些官员,而是应在各地方设立锦衣卫分所,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锦衣卫独立行事,有事可单独进奏天子,同时另设长官,对锦衣卫各分所官员进行领导和考核之权责。” 李洪一边说着,杨宪便是一边点头,同时聚精会神,不敢漏听下那怕一个大字。 “与督察院同样,刑部和大理寺之间的职能也有相互重叠的地方,鄙人举得的,或许应该废除大理寺,并将刑部拆分,废除其典狱和查案的职能,将其交由锦衣卫,而独留下审判审判的权利。” “刑部审判的依据,便以《大明律》为基准,并且应像锦衣卫一样,在各地设立下属机构,以后各地方百姓的冤案不再有县衙处置,而是交由刑部分所断案,同时刑部应受锦衣卫监督。” “而从刑部权利中分离出的典狱和查案乃至于抓捕的权利,则另设机构,行依法侦查刑事案件之事……” 李洪滔滔不绝的说着,且几乎将整个司法体系揉碎了讲与杨宪所听,听的杨宪几乎想要跪在地上向李洪朝拜。 他根本无法想象,李洪是怎么在短短几盏茶的时间就能想出这么一套环环相扣,却又严丝合缝毫无破绽的制度。 只是杨宪不知道的是,李洪实则是几乎将后世的那一套公检法体系直接套过来用了而已。 锦衣卫代表了检察院,刑部则给分割成了公安部门和高级人民法院。 事实上,杨宪再将这套公检法说出来之前,也曾考虑过历史上其他国家的司法制度,可是思来想去,还是这一套最为适合现在的大明,而且在历史上也确实证明了可行之处。 李洪可不认为就凭他这点眼界,能够比得上后世那无数精研司法制度的大佬们,而既然有现成且已经被证明过的制度,为何还要李洪自己胡乱瞎改呢。 这一讲,李洪足足讲了两个时辰,说道最后时,李洪自己都已经开始有些唇干舌燥了,缓缓喝下一杯茶水,最后言道:“杨大人,你觉得我此言可有可行之处,做一个推动司法改革之人,可不比直盯着手中那点权利来的要好?” “是!是!小友说的太是了!” 杨宪有些兴奋和激动的连续说了三声,手舞足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杨宪竟然是一名权倾朝野的内阁大臣。 只是激动完之后,杨宪还是有些顾虑的说道:“只是,此制度虽然精妙,但所波及之人众多,所涉之事重大,执行起来必然千难万阻,而且圣上若是不同意又该怎么办?” 李洪却是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史上变法,从无一蹴而就者,若是不经历磨难,杨大人您又如何能名垂千古,至于圣上是否会答应……” 说到这里,李洪话音却是一断,杨宪顿时犹如急的心抓肝挠的,好在李洪也没有卖太久的官司,顿了顿后就继续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让圣上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小友快讲!” 杨宪闻言顿时又一次激动起来。 “小友,你快要急死我了,到底是何妙策,能有办法让圣上答应此事。” 杨宪有些激动的说着,而又害怕李洪不愿说,便又郑重其事的说道:“今日得小友点拨,实在是让我受益匪浅,若是此事可行,以后小友你有任何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无推辞!” 听着杨宪许出来的重诺,李洪微微一笑,说实话,李洪十分喜欢和杨宪这种人打交道,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而且深知人情世故,求人办事还知道送点厚礼,可不像那四爷,来找李洪这么多次,也没见那一次带点东西…… 李洪可不知道自己心中腹诽的实则是当今的开国皇帝,而面对杨宪那请求和希冀的眼神,笑着说道:“杨大人言重了,只不过我确实是有一件事,需要杨大人你帮忙!” “小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得上,绝无二话!”听见李洪真的有事要自己帮忙,杨宪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更是激动,只觉得自己此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李洪却是笑道:“此事暂且不谈,先说杨大人您的问题。” 而后不等杨宪表达激动的情绪,李洪直接开口说道:“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朝野之上出现一起令圣上对现在司法制度不满的大案,圣上自然会主动推行这司法改革。” 杨宪闻言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洪给出的答案竟然如此粗浅且直白,他原本还满心期望李洪会又有什么高谈大论,却不想竟然是这么个办法,眼神中顿时闪过一片失望之色。 李洪的这个办法,杨宪自己都能想到,可问题是他上哪里找到一个令朱元璋都觉得不满的大案出来。 上一次令杨宪扬名的贪腐案,已经足够震惊朝野了,杀了那么多的官员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开国功臣,就算是这样,也没见朱元璋对于现在的司法制度不满。 更别说从那以后,朝中官员早就收敛了许多,杨宪最近根本没有查出来什么东西,不然他早就报上去邀功了。 只不过杨宪即便是失望,却也不敢明说,因此只能对着李洪尴尬的笑了笑,而后又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小友,你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此法虽然精妙,可毕竟时不我待,这样的大案,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杨宪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已经表明的十分明确,无非是觉得现在并没有一个足以轰动朱元璋的大案,可李洪却是微微一笑,杨宪觉得没有,却不代表就真的没有,而李洪作为一个穿越者,还真就知道一个足以震惊朝野,让朱元璋龙颜大怒的案子。 正文 第59章 为何要枉造杀孽 明初四大案,蓝玉案、胡惟庸案、郭恒案、以及并无太多人提起的空印案。 这四件案子,让朱元璋盛怒之下所杀的官员少说也有十万之数,也留下来朱元璋嗜杀的名头和残忍的形象。 可实际上朱元璋从来不是无的放矢,并不是为了杀而杀,其背后都有朱元璋的深意在其中。 其中蓝玉案和胡惟庸案最为典型,蓝玉是因为朱标一死,朱元璋有意传位朱允炆,害怕这位皇太孙压不住这些开国武将,为了能够顺利传位而不出乱子,所以不得不杀一群武将。 而胡惟庸案就不用在过多陈述,如今朱元璋已经成功废除了相权,因此只要胡惟庸不再作死,大概率应该不会在有此事发生。 而剩下的郭恒案和空印案,其实才是真正的大案,朱元璋事前根本并不知情,突然知道后,方才勃然大怒,因此大杀特杀。 郭恒案大概发生在洪武中期,洪武十八年,有人揭发时任北平承宣布政使的李彧、时任按察使司赵全德及户部侍郎郭恒等人,徇私舞弊、贪污粮饷。 彻查之下,发现郭恒却是侵占了淅西上缴的秋粮五十万石,这还不止,还曾巧立名目,加税收项目,以水脚钱、庫子钱、神佛钱等,只是郭恒一人,便贪污了近两千四百万石的税粮。 而郭恒不过是一小小户部侍郎,却又这么大的胆子,朱元璋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下令彻查,果不其然,郭恒案直接牵连了十二布政司、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侍郎、工部侍郎等大小官员数万人。 《明史》便有记载:“帝疑北平二司官吏李彧、赵全德等与桓为奸利,自六部左右侍郎下皆死,赃七百万,词连直省诸官吏,系死者数万人。” 一下子抓了数万的官员,这一下子几乎是让当时的大明朝廷陷入了停摆的状态,只不过朱元璋到底是朱元璋,从来不走寻常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想出了一个奇招。 就是让那些定了罪的官员,戴着镣铐继续留任,直到继任者出现,再继续刑法,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因此那是的大明的衙门中,便会有一种极为滑稽的场面,坐在公堂之上的御史,问案时铁面无情,而他脚上却戴着镣铐,因为他本人早已被判了死刑,只是还没找到下一任继任的官员,因此他就没有到处决的时间。 按理说这样的案子,毫无疑问完全符合李洪所说,足够让朱元璋震怒,直接惩治乃至于更改大明的司法制度。 可问题是,郭恒案发生在洪武十八年,如今方才洪武三年,谁知道现在郭恒其人身在何处,说不得还没有参加科举,正在准备明天的秋试呢。 因此李洪所给杨宪准备的大案,并非郭恒案,而正是这明初四大案中最为不起眼的空印案。 所谓空印,就是在文书上预先盖上印章,需要用时再填写上具体内容,按照明朝时的规定,每年各布政司、府、县都要向户部呈送钱粮及财政收支、税款账目。户部与各布政司、府、县的数字须完全相符,分毫不差,才可以结项。 如果有一项不符,整个账册便要被驳回,重新填报,重新盖上地方政府的印章。 只不过,规定终究只是规定,放在现实中,肯定会有一些空子可以钻,当时上缴的是实物税款即粮食,运输过程中难免有损耗,出现账册与实物对不上的现象是大概率事件。 而按照规定,账册上稍有错误就要打回重报,江南地区尚好,毕竟离京师很近,可云贵、两广、晋陕、蜀地的官员因当时交通并不发达,往来路途遥远,如果需要发回重造势必耽误相当多的时间,所以前往户部审核的官员都备有事先盖过印信的空白书册以备使用。 而历史上,朱元璋在发现这种行为之后,立刻便陷入了盛怒的状态,而朱元璋盛怒之后的后果,依照《逊志斋集·卷二一》所载:“洪武九年,天下考校钱谷策书,空印事起,凡主印吏及署字有名者,皆逮系御史狱,狱凡数百人,牵连近千。” 听起来似乎不多,毕竟比起明初其他三大案动辄涉及数万的人数,可其影响绝对深远。 纵观四大案发生的时间,其中空印案似乎便是朱元璋第一次开始大开杀戒,正是从空印案之后,朱元璋才发现,原来即便他杀了这么多人,这朝廷竟然依旧能运转下去,自此以后,所谓文官集团,对于朱元璋来说不过便是想杀就能杀的存在,再也没有任何砝码。 不然,若是洪武后期时的朱元璋,在发现空印案这种欺罔行径,所死之人,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 而同样,这空印的传统,其实自元朝时便已经存在,只不过历史上在洪武九年才被发现而已。 因此时间上,也正好能和杨宪所求对应的上,李洪理清了思路,面对失望的杨宪,笑着说道:“杨大人莫急,我这里正好有一桩足以让圣上震怒的案子,不知杨大人可有兴趣知道?” 杨宪的眼睛再一次亮了起来,急忙言道:“是何案子?” “杨大人可知这各地官员的空印传统?” 杨宪皱眉,言道:“此事倒是知道,只是不过是挂个空印,又算得什么大案?” 杨宪的想法其实很正常,历史上对于空印案的评价,也多是朱元璋矫枉过正,不过是偏远地区的官员为了图一个省事,为何要枉造杀孽。 可实际上这种言论却是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那便是人心。 所谓什么官员害怕麻烦,数据不对就要重新回去盖印,因此提前挂上空印,全然是扯淡,空印案相关的那些文件,是各地方钱粮地税,土地面积,户数人口这些数据。 这种数据,随便一个数字错了,那所影响的百姓便是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事情,那些官员会不仔细核对,而是拿着错误的数字去和朱元璋交差? 更何况,古代的社会风气,一向是民不举官不究,所要处理的事物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少,更何况一个县衙,算上两班差役,少说也有几百人,这么多人统计了一年的数字,竟然还会出错,而且还不是个例,越是偏远,越容易出错,所以不得不挂上空印? 这是完全把朱元璋当成傻子糊弄了。 正文 第60章 小家子气 李洪不信朱元璋这种聪明人会用一个前朝时便存在的习俗大做文章,因此,笑着对杨宪说道:“杨大人,挂空印之举,往小了说那见不得台面的陋俗,可要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之罪,而且还是众多官员联合在一起的欺君之罪!” “我不知道杨大人是否去过地方县衙,只是还望大人好好想一想,那些地方官员们因为害怕账目出错,所以提前挂上空印的举动,到底是真的总是会将数字算错,还是因为吃空饷,苛捐杂税,贪污公款之后,其账目上的数字与户部统计对不上账,才不得不如此。” “若是杨大人还是不信,不妨去京县的县衙看一看,为何同为县衙,天子脚下的县衙,在这种方面的账目,却是从来未曾出现过错漏,难道这京县的县令,天生便比地方县令更能干么?” 李洪的话顿时让杨宪陷入了沉思,这种事情其实根本就不难想,只不过是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而朱元璋却是不同,出身低微的他,那些地方官员玩弄的把戏,只怕他早就司空见惯了。 而最重要的是,李洪下一句话,顿时让杨宪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 “杨大人,这些地方官员们在空印这件事情上是否贪腐,暂且不说,只是我可听说,最近户部统计之日,那些拿着税册前来汇报的地方官员们,在数目不对的时候,可是会拿出空印,当场更改数字,这种行为……杨大人觉得,圣上知道此事,会不会震怒!” 听到这里,杨宪突然猛地站起了身,浑身激动的颤抖,李洪所说的话,半点都没有说错,这种行为他也曾经听过。 此案绝对会让朱元璋震怒,而朱元璋只要一怒,杨宪他推进司法改制的建议,便有极大的可能会成功。 “李小友,您大恩大德,我杨某实在是难以想报,不管此事能否成功,还请李小友,不,李先生,受我一拜!” 杨宪激动的说完,而后便又对着李洪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只不过比起上一次汪广林对李洪行学生礼,杨宪的礼节多了一丝奉承的味道。 而李洪已经习惯了这群人的姿态,索性也懒得躲了,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杨宪的膜拜。 而后等杨宪又一次落座时,杨宪的心思明显已经不再李洪的身上了,此时的杨宪,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中,写下奏章上奏给朱元璋,而后便已经开始幻象起自己未来变法成功,名留千史,甚至于被在文庙塑了金身,享万家香火的场景了。 只不过杨宪也清楚,若无李洪点拨,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别说能在文庙立相了,他想要名留千史,大概率也只有遗臭万年这一条路来走,因此杨宪可还记得,李洪曾经说还有一事相求,对此,李洪自然不敢怠慢。 “李小友,空印一事,我已经记下了,就是不知道小友你刚刚所言有求之事,不知我到底有什么能帮到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小友你刚刚所言有求之事,不知我到底有什么能帮到的地方?” 李洪替杨宪指出了一条明路,为了报答,杨宪十分豪气的说着,同时心中也有些好奇。 在他眼中,李洪已经堪称无所不能的存在,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难到李洪,更何况若论权势,其父李善长说话绝对比他杨宪要好使,更别说李洪还与朱标相交莫逆,朱元璋对其无比信任。 当然了,杨宪也知道,这后面的两点,此时还是一个秘密,再无朱元璋松口的情况下,可无人敢告知李洪朱标和朱元璋的身份。 李洪则笑着说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知道杨大人对于邸报有没有什么看法?” “邸报?这东西我能有什么看法……”杨宪表现不解,不懂李洪所求之事和邸报又有什么干系。 报纸这东西,其实在西汉时期便已经有类似的替代品出现,因西汉时期施行郡县制,各郡在京城都设有府衙,也就相当于后世的驻京办事处,而这个地方便被称为‘邸’。 而这些地方的工作便是,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以及宫廷大事等有关政治情报,写在竹简上或绢帛上,然后由信使骑着快马,通过秦朝建立起来的驿道,传送到各郡长官。 而这种传递消息的文书,便被称之为邸报,也可以看做后世不对外发行的内部报刊,而自汉以后,唐宋元明,这种制度一直没有中断过,杨宪对于这东西当然不是很陌生。 李洪答道:“实不相瞒,晚辈想要办一家书局,专门刊印给百姓所看的邸报!” 杨宪更加不解,面露疑色的说道:“那邸报上所刊印内容,晦涩难懂,百姓们恐怕不会轻易买账吧。” 杨宪这话说的甚至还算是客气了,大明识字率有没有百分之一都不一定,因此市面上销量最好的,大多都是圣贤典籍,也就是科举的教辅书,再其次则是一些小说话本,如西厢记之类的杂书,多为深闺小姐购买。 李洪想要开书局,刊印邸报售卖,杨宪即便不同商贾之道,却也知道绝对是要赔个底朝天,邸报这东西,只有涉及的官员偶尔才会看一看,那些读书人连官都还不是,又怎么会买这种东西看呢。 “小友,你若是真想要开书局,老哥我大可以给你寻一些难找的孤本残籍,想必刊印出来后,定然会销售一空,至于铺子和前期的费用什么的,小友也大可不用担心,一并由我来承担。” 杨宪说的豪爽,心里则想着,这李洪虽为妖孽,可这未免也太过小家子气,说了半天竟然还只想着开一家书局,殊不知就凭借李洪对他杨宪的这一番指点,就让杨宪转而对李洪俯首称臣都没问题。 而李洪又不知道杨宪想法,因此只是笑着说道:“杨大人误会了,我所要办的报纸,也便是给百姓看的邸报,虽有朝廷政策,但多记载些乐词曲调,民间趣闻,或许也可以连载些小说话本,以期刊的形式发行,印刷所用纸张可刊印效果尽量以低廉为主,这样售卖时自然价格也不会太贵,想来应该会有不少百姓会购买的。” 正文 第61章 信物 杨宪听着李洪构想,先是皱眉沉思,发觉若是真有一东西,记载了每一日民间发生了什么消息,还有连载的小说话本,而且价格还不贵的话,即便是对于他杨宪,也是有些吸引力的,貌似还真的有着不小的市场。 只不过这东西既然定价价格不高,李洪从中又如何赚钱,杨宪依旧未懂李洪所求。 因此便直接问道:“原来如此,只是依照小友所说,这东西貌似赚不得什么利润吧,何必还要耗费那心力去做这些事情。” 李洪不愿直接告诉他掌控了舆论便是相当于能轻易调控民意的道理,想了想后,才开口说道:“实不相瞒,这想法确实是今日所有,其目的也并非是为了赚钱!” 杨宪顿时来了兴趣,急忙问道:“哦,那不知道能否告诉老哥我?” 李洪笑道:“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个想法,还是今日与杨大人你交谈之后方才想起,实则其实与杨大人所想要的司法变革息息相关!” 听见李洪的想法竟然和司法改制有关,杨宪立刻心中一凛,也不敢催促,只等着李洪继续说下去。 “我刚刚讲与杨大人你的司法制度,实则还有一个漏洞。” 杨宪闻言顿时一惊,他已经认为若是依照李洪所讲的方式改革,这个制度便已经十分完善了,怎么可能还有漏洞,只不过下一秒李洪便给出了他的答案。 “敢问杨大人是否有想过一个问题,再完善的监察体制,也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具体的工作气势都在于人来做,若是真的改制成功,创立锦衣卫,难道杨大人便可以包拯,每一名锦衣卫都能拥有大公无私的心态且不受诱惑的么?” 杨宪听见李洪所言之后,立刻明白了过来,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他总不能寄希望于整个锦衣卫中的所有人都是圣人一般的人物,可若是监察百官的锦衣卫都被腐蚀了,又该有什么人来监察锦衣卫呢? 杨宪有些焦急的问道:“小友,这个问题,你可有办法?” 李洪倒是摆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说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制度,只要持续时间一长,便难免会开始腐化,所以想要解决这个办法,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授法于民。” “授法于民?”杨宪念了一遍这四个字,只觉得这短短四个字中仿佛包含着极大的力量。 “只有受压迫的人,才会一直坚定的,想尽一切办法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因此想要官员真的做到为民请命,光靠官员之间相互的监察还不够,而是要让百姓们也要参与其中,自己守护自己的利益!” “而想要让百姓自己拥有这种觉悟,那毫无疑问是不现实的,但是报纸却可以,让百姓们养成观看报纸的习惯,在报纸的内容上潜移默化的改变百姓们的思想,或许也可以让百姓们在报纸上发声,让朝廷也知道百姓们真正的诉求!” 李洪缓缓的诉说,只不过这一次,杨宪却是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这真的有用么?” 千百年来,寻常百姓们在杨宪这种士大夫层级的人眼中,一直便是愚钝,麻木任人欺压的形象,杨宪根本不觉得一个小小的报纸,就能让百姓有这种觉悟。 李洪知道杨宪想法,也懒得解释,毕竟现在的人根本不懂传媒的意义,因此面对杨宪问询,只是说道:“有没有用,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杨宪闻言点头,他又不是什么真的为国为民,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任务,所作一切,一为名二为利,他只需要把司法改制的好处牢牢把握到自己手里就好了,至于李洪有什么想法,能不能成功,又和他有什么干系呢。 他现在所需要的,只有和李洪处好关系,他觉得李洪这个妖孽,日后肯定还有求得到的地方,因此便直接说道:“好说,李小友高风亮节,处处替百姓,替社稷着想,某惭愧,自认不如,只不过李小友若是有什么难处,老哥我自然义不容辞,就是不知道小友到底是需要资金还是……” 听见杨宪这大包大揽的话,李洪微微一笑,说道:“钱我有,我只是想和杨大人你皆一些人?” “人?” 杨宪又一次不解,只不过李洪很快便给出了解释,言道:“杨大人你刚刚也曾言明,为了行使职权,曾在各处布下手段,而我想要创办报纸,所缺的便是新闻,也就是第一手新奇的消息,所以……” 杨宪这才明白过来,而后先是有些犹豫,因为京师中的这些眼线,乃至于情报系统,完全是这些年他不辞辛苦,一点一点的经营出来的,而李洪一句话,就想要了他这么多年的劳动成果。 只不过下一秒杨宪便做出了决定,若是司法改制能够成功,他还在乎这些情报体系有什么用,因此便开口说道:“也罢,既然小友你开口了,老哥我便必然不能推辞。” 说着,杨宪从怀中掏出一枚木制的小牌子,上面刻了一个秘字,而后对着李洪郑重的说道:“老哥我多年经营,手中却是供养了不少眼线,分布在各行业,每年倒是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只需要给领头的几人每年百两,剩下的他们自然会分下去。” 顿了顿后,杨宪继续说道:“过几日,我将那几个领头之人约出来,与你见一见,便算是认识了,至于这令牌,算是一件信物,等小友你彻底接手我这些手下之后,若是不喜欢,也大可以换掉。” 李洪接过那令牌,稍微有些震惊,他也没想到,杨宪手下的眼线,竟然都有经有了些规模,甚至还有组织结构,颇有些后世那些情报组织的模样了。 只不过李洪也只是稍微震惊了少许,而后便一脸欣喜的说道:“想不到杨大人如此慷慨,晚辈在此谢过了!” 杨宪闻言急忙摆手说道:“别,小友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是我该谢你才是!” 二人又开始虚伪的相互客气了两句,而后杨宪便突然起身说道:“好了,叨扰小友许久,某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耽搁小友的事情,恰好还有些事情,这便别过了,小友也万万不必相送!” 此时的杨宪恨不得立刻飞回家去开始给朱元璋写奏章举报空印一事,自然不愿再在李洪这里浪费时间。 正文 第62章 主动辞官 而李洪得了好处,自然也不愿再与杨宪这虚伪油腻的老头子寒暄,脸上虽然表现出不舍,嘴上却说道:“也是,杨大人身居高位,想必事物繁忙,我也不好多留杨大人,我这便送送!” 说着,李洪甚至已经起身将院门打开,颇有一种你杨宪不走也得走的架势。 这种丝毫不掩饰的架势,让杨宪有些哭笑不得,只不过又寒暄了两句之后,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李洪的农庄。 而李洪则重新返回自己的院子,将杨宪此行送过来的东西一一摆到了石桌之上。 一个现在还没什么用的令牌,以及两张写着名酒酒曲的方子。 心中无比满意,杨宪来了这一趟,直接解决了李洪两个难题,正想着,柳清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公子,你刚刚所言报纸,可便是想让我写的东西?” 刚刚柳清薇一直在房间中,而杨宪和李洪的谈话又没有特意压低音量,因此柳清薇听的十分清楚。 此时柳清薇看向李洪的眼中已经快要开始发光了,他知道李洪有才华,却万万没想到李洪的才华并不是局限于诗才之上。 柳清薇原本乃是官家小姐,家中父亲曾是元廷重臣,对于李洪和杨宪所谈之事,自然不陌生,也正是因此,柳清薇更加的知道李洪三言两语,便创造了一个完全可行的司法制度,到底是一种多么夸张的能力。 李洪点了点头,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看着那酒曲上的字体。 “多谢公子信任,小女子定当竭尽所能,完成李公子的抱负!” “嗯?” 李洪这才回过头,看着一脸正色的柳清薇,不懂她又是在发生疯。 “公子怀瑾握瑜,志向远大,有心为百姓发声请命,小女子愿为公子尽一份心力。” 柳清薇的语气依旧正经,显然是将李洪刚刚对于报纸的言论是当了真的,真以为自己即将要做的工作,真的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李洪闻言又是一阵头疼,可却也不可能主动拆掉自己的台,看着柳清薇一幅找到了自己人生目标的模样,有些无语,却又觉得有些好笑,因此只好无奈的说道:“随你开心就好……” 柳清薇的兴致远高于李洪的预期,才仔细的问了李洪设想中报纸的内容之后,便立刻要了纸笔回自己的房间琢磨去了。 而李洪自然也乐得清闲,仔细的研究了杨宪送过来的两个酒方。 酿酒需要酒曲,是因为酒曲上生长有大量的微生物,还有微生物所分泌的酶。 酶具有生物催化作用,可以加速将谷物中的淀粉,蛋白质等转变成糖、氨基酸,还有一些其他物质,具体便形成了不同酒各不相同的味道。 这些知识,毫无疑问,现在的酿酒工人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李洪虽然知道,却不代表他就能酿造出来好喝的美酒,所以他需要现成的配料。 按制曲原料来分主要有小麦和稻米,故分别称为麦曲和米曲。 而恰好李洪手中的这两张方子,所用的酒曲皆为麦曲,而所用的材料,除了必要的麦子以外,还有一些药材,这些药材,李洪却是没有的,需要去城里采买一番。 看了看天色,被杨宪耽搁了两个时辰,此时已是正午,李洪想要尽早酿出成酒,因此不想再耽搁,急忙动身进城,只是临走前,还是鬼使神差的和在房中奋笔疾书的柳清薇打了一声招呼。 …… 等李洪进城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也就是这时,李洪突然有了顺便再买一辆马车的想法,即便不是贪图享受,来回赶路却也会更加方便。 而且正好李洪准备翻修他的农庄,李洪便也想着,顺便把他去城里那一条泥泞的乡间小路也一同休整一下。 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李洪接下来要在那农庄里开设酒厂和书局,而将路修整一番,显然办起事情来要方便许多。 得到了杨宪的帮助,成功解决了两样难题,李洪此时莫名的干劲十足。 只不过李洪倒是没有直奔坊市去买酿制酒曲需要的药材,而是转而去了都转运盐使司的衙门。 吕本可还欠着李洪五万两银子呢,李善长已经告知了李洪朱元璋同意了他的要求,那这笔钱自然要尽快要回来,即便是无法足额要到,那也是能要多少是多少。 这已经是李洪第三次去都转运盐使司了,自然是轻车熟路,到了衙门门口,发现大门早已经修好,只不过门口依然堆放了许多烂菜叶子和破碎的鸡蛋。 显然李洪的石灰吟的效应依然没有过去,依然会有百姓过来这里宣泄不满。 门口看门的差役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在看到李洪想要往里进时,才冒出来阻拦。 只是还不等李洪开口说话,却见衙门里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李公子,写石灰吟的李公子,也是你们能拦的?” 李洪抬眼看去,发现来人正是老熟人赵武,忍不住也是微微一笑。 “赵兄弟,又见面了。” 赵武听见李洪竟然主动和他打招呼,而且还叫他‘赵兄弟’,顿时激动万分,在他眼中李洪那可是高不可攀的人物,竟然能和他这种底层人物兄弟相称,那简直是他祖坟冒青烟了一般荣幸。 “李公子,有失远迎,不知此来何事?” 李洪笑了笑,随后说道:“来这里,自然是要找吕大人,还请赵兄弟进去帮我通报一声。” 李洪原本以为,在此处见了赵武,自然省了许多解释身份的麻烦,临走时说不定还能多一为帮着搬东西的苦力,却不料赵武听完李洪的话后,面露怪异之色,回答道:“李公子,可能要让你白走来一趟了,吕大人已经辞官了!” “什么,吕本辞官了?”李洪顿时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吕本竟然会辞官了。 他可还记得,那一日李善长找上门来时,吕本为了能抱住乌纱帽,甚至不惜下跪的样子,现在竟然会主动辞官? “是啊,吕大人已经往朝廷递交了辞呈,虽然还没有得到答复,但已经从衙门里搬走了,小的现在也不知道吕大人身在何处。”赵武也有些不解的说着,显然即便是赵武也觉得,吕本莫名其妙的辞官很不正常。 正文 第63章 马皇后的弟弟 而李洪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吕本辞官,大概率是因为自己给了吕本制盐之法,而吕本大概觉得有了这制盐之法,这官做还是不做,已经没有意义了。 并不是所有人入朝为官都与杨宪之流相同,杨宪是为了名流千史,那吕本大概率便是将这个官职当成了一种生意来做了。 而现在,这制盐之法掌握在吕本手中,其收益的效率想必比这当官来大的多,吕本自然是辞了官,毕竟在朱元璋手下当官,压力实在太大,甚至于有可能不但无法给吕本赚钱的效率加速,还会有一定的制约。 李洪现在唯一好奇的一点就是,吕本即便是有了李洪的制盐之法,他又想怎么卖出去,总不能去贩卖私盐吧。 而李洪不知道的是,吕本才辞官之前,向朱元璋申请了足足五十张盐引…… …… 京师一处偏僻的大宅之中,李洪口中所惦记已经辞官的吕本便坐在这里,而吕本的对面则是一个面容有些阴鹜的中年男人。 “马先生,不知道您觉得这个生意,你有没有兴趣参一手啊?” 吕本肥胖的大脸中堆满了谄媚的笑意,其语气中的敬畏之色,甚至高于他面对李善长之时。 此时吕本和那阴鹜男人相对而坐,二人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而桌子上却不放酒菜,直摆了一个碟子,那碟子中放着一把犹如雪花白细腻的盐。 那阴鹜男子用手拈起一把细盐,感受着手中细盐质感,面容上同样也展现出一丝惊讶。 “这盐,真如你所说,炼制简单,材料便宜?” 吕本急忙笑道:“那是自然,我骗谁那也不敢骗马先生您啊!” 那阴鹜男子闻言,冷笑了一声,而后突然又问道:“此事若是真的,那这生意自然是做得,可是这制盐的法子,除了你还有几人知道?” 那阴鹜汉子说的已经十分明显,吕本所提出的制盐生意肯定是做得过,但同样,这制盐的利益全在于这配方是否还有第二人知晓,否则这市场上若是有相同的竞品,那他们的这批盐即便质量再好,却也卖不上价了。 吕本闻言,急忙满脸堆笑的说道:“马先生放心,这制盐的方子某可是花了十万两银子买到手的,绝不会出了岔子。” 却不料那阴鹜汉子脸色却是一黑,冷笑一声说道:“你说不会出岔子就出不了?既然这方子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吕本面色一苦,急忙言道:“马先生,此事太大了,小人这点身家可担待不起,唯有马先生您参上一股,小人我才有胆子干下去。” 那阴鹜汉子冷笑了一声,而后才对着吕本说道:“你也知道你现在干的事情会掉脑袋啊,你就不怕我直接去和上面说一声?” 吕本闻言,肥胖的身躯顿时一抖,随后颤颤巍巍的说道:“是,马先生您看在我多年的孝敬……这制盐一事利润奇高,只要马先生肯参与,赚了钱,我只分三成的利!” 阴鹜汉子听见吕本这么说,这才露出了笑容,这细盐,怎么看都是个一本万利的好谋生,他自然不愿意放弃,只是想让吕本多吐出来点东西罢了。 而其实吕本既然决定了将此事告诉他,其实心中估计早就也想好了后果,但是没办法,吕本也知道,若无这人在后面站着,他这生意只怕也做不长久。 “也罢,你也是个懂事的,只不过还是那句话,这方子最好只掌握在你一人的手中,你若是不敢做,那便告诉我这方子是从谁的手里买来的,我帮你绝了后患。” 吕本脸色顿时一变,急忙说道:“不可啊,马先生你有所不知,给出这方子的人,可不是什么寻常百姓,也是个我惹不起的人物啊!” “哦,那你倒是说说,这京中还有那位能让你都惹不起?” 那阴鹜汉子突然来了兴趣,京中贵人多,吕本这点能耐在这里确实翻不出什么花来,可你要说还有吕本都惹不起的人,却也还真不多。 吕本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当今大明内阁首辅,韩国公李善长之子李洪!” 阴鹜汉子听见李善长和李洪这个名字,也是一愣,可随即突然仰天长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一个李洪,我姐姐刚跟我示意找找他韩国公一家的麻烦,谁能想到真就这么巧,竟然撞到了你这里,你刚刚说你这方子是花了十万两银子从李洪手中买来的?给我详细说说!” 吕本也呆住了,他也没想到,眼前这男人竟然正巧便要对付李洪,或者说是韩国公李家,不敢怠慢,急忙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去。 而这阴鹜男子,正是当今大明皇后,马皇后的弟弟,马成乾。 历史上并没有马成乾的名号,因为他自始至终都隐藏在暗处,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大众视野之中。 开国之后,朱元璋为了避免外戚作乱,马皇后为了一身清名,明面上主动拒绝了朱元璋对于外戚的封赏。 因此马皇后的娘家人在史书上甚至直接剔除了姓名,但这也只是明面上如此。 《明史·孝慈高皇后传》所载:“帝欲访后族人官之,后谢曰:“爵禄私外家,非法。”力辞而止。然言及父母早卒,辄悲哀流涕。帝封马公徐王,郑媪为王夫人,修墓置庙焉。” 此话中得知,朱元璋原本打算封赏外戚,而马皇后表面上推辞,可等回宫后,却又在朱元璋面前大哭了一场,说的是‘可怜我父母死的早’这其实证明马皇后并没有她看起来那般对于外戚的封赏毫不在乎。 而朱元璋也并不是不念旧情之人,下令追封马皇后的生父马公为徐王,封赏马皇后的生母郑氏为徐王夫人,并且为他们修墓修庙,每年祭奠。 而这些封赏说到底也不过是做个形式,毕竟马皇后生父生母早就死了,谁知道那些香火到底有没有用,因此朱元璋真正的封赏便封在了马皇后的亲弟弟,马成乾的身上。 虽未有官职也无封爵,却对马成乾想干的一切事情大开绿灯,甚至将日入斗金的富乐院都交给了马成乾,这便也让马成乾在京中的勋贵圈子里成了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正文 第64章 有多远躲多远 人人闭口不谈,却又无人敢惹马成乾,毕竟谁都知道马成乾随时会跟马皇后告状,因此许多人宁可得罪皇子甚至是得罪朱元璋,都不愿意得罪马成乾。 毕竟朱元璋虽然杀性重,但毕竟是个讲理的,只要你不的存在不会碍了朱元璋的路或是犯了什么朱元璋无法容忍的大错,朱元璋多半不会故意针对。 而朱元璋讲理,可这世上女人大多数都是不讲理的,马成乾作为马皇后唯一在世的血亲,马皇后对于马成乾的容忍度一直很高,只要马成乾去和马皇后告状,下一秒就会在朱元璋耳边吹起耳旁风。 而偏偏朱元璋又十分敬重马皇后,毕竟朱元璋的成功马皇后功不可没,更有传言马皇后是救过朱元璋的性命,因此朱元璋不敢说对马皇后言听计从,但是却也确实很少会驳了马皇后的建议。 同样,马成乾的存在也给了马皇后一个好用的工具,有许多马皇后不方便亲自下场去办的事情,便都会由马成乾去办,而这一切朱元璋也都看在眼里,却并未阻止,也不用阻止。 马成乾的存在于外戚不同,他更像是一个深得皇帝信任却不用长时间在宫里也不用净身的宦官,其权利的一切都是依附于朱元璋身上,因此朱元璋并不需要对他有什么戒心,而且谁知道马皇后示意马成乾办的那些事中又有多少是朱元璋也想要做的呢。 那一日朱樉被朱元璋训斥一番,最后甚至被赶出了京城强迫其去就蕃,朱樉自然不敢将怨气撒到朱元璋的身上,因此只能是对李洪的恨意更盛一分。 虽然李洪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和朱樉的正面冲突也只有在富乐院那简单了两句话,可是事情却在李洪不清楚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发展到了两方不死不休的地步。 朱樉又一次向马皇后告了状,再之后便自然是顺利成章的将事情交给了马成乾去办。 在马皇后的眼中,这是一次敲打,马皇后并没有将什么韩国公的名号看在眼里,而李善长自然也不是什么动不了的角色。 因此这一次让马成乾去对付李洪,马皇后甚至都没有和朱元璋明说,毕竟敲打了李善长,便相当于给这些开国功勋一个警告和打压,让他们不要太过得意忘形。 这也是朱元璋和马皇后之间一贯以来的相处模式,毕竟一个合格的皇后,要做的自然不止是母仪天下,有许多朱元璋不方便做的事情,自然要交给马皇后来做。 只可惜,马皇后根本不知道在朱元璋的心中,李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 李洪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和朱樉之间的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么大,此时的他,在得知吕本竟然已经辞官后,顿时大失所望,心中有种预感,他剩下的那五万两银子大概率是要没了。 毕竟朱元璋已经答应了李洪的建议,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昭告天下了,到那个时候,吕本手中的方子自然是一文不值,想必剩下的五万两肯定是不会给李洪的。 而李洪对于自己坑了吕本这么一笔钱也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毕竟吕本的钱,来的也不干净,李洪的行为最多也只能算作是黑吃黑罢了…… 此时的李洪正跟着赵武,去寻找一牙行。 牙行,或者说牙人,说起来就是后世的中介或是掮客一类的人。 在大明,牙行有官牙和私牙的区分。 官牙自然便是那些正经的牙行,有朝廷颁发的牙贴,一切按照大明律行事。 而私牙自然与之相反,多有坑蒙拐骗之举,只不过正是因为行事之间无所顾忌,办事的能量自然也比官牙强上不少,同样收取的费用也不低。 而且牙人这一行,即便是很多持有牙贴的官牙,也会暗地里玩一下手脚,那些无贴私牙就更不用多说了。 尤其是在人贩子这部分,一般绝大多数都是私牙从事其中,甚至市场规模还不小。 大明律法,对于人口买卖抓的很严,但凡有犯事的被抓到,只要证据确凿,无论年岁大小,一律都是死罪。 罪轻者择日杀头,罪重着凌迟处死。 而李洪来找牙行,当然不是买卖人口,而是想要招工,找一些酿酒工,毕竟李洪想要开酒厂,而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再指望自己一个人做事明显是不现实的。 南京作为京师,其所在的牙行规模自然不小,十分热闹。 牙行的经营范围很广,如果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的话,这里的牙行,十分像是一个大型的中介兼人才招聘市场。 在这里可以买卖房屋或是租赁店铺,地契的交易,寻找中间人和抵押物定价。 自然也有那些招人招工,以及寻找工作的人。 比如各商铺店铺里的伙计小二,大户人家需要的婢女,管家,账房,家丁,乃至于像是护卫之类的。 哪个大户人家缺人使唤了,便是经过牙人的介绍,直接跟随牙人现场挑选。 只不过朱元璋有不重视商业,即便江南繁华,却少有短期招工的,因此供求关系的不同,导致找口饭吃的显然要比缺人招工的要多得多。 也正是因此,牙人和牙行对于那些急需一份工作来赚钱的贫苦之人来说,那可是比县令还要救命般的存在。 毕竟若是没有牙人介绍,想要找一份工来做,可实在是太难了。 这其中各种猫腻和腌赞事更是数不胜数。 一些黑心的官牙和无贴的私牙,甚至把人直接贩卖或是拐走的也有不少。 正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从来都不是一句假话。 这其中自然也有遵守规矩的老实人,可是环境如此,且缺少监管,自然是恶人更多,抓十个杀十个肯定有冤假错案,可若是隔着一个开杀,肯定有不少漏网之鱼。 只不过李洪倒是不用怕这些,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以为穿着差服人高马大的赵武,那些心怀鬼胎的私牙们看到李洪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因此李洪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也正是因此,李洪还颇为好奇的四处打量着这个大明的人才交流市场,有心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定要好好将这里整理一番,毕竟这些人,多半就是以后李洪开展工业革命后,最开始的一批工人,同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正文 第65章 大赚一笔 李洪惊喜的发现,这里还有买卖车马的存在,心中记下了位置,一会回去的时候要好好挑一辆属实的马车。 又跟着赵武走了一路,赵武突然停在了一个面容枯瘦的老头面前,那老头的穿着打扮明显与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不说有多富贵,可在大部分人衣不蔽体,或是穿着一身亚麻衣服的环境下,却有一人穿着绸缎衣裳,自然是与众不同。 “李公子,此人便是这牙行里最大的牙人,这儿的人都叫他九爷。”赵武站在一旁朝着李洪解释着。 而那被叫做九爷的老头脸上也是一片倨傲之色,显然平日里在这里或许真有些势力。 只不过九爷在那里拿腔作势,李洪却是一概不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而赵武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毕竟李洪可是韩国公家的公子,为了可是能登堂入室,出将为相的大人物,你一个牙人,即便是做的再大,那不依然还是个下九流么。 因此看着九爷那倨傲的样子,赵武十分没好气的一脚踹了过去,怒道:“在这里臭显摆些什么,知道这是什么人么?” 那九爷也是个人精,看出赵武所说不是说笑,急忙收敛脸上表情,恭恭敬敬的对着李洪一礼,而后拉过赵武满脸堆笑着问道:“武子,这位公子是何人,能不能通个信?” 赵武做事还挺有分寸的,没有李洪授意,自然不会将李洪的真实身份吐露出去,因此只是冷哼一声,言道:“你管那么多,大人物的身份岂是你能轻易知道的,你只需要这位公子是你惹不起的人就行了,一双招子给爷们放亮点,一会公子有什么吩咐,可别给办砸了!” 听见赵武说的严重,那九爷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应声:“是是是!” 一连说了三声,随后拱着手笑着对李洪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找老朽是所为何事啊,是买丫鬟,还是要购房,我这几天刚收了几个嫩……” 话还未说完,赵武又是一脚飞了出去,那九爷顿时一惊,立刻明白过来赵武踢他是所谓何意,这是个道德君子,这买卖人口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放到明面上,急忙换了一个说辞言道:“是刚收了几套特别好的宅子,就适合公子你这种大人物居住。” 九爷觉得自己圆过去了,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枯瘦的脑门上已经满是汗珠。 而李洪却是皱眉,他怎么可能被这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只不过也没有发作,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也觉得人贩子都该死,可却也没有理由不讲道理的把这人给抓了,因此打定了主意,等忙完自己的事情,这个地方确实是需要好好整顿一番。 “不是买宅子,我要招工。”李洪语气冷淡的说着。 而对面的九爷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牙行这一行当,赚得便是跑腿提成的费用,而利润高的肯定是买卖房屋或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招工又能赚上几个钱。 赵武给九爷那么郑重其事介绍着李洪,九爷虽然心情紧张,可同样有着今天要大赚一笔的想法,可听见李洪找他只是想要招工时,自然是大失所望。 只不过九爷肯定还是不敢得罪李洪,只是语气中难免冷淡了起来说道:“原来是招工,不知道公子想要招什么样的人,家丁还是护卫,染布还是修建,又要多少个,工钱能出多少,我一准给公子你安排妥当。” “一百个酿酒工,若是有熟手的酿酒师傅自然最好,来多少个我要多少,再有二十个会做建房子的,还有三十个懂印刷的人,工钱我出比市价多三成,做工期间管吃管住,年龄最好都年轻些,识字的话自然是更好!” 听着李洪的话,九爷和赵武皆都瞪大了眼睛,那九爷不可置信的问道:“一百,二十,三十,这就是一百五十个,这位公子招这么多人是做什么?” “关你何事?”李洪冷声回了一句,自从知道这九爷也做那些该死的事情之后,他便依然看他不顺眼了,等日后有机会,自会惩戒一番。 而被怼了一句的九爷却没有任何生气,反而是有些激动的说道:“是,公子教训的是,是老朽唐突了,只是公子……这招足一百五十人,那给的例钱……” 招工对于牙人来说能赚的确实不多,可架不住李洪要的人多啊,一百五十人,牙人这一行可是按照人头算钱的,一百五十人这九爷绝对能赚上一笔不菲的费用。 更何况,牙人可是两边收钱的,他不但能从李洪这里赚到介绍费,那些想要去李洪那里做工的工人同样需要给九爷一份钱,而且李洪还说了他给的工钱要比市价还要多出三成,甚至还管吃住,这种待遇,整个京城里恐怕都找不到更好的了。 那想要来的工人自然是不知繁几,而想要这么一份好工作,那九爷适当的提一提中中介费,想来也是不过分的吧…… 九爷心中算盘打得响,可眼神突然狐疑了起来,毕竟李洪的身份高贵一直是赵武介绍,说到根底他也不知道李洪身份到底是谁,而他观李洪,穿着打扮不甚富贵,只是一身气度非凡,可九爷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心想莫不是这赵武找了个戏子来上他这来寻开心吧。 而九爷的吞吐,李洪也猜出了他的想法,既不想解释,也不想再和这人打交道,从怀里掏出一粒金子,直接扔到了九爷的脚下。 “这便算是订金,等你招好了人,自有你的赚头!” 李洪的那点积蓄这几天早就花完了,这金子自然是原本吕本送过来的那些。 而那九爷的眼睛都要瞪得圆起来了,金子这东西贵重,因此市面上很少有人流通,而出手就是金子的人,绝对是非富即贵的。 九爷这才明白过来,李洪绝对是一个天大的贵人,急忙弯腰从地上捡起那粒金子,感恩戴德的说道:“哎呦,这位公子您放心,老朽我肯定将事情办好,绝对不会出半点差错……” 正文 第66章 罪臣之子 李洪也懒得听这九爷把话说完,而是直接带着赵武转身走了。 又在这牙行里转了好久,李洪买了一辆看上眼的马车,以及一匹西南马,此马身材高大,虽然奔跑速度慢了些,但胜在性格温顺,且力气大,不适合当战马,却极适合拉货和拉车。 而赵武自然自告奋勇的充当车夫,驾驶着马车,带着李洪在京城中逛了一圈。 有了交通工具,这行动效率确实是快了不知道多少,没一会便买齐了配置酒曲所需要的药材,以及之前李洪定制的酿酒工具。 想了想后,李洪甚至还在成衣铺给柳清薇买了许多的女装,毕竟柳清薇到现在为止还一直穿着李洪的衣服。 而做完这一切之后,李洪方才趁着天色还未黑,让赵武拉着自己朝着家中回去。 又是半个时辰,等到李洪归家时,却突然发现自家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 李洪命令赵武将马车停在院子外,而后便发现自家院门口围堵了一大批人,都是李洪的那些佃户。 在看到李洪出现,立刻有人举着火把跑了过来,正是李四。 “东家,不好了,又来了一大批官差,全都在您家里呢!” 李洪闻言顿时皱眉,而后又抬头看了赵武一眼,而赵武脸上也有些尴尬之色,毕竟他身为都转运盐使司的差役,上一次虽然没有亲自过来,却也知道李洪曾经被那里的差役压回去过。 “那里的官痞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来李公子这里来撒野,李公子您放心,我这便去会会他们!” 赵武只以为是有什么差役从城里出来找那些大户人家仗着身份打秋风来了,这种事经常发生,他十分清楚这种事情里面的道道,因为他也曾经干过这种事。 而李洪却是皱眉摇头,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从马车上跳下去,而发现了李洪过来,又有许多佃户聚了过来,脸上皆都带着担忧之色。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家东家是个好人,怎么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找他们东家的麻烦。 李洪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而后又对着李四吩咐道:“你先将车里的东西都搬下来。” 而后便独自朝着院中走去,而赵武害怕李洪吃亏,自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李洪皱眉头走进了院子,发现又是一队差兵正在他的院子中,四处的翻找,且手段粗暴,弄乱了不少的东西。 从差兵的官服上来看,是应天布政司衙门的差役,而应天布政司,可以看成是应天府的市政府,统管应天府百姓的一切大小事务,且应天府身为京师,这应天府的布政使或者说府尹,其地位十分特殊和高贵。 李洪不清楚自己何时又惹上了应天府尹,或者说还是和上一次都转运盐使司一样,是受人指使。 但是看着这些人的样子,一看便是有备而来,且恐怕不会像是上一次在都转运盐使司时那般轻易的脱身了。 李洪依然在四下查看,果不其然,就见院子正中,原本被李洪藏起来的那两个装满吕本送过来金子的箱子已经被搬了出来,箱子已经打开,金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而柳清薇竟然也在此,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身上负着锁链,显然是被抓起来了,只是此时倒是无人顾得上她,任由她孤零零的在那里站着。 而这时柳清薇也发现了李洪,担忧的眼神中亮出一抹哀色,她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抓她的,泣声说道:“公子回来了,只是奴家也没想到,富乐院的人竟然如此不死心,竟导致牵连的公子……” “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李洪没好气的怼了一句,让原本还在哭泣的柳清薇微微一愣,而后就见李洪突然朗声开口说道:“别找了,就这么两大箱金子,再敢乱翻我东西,我可就发火了!” 声音一出,那些差役顿时停下手脚,一个吏员打扮的人走出来,先是对着李洪笑了笑,随后恭敬施礼问道:“想必阁下便是李洪,李公子吧?” “你知道我的身份?”李洪有些好奇的说道。 那小吏却是微微一笑,言道:“李公子的大名这几日在应天府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我身为读书人,对李公子您写的石灰吟也是敬佩的紧呐!” 李洪闻言,也笑了,说道:“你既然知道我身份,还敢这样?” 那小吏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敢,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说罢,那小吏面容一肃,指着那两大箱金子说道:“李洪,你的事情发了,韩国公李善长贪污成性,这些金子便是罪证,而你身为罪臣之子,需要押送监狱等待候审,你可还有二话?” 李洪的面色漆黑一片,他也没想到,他的这两箱金子,竟然还能引得这种祸端。 而且看这样子,想要搞自己的人这是直接奔着要他,不对,是要他李家所有人的命去的。 内心冰冷,但是大脑却是在飞速运转,李洪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便越是要冷静。 “倒是没什么二话,我相信朝廷自会给我一个清白,只是不知道这位大人,能否让我吩咐下面的人几句?” “李公子请自便!”小吏又恢复了恭敬模样,笑着说道。 李洪点了点头,而后先是朝着已经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到院子里的李四走去。 “东家,可还是要我去通知老爷?”李四一脸担忧之色的问道。 上一次李洪被都转运盐使司的人抓去,便是李四机敏跑去找李善长了的事,他自然以为这一次还是会如此。 而李洪却是摇了摇头,想要搞自己的人既然是想要置他于死地,只怕此事也要对李善长发难了,只怕他那个老爹现在也要自身难保。 这一切都是李洪的合理猜测,毕竟他又不知道朱元璋和朱标的身份。 李洪甚至还在怀疑,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的,有没有可能正是现在的朱元璋…… “东家,那现在怎么办?”李四的表情开始有些焦急了起来。 李洪倒是没有多慌,因为他早就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因此只是嘱咐道:“你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好好将我给你发下去的东西种好,等收货后,去找之前在我这里住了几日的王兄,或者是来过这里的四爷,给他们看了之后,他们自然会知道怎么做的!” 正文 第67章 软禁 没错,这些番薯便是李洪原本给自己提前想好的活路,毕竟是亩产能达千斤的粮食,即便真的是朱元璋想要对李善长动手,看在这番薯的面子上,想必也能保住他父子的一条小命吧! 李四听着李洪的话,虽然不知道李洪的深意,却也急忙点头,将李洪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刻印在心里的样子。 而李洪见状,便拍了拍李四的肩膀,而后转过头,看向了被锁起来的柳清薇。 “这位官爷,此人非是我李家之人,能否行个方便,先将她放了。” 李洪这个人还算是恩怨分明的,柳清薇被抓起来,完全属于是躺枪,没道理牵连人家。 那差吏知道李洪身份,过来抓人也不过是上面的命令,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毕竟李洪可是国公之子,上层的政治漩涡他这种层次的人只要是粘上一点,那便是粉身碎骨。 好在至今为止,李洪貌似并没有让他难做,现在只是提了这么一个小要求,自然不会拒绝,因此挥挥手,立刻便有手下去将柳清薇手上镣铐解开。 而柳清薇则泪眼婆娑的朝着李洪走来,一副生离死别的既视感,李洪这便是知道这女人的脑子大概是又开始抽风了。 一把按住似乎是想要抱他的柳清薇,开口说道:“这事情和你无关,老实待着!” 语气十分强硬,甚至还不给柳清薇说话的机会,话音落下后,李洪便主动朝着那差吏走去,留下柳清薇欲言又止以及满脸委屈的表情。 “行了,带我回去吧!” “呵呵,李公子洒脱,某佩服!” 言罢,甚至都没有上来押送,只是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李洪便迈步走出了院子,一群差役自在身后跟随,院子中的那两大箱金子自然也被抬走,只是看李洪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丝毫没有被押走的紧迫感。 …… 李洪刚刚从城里出来,这便又一次原路返回,一路直奔了应天布政司。 布政司的衙门其实和都转运盐使司的衙门没什么差别,不知道是不是朱元璋有强迫症,下过命令,天下所有朝廷的衙门全部都是按照同一种格局创建,样子和风格相当统一。 只不过比起相当于摆设,与寻常百姓的生活并无太大关联的都转运盐使司衙门不同,布政司的衙门,大门两边是斜斜的八字墙,用来张贴布告和谕令。而大门在白天百姓们是可以自由出入的,无人阻拦。 二门或者叫仪门的里面,才算是衙门重地,有差役或者捕快把守,闲杂人等不能随意出入了。 李洪脸上丝毫没有忧色,十分泰然自若的走进了衙门,甚至还有兴趣四处打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那位贵人下来监察工作一般。 进得二门之内,便是一条极长的走廊,走廊尽头便是大堂,也是布政使开堂审案的地方。 而走廊两侧,则有一个孤零零的小亭子,亭子中不摆设桌椅,而是放着一块石头。 这石头,乃是大名鼎鼎的戒石。 戒石之上,朝南的那一面被刻上‘公生明’三个大字,而背面则同样刻着十六个小字。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也是朱元璋的命令,朝廷所有衙门之中都要摆放这样的戒石,效果其实就是和后世‘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差不多,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没人会去看,而是将这些事情记在心里,身体力行的办到,而绝大多数人,大概率只会觉得这东西碍地方。 李洪原本以为自己应该直接传过走廊去大堂中等候审问,却不料身后的差吏却脚步一停,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道:“公子,这边。” “嗯?嫌犯都抓了,还不加个班,开堂审问么?”李洪用有些讥讽的语气说道。 差吏苦笑一声,说道:“小人也不清楚,还请公子移步!” 李洪不解,却还是跟着差吏走向了走廊的另一边,再之后,便满头雾水的被差吏领进了一间厢房。 而后李洪便震惊的发现,这厢房中一应事务俱全,桌上还摆放着吃食和果蔬,甚至于屋里还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 “还请李公子先在这里歇息片刻,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而后那差吏又开口对着屋中那丫鬟言道:“李公子是贵客,你要小心服侍!” 那丫鬟正想要对李洪见礼,李洪却是急忙一摆手说道:“这位官爷,不知道布政使大人何在,我要见他,把我抓过来,既不审又不关,反而将我软禁到这里,总该有个说法吧!” 那差吏却是苦笑一声,回答道:“公子莫要让小人为难。”顿了顿后,又走进了一步,压低声音在李洪耳边小声说道:“有人命赵大人抓人,那人来头神秘,赵大人无法拒绝且还明说绝无差错,只不过赵大人自然是不信的,曾差我提前和令尊通信,只不过令尊李大人被圣上传唤进宫,这事便耽搁下来,那人又催得紧,小人这才不得不把李公子您请了过来!” 差吏先是讲清楚自己苦衷,而后又说道:“至于李大人想要见赵大人这件事,还请李公子见谅,赵大人已经写好了辞呈,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便会递交,他是万万不肯和此事沾染上干系的,因此在没有结果之前,绝不会见你,因此还请李公子你好好休息!” 这差吏也是无可奈何,直接将所有事情说了个干净,一点没有敢藏着掖着。 无非便是有人要对付李善长或是李洪,只是不知道从那里知道了李洪家中放了两大箱金子,因此借题发挥。 只不过那所谓的赵大人,也便是应天府布政使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两边的人都得罪不起,尤其是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将李善长给置于死地,因此就只能做出这种选择。 明面上帮着不知何人抓了李洪,可实际上不审也不关,顶多只是软禁起来,甚至于自己都已经提前备好了退路,时刻准备辞官。 只不过李洪也没有对这位从头到尾都不出现的赵大人有什么感激之情,毕竟如果接下来,李善长真的因此事倒下了,这位赵大人想必决不会再对他这么客气了。 只不过这也算是个好事,至少让李洪知道了,要搞他的不是朱元璋,那事情便是还有一份回转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