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 正文 第一章:家兄吏部尚书 至和十五年。 大晋王朝,皇都。 深邃的夜里,月光被成片的乌云遮挡,大地昏沉沉一片。 吏部尚书宅邸,灯火通明。 “快,快去通知大老爷,二老爷醒了!” 迷迷糊糊间,苏长歌耳边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紧接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我不是在飞机上吗?怎么...” 不等苏长歌细想,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当中。 “大晋王朝,仙门林立,阉党祸国,朋党乱政,民不聊生,外族蛮夷秣马厉兵,虎视眈眈,妄图染指中原!” 一幕幕画面在苏长歌脑海中划过,仿若亲身经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朦胧间,苏长歌看到一个身穿大红色官袍,古装打扮的中年男人站在床前。 “长歌,你千万不能有事。” 中年男人神情紧张,言语中满是自责意味。 “大哥,我没事...” 苏长歌昏昏沉沉中应了一句。 但刚说完,就有一股强烈倦意袭来。 抵挡不住困意的苏长歌,慢慢阖上双眼,耳边听到几句焦急的呼喊声。 “弟弟!” “快!快去把大夫喊来!” “......” 呼喊声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苏长歌的意识彻底沉入到深邃寂静的黑暗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眼的白光亮起。 苏长歌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一座恢弘大气的宫殿出现在他面前。 宫殿宏伟,羊脂白玉堆砌而成。 墙壁上雕琢了各种古篆文字和水墨画卷,殿内传来悠扬婉转的乐声,仿若天籁之音,让苏长歌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飞机上吗?” 不等苏长歌细想,一幅幅记忆画面就从脑海中浮现。 很快,他的眼中露出几分清明。 靠着脑海中多出的记忆。 苏长歌得知,自己在飞机失事后穿越到这个世界。 这是个类似古代封建王朝的世界,但却有妖、有仙、有佛,甚至就连读书人也能在体内蕴养浩然正气,镇压邪魔鬼祟。 而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天资聪慧,二十岁就考取状元功名,授封正六品官职,礼部员外郎。 可谓前程锦绣,官途坦荡。 不仅如此,他还有一个兄长,乃是大晋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 官居正二品,执掌天下官吏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相当于大晋王朝官员体系的人事经理,手中权力极大。 但是,偏偏就这样的天胡开局。 硬生生被原身玩给崩了。 事情发生在几日前。 作为礼部官员,原身奉命接待外族使臣。 但谁曾想对方态度倨傲狂妄,不仅对大晋臣民百般侮辱,而且还扬言要让大晋上缴岁币,送公主跟他们大王和亲。 如若不然便兵戎相见,马踏大晋! 然而,原身少年成名。 性格率真孤傲,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一听使臣的条件,那里咽的下这口气,直接动手将对方揍得满地找牙。 并且事后在朝堂上被群臣问责时,更是以一敌百,将衮衮诸公、太监阉党,以及和稀泥的皇帝给怼到哑口无言。 差点就把老皇帝气的昏死过去。 好在这时原身大哥出面捞他。 不惜以性命死保。 这才平息了老皇帝的愤怒,只是简单的罢黜原身官职了事。 但事情到这还没结束。 就在前日,被罢黜官职的原身在府中闲逛时。 突然脚下一滑,失足落水。 呼喊了大半天没人发现,直到一盏茶的工夫以后,才被匆匆赶来的侍卫救起,这也导致原身溺水亡故,变成了现在的苏长歌。 “失足落水?” “怎么感觉像被人故意谋害的?” “阉党?百官?还是皇帝?” 回想到原身的死因,苏长歌眼神闪烁,这件事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一来落水时,偌大的府邸居然没一个人听到呼救声,二来原身虽然是文人,但会游泳,就算失足落水也绝不可能被淹死。 就凭这两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背后谋害原身。 “必须要想办法找出幕后凶手。” 苏长歌是个危机感很强的人。 不喜欢这种时刻有人躲在暗处谋害自己的处境,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但没办法,如今可疑的势力太多,苏长歌手上又没有线索,只得先埋在心里,提高警惕,等后面有机会再调查这事。 随后,苏长歌将目光放在宫殿上。 面前这座羊脂白玉堆砌而成的宫殿,足足有九丈之高。 宫殿大门紧闭。 牌匾上写着四个古朴沧桑,久经岁月洗礼的古篆。 【天地文宫】 这四个字苏长歌从未见过,但却能瞬间看懂是什么字。 “天地文宫?文宫...” 苏长歌不由想起。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 可以在识海当中开辟文宫,蕴养浩然正气,万邪辟易。 而儒道又分为十品,十品养气,九品开窍,八品修身....到了二品天地大儒境界,言谈举止都携带天意民心。 虽然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却可以增强国运,镇压邪魔外道! 简单来讲。 浩然正气最大的作用。 就是让仙门道术、妖魔鬼怪变得和它一样没有作用。 相当于大范围沉默,专治花里胡哨。 “这座文宫跟原身先前开辟的文宫,似乎不太一样。” 苏长歌认真打量面前这座白玉砌成的天地文宫。 记忆中,原身到了儒道八品修身境。 他的那座文宫,要比普通读书人好不少,但跟面前这座天地文宫相比,如同萤火比之皓月,两者有天壤之别。 “这莫非是我穿越带来的金手指?” 苏长歌如此想着。 满怀好奇的走到宫殿大门前,想推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他手触碰到门的一刹那。 整座文宫突然开始猛烈颤抖。 宫殿内的乐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一道宏伟至极的声音响起。 “圣人者,德合于天地自然,不拘于矩,变通无穷。” “教化之道如昭昭日月,不以贵贱而论,有教无类;治国安邦之道,天下大同,泽披万世之民。” 这道声音仿若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苏长歌听后感觉心头酣畅无比。 仿佛明悟了天地至理,圣人大道般,念头通达。 但可惜的是,不管自己怎么用劲,都无法推开这座天地文宫的大门,仿佛需要达成某些条件才能推门进到里面。 然而,就在苏长歌如此想着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传到他的耳中。 “弟弟,你一定要醒过来。” “你要是死了,为兄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 正文 第二章:兄长是宠弟狂魔 苏长歌缓缓睁开眼睛。 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微眯着眼睛。 这时,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 “老爷,您已经在这熬了两个通宵。” “要不您先回房休息,二老爷有我们照看,醒来后会随时禀报您的。” 苏长歌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数道身影站在床头,为首的是昨晚朦胧间看到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穿大红色官袍,高八尺有余,面容儒雅俊伟,神情疲惫,依稀能看出曾经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旁边几人则是丫鬟和仆人打扮。 “兄长。” 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中年男人,苏长歌下意识的喊了一句。 话刚出口。 就连苏长歌自己都有些惊讶,但瞬间便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在蓝星。 而根据脑海中的记忆。 眼前这名中年男人正是原身的兄长,名叫苏子由,大自己十三岁。 仕途坦荡,官运亨通。 三十多岁担任吏部尚书,当朝二品大员,位高权重。 不过可惜的是,苏子由天生患有隐疾,无法传承香火,而苏家又是六代单传,就算想找族人过继子嗣也无人可寻。 这种情况下。 原身成了延续苏家血脉的唯一希望。 “长歌,你终于醒了!” 这时,听到苏长歌声音的苏子由,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立即转过头对身边丫鬟吩咐道:“快,快去把厨房准备好的热粥端过来,长歌大病初醒,不能饿着肚子。” 丫鬟们急忙走出房间。 苏长歌见面前的兄长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不由一阵恍惚。 他前世是独生子,父母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 因此他对亲情没有太多感受。 如今面对关心自己的兄长,没有经验的苏长歌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大哥,你不用担心,我身体已经无恙。” 苏长歌这话不是为了宽慰对方。 不知道是因为穿越,还是因为经受了天地文宫那道声音的洗礼。 他的身体确实已经恢复如初。 “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险些丧命,醒来后还在安慰自己不要担心的弟弟,苏子由语气轻和的说着,心中对加害弟弟的幕后黑手更恨了。 这件事他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 只要有了结果。 不管是阉党,丞相,还是外族蛮夷。 苏子由发誓。 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大哥,如今朝堂上怎么样了?” 知晓自己现在身份的苏长歌,想要旁敲侧击的了解朝局现状。 看看能不能从中推测出谋害自己的嫌疑人。 “弟弟你放心,为兄好歹是吏部尚书,那群宵小不敢怎么样。”苏子由以为弟弟是关心自己,佯装无事的笑着。 实际上。 这几日弹劾苏长歌和他的奏折,已经堆到了小山那么高。 丞相和阉党都在打压排挤他这一派。 但苏子由不想让弟弟担心。 “是吗?” 苏长歌狐疑的看着兄长,心里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吏部尚书虽然位高权重,但上面还有丞相、阉党,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而见弟弟不信,苏子由也没再去解释,故意转移话题:“长歌,你这次不畏强权,教训外族蛮夷,斥责那群怯懦求和的官员。” “此等扬我大晋读书人风骨的壮举,为兄深感佩服。” 听到这话,苏长歌深深的看了眼兄长。 确定他说的这不是反话。 要知道,自己这波可是把满朝文武以及阉党都给得罪光了。 换做旁人说不定都大义灭亲了。 但是兄长不仅没有半点怪罪自己的意思,反而还夸奖自己有读书人风骨。 这也太奇怪了吧? 忽然,正当苏长歌感到诧异的时候。 苏子由话锋突然一转,小心翼翼地用商量语气说道: “陛下虽然罢黜了你的官职,但他老人家知道你身怀大才,所以想请你到太学院教书,为大晋培养俊才。” “不知长歌你意下如何?” 见兄长这副放低姿态的模样,苏长歌眼神有些疑惑,甚至是警惕。 虽然他前世是独生子,没和兄弟姐妹相处过,但苏长歌也明白,这绝对不是哥哥对弟弟正常说话时所用的态度。 而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陌生人。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苏长歌心中如此想着,不着痕迹的狐疑看了苏子由几眼。 就在这时,一段段记忆浮上心头。 刹那间,苏长歌理解了大哥苏子由为什么放低姿态和自己商量。 原来,当初两兄弟的父亲在临死前曾抓着兄长的手,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让自己出事,断了老苏家香火。 不仅如此,对于无法生育这件事。 兄长也一直深感愧疚,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母和列祖列宗。 因此从小到大,他都宠着弟弟。 久而久之,就连跟弟弟说话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妥妥的宠弟狂魔。 此时,苏长歌明白了自己的家庭帝位,也消除对兄长态度的怀疑,心中有了几分底气,直接问道:“大哥,不去教书的话会怎样?” 苏长歌不想去太学院教书。 对他而言,被皇帝罢官并不是件坏事,正好无官一身轻。 有哥哥吏部尚书养着,不愁吃喝,闲来无事还可以去逛勾栏,或者娶几房妾室,做一头默默耕耘的老牛,替老苏家播种。 再不行,还能做点小生意。 有哥哥罩着。 官商勾...官民合作。 不说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起码也能保子孙后代衣食无忧。 何必去趟太学院这潭浑水? “陛下有令,若是长歌你不答应这件事,就派人送你回乡,没有诏令不得出来。”望着弟弟,苏子由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 临了又补充一句。 “弟弟你放心,到时候为兄会辞官陪你一起归乡。” “那算了,教书就教书吧。” 一听这话,苏长歌无奈的摆了摆手。 兄长这份愿意辞官陪他归乡的心意,他心领了,但要是真辞了,往后谁罩着自己?阉党和丞相还不得疯狂报复自己? 这群人之前顾忌兄长的身份还是暗杀。 辞官后人家直接改成明着下手。 而如果孤身返乡,相隔万里,少了兄长的庇护,家乡还不如皇都安全。 这样一想,不就是教书吗? 教! 前世就是历史中文系教授的自己,又不是不会教学生。 “啊?” 见状,苏子由有些惊讶的看着弟弟。 在他眼里,弟弟苏长歌一向是铮铮铁骨,软硬不吃,恪守读书人的原则。 老皇帝用这种手段去逼他教书。 他肯定不会答应。 因此就在刚才,苏子由已经做好去恳求陛下的心理准备。 让弟弟留在皇都,或者兄弟两一同返乡,路上自己还能保护他的安危。 “为国育才乃是重任。” 为了不引起怀疑,苏长歌仿着原身的语气,大义凛然的说道: “我岂能因一时之气而枉顾大义。” “长歌宽宏大度,明辨是非。” 闻言,苏子由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咱们犯不着跟阉党和丞相那帮人怄气。” 随后,又低声问道:“既然弟弟你已经答应,那为兄这就去向陛下禀报,安排你到太学院教书的事情,你看如何?” 苏长歌刚想点头答应。 但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大哥,我有个请求。” “我怎么教书,外人不许干涉。” 苏长歌做事,习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他不爱惹事生非,也很好相处,但如果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不讲道理,那他也不会给对方留情面,更不会忍气吞声。 当然,这一切都站在自己有‘理’的情况下。 而在大晋,皇帝就是最大的‘理’。 皇帝开口既是天宪,在大晋王朝无论是谁,就算再不爽都要听着。 “行,这件事交给为兄。” 苏子由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为兄此行觐见陛下,一定让你满意。” “小弟谢过大哥。” 苏长歌郑重的出言道谢一句。 这是他前世养成的好习惯。 口头感谢虽然看起来廉价,但却是对他人施以援手时的正向反馈。 “你好生休息,为兄这就去办。”听到弟弟的感谢,苏子由瞬间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动力,立刻就要赶去觐见皇帝。 不过即便如此,在离开房间时。 苏子由依旧不忘蹑手蹑脚的阖上房门,生怕打扰到弟弟休息。 正文 第三章:进宫面圣 大晋皇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臣苏子由,见过陛下。” 对着不远处的身影弯腰作揖后,苏子由挺起身子,笔直的站着,面色恭敬。 龙椅上,头发花白的老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家那孟浪子如何了?还在埋怨朕和朝廷?” “臣弟不敢。” 闻言,苏子由佯装惶恐的低下头。 “不敢,而不是没有,看样子还是在埋怨朕了。” 老皇帝缓缓抬起头,褶皱的脸上没有表情,身上却散发一股可怕的气势,仅仅只是眼皮一抬,就让人心生畏意。 “臣弟绝无埋怨陛下的心思。” 苏子由将头埋的更低,心底知道老皇帝这是在敲打自己。 让自己好好管教弟弟苏长歌。 毕竟前几日在朝堂上弟弟可是把老皇帝气的不轻,差点没被拖出去砍了。 因此,苏子由就算心里不以为然,也必须做出惶恐的样子,否则就会引得皇帝不悦。 他能三十多岁做到吏部尚书。 除了个人能力以外,察言观色和逢场作戏的本事自然也不会少。 “呵呵。” 看到苏子由这幅诚惶诚恐模样,老皇帝轻笑两声,心中很是满意。 随后,准备给个甜枣。 “朕听闻苏长歌前日失足落水了,现在情况如何?需不需要朕派太医前往?” “谢陛下挂念,臣弟身体已经无恙。” 苏子由拱手谢恩,然后禀报道:“教书一事,臣弟也已经领旨谢恩。” “不过微臣有个请求,还望陛下您能恩准。” “什么请求?” 老皇帝蹙眉问道。 他对苏长歌的印象极差。 在位四十多年,敢当着满朝文武骂他不似人君的,仅苏长歌一人。 如若不是苏子由以命担保,自己又需要苏子由来制衡阉党和丞相,好让三方互相牵制,早就把苏长歌打入死牢了。 如今只是罢官,让苏长歌去教书。 在老皇帝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这两兄弟居然还敢有所请求? 只不过,苏子由终究是朝廷大臣,老皇帝不可能连听都不听就直接拒绝,至少要听完后再考虑是施恩答应,还是一口回绝。 “臣希望其他人不要干涉长歌怎么教书。” “这是为何?” 老皇帝满眼疑惑看着他。 “臣自知臣弟此番铸下大错,能得陛下任教书之职已是恩德。” 苏子由出声恳求道:“但陛下您也知道,臣弟性子刚直,又得罪了阉党和丞相,他们必然会借机寻衅滋事。” “陛下您也知道臣的情况。” “臣无法生育,又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所以这才厚颜恳求陛下施恩。” 一番话说完,苏子由已经潸然泪下。 老皇帝看着面前这个为弟弟陈情乞恩而哭哭啼啼的吏部尚书。 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也不容易。 在朝堂上不仅要和丞相、阉党斗,而且自己又无法生育延续子嗣,只能靠这么个爱惹事的弟弟,所以才会厚颜求自己赐恩。 随即,老皇帝低头沉吟起来。 他安排苏长歌去太学院教书,不是真指望他教好学子。 太学院,乃丞相一党的根基。 苏长歌在朝廷上当众辱骂丞相,已然与他们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而苏子由一派也与丞相一党不对付。 所以苏长歌到太学院任职,必然会受到打压,从而加剧苏子由和丞相之间的矛盾,使朝堂百官们无法拧成一根绳子。 老皇帝老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几年好活了。 他在时,尚且能压住朝野各方势力,让文官、宦官、勋贵保持平衡。 但老皇帝怕自己百年后。 子孙后代无能,压不住这些势力,所以才有意在文官内部制造矛盾。 好让后世之君能轻松驾驭他们。 不过眼下苏子由提出的这个请求,倒也无伤大雅,并不影响整个大局。 正好可以作为施恩收心的手段。 老皇帝想到这,目光看向苏子由,沉声说道:“子由,你乃是朕的肱骨之臣,你的请求朕岂能置之不理。” 说完。 老皇帝拿出早已写好的任命诏书, 在上面写下‘任何人不得干涉苏长歌教书’后,让身边太监传给苏子由。 “陛下恩德厚重,臣永世难忘。” 接过诏书,苏子由眼含热泪,深情意切的行礼谢恩,就差没跪下磕头。 但其实他心底很清楚老皇帝在打什么算盘。 只不过,苏子由想的是借此机会摧垮丞相一党的根基,扶持弟弟上位。 到那时,他执掌朝堂权柄,他弟弟掌握天下读书人的话语权,两相结合,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动他们苏家子弟! “好了,你退下吧。” 看到苏子由这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目光重新落在桌面的奏折上,挥了挥手,示意苏子由可以离开。 “微臣告退。” 苏子由用袖子搽拭挤出来的眼泪。 恭敬的转身离开。 心里想的却是赶紧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让他做好准备。 ....... 吏部尚书宅邸。 兄长走后。 苏长歌打发丫鬟和仆人出了房间。 独自躺在床榻上休息。 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他的心中一阵恍惚。 作为蓝星顶尖大学最为年轻的历史系教授,突然穿越到这个古代世界,他一时还没办法完全适应现在的身份。 盯着天花板看了良久。 苏长歌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心中开始宽慰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蓝星上也没什么亲人,只是身边的朋友可能会伤心一阵。” “但能在飞机失事后好重活一世,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往事随风,努力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苏长歌决定先不去回想过去。 开始分析当前处境。 如今,朝堂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但除了皇帝、太子外。 主要就是阉党、丞相、兄长,以及武将勋贵这四方势力。 原身前几日在金銮殿怒怼百官和皇帝,几乎将整个大晋王朝有权有势的人都得罪光了,现在就只有兄长站在自己这边。 武将勋贵们则默不作声。 “兄长真是不容易啊。” 回想起刚才房间内佯装无事的兄长,苏长歌叹了口气。 朝堂斗争凶险无比,波诡云谲,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后,兄长这派肯定会遭到其它势力的疯狂打压。 就这样还要在自己面前装作无事发生。 真是宠爱弟弟的好哥哥啊。 感叹完,苏长歌继续回忆分析。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太学院应该是丞相这一派的根基。” 太学院,乃是大晋王朝鼎鼎有名的顶尖学府。 凡是能被其收录的学子。 要么是文臣勋贵之后,家世显赫,要么文采斐然,天资聪慧。 相比其他人皓首穷经,寒窗苦读数十年。 太学院的学子可以被朝廷直接录用任职,或者是跳过童试、县试等诸多考试,直接参加会试,也就是秋闱,考取进士功名。 而当朝丞相就出自太学院。 他手下的官员,也几乎全都是从太学院出来的学子。 既是同窗,也是一党。 这伙人表面上自诩清高,暗地里打压排挤其他派系的官员。 兄长苏子由就属于被排挤的一方。 在老皇帝的默许下,联合其他官员与丞相分庭抗礼,但彼此又因为阉党的存在,不敢搞的太过分。 “此趟去太学院教书,恐怕会遇到很多麻烦。” 苏长歌摇了摇头,这就是他前面不愿教书,觉得这是趟浑水的原因。 作为苏子由的弟弟,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身上早就已经被打上了‘苏党’的烙印。 前往太学院教书,无疑是侵犯丞相一派的领地,肯定会受到对方的打压,时刻都会有人拿放大镜挑他毛病。 但没办法,兄长陪他辞官归乡更惨。 虽然丞相不可能立即出手,但过个三五年肯定会下手。 更别说还有个阉党在旁边虎视眈眈。 到那时无权无势,两兄弟是死是活全凭对方一句话。 而孤身归乡也好不到哪去,敌人在皇都尚且都敢对自己下手,离开了皇都,脱离了众人视野只会让敌人更加肆无忌惮。 正因如此。 苏长歌知道,若真想把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上,就必须让兄长继续当官。 自己也必须到太学院教书! 不管他愿不愿意。 他已经处于朝堂争斗的风暴中心。 “到了太学院必然会被打压,遇事不可急躁。” 此刻,苏长歌在心中提醒自己,“但也不必太畏首畏尾,有兄长在背后撑腰。” 而正当他如此想着时。 房门外响起丫鬟和侍卫的恭敬声音。 “大老爷。” 很快,房门被轻轻推开,苏子由踱步走了进来。 还不等苏长歌发问。 就见他满脸骄傲的说道:“弟弟,为兄此次进宫面圣,不辱使命,办妥了你交待的事。” 如从前一般,苏子由只报结果。 因为他知道弟弟孤高清傲,宁折不弯,所以干脆不提自己恳求陛下施恩的事情。 免得惹弟弟生气。 正文 第四章:小鬼难缠 数日过后,清晨。 洗漱好的苏长歌站在一面铜镜前。 看着镜中人影,眼中说不出的满意。 一袭白衣,黑发束带,面若冠玉,身姿挺拔若竹,眉宇间散发一股清冷气息,好似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光是这身皮囊。 苏长歌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肯定饿不死。 属于逛勾栏刷脸就可以不付钱,走在街上担心被路人‘看杀’的那种。 “二老爷,马车已经备好。” 门口丫鬟看到读书人打扮的苏长歌,俏脸染上一抹绯色。 “好,我知道了。” 苏长歌点点头,踱步朝门外走去。 原本他是想早点去的。 但大哥担心他大病初愈累坏了身子,所以才在家多待了几天。 不过这些天苏长歌也没闲着,白天看书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晚上进到识海内尝试推开天地文宫的大门。 虽然无功而返,大门始终没打开,但每当他触碰到大门时。 那道宏伟声音都会响起。 让他有种神魂得到洗涤的感觉,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片刻后,苏长歌坐上马车来到太学院。 院门处恢弘大气,两根又高又粗的石柱屹立在门口,上面雕刻着‘养浩然正气,法古今完人’几个醒目的大字。 “朱圣笔迹,气势磅礴。” 苏长歌望着石柱上笔走龙蛇的十个大字,心中生出一阵感慨。 这个世界的儒道有五位圣人。 文圣,亚圣,礼圣,以及董圣和朱圣。 文圣开辟儒道修行,亚圣教化众生仁义,礼圣制定礼法律条。 这三人是儒道奠基者。 董圣和朱圣两人则是后代儒道大成者。 但他们都是靠教化众生,著书立意,安邦治国,被世人百姓供奉,才成为的圣人。 不过这都是千百年的事了。 如今诸圣匿迹。 只剩朱圣的一缕残魂还在被读书人供奉。 但若非遇到大事也不会出来。 太学院门口,苏长歌没有感慨太久,上前将任书交给看门人检查后。 在杂役的带领下走进太学院内。 一路上,不知转过几重院落,听到多少学子的朗诵声。 苏长歌来到太学院的学宫,这里是夫子和教习们结束讲课后工作休息的地方。 相当于学校里的教师办公室。 就在苏长歌踏入学宫时。 学宫内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视线纷纷朝他看来,眼神有些不善。 见状,苏长歌不以为意。 早在来此之前,他就预想过自己在太学院内会遭到冷遇。 毕竟原身在朝堂上骂丞相一党偷懦惮事,面对外族欺辱唯唯诺诺,是无胆贱儒。 而太学院学宫里的人,又几乎都是与丞相一党。 如今看见自己能给好脸色才是怪事。 不过苏长歌也无所谓。 敌意就敌意呗。 这群人就算再看不惯自己,也不敢对自己动手,只能坐在这干瞪眼。 “苏先生,劳烦您在这稍等一下,小人这就去禀报监丞大人。”带路的仆役客气地说道,身份底下谁都得罪不起。 “好。” 苏长歌点了点头。 监丞乃是太学院内掌管教规和教务的官员。 凡是新来的夫子都要向他报备,然后再由他安排教学任务。 有点类似于教务处处长。 随后,苏长歌四处打量一圈,大大方方的找了处空位坐下。 学宫内的人来来往往。 不停有人从苏长歌面前经过。 认识他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敌意,却也不敢对他做些什么。 不认识他的,看到这个出现在学宫内的新面孔,心中不由有些好奇,向身边人打听苏长歌的身份。 “这俊俏郎君谁啊,怎么坐在监丞门口?” “你连他都不认识?” “他就是前些天殴打外族使臣,朝堂上辱骂百官和陛下的狂徒。” “啊?这狂徒来我们太学院做什么?” “我听人说,他被陛下给撤了职,所以才舔着脸来我们这教书。” 一时间,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些人在偷偷议论自己,说自己坏话,苏长歌仿若老僧禅定般,面无表情的坐在原位。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 苏长歌前世讲公开课的时候,也总有人喜欢用西洋价值观来驳斥他。 甚至网络上还有骂的更难听的,说诗经、易经、道德经等国学经典都是封建糟粕,要全盘学习西方先进的皿煮思想。 屁股歪了,立场不同,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不会很好听。 而经历过前世的这些舆论轰炸。 苏长歌早就不在乎旁人言语,更别说面前这不痛不痒的闲言碎语。 这时,刚才去禀报监丞的杂役走了回来。 看到静坐的苏长歌,小心翼翼的说道:“苏先生,劳烦您稍等一下,监丞大人处理好公务后就会接见你。” “监丞什么时候能处理好事情?” “这...” 侍从脸上露出难色,“监丞大人的事,小人不敢过问。” “那好吧。” 苏长歌点头道了一声好。 监丞有事他能理解。 这世界不是围着一个人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于是苏长歌挥手示意仆役可以离开后,继续坐在椅子上,等对方处理好事情后办理入职手续。 就如此,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时,苏长歌在学宫内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咕噜噜~ 苏长歌的肚子发出抗议声。 “太学院内有这么多事要监丞处理吗?” 苏长歌也不知道监丞是不是真的有事,但既然对方如此说了,他也不好硬来,否则若是闹出事来,道理便不站在他这边。 随后,看了眼监丞房间紧闭的大门。 苏长歌从包袱中取出糕点,一边吃一边等,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 倒不是他有先见之明。 因为这个世界的习俗是一日两餐。 早餐叫做朝食,一般在辰时,也就是早上八九点进膳。 晚餐叫做哺食。 一般在申时或酉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到七点进膳。 具体看太阳几时下山。 但苏长卿是穿越者,还是习惯前世那一日三餐的节奏,就算中午不吃主食,也要吃点东西来垫下肚子。 正因如此。 他才特地准备了糕点与几本杂书。 好中午休息的时候填下肚子,顺带看点杂书打发时间。 很快,又过了半个时辰。 噔...噔....噔... 吃完糕点又等了一会的苏长歌走上前,敲响监丞房间的大门。 想问问对方还有多久处理好公务。 没一会儿,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但只露出一条约半尺宽的缝隙。 一个书童打扮的人出现在这条缝隙里面,上下打量了眼苏长歌后,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要找我家大人?” “在下苏长歌,请问监丞还有多久处理好公务?” 苏长歌没有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陛下命我到太学院教书,望监丞尽快安排入职,莫要怠慢了圣意。” 听到陛下两字,书童扭头看向一旁。 下一刻。 房间内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本官正忙着,有什么事情等下再说,本官处理好公务会帮你入职的。” 说完,书童重重的把房门合上。 听出对方不耐烦的语气,站在门口的苏长歌,眼神中闪过几分不悦。 他甚至有些怀疑。 这个监丞是不是故意在晾着自己。 否则怎么可能一上午连一点时间都挤不出,而且听到这是陛下命令后还敢拖延。 当然啦,也不排除可能真的事务繁忙,自身又脾气不好才如此说。 随即,为了验证是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苏长歌走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夫子面前,心平气和的同他问道:“这位夫子,请问监丞平常处理公务忙吗?一般要多久?” 老夫子见是苏长歌,脸色瞬间冷淡下来。 随意敷衍一句。 “老夫只管教书,哪里知道监丞大人的事?你去问其他人吧。” “好的,多谢了。” 闻言,苏长歌笑着道了声谢,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郎,眼底却闪过几分冷意。 接下来,他又在学宫内找了好几个人询问,但得到结果相差无几,都是随意敷衍说不知道,然后让他再去问其他人。 然而,有时‘不知道’也是种态度。 见学宫这群人众口铄词,一个个都在用这种含糊不清的态度来敷衍自己。 苏长歌已经可以确定。 这位监丞就是用处理公务为借口,故意晾着自己,让他在门口白等。 “监丞,好大的官威。” 这一刻,苏长歌有些恼怒,却没有直接发作。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别看太学院监丞的品级不高,只有正六品。 但在太学院内权力极大,背后又有丞相给他撑腰,只要一口咬定有公务在身,就算是兄长苏子由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毕竟因公办事,何错之有? 不过,这件事既然落到了苏长歌头上,那他自然不准备忍气吞声。 先不说那样只会让太学院这群人看扁他,而且还会觉得他好欺负,以后更加得寸进尺,这类事也会越来越多。 因此,苏长歌必须破局。 对方既然恶心他,那就别怪他以牙还牙。 让他们付出代价! 正文 第五章:调兵,包围学宫 酉时,日落黄昏。 夕阳透过门窗斜洒在学宫内。 苏长歌手捧书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研读,不时瞧眼监丞的房间。 他在这坐了一整天。 不出所料,太学院监丞一直处于公务繁忙的状态。 但知道对方这是在故意恶心自己后,苏长歌反而不着急了,也没再去催问,而是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学宫等。 咚!咚!咚! 突然,一阵悠扬的钟鸣声响起。 听到声音,早已收拾好东西的夫子纷纷起身,满心愉悦的准备下班。 不过在下班之前。 他们还不忘偷偷的瞟一眼苏长歌,目光中满是奚落。 “状元又如何?大哥是吏部尚书又如何?到了咱们太学院,还不是得像狗一样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在这候着!” 注意到这群人的目光。 苏长歌并未放在心上,继续低头读书,视他们如草芥。 就在这时,监丞房间的门打开了。 只见两道身影从里面走出。 一个是之前敲门时见过的书童,另一个则是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 男人细眉薄唇,腮骨横长,脸两侧凸出,身上虽有读书气,但却暗藏几分刻薄尖酸,看上去就不好相处。 这人既然从房间里走出。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位‘公务繁忙’的太学院监丞。 而他似乎也看到了苏长歌。 不等苏长歌起身,中年男人就吩咐书童朝他快步走去。 “苏先生,辛苦你等一天了。” “但你也看见了,我家老爷实在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还请您多多见谅。” 书童客气的说道:“不过您看现在也放职了。” “我家老爷就算想为您办理入职也有心无力,只能麻烦您明天再过来一趟。” “那好吧,我明天再来。” 听到声音,苏长歌面色平静的答应下来,表情中看不出丝毫喜怒。 书童本来也就是传话的,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急匆匆的跑到中年男人面前禀告,而后两人一同离开。 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 心中不由哂笑。 “什么读书人的风骨,不过也是装模作样罢了!” 学宫这群人之所以敌视苏长歌。 不仅因为他们与丞相一党,更多是苏长歌在殴打外族使臣后。 天下读书人纷纷赞扬苏长歌的文人风骨,以他为榜样,唾弃他们这些提倡向外族蛮夷纳贡和亲的官员儒生。 视丞相一党为国贼、贱儒。 甚至就连太学院内也出现了不少这种声音。 这让学宫众人非常恼火。 你了不起!你清高!所有读书人就你苏长歌最有骨气! 明明缴纳岁币,送个公主和亲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为了争一口气,为了王朝尊严这种东西,挑起与外族的矛盾,简直愚蠢至极。 正因如此,此刻他们在看到苏长歌这副唯唯诺诺,埋头看书的模样后。 本就对苏长歌抱有敌意的他们。 直接将他认定成骗取名声的小人。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苏长歌自然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心中有屎的人,看谁都像屎。 只见他从座椅上缓缓起身,捋了捋袖袍,整理好衣裳,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这群人一眼,独自迎着晚霞走出学宫,背影孤高清冷。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 学宫内猛地爆发出一阵讥笑声。 “什么读书人风骨?坐在这被晾了一整天,连个屁也不敢放!” “依在下看来,苏长歌此人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殴打外族使臣,坏我大晋邦交大事,若非丞相大人力挽狂澜,安抚好外族使臣,两国恐怕早已兵戎相见,此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哈,监丞大人干的漂亮。” “对付此等狂妄好名之徒,就得晾着他,磨磨他的傲气。” “我太学院乃清贵之处,岂能让这种哗众取宠的虚伪小人任职,败坏我太学院清誉。” “若与此小人同在太学院内共事,实乃吾辈之耻,太学之耻也!” “希望他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莫要死皮赖脸的留在这。” “明日继续,我看他能坚持几天!” ....... 踩着太阳下山前最后一抹余晖,苏长歌回到宅邸。 刚进到厅堂,就看见兄长苏子由朝自己迎面走来,殷切的关心道:“长歌,今日太学院教书可还顺心?” “还行,就是有只小鬼为难。” 苏长歌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在他眼里对方是只覆手可灭的蝼蚁。 “小鬼?” 听到弟弟的话,苏子由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居然有人敢欺负自己弟弟! 虽然太学院不归他管,但官职摆在那,他弟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大哥,这件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看到兄长的模样,苏长歌不打算让他为自己出头。 毕竟将来还会遇到很多这种事。 总不能桩桩件件都指望兄长帮他解决问题吧? 当然,苏长歌也并非迂腐不知变通之辈,兄长是吏部尚书,该借的势还是要借,但事情必须由他亲手解决。 一旁,听到弟弟说自有分寸,让自己不要插手。 苏子由脸色微变。 弟弟长大了? 还是说今天这事欺人太甚,让弟弟非要亲手报仇不可? 若是后者...苏子由的眼神中露出冷意。 “大哥,你别多想。” 见状,苏长歌轻笑一声,然后将太学院内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看着眼神愈发冰冷的兄长,苏长歌出声请求道:“虽说这件事小弟想自己解决,但还是要兄长帮忙。” “什么忙?为兄一定答应。” 得知弟弟被人故意晾了一整天,苏子由想都没想的就直接答应下来。 看到弟弟受委屈。 比他自己受委屈还要让他难受。 “小弟想借大哥官印一用。”苏长歌语气沉稳的说道。 “官印?长歌你想做什么?” 听到弟弟要借官印,苏子由心中感到诧异。 官印,乃是权利的象征。 别说是借给其他人用。 就算是丢失,那也是重罪,轻则受罚降职,重则流放问斩。 当然,弟弟不是其他人。 “调兵,包围太学院学宫。” 苏长歌的声音不大,但落在苏子由耳中,却好似有道惊雷突然炸响。 根据朝廷律令。 凡皇都内二品及以上的官员,紧急情况下,有权从皇都大营内临时调动两百名士卒。 弟弟难道是想要... 正文 第六章:没有我命令,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 翌日,清晨。 凉风袭袭。 苏长歌准时来到太学院,身边还带着十几个膘肥体壮的仆从。 这些都是兄长府上养了多年的家丁。 对他和兄长忠诚无比。 “你们在太学院外面等着。” “如若放职的钟声响起后我还没出来,就进到太学院学宫里来。” “是!” 苏长歌将事情吩咐下去后。 没有赘言。 挑了名看起来最能打的仆从,轻车熟路的走到学宫。 “阿福,你自己找个位子坐着,觉得无聊可以在外面逛逛。” 苏长歌说完后,坐在昨天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手捧一卷书籍细读起来,像是自己家一样,看上去悠哉自然。 “好的,二老爷。” 唤做阿福的仆役恭敬回答道。 但他没有找位子坐下,而是昂首挺胸的站在苏长歌身后。 双目炯炯有神,盯着所有从面前走过的人。 学宫内这群夫子接触到他凶恶的眼神,一个个都胆怯低下了头,不敢再窃窃私语的说苏长歌坏话。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没有去管。 正好,耳根子清净。 “这小子的葫芦买什么药?” “大清早带着仆从过来,莫非是终于忍不住,要对监丞大人动手?” “有可能,咱们要不要派人去通知监丞大人一声?” “不用,就一名仆从,怕什么?” “更何况咱们本来就是要他闹,他闹得越大越好!” “到那时,不仅丞相有了对付他兄长苏子由的借口,而且我们也能顺理成章的将苏长歌拒之于太学院门外!” 角落里,几名夫子低声讨论着。 目光不时瞟向苏长歌,生怕他背后的仆从听到后来揍他们。 没过多久,监丞带着书童慢悠悠的从外面走来。 苏长歌侧目看去,两人目光对视,监丞看到苏长歌的一刹那,立即加快了步伐,装出一副事务繁忙的样子。 见状,苏长歌也不恼。 放下手中书本,向着监丞走过去。 “监丞,入职一事....” “本官身上现在有公务急着处理,不能与你久聊,你在外面先等着。” 不等苏长歌把话说完,监丞就拿出老借口来搪塞,然后瞟了眼他身后长相凶狠的家仆,心里不屑的冷笑。 以为带个家仆来就能让逼本官屈服? 幼稚。 “无妨,那我就在外面等监丞你处理好公务。” 知道对方想晾着自己,苏长歌面色如常,语气平淡的说道:“不过还望监丞你能快点,毕竟这可不是小事。” “如果放职之前还没有处理,那就麻烦了” “行,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监丞不咸不淡说着,心中嗤笑道:“你入职算什么大事?” “还放职之前未处理就有麻烦?你有胆子就现在动手!别以为有个吏部尚书的兄长,再带个家仆就能唬住本官!” 心里如此想着。 监丞带着书童快步走进房间。 苏长歌看了眼关上的房门。 就像没事发生一样,面色平静,坐回位子继续看书。 “这人什么态度,居然还要我家老爷等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阿福有些不满,但苏长歌没发话,他也不好说什么。 而学宫内的这群人见苏长歌没有动手。 不由有些失望。 玛德。 还以为你带个仆从来是准备干架。 结果就这?这就软了? 孬种! 当然,这群人也就只敢在心里偷偷暗骂两句,真要当面说出来,道理就不在他们那边,麻烦的反而是他们。 就如此,时间缓缓流逝。 转眼之间,两个时辰已经过去。 苏长歌依旧在低头看书,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不过守在身边的阿福却有些替他着急起来。 “老爷,您都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了。” 仆人阿福生气的说道:“那监丞竟然连句话也不说,就待在房间里!” “您可是当朝状元,大老爷又是吏部尚书,他居然敢这样晾着您,实在是不识抬举,要不小的去催催他,让他动作快点。” 听到这话,苏长歌合上书本。 转头看向阿福,“行,你去催下他,但记住千万不要发生冲突。” “知道了,老爷!” 阿福的嗓门很大,瞬间吸引了学宫内所有人的目光。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 阿福大步流星的走到监丞房间门口,用力拍着房门,动静极大。 嘭!嘭!嘭! 房门很快就打开。 书童看到面前长相凶恶的阿福,眼中流露出几分惧意。 “我家老爷让我来问问,你家大人还有多久处理好公务?” 因为怕吓到对方,所以阿福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是配上他这副长相和身材,反而让人有些感到很害怕。 “这...这...” 书童被吓得支支吾吾,转过头,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望向监丞。 “没用的东西。” 见状,监丞心里冷哼一句。 随后不耐烦的说道:“急什么,郭某的公务就快处理好了。” 话音落下,他便让书童把门关上。 阿福虽然对这语气感到十分不满,但听到快好了,也就没说什么,一脸欣喜的跑到苏长歌面前禀报了这件事。 “二老爷,里面的监丞说马上就可以了,劳烦您再等等” “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苏长歌自然明白这是监丞搪塞的话语,但还是夸了阿福一句。 这让阿福有种别样的成就感。 然而,又过了两个半时辰。 下午五点,太阳已经没有正午那么亮眼,天色渐渐昏黄。 学宫里的这群夫子已经收拾好东西。 等候放职的钟声响起。 “他娘的,这狗日的监丞耍人玩是吧!”一直站在苏长歌身后的阿福,捏紧拳头,耐心快要被消磨光了。 从早上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四个半时辰! 中间自己还去催过一次。 但这狗日的监丞就是闷在房间不出来,也不派人传个话。 这不摆明故意晾着他们老爷吗?! 心念至此,阿福想起刚才二老爷还夸自己,心里头就一阵羞愧。 随即,他再次请缨, “二老爷,要不您让小的再去催一次吧?” 这次苏长歌摆了摆手,拒绝了他。 然后瞥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阿福,不用了,他们就是在故意晾着我,不管你去催多少次都一样。” 一听这话,阿福瞪大了眼睛。 想到自己和老爷在门外傻傻的白等了这么久,心头顿时怒火升腾。 “他娘的!二老爷,俺这就去把这狗日的监丞给您拖出来! “看他还敢不敢再晾着您!” 见主受辱,阿福额头青筋暴露,迈开步子就要杀过去。 学宫内的人听到这声粗口,瞬间抬起头看过来,目光中甚至有些期待,巴不得苏长歌让仆从把监丞拖出来。 “不用了。” 苏长歌伸手拦下仆从阿福。 一刹那,学宫内这群人眼底顿时多出几分失望之色。 各个都在心里暗骂。 “缩头乌龟!连你家仆从都比你有血性!” 然而,就在此时。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苏长歌的话锋突然一转。 “阿福,你去守住学宫门口,没有我命令,任何人只许进来不许出去。” 他的话才刚说完。 咚!咚!咚! 太学院的钟声恰好在此刻响起。 学宫这群人全都怔怔的看着苏长歌,悠扬宏远的钟声回荡在他们耳中。 正文 第七章:太学院院长 听到苏长歌的话。 阿福同样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好的,老爷!” 随即,满脸兴奋的堵在学宫门口。 魁梧壮硕的身躯好似一尊巨人,遮住了外面的夕阳,长长的倒影让人畏惧。 被人晾就这么了一天,阿福早就看这群人不爽。 坐在这无人搭理也就罢了。 还不时投来奚落的冷眼,对着他和二老爷两人指指点点。 “苏长歌,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有人回过神来,指着苏长歌的鼻子怒声质问道。 “太学院可是当年朱圣创立的,乃是清贵之处,你指示下人堵住学宫大门,不允许吾等出去,未免也太跋扈霸道了!” 此话一出,学宫内这群人纷纷开口应和。 “对!实在是太跋扈了!” “老夫一定要上奏陛下,让他老人家治你的罪!” “枉你还是读书人,居然如此嚣张跋扈!” “苏长歌此举亵渎圣人,有辱斯文,老夫定要上奏陛下剥夺你的功名!” 学宫内顿时群情激奋。 这群老夫子别的可能不行,但嘴皮子工夫实在了得。 一个个唾沫星子满天飞,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数落出苏长歌的种种罪名,甚至到了最后还有人请诛苏长歌。 说他脑后有反骨,亵渎圣人,日后必为奸佞,于江山社稷不利。 就在学宫这群人说的兴起时。 一声厉喝猛地响起 “闭嘴!” 苏长歌出声,身上散发出沉重的压迫感,目光冰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一刹那,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 凡是接触到苏长歌视线的人,心中顿时一惊,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位翩翩公子,而是一头气势恐怖的猛虎。 “太学院监丞,忤逆圣上,图谋不轨。” 苏长歌语气冰冷的说道:“在事情没调查清楚前,所有人不得出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忤逆圣上,图谋不轨? 这到底怎么回事?监丞大人不就是把你晾在外面吗? 难道你还想公报私仇,栽赃嫁祸监丞,用这种卑劣手段来铲除他不成? 正当众人暗暗揣测苏长歌意图时。 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你莫要凭空诬人清白!”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 监丞从里面大步流星的走出,指着苏长歌鼻子呵斥道: “你说本官忤逆圣上,图谋不轨,可有何证据?” “若是没有,或者是你想要栽赃嫁祸本官,本官一定上奏陛下,彻查此事,到时候治你一个诬告之罪,充军流放!” 话音落下。 刚才被苏长歌震住的人,一个个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对,苏长歌你可有证据!” “诬告朝廷官员,按律应当剥夺一切功名,发配充军!” “不仅如此,枉你还是读书人,指示下人围堵太学院学宫,公然亵渎圣人,简直大逆不道,此等罪行不容宽恕,当废除文宫!” 义正言辞的声音充斥整个学宫。 看着眼前这群跳梁小丑,苏长歌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发配充军,废我文宫? 凭你们这群贱儒也配? 就在此时,踏踏踏的声音响起,门口瞬间多出十几道身影。 这些都是早上苏长歌带来的家仆。 见兄弟们都来了,门口的阿福兴奋起来,喊道:“刚才谁说要让我家老爷发配充军,废除文宫的?有本事站出来!” 粗犷洪亮的声音瞬间盖过所有人。 一瞬间,学宫安静下来。 看着门口这一个个长相凶狠,身体健硕的家仆。 学宫内这些平常只会耍耍嘴皮的老夫子,顿时停住了声音,不敢再继续指责苏长歌,更不敢站出来承认刚才说过的话。 毕竟县官不如现打。 苏长歌是何等残暴的人?逼急了他连外族使臣都敢打! 万一到时他真指示仆役下手。 他们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受得起这群壮汉的摧残? 而且,就算事后陛下追究,他们的伤势也不会立刻复原,万一留下了什么暗伤,或者一命呜呼,那可就亏大了。 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一波,他们决定深入贯彻圣人的教诲,默声从缄,当个哑巴。 “当真是一群贱儒。” 见这群刚才还义正言辞的人被阿福一嗓子吓住,苏长歌轻蔑的说道。 他一直就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胆小怕事,唯唯诺诺。 只敢在别人背后说闲话,这种人也配称作读书人,也配当夫子? 而此时,那位中年监丞见没人敢说话,蹙了下眉,然后正气浩然的大声说道:“苏长歌,区区几名仆从而已! 你别以为这就能吓住本官,要有本事你就对本官动手!” 说完,他挺身走到苏长歌面前。 他的算盘打得很精。 只要苏长歌敢动手,那么这件事就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到那时,诬陷加殴打朝廷命官,还有围堵太学院。 别说他哥是吏部尚书。 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儿子,这件事也不可能草草了结。 皇帝必然要给丞相、太学院,以及天下读书人一个合理的交代,否则就会引来朝堂和读书人的非议,社稷神器动荡。 然而,就在监丞如此想着时。 突兀间。 一只白皙的手掌出现在他视野中。 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掌就与他的脸发生碰撞。 【啪!】 清脆的响声在学宫内回荡。 苏长歌的力道很大。 监丞整个人差点被拍飞出去,血红的巴掌印清晰的映在他脸上。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长歌身上。 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眼神中惊骇无比。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竟然真的敢动手,而且还是亲自动手! 他难道以为自己兄长是吏部尚书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别忘了,这里可是皇都,是太学院! 吏部尚书虽然实权很大,但在这皇都,权势滔天的人可不止一个,更别说太学院背后还站着丞相和圣人! “打了就打了,你能拿我怎样?” 苏长歌收回巴掌,一脸轻蔑看着对面的监丞。 他既然敢让家仆堵住学宫的大门,自然就有掌掴监丞的底气在。 “苏长歌!你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刚才挨了一巴掌,头发散乱的监丞大声嘶吼道。 “本官一定要上奏陛下,罢黜你兄长官职,诛杀你这逆贼,以正天下民心!” 他现在很气,但同样很兴奋。 气的是苏长歌敢打他,而且下手还如此之重,他脸上直到现在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大脑昏沉沉一片。 兴奋的是。 如若因为这件事把苏子由给扳倒。 那他就赚大发了! 毕竟朝堂上,虽然都是以丞相为党魁,但内部地位还是有主次之分的。 假如他扳倒了苏子由,打击了苏派,那么在内部的地位也会攀升,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换而言之。 苏长歌两兄弟就是他的垫脚石! “哈哈,简直是笑话。” 这时,苏长歌出声:“你忤逆陛下,居然还有脸说上奏二字。” “你凭什么说本官忤逆陛下!” 监丞不服气的大喊道。 他认定苏长歌是在诬陷构害他,所以一点都不怕。 “证据?这便是证据!” 下一刻,苏长歌从袖中拿出皇帝写的任命诏书。 环视周围一圈后,冰冷的说道:“我受陛下谕令来太学院教书,昨日便来此报道,你却故意怠慢拖延了整整两日。” “根据昔日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 “凡是怠慢陛下谕令者,皆视为忤逆作乱!” 大言煌煌,振聋发聩。 这一刻,学宫内所有人都被震慑住。 目光汇聚在苏长歌手中任命诏书上,眼神中露出忌惮之意。 昔日太祖皇帝确实有此规矩,但那是为了防止当时的开国功臣作乱,所以捏造出杀他们的一个由头罢了。 后世皇帝几乎没有人会用这个理由去杀人。 但有一说一。 这条规矩确实没有被废除。 苏长歌用此来问责监丞,合情合理,就算是丞相来了也说不了什么。 毕竟他身后站着的,可是太祖皇帝... “苏长歌,你莫要构陷本官!” 察觉到情况不妙,监丞大声辩驳道:“本官这两日事务繁忙,才会让你在学宫内等,毫无怠慢陛下之意。 “学宫的同僚都可以为本官作证!” 听到这话,学宫这群人原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纷纷出声应和。 “对,监丞这几日一直事务繁忙。” “老夫愿为监丞大人作证!” “老夫同样愿意作证,苏长歌此子心思歹毒,构害监丞大人!” “......” 见此情形,苏长歌也不着急。 目光牢牢固定在监丞身上,冷声问道:“你说你事务繁忙。” “那好,我在这学宫足足等了两日,请问是什么公务,能让你在两日之内,连陛下的谕令都不予理会?” “莫非在你眼中,公务比陛下的谕令还要更重要吗?!” 他中途其实给过对方机会的。 不管是阿福叩门,还是今早自己过去问,但对方偏偏要执意与他为难。 那么现在也就别怪他以直报怨了。 “这....这...” 刚才还死鸭子嘴硬的监丞。 听到这番诛心之言,顿时哑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那些前一刻还声嘶力吼,要替他作证的夫子、教习,此刻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低着头不敢看苏长歌的眼睛。 但就在这时。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苏小状元当真好口才。” 声音很小,却如雷贯耳,传入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苏长歌回身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人的身材并不算高,七尺左右,但却给人一种宛如泰山压顶的压迫感,步伐缓慢却格外沉稳,举手投足间暗合天地道理,此人不容小觑。 “严院长!” 学宫内,有人激动的喊道。 正文 第八章:以直报怨,叫板大儒 “大儒。” 听到有人喊严院长,苏长歌眼神中露出几分凝重。 儒道共十品,大儒乃是五品。 再往上就是四品天地大儒,三品半圣,二品亚圣,一品文圣。 别看大儒才第五品,但儒道境界极难提升,尤其是六品正儒境到五品大儒,有的人花一辈子时间都难以突破这道瓶颈。 也正因为如此艰难。 整个大晋有数千万读书人,但大儒的数量加起来也不过寥寥几十位。 眼前的严院长就是其中之一。 “晚辈苏长歌,见过严院长。” 大儒地位尊贵,苏长歌不想授人以柄,拱手礼称一句。 不过他也不怕这位严院长找麻烦。 毕竟就算是大儒,也是要同人讲道理的,不可能胡搅蛮缠。 再者,这个世界大儒虽然有实力。 但并不是很强。 不能一篇诗词镇压百万雄狮,不能临阵杀敌、更不能文曲星九动。 就连引动异象,也要到了四品天地大儒才能做到。 当然,大儒也不是一无是处。 有王朝气运加身,再加上一身浩然正气,对妖魔、仙佛之流可谓效果拔群,轻吐一言,就能镇压他们的神通法术。 而且无论是谁。 只要杀了大儒就会遭受气运反噬,从此被天地厌弃,气运断绝。 “苏小状元不必多礼。” 看着苏长歌,严院长面容和善,仿佛邻家老人一般。 随后,他瞟了眼脸上掌印未消的监丞,问道:“苏小状元此番可是解气了?” 这话一出口,学宫众人顿时懵了。 院长这是站哪边的? 不关心自己人,居然对苏长歌慈眉善目,和颜悦色,还问他解气不解气。 咋滴,不解气还要让他再打一巴掌是吧? 一时间,挨了打的监丞有些委屈,目光望向院长,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 而与众人不同的是,看到严院长的态度,苏长歌心底反而警觉起来。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自己来太学院两天,被监丞晾了整整两天。 期间这位严院长一直没出现过。 但身为一院之长,要说他对此事毫不知情,那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将监丞怼的哑口无言的时候跑出来当老好人? 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反正苏长歌是不信。 于是,他开始揣测严院长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很快心中便有了一丝明悟。 玛德。 这个严院长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上来就给自己挖坑下套。 表面上问自己是否解气,实际上不管他回答有还是没有,这件事都会从原本的公事,转变成他和监丞的个人恩怨。 而到了那时,太学院这群人就可以反将一军。 指责自己假借圣意来铲除异己。 然后什么亵渎圣人、诬陷官员的罪责都可以全部给他安上。 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苏长歌看向严院长的目光露出几分冷意,凝声道:“此非在下私人恩怨,心中何来之气?” 说到这里。 苏长歌抬手指向一旁的监丞。 “况且,就算有气。” “那也是气此人身为太学院监丞,却故意怠慢圣意。” “陛下对我和兄长有大恩,太学院又是大晋顶尖学府,我身为读书人,一身浩然正气,碰上如此奸佞岂能置之不理,留他在这继续荼毒太学院学子。” 听到这锵锵有力的声音。 严院长和善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等到苏长歌全部说完后,他整个人看上去俨然如同一座面无表情的冰雕。 “苏小状元言过了。” 严院长平淡的说道:“依老夫之见,郭监丞也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苏小状元揪着这件小事不放,难免会被人说成气量狭小,不妨这样,老夫让郭监丞给你赔个不是,这件事就此揭过。” “圣贤有云,仁恕之道,与人为善,还望苏小状元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听到这道理,苏长歌眼神闪烁。 什么与人为善。 这分明就是道德绑架! 自己在太学院被晾了足足两天,你一句话不讲,就这么看着。 如今自己用律法来跟监丞讲道理,以直报怨,你跑出来叫我与人为善,宽恕对方,否则就是气量狭小。 不愧是大儒,好大的道理! 但是,还没等苏长歌开口拒绝这个提议。 就在严院长说到圣贤二字时。 他突然有种雷音灌耳,轰鸣声滚滚的感觉,紧接着,磅礴的威压倾覆而来,像是要逼着他强行屈服于圣贤意志下。 这一刻,苏长歌的脑海空白一片。 “仁恕之道,与人为善!” 这句话在苏长歌耳边不停回荡,逼迫他点头答应严院长提出的条件。 好像只要他不答应,就是不仁,就是不善,就是不尊圣人,要被天下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骂他气量狭小,公报私仇。 “狗日的大儒。” 苏长歌咬紧牙关,怒目瞪向严院长。 知道这是对方玩阴的,想用大儒手段逼迫自己屈服。 此刻,对苏长歌来讲每一秒都是煎熬,但他硬是凭意志力撑着,眼神坚毅。 他有自己的骨气和信念。 不甘心就这样屈服于他人意志之下。 大儒也不行! 就在这时。 识海内响起一阵宏伟沧桑的声音。 “圣人者,何以抱怨,以直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 一瞬间,苏长歌感觉心头一轻。 滚滚雷音烟消云散,磅礴如山的威压土崩瓦解,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摆脱大儒手段的苏长歌猛地抬起头。 双目直视严院长。 他此前想过对方可能会出手,但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要脸。 竟然罔顾身份,背地里动用大儒威压来逼迫他答应和解条件,这等手段简直卑劣至极,这样的人也配称为大儒?! 与此同时。 严院长见到苏长歌眼神清明,摆脱了自己的手段,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身上莫非有儒道圣器?” 严院长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毕竟就苏长歌儒道八品的境界,按理来说不可能抵挡住他的大儒教化。 当然,严院长也只是一丝惊讶而已。 毕竟儒道圣器虽然难得,但苏长歌的兄长是吏部尚书,位高权重,还是有可能为弟弟寻到一件儒道圣器护身的。 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学宫内寂静的氛围。 “严院长刚才所言实乃大谬,恕在下不能苟同。” 苏长歌语气冰冷,双眸直视严院长,眼中没有半点敬畏之意。 原本他是不想做的太难看。 只针对监丞一人。 但现在,大儒的面子他也不想给了。 什么狗屁大儒,大儒就可以不讲道理,大儒就可以包庇宵小吗? 若真是这样,那读圣贤书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各个都去练武道,踏仙路! “苏长歌,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严院长怒声呵斥,磅礴的威压席卷四方,全场众人心中猛地一沉。 不过太学院学宫这群人,心里面却高兴的很,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苏长歌这个狂徒被大儒训斥的场面。 “我当然知道!” 经过刚才那道声音的洗礼,苏长歌已然不惧严院长的威压,高声质问道: “但文圣曾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严院长却讲,仁恕之道,与人为善。” “太学院监丞故意怠慢圣上谕令,不管有没有忤逆之心,但已有忤逆之行,这种目无君上的小人难道严院长也要与之为善?” “在下斗胆,敢问严院长的善,是否遵循了圣人教诲?” “严院长的善,是为江山社稷的大善,还是损公肥私,施恩与人的小善?” 声音落下,学宫众人瞪大了眼睛。 他们彻底被惊呆了。 没想到苏长歌竟然连大儒的面子都不给,直接搬出圣人来对大儒说教。 不仅如此,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斥严院长不遵圣人教诲,骂他的善是损公肥私,施恩与人的小善! 这一举动。 莫说他不过是个被罢黜的官员。 就算是他兄长吏部尚书,甚至是当今陛下,也不敢指着大儒这么骂啊! 但是,众人转念一想。 苏长歌貌似确实敢。 毕竟他可是揍完外族使臣后,当朝怒斥百官和阉党的狂悖之徒。 一时间,学宫内鸦雀无声。 但很快严院长的怒吼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苏长歌!” “老夫念你文采不错,才好言相劝,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你心中有气,出口拒绝也就罢了,可没想到竟然宣泄在老夫头上,贬低大儒教化,歪曲圣贤教诲,简直狂妄!” 严院长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学宫。 就连太学院内的学生都被惊动,纷纷赶过来看发生了何事。 “好一句贬低大儒教化。” “若处处与人为善,与小人为善,与恶人为善,那严院长这教化不学也罢!” 苏长歌开口,言语之中满是轻蔑。 “大胆!” “放肆!” “苏长歌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羞辱大儒!” 学宫这群人顿时沸腾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跳出来。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胆子居然这么大。 面对大儒诘问,竟然还敢继续指着鼻子继续出言辱骂,而且骂的比刚才还要难听,说严院长的大儒教化不学也罢! 此为人言乎? 此时,严院长更是被气得火冒三丈。 自从成为大儒以来。 他何曾被人如此辱骂过? 就算是当朝丞相,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一丝怠慢! “苏长歌,你给老夫等着!” 严院长眼神中满是阴翳,撂下狠话道:“老夫这就去上奏陛下,让他诛杀你这个不尊大儒教化,亵渎圣人的狂徒!” 没办法,大儒威压对苏长歌没用。 那么在苏长歌面前,就跟个普通老头没区别,他自己也深知这点。 说完,就转头气冲冲的想要离开。 看到拦住去路的阿福等人,怒喝道: “通通给老夫让开!” “老爷有令,这里只许进,不许出,你不能离开。” 阿福等人魁梧的身躯挡住门口,不给严院长留一丝出去的空隙。 “你们算什么东西?” 见状,恼羞成怒的严院长大喊道:“老夫乃是大儒,尔等贱仆竟敢拦我?!” “大儒又怎么样?没有老爷的命令,谁都不能从这里出去。”阿福等人昂着头,态度强硬的说道。 他们本来就是粗人,没什么文化,大儒离他们太远了。 他们只知道是苏家养活了自己。 因此,他们也只听苏家两位老爷的话,其他人跟他们有半毛钱关系? “你...你...” 眼见连苏长歌的仆役都敢对自己不敬,严院长气的说话都结巴。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此时也不知道该骂什么好,毕竟阿福等人一看就没什么文化。 骂深奥了听不懂。 粗俗了又不符合自己身份。 关键是跟他们这群仆役计较,自己这大儒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至于回头继续跟苏长歌互怼,他是真怕自己被这个不尊大儒的狂徒给气死。 而就在严院长进退两难之时。 突然间。 外面传来一阵整齐有序的踏步声,紧接着便是学子们的惊呼。 “官兵!是官兵!” “官兵怎么到我们太学院来了?!” 听到有官兵来了,面色阴沉的严院长顿时眼睛一亮,救星来了! 正文 第九章:罪名谋逆,全部抓走 “苏长歌。” 严院长回过头,厉声说道:“官兵来了,看你还敢不敢继续嚣张。” “老夫等下便要把你和你的这些仆役全部抓住,交由陛下处置!” 显然,严院长把这批官兵当成了自己人。 以为是太学院内有人报官。 所以才派遣官兵过来调查情况,顺带抓捕嫌疑人苏长歌归案。 否则官兵怎么知道太学院出事? 而听到严院长的话,苏长歌嘴角噙着笑,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这个老匹夫在那自娱自乐,然后亲手撕碎他的幻想。 很快,官兵就将太学院学宫团团围住。 一个军中校尉从外面走了进来。 身材魁梧,长相英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铁血冷酷的气息。 校尉扫了眼学宫内的人。 刚要发问,旁边的严院长就迫不及待的抢先开口。 “你听着,老夫乃是太学院院长。” “老夫命你立即将这群围堵太学院学宫的狂徒全部抓住!” 严院长态度倨傲,伸手指着苏长歌等人,趾高气扬的吩咐道。 在他看来,自己可是大儒。 面前的这个将领不过是小小的校尉,又是粗鄙丘八,没必要太过客气。 “院长大人好。” 望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人,校尉语气平淡的尊称一句,却没有再去理他,而是对着众人高声喊道:“哪位是苏长歌?” 此时,严院长还未发现端倪。 对于校尉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有些不满,但并没说出来,而是站在一旁准备看戏。 “校尉大人。” 苏长一步踏出,走到校尉面前拱手。 “苏公子。” 看到来人,校尉客气的回了句,然后疑惑的问道:“谋逆犯人在何处?” 他是接到上级紧急调令。 说太学院内有人谋逆,藐视皇权,目前犯人已经被吏部尚书之弟苏长歌控制住,让他赶紧前去抓捕犯人到刑部大牢。 所以一路火急火燎的朝这敢来。 毕竟谋逆可是重罪。 万一要是让犯人给跑了,他这个带队过去抓捕的可逃不脱干系。 但看现在的样子,似乎没有谋逆犯的样子。 “完了,这是他的人。” 此时,听到苏长歌和校尉两人的对话,严院长心头猛地一沉。 回想起刚才倨傲得意的模样,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随即,他恼羞成怒的看着苏长歌,心中恨声道:“可恶啊,这小子心肠竟歹毒至此,早就叫好了官兵准备包围我太学院!” “今日之事,完全是场早有预谋的陷阱!” 但他显然忘了,是谁先恶心谁,苏长歌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校尉大人,面前这些都是谋逆犯人。”苏长歌神情冷峻,指着学宫那群人说道。 原本他只是针对太学院监丞一人,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惹自己。 但严院长的举动却彻底惹恼了他。 好一位与人为善的大儒。 劝别人对自己为善,自己则用手段去威逼他人,简直虚伪至极。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人毁我一粟,我毁人三斗。 苏长歌自忖不是爱惹事的人,但对方既然招惹到他头上,他也绝不会客气! 事到如今,抓一个也是抓,抓一群也是抓,横竖都是要立威,还不如把事情搞大一点,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他们能惹的! 而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严院长却是急了。 “苏长歌,你莫要信口胡言!” 严院长连忙对着校尉解释道:“这些都是太学院的夫子。” “他们久沐儒道教化,教书育人,怎么可能是谋逆犯人,这是苏长歌在故意诬陷构害。” 学宫的人见势不妙,赶忙开口大呼冤枉。 “冤枉啊!这都是苏长歌诬陷我等!” “校尉大人,还望你明察秋毫,不要轻信苏长歌这厮的话。” “苏长歌造谣生事,挑起事端!” 这群人一个个都指着苏长歌破口大骂,希望校尉不要被他‘蛊惑欺骗’。 阿福等仆从见他们侮辱二老爷,顿时气的直瞪眼,想要骂回去,但却被苏长歌伸手拦下。 “何必与这群贱儒争执。” 苏长歌轻蔑的说着,直接当面表明自己没有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一时间,学宫内的夫子、教习,整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辱骂的言辞更加激烈。 “通通安静!” 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 校尉蹙紧眉头,瞥了眼学宫内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夫子和教习。 他显然对苏长歌的话也有些顾虑。 不过他也不会轻信学宫这群人的话,毕竟他接到的命令,是抓捕苏长歌困住的逆犯。 随即,校尉目光笔直的看向苏长歌,问道:“苏公子,你说这些人谋逆,可有证据证明?” “当然。” 苏长歌拿起手中任命诏书,说道:“陛下任命我来太学院教书。” “可太学院监丞却假借公务之名,故意怠慢拖延,我在这等了足足两天,他依旧不奉诏令,让我继续在外面等他。” “根据昔日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 “凡怠慢陛下谕令者,皆视为谋逆作乱,图谋不轨处置。” 听到这话,校尉的目光一下子复杂起来。 怎么说呢... 这件事未免有点大题小做了吧? 但这又确实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规矩,苏长歌的说辞也合情合理,符合朝廷法度。 就如此,校尉沉吟了一会儿。 看了眼面前诸多老夫子,又问道:“按苏公子所说,那也应该是太学院监丞一人之罪,为何说面前这群人都是犯人?” 校尉显然也有点害怕。 毕竟太学院夫子的品级虽然不高,但门下桃李颇多,在朝堂上有一定话语权。 如果是真谋逆也就罢了。 可仅仅因为这事,就让他有些束手束脚,不敢有所动作了。 “根据朝廷律令,包庇谋逆作乱者,与谋逆同罪。” 苏长歌解释完原因,看了眼纠结的校尉,补充道:“校尉大人,你只需要负责执行命令抓人。” “事后调查真相乃是刑部负责,但如若放走一人,这便是大人你的罪责。” 言外之意很明显。 你听命令抓人就好了,就算后面出了事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校尉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对呀! 自己是来这抓捕谋逆的罪犯回去审问调查,只负责抓就够了。 想那么多干嘛? “校尉,莫要听信此人谗言啊!” 注意到校尉的神色,严院长大感不妙,满脸焦急的劝阻道。 “老先生抱歉,本官也是奉命行事。”校尉客气的朝严院长拱手,接着朝外面挥手道:“来人,把这群人全部抓回去!” 话音落下,校尉又转头看向面前还在大喊冤枉的夫子。 “士兵们动手没轻没重的,还请各位先生配合。” “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可就麻烦了。” “另外,有冤屈的话,还请等下向审问的上官禀报,在这里喊本官也无能为力。” 不愿惹事上身的校尉好言劝阻完。 下一刻,一大批官兵从外面涌了进来,也不顾老夫子们喊冤,动手就要绑上。 “你...你们...” 看到这一幕,严院长气的浑身发抖。 自朱圣创立太学院以来。 还是头一次有官兵进到学院内抓人,这让他倍感屈辱。 等到好不容易喘过这口气后。 严院长厉声喊道:“苏长歌,还有你,一个小小校尉,老夫一定要上奏陛下。” “将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亵渎圣人的家伙诛杀于市!” 听到这话,本来还客客气气的校尉,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寒芒。 自己奉命办事,这个老家伙居然想杀我? 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苏先生,此人也是叛党吗?” 校尉转头问了一句,显然是想把严院长也给抓进去。 苏长歌闻言,怔了一下。 好家伙,这校尉兄弟比他还猛。 居然连大儒都敢抓。 但没办法,苏长歌虽然也很想把严院长这货给搞进去,但大儒身份尊贵。 要真抓了。 这件事就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苏长歌虽然厌恶严院长。 但也不会因为一时之气,就分不清轻重。 更何况,这校尉好歹帮了自己,苏长歌也不忍害他。 于是走上前低声道:“校尉大人,此人乃是太学院院长,又是大儒,你抓了他不好交差,但你放心,这件事就给在下,保证不会牵连到你头上。” 校尉听到耳边苏长歌的话。 心里莫名感动。 多好的人啊,素不相识却替我着想。 其实刚才他也是在气头上,忘了严院长的身份才会如此说到。 随即,校尉感谢的看了眼苏长歌。 对着已经将‘犯人’控制住的官兵们,说道:“谋逆嫌犯已经抓捕,押送他们到刑部大牢去!” 临走前,悄悄对苏长歌说道: “苏老弟,那天有闲暇,老哥请你到百花楼喝酒。” “一定一定。” 苏长歌随口答应道。 什么百花楼。 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是听说那里的酒挺润的... 而后,士卒们押着学宫这群人陆续离开时。 外面看到这一幕的学子瞪大了眼睛。 这不自己老师吗?犯了什么事?怎么被官兵绑着押送离开? 此时,这群老夫子也顾不上喊冤了。 见自己被学生们当猴一样围观。 一个个气的嘴唇发白,口中不停念叨着‘有辱斯文’,心底愈发记恨苏长歌。 对此,苏长歌压根没当回事。 说的好像不关他们进去,他们就会对自己感恩戴德一样。 “苏长歌,老夫这就去向陛下上奏!” 等到官兵们离开后,望着空无一人的学宫,严院长厉声喊道。 “老匹夫你请便。” 苏长歌对他也不客气,骂了句老匹夫后就带人直接离开。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兄长解决了。 至于严院长这个老匹夫说上奏陛下。 那么问题来了。 监丞有没有怠慢谕令?学宫的人有没有替他说话,包庇他?既然都有,那涉嫌谋逆大罪,抓到大牢看管有什么不对? “你...你竟敢对老夫不敬!” 听到苏长歌直呼自己老匹夫,严院长再一次被气得浑身发抖。 直到良久才恢复过来,对着苏长歌的身影怒骂道:“老夫一定要上奏陛下,查明真相,诛杀你这个奸佞恶贼!” 此番话一出。 外面看热闹的学生都向苏长歌投去好奇目光。 苏长歌则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继续走着。 真当大儒就了不起? 在大晋王朝,大儒地位虽然高贵,但手掌天下大权的却是皇帝! 正文 第十章:陛下圣裁,天地文宫异变 大晋王朝,皇宫内。 落日西沉,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各处宫殿亮起烛光。 道路上,每隔数百米。 就有一名戍守的太监提着灯笼,照亮晚上贵人们出行的道路。 宣政殿内,灯火通明。 这里是皇帝平常处理政务和召见大臣的地方。 但此刻,殿内氛围却格外不平静。 “陛下,臣等有大事上奏!” 在太学院严院长的带领下,若干名官员拱手作揖喊道。 “陛下,臣同样有事上奏。” 瞥了眼旁边的人,苏子由拱手作揖,声音喊得要比他们更大。 虽然人少,但气势上不能输。 “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面前数位大臣,老皇帝眼神一凝,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派就苏子由一个来了。 丞相一党除了丞相,在皇都三品以上的官员几乎全来了。 如此兴师动众,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启奏陛下,太学院内几十名夫子、教习被皇都大营的官兵抓进大牢中扣押。” 不等苏子由说话,严院长就着急的喊道。 “什么?!还有这事!” 闻言,即便是一向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皇帝,也不禁有些震惊。 太学院乃大晋顶尖学府,朱圣创立。 就算他是皇帝,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敢派兵到太学院拿人,而且一抓还抓这么多。 “老夫此言,千真万确!” 严院长说着老眼挤出几抹眼泪,大声喊道:“吏部尚书苏子由之弟苏长歌,诬陷我太学院监丞和各位夫子,并擅自调动官兵,将他们全部抓进大牢中严加审问。” “还请陛下为我太学院做主!” 话音落下。 跟在严院长身后的官员同时大声呼喊道。 “请陛下为我太学院做主!” 听到擅自调动官兵,老皇帝脸色微变,浑浊的眸子看向苏子由。 但没有说话。 而是等他来向自己解释此事。 “回禀陛下,臣要上奏的也是此事。” 苏子由不慌不忙的说道:“但臣知道的,跟严院长说的并不一样。” “据微臣所知,太学院监丞忤逆陛下圣意,图谋不轨。” “好在臣弟苏长歌控制住了局面,然而事从权急,为防止他跑掉,臣不得不先调兵抓捕,然后再禀报陛下处置。” “至于那些夫子和教习。” “他们当时试图包庇太学院监丞,疑似同党。” “迫于无奈,微臣的弟弟只能也将他们抓回来配合调查。” “但严加审问纯属荒谬,他们全部交由刑部接管,未损分毫。” 苏子由这番话为自己留了余地,一口咬定抓其他人只是怀疑,而且并未动用过激手段。 在他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让太学院这帮人不敢招惹他弟弟,顺带打击下丞相一党的威信。 而且,他本可以比太学院这帮人早来。 但苏子由在外面故意等了一会,为的就是与他们一同进来,好将事情搅浑。 否则他若是一个人进来,将事情解释清楚后,肯定会被皇帝陛下呵斥,但两方同时进来,这件事就有待商榷了。 “忤逆圣意?图谋不轨?” 老皇帝微微皱眉。 这可是大罪。 太学院那帮子夫子怎么会惹上这事? “陛下,莫要听苏子由胡说八道。” 听到解释,严院长想到刚才学宫内发生的事,顿时气急,说道: “您任命苏长歌到太学院教书,但他因为太学院监丞事务繁忙,迟迟没有为他办理入职,于是他就怀恨在心,刻意捏造诬陷!” “严院长!。” 见扯到弟弟头上。 苏子由立刻喝止住了他,骂道:“我敬你是大儒,没想到你竟然昏庸至此,是非不分。” “你说什么?!” 严院长被气的吹鼻子瞪眼。 好家伙,弟弟骂他不遵圣人教诲,大儒教化不学也罢。 哥哥更凶,直接骂他昏庸。 这两兄弟难道对大儒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吗? 但是,苏子由没有理会他。 而是大声说道:“我弟苏长歌,奉陛下之命前往太学院教书。” “太学院监丞却假借处理公务之名,让他在外面足足等了两日,这难道不是怠慢陛下圣谕,藐视圣上,图谋不轨吗?” “还是说,在你们太学院内,陛下的圣谕没有公务重要?” 这一句就有些诛心了。 严院长等人赶忙对着老皇帝行礼,口中喊着:“不敢。” 而坐在台上的老皇帝。 听完几人之间的争辩,大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无非就是太学院监丞想给苏长歌下马威,故意晾着他不办入职手续。 结果这件事被苏子由知道后,直接找了个借口,调动皇都大营的士卒,将太学院监丞还有学宫的夫子全部抓进了大牢里面。 想到这。 老皇帝只觉得胸中一股无名火起。 这么小的事,你们愣是搞的这么大是吧?甚至连皇都大营的兵马都出动了! 随即,老皇帝恼怒的瞥了眼苏子由。 很想指着他的鼻子骂。 但没办法,这件事从道理上挑不出什么大错。 顶多是训斥苏子由处事鲁莽,上报不及时,象征性的惩罚一下。 随即,有气不能撒的老皇帝又转头看向严院长他们。 大儒自然是不能随便骂的。 但在这件事上。 苏家两兄弟虽然行事鲁莽,可太学院做的也确实太难看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苏子由说的也不错,苏长歌是自己亲自任命的,但太学院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晾了整整两天。 想到此处,老皇帝有了决断。 看着台下几人,他说道: “苏子由,你擅自调动皇都大营士卒,牵连太学院无辜之人。” “按律应当鞭挞三十,降职两级,但念你是为了维护社稷安稳,又及时禀报,因此朕这次只罚你三个月俸禄。” “若是还有下次,连带这次的一并责罚!” 听到惩罚,苏子由拱手行礼。 “微臣知错,谢陛下宽宏大量,不追究臣失职之罪。” 话虽如此,苏子由心中却在偷笑。 区区三个月的俸禄,罚了跟没罚一样,而且接下来就该太学院倒霉了。 毕竟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 皇帝不可能只罚一方,另一方肯定也要惩罚。 不仅如此,丞相一党在朝廷上势力庞大,皇帝早就有忌惮之意,如今正好可以借这个由头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 果然,跟苏子由想的一样。 老皇帝又转头看向严院长他们,说道:“此次事情,全因太学院监丞怠慢失职引起。” “虽然罪不至谋逆,但太学院乃大晋育才之所,监丞又是重职。” “焉能让此等无能庸碌之辈担任监丞。” “传朕口谕,命刑部放了太学院学宫的众位夫子和教习,另外将原先的监丞革职,后补人选交由朝廷裁定。” 此言一出,严院长等人瞪大了眼睛。 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苏家两兄弟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甚至还跑到太学院内抓人,竟然只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而太学院这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革职了一名官员。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严院长等人心中顿时有些不忿。 “陛下刚才所言,恕老夫不能认同。” 严院长板着脸上前说道:“苏长歌带兵围住太学院学宫,抓捕无辜,这种恶行陛下竟然不严惩,未免有失公允。” “有失公允?” 看着敢跟自己顶嘴的严院长,老皇帝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真以为大儒就能逼迫威胁朕做决定? 朕敬重读书人,但不代表怕读书人。 下一刻,老皇帝身上发出一股可怕的气势,威严如狱,冷冷道:“严儒的意思是,朕做的不对,你要教朕怎么做事?” 刹那间,恐怖的威压震慑全场。 严院长等人心中猛地一沉,身体忍不住颤栗起来。 他们显然忘了。 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个把持朝政四十年,积威已久的皇帝。 他既然做出决定,就不容有人质疑。 即便是大儒,在这位老皇帝面前也不算什么,毕竟又不是没杀过... “不...不敢,是老夫昏聩。” 严院长额头冷汗直流,忐忑不安的说道:“老夫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哼。” 老皇帝冷哼一声,强大的压迫感吓得众人不敢抬头。 随后,扫了眼战战兢兢的众人,他随意的挥挥手,语气冷淡的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朕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 就是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严院长说的,还是苏子由说的。 亦或者,两者皆有。 “微臣告退!” 苏子由和严院长异口同声的喊道。 随后,两方同时出了大殿,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 严院长突然停下,双目阴沉的看着苏子由,说道:“苏尚书真是好手段,故意设计老夫和太学院,但这件事老夫不会就这么算了。” 显然,他认为这件事是苏子由在背后筹划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们要是行的堂堂正正,一身清白,又何来今日之事?” 苏子由轻蔑的出声嘲讽道。 这件事是这群人挑的头,弟弟没错,他只是在奋起反击。 现在这群人反倒过来说是他故意设计。 简直是笑话。 难不成只许你们为难算计别人,别人就不能奋起反击吗? 随即,苏子由也懒得跟这群贱儒废话。 迎着晚风明月,一路朝家里赶去,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 ....... 与此同时。 苏长歌从太学院回到府邸后。 独自进到房间里,意识潜入到识海当中,想看看文宫有何变化。 刚一进去,熟悉的白光亮起。 羊脂玉堆砌而成的天地文宫屹立于此,宏伟壮观,令人心生敬意。 “前面的声音应该是文宫发出的。” 想起之前助自己摆脱大儒威压的声音,苏长歌眼中满是好奇。 这座文宫实在太神秘了。 不仅能洗涤神魂,而且还可以抵御大儒的威势。 苏长歌踱步上前走到门口。 伸手一推。 整座天地文宫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大门缓缓向后推移。 “门要开了?!”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瞪大了眼睛,心中开始激动兴奋起来。 但,这股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 突兀间,大门停顿下来,两扇门中间只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苏长歌凑近一看,甚至连里面是什么都看不清。 “逗我玩呢?” 苏长歌忍不住吐槽一句。 而就在这时,那道古朴沧桑的厚重圣音再次响起,但内容却跟以往不同。 “行教化之道,有教无类。” “行安邦之道,恩泽万民。” “行圣贤之道,践行真知,辩驳歪理邪说。” “行此三举时,消耗浩然正气可引动天地异象。” 听到耳边回荡的话语,苏长歌心中若有所思。 这几句话的意思很简单。 教书、治国、怼人的时候,只要消耗浩然正气就可以引动天地异象。 这一刻,苏长歌已经可以想象。 自己站在人前,口绽莲花,天花乱坠,紫气东来,金光万丈,各种特效加持己身的画面,堪称陆地行走的灯光师。 “有点意思。” 苏长歌摩挲着下巴。 瞬间想到了这个能力所能带来恐怖声望。 据他所知,在这个儒道昌盛的世界。 只有达到天地大儒境界,或者那些书中记载的圣贤才能引动天地异象。 正因如此。 异象也就成了声望的象征。 试想一下,自己随便说句话就能引动异象。 那周围的人会如何看待你? 天生圣人可能有些夸张,但肯定会觉得不同凡响,所讲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意,一举一动深不可测。 到那时,就算是执掌天下的皇帝。 也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 当然,前提是这份声望令皇帝顾忌,但却不太过损害皇帝的利益。 否则光有异象有屁用。 到时候皇帝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动他,声望再高也没有。 “教书、治国、怼人,以后找个机会试一下。” 苏长歌刚念叨完。 突兀间,外面传来丫鬟的呼喊声。 “二老爷!大老爷喊你用膳了!” 听到声音,苏长歌也没再去想天地文宫的事情。 准备向兄长询问太学院一事的处置结果。 正文 第十一章:万般皆上品,行行出状元 第十一章:万般皆上品,行行出状元 翌日,天清气爽。 从兄长那得知老皇帝的处置结果后。 苏长歌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他觉得道理站在自己这边,老皇帝顶多训斥两句兄长。 但帝心难测,万一老皇帝糊涂,偏袒太学院,那兄长恐怕要因此事受到重罚。 不过还好,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兄长虽然被罚,但只是三个月朝廷俸禄而已,几乎等于没有惩罚。 毕竟官员如果靠俸禄吃饭。 就皇都这消费水平,除非家大业大,否则怕不是得顿顿喝粥才能勉强活下来。 而太学院那边就亏大发了,直接将监丞革职。 不过这也很正常,皇帝这种生物,要的就是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太学院监丞怠慢圣意,虽未触及底线,但必然会让皇帝不悦。 毕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朕的旨意你都敢怠慢,那就是不敬,那就是不忠! 总的来说,这件事对自己有利。 助自己在太学院立威,往后没人敢再用这种小手段对付自己。 随即,苏长歌整理好着装。 像是无事发生般,坐上马车前往太学院。 只是,今天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 从他刚走进太学院开始,一路上就吸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很显然,经过昨天一事。 苏长歌一战成名。 不管过去有没有听过他名字的,此刻都已经认识了他。 只不过,似乎不是什么好名声。 “你们快看,那就是昨日将夫子们送进大牢的恶人。” “此人设计陷害夫子,心思歹毒!” “嘘,小声点,我听别人说,此人睚眦必报,小心被他听到报复吾等。” “他敢,这里是太学院!” 话虽如此,但这名学子的声音却是低了下来,显然底气不足。 苏长歌听到后,朝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这学子如惊弓之鸟般立刻低下了脑袋,让他不由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又似曾相识。 貌似学宫里的那群夫子也是这样。 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就这时。 几道不一样的声音落入苏长歌耳中。 “哈哈哈,你们是没看昨天那群老夫子脸变成猪肝色的样子。” “学宫里那群夫子我早看不顺眼,整日装腔作势,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虚伪的很。” “连大儒都敢怼,苏状元不愧是敢怒斥百官、阉党的人。” 苏长歌转头看过去。 发现声音来自几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学子。 为首之人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随手抽晃,给人的感觉不像儒生,倒是像个潇洒不羁的纨绔浪子。 见状,苏长歌没有去以貌取人。 但也没上前搭话,淡淡一笑后继续朝学宫走去。 而这几人显然也注意到苏长歌。 背后议论被正主发现,青涩的脸上不禁有些尴尬。 “怕什么,咱们又没背后说他坏话” 为首之人昂着头喊了一句,捋了捋衣袍,说道:“走,上课去。” 说罢,几人便大摇大摆的朝学堂走去。 没过多久,苏长歌也走到了学宫。 刚踏过门槛,数十道充满怨念的眼神瞬间汇聚到他身上。 托苏长歌的福。 他们有生之年,在刑部大牢里吃了顿热乎饭。 直到深更半夜才被放出来。 对此,苏长歌没有感到半点歉意。 甚至如果日后有可能,他还想请这群同僚去刑部吃饭,而且最好是包年。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教习走上前来。 “苏长歌,你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好。” 中年教习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鉴于昨天的事,他也不敢太过火。 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早这么做不就好了。” 见状,苏长歌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 这名中年教习顿时气的握紧双拳。 不过想起严院长的交待。 他最终还是决定不跟苏长歌计较,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他。 “既然入了太学院,就要守太学院的规矩。” “这里面是太学院校规、地图,以及夫子的衣裳,每日必须穿着整齐。” “夫子每日卯时点名,酉时大钟响时放职,每五日一休沐,请假需要院长或监丞批准,否则视为旷班,累计三次该月停发薪水,七次做革职处理。” “知道了。” 接过包袱,苏长歌点头答应道。 对方既然摆明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他也不会去故意惹事。 “另外,你执教的是黄字丁班。” 中年教习见苏长歌配合,眼底有些诧异,但也没因此生出好感。 他继续说道:“这个班暂时没有其他夫子,你每天固定有两堂课,一堂课一个时辰,多出的时间你可以自由使用。” “太学院每半年有班级评比。” “连续三次排名垫底的夫子,由院长决定是否革职。” 说完,中年教习转身离开。 该说的他都说了。 至于苏长歌有没有听懂,有没有遗漏,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黄字丁班...排名有些靠后啊。” 苏长歌摩挲着下巴。 据他所知。 学堂的班级一般都是按天地玄黄来分级,甲乙丙丁可以当作数字。 黄字丁班,这排名显然到了末尾。 不过苏长歌并不介意。 他教学生一向秉承有教无类的理念,而且读圣贤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 这话他这个状元来讲,可能有些大逆不道。 但作为穿越者,苏长歌并不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行行出状元,读圣贤书是修身,其他的难道不能做到? 只要秉持良知行事。 凡事尽力而为。 不管是读书,还是做其他的,其实都是在修身。 随后,按照包袱内的地图,苏长歌很快就来到黄字丁班。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殿下,咱们逃课骑马去吗?” “骑马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百花楼逛逛,听说那里新来了批姑娘。” “可是前几天我们才揍了...” 在学生们你一眼我一嘴中,苏长歌迈步走进讲堂。 一眼望去,课桌倒是很多,但只有七名学生,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 其中,刚才讲话的三人,围坐在一个用手撑着脑袋的学子旁边。 不出意外。 他应该就是那位被称作殿下的人。 同时,这四人苏长歌看着极其眼熟,好像是来时路上痛骂太学院夫子的人。 而不远处还有三名学生聚在一起。 与‘殿下’一党泾渭分明,显然是玩不到一块去。 不过这三人中,有一人是女子。 皮肤细腻如雪,冰肌玉骨,黑发如瀑垂直而下,眉细如柳,双眼灵亮,浑身散发一股矜傲气质,媚而不俗,美而有度。 给人一种清冷高贵,不好相处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规矩很多。 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做官。 但大晋王朝儒道昌盛,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因此哪怕是女子不允许参加科举。 那些达官显贵们也会将女儿送到书院读书,日后出阁在夫家也有地位。 除此之外,勾栏的头牌也会读书。 同时琴棋书画都浅学一点,或者精通其中一项。 毕竟古代青楼也是要迎合市场的。 勾栏的消费主力是读书人,或者是附庸风雅的富人,头牌要是没点文化素养,美则美矣,但带在身边却会丢了面子。 这时,‘殿下’旁边的人发现了苏长歌,喊道:“夫子来了!” 一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起。 有惊奇,有心虚,有人满眼好奇的打量着他,还有一声惊呼。 “苏状元?!” 见此情形,苏长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在下苏长歌,从今日开始,担任你们的夫子。” 苏长歌自报家门后,语气轻缓的说着,“我不会考校你们的圣贤文章。” “万般皆上品,读书只是其中之一,你们可以不拘泥于读圣贤书,行行出状元,有任何感兴趣的都可以问我。” 听到这番话,下面的学生呆住了。 不考校圣贤文章? 行行出状元? 你自己不就是读书这一道的状元! 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吗? 要知道,太学院可是整个大晋最顶尖的学府。 除了王公贵族以外,只有那些天资聪慧的读书人能够进来。 在这里讲行行出状元,万般皆上品,跟在吃咸豆腐脑的人面前,说甜豆腐脑才是最高吃的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学堂内的七人都有些看不懂这位新来的夫子。 不明白他是准备摆烂才这样说。 还是真的如他说的那样,认为行行出状元,不必拘泥于读圣贤书。 而这时,就在众人思绪万千之际。 苏长歌开始点名,想认清楚班上的人,免得连谁是谁都不知道。 “赵恒!” 学堂内寂静一片。 “殿下,苏状元叫你呢。” 有人戳了戳那个衣衫不整,带股潇洒气息,还在思考的英俊青年。 “到。” 回过神来的赵恒,慵懒敷衍的喊了一声。 苏长歌将目光投去,心想赵恒应该是那位王爷,或者太子的子嗣。 因为皇宫虽然设有私学,但只对皇子开放,而王爷或太子的子嗣,若无皇帝恩准,只能进书院或者请老师到府上教书。 “霍从文。” 苏长歌再次出声。 “苏状元,我在这。” 赵恒旁边一个身材精瘦,英气勃发的少年答应道。 与名字‘从文’不同,他看上去反倒像一名驰骋沙场的少年牙将。 “慕子清。” “到。” 苏长歌转头看去,发现是学堂内那唯一的女学子。 “慕家?卫国公家的?” 慕这个姓氏很少,苏长歌所知道的也就只有卫国公。 卫国公之位世袭罔替。 乃是开国功臣慕靖的后代,世代被皇帝信任,在军中威望很高。 不过苏长歌也没多想,继续点名。 名册上只有七人,没花多少工夫,很快就点完了。 “现在大家都相互认识。” 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学生,苏长歌出声道:“你们有什么兴趣都可以说出来,本夫子会尽我所能来教导你们。” 苏长歌知道自己不是全才。 但在读书这一道上,他还是略有心得。 而其他方面,依靠前世现代社会的见识,也能指点一二。 这时,就在苏长歌说完以后。 学堂内安静了一小会。 但很快,在赵恒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他旁边的人从座位上站起。 “苏状元,什么兴趣都可以吗?” 这是个顶着黑眼圈,脸色泛白,身子松松垮垮,一看就很虚的学子。 “嗯,你随便说。” 经过刚才点名,苏长歌认出这人叫做柳咏。 “苏状元,在下的兴趣是逛勾栏。” 柳咏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咧嘴笑着说道。 话音落下。 他旁边的赵恒三人捂着嘴偷笑。 显然,这是他们四人一伙商量好了的。 觉得苏长歌刚才说的是夸大虚伪之言,所以想用这个来试探他一下。 正文 第十二章:汝母可为女人? 黄字丁班,学堂内。 就在柳咏说完后,众人哄笑一团。 除了慕子清以外。 “庸俗。” 慕子清柳眉微蹙,白了赵恒几人一眼。 作为女子,她很讨厌这几人的轻浮言论,以及瞧不起女子的态度。 或者说,慕子清瞧不上任何人, 这不是她眼高于顶,而是她天资出众,不论是琴棋书画,读书,还是骑马射箭,各方面她都比同龄人要强的多。 不过她并没有站起身与他们对峙。 一来是不值得为此与赵恒交恶。 二来她也觉得这位夫子的话有些夸大,以学生兴趣教导,好大的口气。 就如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苏长歌身上。 想看他如何应对。 “逛勾栏?” 听到柳咏的爱好,苏长歌不禁莞尔。 作为穿越者,他没有被这个世界的世俗礼法和观点束缚,于是也没训斥他,而是问道:“那你平常是怎么逛的?” 看到苏长歌的态度,众人怔住了。 他们设想过很多情况。 比如说训斥、责罚、恼羞成怒之类的。 但却没想过苏长歌竟然如此随和,身上没有半点太学院夫子的架子。 “额...无非就是花钱卖酒,叫几个姑娘陪饮,晚上再攀谈交心。” 见状,柳咏也是大胆,当着众人面直接将逛勾栏的过程讲出来,而且说到攀谈交心时,脸上还露出猥琐的笑意。 看得出来,他像是在回忆什么。 “嘿嘿嘿....” 周围赵恒等人显然懂了他这话的意思,脸上露出同款笑容。 “粗鄙!” 不远处的慕子清面色冰冷。 清冷的撇过头,没有再去看赵恒这几个纨绔子弟。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 苏长歌听完后竟然只是摇了摇头,鄙夷的说道:“啊?就这?” 这届学生不行啊。 逛勾栏居然还要花钱,这不是靠脸、靠文采就可以白嫖的吗? 柳咏见状,疑惑的问道:“苏状元,你难道不生气吗?” 其他人同样投来好奇疑惑的目光。 学堂之上公然讲这些粗俗之事,这位新来的夫子不生气也就罢了, 怎么语气中还有股鄙视、恨其不争的意味在里面。 这位夫子。 似乎和正常的读书人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生气?” 看着底下一双双好奇的目光,苏长歌没有半点拘谨。 “人生得意须尽欢,更何况,逛勾栏又不违背朝廷律法,士子风流再正常不过,想逛就逛,何必在乎世间俗人的眼光。” 作为穿越者。 苏长歌对儒家礼法并不感冒。 儒道的精髓在于学问,在于修身。 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而不是用道德强行约束绑架他人。 儒家的礼法。 翻来覆去无非就两个字。 吃人。 比方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寡妇不能改嫁,三从四德等等。 用世俗礼法来约束法律不禁止的东西,披着仁义道德的外皮,践踏他人自由选择的权利,为自己牟取利益 听到苏长歌的话,众人眼前一亮。 “人生得意须尽欢...” 学生中,慕子清口中念着这半句诗,心中不由高看苏长歌几分。 当然,仅限于文采方面,后面半句被她选择性无视,认为苏长歌和赵恒等人是一丘之貉,连逛勾栏都能说的义正言辞。 而柳咏和赵恒几人。 本来是想刁难苏长歌的,但此刻对他不由添了一点好感。 苏状元这番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 法无禁止即可为。 他们不偷不抢,也不欺负良家妇女。 平常就是逛逛勾栏,花天酒地,或者跑到军营练习骑马射箭。 哪里违法了? 一时间,苏长歌在他们眼里,俨然成了同道中人。 这时,柳咏似乎想到了什么。 再次发问。 “那夫子刚才为何摇头?” “为师是觉得,你逛勾栏的方法不对,太普通了。” 闻言,苏长歌有些嫌弃的说道:“花钱卖酒,再叫几个姑娘,这跟普通嫖客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柳咏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就是嫖客吗? 难道不花钱,直接利用身份强抢不成?可这不就成恶霸了嘛! 他们是纨绔不假,但还是要点脸面的。 最起码的职业操守还是要坚持。 “夫子,欺压百姓的事我们可不做。”柳咏连忙摆手说道。 赵恒等人配合的点头。 苏长歌淡淡一笑,“自然是在律法的允许范围内。” “而且不花钱也谈不上多特别,本夫子的意思是,不花钱,还要让花魁主动,只有这样逛勾栏,才称得上特别。” 这话一说,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不花钱让花魁主动? 苏状元你这话是认真的吗?不会是在故意吹嘘自己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办到。 此刻,就连身为女子的慕子清都有些怀疑起来。 苏长歌长相俊俏,气质出尘不假。 但花魁可是名动皇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还是仙门弟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文章没见过?想白嫖她?这几乎不可能好吧! “敢问苏状元能否说下是什么办法?” 这时,一向胆子比较大的赵恒站起身来询问,狐疑的看着苏长歌。 其他人投来同样的目光。 “自然是凭文采和这一身浩然正气。” 察觉到学生们不信任自己,苏长歌语气笃定认真的说着。 世人爱名,花魁也不例外。 在这个儒道昌盛的世界。 一首极佳的诗词歌赋所带来的美名,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比方说前世诗仙李白的那首赠汪伦,还有曹植的洛神赋,所带来的名声即使过了上千年,依旧会被人们谈论。 更别说苏长歌现在还有异象加持。 只要他拿出一首千古诗词,冠上花魁之名,再加上天地文宫的亿点点特效。 那么别管花魁是谁。 为了扬名,一样得恭恭敬敬的对他。 这完全是衣食父母啊! 而此时,学堂内的赵恒等人听到苏长歌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夫子不是脑子有病吧? 浩然正气? 他不会觉得花魁没见过世面,或者自己是大儒或者半圣吧? 一时间,众人看着苏长歌的眼神满是轻蔑,认定他只是个耍嘴皮子,爱说大话的读书人,与学宫那帮老夫子无异。 “敢问苏状元儒道几品?” 又是赵恒出声问道。 “八品。” 苏长歌如实回答道。 “嗤。” 闻言,赵恒嗤笑一声。 坐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说道:“苏状元,我本来还以为你有点意思。” “但你区区一个儒道八品的修为,就想不花钱还让花魁主动,简直是在白日做梦,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这话一说,旁边柳咏几人点头应和。 其实儒道八品并不低。 尤其苏长歌还是二十多岁打到八品,足以称得上天资聪慧,万中无一。 但他们几人都是王公权贵之后,人菜眼界高,大儒也见过不少,一个小小的儒道八品,确实不会放在眼里。 “看样子你们是不相信了。” 看着众人急转直下的态度。 苏长歌不以为意,笑着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你们同我一起去逛勾栏,我亲身示范一遍给你们看。” 此言一出,众人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学生逃课去勾栏他们懂。 但夫子竟然提议带学生一起逃课去逛勾栏,这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吧? “夫子,您说去勾栏是认真的吗?” 爱好是逛勾栏的柳咏,难以置信的问道。 此时他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要知道,平常都是他带头囔囔着要去逛勾栏,可今日却是新来的夫子提议。 这让他这个老嫖客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当然是认真的,你们不会不敢吧?” 苏长歌认真的点点头,顺带还用激将法,狐疑的看着他们。 不过,这绝对不是他自己想去勾栏听曲。 这都是为了言传身教,让学生们信服自己,好开展后面的课程。 为人师表嘛。 多付出、多牺牲一点没什么,让学生们学到姿势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刻,平日一向胆大的赵恒等人。 反而有些纠结起来。 “殿下,怎么说?” 柳咏几人将目光看向团队主心骨。 “去就去!谁不敢了!”看到苏长歌那‘古怪’的眼神,赵恒咬了咬牙,说道:“不就是逛勾栏,又不是没去过。” “苏状元真是嘴硬。” “本殿下倒想见识见识,你要怎么示范给我们看!” 见赵恒等人答应下来。 苏长歌点了点头,转目看向学堂内另外三人,“你们也一起去吗?” “姐姐,我们也跟着去吧。” 听到此话,慕子清的座位旁,一个面部轮廓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说道。 这是慕子清的弟弟慕子白。 面容俊朗,但眉宇间有几分怯懦,看上去没什么主见的样子。 另外一人则叫做沈福,人如其名,心宽体胖,圆圆滚滚,看起来就特别有福气,但也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 此刻,这两人的目光都看向慕子清,等待她做出决定。 “看来这三人中,慕子清是主心骨。” 注意到他们两人都在征询慕子清意见,苏长歌心中暗想道。 如此一来。 只要拿捏住赵恒和慕子清,这七个学生就会乖乖听话。 当然,苏长歌不是想利用他们背后家族或父母的权势,只是如果经常有学生唱反调,那么教起来会有些麻烦。 一个愿学,一个愿教。 这才是最和谐的师生相处模式。 除此之外。 从慕子白等人的举动能看出来。 这三人对他夫子这一身份还是有些尊敬的,起码没有赵恒等人那么放荡。 “你们想去就去吧。” 看着弟弟恳求的目光,慕子清摆了摆手。 其实她也有些意动。 好奇这位新来的夫子准备怎么做,顺带亲眼见证他如何从社牛走向社死。 但勾栏那种龌龊的地方,她一介女流过去,实在是不太方便。 “啊?” 见姐姐不去,慕子白有些为难。 毕竟他跟赵恒等人不熟。 虽然有沈福陪同,但缺少主心骨,说话做事都容易患得患失。 “若是觉得不便,可以乔装打扮。” 看到慕子清三人纠结的模样,苏长歌给出建议。 其实对他而言逛勾栏只是其次,但这是自己的第一堂课,也是建立师生关系的重要一步,学生能全到齐肯定是最好的。 不过考虑到慕子清是女子,去勾栏那种地方确实有很多顾虑。 因此苏长歌也不会去强行道德绑架,逼迫她跟着一起去。 只是提供个方法。 让她自己决定,随她的意愿行事。 “乔装打扮...” 听到这个建议,慕子清有些意动。 她不是什么在乎世俗眼光的人,也不会觉得女人去勾栏就是失德。 只是不想招来太多的目光,以及一些好色之徒的觊觎。 但很快,慕子清眼眸又暗了下去,问道:“苏夫子,你这主意是不错,但学生现在从哪换一套衣裳?” “姐姐,我这有。” 好不容易找到办法,慕子白不愿放弃。 太学院内专门设有更衣房。 一般学子都会准备两套或三套衣服。 这样即便出了意外,衣服脏了也能随时替换,避免陷入尴尬处境。 “谁要你那臭烘烘的衣裳。” 慕子清柳眉微蹙,她不想穿别人,还是男人穿过的衣服。 就算是同胞弟弟也不例外。 “不介意的话,我这有一套新衣裳。” “你可以试下合不合身。” 这时,苏长歌拿起手里的包袱。 正是前不久从太学院那领到的夫子衣裳,他还没有穿过。 “这...” 见状,慕子清有些纠结。 她和苏长歌关系生疏。 对方又是夫子,自己穿他的衣裳会不会有些不妥。 此时,旁边的弟弟慕子白出声劝道:“姐姐,你就试下吧。” “那...行吧。” 慕子清深吸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走上前接过苏长歌手中的包袱后,轻声道:“还请各位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朝更衣房走去。 “女人真是麻烦的东西。” 等到慕子清彻底走远,赵恒双手环抱的吐槽一句。 身旁柳咏三人纷纷点头应和。 而慕子白听到他们说姐姐麻烦的东西,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想跟对方争辩。 不过还没等他出声,苏长歌就先开口了。 “赵恒,汝母可为女人?” “你可会嫌她是麻烦的东西?” 听到提到自己的娘亲。 赵恒猛地站起,怒声问道:“苏状元,你这是什么意思?” “推己及人,将心比心。” 看着眼前的学生,苏长歌没有因为他是皇室子弟就忌惮,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慕子清是女人,你娘亲同样是女人。” “没有女人织布缝衣,你们穿什么?” “没有女人十月怀胎,哺乳喂养,你们怎么长大?” “男女如同阴阳,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地位上也没有尊卑之分,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不要轻视女人。” 一瞬间,学堂陷入空前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诧异的看着苏长歌,脑海中回荡着他的这番话。 正文 第十三章:销金窟,温柔乡 男女平等。 这是众人从未听过的新奇论调。 从小到大,他们一直学的都是三纲五常,圣贤道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除了自己母亲以外。 他们对女人虽然没有轻蔑对待,但潜意识的就认为低自己一等。 而现在,这位新夫子却告诉他们男女地位平等。 这无疑刷新了他们的三观。 当然,并非是无法接受,只是觉得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 比前面提议带他们去逛勾栏更加疯狂。 但细细思考,又觉得很有道理。 女人为什么比男人地位低? 母亲也是女人,其他女人也是女人,难道母亲比自己身份要低? 更何况,没有女人怀胎生育,哺乳喂养,缝制衣裳,也就没有了现在穿着衣冠得体的他们,那他们凭什么轻视女人? 此时,看着学堂内一个个沉思的学生。 苏长歌有些欣慰。 还好,他们的思想没有彻底成型。 没有一听到男女平等就急的与他对质,而是思考其中的道理。 这也算他对这群学生的一次考验。 如果没有通过,那他依旧会做好老师的本分,但也仅仅只是本分。 道不同,不相与谋,不单单是指同辈,教学生也是一样,理念从根本上都不相同,还指望继承衣钵,薪火相传? 所幸,这几人目前来看都很不错。 只不过苏长歌也知道。 自己这番论调,对古代人来说确实有很强的冲击力。 毕竟男尊女卑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因此,苏长歌也不强求这群学生一时半会就能接受他的观点。 过了不久,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在下受教了。” 只见赵恒放下二郎腿从座位上站起,拱手朝苏长歌行礼。 他心中虽然依旧瞧不上苏长歌,觉得他夸大其词,没有自知之明,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位夫子确实有几分学问。 当然,想要让他完全认可。 那除非等下苏长歌去勾栏,把之前吹嘘的话给实现了。 不过,那绝无可能实现。 尤其是在今日... 这时,旁边几人看到赵恒起身,也都纷纷站起来朝苏长歌拱手行礼。 “苏状元,在下受教了。” 很显然,他们的想法和赵恒差不了多少,认可了学问,但依旧不信任他。 就如此,大约又过了半刻钟。 换好衣服的慕子清从外面走了进来。 换上男装后。 身材高挑的她,穿着宽松的夫子袍正好遮挡住曼妙身姿。 精致无暇的五官,搭配上白腻若雪的肤色,好似翩翩贵公子,儒雅潇洒,气宇轩扬,让众人一时不由看傻了眼。 整个学堂内,能在容貌上比肩她的。 大概只有苏长歌了。 “这真的是姐姐吗?” 慕子白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他没想到,自己家姐姐穿上男装,居然比自己还要俊俏的多。 “还好你姐她不是男人。”柳咏跟着感叹一句,“否则跟她站一起,估计没什么女人会看上我。” “咳咳...你们都盯着我干什么?” 慕子清轻轻皱了下眉,但被人夸俊俏,她的心情还是很不错。 随后,她迈动轻盈步伐走到苏长歌面前,“夫子,明日学生让人做两套新的衣裳送你,这衣裳便送于学生了。” “好。” 没有细想,苏长歌点头答应下来。 他为人正直,还没猥琐到贪图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穿过的衣服。 更何况,借一还二。 这波不亏。 随即,他转身面向众人,“如若没什么问题,那就现在出发。” 赵恒和慕子清等人对视一眼。 确认没问题后,齐齐点头。 见状,苏长歌说道:“那好,柳咏,你来带路。” 别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但穿越过来也就几天时间,前身又从来都没去过勾栏,所以压根不认识去勾栏的路。 不过众人看到苏长歌那淡定的神色,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很快,柳咏就听话的走在前面带路。 因为这一次是夫子出声提议。 所以他的底气非常足。 丝毫不怕被太学院教习抓住,就连走路都带风,没有以前那么猥琐。 而苏长歌则压根没把校规当回事。 早在来太学院教书前。 他就让兄长请求陛下答应‘不干涉他教学’的条件,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再者说,苏长歌也没影响或者怂恿其他学生。 只是教导自己的学生而已。 这能算违反校规吗? 就如此,一行众人安然无恙的出了书院。 可能是逃课惯犯,又或者是黄字丁班的原因,所以也没什么人关注他们。 柳咏大方的雇了两架马车。 四人一架,苏长歌和慕子清三人坐在同一架马车上。 路上,一道青涩的声音响起。 “夫子,你刚才讲的男女平等,学生还有些不懂,想请教一下。” 慕子白拱手执学生礼问道。 与赵恒等人不同。 他们这三人看上去显然要乖巧许多,也挺尊师重道的。 一旁的慕子清听到‘男女平等’四个字,美眸中不禁露出光亮,瞬间朝苏长歌投去好奇的目光。 显然,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问吧,有哪里不懂。” 见学生们好奇,苏长歌出声说道。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学生既然有问题,他作为几人老师自然要予以解惑。 再者,刚才慕子白想替姐姐出头的举动,让他对此子的印象很不错。 “夫子,按您所说的。” “女人怀胎生育、哺乳养育,缺了她们就没有我们。” 慕子白满心好奇的问道:“那么为什么圣贤书上会说夫为妻纲,男尊女卑?为什么只有男人才能继承家业?” 一瞬间。 车上三人格外好奇的苏长歌。 尤其是慕子清,身为女人,她比她弟弟更想知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复杂。” 看着面前三人,苏长歌沉思了一小会,然后用他们能理解的话语来解释道:“而且圣贤书上讲的未必就全是对的。” 此话一出,几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圣贤书上讲的未必全是对的?! 夫子,你真是读书人吗? 你这样说就不怕圣人降下天谴,天下读书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慕子清三人六目相对。 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惊骇,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的这番话。 这时,苏长歌继续道:“抛开那些复杂的道理不谈,其实就是因为男人的体格,普遍要比女人更加强壮。” “躬耕田垄,捕鱼打猎,保家卫国,战场杀敌。” “在体力劳动上,男人远比女人更具有优势,背负的责任也更多。” “能力越强,责任越多,相对应的权利也会越大。” “在男人中,有人借助这些优势,制定了各种律法制度,巩固男人的权利和责任,剥夺女人权利,形成男尊女卑。” 一听这话,众人陷入了沉思。 确实,女人是很伟大,但承担最多责任的还是男人。 这种情况下男人权力要比女人大。 似乎没什么不妥? 心念至此,慕子白出声追问道:“那夫子为什么讲男女平等?” “平等是一种态度。” 苏长歌继续解释道:“男人承担的责任多,获得的权利大没错。” “但不应该因此轻视女人的付出和尊严,剥夺她们上升的权利,这种行为和态度是错的,男女之间理应相互平等。” 听到苏长歌的话,三人陷入了沉思当中。 慕子白和沈福虽然是男人。 但因为和慕子清接触的多,所以对女人并没有太过轻视。 不仅如此,在他们两人心中,慕子清各方面要比男人更优秀。 只可惜是女儿身... 忽然,一道宛若黄鹂的清脆女声响起。 “夫子高论,学生佩服。” 慕子清朝苏长歌拱手行礼。 这一刻,她心中对这位新来的夫子充满了好奇。 她原本觉得苏长歌就会耍嘴皮子,没有多少真才实学。 但对方刚才解释‘男女平等’问题,仅仅只用三言两语,就将她一直深埋在心底问题解释清楚。 这份学识,令她对苏长歌印象好上不少。 也正是在此刻。 她将苏长歌身上‘只会耍嘴皮子’和‘与赵恒等人一丘之貉’的印象抹除。 毕竟有学识说出男女平等的人。 怎么可能没有真才实学?怎么可能是赵恒他们那样的好色子弟? “多谢女夫子夸奖。” 见到三人面对自己如此拘谨,苏长歌随口开了句玩笑。 这让慕子清几人懵了一下。 夫子不是你吗? 等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慕子清身上的衣服,不由莞尔而笑。 一时间,生疏的关系拉进了许多。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了脚步。 “夫子,前面就是百花楼。” 柳咏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车内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齐齐看向苏长歌。 意思很明显,接下来就看老师你为我们亲身示范怎么‘白嫖’花魁了。 当然,更多的是想看笑话...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苏长歌不以为意,潇洒走出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条张灯结彩的热闹花街。 此时虽然是白天,但花街上空有块巨大的黑幕,遮挡住了阳光。 让这里变得俨然与夜里一般。 这并非普通的黑幕。 据说是花街背后的主人请仙门道人施展法术,可以屏蔽白日。 放眼望去,花街两侧楼台高筑,宝马雕车停在门口,极尽奢华,还有数名身姿曼妙的姑娘站在阁台或门前搔首弄姿。 “当真是销金窟,温柔乡。” 看着满目的纸醉金迷,苏长歌心里不由感慨一句。 “苏状元,忘了告诉你。” 这时,柳咏凑上来贱兮兮的笑道:“就在昨日,丞相家公子与靖亲王世子打赌,赌今日两人谁能一搏花魁青睐。” “为此,他们肯定准备了价值不菲的宝物,或者是讨花魁心喜的文章。” “学生们倒想见识下,您今日要怎么不花钱让花魁主动。” 此番话说完,赵恒几人偷笑起来。 很显然,他们此前故意隐瞒了这件事,为的就是想看苏长歌笑料。 毕竟原先的难度就很大,现在还多了丞相家公子和靖亲王世子,除非苏长歌有非凡手段,否则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实现。 “你们这不是故意为难苏夫子吗?” 因为刚才车上的交谈,慕子白挺身而出为苏长歌说话。 “这件事可是夫子自己说的,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赵恒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 闻言,慕子白还想争辩。 苏长歌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大丈夫一言九鼎。” “既然是本夫子说的,那肯定会做到,你们在旁边的看着就行。” 说完之后,苏长歌潇洒的抖了抖衣袖,负手向着花街深处走去。 众人看他信心十足的模样。 不由摇了摇头,这位夫子还真是死鸭子嘴硬,真当自己是大儒文圣了? 但他们心中又有那么一丝丝好奇。 难道夫子真有什么独特的长处,可以保证用文采吸引到花魁。 正文 第十四章:夫子你怕不是昏了头? 大晋皇都。 花街,是皇都最为繁华的地段, 在这里,不仅有百花楼等风月场所,还有赌场、酒楼等娱乐场所。 来此地玩的,大部分都是读书人。 而有些读书人虽然没钱,但进到风月场所也不需要花太多的钱。 只要点上一壶美酒,就能在里面坐上一整天。 因此,很多穷书生往往是三五成群,点上一壶小酒,再加几个小菜,然后就坐在里面吟风咏月,希望能得到贵人关注。 而且有时候碰上出手阔绰的。 在旁边吹嘘两句,甚至还能得到些赏钱,叫上一两个姑娘风流一番。 除此之外,花街内自然是少不了有钱人。 这群人大多是富甲一方的商贾。 他们虽然手上有钱,但大部分都没有太多的文化。 来这个地方,主要就是为了寻找刺激。 毕竟平日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只能沉醉于酒色温柔乡中,更何况,将那些读过书的女人压在身下,会让他们心情愉悦很多。 其次就是。 他们过程中可以享受那些穷书生投来的羡慕目光。 俺们是没文化。 但没办法,俺就是钱多。 而这,也是为什么穷书生消费能力低。 但花街依旧不嫌弃他们的原因。 没有他们衬托捧哏,如何从那些土豪富商手里掏更多的钱出来? “几位公子,要不里面请?” “好俊俏的公子啊,进来陪小女子喝一杯吧。” 苏长歌几人走在路上,耳边不停传来销魂入骨的魅惑声音,阵阵香气传入鼻腔,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下次一定捧场。” 苏长歌将主动贴上来的姑娘移开,客气委婉的说道。 “下...下次...下次一定捧场。” 几人中,慕子白是只雏鸟。 面对热情的姑娘有些不知所措,满脸窘态,只能学着苏长歌的样子来拒绝。 “别下次嘛...就这次...” 而姑娘见他这副羞涩的雏鸟模样,忍不住多逗弄了一下。 一时间,让他满脸羞红,不知该如何拒绝。 “哈哈哈...” 老司机的赵恒等人看到慕子白这窘态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慕子清则满脸无奈的看着弟弟。 她虽然也是初入风月场所,但她一向胆大和有主见。 只要有女人敢上来纠缠,直接就是一记冰冷眼神,对方知道她不好惹,也就识趣的往后退,不敢再上前骚扰她。 “不好意思,他有其他事。” 随即,慕子清上前将弟弟从纠缠他的女人手中一把拉走。 那女人原本还想纠缠。 但在接触到慕子清的眼神后,被吓得连连后退,不敢说话。 “强势,胆大,冷傲。”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心里给慕子清贴上几个标签。 其实他一直都在观察这几个学生。 平心而论,在这七个人中。 最难教的不是赵恒、柳咏等人,反而是慕子清。 赵恒等人虽然放荡,声色犬马,但那是少年时期正常的迷惘,找不到目标才会如此,类似于那些整天泡网吧的学生。 放荡,但本性不坏,有了追求的目标后就会奋发向上。 但慕子清这种。 太成熟了。 她的三观已经有了雏形,不容易受外物的改变。 就好比前面讲男女平等。 慕子清能接受并赞同,那是因为这种论调符合她原本的三观和利益。 但这依旧不能改变她是个很要强,很骄傲的人,除非做到比她强的多,否则说出来的道理想让她信服,几乎不可能。 “夫子,我们到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柳咏突然开口道。 苏长歌抬头向上看去。 【百花楼】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苏长歌虽然没来过勾栏。 但这的大名他当初在礼部为官时,经常听同僚们提起。 什么酒挺润,摸起来挺舒服的。 也都是从他们口中得知。 “夫子,你没来过这里吗?” 见苏长歌抬头看匾,一副没来过的样子,柳咏好奇的问道。 “确实没来过,只是听说这里酒挺润的。”闻言,苏长歌没有打肿脸充胖子,说出自己对百花楼仅有的了解。 “哦~” 柳咏几人故意拉长了声音,像是懂了什么,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嘿嘿嘿...夫子等下就明白了,这里的酒确实挺润的。” 此时,旁边的慕子白发现了盲点,问道:“夫子,你都没来过这里,怎么有信心靠文采和浩然正气将花魁搞到手?” 一听这话,众人也意识到盲点。 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虽然没来过,但我对自己有信心。” 在学生们的注视下,苏长歌潇洒一笑,不过准确来说,他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脑海中的唐诗宋词和天地文宫有绝对信心。 “苏状元,你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啊。” 赵恒撇了撇嘴,他从未想过,有人可以盲目自信到如此地步。 其他人的想法也同他一样。 这位苏夫子,不会觉得考上了状元,自己的文采就真是天下第一吧? 而察觉到他们的眼神,苏长歌也没当回事。 唐诗宋词、天地文宫的事他不能透露,解释起来也口说无凭,他们肯定不会相信,那还不如等下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就在这时,赵恒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吾等就不跟你一起了,还请你自便。” 说完,赵恒就拉着柳咏几人进到百花楼,一秒也不想跟苏长歌多待。 他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苏长歌没有自知之明,等下要大庭广众之下玩尬的。 那自己跟他坐一起要是被其它纨绔子弟看到,误以为是一伙的,那自己的名声可就全毁了,甚至往后出门都要被人耻笑。 “苏状元,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吧?” 见赵恒等人离开,慕子白出言相劝,他心善,不忍看到苏长歌当众社死。 “回去干嘛?来都来了。” 苏长歌拍了拍慕子白的肩膀,说道:“放心,为师有九成八的把握。” 这话一说,慕子清、慕子白和沈福三人满头黑线。 九成八的把握? 夫子你怕不是昏了头?我们看你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走吧,酒水本夫子全包了。” 说完不给拒绝的机会,苏长歌直接勾着慕子白的肩膀朝百花楼内走去。 慕子清见状,若有所思的望着苏长歌,虽然很荒诞,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位夫子不简单,说不定真有可能做到。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觉得自己也昏了头,居然会觉得苏长歌真有可能做到这件事。 但她也没说什么,抬步跟了上去。 而本就没什么主见沈福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多想,顺势跟了上去。 刚进到里面,一股淡雅的清香瞬间扑面而来,令人精神百倍。 与嘈杂热闹的花街不同。 百花楼内像是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 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在耳边响起,带给人内心的恬静。 不仅如此,视野所见之处,金碧辉煌,灯火绚烂,数名舞姬在大堂中间翩翩起舞,体态纤细,身姿曼妙,惹人心动 另外,这里的顾客虽然没有很多。 但都是身穿锦衣华服的富贵子弟,穷书生打扮的几乎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跟花街上普通的风月场所不同,百花楼算的上高级娱乐场所,来往都是权贵,已经不需要穷书生衬托。 “几位公子,小女子有礼了。” 这时,一个身穿青色薄衫的清秀女子走上前施施然行礼。 “一壶小酒,一碟小菜。” 由于是自己出钱请客,苏长歌直接按最低配置来一份套餐。 四个人,要那么多酒菜干嘛。 吃得完吗? 跟着他背后的慕子白等人听到这话。 又不禁翻了个白眼。 现在看来,这位夫子不仅蜜汁自信,有非分之念,而且还很抠门。 “好的,几位公子请随小女子来。” 听到苏长歌的话和身后几人的反应,清秀女子掩嘴一笑。 能在百花楼门口迎客,眼力见自然不会差,从苏长歌几人太学院学子的打扮上和气度上,就可以看出他们肯定不普通。 至于说一壶酒,一碟小菜。 贵人间的玩笑话罢了。 等到后面兴起,肯定会加菜加酒,或者是赏赐。 于是乎,在清秀女子的笑意相迎下,苏长歌几人被安排落座。 正文 第十五章:靖王世子,如粪土朽木,不堪大用 “几位公子,请这边落座。” 清秀女子引导苏长歌几人落座后,问道:“需要喊姑娘陪饮吗?” “不用了。” 苏长歌忍痛拒绝了这个诱人条件。 自己请客,让学生们花天酒地,那太亏了。 而且他身上真没带什么钱。 就几百两银票而已。 如若只是喝喝花酒倒也罢了。 但要是叫姑娘,等下在学生面前付不起账,那可就尴尬了。 至于苏长歌身上为什么才几百两。 也不是他哥为官清廉没钱。 苏子由是吏部尚书,六部尚书之首。 手握百官的人事任免和考察大权,逢年过节各种孝敬肯定少不了。 只不过逛勾栏是临时起意,出于前世的习惯,苏长歌平常不会把太多的钱带在身上,所以只带了几百两的银票。 当然,这其实也不少了。 毕竟三十两白银就够一户普通家庭滋润度过一年。 但要看在哪里,若是百花楼这地方,几百两银子连个响都听不到。 “好,几位公子稍等。” 闻言,清秀女子也没说什么,乖巧识趣的退到一旁。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对百花楼印象不错。 不过细想也是,百花楼能在皇都做到行业顶端,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光是这份眼力见和对待客户的态度,就比花街上很多风月场所要好很多,再加上奢靡的装饰,真是活该它发财。 而慕子白这边,作为少年。 虽然有些害羞面皮薄,但潜意识还是想体验一波‘青春的悸动’。 然而苏长歌不点,姐姐又在身边。 慕子白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提出来,心里不禁有少许遗憾和埋怨。 自己第一次逛勾栏,居然玩的这么素! 看样子,以后不能和苏夫子一起出来逛勾栏,实在太没意思了。 对于这名学生的内心独白。 苏长歌自然不知,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会当做不知道。 在等酒水上桌的期间,他将注意力放在来往的客人身上。 兵部侍郎、监察御史、翰林院学士...一眼望去,全是朝堂上的熟面孔,难怪以前下朝后一个个跑那么快。 感情全往这边跑了。 腐朽啊! 这就是我大晋的官员权贵吗? 苏长歌叹气的摇了摇头,但是他很快又看到了更扎心的一幕, 只见几十米外的桌上。 赵恒和柳咏几人左右拥抱,身边莺燕环绕,玩的很是开心。 痛,太痛了! 早知道说什么都要跟他们一起了! 就在这时,百无聊赖的慕子白四处打量,也发现了赵恒等人。 一时间,眼中不由露出同款羡慕。 随后,他壮着胆子提议道:“夫子你看,咱要不要也...”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慕子白就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两头恐怖的生物盯上。 “年轻人不要盲目攀比,要有主见。” 苏长歌用手拍了拍慕子白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他放弃刚才念头。 想从自己口袋掏钱,休想! 而旁边的慕子清则将手搭在弟弟另一边肩膀上,同样语重心长的说道:“苏夫子说得对,子白,你不要盲目攀比。” 看着左右两人。 慕子白额头冒着冷汗,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放心,我一定好好听夫子的话。” 见到他这个样子,苏长歌和慕子清两人满意的放下了手。 两人相互之间眼神对视。 这波配合不错。 扼制住了慕子白犯错的苗头。 但还没等两人高兴太久,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福开口说话了。 “夫子,赵恒那边好像遇上事了。” 听到这话,苏长歌几人立即转头看去。 只见赵恒等人面前站着几名锦衣华服的纨绔子弟。 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哎呀,堂弟,没想到又在这碰到你。” 一个长相和赵恒有一两分相似的少年,阴阳怪气的说道:“若是为兄没记错的话,你上次来这还被伯父罚跪太庙。” “而且此时你不是应该在太学院读书吗?你难道又逃课了?” “要你管。” 赵恒显然很不喜欢这位堂兄,直接出声呛他。 “堂弟说的这是什么话?” 堂兄继续阴阳怪气。 “伯父乃是太子殿下,你虽然不是嫡子,但也是伯父的儿子。” “作为兄长,为兄是不忍看你沉迷酒色,荒废学业,玷污伯父的名声,所以才出声询问,怎料好心被你当作驴肝肺。” 说话间,他还捶胸顿足,似乎真的很关心这位弟弟一样。 不过这话落在赵恒耳中却很刺耳。 就跟你逃课上网,然后碰上同样在网吧上网,但很讨人厌的堂兄。 一上来就让你好好学习。 让你不要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不要玷污父母的名声。 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 《我这都是为你好》 换成是谁听了都受不了。 于是赵恒出声反讽道:“你不也一样在这里?” “而且我听说你昨日还和丞相家公子打赌,赌谁能博得花魁青睐。” “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肚子那点墨水,也好意思出来卖弄,如若不是靖王叔父就你一个儿子,凭你也配当世子?” 赵恒的语气极其不屑。 虽然同是纨绔,但纨绔与纨绔之间也是各有圈子,互相看不惯的。 就比如说赵恒这边。 他和柳咏等人都是在太学院认识的同窗。 平常也就吃吃喝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不会去欺压百姓。 而赵颉,仗着自己是靖亲王唯一的儿子,经常欺行霸市,盘剥百姓,这让赵恒等人一向瞧他不起,双方时常发生口角争斗。 不过俗话说得好。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纨绔们要的就是脸面。 堂兄赵颉听到赵恒的话语后,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赵恒,为兄好心劝诫你。” “怕你再被伯父罚跪太庙。” “你不感谢也就罢了,居然恶语相向,如此非议兄长。” 赵颉语气不善的说道:“等改日为兄见了伯父,定要将你今日所作所为告诉他,到时候你就又要去跪太庙忏悔了。” 作为纨绔而言。 去向对方父母告状其实就已经输了。 一般都只是放狠话而已。 但赵恒知道,赵颉这货是真不要脸。 因为自己上一次被罚太庙,就是他在背地里偷偷告状。 虽然前几日找机会报复了回来。 但现在听到对方故事重提,赵恒心中顿时更气了。 “赵颉,你又皮痒了是吧?” “果然上次夜里是你找人打得我,我这次非收拾你不可!” “哼,看这次谁收拾谁!” 说话间赵恒直接起身,双目与赵颉对视。 两人眼里都是怒火。 旁边的柳咏等人看到这一幕,同样站起身,俨然一副快要动手的样子。 但就在这时。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你们原来在这啊,可让为师好找啊。” 赵恒几人转过头看去。 只见苏长歌冷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慕子清三人跟在后面。 “嗯?” 看到苏长歌这模样。 赵恒和柳咏懵了,不是你带着我们来勾栏的吗? 怎么搞得跟抓我们逃课一样? 难道是想故意陷害我们,所以诓骗我们来勾栏,然后再顺势抓捕举报? 一刹那,赵恒面色冷了下去。 而这时,苏长歌也已经走到了身前。 瞥了眼旁边的赵颉,假装不知道的问道:“这位是?” “在下赵颉,见过太学院夫子。” 没等赵恒回答,赵颉就拱手行礼,宛如一个谦逊有礼的君子。 从苏长歌自称为师,以及严肃冰冷的脸色,还有旁边那人身上的太学院夫子衣裳,再加上赵恒几人的面色变化来分析。 赵颉仅凭一眼就能断定。 苏长歌的确是太学院的夫子,而且还是来抓赵恒等人的。 想到这里。 赵颉心中顿时生出一计。 自己何不借刀杀人,让这名夫子来呵斥赵恒? 这样既可以当众落了他的面子,事后还能带着他去找赵恒父亲告状。 如此一来。 赵恒这小子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你就是靖王世子赵颉啊。” 此时,看着眼前把虚伪写在脸上的赵颉,苏长歌故作惊讶的说道。 “惭愧,夫子竟然听过在下的名字。” 想要借刀杀人的赵颉叹气道:“吾弟赵恒性格顽劣,时常游离于花丛之中,声色犬马,不务正业,有劳夫子费心了。” 他想通过这种暗戳戳贬低的方法。 让这位夫子训斥赵恒。 但奈何,苏长歌压根没有搭理他,而是回过头语重心长的跟赵恒讲道。 “赵恒,你逛勾栏也就罢了。” “怎么还跟赵颉这种人混在一起?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赵颉不学无术,腹无点墨,如朽木粪土,不堪大用,你和他待在一起,就不怕被他带坏吗?还不快跟为师离开。” 此番话一出。 刚才装作一脸儒雅的赵颉,表情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赵恒等人此时也回味过来,脸上不禁露出古怪笑意。 苏状元这波也太损了吧。 不仅指桑骂槐,讽刺赵颉如粪土朽木。 而且前面还故意引导赵颉,让他以为真是太学院夫子抓逃课,然后在他最自信的时候,反手一巴掌直接抽他脸上。 好家伙,损还是苏状元你损啊。 想到这里,赵恒几人不由转头去看赵颉的脸色。 只见一张面色铁青的脸出现在面前。 “哈哈哈哈....” 一瞬间,赵恒几人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而此时苏长歌还在输出。 只见他朝赵颉拱手说道:“靖王世子,本夫子心直口快,一向有什么就说什么,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刚才赵颉和赵恒两人的对话。 苏长歌听的一清二楚。 摆明是上来挑衅报复。 作为夫子,又是自己带他们来勾栏,苏长歌总不能看着弟子吃亏受辱吧? 正文 第十六章:丞相家公子 听到赵恒几人的笑声。 靖王世子赵颉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当猴耍了。 一向心胸狭隘的他,瞬间气的火冒三丈。 不过作为靖王世子,虽然是纨绔,但他还不至于像市井泼皮那样。 受辱了就暴跳如雷,大肆咆哮。 只见他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苏长歌,眼神阴翳,厉声呵斥道:“你不过太学院一夫子罢了,竟然敢侮辱本世子!” 迎着对方愤怒的目光。 苏长歌无所畏惧。 他连丞相、皇帝和大儒都怼过,又岂会惧怕区区一个王爷家的世子。 “侮辱谈不上,实话实说罢了。” 苏长歌语气平淡的说着,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屑和轻视。 而此时,这里闹出的动静。 也引来了百花楼内其他客人的目光。 “这不是苏长歌吗?” “我听说他不是被陛下罢黜,然后扔到太学院教书去了吗?” “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太学院上课的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而且旁边还带着几名太学院学子?” 看到苏长歌及身边几人的打扮,认识他的纷纷私底下议论起来。 “好!好!好!” 见这名夫子居然还敢侮辱自己。 赵颉顿时气的肝火大动,怒急反笑道:“好一张伶牙利嘴!” “来人,替本公子撕烂他的嘴!” 此话一说,不远处数名满脸凶恶的仆役直接走了上来。 作为靖王府的家仆,他们自然效忠于赵颉,更知道他的德性,虽然晓得苏长歌几人也不好惹,但公子既然发话,他们不做下场只会更惨。 “我看谁敢!” 这个时候,赵恒和柳咏几人挺身而出,挡在苏长歌身前。 出来混就要讲义气。 苏状元替他们出头,他们当然不能怂,眼睁睁看着夫子挨揍! “抓住他们,就盯着那个长相最俊俏,话最多的打,出了事本世子负责!” 见状,赵颉异常嚣张的喊道。 赵恒他的确不敢打,但区区一个太学院夫子,打了也就打了! 就算事后被追责,可他是他老爹靖王唯一的儿子,顶多被训斥或者挨顿板子,谁会为了个夫子出头与他作对? “夫子,你快跑吧,我们帮你拦着。” 见对方只对苏长歌动手,慕子白挺身向前,颤抖的挡在他前面。 “跑?为什么要跑?” 看到十几名来势汹汹的仆从,苏长歌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不是他武艺高强,更不是他觉得凭嘴巴就能说服这群人,他虽然自信,但并不盲目,一切都建立在有依据的情况下。 比方说现在。 苏长歌之所以不怕。 因为他知道百花楼能做到行业顶尖的位置,背后肯定有靠山。 如果仅仅只靠服务态度,在皇都这地方怕是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由此可以推断,百花楼背后靠山的权势不弱。 如今有人当众闹事,对方不可能视而不见。 毕竟百花楼内来往都是权贵。 若可以随意斗殴生事,再好的生意也要被搅黄,所以肯定会出手阻止。 果然,就在这时。 正如苏长歌所预料的那样。 百花楼出手了。 “世子殿下,还请看在小女子的薄面上,莫要在百花楼内滋事。” 众人听到声音侧目看去。 只见一道倩影自二楼凌虚踏空而来。 一袭红妆薄裙,身姿如燕,肌肤胜雪,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端庄素雅的气质下,又藏了几分娇媚,让人心动不已。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呆了。 美,太美了。 仿佛画卷中的女仙临尘,一颦一笑让人魂牵梦绕,久久难以忘舍。 “增之一分则妩媚,减之一分则清冷。” 看着半空中这名女子,回过神来的苏长歌低声喃喃一句。 在容貌来上,慕子清并不比此女差,但慕子清气质清冷,如皎皎明月,池水莲花,少了几分娇媚的味道,让人自惭形秽,不敢轻易靠近。 而这名女子则不同。 既雅且媚。 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完美结合,令人陶醉痴迷,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 而女子仿佛听到了苏长歌的话。 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的看着他,明亮的眼神中闪过几分好奇。 “幼薇姑娘。” 此时听完女人的话,靖王世子赵颉目光闪烁。 最终还是决定给花魁面子。 暂时不跟苏长歌几人计较,等日后找到机会再对他们动手。 随后,他抬手拦住气势汹汹的家仆,“你们还不快退下。” 接着又看向他口中的‘幼薇姑娘’,一脸温雅的说道:“看在幼薇你的面子上,本世子今日便放过他们几个。” “幼薇谢过世子殿下。” 见事情平息,幼薇姑娘出言道谢。 “苏状元,她就是花魁鱼幼薇。” 经过刚才一事,赵恒对苏长歌的印象有所改观,远没有之前那么差。 主动凑到身边低声说道:“据说已经到了仙道七品,比夫子你的儒道修为还要高一品,所以夫子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赵恒怕苏长歌被花魁吸引,又打起用浩然正气吸引花魁的想法。 所以才善意提醒一句。 但除了不忍看到苏长歌社死外,更怕的是带着他们一起社死... 毕竟经过刚才的事,谁都知道他们几人是一伙的。 从看热闹的变成社死当事人,光是想想就觉得实在太可怕了。 “仙道七品?” 苏长歌关注点放在仙道上面,选择性忽略了学生让自己死心。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 他知道这里有仙、有佛、有妖,但也仅限于知道,从来没有和她们打过交道。 现在听到面前美若天仙的鱼幼薇是修仙的,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这年头修仙的也出来卖? “嗯,所以老师你要认清现实啊。” 赵恒还以为苏长歌听进了自己的话。 但犹觉不放心的他,又特地很小声的补充道:“据说鱼幼薇出自七大仙门之一的忘情宗,这次下山是为了体验红尘。” “别说夫子你是状元,就算是皇...丞相也没办法逼迫她。” 赵恒本想说皇帝。 但想到自己太子庶子的皇孙身份,默默的把这个词收了回来。 “放心,为师自有分寸。” 苏长歌拍了拍赵恒肩膀,示意他放心,让他相信自己。 听到这话,赵恒点点头,以为夫子这是识趣的放弃了。 但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自有分寸?哪里的分寸?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自觉可以上前一试? 只不过,该劝的他都劝了。 如果到最后...做兄弟,在心中,那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一起社死了。 此时,就在赵恒和苏长歌窃窃私语间。 赵颉献起了殷勤。 “幼薇姑娘,这是本世子特地为了你寻来的宝物。” 说话间,他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锦盒。 打开一看。 氤氲霞光乍现,一颗绚灿璀璨的宝珠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青元珠?!” 人群中有人认出宝物,失声喊道。 一时间,众人倒吸数口凉气,目光惊愕的盯着赵颉手中锦盒。 “竟然是青元珠,大手笔啊。” 看到那通体碧绿的宝珠,苏长歌也微微有些惊讶。 据书上记载,青元珠是从东海万年老蚌内取出,灵气充沛,带在身上万邪不生,乃是稀世珍宝,几十年都难得见到一次。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 女子将青元珠磨成粉末服下后。 不仅能美容养颜,还可以保青春永驻,容貌不因岁月而老去。 这一刻,百花楼内几乎所有女子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就连一向清冷的慕子清。 眼神也在不停闪烁。 没办法,这世间又有几个女人会拒绝自身容貌上的提升。 更别说是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了。 “世子殿下,你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小女子不敢收下。”此时,鱼幼薇眼神中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收下。 容颜对她来讲固然重要。 但还没到要委身于人的地步。 至于为何先不收下,然后再拒绝委身。 没办法,这份礼实在太重。 若是真这样做,对她花魁的名声和背后师门有损,得不偿失。 “正所谓宝珠赠美人。” 见状,赵颉反倒有些急了。 “幼薇姑娘美若天仙,青元珠交予你手实在太合适不过。” “只要幼薇姑娘你今夜肯陪本世子泛舟溪上,吟诗作赋,共度云雨,这颗青元珠就是你的,本世子绝不反悔。” “够了!” 闻言,鱼幼薇娇叱一声。 “世子殿下把幼薇当什么人了?” “我虽然喜欢这青元珠,但绝不会因为它委身于人。” “若世子想以此物逼迫幼薇屈服,还请世子趁早打消这念头。” 说完,鱼幼薇轻轻拂手。 不远处赵颉手中的锦盒立即盖住,青元珠的光芒消失在众人视野。 “这花魁,倒是有点意思。”注意到鱼幼薇眼神中的决绝,苏长歌能看出她这番举动不是矫揉做作,欲擒故纵。 看样子,还真是卖艺不卖身,而不是待价而沽,当了婊子又立牌坊。 “幼薇姑娘,我不是这意思,我...” 看到这一幕,舔狗赵颉想要解释,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 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幼薇姑娘冰清玉洁,岂是赵颉你这种小人所能染指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花楼门口站着个长相俊雅的男人,手执折扇,腰挎美玉,一双桃花眼如含秋水,像是位痴情贵公子。 “这是丞相家的儿子,秦澜。” 赵恒小声为众人介绍道:“别看他长得温文尔雅,很专情。” “实际上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女。” 听到此番话,苏长歌心中对这位丞相家公子顿时有了了解。 哦,原来是海王呀。 正文 第十七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秦澜,你说什么!” 见有人在幼薇姑娘面前拉踩自己,赵颉眼中闪过寒芒。 “呵,难道还要本公子再说一遍吗?” 秦澜轻蔑的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幼薇姑娘向来洁身自好。” “你却用青元珠来要挟她,想让她委身于你,这不是小人行径是什么?枉你还是靖王世子,真替汝父感到丢脸。” “汝父这一世英名,全毁在你这竖子身上!” 这两人显然也有旧怨。 秦澜抓住机会,一上来就逮着赵颉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靖王世子?他可不怕。 “秦澜,你敢如此辱我!” 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赵颉勃然大怒,恨不得当场命人动手。 但看到秦澜身后二十几名仆从后。 他犹豫了。 不如对方的人多倒是其次。 但刚才一事已经恶了幼薇姑娘,此时动手就再无一丝回转的余地。 “实话实说罢了。” 看着赵颉一脸怒气的样子,秦澜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 家父大晋丞相,我怕谁? 整个大晋除了老皇帝以外,就算是太子也要对他爹礼让三分! 更何况自己人多,赵颉真动手更好。 这样既可以挫挫他的威风,还能在幼薇姑娘面前表现自己。 而此时,赵颉却觉得秦澜这话听着有些熟悉,转头看向人群中的苏长歌,见他的目光也敢落在鱼幼薇身上,心头顿时火起。 玛德,教训不了秦澜,还教训不了你吗? 幼薇姑娘的身子也是你能看的? 何况,若是他没记得没错。 秦澜他爹丞相也是从太学院出来的,正好就当报仇了! 抱着这种想法,赵颉指着苏长歌呵斥道:“你一个太学院夫子不去老老实实授课,反而带着学生来此地风流。” “莫非对幼薇姑娘有非分之想?” “还是说太学院内尽是些不务正业,荒嬉度日的人?!” 一瞬间,苏长歌等人成了众矢之的。 百花楼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身上,言语间满是鄙夷。 “太学院夫子也逛勾栏?” “这群读书人,平日里道貌岸然,实际上与吾等没什么两样嘛。” “竟然带着学生一起逛勾栏,简直是有辱斯文,败坏太学门风!” 听到周围传来的鄙夷声,赵恒等人恨恨的瞪着赵颉,“这条疯狗到处咬人,改天我们一定要把他的牙齿全给打掉!” “夫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用异样眼光看着,慕子白有些不知所措。 “子白,胆子大点。” “他们狂吠是他们的事,我们只要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动就好了。” 苏长歌拍了拍慕子白的肩膀,然后从容的走出人群,说道:“靖王世子管的真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是靖王了。” “再说了,就算是靖王,什么时候能插手太学院了?” 苏长歌言语中满是嘲讽之意。 他知道,赵颉这是在迁怒自己。 但你不敢招惹秦澜,就想拿我出气,真把我当软柿子来拿捏? 而此时,赵颉见这夫子居然敢还嘴,更是愤怒至极。 “本世子虽然不能插手太学院事务,但你这种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好色小人,根本不配为人师表,大晋臣民人人皆可唾弃!” 很显然,赵颉是想鼓动众人一起唾弃苏长歌,占据道德制高点。 明白了他的意图,苏长歌心中冷笑。 跟我扯道德是吧? 随即,苏长歌不急不缓的说道:“圣人曰,食色性也。” “饮食和好色乃人之天性,就连圣人都如此说。” 说到这里,苏长歌抬手指向鱼幼薇,说道:“就算本夫子真对幼薇姑娘有想法,你一个世子有何资格在此狂吠?” “更何况,本夫子的身份乃是陛下亲授。”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了?莫非靖王世子觉得自己比皇帝还大?” 这番话一出口。 百花楼的客人第一次有种理直气壮的感觉。 原来逛勾栏也可以这么有道理,不愧是太学院夫子,说话就是中听。 而此时,听到陛下亲授这四个字。 丞相的儿子秦澜瞬间猜到了苏长歌的身份,眼中闪过几分寒意。 就你踏马的叫苏长歌? 朝堂之上,公然跟他爹叫板,骂他爹是奸佞,是贱儒! “今日既然遇到,本公子定要好好收拾你!”望着不远处的苏长歌,秦澜眼神闪烁,开始酝酿如何对付他的方法。 而与此同时。 当听到比皇帝还大这句话后,靖王世子赵颉瞬间慌了神。 作为皇室子弟,皇帝这个词就是禁忌般的存在。 别说对皇位没什么想法,就算有想法也要装作没有想法,否则一旦引来皇帝猜忌,就算是他爹靖王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你...你诽谤。” “本世子刚才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慌了神的赵颉有点无措,想对使唤家仆动手,但是又怕引来更大的猜忌。 看到他这副熊样,苏长歌轻蔑一笑。 什么靖王世子。 就是个色厉胆薄的草包罢了。 随即,就在苏长歌准备乘势追击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严厉的训斥声。 “你们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一个靖王世子,一个太学院夫子。” “大庭广众下争吵不嫌丢人吗?” 苏长歌转头看去,只见秦澜满脸严肃,义正辞严的指着自己和赵颉。 霎时间,苏长歌眼中露出不悦。 赵颉虽然可恶,妥妥的小人,但至少还坏在明面上。 可眼前这个秦澜,就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似站在朝廷大义上指责他人,实际上就是想踩别人来让自己扬名。 刚才他和赵颉争执之时,怎么不顾及朝廷体面? 现在跳出来大义凛然的指责别人。 真了不起,真清高,不愧是丞相的种,虚伪心机这一点传承的很好。 而在拉踩完两人后,秦澜转头看向鱼幼薇。 “幼薇姑娘,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今日在下来见姑娘,本想备一份礼物送予姑娘。” “但家父为官清廉,不似靖王世子那般阔绰,买些普通俗物又显得不尊重姑娘,因此特地写了首词来赠予姑娘,还望莫要嫌弃。” “既是秦公子一片心意,幼薇自然不会嫌弃。”鱼幼薇浅笑道。 “那在下献丑了。” 秦澜谦逊有礼的说道。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对这位丞相公子生出不少好感。 顾朝廷体面识大局。 父亲为官清廉。 爱慕姑娘,但因为没有钱财,所以特地花心思写词相赠。 而且交谈间谦逊有礼,不卑不亢,颇有君子遗风。 “想踩着我上位?” 苏长歌自然不会被秦澜的言辞迷惑,瞬间意识到他这是想做什么。 前面装成理中客的样子,用保护朝廷体面占据道德制高点,然后再借送礼表明他爹丞相为官清廉和自己的赤忱专情。 若是他的这首词写得好流传出去,或者是抱得美人归。 那自己就会沦为垫脚石。 到那时,原身在朝堂对丞相的指责,也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发生逆转。 毕竟丞相清廉公正,那骂他的能是好人吗? 虽然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但民众们可不会想那么多。 对错黑白最好分辨。 在百姓们看来,一方是对,那另一方就是错,会被批驳的一无是处。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刃,就是这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 就算苏长歌不在乎世人的想法,但他兄长苏子由呢? 想到这里,苏长歌的眼中露出冷意。 不得不说,跟赵颉相比。 这个秦澜要明显有城府的多,甚至做起事比很多官场的人都要狠辣。 “可惜,你这次踢到铁板了。” 看着万众瞩目的秦澜,苏长歌少有的出现几分怒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两人素不相识,秦澜却一上来就想把他踩到脚底,还是永不翻身的那种,就算他再大度,也不会一点怒意都没有。 但苏长歌却不准备现在出手。 如今秦澜没犯大错,就算站出来驳斥他,理由也会很苍白空洞。 就算能赢,对他也造不成多少伤害。 因此,苏长歌在等,等秦澜作完词后,在他最风光之时,站在道理和道德的双重制高点上,将他从神坛中一脚踩下。 就在此时,众人的瞩目期待下。 秦澜将事先命人作好的词从袖口拿了出来,将其递给鱼幼薇。 看到上面的词作,鱼幼薇美眸中有些惊讶,这首词的质量确实不错,很有韵味和意境,足以称得上还不错的佳作了。 随即,鱼幼薇读了出来。 “夜来静听蝉儿趣,窃私语,惹人忆。 仙子凌波几度欢,镶珠金钗,滕花玉佩,依似轻裙舞。 云破月来花弄影,凤箫声动入低瞑,梦起涟漪惊鸥鹭。牛郎织女,应鹊桥会,梦醒覆纤华。” 在鱼幼薇清脆婉转的声音下。 众人很快便陶醉其中。 待到读完时,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画面,心中万分憧憬。 “好词!秦公子大才!” “不愧是丞相家公子,文采耀世。” “佳词配美人,此词中情谊远要比那颗青元珠更宝贵。” “秦公子出声劝阻两位争风吃醋的狂徒,维护朝廷体面,又作出如此佳作,不辱丞相门风,乃当世真君子也!” 人群中,不停有人传来喝彩声。 秦澜既是丞相公子,又作出如此佳词,捧哏的自然不会少。 同时,也正如苏长歌所预料的那样,已经有人开始贬低他和赵颉两人,毕竟踩一捧一是让一个人出名的最快方法。 赵颉倒无所谓,名声早就臭了。 但苏长歌却不能坐视不管。 否则等到今日之事流传出去,对自己和兄长苏子由的名声会造成极大负面影响。 身败名裂倒不至于,但肯定会耻辱的背负上一个恶名。 随即,就在众人吹捧秦澜之时。 苏长歌一步踏出,走到秦澜对面,轻蔑的笑道:“就这种三岁小孩也能作出的诗词,也配称为佳作,就不怕世人耻笑?” 此话一出,百花楼内众人先是一怔,然后瞬间沸腾起来。 正文 第十八章: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是什么人?安敢在此胡言乱语!” “秦公子的词作,像你这种不识风雅的人自然看不懂。” “跳梁小丑,连如此佳作都看不出来!” “这分明就是在嫉妒秦公子的才华!” “就是此獠,前几日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污蔑丞相大人清白,现在又站出来讽刺秦公子,分明就是心怀不轨。” 一时间,各种呵骂声如海潮般涌来。 百花楼的客人中,有不少丞相一党的官员藏匿在里面。 刚才秦澜作词时他们就在暗中呼应。 疯狂推波助澜,将事情牵扯到苏长歌的身上,想要败坏他的名声。 而此刻,苏长歌跳出来嘲讽秦澜。 这让他们看到了机会,直接将心怀叵测和嫉妒才能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想把他彻底钉在耻辱柱上,做秦澜的背景板。 “苏长歌,家父常跟我说你只是性直,朝堂上的事他并不怪你。” 看着对面的苏长歌,秦澜摇头道:“但今日一见,实在令在下失望至极。” “不仅与靖王世子当众争吵,有辱朝廷体面。” “而且还嫉贤妒能,罔顾事实,当着众人的面贬低在下,妄想以此博取名声,依本公子之见,苏长歌,你分明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人!” 此话一说,在场众人纷纷应和点头。 看向苏长歌的眼神满是厌恶。 刚开始苏长歌和赵颉争吵时,他们还觉得苏长歌说的有点道理。 但现在看来,为争一时之气而不顾朝廷体面。 实在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如今还哗众取宠,做出这种嫉贤妒能的事,一点读书人风骨也不要。 以前真是看错他了。 除此之外,通过秦澜这番话,众人对丞相不由生出诸多好感来。 苏长歌当朝怒斥,丞相却不计前嫌,还夸他性直,可恨此人现在居然为博名声,睁眼说瞎话,贬低秦公子,当真无耻! “苏状元他这是想干什么?” 人群中,赵恒等人是此时为数几个没有跟着出声一起辱骂苏长歌的。 “不知道。” “可能是不甘被当垫脚石,想要挽回局面吧。” 几人中,慕子清看的比较透彻,为慕子白等人解释道。 “那姐姐你觉得夫子有希望吗?” 看着被众人群嘲的苏长歌,慕子白眼中闪过几分不忍之色。 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他也能感受到。 苏夫子是个坦诚不错的人。 “没有...除非他能作出质量上远超秦澜的应景词作来,但这根本不可能。” 听到弟弟的话,慕子清刚想摇头,但又想到了一丝机会,只是很快她又叹了口气,觉得这丝机会根本不可能实现。 毕竟秦澜的佳作明显是有备而来。 而苏长歌又没有预知能力。 事发仓促,就算他才华横溢,文采炳焕,也最多是作首质量差不多的佳作。 然而众人此时已经先入为主。 同等质量佳作也会被群嘲,根本无法挽回局面。 但质量远超秦澜的应景佳作谈何容易?恐怕就算文圣来了也很难办到。 “那咱们夫子不是完了?” 听到姐姐的话,慕子白脸上浮现一抹忧色。 旁边的赵恒几人同样如此。 “早知道当时就不跟苏状元抬杠,顺着他的意思点头就好了。”赵恒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看到苏长歌社死,被人当垫脚石的一幕。 他们对苏长歌原本的印象不是很好。 但经过刚才一事,算是初步认可了他。 除了自视甚高,嘴硬头铁,喜欢吹牛皮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 算是个不错夫子。 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沈福突然呼喊一声。 “你们快看,夫子说话了。” 沈福抬手指去,众人也跟着投去目光,耳边响起一道嘲讽的声音。 “秦公子话里面掺杂的私货可真多呀。” 看着面前大义凛然的秦澜,苏长歌轻蔑的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嘲讽。 “面对外敌威胁,丞相不战而降,赔岁币,允和亲,毫无半点文人风骨,毫无半点大晋宰执的担当,为世人所不齿。” “但子不言父过,子为父隐。” “你做儿子的夸你爹也情有可原,在这件事上本夫子不与你这小儿计较。” 一句话,苏长歌直接超级加辈。 将自己的辈分摆在和秦澜老爹同一位列。 不过这也没什么毛病。 苏长歌兄长和丞相同朝为官,又是政敌。 虽然相差十几岁,但也算是同辈。 按这么来算,一个是吏部尚书弟弟,一个是丞相儿子。 也就是说,苏长歌虽然才比秦澜大几岁,但确实是他叔叔一辈。 当然,加辈不是最重要的。 苏长歌这句话,最重要的是点出了秦澜和丞相的父子关系。 ‘子为父隐’,就这一句简单的话。 直接将秦澜夸他爹丞相的话贬为一家之言,毕竟儿子当然替爹说好话,因为那是他爹,但这话能有多少信服力? 一时间,百花楼内不少人醒悟过来。 而秦澜这边,当他听到苏长歌说自己是黄口小儿时,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但他知道继续跟苏长歌掰扯朝廷上的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于是,他故意转移话题。 “苏长歌,你虽然是状元,才华过人。” 秦澜阴阳怪气的嘲讽道:“但你有何资格批评本公子的诗词?难不成你有更好的诗词?真要如此,本公子还请苏状元赐教。”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骚动。 虽然经过刚才苏长歌一点,确实有不少人察觉到秦澜掺杂私货,暗捧他爹。 可你要硬说秦澜的词作不行。 这未免有些牵强了。 毕竟秦澜那首诗的意境还算不错,就算你是状元,也不能胡言乱语啊。 除非你苏长歌能作出一首意境更好的佳作来,否则凭什么批评秦澜的诗词?就靠一张嘴?那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就在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赐教谈不上,但怎么也比你这首三岁儿童都能作出的诗词强。” 苏长歌嘴角噙笑,满脸自信的说道。 作为历史中文系的教授。 若是骑马射箭等,自己可能真不会,但要是诗词歌赋,自己可就不困了。 “哼,你这话还是等作出来再说。” 听到苏长歌的话,秦澜冷哼一句,接着说道:“不过本公子的诗词乃是有感而发,即兴发挥。” “苏长歌你有状元之才。” “若是拿出在家雕琢已久的诗词,本公子有自知之明,定然不如。” “所以你若是想证明比本公子写的诗词强,就必须即兴发挥,否则你就要当众承认,刚才对本公子的诗词和家父之言都是在胡说八道!” 一句话,堵死了苏长歌所有退路。 逼他只能即兴创作。 否则就是以大欺小,就算赢了自己也是胜之不武,惹人耻笑。 周围众人听到秦澜的话,不由蹙起眉头。 即兴发挥,还必须超过他的诗词质量,这就实在太为难人了。 但还未等众人说话,苏长歌就一口答应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 苏长歌眼神一凝,出声道:“但若是本夫子作出来了,你就必须当众大吼三声,承认自己作的诗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秦澜既然对自己出手,那苏长歌自然不会客气。 他这人没什么太大的优点。 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就属睚眦必报了。 而苏长歌这番话一出口,周围众人不禁摇了摇头,觉得他太冲动了。 即兴赋词本就千难万难, 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证明‘即兴’二字。 若是不能证明,到时候就算优于秦澜的诗词,但对方只要一口咬定这不是即兴作出,这就成了一笔糊涂账,约定自然不能作数。 “好!那在下洗耳恭听!” 见苏长歌如此狂妄轻率,秦澜脸上露出几分轻蔑的笑容。 果然,父亲说的没错。 苏长歌虽然有才,但性格鲁莽轻率,随便设个圈套就会自己往里面钻。 与此同时,全程安静吃瓜的鱼幼薇,目光和众人一样停留在苏长歌身上,但见他如此自信,她的美眸中闪过几分好奇。 作为忘情宗的弟子,她对他人的情绪念头异常敏锐。 在出手劝阻靖王世子赵颉的时候。 她就已经注意到苏长歌。 鱼幼薇发现,他不仅念头纯粹干净,而且心志极其坚定。 就算是看到自己这样的人间绝色,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意乱情迷,而是瞬间就恢复了清明,这样的人不可能是轻率狂妄之人。 换而言之。 他能如此自信,肯定是有极强的把握,否则绝对不会与人定下赌约。 如此想着,鱼幼薇开始有一丝期待起来。 这时,苏长歌开口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在这低沉磁性的声音下。 虽然只是开篇,但众人很快便沉浸到词作当中。 眼前仿佛看到一簇簇烟花飞向天空。 像东风吹散千树繁花一样,吹的烟火纷飞,如星雨一般散落人间。 这一幕实在太美了。 符合他们关于美好的一切幻想。 看到众人的反应,苏长歌面色平静,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首词,可是被誉为千古佳作。 其中意境之深远,非常人所能企及,尤其是词作的收尾,更是画龙点睛之笔,令整首词的意境再上一个层次。 而这首词的作者。 论及才华,与某个日啖荔枝三百颗的词圣可谓不相上下。 随后,苏长歌继续念道。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众人脑海中的画面渐渐被补全。 俨然看到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豪华的马车满路芳香,悠扬的凤箫声四处回荡。 天空中玉壶般的明月渐渐西斜,鱼龙灯在半空中摇晃飞舞,来往的行人笑语喧哗,没有半点忧愁,只有无尽的美好。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治愈了。 沉浸在这份美好当中。 “姐姐,夫子这词作的也太好...” 人群中,慕子白情不自禁的夸道,但却被姐姐示意他噤声。 “嘘。” 浅葱般细长白嫩的手指放在樱唇上。 慕子清沉浸在词作的意境当中,眼神复杂的看着苏长歌。 她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若这首诗真的是苏长歌即兴创作,那他的才华实在是无可估量。 因为他前半阙的每一句词律,竟然都和之前秦澜的那首诗词相对应! 这算什么? 花式吊打?还是杀人诛心? 可不管是哪一种,这都远要比即兴创作一首质量上乘的佳作还要难! 这一刻,慕子清心中对苏长歌有了那么一丝信服。 至少在文采诗词一道上。 慕子清不觉得自己能做到比苏长歌更好。 而对于她的想法,苏长歌自然不知,他此时正在朗诵下半阙。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 听到声音,这一刻,众人只觉面前出现个美丽的女子,笑语盈盈地从人群中走过,身上香气飘洒,令人心醉着迷。 等到再想看见她时。 却发现她已经消失在人海当中。 而自己纵使在人群中寻找千百遍,也无法再看到她那迷人的身影。 一时间,众人心中生出遗憾埋怨之感。 遗憾自己为什么错过,埋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鼓起勇气追上去。 霎时,百花楼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长歌身上。 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 那错过的美丽女子究竟身在何处,自己还能不能与她再次相见。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突然转头看向鱼幼薇。 紧接着,那充满磁性的温厚嗓子再次响起。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异象陡生。 正文 第十九章:竖子!竟敢咒骂吾师!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人听着苏长歌这最后一句,刚才心中的惆怅和郁结瞬间一扫而空。 蓦然回首,再见到她以后。 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仿佛只要静静的凝望着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然而,众人还未感叹完。 突兀间,异象陡生。 众人惊讶的发现,刚才还金碧辉煌的百花楼,此刻竟然变成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身旁人来人往,耳边甚至还能听到悠扬的凤箫声。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突然炸响。 漆黑如幕的夜空中。 绚烂的烟花如千树繁华被东风吹落般绽放,景象唯美至极。 看到这一幕,众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们不敢相信,此前只存在于他们脑海中的美好幻想,这一刻竟然出现在眼前,宛如亲临诗词意境当中一般。 “老夫这不是在做梦吧?” 有人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异象。 “不!这不是梦!” “异象!这是天降异象!” “怎么可能?不是说只有天地大儒才能引动天地异象吗?” “孤陋寡闻,除了天地大儒,相传上古圣贤在著书立说,作诗赋词,写下千古文章的时候,会根据其中意境,引来天地异象。” “如此说来,苏状元写下的这首词是千古诗词?!” “定然是这样!” “苏状元这首词得到了天地认可,为千古诗词,引动了天地异象!” 得知是诗词引来的异象。 霎时间,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声。 像是干柴被点燃,壶水被煮沸,这一刻所有人都激动兴奋起来。 “苏长歌词成千古,媲美圣贤!” “苏夫子此前考取状元功名,现在又即兴成词,写下千古佳作,引动异象,真乃文曲星下凡,才华横绝当世!” “即兴赋词,成就千古佳作,苏夫子文采无双!” “没想到有生之年,吾竟有幸亲眼见到千古诗词的诞生,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诗词意境显化的异象,众人纷纷出声赞扬苏长歌。 至于秦澜。 抱歉,此时没人记得他了。 他那首诗词虽然也不错,但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在苏长歌的千古佳作面前,无论是在意境,还是在用词上,全方面都被彻底碾压,注定要被璀璨的月光所遮盖。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众星捧月的苏长歌。 心中万分不甘的秦澜,用力攥着拳头,指甲刺入到皮肤当中。 一首千古诗词,完全抢尽了他的风头。 让他感到无比的嫉妒和屈辱。 在秦澜看来。 自己可是丞相之子,天生高人一等,自己才应该被众星捧月! 但为什么? 为什么苏长歌要冒出头来,他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垫脚石吗?! 这时,秦澜又想起了刚才跟苏长歌的赌约,心中更是气的吐血,他原本就是想着可以赖账才答应,但现在苏长歌直接引动异象,谁敢说这不是即兴发挥? 难不成同一首诗词会引来两次异象? 还是说他苏长歌是大儒,能够随便引动天地异象,显化诗词意境? 这明显不太可能啊! 与此同时,诗词意境显化的繁华街道上。 鱼幼薇的目光与苏长歌相接触,目光空灵,面色平静似水。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自己的心跳要比以往更快,而且还是不受控制的那种。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恍惚间,鱼幼薇不禁动念想到,“他心中的那人,是我吗?”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自己不对劲。 修道二十多年,她早就能控制身体每一处部位和脑海中的念头。 可眼下,目光与苏长歌相对视。 她竟有种身体和念头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这让她心中多出几分迷惘。 “难道这就是情?” 鱼幼薇喃喃低语,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她是忘情宗的亲传弟子。 此次下山经历红尘。 为的是体验凡尘的种种情感,然后忘却,从此不感情所羁绊。 但下山了五六年,她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然而此刻在苏长歌的身上,她突然有了一丝对情的感觉。 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情念。 毕竟她也又没经历过。 不过鱼幼薇却记得,师门长辈曾说过。 情就是不可捉摸,不为理性所控制,好像心中藏着另一个自己。 会因为见到他而开心,因为见不到他而难过,会去纠结他心中是否有自己,念头繁杂,有苦有甜,让人生出无数烦恼。 鱼幼薇如此想着,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不管方才动的是否是情念,但如今只有他一人让我有这种感觉。” “若是他肯助我修行。” “那我或许就能感受世间情爱,然后再放下,成就忘情仙道。” 细细品味刚才那一瞬的感觉,鱼幼薇看向苏长歌的目光闪过一抹异彩,从他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成道可能。 同样是在百花楼内。 看到苏长歌的诗词竟然引动异象。 赵恒等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姿。 “千古诗词!苏状元你是我的神!” 这时,柳咏壮着胆子喊道。 “什么苏状元,以后记得喊夫子!” 闻言,赵恒有些不满,郑重其事的讲道:“以后大家对我夫子放尊重点。” 他原本以为苏长歌只会耍嘴皮子,跟他们吹牛逼罢了,但没想到,苏长歌是真牛B,绣口一吐就是千古诗词! 这一刻,赵恒彻底服了。 心服口服的那种。 不只是他,柳咏、慕子白他们对苏长歌同样是心服口服。 试问一下。 古往今来天地大儒修为以下者,有几个能引动天地异象?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他们写下的文章、道理和事迹,至今还被世人学习,他们本身,也成了读书人口中传唱的圣贤。 霎时间,作为苏长歌弟子。 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出现在他们心中。 “姐姐,我们以后是不是圣贤弟子?”慕子白有些激动的问道。 “那大概要等夫子百年后吧。” 异象生成的街道上,慕子清收回看向苏长歌的目光,语气平淡的说道。 活人想做圣贤太难了,除非是文圣、亚圣,有足够的实力让所有人闭嘴,否则就会被那些意见不合的小人故意诋毁。 “那夫子什么时候...” 慕子白下意识的想问出口,但立刻被旁边数道凶狠视线逼停。 竖子!竟敢咒骂吾师! 吾观汝脑后有反骨! 赵恒等人恶狠狠的盯着慕子白。 只要他敢说出口,上去就是梆梆两拳,替夫子他老人家清理门户。 见状,慕子白缩了缩脖子,悻悻一笑,但也知道这是赵恒等人跟他玩闹,所以并没有当真,而是配合他们一起。 一时间,几人关系拉近了许多。 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苏夫子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其实哪有什么千古诗词天地异象。 全是苏长歌借助天地文宫,消耗浩然正气引动而来的。 但问题是他才儒道八品,体内蕴含的浩然正气存货不多,仅坚持了几分钟就被天地文宫给彻底榨干,一滴都不剩。 下一刻,百花楼内异象陡然消散。 看着突然消失的景象。 众人怔了一下,有些失落,但他们也明白,异象不可能一直存在。 随后,众人视线齐齐聚在苏长歌身上。 之前嘲讽他的话语,全部他们被选择性遗忘的抛之脑后。 此时他们所想的,是如何跟苏长歌搭上关系。 就算不成亲近,沾一沾才气也是不错,毕竟这可是引动天地异象,有希望成为古之圣贤的苗子,交好总比交恶要好。 而此刻,苏长歌的心思,全部放在体内被榨干的浩然正气上面。 至于百花楼内众人的反应。 皆在他的意料之内。 大晋王朝,天地大儒本就屈指可数,这也导致就算权贵也很少见到异象。 更何况,这异象还是由他一个儒道八品境界所引动。 他们不感到震惊才是怪事。 “真是短小无力啊,看来必须得提升下儒道境界。” 看着浩然正气一滴都不剩,苏长歌心中不禁生出感慨。 儒道的本质就是人间道,所以想要提升儒道修为,方法只有三种。 第一种就是读书明悟圣贤道理。 正所谓读万卷书,养浩然气,就是这么个意思。 第二种就是写锦绣文章、诗词歌赋、著书立说,观摩认同的人越多,获得的浩然正气也会越多。 第三则是顿悟。 这是三种方法中最难的一种。 相当于无中生有。 不仅需要创造出比肩圣贤的道理,而且自己还得深信不疑,践行真知。 三种方法不必拘泥于一条,但若是想要成为儒道圣人。 这三种方法就都要走到极致,明悟百家道理,创造有利于天下的新道理,同时践行真知,将道理推广到全天下。 “对我而言,第二种是最快的。” 结合自己的情况,苏长歌立即决定好接下来要努力的方向。 当然,第一种和第三种他也不会放弃,但有天地文宫在,第二种是最简单的,随便一个异象就能让他在大晋扬名。 再搭配上前世脑海中的诗词歌赋,简直是咔咔咔乱杀。 “儒道境界提升后,我就能变得更持久。” 就在苏长歌如此想着时。 一道轻柔娇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公子等下可有空暇?能否陪幼薇泛舟溪上。” 苏长歌抬眼望去,发现鱼幼薇莲步轻移,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映入眼帘的是鱼幼薇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以及水波流转的美眸。 她的神态中带有一丝恳求意味,这让本就美艳的她,显得更加娇媚动人,任何人看到这张脸,都不忍生出拒绝之意。 这一刻,无数人的梦碎了。 正文 第二十章:吹可以,但是别尬吹 “我没有听错吧?” “幼薇姑娘居然主动邀人泛舟溪上,促膝长谈!” “可恨啊,鱼姑娘竟然倾心于人。” “你有什么好恨的,才子配佳人,苏公子有千古之才,正好配鱼姑娘这千古绝色,两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百花楼内响起嘈杂的声音。 众人无比艳羡的看着苏长歌,眼神中很是嫉妒,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怎么会这样?!” 看着主动邀人的鱼幼薇,秦澜感觉心头像是被人剜了一刀。 痛!太痛了! 自己追求鱼幼薇如此之久。 但无论自己如何讨好。 她对自己都一直是客气中带着几分生疏,甚至连手都没碰过。 可现在,鱼幼薇和苏长歌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居然就主动邀请他泛舟溪上,凭什么?他苏长歌凭什么享此殊荣! 不只是他,旁边的赵颉同样如此。 看着不愿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他已经嫉妒的快要疯掉。 自己一颗价值连城的青元珠,都不能让鱼幼薇答应与他泛舟溪上。 而苏长歌随便作首词,竟然就让幼薇开口求他! 这种天差地远的区别对待。 让赵颉恨得牙痒痒。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赵颉,你就忍心看着幼薇姑娘沦为他人榻上尤物吗?” 秦澜挑拨怂恿的说道。 他自己不敢出头,所以想借刀杀人,让赵颉跳出来坏了这桩好事。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听到声音,赵颉转头看向秦澜,眼神中闪过几分阴翳。 他虽然恨不得将苏长歌碎尸万段,但他不蠢,前面对苏长歌出手,那是以为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学院夫子,可以随意践踏。 可是现在。 苏长歌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注定是要名扬大晋的人物。 自己对他动手。 等同于自绝于天下读书人。 到时别说是他,就连他爹靖王也会遭受牵连,不死也起码要脱层皮。 “秦澜,好一个借刀杀人,可惜本世子不是你能怂恿的。” 识破诡计,赵颉没有任何征兆的大喊道:“秦澜,你嫉妒苏夫子的千古诗词也就罢了,竟然怂恿我对苏夫子下手。” “此等卑劣行径,我赵颉虽然是纨绔,但亦不齿与你为伍!” 说完,赵颉不给秦澜对质的机会。 潇洒的甩袖离开。 “狗咬狗?” 苏长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若是自己猜的没错,应该是秦澜想把赵颉当枪使,对自己下手。 而赵颉这人虽然色厉胆薄,张狂妄行,但好歹是靖王世子,怎么可能是单纯之辈,就算再蠢也不可能中这种计谋。 不过大概是心中有气。 所以赵颉才故意反戈一击,背刺秦澜,想以此报了前面的仇。 而此时,因为刚才赵颉的那番话。 百花楼内众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秦澜,他们也不确定赵颉说的是否为真。 察觉到这一点,秦澜顿时感觉背生凉意。 “可恶!赵颉真是不当人子!” 秦澜暗骂一句后,转头看向苏长歌。 眼中虽有恨意,但他也知道,苏长歌做出千古诗词后,势必名动皇都,甚至是整个大晋。 这样的任务,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得罪的,至少明面上不行。 因此,为了保全名声。 秦澜决定先服软逃过这劫,等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来。 随即,他强忍恨意和屈辱,拱手说道:“苏状元千古之才,在下佩服。” “还望苏状元莫要轻信赵颉这种小人之言,在下绝无对你下手之意,一切都是他胡说八道,想要栽赃嫁祸于我。” “这样吗?” 苏长歌面目表情的看着秦澜。 他记得,前世有位姓周的前辈说过,一定要痛打落水狗。 否则别看它现在摇尾乞怜,若是今天放过了它,来日它还会咬人,而且咬的更狠,吼的更凶,不停的朝你龇牙咧嘴。 对此,苏长歌深以为然。 秦澜现在就是那条落水狗。 作为丞相的儿子,他注定与自己势不两立。 更别说他前面还煽动舆论对付自己,想把自己和兄长的名声搞臭。 苏长歌做事,一向秉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作风,秦澜既然针对自己,那就要做好被自己痛打落水狗的准备。 随即,苏长歌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秦澜,赵颉是小人,你难道就不是吗?” “你此前与赵颉争执时,可有顾及过朝廷的体面?” “本夫子被赵颉侮辱,据理力争,你却说斥责我不顾朝廷体面,煽动在场众人对我不满,此等卑劣行径,更胜赵颉数倍!” 苏长歌锵锵有力的声音在百花楼内回荡。 听到这番话。 众人回味起秦澜之前对苏长歌的打压。 但凡能出现在百花楼的,基本上都是权贵富贾,前面只是没去细想,外加不认识苏长歌,这才被人带了节奏。 现在再去重想此事,瞬间明白了其中算计。 霎时间。 众人看向秦澜的目光充满厌恶。 “秦澜此子心思歹毒!” “狡言蒙蔽吾等,害的吾等对苏状元不敬,真乃卑鄙小人!” “秦澜之恶,远胜赵颉百倍!” “就连赵颉都不齿与此种小人为伍,可见秦澜心肠比蛇蝎更毒。” “苏状元能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才华品格自是无可挑剔,秦澜煽动吾等对苏状元,真类其父,心肠狡诈奸险!” 这一刻,各种谩骂声如浪潮般响起。 秦澜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替,看向苏长歌的眼神中满是怨恨。 但他深知,自己也没什么能自证清白的东西,继续留在这只会越描越黑,还不如趁早离开,免得在这被众人臭骂。 “苏长歌,你给本公子等着!” 秦澜心念一句后,不敢在此地久留,叫上仆人就想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苏长歌出声喊住了他。 “秦澜!” “别忘了,之前定下的赌约你还没履行,难道你想毁约吗?” 随着声音的响起,秦澜身形一僵,紧接着,额头青筋暴露,他回头看了苏长歌一眼,眼神中充斥着恨意,好似一条毒蛇。 随后,他直接调头离开。 显然,秦澜无法忍受被苏长歌当众羞辱一次后,还要再被羞辱一次。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而此时,众人见秦澜竟然公然毁约,脸上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堂堂丞相公子。 输了人品和才华就罢了,现在连信守承诺的品德都没了。 一时间,百花楼满是对秦澜的鄙夷声。 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 苏长歌的耳边,再次响起鱼幼薇那轻柔婉转的声音。 “苏公子,你还未回答,是否有遐陪幼薇泛舟溪上。” 鱼幼薇很是认真的问道。 苏长歌看着站在面前的人间绝色,想到今日份授课已经结束,于是点头答应。 “今日的话,可以。” 然而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就多少有些扎心了。 什么叫今日的话可以? 这可是花魁鱼幼薇主动开口相邀。 难道改日你没空就不答应吗? 刹那间,众人心中泛起阵阵酸意,嫉妒使他们变得面目全非。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见苏长歌答应下来,鱼幼薇笑颜逐开,很开心的回了一句。 见状,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们仿佛从鱼幼薇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可以,不过要劳烦鱼姑娘稍等片刻,我有些话和我学生说。”说完,苏长歌见鱼幼薇点头,迈步朝赵恒等人走去。 刚到身前,就听到柳咏兴奋的声音。 “夫子!你就是我的神!” 柳咏满脸激动的看着苏长歌。 他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夫子竟然如此牛比,真的靠文采让花魁主动追他。 倘若自己能学到其中十分之一,那以后在勾栏还不是咔咔咔乱杀。 “吹可以,但是别尬吹。”苏长歌让柳咏赶紧闭嘴,没文化连夸人都不会,然后说道:“今日的讲课到此结束。” “你们可以继续留在这,也可以会太学院,但切记不要主动惹是生非。” “放心,夫子。” 赵恒拍着胸脯保证道。 随后,又挤眉弄眼的笑道:“那学生们就不打搅夫子你的好事了。” 话音落下,就拉着柳咏几人离开。 他们都是老司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添堵。 “夫子,那我们也告辞了。” 慕子清拱手行礼后,转头看向弟弟,“子白,我们回去吧。” “啊?就回去?” 闻言,慕子白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还以为夫子走后。 自己就可以体验一波少年的青春悸动,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怎么?你想待在这?” 听到弟弟的话,慕子清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这一刻,即使是身为旁观者的苏长歌,都能看到慕子白头顶那大大的‘危’字,只能在心里默默希望人有事。 为了做圣贤弟子,居然想让为师死,不孝弟子打死也活该。 “姐,我就随口一说,也不是很想。” 意识到危险的慕子白干咽一口口水。 看着面前的姐姐,眸中充斥着本能的恐惧,童年阴影浮上心头。 “既然如此,那走吧。” 慕子清‘甜甜’一笑,然后潇洒转身离开。 见状,慕子白和沈福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各自眼中的遗憾,但没办法,慕子清积威已久,他们不敢不从。 于是两人只能暗暗叹了口气,眼神约定下次再来。 随即,便跟着一同离开。 “这丫头,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苏长歌揶揄一句,然后转身走向鱼幼薇。 准备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干嘛。 而此时,慕子清似是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脚步突然一顿,但转瞬便恢复如常,只是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点弧度。 正文 第二十一章: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花街西面有条水晶河。 这条河在即将流入皇都外的苍山前,走势渐缓,窝成一大片清泓似镜的水潭。 每日都有花舫在湖面上随意行走,上面张灯结彩,极为热闹。 很快,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 苏长歌陪同鱼幼薇,两人一起登上停靠在岸边的花舫。 其中,作为百花楼的花魁,鱼幼薇出行自然不可能是独来独往,所以还有数位容貌不俗的侍女跟随在身边照应伺候。 花舫在水晶湖面游动。 苏长歌和鱼幼薇两人站在船头处,侍女们端庄恭敬站在身后。 此时,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景色可还入眼?” 鱼幼薇面带笑颜的问道。 闻言,苏长歌眺目远望。 漆黑如墨的夜空下,沿岸花街华灯飞舞,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水晶湖面上,蒙着薄薄的雾气,一艘艘花舫随波逐流,朦胧微茫的灯光下,一道道倩影倒映在水波荡漾的湖面。 “河岸水色宜人醉。” 苏长歌收回目光,望向身边的佳人答道。 “那幼薇与这景色孰美?” 鱼幼薇嫣然一笑,眸中春水缭绕,散发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 此话一出,身后的侍女瞬间惊了。 她们伺候鱼幼薇数年。 从未见过她对人做出如此媚态,更没见她对哪个男子表露过心意。 看似是在问景色和她谁美。 实际上,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句话是试探男人觉得自己如何。 这时候只要随便说两句褒扬的话。 就能抱得美人归。 此刻,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鱼姑娘之美,自是人间绝色,增之一分则妩媚,减之一分则清冷。” 然而说到这里。 苏长歌却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鱼姑娘,你若是有事,还请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此言一出,鱼幼薇怔在原地。 侍女们听到这话,暗暗摇头,觉得眼前这位苏公子不解风情,女子本来就含蓄,情感之事怎可轻易与人言语? 但苏长歌却不认为。 鱼幼薇这是在对自己表露心意,认为这更像是种试探。 准确来说。 从刚开始她主动邀自己泛舟时。 苏长歌就觉得不对劲。 自己虽然长相俊俏,才华过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 但鱼幼薇可是仙门弟子,而且这个年纪就有七品修为,资质肯定不差,放在仙门里面不说拔尖,但也肯定是重点培养。 若是普通的花魁,为了名声或者才华,也许有可能投怀送抱。 可鱼幼薇本就是天之骄女。 眼界甚高。 连对女人可谓无价之宝的青元丹都能拒绝,怎么可能刚见面就如此主动?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因此,苏长歌猜测,鱼幼薇肯定是有事求自己,而且这件事对她获利不小,否则比可能对自己如此主动。 正想着,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聪慧,幼薇就知道瞒不过你。” 回过神来的鱼幼薇梨涡浅笑,脸上媚态瞬间消失,转目看向水波荡漾的湖面,问道:“苏公子,你可知道幼薇身份?” “听人提过,忘情宗弟子,下山红尘历练。” 苏长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这是他从赵恒口中得知的,并没有得到证实,但想来八九不离十。 毕竟赵恒是皇孙,知道总归多点。 “确是如此。” 鱼幼薇轻轻颔首,而后继续说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 说完,似乎是怕苏长歌不理解其中含义,又特地解释道:“最高境界的情,是忘却,最低境界的则薄情,无情。”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心道:“看样子,这个世界的仙门,理念上和前世的道家有些相似。” 道家崇尚自然,主张清净无为。 鱼幼薇口中的太上忘情,与道家的清净思想就很相似,几乎如出一辙。 至虚极,守静笃,不因外物或事情而动情念,以虚静空灵之心观察万物生死循环的规律,做到心灵层次上的清净。 只不过,道家不仅只专注于情字。 其中还有无为,也就是无妄为,无所不为,以及其他观点。 而作为历史中文系的教授。 苏长歌前世对这些国学经典有过深入了解。 就在这时,鱼幼薇的声音再次响起。 “幼薇这次下山体验红尘,为的就是追求太上忘情之境。” “但是未曾拿起,也就无法放下。” “因此...” 说到这,鱼幼薇俏脸上突然多出一抹羞态,“幼薇想请苏公子助我修行,领略这世间情爱的滋味,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苏长歌整个人都懵了。 看着眼前柔媚动人的绝色美人,莫名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忘情宗弟子,百花楼花魁。 让我助她修行,领略世间情爱的滋味,这个修行他正经吗? 不会是什么采阴补阳之术吧? 亦或是图谋其他什么? 苏长歌想到这,眼神中多出几分警惕。 他不是那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而且就算有,他这小身板也未必把握的住。 关键是,苏长歌对这个世界的仙门不了解。 太上忘情他懂归懂。 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太学院的老夫子张口闭口仁义道德,他们就真仁义道德了吗? 万一这个世界的仙门跟那群老夫一样,表面装成淡泊名利,德高望重,背地里损人利己,为了修道不择手段呢? 当然,苏长歌这仅仅只是怀疑。 但没办法,他和鱼幼薇才刚接触不久,还不了解她是怎么样的人。 突然搞这么一出。 但凡心思缜密的人都会生出疑心。 随即,苏长歌看向面前娇柔百媚的鱼幼薇,坦言问道: “鱼姑娘乃是天之骄女,年纪轻轻已臻仙道七品,在下不过寻常读书人而已,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姑娘如此青睐?” 话音落下。 一旁的侍女们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这位苏公子是不解风情? 还是说不喜女色? 像幼薇姑娘这般美若天仙的绝色,只要愿意开口。 这世上愿意助她修行的男子,怕是连整个大晋皇都都装不下,但到了这位苏公子这里,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受阻。 然而,鱼幼薇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扑哧...苏公子真是妙人。” 察觉到他对自己心生警惕,鱼幼薇心中倍感好奇,说道:“幼薇刚才这番话,若是讲予其他人听,怕是早就点头应下,甘做裙下之臣,助我修行。” “可苏公子你却对我畏之如虎,怎么?小女子很可怕吗?” 说话间,鱼幼薇莲步轻移。 凑到苏长歌身前,抬起头,眼中春波缭绕,满是好奇之色。 霎时,一股清兰幽香扑面而来。 苏长歌看着面前神态俏皮的美人,有些心动,但又心存顾虑,不知道这是她的真实模样,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伪装。 至于说怕? 两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花舫。 即便鱼幼薇心怀不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那样太蠢了。 而此时,见苏长歌不回话。 鱼幼薇神色突然落寞下去,自怨自艾的说道:“幼薇懂了。” “苏公子之所以再三推脱,定是嫌弃我这勾栏女子的身份,觉得配不上你千古之名,但又不好言明,才会如此。” 这话一说,侍女们看苏长歌眼神变了。 觉得他跟那群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一样,瞧不起她们这些勾栏女子。 千古之名又如何。 我们幼薇姑娘还是千古绝色呢! 只不过,话虽如此,但侍女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自卑。 毕竟在世俗的目光下,她们确实是贱身,玩玩还行,但要说认真,估计没那个愿意将她们娶回家,或是善待她们。 “鱼姑娘,在下绝无这个意思。” 苏长歌解释道:“在我看来,世间行业无高低之分。” “勾栏女子以身侍人,既非她们所愿,又何来自甘下贱一说,都是命不由己的苦命人罢了。” 在这个儒道昌盛的世界。 文人墨客好风流,喜狎妓,但提上裤子就骂花妓是人尽可夫的贱流, 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 但作为穿越者。 苏长歌却不这么认为。 若是甘当妓女,那被骂自然无话可说,可这勾栏中又有几个愿为人妓? 她们要么是被逼良为娼,要么是实在没有营生可做,毕竟男人不行还可以参军,或者操持贱业,但女人却没多少出路。 毕竟这个时代女人只是附属品,身不由己,压根没有选择的权利。 苏长歌没有改变时代的伟大想法。 但他会端正自己的观念。 而听到此话。 刚才还对苏长歌心生不满的侍女,此时眼中不由多出几分敬重。 吹捧她们美色的话很多。 但不过是那群读书人馋她们的身子,才故意说出来的好听话。 可苏状元这番话,既无吹捧,也无贬低,却诠释出她们这群勾栏女子命不由己的无奈,这让她们不禁心生敬意。 正此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有此高见,幼薇替勾栏的姐妹谢过公子。” 鱼幼薇开口, 脸上全然没有方才那副自怨自艾之色,但眸子要比之前明亮了几分。 她身处勾栏之地,自然知道花妓的无奈,以及世人对她们的看法,而似苏长歌这样发自内心为花妓叹嗟的人,她此前从未见过。 也是因为这样。 她对苏长歌更感兴趣了。 而此时,见鱼幼薇如此快就变了脸色,知道她刚才自怨自艾是装出来的。 苏长歌心中不由揶揄一声。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随后,他拱手说道:“幼薇姑娘千古绝色,垂青于苏某,本是我的福分,但苏某对情爱一事暂无念想,还请见谅。” 这话一说。 周围的侍女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若是之前,她们会觉得苏长歌不识抬举,但现在只是觉得遗憾和可惜。 鱼姑娘和苏公子多好的人啊。 他们两人若能在一起,定然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就在这时,鱼幼薇唉声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苏公子如此说,那幼薇也不能强求。” 言语中满是遗憾之意。 见状,苏长歌也隐隐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连背后谋害自己的凶手都没找到,随时都有危险, 还有阉党和丞相在旁虎视眈眈。 虽然今日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动异象后,他们肯定不敢轻易动手。 但道不同,不相与谋,声望高只能让对方忌惮,不敢在明面动手,可对方若真想杀他,刺杀、下毒等手段未必不能用。 要知道,权谋斗争永远没有底线。 而如今要是再加上个是好是坏都不知道的鱼幼薇,那局面将变得更复杂。 心念至此。 苏长歌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挽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刚才那些不过是鱼幼薇的试探,想看看他值不值得自己喜欢。 “不贪念女色,不自命清高,以平等心待人,而且还有智谋有城府...” 鱼幼薇眸中闪过几分光亮,“不错,各方面都适合做助我修行之人,师父曾说过,爱而不得也是情爱的修行过程。” “苏长歌,你注定是助我成道之人!” 至于苏长歌愿不愿意。 仙门长辈曾说过,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鱼幼薇自信凭自己的容貌,只要主动一点,让苏长歌喜欢自己不算难事。 正文 第二十二章:扬名皇都,各方震动! 大晋皇都南面,丞相府内。 一个长相儒雅随和,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坐在正堂。 男人身穿大红色仙鹤官袍,须长三尺,头发大片已经花白,但仅是坐在那不动,就给人一种极具威严,不容小觑的感觉。 此人正是大晋丞相,秦辅。 出生于官宦世家。 虽然家境优渥,但自幼就受到了严格的家教,是当地闻名遐迩的神童。 五岁善对偶,八岁诵千言,十三岁就考中秀才功名。 后来被送到太学院内寒窗苦读。 八年后,也就是秦辅二十一岁的时候,殿试高中榜眼,可谓是前途无量。 但当时因秉公执法,得罪了朝堂权贵,被打发到礼部修书编纂,而这一修就是十五年,昔日的意气风发也全被时间给磨平了。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 大晋王朝与外族蛮夷作战失利,短短数月就被攻陷六座城池。 幸而当时卫国公挺身而出。 率领二十万大军挡住了来势汹汹的蛮夷,这才将边关的战局稳住。 但后面局势僵持不下,于是外族派使臣前来和谈,表示愿意归还之前攻陷的六座城池,但大晋需要支付白银三千万两。 在此情况下。 秦辅主动请缨与外族使臣谈判。 在这场谈判中,秦辅凭借出色的口才和能力,大出风头。 将原本的三千万两白银缩减至六百万两,但要送出一位公主和亲。 不过对当时的大晋来说,再打下去未必能取胜外族,收服失地,而继续作战,所消耗的钱粮远要比这六百万两要多。 因此满朝文武算了一笔账,最终答应了这个何谈条件。 毕竟在他们眼里。 公主算什么。 老皇帝足足有十几个女儿,随便送一个女儿出去就能省下上千万两。 值!真值! 也正因为这件事,秦辅崭露头角。 短短数年,先后担任礼部侍郎、兵部尚书、御史中丞,最终升任为中书省丞相。 不过在他权倾朝野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清洗朝堂上的政敌,任人唯亲,打压那些非太学院出身,通过层层科举考上来的官员。 言归正传。 丞相府大堂内,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 “老爷,公子来了。” 一名老仆踱步走上前开口。 “你去把他带过来。”秦辅脸上不露喜怒,声音极其平淡。 但只有身边跟随多年的老仆知道,老爷越这样,就说明他越愤怒,只是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克制住了而已。 “是。” 老仆开口答应。 随后转身去请少爷,他的动作很快,形同鬼魅一般。 寻常人肉眼很难看到他是如何行动的。 不多时,老仆从门外走进,一道年轻的身影跟在他身后。 正在刚才在百花楼内被羞辱的秦澜。 “父亲大人...” 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秦澜心中忐忑不安,说话都有些颤抖。 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看到父亲这个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 这时,秦辅开口。 “百花楼内,怎么回事?” 说话间,秦辅瞥了眼面前颤颤巍巍的儿子,心里有些失望。 成大事者,心志必须坚如磐石。 自己还没有诘问,他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如何能指望他去做大事? 此时,看着自己的老爹,秦澜愈发心慌,语气忐忑的为自己辩解道:“父亲,孩儿就是想为你出口气,所以才去挑衅苏长歌。” “但谁曾想他即兴赋词,竟然能做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 说到这。 秦澜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惹下的麻烦不小。 但到最后,他还是为自己强辩一句,“都怪那苏长歌得势不饶人,欺人太甚,所以孩儿才拂袖而去,保留最后一丝脸面。” 话音落下,一声暴喝猛地响起,秦澜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愚蠢!!” 秦辅开口。 腾的一下站起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儿子。 百花楼一事,早在儿子秦澜回府前。 他就听手下汇报过。 虽然当时很恼怒,但秦辅还是压下来脾气,毕竟这是自己的种。 真正令他忍不住暴怒的是,事情发生后过了一两个时辰,儿子秦澜居然连错在哪都不知道?简直是愚不可及! 一时气急做错事不可怕。 年少轻狂谁都有。 但怕就怕做错以后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那才是最蠢的! “你可知你错在哪?”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儿子,秦辅最终还是不忍心动手,又坐回椅子上。 他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从太学院被朝廷直接选任为官,在江南担任地方知府。 而小儿子秦澜,则是他三十六岁,也就是崭露头角那年出生的,因此一直倍受宠溺,但也因为后面事务繁忙,所以欠缺管教。 “孩儿愚钝,还请父亲训示。” 秦岚见状,知道是父亲不忍动手,于是连忙开口认错。 “唉...” 秦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毕竟秦澜还年轻,自己又欠缺管教,认识不到错误也不能全怪他。 “你挑衅苏长歌一事为父不怪你。” “年少轻狂遇到仇敌,难免会一时冲动,这没什么好指责的。” “而且你做的已经够好了,苏长歌即兴赋词,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之事,不在掌控范围内,就算换为父在你这个年纪,一样得吃亏。” “但你错就错在,最后不该拂袖而去。” “看似潇洒,不用再忍受苏长歌羞辱,可实际上却是输的一败涂地!” 说到这,秦辅无奈的摇摇头。 然后继续说道:“大丈夫在世,一次小小的羞辱算什么?” “人生百年,起起伏伏,那苏长歌能风光几时?你日后奋发图强,待到平步青云之日,还怕找不到机会报复回来?” “若你当时遵守承诺,虽然丢了面子,但却也会有人敬佩你的勇气。” “可现在,你拂袖而去。” “世人皆知道你不但奸诈狡猾,而且不信守承诺,再也没人会信任你。” 听到这话,醒悟过来的秦澜满头冷汗。 看着面前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开口道:“孩儿知错了,还请父亲救我。” “此时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秦辅摇摇头,但而后似乎想到什么,说道:“除非你与苏长歌冰释前嫌。” “啊,这...” 秦澜瞪大眼睛看着父亲。 与苏长歌冰释前嫌?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到? “很难,但总归要一试。” 秦辅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但谁让秦澜是他儿子呢。 而且苏长歌这一次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注定要名扬大晋,成为读书人钦佩的对象,如若能冰释前嫌,两方联手,大晋文武百官都将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就算是皇帝,也很难对两家下手。 ...... 与此同时,靖王府内。 赵颉赤裸上半身的跪在地上。 面前站着位身穿蟒袍,手里拿着跟藤条的中年男人。 “孽子,孽子啊!” 中年男人怒不可遏的骂道:“本王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孽障!” “青元丹如此珍贵之物,你竟然偷去想送给勾栏女子?而且还与人争风吃醋,闯下大祸,本王今日非要抽死你个孽障不可!” 话音落下。 啪! 清脆的鞭打声响起。 赵颉背后多出一条鲜红发紫的鞭痕,显然中年男人是气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一阵求饶的女人声音响起。 “别打了王爷,别打了。” 只见一个头戴云仙簪,颈脖上挂着串珍珠的雍容美妇急匆匆跑来。 挡在赵颉的面前。 “王爷,咱们就颉儿一个孩子,你忍心这么打他吗?” 看着哭着梨花带雨的妻子,中年男人心中有些不忍,但一想到今天赵颉闯下的祸,火气又瞬间涌了上来。 “哭什么哭!胡闹!” “当真是慈母多败儿。” “这些年就是你太过宠溺颉儿,才会害他变得如此纨绔!” “你知道他今天干了什么吗?” “这混账竟然偷了祖上传下来的青元丹,准备送给一个低贱的勾栏女子!” “不!幼薇不是勾栏女子,她是仙门弟子!” 听到老爹的话,赵颉站起来顶了一句。 见状,中年男人顿时更气了,指着赵颉破口大骂道:“好啊,好你个混账东西,还学会跟你爹我顶嘴了!” 说罢,就要上前继续鞭挞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但此举却被妻子给拦了下来。 “王爷,颉儿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妾身吧!” 随即,美妇就护在赵颉身前。 看到这一幕。 中年男人攥紧手里的藤条,然而还是没有忍心下手。 重重的将藤条给扔到地上。 “孽障,这次看在你母妃替你求情的面子上,就姑且放你一马。” 中年男人开口,“来人,把这孽障带到房间里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声音落下不久。 两三道壮硕身影从门外走进,扶起赵颉,架着他就朝房间里走去。 见事情平息,雍容美妇,也就是靖王妃的心里松了口气。 接着望向自己的丈夫,埋怨道:“王爷,颉儿虽然偷了青元丹,但现在东西不是还在吗,你发那么大脾气干嘛?”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靖王扫了眼妻子,说道:“青元丹还在,这事本王也就不怪他。” “可他在勾栏与人争风吃醋。” “得罪了吏部尚书之弟,还有秦相的儿子,惹下了不小的麻烦。” “尤其是前者,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不出意料,注定要成为将来文坛魁首。” “我们虽是世袭亲王,身份显赫,但手上并无实权。” “如今皇帝老矣,太子即将登基。” “一代新人换旧人,朝局必将发生动荡。” “若因此事开罪丞相、吏部尚书,还有个文坛领袖,对靖王府只有坏处。” 说到这,靖王见妻子眼神懵懂,目光多出一抹无奈,摆摆手,开口道:“罢了,这事跟你这妇道人家说了也没用。” 随即,对不远处的老管家吩咐道。 “准备几份薄礼,本王要亲自过去拜访吏部尚书。” “诺。” 老管家点头应声。 转身出门准备出行的马车和礼物。 而与此同时,苏长歌词成千古,引动天地异象的事也很快在皇都流传开来。 得知这件事情后。 官宦权贵们除了感到惊讶以外,都纷纷备好礼物向着苏府赶去。 他们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交好苏长歌,毕竟大晋以文治国,儒道昌盛,苏长歌今日之事必将名扬大晋,誉满天下。 雪中送炭可能迟了,但锦上添花却刚刚好。 结交一番对自己总不会有坏处。 正此时,皇宫内。 老皇帝看着手里的密折,眼神中露出几分沉思。 正文 第二十三章:请柬 恢弘大气的皇宫内。 老皇帝坐在御案前,身边站着两个模样恭敬的太监。 “苏长歌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异象...” 看完手中密折,老皇帝眸中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沉思起来。 苏长歌这人他很不喜欢。 脾气太直,率真妄为,竟然敢在朝堂上指着他的鼻子骂。 但不可否认,这种人对王朝是有用的, 行的正,立的直,忠于大晋,忠于百姓,就像是一股清流,可以用来洗涤、震慑朝堂上的人,而且还能用来拉拢读书人。 也正因如此。 老皇帝当时才会放过苏长歌,并将他扔到太学院内去当教书夫子。 因为这种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到了太学院内,势必会和丞相一党的人爆发出激烈冲突。 只不过苏长歌惹事的能力过于突出。 比老皇帝想象的还要快。 短短几天时间,先是命令官兵包围太学院,叫板大儒,然后第一天上课又带着学生大摇大摆的逛勾栏,并且还与靖王世子和丞相小儿子起了冲突。 不仅如此,还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显化诗词意境。 这其中无论是那件事。 放在普通人身上,那都是了不起的大事,但偏偏全让苏长歌给干了。 “如此也好,这样更有利于朕平衡。” 老皇帝心道一句,眼神中闪过精光。 大晋王朝以文治国,儒道昌盛。 千古诗词一事必然会在文坛当中引起剧烈反响,苏长歌将被天下读书人敬仰。 朝堂上,苏子由对上丞相本就势弱,这样一来,既削弱了丞相一党,又增强了苏子由一派,双方实力逐渐达成平衡。 随即,老皇帝看向身旁的太监。 “传朕口谕。” “苏长歌才华出众,作出千古诗词,彰显大晋文风,赏金千两以作嘉奖。” 赏赐不重,因为苏长歌毕竟没有立功。 但这却代表了一份态度。 一来重视读书人,二来告诉其他人,朕很看重苏长歌,不可对他胡来。 “诺。” 太监点头,转身便去准备此事。 随后,老皇帝又扭头吩咐另外一名太监。 “苏长歌乃皇孙赵恒之师,你去通传太子一声,让他请苏长歌到太子府做客,感谢苏长歌对赵恒的谆谆教导。” “诺。” ...... 深邃寂静的夜里。 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中,皎洁的月光如清辉般洒落大地。 此时此刻。 吏部尚书府邸热闹的很。 往来车马络绎不绝,都是皇都内的官宦权贵,前来拜访苏长歌。 “诸位请见谅,吾弟长歌暂未归家。” 看着这些过来祝贺拜访的权贵。 苏子由恭敬有礼的说道:“诸位的心意我这个做兄长的代他心领了,等长歌回来后,我会将这些都转告给他。” 苏子由此时很兴奋。 他没想到,弟弟苏长歌竟然能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名响皇都! 此等才华冠绝于世,举世无双! 哪怕不需要他的帮助,弟弟将来也能成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但是,更令苏子由感到兴奋的是。 弟弟苏长歌与勾栏花魁鱼幼薇泛舟溪上! 要知道。 自己不过残废之身。 老苏家就弟弟苏长歌一根独苗。 可之前弟弟年龄太小,加之又不好女色,一心只读圣贤书。 苏子由虽然一直从旁劝说,实在不行纳几房小妾,或者是找几个丫鬟,先把大事给办了,但都被弟弟苏长歌无情拒绝。 这让苏子由很惆怅。 甚至有段时间,他都希望弟弟苏长歌要是个好色的纨绔子弟就好了。 孩子生下来他来养都行。 不过毕竟是亲弟弟,苏子由最终还是尊重了苏长歌的意愿。 时至今日,弟弟苏长歌终于开窍了! 至于鱼幼薇是勾栏女子,还是什么仙门弟子,苏子由都不管。 只要弟弟对女色感兴趣了就好,这样他老苏家的香火还能继续延续下去,不至于到了两兄弟这一代直接绝嗣。 就在这时,府上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爷,靖王殿下前来拜贺。” 一时间,堂内热闹的声音瞬间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苏子由。 毕竟谁都知道。 今日勾栏内苏长歌与靖王世子发生了冲突。 而此时,苏子由脸上原本的和善笑容,也顿时冷淡下去。 “替我转告靖王殿下一声。” “靖王殿下身份显赫,屈尊降贵来拜贺吾弟长歌,实在万分感谢。” “但可惜,长歌还未回府,我这边还有要事与几位贵客商量,还请靖王见谅,等日后有机会,我一定携长歌登门拜访。” 苏子由知道,靖王殿下亲自登门拜贺。 已经算是放低了姿态,要和弟弟苏长歌冰释前嫌,了结两方的怨隙。 站在利益角度出发。 他该接见靖王,毕竟平白树敌不是件好事。 但是,靖王世子当众挑衅侮辱一事,就算要冰释前嫌,那也是弟弟发话。 苏子由作为兄长,永远站在弟弟这边。 弟弟选择宽恕,那他就与靖王和谈,弟弟若是心有怨气,那他就替弟弟出这口恶气,绝对不会越俎代庖,替弟弟做决定。 “是。” 老管家点点头,走了出去。 很快,就来到门口,将苏子由说的话转告给靖王听。 “这苏家,简直欺人太甚!” 听出其中的婉拒之意,靖王眼中冒出怒意,冷冷的盯着苏家门匾。 自己堂堂世袭亲王,手上虽然没有实权,但也算是皇室宗亲,亲自登门拜访,这苏家竟然半点面子都不给,将他拒之门外。 “好!好!好你个苏子由!” “真当本王怕你们不成!” 靖王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巷道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以及数十名皇城禁军。 “这不是陛下身边的赵公公吗?” 靖王眼中有些狐疑。 随即,走上前拦下他们几人,问道:“赵公公,你来苏府可是有何要事?” 作为王爷,他对太监不用太客气。 “靖王殿下,您也在啊。” 赵公公对靖王行礼,然后回答道:“老奴来此是为了传达陛下口谕。” 说完,就朝苏府内走去。 赵公公在宫内待了许久,自然懂规矩,圣上口谕的内容不能轻易告诉他人。 尤其是亲王、皇子等皇室成员,否则一旦让陛下知道。 免不了觉得有勾结。 “陛下口谕...” 靖王还在想着,就看到几名禁军手里捧着的金灿灿的黄金。 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陛下赏赐苏长歌! 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看重苏长歌。 事情白天才发生,晚上就让身边的公公过来赏赐,这份恩宠实在厚重。 心念至此,靖王回头又看了眼苏家的牌匾,再望了望车上的礼物。 走上前对苏府管家说道:“既然苏状元不在家中,那本王也不好叨扰,这份薄礼就留在府上,改日本王再登门拜访。” 说完,也不理会苏府管家如何婉拒。 指使仆人将礼物放下后。 就坐上马车扬长而去,心里想着下次带那孽子过来亲自赔礼道歉! 此时,府邸内。 打发走靖王的苏子由,正在和几名过来拜贺的客人交谈。 突兀间,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 “老爷,宫里来人了。” 此话一说,堂内众人同时闭上了嘴巴,齐刷刷朝门口看去。 下一刻,数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公公,您怎么来了。” 有人认出来者的身份,好奇的问道。 “苏状元可在府内?” 赵公公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苏长歌身影,开口道。 听到声音,苏子由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赵公公请见谅,舍弟还未从外面回来,可是有什么事要找他?” “尚书大人。” 赵公公拱手朝苏子由回礼。 虽然是天子近侍,但他身份上比苏子由还要差很多。 当然,也没人去计较这事。 毕竟在天子身边侍奉,身份虽然低微,但架不住话语权重。 因此大多都是以平辈论处。 “自然是好事情。” 看着苏子由,赵公公面带笑意的说道:“既然苏状元不在,那就由尚书大人您来代他接旨。” “微臣接旨。” 闻言,苏子由拱手作揖,旁边的客人同样拱手作揖,不敢怠慢圣意。 “传,陛下圣谕。” “苏长歌才华出众,作出千古诗词,彰显大晋文风,赏金千两以作嘉奖。” 声音落下,赵公公身后捧着黄金的几名禁军走上前。 苏府仆人赶忙上前接过。 堂内那些拜贺的权贵看到这一幕,眼前闪过一丝精光。 苏家兄弟皇恩厚重啊。 这都到了夜里,陛下还派身边近侍前来宣读圣谕,赏赐苏家。 “这趟来对了。” 客人们相互对视一眼,觉得这趟来的真值,起码锦上添花是做到了。 此时,苏子由的声音响起。 “臣苏子由,代舍弟谢过陛下赏赐!” 苏子由开口行礼谢恩,然后踱步走到赵公公身边,笑道:“辛苦赵公公特地跑来一趟,这是本官的一点小小心意。” 说话间,他从袖中掏出几百两银票,塞给宣读完口谕的赵公公。 “这...” 看到银票,赵公公眼中闪过精光。 虽说以他这个位子不应该,但太监从来不会嫌钱多、 毕竟一代新人换旧人。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皇帝嫌弃,或者是将来老了出宫,那时用钱的地方多着,万一没钱,拖着残躯怕是连街上乞丐都不如。 “就当是本官请公公喝茶。” 苏子由不顾赵公公‘推脱’,强行把银票塞进了对方袖子里。 以他的身份,就算不给对方也不敢说什么。 但给的是人情世故。 不给就是事故了。 这些太监都小心眼,因为这点小事被记恨上太不值当。 “唉...那咱家谢过苏大人了。” 赵公公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眼堂内众人,笑着说道:“苏大人既然有客人在,那咱家也不打搅了,这就回宫回禀陛下。” “本官送公公出门。” 苏子由说完,很是热情的送赵公公出去。 而之前那些过来拜贺的。 看了眼外面天色。 等苏子由从外面回来,寒暄道贺了几句后,也乘着马车纷纷回去。 “二老爷这次可是出尽了风头。” 苏府门口,管家看向苏子由,恭敬的说道:“皇都内有头有脸的权贵官员几乎都来拜贺,还有卫国公、信国公等都派人送来了请柬,请二老爷到府上做客。” “好,你先安排下人把这些礼物收好。” “然后再等下把那些请柬,还有今日的送礼清单都送到我书房去。” 苏子由吩咐好后,转身便要进门。 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兄长,这么晚了还在门口作甚?” 听到这话,苏子由面色一僵。 不对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弟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武道锻体 苏府门口。 “兄长。” 苏长歌走上前,对盯着自己缄默不言的兄长行礼。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脸色怪怪的。 而且按照往常习惯,不应该热情的上前问自己用膳了吗? 正想着,兄长苏子由出声了。 “长歌,你不是和百花楼花魁泛舟溪上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苏子由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虽然他对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但万一呢? 说不定有进展,但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快,毕竟感情也是要慢慢培养的,弟弟又是正人君子,第一次就做那事确实不太可能。 事已至此,苏子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兄长就知道了百花楼的事?” 听到此话,苏长歌怔了一下。 谁说古代信息传递慢?吃瓜速度完全不亚于前世网络时代好吧。 不过他和鱼幼薇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 随即,苏长歌答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和鱼姑娘两人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一起泛舟溪上,欣赏湖景而已。” 此话一说,苏子由面色微变。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难道是对方瞧不上长歌? 她怎么配?! 就算传闻说她是仙门弟子,仙道七品修为,天资无双。 可弟弟长歌也不差,当朝状元,吏部尚书之弟,儒道八品修为,而且还作出千古诗词,加起来不比对方条件差。 想到这,苏子由不禁替弟弟感到惋惜。 弟弟长歌这么优秀要强的人。 好不容易遇见心仪的女子就碰到这种事,对他的打击应该挺大的。 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恐怕心里面一定很难受吧。 但是感情上的事苏子由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也不能强迫花魁的意愿,更何况弟弟长歌为人正直,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当然,若是弟弟最后思念成疾。 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心里如此想着,苏子由看向一脸淡然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 决定提点开心的事让他高兴起来。 至于感情的事,就不要再去往弟弟的伤疤上撒盐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子由开口念完诗词,满脸笑意的夸奖道:“长歌,你这首词当真是好文采,此词一出,天下读书人只能望尘莫及!” “而当今世上,能以诗词引动天地异象者,也只有长歌你一人。” 此时,听到兄长话锋一转。 前面还在问自己和花魁的事情,一转眼就开始吹捧自己的诗词。 苏长歌感到有些突然。 他自然想不到,因为自己刚才的话,兄长会脑补出那么多东西来。 不过苏长歌也没去细想原因。 毕竟认识到自己的家庭帝位后,觉得兄长苏子由这样夸他也挺正常的。 而此时,见弟弟没有回话。 苏子由心中一沉。 难道自己吹捧的工夫退步了? 不对呀, 弟弟的每篇诗词和文章自己都背的滚瓜烂熟,以前弟弟最爱听这些。 而如果不是自己的问题话。 那么...看样子,今日和花魁游船的事,对弟弟的打击比预想的还要大。 于是,苏子由决定加大力度,重症用猛药,继续夸道:“长歌,你这次写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已经名扬整个皇都。” “在你回来之前,许多达官显贵特地过来拜访,想要一瞻你的风采。” “而且卫国公、信国公等也都派人送来请柬,想请你到府中做客。” “不仅如此,就连陛下都被你的才华所惊艳。” “连夜降下口谕赏赐黄金千两,夸你这首词彰显了我大晋文风之盛。” 此时,听到陛下赏赐。 苏长歌神色稍稍有些动容。 觉得自己今天的努力没有白费,有了天地异象这层光环在。 就算陛下也要安抚拉拢自己。 至于那些登门拜访者,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自己此番名扬皇都,他们过来锦上添花乃人之常情,苏长歌早已预料到。 不过卫国公、信国公等门庭显赫的权贵派人送来请柬。 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卫国公倒还好解释,慕子清、慕子白是自己学生,请自己做客很好理解。 可是信国公... 难道自己学生中还有人是信国公家的子嗣? 信国公姓霍,班上确实有个姓霍的,莫非是跟在赵恒旁边的霍从文? 想到这,苏长歌看向兄长,出声问道:“兄长,你可知道信国公府上,有哪位小辈在太学院读书?” 听到这话,苏子由怔了一下。 “信国公?” “长歌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子由开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他们家的小辈,是不是我教的学生。” 苏长歌开口解释道。 由于才第一天上课,再加上有教无类的理念,所以他没有过问学生的背景。 甚至就连慕子清和慕子白姐弟两人,还是他通过姓氏猜测出来的。 此时,听完弟弟的解释,苏子由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据为兄所知,他们家好像是有个十六七岁的小辈在太学院。” “不过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 “十六七岁?” 苏长歌回想起霍从文那稚嫩青涩的样子,确实像十六七岁的少年。 正想到这,苏子由再次开口。 “长歌,可需要为兄派人替你打听此事?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不用了,谢过兄长好意。” 闻言,苏长歌摇了摇头。 他也就是一时好奇,学生的家庭背景,并不会影响他对学生的教导。 没必要劳烦兄长去打听这件事。 随后,苏长歌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若是没什么重要事情,小弟便回房休息了,兄长你若是无事,也快去睡吧,明日你还要上早朝,处理政务。” 此话一说。 苏子由这才想起已经到了深夜。 惋惜的看了眼弟弟。 觉得需要给他一点独自思考的时间,来面对这次感情上的打击。 “好,那长歌你先回房休息吧。” “嗯。” 苏长歌点点头,抬步朝府内走去。 不多时,他就来到了房间外。 只见房内蜡烛已经点好,灯火通亮,而且还有两名侍卫把守在门外。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已经习以为常,自从上次失足落水后,兄长就在他身边布满了护卫,这两个还是在明处的。 暗地里有多少个。 就连苏长歌自己也不清楚。 但据他推测,以兄长对自己的关心宠溺,人数应该不会少。 随后,苏长歌进到房间内。 躺在床上,阖上双眼,凝神静气,再次进到意识中的天地文宫面前。 “今日也算是行了教化之道,不知文宫会不会发生变化。” 苏长歌如此想着,信步走到天地文宫大门前。 如往常那样将手放在门上。 但这一次很奇怪,那道古朴沧桑,可以洗涤神魂的声音没有响起。 见状,苏长歌用力一推。 大门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接着缓缓向后推移。 “希望这一次不要中途停下。”苏长歌盯着正在开启的大门,心中有些激动和兴奋,但又怕它像上次那样半途停下。 但这一次。 天地文宫没有再让苏长歌失望。 似乎是因为教化弟子的缘故,尘封已久的大门终于打开。 一座空气势恢宏,却空旷无比的大殿映入苏长歌眼帘。 殿内,一座宏壮的雕像屹立在中央。 雕像身长数十米,手捧一册竹简,腰间佩剑,体格壮硕无比。 刚入眼的第一幕,若不是看到雕像身上的儒袍,以及手中那册竹简,苏长歌还以为这是个武夫,而不是儒生。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 这尊雕像的面容,苏长歌怎么也看不清,好似被一团朦胧的迷雾遮住。 随后,苏长歌走进天地文宫内。 左右打量一眼。 很好,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确认文宫内就只有眼前这座屹立的雕像,苏长歌眸中有些失望。 期待了这么长时间,就这? 心中如此想着,但苏长歌仍不愿放弃,毕竟天地文宫在没推开前,就能助他抵挡大儒的手段,并且引动天地异象。 现在推开以后。 怎么可能一点作用都没有? 抱着这种想法,苏长歌走到中央那座宏壮至极的雕像面前。 刚想抬头向上看去时。 突兀间,一道恢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儒道八品修身境!” 声音在殿内回荡良久。 苏长歌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儒道八品?不就是自己现在的境界吗?! 正如此想着,雕像手里捧着竹简中,掉落一页金色布帛,好似羽毛一般,在空中漂浮一阵后,落在苏长歌面前。 还未等他伸手接过观看。 转瞬之间。 布帛化作一道璀璨绚烂的金光,直接射入苏长歌的眉心。 下一刻,苏长歌眼前出现一个壮硕身影,没有说话,身影摆出一幅幅锻体的姿势,仅看一遍,苏长歌就牢记于心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道壮硕的身影逐渐变淡。 在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后,朝苏长歌拱手行礼,接着便彻底从眼前消失。 “这难道是武道锻体招式?” 苏长歌拱手回礼后,眼中有些茫然。 好家伙,天地‘文’宫里面出现武道修炼的招式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二十五章:还不是馋自己身子 天地文宫内。 回想刚才那道壮硕身影的动作。 苏长歌有些茫然。 毕竟文宫里面,出现一道教自己练武的人影,怎么看都很奇怪。 但很快,苏长歌就想起自己曾在书房中看到的一篇杂记。 据上面记载,数千年前,天下还未一统,儒道还未兴盛之时,儒生们时常会周游列国,传道授业,教化百姓。 但那时的天下远没有现在安宁。 诸国纷争,妖孽横生,人心不纯。 儒生们的浩然正气只能够震慑妖邪和仙佛术士之流。 可人心叵测,面对心怀歹意的武夫或者士卒。 浩然正气所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渺小。 再加上道路不便,儒生们去其他地方,只能靠双腿长途跋涉。 也正是这样,千年前的儒生,不仅要精通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而且腰间常配三尺剑,武艺比寻常武者都要高。 甚至那本杂记上还写到。 当初立下儒道的文圣。 武道同样超凡脱俗,气血旺盛,振臂一拳有千钧之力,震慑无数宵小。 只是后来到了礼圣时期,大楚王朝结束了长达千年的纷争,执棰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统御六合,重整中州。 从此天下按照律法来行事。 世间太平了很多。 再加上大楚王朝修建了无数条官道,交通便利,儒生也就渐渐没在修炼武艺。 再往后,到了董圣时期。 直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修炼武道者被读书人视为粗鄙武夫。 而又过了几百年的朱圣时期。 儒道日益昌盛,天下读书人有千万之多,武道更是走向落寞。 只有那些军中武将士卒,或者是落草为寇的山贼才会修炼。 但归根到底,武道没落的源头,还是因为武道总共八品,前路断绝,自古以来最强者也才修炼到三品武圣境。 而且最多以一敌千。 沙场拼杀或许还行,想拳碎虚空,剑开天门,趁早洗洗睡吧。 想到这里,苏长歌眼中有些怪异。 儒道八品修身境。 莫非不是陶冶身心,涵养德性,修持身性的意思,而是修炼身体意思? 但随后,苏长歌又摇了摇头。 世上哪有非此即彼的事。 修身既可以是修心,也可以是修炼身体,千年前的儒生不正是内外兼修。 君子尚德,修仁义,凡事以理服人,但没说这个理,就一定是讲道理,有时候碰到点子扎手的,物理手段可能更快。 尤其是在千年以前,世道险恶。 没点手段。 谁肯坐下来听你讲道理? 想到这,苏长歌脑海中突然浮现怪异的一幕。 人高马大的文圣、亚圣、礼圣,提着剑四处和人讲道理。 要么听,要么挨完揍再听。 心念至此,苏长歌嘴角不由噙笑,抬头望着面前这座宏壮的雕像、 再也没有之前的违和感。 随后,苏长歌意识退出天地文宫。 “虽然以我现在的年龄修行武道有些晚,但反正无事,不如试一下,能强身健体也不错,至少可以健康长寿一些。” 苏长歌心中如此想着。 从床上站起,开始模仿刚才脑海中那道身影的动作。 端正身体,收腹含胸,头颈正直,两臂好似神人擂鼓一般,气势不凡。 而就在他摆好姿势的一刹那,文宫内蕴含的浩然正气化作一股暖流,朝着丹田涌去,然后自行运转一个周天。 霎时,他全身上下每处毛孔,每处窍穴和经脉都仿佛得到滋润。 体内气血愈发旺盛起来。 “浩然正气可以加快武道修行?” 念头刚刚升起,就被苏长歌给否定了。 毕竟若是浩然正气可以加快武道,那天下读书人早就修炼了。 何故需要抛弃武道? 随即,苏长歌心中有升起另一个念头。 “看样子,应该是天地文宫的作用。”察觉到这点,苏长歌面露惊喜之色。 他刚才还怕武道起步晚。 只能强身健体。 但有了天地文宫利用浩然正气加速,自己未必不能追上那些武道修行者。 更何况,他也没想着沙场上以一敌百,只要能搏斗十几个人保证自身安全就好,至于仙佛之流,浩然正气一言镇压就行。 就这样,苏长歌继续修炼着。 但是约过了一个时辰。 随着体内的浩然正气再次枯竭,苏长歌的修炼也不得不停下。 “儒道境界还是太低啊。” 苏长歌感叹一句。 体验过加速版的武道修行,再恢复正常速度瞬间索然无味。 但奈何,浩然正气需要经过时间恢复,他白天引动天地异象几乎全消耗光,到了晚上刚恢复八成,又全贡献给武道。 而白天做的诗词虽然流传出去。 但也仅仅只是在皇都权贵圈,对他的儒道修为没有太大提升。 “看来提升儒道修为势不容缓。” 想到这,苏长歌眼神变得极为坚定,决定将心中定好的计划提前。 有了天地文宫。 他和普通读书人已经不一样。 毕竟如今天下太平,其他读书人不需要依靠浩然正气来镇压妖邪。 可他不同,异象、武道都要靠浩然正气支撑,而且据他猜测,将来天地文宫出现新的能力,一样要靠浩然正气为基石。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色。 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算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觉还是要睡的。 就这样,苏长歌卧回床上休息。 也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因为修炼武道的缘故。 苏长歌这一觉睡得很香甜。 转眼之间,天色渐亮,已经到了早上,屋外丫鬟的呼喊声响起。 “二老爷,该洗漱了。” 前一秒还在睡梦中的苏长歌,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就醒了过来。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五感像是强化过一般,虽然不多,但跟之前比还是有明显差距,这让他不禁有些惊喜。 “长此以往,我也算有自保能力了。” 苏长歌握紧拳头,喃喃一句。 正此时,屋外再次响起丫鬟的叫声和叩门声。 “二老爷,您醒了没?” “该洗漱了。” 听到声音,苏长歌回了一句。 “醒了,进来吧。” 说完,苏长歌便从床上起身,霎时,一阵啪啪啪骨头爆裂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对此不以为意,甩动手臂活动了两下筋骨。 这时,屋外丫鬟听到回应,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个手里端着装有清水的铜盆,另一个则端着毛巾和漱口用具。 这个时代漱口的方法很简单。 就是将盐水或浓茶喝入口中冲洗,然后再吐出,可以祛除异味和食物残渣。 还有一种是用马尾制作而成的刷子。 然后再配上药膏。 用法和效果跟前世差不多,但不会产生泡沫,最后再用盐水冲洗, 不过第二种成本昂贵,因为大晋王朝产马不多,猪毛和牛毛制作的毛刷口感又不太好,所以只有权贵或者殷实富裕的家庭,才用得起马尾制作而成的刷子。 “二老爷,奴婢来伺候您更衣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 苏长歌婉拒了丫鬟的好意。 虽然已经适应了这一世的身份,但穿衣这种小事他还是习惯自己动手。 很快,苏长歌穿好衣裳,洗漱完毕。 在房间内用完膳后便准备出门。 可就在这时,府中的老管家突然急匆匆跑过来。 “二老爷,外面有位女子找您。” “女子?” 听到声音,苏长歌眼中有些疑惑。 在他的记忆当中,不管是自己或原身都没有接触过太多女人。 有谁会大早上来找自己呢? 心中如此想着的同时,苏长歌跟着管家来到会客的大堂。 刚走进来。 就见鱼幼薇坐在椅子上,身边还站着两个提着食盒的侍女。 与昨日不同,她今日穿的是件白色长裙,素雅淡妆,冰肌玉骨,身上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美,让人挪不开目光。 看见是她,苏长歌怔了一下。 “她找我干嘛?” “昨日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也答应了吗?” 但还不等他细想。 鱼幼薇看到苏长歌后,直接从座位上站起,一双美腿亭亭玉立。 “苏公子,昨日一别可还安好?” “鱼姑娘,你找苏某有何贵干?”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见状,苏长歌客套的回答道:“多谢鱼姑娘昨日相陪,今日神清气爽。” 说完就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真的吗?” 此时,鱼幼薇眼前一亮,像是看不出苏长歌在敷衍自己。 随后继续说道:“苏公子,幼薇亲自下厨为你做了早膳,吃完之后,不如我们今日再去泛舟,或者欣赏其他景色如何?” 话音落下。 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将食盒放桌上打开。 虽然没有冲天的璀璨光柱,但一样是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多谢姑娘好意,苏某已经用早膳。”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拱手感谢,婉拒了鱼幼薇这番好意。 同时,也明白了她为何出现在此。 感情昨天的话都白讲了,这位仙门花魁还是馋自己的身子,想让自己助她成道。 “这样吗?” 听到已经吃过早膳,鱼幼薇有些遗憾。 听师门长辈说,把握住男人的胃,就等于把握住男人的心。 可长辈们没说男人不吃怎么办啊? 但鱼幼薇也不好强迫苏长歌再吃一顿,于是只好面露笑靥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去赏景如何?” “苏某今日还要教书,请姑娘见谅。” 苏长歌再次婉拒。 倒不是担心鱼幼薇对自己图谋不轨,而是他的确要去教书。 要么不做,要么就尽力负责的去做。 这是苏长歌给自己定的规矩。 随后,他将头转向旁边的老管家,问道:“王伯,马车备好了吗?” “这...” 老管家视线在苏长歌和鱼幼薇身上来回转动,最后答道:“二老爷,昨日那马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今日恐怕...” 声音还未落下。 就听到鱼幼薇兴奋的声音。 “苏公子若不嫌弃,不妨与幼薇共乘一车。” 此话一说,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侍女心中顿时感到一阵诧异。 一向矜持的幼薇姑娘。 怎么一遇上这苏公子,就变得如此主动? 正文 第二十六章:一念通达,万般自在 摇晃的马车内。 苏长歌和鱼幼薇两人对坐而视。 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才刚认识,还不太熟悉。 但很快,鱼幼薇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苏公子,你平常可有何喜好?” 鱼幼薇面露笑意的开口道。 师门长辈曾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成纱。 虽然苏长歌这层纱比较厚,但鱼幼薇自信凭自己的样貌,只要稍加主动,再投其所好,还是能够捅破这层纱纸。 “读书。” 苏长歌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不是他有意敷衍。 而是他才穿越到这个世界不久,除了逛勾栏也没体验过其它娱乐活动。 听到回答,鱼幼薇能察觉到他没在敷衍自己,心中一喜,不假思索的脱口问道:“那苏公子你喜欢看那些书呢?” “奇闻异志、游记、圣贤书等都会读。” 苏长歌开口。 他也没想到鱼幼薇作为仙门弟子,竟然会如此主动。 昨日都已经说清楚了。 但今日还是上门,又是做早膳,又是邀他赏景,甚至到后面送他去太学院。 当然,府中的马为什么突然吃坏肚子。 苏长歌又不傻还是能看出来的。 但他并不厌恶鱼幼薇,否则就不会答应与她共乘一车。 只是,苏长歌还是心存顾虑。 她对自己好的太突然了。 而且来历不明,目的不纯,只知道是仙门忘情宗,其他的一概不知。 简而言之。 接触的太少,没有信任基础。 苏长歌甚至都不知道,眼前她这样子,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就如此。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鱼幼薇自然不是鬼神,但同样是不了解的事物。 所以苏长歌才一直保持客气的态度,既不厌恶,也不喜欢,但在言语中却透着生疏,不愿与她有过多的交谈。 正此时,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是吗?” “幼薇平时也爱读这些书。” “苏公子下次若有空暇,不放你我二人一同读书赏月如何?” 鱼幼薇笑吟吟开口,配上她这张精致无瑕的面容,向苏长歌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沉鱼落雁,什么叫做闭月羞花。 眉宇间无意散发的媚意。 让人挪不开眼。 但苏长歌自从被天地文宫洗涤神魂后,念头通达,心智很少被外物所动。 所以只是刹那就恢复过来。 看着眼前一颦一笑娇美动人的佳人,苏长歌叹了口气,决定把话说清楚。 “鱼姑娘,你的想法我知道。” “但感情之事不能勉强。” “而且,在下认为,感情一事首先在于真诚二字。” “郎无意,妾无情,若是虚假做作,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即便走到一起也是相看两厌,不如趁早放弃。” 苏长歌声音刚落,马车恰好停下。 而此刻,听到这番话的鱼幼薇,脸上笑容顿时僵住,眼中闪过几分慌乱。 她没想到自己的伪装竟然被苏长歌识破,而且还当面戳穿了。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不会因为这个而厌恶我吧? 现在该怎么补救? 一瞬间,各种念头不受控制的升起,鱼幼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对于她的情况,苏长歌自然不知。 掀开帘子发现已经到达太学院,于是拱手对鱼幼薇谢道:“多谢姑娘相送,苏某先行告辞,日后有机会再做报答。” 这并非是句空话。 在没发现心怀不轨前,别人既然帮了你,那你就得认。 当然,滴水之恩,滴水相报,或者十倍奉还也行,但要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除非举手之劳,否则苏长歌自认做不到。 此话一说。 见鱼幼薇不回答,苏长歌便下了马车。 过了片刻,等到鱼幼薇回过神来。 看着对坐空无一人,莫名有种失落惆怅的感觉,心中那些杂念再次升起。 这时,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 “姑娘,你可还好?” “我没事。” 鱼幼薇回了一句。 接着鬼使神差的问道:“彩儿,你觉得苏公子喜欢我吗?” 这话一出,外面唤作彩儿的侍女怔了一下。 自家姑娘美若天仙。 怎么会有这种担心呢? 除非是瞎了眼,否则这世上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 但她转念一想苏长歌的态度。 又变得不确定起来,但她也知道自家姑娘对苏公子有意思。 所以彩儿沉思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姑娘您美若天仙,苏公子肯定不会嫌弃您,刚才他离开时,不还感谢您送他一程,想日后报答您吗?” “依彩儿看来,苏公子可能只是现在对您没有想法。” “但只要时间一长,坦诚相待,就算是块石头也焐热了,更何况是个人呢?” 此话一出,鱼幼薇眼中一亮。 是啊。 苏长歌若是真厌恶自己。 那就不会与自己共乘一车,更不会开口说感谢报答的事。 而他迟迟不肯接受自己。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真诚的缘故? 想到这,鱼幼薇顿时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苏长歌为什么对自己敬而远之。 假如将苏长歌换做是自己,碰上个不知根底的人,对方又无事献殷勤,要自己助他修行,自己也同样不会答应。 此刻,鱼幼薇回过头来看之前的举动, 觉得自己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以为凭借美色容貌,再加上师门长辈的训导,就能俘获苏长歌的心。 但却没有顾及他的想法,心里虽未把他当成勾栏中那些讨好自己的男人,可实际上,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心态。 觉得只要自己对他表现的够好,他就没理由拒绝自己。 实在是太自大了。 这一刻。 一念通达,万般自在。 想通了缘由的鱼幼薇、脸上露出发自本心的笑意。 随后,她一把掀开帘子,对着那道已经走远的身影喊道:“苏公子,多谢教诲,幼薇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话说出口。 鱼幼薇顿时感觉心头畅快。 自从入世以来,她从来没在人前表露过真我,对谁都是戴着张面具。 而现在,突然展现真我,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一直都未曾突破的瓶颈,出现了一丝松动,这让她有些惊喜。 “短短两天,让我心神接连失守,但又使我念头通达,修为增长。” “果然,他就是我的成道机缘!” 望着远处苏长歌的背影,鱼幼薇樱唇微微翘起,脸上露出笑意。 与此同时,太学院门口。 鱼幼薇声音响起的一刹那,苏长歌瞬间惹来了无数关注。 有艳羡,有嫉妒,有敬仰,以及一些酸味十足的轻蔑。 艳羡和敬仰的目光主要来自学子。 太学院大部分都是权贵子弟,消息自然灵通,苏长歌作出千古诗词,以及与花魁泛舟的事很快就在太学院传开。 至于那些酸味十足的轻蔑。 无非是出于嫉妒,但在才华上无可奈何。 只能在‘道德’层面上寻找优越感。 鄙夷苏长歌不知羞耻,太学院门前公然和低贱的勾栏女子卿卿我我。 “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此时,听到远传鱼幼薇的声音,苏长歌有些错愕的停下脚步。 他刚才下车前讲的那番话。 本意是想劝鱼幼薇放弃。 毕竟他也没指望对方真心喜欢自己,为自己做出改变。 可现在,怎么莫名觉得她多了股干劲? 苏长歌想不明白是谁在从中作梗。 回身看了眼离去的马车后,信步朝学堂走去,准备先做好当下的事。 很快,苏长歌来到黄字丁班。 发现门口站着几十名学生,不出所料,应该是因为昨天的千古诗词而来。 毕竟这个世界本来就没多少娱乐活动。 自己现在也算是个名人,凑热闹过来一睹面容的人不在少数。 随后,就在苏长歌准备抬步进去时。 一道厉喝声从远处响起。 “你们聚在这干什么?!” “没有课吗?” “还不快回各自的学堂读书,否则统统记大过处分!” 声音洪亮,过来凑热闹的学子一听大过处分,瞬间慌了神,也顾不上凑热闹追星,做鸟兽状散逃,跑回各自学堂。 而其中有个眼尖的看到苏长歌。 连忙抬手喊道。 “快,你们快看,那就是苏状元!” 话音落下。 众人顿时停下脚步,目光都朝苏长歌看去,眼中满是好奇、尊敬之色。 但就在这时,那道洪亮的喝声再次响起。 “你们都想被记大过吗?!” 只见一名板着脸的中年教习,脚步匆忙的朝这个方向走来。 看到这一幕,学子们急忙跑开。 而那名喝退学子的教习,则很是得意的瞥了苏长歌一眼。 仿佛在说。 “千古诗词又怎么样?在太学院内,学宫就是天,你名气再高也没用!” 见状,苏长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跟这群人计较。 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随后,他迈步走进学堂。 但刚一进去,就见赵恒等人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夫子,听说你今天是乘鱼姑娘的马车来的。”赵恒开口说完,他和身边的柳咏等人,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坐在另一边的慕子清蹙了下眉。 慕子白和沈福两人,眼中则流露出一抹雏鸟对于老司机的艳羡。 “没错,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见状,苏长歌为自己辩解道:“昨日泛舟后,本夫子就回府了。” “好了夫子,你别解释了。” 赵恒摆了摆手,说道:“我们都懂,不会跟别人乱讲的。” 话虽如此,但苏长歌看到他们脸上还未褪去的笑容。 就知道他们懂了个锤子。 见状,苏长歌也没再去解释,毕竟这种事情一向是越描越黑。 内心歪曲的人,看什么都是歪的,要是解释有用,那世上就不会有成见这种东西,更不会存在误会和曲解。 随即,苏长歌语气平淡的开口道。 “眼见未必为实。” 说完,没有在这件小事上纠结,开始今日的授课。 “昨日柳咏说了他的喜好,本夫子也做到了自己所说的话。” 苏长歌开口,扫了眼众人,说道:“你们有什么喜好现在都可以提出来。” “我虽然不能保证像昨日那样言传身教,但或许可以为你们指一条明路出来,让你们知道未来方向该怎么走。” 这话一说。 学堂内突然陷入到一片寂静当中。 倒不是不相信苏长歌。 经过昨天的事,他们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夫子是真有本事。 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都能随手搞出来、 他敢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在。 但此时为难的却是他们,因为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喜好什么。 比如说赵恒,平常可能喜欢玩闹,可那是因为无聊,如若要将这个作为和柳咏逛勾栏一样的兴趣,又觉得太过。 就好比你喜欢上网打游戏,但不一定你就真的想往这方面走。 可让说出别的,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文 第二十七章:男儿何不带吴钩,收服燕云十六州 学堂内。 看着低头思考的学生们。 苏长歌没有催促。 别说他们这个年纪,一时想不到自己想要什么。 有的人活了大半辈子,可能到死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又做过什么,回望过去,叹一声虚度光阴。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刚劲有力的声音打破这份沉默。 “夫子!” 苏长歌转头看去,发现是坐在赵恒身边的霍从文。 他都对这个学生印象很深,名字叫做从文,但行事作风却像个军中牙将,骨子里透着坚毅,眉宇间英气勃发。 此时,赵恒等人也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霍从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瓮声瓮气的说道。 “夫子,我不想做读书人。” “我想投军从戎,做个像父辈们那样的武将,守卫我大晋的疆土!”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惊愕的看着霍从文。 就来常跟混在一块的赵恒也不例外。 他知道霍从文喜好骑马射箭,但也只当是家族缘由,没有去过问太多。 可现在,他没想到。 霍从文竟然在身为读书人的苏夫子面前,开口说不想当读书人。 想要做个守卫疆土,沙场厮杀的武将。 虽然苏夫子此前就讲过,万般皆上品,行行出状元。 但与逛勾栏不同,去勾栏还能说是文人风流,可大晋儒道昌盛,不管是武将还是士卒,但凡需要使力气的,在读书人眼里就是粗鄙,下九流,不堪大用。 “投军做武将?” 听到声音,苏长歌同样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多却是惊喜。 作为穿越者。 他与这个世界的读书人不同。 武将在苏长歌眼里,不仅不是粗鄙莽夫,而且还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文人安邦治国,武将保家卫国。 两者不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心中如此想着,苏长歌看向霍从文,开口夸奖道:“好志向。”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燕云十六州!”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提三尺剑,镇守疆土保天下太平,收复失地立不世之功!” 此话一说,瞬间惊呆了在场众人。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服燕云十六州。 虽然这首诗只有短短两句,但其中的豪迈意境,却是让人热血喷张! 要知道,自数百年前大晋王朝建立以来,燕云十六州就被外族蛮夷抢去,六百万大晋臣民,悉数沦陷于胡虏之手。 不仅如此,燕云十六州还是战略要地。 进可虎视皇都,一路南下畅通无阻。 退可雄踞燕云,仰仗山地之险,让大晋束手无策。 大晋也不是没试过收复失地,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刚赢了几场小捷,夺下接壤的几州,就被蛮夷用骑兵给挡住。 好不容易占据的几州。 也因为地形缘故,形同鸡肋,驻兵只会虚耗钱粮,所以只能撤军返程。 而造成这种情况最主要的原因。 就是大晋缺马,非常缺! 燕云十六州中间有条辽阔的山脉,翻过此山,就是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 那里原本是个产马的好地方。 但不在大晋手上。 其他地方因为气候的缘故,马匹的质量和数量都不如燕云的马场。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个逻辑死循环。 要靠战马收服燕云十六州。 但战马却要燕云十六州的草场来养。 就这样,随着数次进攻的失利,大晋也就没人再提收服燕云十六州的事。 毕竟难度实在太大。 可现在,赵恒和慕子清等人没想到,表面儒雅温和的夫子,心中竟藏着如此宏远豪迈的志向,想要收服燕云失地。 这一刻。 他们对眼前的苏长歌不由升起一股敬意。 觉得他不仅文采过人,而且志向远大,不似那些穷酸腐儒。 这时,霍从文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夫子...家里长辈不允许我参军,他们想让我读书做个文人。” 霍从文开口道:“先祖随高皇帝起于草莽,战场厮杀建功立业,授封世袭国公,与国同休,历代皆为军中宿将。” “但我祖父觉得,家里的武将已经够多了。” “因此,特地为我取名从文,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做个文官。” 听到这番话,众人都摇了摇头。 目光同情的看着他。 从出生开始,就被长辈们规划好了道路,明明不喜读书,却被逼着来读。 而且若是违逆的话。 那就是不孝,是忤逆。 就算不被世人戳脊梁骨,见到父母血亲时,自己心里也会有到坎。 然而,就在众人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说话了。 “那又如何?” “人生在世,不只是为别人、为父母而活,更要为自己而活。” “孝顺,不是事事顺从长辈心意。” “而是该顺从的顺从,不该顺从就要设法劝说他们。” “若是一味顺从,等你蹉跎半生,回顾往昔的时候,父母见你如此岂会感到喜悦?这不反而陷父母于不义吗?” “因此,长辈们的殷殷厚望值得尊敬。” “但你弃文从武并非不孝,更不是忤逆,只要你继续孝敬父母,尊敬长辈。” “等到他日做出一番功绩,证明自己确实是个将才时。” “他们焉能不喜?” 此言一出,赵恒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长歌。 自朱圣立意,定下三纲五常以来,孝道就位列百善之首。 父为子纲。 儿子必须要绝对服从于父亲,否则就是不孝,要被全天下人唾弃。 可夫子却说儿子不用一味顺从父亲,该争就得争,否则就会让父母陷入不义处境,这样反而是更大的不孝。 除此之外。 夫子还教导他们男女、夫妻平等。 一下子,朱圣定下的三纲五常中的两条,就被夫子给推翻了。 心念至此,众人怔怔的看着苏长歌。 他们很想问一句。 夫子,你这是跟朱圣有仇吗? 刚才那番话若是让太学院的夫子们听到,怕不是要气的直跳脚,将你打为不尊圣人的奸佞,施君子之诛,明正典刑。 但是不知为何。 他们觉得,苏长歌教导又很有道理。 男女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 只要保持纯正孝心,尊敬父母长辈,儿子就不必事事顺于父母长辈。 正当众人沉思时。 霍从文那刚劲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夫子,我懂了!” “我这就回去劝说父母长辈,让他们支持我投军从戎!” 霍从文开口。 听完苏长歌这番话,他的双目明亮有神。 曾经那些憋在心里想说,但不敢说的话,恨不得现在就与父母长辈说清楚。 圣贤书,他真读不来,入眼就是之乎者也,微言大义,读的他脑袋都晕晕乎乎的,哪有上战场与胡虏厮杀来的痛快!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开口拦住了霍从文。 “且慢。” 苏长歌摇摇头,说道:“你现在回去也是徒劳无功。” 听到此话,霍从文脸上满是疑惑。 “夫子,你刚才不是鼓励我不必事事顺从父母,讲道理劝说他们吗?” “那要是你父母不讲道理呢?” 苏长歌直接反问一句。 霎时间,刚才还热血沸腾的霍从文,此刻头上仿佛被浇了一桶冷水。 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想过。 现在听夫子一提,回想家中长辈那魁梧壮硕的身材,孔武有力的双臂,貌似...他们确实不是很会听自己讲道理的样子。 真要敢说出不读书的事,恐怕当场就得挨顿胖揍。 想到这,霍从文不禁有些沮丧。 但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的看向苏长歌问道。 “夫子,那学生该怎么办?” 遇事不决问夫子。 夫子连读书这么难的事都能坚持下去,而且还考到状元。 脑子肯定比自己好用。 而且夫子既然支持自己从戎。 那肯定就有办法帮自己说服父母,让他们坐下听自己讲道理。 “霍从文,打铁还需自身硬。” 看着面前英气勃发的少年,苏长歌格外认真的说道。 “你父母之所以摁着头,逼你走他们规划好的道路。”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他们对你能力的不信任,他们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久,选择出来的路,一定是对你最好的道路。” “因此,若想让他们支持你自己选的路。” “最好的办法不是口舌争辩,而是向他们证明你是做武将的料。” “毕竟你父母最主要的目的。” “不是让你听他们的话,而是让你过的好,但只要你有能力证明走另一条路会更好,他们怎么会拒绝呢?” 苏长歌开口。 霍从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但后面又发现了盲点。 “可是夫子,学生不投军建功,困于太学院内该如何证明能力?” 霍从文出声问道。 此话一说,赵恒等人纷纷点头赞同。 武将不上战场怎么证明自己? 单靠骑马射箭,只能证明勇武,而且信国公府上的人骑射水平都不差。 肯定要比从小被安排读书的霍从文好。 “为将者,勇武固然重要,但更需要的是智谋。” 苏长歌开口说道:“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变化,不晓阴阳五行,不看阵图,不明兵势,那与庸才何异?” “临阵厮杀只是小道,统兵作战才是将领关键。” 正文 第二十八章:圣人不足法,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惧恤 苏长歌这番话说完。 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当中。 不通天文,不识地利。 不知奇门变化,不晓阴阳五行,不看阵图,不识兵势,是庸才尔。 若是按夫子的这个要求。 那整个大晋的武将,全都是不堪大用的庸才。 想到这里。 众人眼神好奇的看向苏长歌。 在他们看来,既然夫子有底气说出这话,那说明他肯定有十足把握。 就跟昨日一样。 说要靠文采让花魁主动。 果不其然,千古诗词一出,就收获了花魁青睐,今日亲自相送到太学院。 此时,霍从文激动且兴奋的声音响起。 “还请夫子教我!” 霍从文虽然想要投军,守卫疆土。 但不代表他就想一辈子只当个带头冲锋的将领。 更何况,学会了夫子所讲的这些东西,也不影响他带头冲锋,反而更有利于他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同时还能劝服父母长辈。 看着兴奋的学生,苏长歌摇了摇头。 “先不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兵法一道无常势,晦涩难懂,等为师回去之后整理好思绪,再传授你兵法,不必急于这一朝一夕之间。” 苏长歌开口说完。 霍从文点点头。 他显然也明白,兵法这东西并非一蹴而就,眨眼就能学会。 刚才只是求学心切,才会那么激动。 随后,霍从文朝苏长歌拱手行礼。 “学生多谢夫子。” “嗯。”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作为穿越者。 虽然自己没有率军打过仗,只是纸上谈兵,看过很多兵书。 但这已经够了,毕竟兵无常势,天文、地利、奇门、阴阳、兵势、阵法这些都是知识,归根结底还要看怎么用。 所谓的纸上谈兵,只是没有经验而已。 但不能怪这些知识不行。 这就好比你学会了数学公式,不代表你就不会算错题,更不能说是公式错了。 更何况,苏长歌所传授的。 也不是他胡编乱造的,而是前世流传下来的兵法精髓。 至于霍从文会怎么去用这些知识。 那就不是苏长歌所能预料的。 因为每场仗面对的情况都不一样,世上哪有百分百适用一切的解题思路? 随后,苏长歌看向学堂内其它学生。 “你们还对什么感兴趣?”见他们都沉默不语,苏长歌开口问道。 然而话音落下。 学堂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显然,他们还没想好自己对什么抱有兴趣,想一直坚持下去。 不过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慕子白旁边的沈福,眼中流露出几分纠结之色后,还是站起身来,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想法。 “夫子,学生想赚钱!” 可能是为了壮胆,沈福的声音比平常要大,响彻整个学堂。 一时间,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而沈福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脸色因为胆怯变得不自然起来。 “不错,好志向。” 听到他的话,苏长歌轻笑着夸奖一句。 此时,赵恒等人见他支持沈福。 虽然觉得与主流的‘君子耻于言利’相悖,但这话从夫子口中说出,又正常无比。 毕竟在这之前,柳咏逛窑子和霍从文做武将的志向,夫子都表示尊重,现在沈福想赚钱,走商贾之道也没什么。 众人对此表示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沈福见苏长歌,还有身边众人都没有鄙夷自己,不禁有些奇怪。 早在站起身说出自己志向之前。 他就做好了被群嘲的准备。 读书人耻于言利。 士农工商,商贾也排在末尾。 虽然身家巨富,但一直处于被世人鄙夷的地位,更是与唯利是图画上等号。 “夫子,你不觉得学生很庸俗吗?” 沈福好奇的开口问道。 “赚钱有何庸俗?” 知道这学生可能有些自卑内向,苏长歌鼓励的说道。 “世人皆以言利为耻,推崇仁德道义,但圣人所讲的仁德道义,为何会被天下百姓接受?盖因对百姓有利罢了。” 众人听到这番话,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长歌。 夫子这番话未免太直接了吧。 将圣人的仁德道义,与世人所鄙夷的利益挂钩,变相说圣人也追崇利益。 这话要是流传出去。 全天下的读书人恐怕都会沸腾震动! 此时,苏长歌没有理会学生们的惊愕,继续讲道。 “圣人灭人国,杀人父,刑人子,天下百姓都为此欢喜快乐,这是为何?同样是因为这是符合百姓利益的仁德道义。” “正因如此,只要有利于天下百姓,那么言利也就并不可耻。” 苏长歌说完。 学堂内的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这番道理确实引人深思。 只要所谈论的利益、所做的事有利于天下百姓,难道还会被世人所耻吗? 但就在这时。 慕子清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惊愕的看着苏长歌。 夫子的这番道理确实没讲错。 但是换一个方向来看,如若是不符合天下人利益的‘道义’,按照夫子的道理逻辑,那是不是该被鄙夷抛弃呢? 比如说...三纲五常。 慕子清感觉,夫子能说出此番道理,懂得肯定要比自己多。 再加上夫子前面所讲的男女平等、子不顺父,如此来看,夫子未必没有鼓动天下人抛弃‘三纲五常’的想法。 罢黜废除圣人学说。 夫子的胆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此刻,慕子清双眸一直停留在苏长歌身上。 她仿佛能看到,未来苏长歌要么被人以歪理邪说诛杀,要么学说广为流传,被世人接纳,成为儒道的第六尊圣人。 与此同时。 对于慕子清脑中的想法。 苏长歌自然不知,但心中的想法确实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在他看来,世上没有亘古不变的道义。 道义之所以是道义,是因为它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如果不是,那道义就是残害天下人的工具,就理应被废除。 至于说这道义是圣人制定的。 此一时彼一时,几千年前圣人说的话,到了当代未必就是对的。 圣人不足法,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惧恤。 既然重活一世,来到了这个世界,苏长歌便决定为这个带来些改变,就算最后失败了,知识和思想也会传承下去。 当然,苏长歌也知道。 现在的自己。 还没能力撼动那些残害天下人的道义,要等自身强大后才有资格去做这些事。 于是,苏长歌并没再继续深谈下去。 转头看向沈福,开口问道:“你想赚钱,那你有多少本金?” “本金?” 闻言,沈福怔了一下。 然后有些腼腆的小声说道:“不多,就三百万两白银。” 声音落下。 学堂众人惊愕的看着他,就连常跟他一起玩的慕子白都不例外。 卧槽!三百万两白银还不多? 三百两银子就够普通一家五口,安稳过上十年的好日子。 更何况三百万两白银。 虽然大家都是权贵子弟,不缺银两,但平常能动用的也才几万两银子而已,跟沈福一比,差距简直不止一点半点。 不只是他们。 苏长歌听到三百万两白银的时候,神色也有些动容。 好啊! 土大户竟在我身边! 什么时候,三百万两白银可以用‘不多’、‘就’来形容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学生给装到。 妥妥的古代版神豪啊! 不过话说回来,沈福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会有怎么多钱财呢? 心念至此,苏长歌开口问道。 “沈福,你的三百万两白银本金是怎么来的?”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投去好奇目光。 他们也很好奇,相同的年纪,自己怎么会和沈福的差距那么大? “回禀先生,学生父亲是户部尚书,外祖父是江南范家,这些银子都是学生平常省吃俭用存下的。”沈福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话一说,众人惊愕的看着他。 “江南范家?!” 慕子白更是失声喊道。 看到众人如此失态,苏长歌很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大晋王朝疆土内,若是问这什么行业最赚钱,走私、贩盐、当铺、钱庄等等,可能争个几天几夜都很难有结果。 但是,要问谁是大晋最有钱的。 那非江南范家莫属。 因为最赚钱的行当都有范家的身影在里面,产业遍布大江南北。 若论财富,当朝皇帝都没范家有钱。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范家的钱其实很多都是替皇家赚的、 否则就他的体量。 皇帝不可能坐视不管。 但不管是那种,范家无疑都是整个大晋最有钱的家族。 这样来看,沈福作为户部尚书的儿子,范家家主的外孙,平常花钱也不大手大脚,有三百万两白银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苏长歌眼中闪过精光。 没想到自己的学生里,居然还有个隐藏的神壕。 这样一来,自己心中那些想法。 就能更快的实现了。 随后,苏长歌挥手示意沈福坐下,说道:“商贾之道在于算术。” 接着又望向霍从文,“将领统率士卒不仅要懂排兵布阵,同样注重算术,小到士卒每日口粮,大到计算行军速度和距离,还有辎重的分配,都需要靠将领来计算。” “正因如此,我先教你们算术,然后再因材施教。” 虽然苏长歌主修的是历史中文系。 但数学功底还是有的,一直保持在中学水平,教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还有你柳咏,下午本夫子会教你诗词歌赋方面的内容。” “是。” 喊到名字的三人点头应道。 此刻三人都有些兴奋。 因为这是在做他们感兴趣的事情,这些学问将来都能派上用场。 而随后,苏长歌又看向那些还没想好自己是什么志趣的学生,说道:“既然你们还未想好,不妨先跟着一起学。” 人之一生。 如若只是坐着想自己要做什么。 不能说完全在荒废时间。 但是想的过程中什么都不做不学,又跟荒废时间没什么两样。 “好。” 众人点头答应一声。 他们的想法没有苏长歌那么深。 只是不愿因为自己,而影响夫子教导霍从文和沈福、柳咏他们。 正文 第二十九章:你跟我弟发展到哪一步了? 酉时,日暮西垂。 赤红的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光线稍稍变得昏暗起来 咚!咚!咚! 此时,太学院放学的钟声响起。 沉浸在算术上的众人。 猛地回过神来。 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和云霞,才发现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 他们面前的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符号,1、2、3、4、5...,这是今天苏夫子教他们的新东西,用这种简单的符号,来取代日常书写的数字。 虽然刚开始觉得很奇怪,但用起来却格外顺手。 比他们曾经学过的算术要简单很多。 尤其是在加减乘除上。 以前还要用算盘,现在直接心算,或者拿跟竹棍在地上涂写计算就可以。 “苏夫子有大才!” 此刻,这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共识。 文采上能做出千古诗词,算数上更是直接推陈出新,另辟蹊径。 同样是读书人,但这样的人物,绝非那些浑浑噩噩,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所能比拟,甚至那群人给夫子提鞋都不配! 就在众人如此想着时。 讲台上响起苏长歌的声音。 “过犹不及,今天就到这吧。” 苏长歌开口说完,便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作为一名合格的老师,他不喜欢拖堂,准点下班更是人生信仰。 再者,因为算术体系跟这个世界不一样,所以他什么都要从头开始教,包括‘123456’这样的阿拉伯数字。 这也导致原本说好下午教柳咏诗词。 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当然,这也是因为柳咏也对算术起了兴趣,才会临时更改决定。 于是乎,作为蓝星上顶尖高校的历史中文系教授。 苏长歌硬生生教了一天的小学数学.... 但这没办法。 从头开始的话要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在算术逻辑上,等同于重塑。 忽然,就在苏长歌刚想离去时。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夫子,您课业还没有布置。” 苏长歌转过头看去,只见慕子清满脸认真的看着自己。 紧接着,其他人的目光也汇聚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耐烦,目光中充斥着求知欲,意思显然和慕子清差不多。 夫子,您的课业呢?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有些麻了。 以前自己在大学讲课时。 学生都是巴不得不要布置课业。 甚至有人敢在下课时提出来,都要受其他人的白眼和抱怨。 可现在,这群学生竟然集体主动要求他布置作业,比他这个当夫子的还要卷,这让苏长歌一时感到很是诧异。 不过既然是他们要求的。 苏长歌也不惯着,正好让他们也尝尝自己当初学数学时的滋味。 没理由就自己这个做老师的。 吃数学的苦。 随即,苏长歌出声说道。 “有一堵十尺厚的墙,两只老鼠分别对着打洞。” “大老鼠第一天能挖一尺,小老鼠亦然,但之后的每天,大老鼠的速度都是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则是前一天的一半。” “问两只老鼠什么时候能够相逢,又分别挖了多少尺。” 苏长歌开口,语速不是很快。 方便慕子清等人抄录。 然而,他们几人在抄录完后。 看着纸上的题目,脑海中思路杂乱,只剩下两只老鼠打洞的画面。 “还有一题。” 见状,苏长歌嘴角噙笑,说道:“一个人用车装米,从甲地运往乙地,装米的车日行五十里,不装米的车日行七十里。” “五日内正好往返三次,问甲地和乙地相距多少里。” 话音落下,原本就被老鼠搞的焦头烂额的几人,目光变得更为懵懂。 大小老鼠挖洞、装米的车来回往返... 无数的想法从他们脑海中冒出。 但细细一思考,又觉得不对,很快就被否掉,脑子顿时成了一团浆糊。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淡淡一笑。 此刻,从他们的身上,他仿佛看了自己当初面对数学时的影子。 “课业已经布置,本夫子先走了。” 苏长歌开口说完,没有停留,迈步走出黄字丁班。 ...... 与此同时。 处理完公务的苏子由正好回到府邸。 其实他本可以更早,但由于昨天弟弟苏长歌作出千古诗词的缘故,不少同僚都凑上来恭贺,这让他耽误了不少时间。 毕竟人家过来道贺,就等于示好。 他要是不理睬,就是不给别人面子,相当于平白为自己和弟弟树敌。 于是他只能笑吟吟的和同僚寒暄。 当然,整个过程中,苏子由绝对没有吹捧弟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时,苏子由刚下马车。 就看到府上管家急匆匆的朝他跑来。 “大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管家出声喊道。 听到这话,苏子由心中猛地一沉,问道:“可是长歌出什么事了?” “二老爷没事,但这件事确实和二老爷有关。” 看到一脸紧张的苏子由,管家连忙解释道:“老爷,早上在您离开后不久,有位美若天仙的女子提着食盒来找二老爷。” “还邀请二老爷赏景色,看样子是对二老爷有倾慕之心。” 听到这番话,苏子由眼前瞬间一亮。 我老苏家莫非要有后了?! 然而刚想到这,管家的下一句直接让他眼中泛起的光芒消散。 “不过二老爷对那女子似乎没意思,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管家如实禀告道。 闻言,苏子由不禁叹了口气。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追问道:“王伯,那女子是不是叫鱼幼薇?” “不知道,但听二老爷喊她鱼姑娘,应该是的,大老爷认识?”管家王伯说道。 “听过。” 苏子由再次叹了口气,也明白了昨天晚上苏长歌言语的意思。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搞半天我弟是流水,花魁鱼幼薇才是落花啊!亏自己昨晚还担心他受了情伤,现在回过头来看,是自己想多了。 也对。 弟弟苏长歌样貌、才华、人品那都好。 花魁怎么可能嫌弃呢? 原来问题的关键,在于弟弟不喜女色这点,一瞬间,苏子由觉得很淦。 咱老苏家啥情况弟弟又不是不知道,先播个种,延续下香火也不迟,就非要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花魁都配不上你吗? 人家可是仙门弟子,仙道七品修为,百花楼花魁! 当然,这话苏子由也就敢在心里抱怨。 相比于传承子嗣香火。 他更尊重苏长歌的个人意愿,不会强迫他去做不喜欢的事。 正此时,管家邀功似的说道。 “不过老爷。” “早上老仆故意诓骗二老爷,说府上的马吃坏了肚子。” “但没想到,二老爷连问都没问,就答应了和鱼姑娘共乘一车的邀请,因此在老仆看来,二老爷和鱼姑娘或许有戏。” 一瞬间,苏子由眼中再次焕发光彩。 弟弟苏长歌虽然率真,但这种谎言他应该一眼就能识破。 半推半就的答应。 岂不是说明对那鱼姑娘有些意思? 想到这里,苏子由面露喜色,脑中已经开始幻想儿孙满堂的场面。 此时,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爷,鱼姑娘此刻就在府上,您要不要过去见一面?” 管家笑吟吟的开口道。 “那你不早说!” 听到鱼幼薇在府上,苏子由顿时兴奋起来,快步朝府内走去,临走前扔下一句:“自己去账房支两百两银子。” 听到这话,管家的脸瞬间笑成一朵老菊。 为自己早上的举动感到机智。 而与此同时,鱼幼薇端坐在大堂内,手里拿着根绣花针在刺绣。 经过白天苏长歌的言语暗示。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决定与苏长歌坦诚相待,不再抱有目的性,或者觉得有什么手段,就能俘获苏长歌的心。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长歌?不对。” 察觉到来者和苏长歌的气息不一样,鱼幼薇顿时没了兴趣,继续埋头绣花。 这时,苏子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低头刺绣的鱼幼薇。 暗自点了点头。 难怪弟弟长歌会动心,多么娴静的女子,如此看来两人的确很般配。 此时堂内的丫鬟看到苏子由,连忙恭敬的喊道。 “大老爷。” “苏长歌被叫二老爷,那大老爷...” 听到声音,鱼幼薇突然想到苏长歌还有位兄长,立即转头看过去。 只见大堂门口,站着一个长相和苏长歌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比较成熟的男人,她瞬间明白这是苏长歌的哥哥。 随即,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 第一次见苏长歌家人。 她想要给苏子由留下个好印象,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喊对方才好。 苏大公子?会不会太生疏了。 毕竟是苏长歌兄长。 苏大哥?听起来有种怪怪的感觉,而且和对方也不太熟。 此时此刻,鱼幼薇脑海中浮现数个念头。 但就这么僵在这也不是事。 随即,鱼幼薇随便选了个称呼喊道。 “大...大兄好。” 鱼幼薇开口说完,意思到自己可能说错了,整个人顿时怔在原地。 但苏子由听到这个称呼。 眼前瞬间一亮。 第一次见面就喊自己大兄,看来的确是钟情于我弟,我老苏家终于要有后了。 一时间,苏子由的态度瞬间变热情起来。 “鱼姑娘是吧。” “你跟我弟长歌发展到哪一步了?” “决定什么时候成婚啊?有没有考虑多要几个孩子?” 正文 第三十章:苏公子,今夜月色正好 暮色渐重。 蜿蜒的道路上亮起灯火,商铺门口也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 苏长歌离开太学院后。 雇了辆马车。 在万家灯火的照耀下,转眼之间,苏长歌回到府邸。 门口仆从恭敬的喊道。 “二老爷。” 苏长歌点点头,信步朝府内走去,准备用完晚膳后就把兵书写出来。 毕竟答应了学生要教兵法,而且他也很想培养个将才出来。 这样至少将来手里有兵。 不用担心别人讲道理讲不过自己,直接掀桌子动用物理手段解决自己。 苏长歌正如此想着,还没等他走进堂内,就听到兄长苏子由热情的呼喊,紧接着,又有一道熟悉的呼喊声响起。 “弟弟。” “苏公子。” 听到声音,苏长歌抬头看过去。 兄长坐在饭桌的主位,鱼幼薇则坐在右侧,身后还站着两名婢女。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的是,祖上传下来的翡翠玉镯,怎么戴到了鱼幼薇手上? 一瞬间,苏长歌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是鱼幼薇找上门,正好碰到了放职回家的兄长。 而已兄长想抱侄子快想疯了的念头,必然对鱼幼薇十分热情,否则也绝不会留她在府上,还把祖传玉镯送出去。 此时,正当苏长歌思索之际。 兄长苏子由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拍着肩膀说道。 “长歌啊。” “鱼姑娘人很好,你可莫要辜负人家,日后要好好待她。” 苏子由开口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日久生情。 弟弟苏长歌虽然现在对鱼姑娘没有意思,但男女之间接触时间长了。 两人总会擦出点火花吧? 而听到兄长的话,苏长歌眸中露出几分无奈。 “兄长,你想多了。” “我与鱼姑娘只是萍水相逢而已,相互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长歌开口试图解释道。 但一心想抱侄子的苏子由哪里还管这些,敷衍的点点头,然后说道。 “啊对对对,为兄知道了,” “不过为兄今日公务繁忙,有很多事情要急着处理。” “鱼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早上又送你到太学院,咱总得请人吃顿饭吧?” “不妨这样,就由你来招呼鱼姑娘,也算是报答人家相送之情。” 苏子由笑呵呵的说完。 直接抬脚离开,不给苏长歌半点拒绝的机会,快步朝祠堂走去。 见状,苏长歌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嫌鱼幼薇麻烦,或者是对她这种死缠烂打感到厌恶,只是觉得她成道的执念太深,实在是没必要如此。 情爱之事不可强求。 道法自然。 若是以成道为目的去谈恋爱,这份初衷就已经违背了道的本意。 正此时,鱼幼薇甜美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 鱼幼薇轻拂云鬓,开口喊道。 苏长歌目光看去,发现这次她的脸上没有挂着笑靥,恬静自然。 这让他感到有些诧异,莫非经历早上的事,鱼幼薇觉得自己不喜欢主动热情款,所以切换成淡雅恬静的模样? 这个念头刚起。 苏长歌就不由失笑,觉得有些太高看自己了,或者是太小看鱼幼薇了。 虽然她想让自己助她成道,但也不会曲意迎合到这种地步。 随即,苏长歌拱手说道。 “鱼姑娘。” 苏长歌开口。 他决定以平常心对待这件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带任何成见。 因此,礼貌的回了鱼幼薇一句后,苏长歌接替兄长的位子,坐在饭桌主位,没有主动搭话,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而鱼幼薇这边。 见苏长歌一直做着不说话,本想开口尝试拉进两人的关系。 但又觉得那样太生硬刻意。 所以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偷看苏长歌一眼,脑海中胡思乱想。 他会不会是觉得我很麻烦,才不跟我说话? 还是他根本就对我没意思,只是碍于兄长的面子,才坐在这招呼我,实际上巴不得我赶紧离开,别再来骚扰他? 一时间,鱼幼薇的心又乱了。 而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鱼姑娘你不饿吗?该用膳了。” 接过丫鬟递来的饭碗,苏长歌看着神游天外的鱼幼薇,出声喊了一句。 听到声音,鱼幼薇也回过神来,见苏长歌盯着自己,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俏脸上不由多出一抹尴尬的娇红,别具一番滋味。 看到她这副样子。 苏长歌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在他眼里。 鱼幼薇向来都是落落大方,风情万种的模样,是个善于伪装情绪的女人。 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出窘色? 就像个普通小女子一样。 难道这也是装的?可是没这必要啊,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也不太像。 正如此想着。 苏长歌耳边传来她的赔礼声。 “苏公子,不好意思,幼薇刚才想别的事去了,一时失神。” 鱼幼薇开口后,见苏长歌目光狐疑的看着自己,不由紧张起来,心跳砰砰砰开始加速,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抬手轻抚云鬓,下意识的想要掩饰内心的紧张。 苏长歌看到她紧张的模样。 不由莞尔,觉得此时的她有些娇憨。 “无妨,鱼姑娘请用膳吧。” 苏长歌开口,嘴角微微翘起。 没在这件事上过多唇舌,端起碗就开始夹菜干饭。 鱼幼薇见苏长歌没有介意,缓缓抬起头,看向正在用膳的苏长歌,发现他脸上多出几分笑意,心中莫名羞恼起来。 好啊,你敢笑话本姑娘! 霎时间,鱼幼薇轻咬樱唇,第一想法是报复回去。 但就在她想有所动作时。 她突然意识到,从苏长歌进门到现在,自己的心态一直在发生变化。 就连随便吃个饭都能胡思乱想。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自己曾经的言行举止虽然都会自然,但都是意识支配行动,可现在更像是本能来支配行动。 这种感觉格外的新奇。 很轻松,很自然,不需要生出任何复杂念头,率性而为。 “或许这就是情念...” 鱼幼薇如此想着,娇嫩白皙的手端起饭碗,细嚼慢咽,不时瞥眼专心干饭的苏长歌,美眸中多出几分笑意,感觉今天饭菜香甜可口了许多。 很快,两人在这种沉默不语的氛围下用好晚饭。 苏长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鱼姑娘,夜色已深,在下晚上还有事要做,不能久陪姑娘。” “若姑娘无事,不妨先请回吧。” 苏长歌开口说道。 他这不是在下逐客令,毕竟鱼幼薇来府上做客,也没为他带来什么麻烦。 只是苏长歌晚上的确有事要做,除了默写兵书以外,还要抽时间出来修炼武道,强身健体,拖太晚会影响休息。 他是个比较自律的人。 如若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一般都会按照制定好的想法去做。 苏长歌的声音落下。 鱼幼薇身后的侍女暗暗叹了口气,觉得他真是个钢铁直男。 她们姑娘都如此表露心意,甚至接过了他苏家的传家手镯,这苏公子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刚用完膳就逐客。 真就对她们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 正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好,今日打搅苏公子了。” 鱼幼薇开口回答。 见苏长歌面色认真,知道他是真的有事,所以也不好多打扰。 随后,她转身便要带侍女离开。 但不知为何,看着外面皎洁明亮的圆月,她鬼使神差的转过头,“苏公子,今夜月色正好,不妨送幼薇到门口如何?” 此言一出,侍女都惊呆了。 没想到自家姑娘会主动到如此地步,这跟表白有什么区别? 不只是她们。 就连鱼幼薇本人都懵圈了。 这个念头刚才只是在她脑海中闪过而已,但不知怎么地竟然说了出来。 霎时间,她的脸上染上几分少女嫣红。 心中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 “好。” 苏长歌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不理解鱼幼薇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反正就几分钟路程,就当是饭后闲逛消消食。 更何况。 今夜月色确实不错,值得一赏。 随即,苏长歌抬步走到鱼幼薇身边,温声说道:“鱼姑娘,这边请。” 声音落下。 鱼幼薇的心砰砰直跳,美眸中浮现惊喜之色。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 苏长歌竟然真的会答应下来! 难道说他对自己... 似是想到了什么,鱼幼薇心中窃喜。 接着偷瞄了眼苏长歌,见他面色淡然,不禁又有些小失望。 但心中依然感到一丝甜意。 随即,她轻轻颔首答应,跟在苏长歌身边,两人并排同行走出大堂。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平静的走着。 但在皎洁的月色下,两人的影子逐渐拉长,交织重叠在一起。 至于鱼幼薇身边的两名侍女,则是与两人刻意拉开了距离,看着前方并排同行的两人,眼中的喜意掩盖不住。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大门。 苏长歌停下脚步。 “鱼姑娘,在下就送到这了。” “嗯。” 闻言,鱼幼薇螓首轻点。 虽然心里恨不得这段路再长一点,但还是行礼谢道:“多谢苏公子相送。” 随后便带着两名侍女坐上马车离开。 苏长歌目送她们远去后,转身走回房间,准备默写兵书。 而与此同时,苏府祠堂内。 苏子由听到管家说弟弟苏长歌亲自送鱼幼薇离开,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噗通一声跪在父母祖先的灵位前。 “爹!娘!列祖列宗!” “长歌终于有喜欢的女人了!” “你们要是在天有灵。” “一定要保佑两人喜结良缘,夫妻和睦,儿女成群,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此时此刻,祈愿声在祠堂内不断响起。 正文 第三十一章:真是为父的好大儿啊! 深邃的夜里,明月高悬。 户部尚书府邸。 大堂内,两道身影坐在一起用膳。 “爹,孩儿吃好了。” 身材圆滚滚的沈福站起身,看向体型和自己差不多的父亲。 “就吃好了?” 听到声音,沈福的父亲,也就是户部尚书沈林,眼神奇怪的看着儿子。 儿子今天的饭量怎么突然变小了? 这才四五碗饭而已。 连往常一半的水准都没到,他不会是心里有事瞒着我吧? 沈林心中如此想着,出声问道。 “可是学堂内有人嘲讽你身材了?” 除了这个以外,他很难再找到其他让儿子吃不下饭的原因。 闻言,沈福疯狂摇头否认。 “没,没有。” 沈福开口解释道:“夫子今日布置的课业比较难。” “孩儿一时想不明白该怎么做,所以才想着快点吃完,好回房继续思考。” 此话一说,沈林满脸疑色的看着儿子。 怀疑他在骗自己。 学习?思考? 这跟儿子沈福完全不搭边。 而且,儿子什么性格他会不知道? 说好听点是腼腆憨厚,但实际上是因为身材的缘故,有些内向和自卑。 就算受了欺负也不告诉他,而是自己憋在心里。 这让作为户部尚书的沈林很是头疼。 儿砸,你爹好歹是二品大员,六部之中仅次于吏部尚书,只要不造反,你狂一点没啥事,你爹我完全罩的住。 言归正传。 此刻,沈林想到儿子可能在太学院受人欺负。 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你去把你们夫子布置的课业拿出来,让为父看看到底有多难。” 沈林开口说道。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妻子此时又不在家,前往江南探亲。 直接问的话。 可能会让儿子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相信他。 所以沈林才故意用委婉点的方式,戳破儿子借口,让他把真相说出来,然后...谁欺负他儿子,自己就跟谁没完。 而与此同时。 沈福见父亲突然提出要看课业。 不由地怔了一下。 父亲不是常说看自己的课业会头痛吗?怎么今日还主动要自己拿出来? 不过既然父亲都发话了,沈福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父亲稍等。” “孩儿这就去房间将课业取来。” 沈福开口说完,不敢怠慢,转身快步向房间走去。 地上发出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 堂内,沈林见儿子没有丝毫紧张慌乱,眼中不由闪过几分惑色。 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儿子真打算奋发图强,好好读书了? 想到这,沈林不禁自嘲一声,若真是这样,怕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自从曾经督促过几次儿子读书。 沈林就对儿子彻底死心。 虽然不痴不傻,和正常人无二,但确实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好在,沈林对儿子原本的期望也不高。 早就为他存下了一大笔钱,并且在江南置办了不少产业,往后只要娶个勤俭持家的媳妇,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就能不愁吃喝的过完这辈子,养活七八代人。 片刻,就在沈林思索之时。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其中还伴随着沈福大口喘气的声音。 “爹,课业拿过来了。” 沈福开口,将手里抄录好课业的白纸递给父亲沈林。 “嗯,让为父看看有多难。” 沈林不以为意的接过儿子手里的纸张,心中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毕竟他能当上户部尚书,除了算数方面有过人之处,在圣贤书上也下过苦功夫,十年寒窗苦读考上了二甲进士。 对圣贤的微言大义如数家珍。 策论上也有独到之处。 然而,就在沈林如此想着时。 看到课业的第一眼,目光中不由多出几分疑惑。 “啊?算学?” “太学院什么时候教这个了?” “不过日后儿子成家立业,也需要看懂账本,否则容易被蒙骗。” 心里这样想着。 沈林看了眼旁边看着自己的儿子,挺直身板,轻咳两声。 “咳咳...为父当是什么呢。” “原来算术题啊。” “这个太简单了,为父现在就教你这题该怎么算。” 沈林开口,准备在儿子面前彰显自己的实力,看着纸上题目念道:“有一堵十尺厚的墙,两只老鼠分别对着打洞。” “大老鼠第一天能挖一尺,小老鼠亦然。” “但之后每天,大老鼠速度都是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则是前一天的一半。” “问两只老鼠什么时候能够相逢,又分别挖了多少尺。” 沈林念完,脑海中数字疯狂转动。 大老鼠每天一尺,第二天翻倍,就是一尺,二尺,四尺、八尺。 小老鼠也就是一尺、半尺、四分之一尺、八分之一尺。 那么第四天两只老鼠能够相遇。 至于挖了多少尺... 沈林眼珠不断转动,但他惊讶发现,自己越是往深处思考,出现的数字就越多,心算也变得越来越勉强,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过了不久。 沈福见父亲嘴里一直念叨着各种数字,好奇的问道。 “父亲,有结果了吗?” “别急,就快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沈林咽了口唾沫,抬起袖子搽拭额头的汗液。 同时在心里抱怨道:“这是哪门子的夫子,竟然给我儿布置如此高难度的算学题,这不是刁难我儿和我吗?” 就如此,又过了不久。 看着还没计算出结果的父亲,沈福再次出声问道。 “父亲,有结果了吗?” 听到儿子催问,又想起前面自己说的话,沈林老脸一红。 “这种简单的题目,为父当然算出来了。” “其实为父已经在研究第二道题。” “而且就快有结果了。” 为了维护自己在儿子心中的高大形象,沈林开口说道。 “那父亲能告诉孩儿结果吗?” 对于父亲的话,沈福没有起疑心。 他知道父亲算术能力很强,否则也坐不到户部尚书的位子上。 “这个当然....”说到这里,沈林突然捂着头,放下手中的课业纸,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说道:“哎呦...为父的头突然有点痛。” “既然是你们夫子布置的题目,福儿你就自己先想想。” “等为父头痛缓解后再告诉你答案。” 说完,沈林便站起身来。 捂着头朝房间走去,准备借助算盘来求答案,心算简直太他么累了。 堂内,沈福看到父亲这样子,面露愧色,明明早知道父亲看自己的课业会犯头疼,当时就不该顺从父亲的吩咐。 随即,等到父亲的背影从眼前消失, 沈福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目光看向桌上那张课业纸,决定靠自己算出结果,不让父亲受二次伤害。 就这样。 沈福让丫鬟拿来数张白纸和一根炭笔。 按照白天苏长歌教的穷举法,一点点的在纸上展开推算。 而与此同时,户部尚书沈林的房间里,发出算盘拨动的清脆声响,旁边还有数张白纸,用来记录阶段性结果。 转眼之间,过了一个多时辰。 沈林看着草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整个人脑袋晕乎乎的。 不过作为户部尚书,他的算术能力确实不一般,终于有了结果。 虽然还不够精确,但算术嘛,有点误差可以接受。 随即,沈林长吐一口气。 拿着答案兴奋的跑去找儿子,好彰显自己作为父亲的实力。 至于第二道题。 踏玛德,算着第一道题就够要他老命的了,还第二道题,沈林现在恨不得把布置课业的夫子给揪出来打一顿。 很快,沈林来到大堂。 看到沈福正拿着根木炭在纸上写字。 本以为他这是在算题,走近一看,纸上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号。 一瞬间,沈林心态差点爆炸。 “老子累死累活算题,你在这画画?” 沈林此刻很想爆粗口,但念及这是自己的种,还是忍了回去,语气捎带怒意的说道:“福儿,你这是在干嘛?” 听到父亲的声音,沈福放下手中炭笔,右手黑漆漆的。 “回禀父亲,孩儿在算题。” 沈福开口说道。 穷举法虽然累了点,计算量大,但老师今天教的数字简单,很容易就算到大致结果,只是越精细,工作量越大。 “算题?” 闻言,沈林眼中燃起一丝怒意。 这是在算题? 好啊,在纸上胡乱涂画就算了。 能力不行还可以补救,但你竟然说谎蒙蔽为父,这就不对了。 心念至此,沈林抬手指向那张画满奇怪符号的白纸,高声质问道:“福儿,那为父问你,纸上这些是什么?” 父亲突然高昂的声音。 让沈福吓了一跳。 但他也不傻,很快就明白父亲为何生气,于是赶忙解释道。 “回禀父亲。” “这是夫子教孩儿的新算法。” 说话间,沈福将手指向纸上的1、2、3、4等符号,依序说道:“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背后每多个数字,就按个十百千万进位,加个点则是后面的小数。” 听到儿子的解释。 沈林眸中泛起不可思议的惊愕之色。 作为户部尚书,他对数字的敏感程度,自然要比普通人强得多。 正因如此,他更知道,用这种符号和计算方法来代替平常的算术,不仅清晰许多,一目了然,还可以节省大笔计算所用的时间。 就好比儿子沈福。 算学功底肯定是要比自己差的,但计算出来的结果竟然就比自己差一点。 这样一看,发明这套新算学的人。 在算学一道上。 其造诣简直惊为天人。 居然另辟蹊径,为天下苍生开拓出一条不亚于古法的算学之道! 此时此刻,沈林心中无比激动。 低头看向儿子,目光炙热,很好奇这算法到底是谁传授给他的。 要知道,知识就代表着传承,尤其还是这种足以被称为无价至宝的绝学,除非关系极好,形同父子,否则不会轻易传人。 “福儿,你夫子是谁?” 沈林强忍激动的开口问道。 “父亲您不是知道吗?苏状元啊。” 听到问题,沈福疑惑的看着父亲,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此话一出,沈林怔在原地。 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啥?苏状元? 不会是那个做出千古诗词的苏长歌吧?他也懂算学? 心念至此,沈林狐疑的看了眼儿子,但见他面无波澜,外加知道他性子憨厚老实,渐渐地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沈林还是不太相信。 一介文人的苏长歌,在算学一道上,竟然有如此出众的天赋。 “莫非是家传绝学?” “等明日去问下苏尚书看看,若是他也会,那就应该是了。” 沈林一边暗暗思考,另一边将手放在儿子头上轻抚,说道:“刚才是为父一时失察,想差了,所以才会生气。” “孩儿明白。” 沈福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算法确实很新奇,但和古法相比,还有很多瑕疵。” 沈林说到这,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两声,接着继续道:“咳咳...算学之道无比严谨,一步错步步错。” “这样,明日开始,为父亲自来考校福儿你的功课,查缺补漏。” 听道此番话,沈福却是摇了摇头。 “夫子说,为人子不必事事顺从于父亲,要为切身为父亲考虑。” “父亲您一看孩儿的课业就头痛,身为人子,孩儿不能为了自己,而置父亲安危于不顾,因此恕孩儿不能答应。” 沈福开口,认真无比的说道。 而听到这番话。 沈林心中虽然非常感动,但脸上表情却多出一抹苦涩。 玛德,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好赖话呢? 为父是想考校你的功课吗? 为父是想白嫖啊! 但这话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他作为父亲的尊严就一扫而空了。 啊,父亲您不是户部尚书吗? 原来你也不会啊! 孩儿还有以为父亲您很厉害呢。 结果就这? 一想到儿子会在心里这样想自己,沈林就浑身难受。 最后,他只能强撑出一脸便秘的笑容,温声说道:“没事的,只要福儿你能学到东西,为父头痛一点没关系的。” 此话一说。 沈福刚想执拗的出言拒绝。 沈林就继续劝道。 “福儿,为父知道你关心为父身体。” “但算学一道严谨,若是你夫子有遗漏之处,为父也可以帮忙补充。” 听到这话,沈福眼中闪过纠结之色。 他自然是相信夫子的。 但想到父亲是户部尚书,精通算学,说不定真能帮上夫子的忙。 于是也就点头答应。 沈林看到这一幕。 虽然达成目的,但心中却有些难受。 刚才还说担心为父身体,一提到可以帮你夫子,为父身体就不要紧了? 真是为父的好大儿啊! 正文 第三十二章:大弟子非我莫属 翌日清晨,凉风袭袭。 火红的太阳刚爬出厚重云层,太和殿内的早朝正好结束。 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的走出大殿。 苏子由也不例外,跟自己一系的同僚走在一起,谈论着早朝的事。 “外族蛮夷狼子野心!” “嘴上说着只要上缴岁币,送公主和亲,就不侵犯我大晋疆土。” “但暗地里却在边境陈兵,图谋不轨。” “要我说,还不如跟他们打一场,让他们知道我大晋不可轻辱!” 苏子由义愤填膺的说着。 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其实是在帮他弟弟苏长歌说话。 毕竟苏长歌当时是因为坚持主战,与丞相、阉党发生矛盾,才会冲撞陛下,如若真打起来,就证明苏长歌是对的。 那么再加上千古诗词异象的加成,说不定可以一步登天。 “苏大人,你别动怒。” 此时有人安抚道:“如今丞相和阉党势大,国库里又拿不出多少钱。” “要想对外族那群蛮夷用兵,起码需要再休养个三五年,等到国库充盈、粮草不缺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办到。” 闻言,苏子由轻叹一声。 “唉,本官又何尝不懂这些呢。” “但本官怕的是,养虎为患。” “大晋每年上缴岁币,无疑于资敌,助长其野心,使蛮夷威势日益强盛。” “待到他日,蛮夷挥军南下,届时不论是战是和,只要战场在我大晋疆土内,于我大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言,都是一场灾祸。” 苏子由开口说道。 这句话不全是为了弟弟苏长歌说话,他心中确实抱有这样的担心。 毕竟食社稷之禄,当为社稷而忧。 而且生为大晋子民,苏子由也不希望看到蛮夷马踏大晋的那一日。 可正当他如此想着时。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苏尚书,等等我!” 苏子由回首望去。 只见户部尚书沈林拖着宽大的身子,沉甸甸的跑向自己。 “他来找自己干嘛?” 苏子由眸子微眯。 他和沈林之间倒是没有仇怨,但对方是有名的中立派。 夹在他和丞相之间,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投靠,同时由于其职位的重要性,他和丞相都没有和这位财神爷交恶。 可两人关系也就那样。 极其平淡。 除了公务上的交接以外,一年下来说不了几句话。 随即,苏子由停下脚步等他。 不多时,沈林大口喘着粗气来到面前。 “苏尚书,你走的太快了。” 沈林笑呵呵的开口道。 “唉,沈兄,我也没办法。” 苏子由叹了口气,试探道:“马上就到各地方官员考课的时候。” “官员任免、调动关系到社稷江山,天下百姓,我受陛下厚恩执掌吏部,实在不敢疏忽,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 虽然吏部权力要比户部大,但两人的官职却是同级。 而且沈林出生和中榜均早于苏子由。 苏子由敬称一句沈兄合情合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试探沈林来找自己,到底是示好还是心怀不轨。 “那是,吏部确实是个辛苦的地方。” 沈林点头附和一句,却不接话茬,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开门见山的问道:“苏尚书可知道这为何物?” 闻言,苏子由看向他手上那张白纸。 见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符号。 心中顿时警惕起来,毕竟越是神秘未知的东西,越是伴随着风险。 于是乎,苏子由摇了摇头。 “沈兄,在下才疏学浅,认不得纸上内容,要不你去找找礼部的同僚。” “他们见多识广,学富五车,想来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 苏子由开口。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他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此话,沈林面露无奈之色。 “这样吗?太可惜了。” “在下还以为苏尚书认得”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搅苏尚书处理公务了,先行告退。” 沈林开口,遗憾的摇摇头,将白纸折好放入袖中,朝苏子由施施然拱手后,直接转身离开,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苏子由不认识? 那就是说,这不是家传绝学。 难道...这套前无古人的新算法,真是苏长歌另辟蹊径创造的? 想到这,沈林心中无比惊愕。 他很难想象。 一个即兴赋词,作出千古诗词的文坛天才,算学上居然还有着非凡造诣。 若真是如此。 其天资该是何等妖孽?! 恐怕除了历代圣人和古之先贤,无人能跟其相提并论。 此时,太和殿外,早就记下纸上符号的苏子由,望着远去的沈林,心生戒备,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找上来问自己。 他和自己很熟吗? 当然不熟。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这张纸和自己或者弟弟长歌有关。 否则沈林没必要专程过来找自己。 想到这。 苏子由决定今日放职后,去问下弟弟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万一跟巫蛊魇镇之术有关,或者记载了什么不好的内容,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免得被有心人拿这些符号做文章。 而就在苏子由如此想着时。 暗处。 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人看到这一幕。 记下纸上符号之后,快步朝卫所走去,准备将这件事禀报给厂公大人。 ....... 辰时。 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 苏长歌醒来洗漱,用好早膳之后,抬步朝门外走去。 鱼幼薇今日没有来找他。 苏长歌也没去细想。 觉得她可能是因为有事,或者是发现没希望,所以主动放弃了。 当然,苏长歌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很小,不是他自恋,而是通过这些天接触,他知道鱼幼薇对成道有很强的执念。 否则也不会离开仙门,下山经历红尘。 更不会无视世人的眼光和偏见。 一介仙门天骄,跑到勾栏风流之地去当花魁。 而且被自己连拒两次后。 依旧没有表现出沮丧颓废之意。 这样的人,成道之心坚如磐石,不太可能会突然中途放弃。 那么必然是因为有事。 对此,苏长歌觉得再正常不过。 毕竟没有谁离不开谁,世界也不是围着自己一个人转,鱼幼薇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和自己又没半毛钱关系。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一路走到府门口,坐上马车前往太学院。 路途不算很长。 没过多久,苏长歌就来到太学院。 只是与昨日不同,他向黄字丁班走去的一路上,学子们一看到他就往后躲,好像他是灾星,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学宫那群人也就这点出息。” 苏长歌轻笑一声,知道是学宫搞的鬼,但并没有为这种小事置气。 毕竟学不到是他们的损失。 作为一座顶尖学府。 连这点包容的心胸都没有,这种学阀作法简直是鼠目寸光,既蠢又坏。 很快,苏长歌来到黄字丁班。 然而刚一走进去,就看到学生们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 只有沈福和慕子清两人在奋笔疾书。 拿着炭笔在纸上涂画。 显然,相比于其他人来讲,这两人要更勤奋,学习积极性更强。 就在这时。 眼尖的赵恒看到苏长歌走进来,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夫子来了!” 赵恒开口喊道。 霎时间。 众人纷纷从桌上惊醒,顶着黑眼圈,怨气十足看向苏长歌。 而沈福和慕子清也停下了手中动作。 看到众人被数学折磨成这样。 苏长歌倍感欣慰,仿佛看到了当年被数学伤害的自己。 他昨天布置的数学题涉及到代数函数。 虽然只是很浅显的内容,但也不是这群从来没接触过函数,还在学加减乘除的人能轻易解出,起码需要两三天时间。 “昨天的课业做的怎么样?” 苏长歌开口,唇角噙笑,哪里不好提哪里,快乐多更多。 听到此言,众人眼中怨念更深。 夫子,你还敢提这个?! 这道题我们几乎想了一整晚,虽然有思路,但到后面越来越复杂,而随着数字的变多,脑子也渐渐成了一团浆糊。 正此时,慕子清站起身来问道。 “苏夫子。” “您昨日布置的课业,似乎不是学生们目前所学知识能够解决的。” “不管怎么算,越到后面数字越小,计算量也随之变大。” 此话一出,学堂众人纷纷点头。 极为认同慕子清的说法。 而看到他们这样子,苏长歌也没有辩解的想法,大方的点头承认。 “这确实不是你们现在水平能解出来的。” 苏长歌开口说道。 没错,我苏某就是在刁难你们。 一刹那。 学堂内升起一股强烈的怨念,众人满脸苦瓜色的盯着苏长歌。 好啊,原来真是夫子你在搞鬼! 故意刁难我等! 而慕子清这边,得知真相与自己猜的一样,又注意到苏长歌嘴角笑意,心中不禁微恼,暗自啐了一口,“这苏夫子的心剖开后,肯定是黑的!” 随即,气鼓鼓的盯着苏长歌。 等他给出解释。 “为师的本意不是想为难你们。” 见众人这样看着自己,苏长歌开口,神情格外认真的说道。 “昨日布置的两道题。” “只是想让你们多使用这种加减乘除的方法,正所谓熟能生巧。” “如此一来,思考的时间多了,对这种新算学的理解也就深了,这样学习后面的知识,也更容易融会贯通。” 此话一出。 众人见苏长歌一副认真的模样。 也就没有怀疑。 并且还生出几分感激和敬意,觉得夫子为他们简直操碎了心。 只有慕子清撇了撇嘴。 “苏夫子简直焉坏,明明是想故意刁难我们,还说的理直气壮。” 当然,这话慕子清也就在心中腹诽。 不是不敢说出口,而是必须得承认,苏长歌的话确实有道理,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折磨,她对新算法已经娴熟于心。 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苏长歌产生怨念。 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你们都没算出结果。” “那么上午的课程继续教导算学,先从这两道题开始。” 苏长歌开口说完。 前一刻还有气无力的众人,瞬间满血复活的站起, 尤其是沈福和慕子清,沈福是不想辜负夫子的苦心栽培,慕子清则是生性要强,她天资聪慧,自负不弱于任何人。 而其他人的想法要单纯点。 被一道算题虐了一晚上,心里憋着一股气,想要把他攻克弄懂。 见众人这模样,苏长歌欣慰的点点头。 不怕教不会,就怕不愿学。 如果学生抱有抵触心理,觉得索然无味。 那就算是拿鞭子抽,来强迫他们学,也只是缓一时之急,逼得越凶越紧,到了后面爆发时候,反噬也就越强。 随即,苏长歌开始今日份教学。 先是简单的介绍了下函数思路,然后以题目为例用函数推导讲解。 不过这次没有上一整天的数学课。 到了下午,苏长歌开始教导他们诗词歌赋,圣贤文章。 毕竟过犹不及。 本来学生们就被折磨的不轻,再讲只会让他们失去兴趣。 就如此,光阴如梭。 太阳渐渐下山。 放学的钟声此时也悄然响起。 咚! 咚! 咚! 清脆的钟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苏长歌停止讲课,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出声说道。 “今天的课先讲到这里。” “你们若是有什么不理解的写下来,等到后天上课的时候提问。” 每五日一休沐。 明天正好是太学院休沐的日子。 苏长歌说完后,看了眼众人,见他们点头答应,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从随身携带的书袋中拿出昨晚写好的兵书。 “霍从文。” “这本是兵书一卷,你拿回去抄录六遍,默背下来。” “等后天上课分发给其他人。” “到时,为师还会考校你课业,若是没背下来就再抄录六遍,直到背下为止。” 苏长歌开口说道。 他让霍从文抄录六遍加默背,不全是想偷懒。 毕竟天赋者罕见,苏长歌也不奢望自己弟子各个都是天才。 读书百遍,其意自见。 就算抄完六遍后霍从文不能尽会其意,但至少也有几分感悟在心里。 而此时,看到苏长歌手里的兵书。 霍从文瞬间兴奋起来。 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苏长歌面前,接过兵书,没有着急翻阅。 而是格外郑重的感谢道。 “学生谢过夫子。” 霍从文开口,躬身作揖,俨然是把苏长歌当成传道受业的恩师对待。 至于说抄录六遍,这跟做算术题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了,昨晚他已经快被折磨疯了,得缓两天才能见到数字。 “嗯。” 苏长歌轻轻颔首,坦然的接受霍从文行礼。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他自忖自己做的不差,没有敷衍了事,算是个合格的老师。 随后,苏长歌扫了眼众人, 没有说话。 迈步就要向外离开。 见状,赵恒和柳咏等人面露欣喜之色,夫子没有布置课业! 但就在这时,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夫子,您还没布置课业。” 沈福、慕子清、霍从文异口同声的喊道。 一瞬间,剩下四人惊愕扫了眼三人。 紧接着心中多出一股怨念,眼神变得不善起来,恨不得把他们嘴巴缝起来。 看到这一幕,沈福缩了缩身子,他提醒夫子布置课业,只是想勤能补拙,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赋不行就靠努力。 慕子清则是一副淡然的态度。 根本不在乎同窗视线。 纯纯的学霸。 而霍从文脸上则挂着坏笑。 在他想来,既然自己休沐有课业,那他们一个个也别想跑! 看到他们过得好。 比自己做算学题还要难受! 此时,听到声音的苏长歌停下脚步,唇角噙笑的转过身来。 “多谢三位学生提醒。” “为师差点忘了。” “沈福,这是你休沐时的课业,其他人则从上面任选几道题目抄下来。” “对了,霍从文你也要做。” 苏长歌开口说完,从书袋中拿出一大叠的课业。 听到这话,霍从文脸色瞬间垮下。 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自己作业量反倒成了最多的。 与此同时,沈福则很高兴,拖着胖乎乎的身体,急匆匆跑到苏长歌面前,接过课业,态度恭敬的躬身作揖。 “学生沈福,谢过夫子。” “嗯,那祝你们过个愉快的休沐日。” 苏长歌轻轻颔首,特意看了眼众人,面露笑意的说道。 但不知为何。 看到这笑容,众人背脊一凉,心中泛起冷意。 “夫子一肚子坏水。” “这课业肯定早就准备好了,故意等我们喊他!” 慕子清心中腹诽道。 而事实上,她猜的确实没错。 苏长歌就是这样想的。 就算三人不喊停他,他也会停下脚步,给众人布置课业。 当然。 那样的话课业还会超级加倍。 不过苏长歌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捉弄他们。 而是想看看学生中,谁的学习积极性强一点,好因材施教。 嗯,没错,就是这样。 随后,苏长歌布置完课业就转身离开。 学堂内,众人看着沈福手中那一叠课业纸,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响起。 “夫子刚才说任选题目。” “但没有说选多少,也就是说随便我们抄录几道题目。” 赵恒开口说完,眼珠子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站起身来,出声道:“要不我们都抄录三道题怎么样?” “这样大家都一样,不用担心谁题目少被夫子责罚。” “好。” “就这样。” “说好了啊,谁都不能多抄。”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大声附和,几位赞同赵恒的提议。 但各自眼神中却闪烁异光。 显然,他们都抱有其他打算。 而此时,赵恒见众人答应,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你们都三道,我抄五道。” “大弟子非我莫属!” 正文 第三十三章: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不动如山 暮色降临,信国公府邸。 霍从文回到家。 刚下了马车,就直奔书房而去,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览兵法。 府上的丫鬟看到这一幕,好奇的问道。 “三公子,晚膳已经做好了。” “老太爷,还有老爷和夫人都在,您不过去一起用膳吗?” 听到丫鬟的声音,霍从文本来是不想理会,但想到夫子之前说过,要以平等的态度待人,所以他停下脚步。 “不去了。” “红儿,劳烦你去禀告一声。” “就说夫子布置了课业,让他们不用管我,先用就是。” 霍从文客气的说完,快步走向书房。 而那名叫做红儿的丫鬟。 见一向急匆匆的公子,态度突然客气起来,不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随后,她面带笑意的走到大堂。 “老爷,夫人。” “三公子近来勤于学业,说不用等他,老爷夫人们先用便是。” 丫鬟红儿开口说完。 大堂内,霍从文的父母还有祖父,面面相觑,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勤于学业?真的假的? 他们虽然期盼霍从文能在儒道上大放光彩,但这些年来,霍从文在学业上,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气走了不知道多少先生。 原本以为送进太学院后会好很多。 可惜的是,到了太学院以后,霍从文不知道被谁给带坏了,变本加厉。 不仅跟人去兵营骑马练箭。 而且还跑到勾栏那种风流之地去潇洒,读书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 对此,他们不是没揍过这倒霉孩子,但奈何霍从文皮糙肉厚,记吃不记打,打完之后没安分几天,就又出去潇洒。 渐渐地。 他们也就放弃了劝霍从文认真读书的想法。 只要他在太学院内就行。 大不了动用点人情。 跳过会试,直接将他擢升成朝堂官员,一路坦荡的升到三品或四品。 至于为何不官至二品,或者一品。 不是信国公府的势力做不到再帮衬往上升。 而是读书人极其看重出身。 除非功勋卓著,否则朝堂上三品以上的文官,起码都是二甲进士出身。 一个从太学院内直接擢升上去的官员,靠家族官居二品,就算是太学一派也看不下去,肯定会排挤打压。 言归正传。 霍从文父母相互对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红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霍母开口,目光狐疑的看向丫鬟红儿,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千真万确,少爷是这么说的。” 丫鬟红儿点头说道。 见她态度认真,霍母也没再怀疑她说假话,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文儿这是变性了?” 霍母语气有些不太确定问道。 “依我看,这竖子肯定不是在读书,而是闯了什么祸,故意躲着我们。” 霍父信誓旦旦的说着,面露失望之色的摇了摇头。 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 读书? 怎么可能! 肯定是在外面惹下事,怕挨揍才故意躲着自己。 而就在这话刚说完。 坐在主位的霍家老爷子出声了 “小五,你也是当爹的,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儿子?” 霍家老爷开口训斥道。 “父亲教训的是。” 霍父面露羞愧的低下头。 “这样吧,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就亲自过去看他一眼。” 霍家老爷子再次出声。 听到这话,霍父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 刚才还训斥我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儿子,结果您老还不是不相信自己孙子。 否则为什么让我亲自过去看一眼? 就在霍父如此想着时。 霍家老爷子似乎看出了儿子在腹诽自己,出声威胁道。 “怎么?你不愿意?” “当然愿意。” 霍父开口,不情愿的点点头,起身朝书房走去。 心里恶狠狠的想着,要是一进去,那个竖子不在读书,一定要好好的抽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不敢再说谎。 就如此,霍父一路走到书房门口。 “那竖子在里面干嘛?” “回禀老爷,公子在里面认真读书。” 守在门口的仆役看到霍父发问,态度恭敬的说道。 “读书?” “莫非那竖子真变了性子?” 听到这话,霍父眼中满是狐疑之色,毕竟守门的仆从没必要骗自己。 否则自己一推开门走进去,谎话就被戳破了,到时候免不了挨一顿责罚,实在没必要为了那竖子白挨一顿板子。 但万一呢? 心念至此。 霍父面色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此话当真?!” 霍父厉声质问的同时。 不等仆役说话,一双粗壮的臂膀直接推开大门,想打儿子一个出其不意。 刹那间,砰的一声响起。 房门重重的甩在墙上。 正坐在书案前专心抄录兵书的霍从文,猛地惊醒过来。 抬头看向门口那道魁梧身影。 只见虎背熊腰的老爹站在那,脸上表情不停变换,一双虎目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就这样,两父子隔空对视。 声音在这一刻寂静。 直到霍从文出声,才打破了这尴尬又诡异的安静氛围。 “爹,您这是在做什么?” 霍从文开口,放下手中的毛笔,狐疑的看着面前老爹。 “额....” 霍父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一推开门,他不敢相信,儿子竟然真的在用功读书, 但这特导致他现在很尴尬。 不好明说自己是不相信他,所以才推门确认,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毕竟儿子浪子回头,用功读书是好事,万一因为觉得被质疑,打消了读书的念头,那老爷子还不把自己吊在树上抽。 想到这,霍父立马换了说辞。 “文儿,你娘怕你饿着,所以特地让为父来喊你过去用膳。” 霍父一脸笑容的说道。 见父亲突然这么关心自己,霍从文瞬间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啥时候我爹会听我娘的话过来喊自己? 这不太阳打西边出来吗?! 肯定是不相信我在读书,所以才特地跑来想要摸我的底。 想到这,霍从文先是有些不爽,但接着眼中闪过几分坏笑,说道:“既然是娘的意思,那孩儿现在边去吃饭,反正这书明天再读也不迟。” 说完,就抬步准备离开。 而此时听到儿子打算明天再用功读书,霍父脸色瞬间变了。 明日复明日。 谁知道到了明天儿子会不会改性子? 于是乎,霍父赶忙出声安抚,“文儿啊,吃饭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娘一介妇道人家懂什么,正所谓溺子如杀子,你在这好好读书,想吃什么,为父这就让人把饭送过来。” “那...好吧。” 霍从文故作纠结一番后点头。 接着开始报菜名。 “那就酱肘子、炒竹笋、烧鹿筋、樱桃肉、清蒸肥鸭....” 霍从文开口,语速不是很快。 霍父听到儿子的话。 开始指默记菜名,等到差不多记了十几道后,实在记不住的他问道:“文儿,这十几道菜,你一个人吃得下吗?” 闻言,霍从文嘴角轻轻扬起。 “忘了跟爹说。” “刚才报的这些菜,孩儿都不喜欢吃。” 此话一说。 霍父额头瞬间青筋暴露,握紧砂锅大的拳头,恨不得收拾这倒霉孩子。 玛德,不吃你搁这说个锤子。 信不信老子抽你! 看到这一幕,霍从文果断见好就收。 “爹,孩儿暂时还不饿。” “您先去用膳吧,等过会孩儿看完书,会自己过去用膳。” 霍从文语气轻和的开口说道。 听到儿子说要看书。 霍父强压怒气,点了点头,鼓励他好好努力后,转身离开。 书房内,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霍从文捂嘴偷笑,但没有持续太久,注意力就重新放在书案上的《孙子兵法——军争篇》上面。 虽然只有寥寥几百个字,也不知道这个孙子是谁。 但书上所讲的内容。 却让他大为震撼,受益良多。 尤其是其中这段。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讲的是,按照战场形势需要。 军队行动迅速时,如狂风飞旋,一路疾驰过去。 行军从容时,如森林一般徐徐展开;攻城掠地时,如烈火蔓延,迅猛无比;驻守防御时,如大山那样岿然不动。 军情隐蔽的时。 如乌云蔽日,让人捉摸不透。 大军出动的时,则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让敌人反应不过来。 霍从文虽然没有带兵打过仗,但出生武勋世家,懂一点兵法,正因如此,看到这上面的内容后才会感到无比震撼。 不过让他觉得可惜的是。 这本兵书上的内容晦涩难懂,就算他反复咀嚼数遍,也想不明白全部含义。 但霍从文也知道。 这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著书的人眼界远超自己。 以他的阅历,没办法完全理解很正常。 “著出此书的人真乃旷古奇才!” 再次细读品味一遍,霍从文忍不住感叹一句,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此刻,他仿佛预见自己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率领数十万大军北伐蛮夷,收服燕云,直捣黄龙,立不世之功的模样。 “夫子将此至宝传授于我,我一定不能辜负夫子的期望!” 激动过后,霍从文再次埋头抄写。 ....... 与此同时,苏家府邸内。 苏长歌用好晚膳。 吩咐仆从明日准备好数百斤泥沙,和一张长长的木桌后。 正准备回房,就碰上了晚归的兄长。 “大哥这么晚回来。” 苏长歌主动走上前,问道:“可是朝廷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他不在庙堂之上,但他知道,任何事都离不开政治,想要保全自己和苏家,就必须时时了解朝堂动态。 尤其是一向不喜加班的兄长。 今日突然晚归,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确实发生了件大事,那帮蛮夷贼心不死,陈兵边境。” 苏子由开口答道:“陛下得知此事,雷霆震怒,已经命老信国公调兵遣将,布置关防,防止蛮夷突然挥军南下。” “这其中涉及许多官员的任免调动。” “再加上百官考课评定在即。” “所以为兄接下来几天事务繁忙,应该都会晚点回来。” 说完,苏子由看了眼弟弟的脸色。 见他没有因为外族蛮夷的事而太过愤怒。 不禁松了口气。 觉得之前的事让弟弟懂事了许多,心性变得从容淡定,不再率性轻为。 而苏长歌在听完缘由后。 对于蛮夷狡诈反复之事,没有感到太多惊讶。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族蛮夷又信奉弱肉强食那套。 只要战场上没彻底将外族蛮夷打服。 他们对大晋疆土就会抱有觊觎。 至于说岁币和亲。 饮鸩止渴罢了,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还指望靠钱和女人去得到? 再说了,蛮夷又不是傻子。 灭了大晋。 女人和钱财还是他们的,不比慢吞吞割肉要香? 就在这时。 大哥苏子由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长歌。” “你知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吗?” 苏子由按照脑海中的记忆。 手指在杯中蘸了点水,在桌上画到‘1、2、3、4、5...’。 闻言,苏长歌看向桌上歪歪扭扭的数字,神色怪异,这不就是自己传授学生的现代数字吗?兄长从哪看到的? 如此想着,苏长歌出声解释到。 “大哥。” “这是我教授学生的简易数字。” “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这是十,没什么特殊含义。” “对了,大哥是从哪看到的?” 解释完后,苏长歌开口问道。 他挺好奇的。 这东西他只教授给学生过,才过了两天,怎么就传到兄长耳中? “哦,原来只是数字。” 此时,听到只是代替数字的符号,苏子由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巫蛊魇镇之术就好。 随会,他解释道:“今日早朝的时候,户部尚书沈林突然找上为兄。” “拿出一张写满这些符号的纸,问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为兄料想应该与你有关。” “怕是什么魇镇或者图谋不轨的内容,所以才特地问你,” 听到户部尚书沈林。 苏长歌心中瞬间明了。 显而易见,沈林是因为儿子沈福,对这种新算法产生了兴趣。 所以才会特地找上兄长。 想旁敲侧击,打听自己与新算法相关的事。 念此,苏长歌也就没去在意这件事,毕竟在知识方面,他不是个喜欢藏私的人,否则也不会将数学、兵法教给学生。 世界想要进步,知识就必须流通。 而不是人人都敝帚自珍。 譬如孔圣、亚圣等,若是他们藏私,现在这天下哪来的读书人? 随后,苏长歌与兄长闲聊了一会。 回到自己房间。 准备先默写两篇兵书,再如往常那样修炼武道,强身健体。 正文 第三十四章:武道入品,厂公 回到房间。 苏长歌在明亮的烛光下。 默写孙子兵法的计篇和谋攻篇。 虽然没人知道孙子兵法不是自己编写的,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名义写出来。 但苏长歌还是要点脸的。 至于之前做文抄公,做出的诗词,乃是情势所迫。 苏长歌为人并不迂腐顽固。 圣人者,不拘于矩,变通无穷,虽然比不上圣人,但苏长歌觉得,只要本心是好的,用什么手段达成目的并不重要。 难不成坐看小人夺势,贪官横征暴敛,还要坚守自己的清白? 那不是真清流,只是爱惜羽毛罢了。 真要为天下百姓着想,就应该爬到高位,执掌一国权柄,造福社稷。 只要对万民有利。 做个权臣又如何? 言归正传。 苏长歌在默写好两篇兵书后,就开始修炼武道。 随即,如往常那样,就在他摆好神人擂鼓姿势的一刹那。 浩然正气化作一股暖流在体内游动。 同时,千古诗词流传开以后。 虽然还是在皇都小范围内,没有做到天下尽知,但苏长歌的儒道修为还是有些提升,浩然正气要比以往阔绰不少。 苏长歌估计。 等到再过半个月或者一个月。 千古诗词彻底流传开来,自己应该就能突破瓶颈,达到儒道七品。 然而,正当苏长歌如此想着时。 与以往不同的是。 随着时间推移,他突然感觉身体内的气血渐渐沸腾起来,无比滚烫。 丹田处好似有团熊熊烈火,淬炼他身体的每一处部位,筋脉变得愈发坚韧,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色皮膜。 就如此,约过了半刻钟。 突兀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袭来,苏长歌感觉身体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浑身上下筋脉畅通,气血翻涌,筋骨强韧,精神抖擞,随手一拳都能掀起呼啸风声,体内迸发出无穷力量。 “武道入品?” 一瞬间,苏长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武道入品了。 入品,既是踏入武道十品‘养身境’。 蕴养肉身之意。 常人想要入品,需要自幼打磨筋骨,蕴养气血,再配合一些药材,外加花费数年苦工才能办到。 而自己修炼武道才不过三天而已。 就踏入武道十品境界。 过程中还有没借用任何药材和补品,这速度若是传出去。 恐怕整个天下的武者都要羞愧,或者是找上门来,向他询问速成的方法,当然,询问的手段绝对不会很友善。 心念至此。 苏长歌打定主意紧守天地文宫的秘密。 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不是不相信,而是这件事牵扯太大,独自藏在心里,对身边人都有利。 随后,苏长歌挥舞了两下手臂。 心中思量道。 “武道十品,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但不修炼武技的话,只是比较强壮而已,还是需要武技来实现自保。” 靠人不如靠己,虽然背靠兄长,有侍卫在暗处保护,但苏长歌可不会忘了,前身是如何‘被失足落水’的。 正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他不想再经历一次类似的事。 ...... 而与此同时。 东厂的一处小房间内。 灯光昏沉。 数道人影交织重叠在一起,一动不动,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 一个满头华发,白粉敷面,没有胡须的男人翘腿坐在主位上,身穿一袭红色蟒袍,眼神阴霾,面露不悦之色。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魏厂公,不必担心。” “蛮夷那边有消息传过来。” “这次他们陈兵边境,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们,不打算真的入侵。” 左侧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说道。 锦衣卫,原本是天子亲卫。 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有着替皇帝监视文武百官的职权。 但后面随着文官势力的日益庞大,锦衣卫渐渐顶不住,于是当今皇帝另设东缉事厂,兼管锦衣卫,负责严密监视百官。 并且,东厂只对皇帝负责。 不需要司法机关批准,就可以随意监督缉拿百姓和官员。 最关键的是,与锦衣卫不同。 东厂由宦官全权执掌。 宦官是什么,就是皇帝的家仆,皇帝养的一条狗,与文官天然不对付。 而且宦官的升迁罢黜,全部在皇帝一念之间,皇帝能一手把他捧起,同样能一手把他打落,踩在脚底永世不得反身。 正因如此。 东厂在监视百官、缉拿犯人上,要比锦衣卫发挥的更加出色。 此时,随着这名锦衣卫声音响起。 主位上被称作厂公的人,眼神闪过一抹喜色,接着又狐疑的看向手下。 怕他蒙蔽自己。 毕竟今日一事老皇帝龙颜大怒。 自己作为主和派,前脚刚劝陛下给蛮夷上缴岁币,后脚蛮夷就蠢蠢欲动。 两国若是真要打起来。 虽说自己不会革职,但也肯定得背锅,受皇帝责罚。 “当真?” 心念至此,魏厂公开口,眼神冰冷。 一刹那。 磅礴如山的威压席卷而来,房间内众人都被压的踹不过气来。 不仅是因为常年的位高权重,最重要的是魏厂公修炼武道,气势如巍峨泰山,沉重无比,如今更是已到武道四品,仅差半步就能突破瓶颈,达到武道极致。 可以说,就他一人。 便足以抵挡上百名身穿铁甲,手持武器的精锐士卒。 “厂公,属下说的句句属实。” 听到声音,这名锦衣卫吓得垂下头,不敢去看这位魏厂公的脸色。 毕竟整个朝野上下谁不知道。 这位魏厂公,又叫做魏令孜。 自小就陪在老皇帝身边伺候,深得恩宠和信任,执掌东厂和锦衣卫。 除此之外,魏令孜这人睚眦必报,谁要敢得罪他,或者对他不敬,他用尽一切手段都要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关键是,他还特别特别贪财。 若是没有靠山的官员敢不孝敬他,又被他记住,找到机会就往牢里抓。 至于说罪名。 罗织罪名可是东厂的绝活。 轻则殃及一人,重则满门抄斩, 大晋有很多富商豪强、文武官员,就这么被他搞到冤死狱中。 而他们的家人,下场也很凄惨,男的入宫净身或者卖身为奴,女的则送去教坊司充当官妓,或者卖入青楼。 如今朝堂上。 唯有那些勋贵世族,还有丞相和苏子由两党敢跟厂公对着干。 此时此刻。 魏令孜看到满脸惶恐之色的手下,大概信了七八分,但还是冷笑道。 “句句属实...” “哼,谅你也没胆量欺骗本厂公。” “不过,若是蛮夷真大举入侵我大晋,本厂公定要夷平你家三族!” 魏令孜开口,声音狠辣无比。 在场众人不由遍体生寒,显然没人觉得他这话只是简单的恐吓。 一时间,整个小房间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厂公,属下有要事禀报。” 听到声音,魏令孜蹙了下眉头,但还是开口让他进来。 “进来吧。” 话音落下。 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朝魏令孜恭敬的拱手行礼。 但魏令孜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不知道本厂公正在商议抵御外族蛮夷的事吗?” 魏令孜开口,面色冰冷的说道:“若你禀报的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自个去外面领三十块板子,罚奉半月。” 声音落下。 前来禀报的中年锦衣卫打了个寒颤。 但他知道,自己禀报的消息厂公一定会感兴趣,所以并不害怕。 “小人知道了。” 中年锦衣卫开口说完。 快步走到魏令孜的身边,小心翼翼的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画满符号的纸。 “这是早朝散去后。” “户部尚书沈林与吏部尚书苏子由谈论的东西,全让属下的人记下来了。” “属下命人识别上面符号的含义。” “他们说好像...好像是魇镇、巫蛊之类的咒文,专门用来诅咒别人。” 此言一说。 众人虽然没看到纸上符号,但脸上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能出现在这个房间的。 哪个不是人精? 魇镇之术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害人的邪术,在他们眼里就是罗织罪名的借口。 当然,他们也碰到过真正的魇镇之术。 但官员、权贵们有国运在身,读书人又有浩然正气,一般的魇镇之术不仅没有效果,施法之人还会遭受反噬。 不过厂卫办案,有借口就可以了。 剩下的只要审问拷打。 对方就全招了。 而此时,属下都能明白的事情,魏令孜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厉声喝道:“好像?谁给你的胆子,没有确凿证据,就敢诬陷两名二品官员?!” 霎时间。 众人耳边好似响起一道惊雷。 心神激荡不安。 而那名前来禀报的中年锦衣卫,更是直接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不明白。 厂公和苏子由两兄弟明明是死敌。 如今有个构陷他的机会,为什么弃之不用,反而还责怪自己。 就在这时。 魏令孜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本厂公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放过你,还不快滚出去。” “是是是。” 中年锦衣卫被吓了个哆嗦,点头如捣蒜,赶忙从房间内走出去。 随即,魏令孜出声,拉回众人注意力。 “咱们继续讨论外族的事。” 听到此话,众人纷纷回过头,不敢再多看那名中年锦衣卫半眼。 然而与此同时。 魏令孜眼中光芒闪烁。 心中盘算着。 要如何利用这件事来做文章。 刚才之所以呵斥那名锦衣卫,不过是人多眼杂,很多事情不好明说。 而且,就凭这一堆意味不明的符号,就像构陷两个二品官员。 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除非,这张纸出现在太子府,并且...太子或皇孙碰巧出事。 正文 第三十五章:这孙子是哪位大才?! 翌日清晨,清风徐徐 太阳虽然还未升起,暮色却已消退,天边泛起鱼肚白。 信国公府。 由于蛮夷在边境不安分。 老信国公起了个大早,派人喊醒儿子霍武以后。 两父子一同前往书房,商议边关布防的事宜,防止蛮夷突然挥军南下。 刚来到书房门口。 霍武看到房间里亮起的烛光,眉头微蹙,转头看向门口的仆役。 “书房里怎么还亮着蜡烛?” 霍武开口问道。 “回禀老爷。” 闻言,仆役急忙回答道:“是三少爷在书房内。” “昨晚上,三少爷读书用功至极,彻夜未眠,半刻钟前才熬不住睡下,小的们不敢打扰少爷,只好守在门外。” 此话一说。 老信国公和霍武两父子面面相觑。 彻夜苦读? 这真的是我孙子,你儿子吗? 此时,霍武想起昨晚推门而入,儿子那认真读书的模样,不禁有些怪异。 “这小子莫非开窍了?” 霍武开口,不确定的说道。 儿子用功自然是好事。 但一上来就彻夜苦读,这让霍武有种像在做梦,不切实际的感觉。 毕竟儿子的转变也太快了,前两天还是流连勾栏之地的纨绔浪子,现在突然就刻苦读书,任谁都感觉难以置信。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信国公开口,推门准备进去。 他对孙子的转变虽然同样感到惊讶,但活了六十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还不至于和儿子一样大惊小怪。 当然,更重要的是。 他当初年少时也流连勾栏,只是后面跟随父辈上阵厮杀,外加成家生子,这才没有再去过勾栏潇洒风流。 随后,嘎吱一声。 老信国公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霍武紧随其后。 刚一进来。 就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 呼...呼...呼 循声望去,只见孙子霍从文弓着身子,趴在书案上睡觉。 看到这一幕,身为人父的霍武,心中既感到欣慰,又有些心疼,感慨道:“三更灯火五更鸡,谁敢言读书轻松。” “爹,容我先把文儿送到房里。” “嗯。” 老信国公点点头。 正所谓人老隔辈亲,爷奶疼小孙。 霍从文是家族最小的子嗣。 老信国公之所以给他取名从文,就是不愿看到他上沙场与敌人厮杀。 毕竟战场上福祸难料,老信国公这一辈子活的太长,死了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全都是战死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读书一道虽然苦,但跟沙场征战相比,却要安逸的多。 此时,见老爹点头。 霍武走上前,想要将儿子背回房间休息,免得等下将他吵醒。 老信国公也跟着走了过去,想要帮衬两下,顺带看看孙儿昨晚到底读的什么书,突然变得如此用功,彻夜未眠。 很快,两人来到书案前。 虎背熊腰的霍武。 两只手抓住霍从文的肩膀,稍稍发力,就将他背起。 老信国公见不需要自己帮忙。 转头看向书案上白纸。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 “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仅是开头的两段话,就吸引住了老信国公,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也。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 “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 “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孙子兵法军争篇的内容并不多。 只有短短几百个字。 老信国公很快就将上面的内容全部看完,眼中爆发出一道精光。 “这孙子是哪位大才?” “短短数百字,就将两军争利争胜的问题和利弊阐述清楚。” “此人对用兵的理解,更是堪称神鬼莫测,风林火山,治气治心,皆是为将为帅之道,若是此人尚存于世,老夫定要亲自向他请教用兵之法。” 老信国公想到这,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此等大才他竟从未听过。 想来是明珠蒙尘,不得其时,不得其主,所以名声不显。 随后,心痒难耐的他翻开第一张纸。 迫不及待的想看后面的内容。 然而一翻开,发现还是孙子兵法军争篇,顿时让老信国公失望至极。 “怎么就只有一篇?” “老夫若能尽学此人兵法,加以注释传于后世,蛮夷何足畏惧?” “燕云十六州未尝不可收复!” 感慨至此,老信国公遗憾的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郁闷和无奈。 得此至宝却不能一窥全貌,这让征战半生的他很难受,就跟捡到一块良玉,却发现它只是稀世宝玉的其中一块。 就在这时。 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 “爹,你为什么叹气啊” “难道是从文这小子,在纸上乱写乱画,或者是写了什么污秽粗鄙之语?” 见老爹突然叹气,霍武开口问道。 “自个看。” 本就郁闷的老信国公。 听到儿子的话,没好气的将书案上的白纸拍在他身上。 “你要是能写出这样的粗鄙之语。” “你爹我乐还来不及呢。” 说话间,老信国公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热的盯着自己孙子。 看纸上那有些歪曲的字迹,应该就是孙子霍从文抄写的。 当然,老信国公想都没想过孙子兵法是霍从文著写的,很简单,十六七岁没上过战场的孩子,要能写出这东西就怪了。 据老信国公猜测。 著写孙子兵法的人起码四五十岁,甚至可能更大,或者已经去世也说不定。 阅其书,知其人。 能将兵道阐述如此精简的人。 绝不是年轻的毛头小子。 此人必定久经沉浮,有丰富的阅历,心性被世事磨砺如铁。 而老信国公之所以盯着霍从文,乃是好奇他从哪得到孙子兵法军争篇的,毕竟这样的宝物,只会作为传家宝深藏家中,绝不会轻易示人。 就跟信国公祖辈著写的兵书,他们也不会随便拿给别人看一样。 何为世族积累,这就是。 此时,霍武也看完了纸上内容,虎目圆瞪,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 “爹!此人乃世之大才!” 霍武激动的吼道。 老信国公突然听到这雷声般的吼叫,顿感耳膜震荡。 随即,一拳直接锤在霍武脑袋上,恼怒的说道:“吼什么,你这笨牛都能看出来,你老子我会不知道此人大才吗?” 霍武挨了这一拳,吃痛的摸了摸脑袋。 但脸上却依旧是兴奋之色。 而老信国公这边,也没有和儿子去计较这些小事。 转目看向霍从文,露出一脸和善笑容,生茧的老手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喊道:“文儿,快醒醒,爷爷有事要问你。” 霍武背上。 霍从文朦胧间听到爷爷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看到面前笑成一朵菊花的爷爷。 感到有些怪异。 但处于昏睡状态下的霍从文没有多想,声音飘忽的问道。 “爷爷找孙儿什么事?” “乖孙子,你这篇兵书是从哪来的?” 老信国公笑呵呵的说着。 然后拿起写有孙子兵法军争篇的纸,递到霍从文眼前让他辨认。 “这个...这个是夫子给我的。” 看了眼纸上内容,霍从文迷迷糊糊的说着。 此话一出,老信国公连忙追问道:“夫子?哪位夫子?住在哪里?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 霍武表情怪异,觉得老爹太过于急切,一口气问这么多。 而就在这时。 霍从文的神志似乎清醒了些。 “太学院,苏夫子。” “夫子还跟我说过,为将者,勇武固然重要。” “但若是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变化,不晓阴阳五行,不看阵图,不明兵势,与庸才无异,不堪大用。” 话音落下。 书房陷入了一片寂静。 老信国公和霍武面露惊愕之色。 这位苏夫子也太狂了吧? 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变化,不晓阴阳五行,不看阵图,不明兵势,就是庸才,合着大晋武将全是庸才? 霍武表示有被内涵到。 而打了一辈子仗的老信国公则是轻轻抚须,很认同这番话。 “没想到太学院内还有此等人物。”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狂妄,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为将者,天文地利,奇门变化,阴阳五行,阵图兵势都要了然于胸。” “武儿,你记住了吗?” 老信国公开口,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俨然如世外高人那般。 而本就被内涵到的霍武,再被老爹这么一说,心情顿时变得有些郁闷,我才四十啊,跟你们这群老头子比什么? 不过老信国公可不管那么多。 “宝贝孙子。” “那位苏夫子是太学院何人?” 老信国公开口,显然是将这位苏夫子当成了和自己同龄人。 根本没把苏长歌纳入考虑范畴内。 “苏夫子,就是...” 没睡醒的霍从文,迷迷糊糊的说道:“就是苏状元,苏长歌。” 此话一说, 房间瞬间再次陷入寂静。 老信国公和霍武两人,听到这苏夫子就是苏长歌,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苏长歌不是才二十出头,文坛新秀吗? 他也懂兵法? 孙子兵法一看就是四五十岁久经沙场的人著出的,他才多大! 老信国公顿时给整不会了。 但是转念一想。 苏长歌或许没上过战场。 可说不定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孙子的兵法传承,继承了他的衣钵。 想到此处,老信国公眼神猛地亮起。 跨步就往书房外走去。 “爹,你去哪?” 见状,霍武从惊愕中猛地回过神,急忙出声问道。 “吏部尚书府邸,拜访苏状元。”老信国公中气十足的说道。 一听这话,霍武瞬间懂了老爹的意思。 “爹!你等等我!” “我把文儿送回房间,与你一同前往苏府拜访!” 霍武说完。 就背着儿子朝房间快步跑去。 步伐沉稳矫健,背上的霍从文没有一丝晃动。 正文 第三十六章:家师孙武 苏家府邸。 因为蛮夷和各地官员考课的事情。 身为吏部尚书的苏子由,鸡还没有打鸣,就跑到皇城打卡加班。 而苏长歌今天虽然不用去太学院教书,但他的作息很规律,所以还是如往常那样准时起床,穿衣洗漱用膳。 很快,苏长歌用完早膳。 正当他准备去问管家,昨晚吩咐的木桌和泥沙准备好了吗。 就看到管家王伯快步从外面走来。 “二老爷,您昨天吩咐的东西已经备齐,您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管家王伯开口问道。 虽然他不理解,自家老爷要一张长桌和数百斤泥沙干什么,但钱是老爷的,他爱怎么花怎么花,自己照做就是。 “嗯,带我过去。” 听到东西准备好了,苏长歌点了点头。 之所以要泥沙和长桌。 当然不是心生恶趣想玩泥巴,而是想制作一个简易的模拟沙盘。 正所谓,兵无常势。 兵书只是前人用兵总结出来的经验,不一定适应于全部情况。 这就好比数学的加减乘除,计算方法告诉你了,但该怎么用全靠自己,用好了是将才,用不好就是纸上谈兵。 而沙盘则是模拟战场环境。 虽然不是真实作战,考虑问题没那么全面,胜负也不如战场那么难预料。 但也比只读兵书。 上了战场之后靠天赋和运气要好得多。 天赋暂且不谈,那太难得。 可运气不可能常在,因此还是要靠自身积累。 就如此。 苏长歌跟着管家一路来到后院。 一张宽五米,长十米的桌子摆放在中央,桌面平整,看得出木匠手艺不错,四侧按照要求装上护栏,有点像大号台球桌。 桌子不远处。 摆放了一堆高耸的泥沙,有些湿,应该是刚从河边挖出来的。 “王伯。” “麻烦你让人把泥沙全搬到桌上。” 苏长歌开口吩咐道。 此话一说,管家王伯张大了嘴巴。 “啊?” “二老爷,这可是张好桌子。” “您要是将泥沙放上去,以后可就不好用了,这未免...” 管家王伯开口,有些心疼。 “没事,就按我的吩咐做。” 苏长歌开口说道。 王伯这个样子他能够理解。 毕竟老人嘛。 看不得新物件被浪费,觉得泥沙这种东西配不上这么好桌子。 不过物尽其用,苏长歌又不差这点钱,没必要为了张桌子抠抠搜搜,大不了以后卖给霍从文,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此时。 见自家老爷态度强硬,管家王伯也没办法,无奈的叹了口气后。 就去安排下人把泥沙搬到桌上。 很快,一阵急促脚步响起。 管家王伯带着十几个身材健硕,提着耒lei耜si的仆役走过来。 耒耜是一种木质工具,形状和铁锹很相似,但中间有一条宽宽的缝隙,作用也和铁锹差不多,主要用来挖土。 “把那堆泥沙搬到桌上。” 王伯开口吩咐道。 听到声音,仆役们没有多想,拎着耒耜就开始动手。 而几百斤泥沙听起来很多,但实际上也就那样,在十几名壮汉手上,一盏茶的工夫都没用到,就全被搬到了桌上。 不过事情到还没有结束。 苏长歌看着桌上泥沙,从袖子中拿出一张堪舆图,出声说道。 “王伯,还要再辛苦你一下。” “麻烦你让大家伙。” “就跟玩泥巴一样,将这些泥沙按照图上的模样摆放在桌上。” “事成之后,每个人都到账房里面领半两赏钱。” 苏长歌开口。 没有因为他们是仆从就肆意欺压,而是以平等心去对待。 作为一名穿越者,只要不对他抱有敌意,心怀鬼胎,那苏长歌也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瞧不起他人。 此时,听到完工之后可以领银子。 在场仆役心里都乐开了花。 对苏长歌来讲,半两银子可能不多。 但对他们而言,半两银子节省一点,够他们用一两个月。 一时间,众人纷纷提起了干劲。 “你放心二老爷。” “这件事就交给老奴了。” 王伯开口答应,接过堪舆图看了一眼,就开始安排仆役干活。 作为二品官员府邸的管家。 王伯的能力自然不俗。 尤其是在管理和指挥上面,确实有独到之处,很快就安排的井井有条。 苏长歌在院里听了两句,发现没什么问题,转身就向书房走去,毕竟提升儒道境界的事,虽然不急于这一两天,但也要缜密规划,避免出现遗漏。 就如此。 转眼间,苏长歌来到书房。 然而,还没等他提笔研墨,门外就传来一名仆役急切的声音。 “二老爷,有急事。” “信国公大人亲自登门拜访,说是想要见您。” 听到这话,苏长歌不禁有些惊讶。 老信国公乃是大晋的中流砥柱。 沙场征战半生,立下过无数战功。 军中威望除了卫国公以外,更是无人能匹,几乎半数将领都是他带过的兵。 于情于理,以他的身份地位还有年龄,除了皇帝以外,也应该是别人去拜访他,而现在却突然摆放自己一个小辈。 这让苏长歌感到有些奇怪。 “难道是霍从文的事?” 苏长歌脑海中思索着,这是他和老信国公之间唯一的交集。 “罢了,去见见再说。” 苏长歌没有思考太久。 毕竟老信国公亲自登门拜访,又是学生家长,不好让对方等太久。 随即,苏长歌快步走到大堂。 刚一进去,就看见客座上坐着一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老者,身后还站着个虎背熊腰,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 两人容貌有几分相似。 若是苏长歌没猜错。 这中年男人应该是老信国公的儿子,霍从文的父亲或者叔伯长辈。 “晚辈苏长歌,见过信国公。” 苏长歌快步走上前,向着老者拱手行礼。 “恩。” “苏夫子不必多礼。” 老信国公开口,面带笑意。 看着眼前这个俊朗儒雅,不卑不亢的年轻人。 老信国公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这时,苏长歌开门见山的问道, “您老此次突然造访。” “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晚辈?” 苏长歌开口,若无必要,他不喜欢和别人绕弯子。 听到这话,老信国公和霍武怔了一下,他们不是没见过直来直去的人,军中多得是,但读书人这么直爽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老信国公也并未介意。 他原本还打算试探一番,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苏夫子是个爽快人,那老夫也不兜圈子。” 老信国公眉目含笑的看着苏长歌,眼神中带有几分欣赏,出声说道。 “苏夫子可认识孙子?” “老夫在书房内,发现孙儿霍从文抄写的孙子兵法其中一篇。” “阅览其中内容之后,惊为天人。” “从孙儿口中得知是苏夫子所授,见猎心喜,因此特地上门拜访,想要问苏夫子你手中可有孙子兵法其他篇章。” “若是有,还请借老夫一阅。” “当然,如此贵重之物,老夫也不白看。” “苏夫子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老夫倾尽全力也会办到。” 老信国公开口。 没有任何遮掩,直接说出自己这次拜访的目的。 站在他身后的霍武却微微蹙眉。 觉得老爹许诺的太厚重,苏长歌听完后故意狮子大开口。 但老爹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这个做儿子也不好现在插嘴,扫了老爹的面子,否则回去少不了挨上一顿毒打。 “原来是为孙子兵法而来。” 听完,苏长歌心念一句。 不过想想也正常。 孙子兵法,乃是由兵圣孙武所著,共计十三篇,被誉为兵学圣典。 上面所著的内容,即便历经千年依旧不朽,老信国公一生征战沙场,看到此书后,自然明白此书的价值有多宝贵。 这样看来。 老信国公特地一大早跑过来拜访自己,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老信国公。 “您老刚才说什么要求都可以?” “恩。” “钱财、官职,还是其他的,苏夫子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老信国公点点头。 孙子兵法如此珍贵之物,足以作为家族传承,价值不可估计。 他做事,向来喜欢两不亏欠。 若苏长歌提的要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会尽量满足,若是力有不逮,那他也没办法,只好忍痛割爱。 霍武心里则摇了摇头。 老爹真不靠谱。 哪有这么商讨的,任由对方漫天开价,那还不得亏死。 想到这,霍武看向苏长歌。 希望这个年轻人别太过分,狮子大开口,否则他说什么自己也不答应。 而此时,苏长歌说话了。 “孙子兵法,乃是先师孙武传于晚辈。” “他老人家没什么心愿。” “只盼有一日能驱逐蛮夷,收服燕云,保全天下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然而可惜的是,晚辈人微言轻,资历不足,这兵书在晚辈手上没发挥多少作用,恐怕此生都难以达成先师遗愿。” “信国公,您老在军中威望甚高,又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因此晚辈只有一个条件。” “就是希望您老及后人能够不负吾师孙武遗愿,收服燕云十六州。” “如此,也不算埋没此书。” 苏长歌开口,语气低沉,像是真有这么一位先师。 此刻,老信国公和霍武听完这番话,心中深受触动,满眼敬意的看着苏长歌。 重利在前而不为所动。 世上竟有如此赤忱坦荡,一心为了天下安危着想的人。 “窥斑见豹。” “弟子品格高尚,做老师的又怎么会差?” 老信国公如此想着。 这一刻,从苏长歌的身上,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名叫孙武的人的影子。 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敬意。 即便怀才不遇,明珠蒙尘,孙武也不忘嘱托后人驱逐蛮夷,护佑百姓。 其心胸之宽广,志愿之宏大。 远非常人所能企及。 正文 第三十七章:兵者,诡道也 “驱逐蛮夷。” “收服燕云。” “好!好!好!” 老信国公拊掌大笑,声音高亢,神色极为兴奋。 渐渐,等到兴奋消退后。 老信国公转头看向苏长歌,面露遗憾之色,发自内心的惋惜道。 “可惜,先师孙武已经逝去,老夫无缘得见,否则定当引为知己,共商兵事,驱逐蛮夷,佑我大晋万民平安。” 苏长歌见老信国公这副模样。 知道他不是刻意为之。 因为没这必要,自己已经答应借兵书给他看,大可不必惺惺作态。 而且从进来到现在。 苏长歌一直在观察老信国公。 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这位老人不是那种矫言伪行之人。 否则也不会一上来,就让自己随便开口提要求,而是应该不断试探底线,然后再讨价还价,或者是威逼利诱。 当然,若老信国公如后者那样做。 苏长歌一样会将孙子兵法给他看,但要求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 正所谓,君子许义,小人许利。 对于这样豪爽的人。 谈感情,讲情怀,与其建立关系,远要比单纯的利益交易划算。 前者关系好了,不需要你开价,就会主动帮你,后者只讲利益,为利来,为利往,两不拖欠,也别指望对方会出手相助。 这两种没有孰好孰坏。 但信国公位高权重,性格豪爽 从长远角度出发,肯定是建立关系带来的好处更多。 随后,苏长歌出声劝慰道。 “老国公不必太过遗憾。” “先师还在世时,常在晚辈面前提起您,说当世用兵之大家。” “唯有您老与卫国公两人。” “并言自己腹中虽有兵法良谋,却不得其时,不得其主,一生未立寸功。” “而今他老人家所著的兵法能落在您手上,用作驱逐蛮夷,收服燕云,保家卫国,想来先师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苏长歌开口,也不怕老国公怀疑。 他之所以借用孙武之名。 一来是自己太年轻。 没有上过战场,不像是能写出这种旷世兵书的人。 二来是死无对证,就算孙武他老人家还活着,也不在这个世界,就跟某位周姓大佬一样,谁知道他说没说过这话。 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老信国公摇了摇头。 “老夫何德何能,竟能得令师如此称赞。” “不过是仰赖出身和陛下信任。” “若是让孙武来领兵统战,想来已然收服燕云,蛮夷闻风北逃。” 老信国公自谦的说着。 但脸上的笑意却出卖了他,显然他对苏长歌刚才那番话极为受用。 若是普通人夸赞就算了,但要是和自己同等实力,甚至兵道上比自己还强的人夸赞,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随后,老信国公站起身来。 拍了拍苏长歌的肩膀。 “老夫虽与尊师虽未曾见面,但窥斑见豹,已知其人,也算是知己。” “从今以后,你喊老夫世伯就行。” “若是遇上急事要帮忙,不必客气,直接登门拜访就行。” 老国公开口,言语真挚。 霍武看着这个突然多出来,就比儿子大几岁的世弟,眼神有些怪异。 但他也没阻拦老爹,毕竟对方是自己儿子老师,而且因为刚才那番话,他对苏长歌的印象很不错,觉得他是条汉子。 跟那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不同。 “老国公既然发话。”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苏长歌开口,没有矫情的反复推脱,直接认下了这个世伯。 “好,好。” 见状,老信国公开怀大笑。 然后转头看向儿子霍武,说道:“小五,以后长歌就是你世弟。” “要记得多关照他,切记不可让他受别人的欺负。” “恩。” 霍武郑重的点头答应。 望向苏长歌,拍着胸脯豪迈的说道:“苏世弟,日后若需要尽管开口。” “那往后要多叨扰霍兄了。” 苏长歌淡淡一笑,也不客气。 孙子兵法他本来就准备教给霍从文,如今白捡个国公长辈,这波不亏。 随后,苏长歌继续道:“老国公还请在堂内稍等片刻,待晚辈去书房将先师遗留的兵法取来,拿于您老阅览。” “嗯。” 老信国公点了点头。 随即,苏长歌转身朝书房走去,去取昨晚默写的两篇孙子兵法。 而与此同时,看着苏长歌的背影。 老信国公对儿子说道。 “此子进退有度,知晓轻重,纯良而不懦弱,坦荡而不莽撞。” “既能做出千古诗词,又精通兵法,身怀大才,乃世之潜龙,不可能屈居于太学院这个小池塘,日后必扬名于天下。” “与这样的做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小五,你莫不可因他今日之地位,而对他心生轻视。” “要常于这位世弟打交道。” “这对你只有好处。” 老信国公开口,语重心长的说着。 他之所以与苏长歌拉进关系,敬仰其师孙武只是其中之一。 但最关键的是,通过刚才的接触,他能感觉到,苏长歌与常人不同,与他拉进关系,对信国公府没有坏处。 霍武听到此话,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他知道老爹很欣赏苏长歌,否则也不会主动以世侄相称。 但没想到。 老爹对苏长歌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世之潜龙? 霍武觉得这属实有些夸张了。 要知道。 虽然能被称之为龙的不只是皇帝,但哪一个不是载入史册的人杰? 这跟儒道某些只会嘴炮,讲仁义道德的圣贤不同,这群人杰是正儿八经的干实事,造福江山社稷,泽披万民。 不过心中虽如此想,但霍武却不敢当着老爷子面说出来。 唯有点头装作受教的样子。 “孩儿知道了。” 听到这话,老信国公知道儿子的性子,也猜到他的想法。 但没有再去劝说。 儿大不由父。 这笨牛脑子全长在肌肉上。 还好,还有孙子在。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苏长歌教导从文兵法,想必是对他寄予厚望。 就算儿子是坨烂泥,只要有这段师徒情在,自己百年以后,信国公府和苏长歌的关系也还在,不用担心人走茶凉。 正当老信国公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拿着兵书回来。 “老国公,先师在世时没有留下手稿,全是口述教导晚辈。” “这些是晚辈根据先师教诲,整理出来的内容。” “大概还有十篇,不过晚辈近来琐事繁忙,要等过段时间才能著写出来,到时候让从文带回去,给您老阅览。” 苏长歌开口。 将兵书递给老信国公。 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就熬夜加更码字。 开玩笑,我是加更的人吗? 此时,老信国公接过兵书手稿。 见上面字迹未干。 知道苏长歌没有说假话,不是在故意吊自己胃口。 而且弟子整理先师的教诲著书,虽然少见,但也有先例,譬如说文圣,他的很多话就是座下弟子著书才流传下来。 但理解归理解。 不能够一次性看完全本,还要追更,老信国公很是难受。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手上新鲜出炉的兵书上。 “孙子兵法,计篇。”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 “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 “天者。” “阴阳、寒暑、时制也。” “地者。” “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将者。” “智、信、仁、勇、严也。” “法者。” “曲制、官道、主用也。”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兵者,诡道也。”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看着兵书上的内容。 老信国公变得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心中犹如翻江倒海。 兵者,诡道也。 短短五个字,尽述兵道真谛, 还有全篇对于兵道计谋的阐述,添一字嫌繁,删一字则失其意,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越是咀嚼越是感触良多。 老信国公自忖这辈子看了不少兵书,但没有一本反应如此巨大。 此时此刻,他感觉面前仿佛站着个俯仰世间的兵道大能。 孙武对兵道的见解。 如圣人之于儒道,自古以来,莫有能出其左右者! 老信国公回顾生平经历的大小战事。 无论胜败。 其原因无一不出书上所述。 此时,老信国公甚至有些庆幸。 好在此人生在大晋。 若是在蛮夷,恐怕现在整个大晋,已经沦为蛮夷扬鞭之地。 但又倍觉遗憾,若是此人扬名于世,老信国公甚至甘愿为其执马牵蹬,追随左右,哪怕做个帐下执戟郎也行。 想到这里。 老信国公深深的看了眼苏长歌。 如此人物,会将自己和慕家那老头称为兵道之大家? 恐怕在孙武眼里。 自己两人在兵道上的成就,与乡间玩闹的稚童差不多吧。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老信国公自嘲一笑。 仿佛能看到孙武与苏长歌谈论自己时,眼底深藏的轻蔑不屑。 不过他并不气恼,看完计篇以后,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与孙武的差距,就算被拎出来嘲讽,也不敢有任何不满。 毕竟其他人。 连拎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随即,老信国公转目看向第二篇。 孙子兵法·谋攻篇。 正文 第三十八章:激动的老国公 苏府大堂内。 霍武看到老爹这么大反应。 不禁想起之前看过的孙子兵法军争篇,顿时有些心痒难耐。 凑过去想要看两眼。 但却被老爹一巴掌给打回来,委屈巴巴的缩回了脑袋。 “竖子,急什么!” 老信国公开口骂了一句,目光继续落在谋攻篇上。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 看完全篇,老信国公惊的头皮发麻。 若兵道有圣人,非孙武莫属!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一语道尽了用兵的最高境界。 最上策的用兵,以谋略来攻克敌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其次就是外交斗争,动用外交的手段来瓦解敌人之间联盟,巩固自己的实力,使敌人分化,迫使其屈服。 再次就是两军正面交锋。 最下策就是直接攻城,因为敌人可以据墙而守,这样做损失太大。 除此之外,还有知胜之道。 未战而先知其胜负。 孙武这样的人实在太恐怖。 若是与此人对阵,就算兵力是他数倍,世上有何人敢轻言取胜? 想到这里,老信国公忽然转头看向苏长歌。 虽说这些都是孙武所授,但苏长歌能将其整理成稿,言辞精炼,可见他对兵道理解颇深,起码继承了孙武四五成衣钵。 但就这。 已经足够立于当世兵道之巅。 难怪他敢说出不通天文,不知地理,不晓阴阳五行、奇门变化,皆是庸才的话。 如若换成老夫继承孙武衣钵。 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要比他还狂百倍不止! 正想着,就在此时,旁边挨了一巴掌的霍武,瓮声瓮气的说道。 “爹,您看完了该轮到我了吧。” “竖子,吵什么!” 思绪被打断的老信国公,没好气的骂了儿子一句。 但还是没藏着掖着,将手里的兵书递给儿子,顺带叮嘱道:“别给老子弄褶了,否则回去把你吊在树上抽。” 听到这话,虎背熊腰的霍武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小心翼翼的接过兵书看了起来。 苏长歌看到这一幕,眼神怪异,觉得老爷子年轻时脾气肯定很暴躁。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想要镇住手底下那些桀骜不驯的牙将,老信国公怎么可能是个人畜无害,温和敦厚的人。 这时,老信国公的声音响起。 “长歌世侄。” 老信国公开口喊了一声,语气温和,丝毫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子。 准确来说。 他现在回想之前让苏长歌称自己世伯,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认为自己占了便宜。 他何德何能可以与孙武相提并论? 还引为知己?传出去简直笑掉大牙,为人所不齿。 “世伯可是有事?” 苏长歌自然不知道老国公的想法,听到他喊自己,回声问道。 “是这样的。” 听到世伯,老信国公老脸一红。 但活了六十多年,这点脸皮厚度还是有的,硬着头皮说道: “刚才听你讲先师孙武的兵法还有十篇,老夫实在是心痒难耐,想请你快点整理出来,否则老夫实在夜不能寐。” “至于那些琐事,你尽管说出来。” “老夫安排人替你去办,一定让你安心在家著书。” 老信国公开口,目光殷切。 “这....” 看着眼前催更的老信国公。 苏长歌在想,自己要不要稍微努力点,一天把孙子兵法默写完。 但转念,突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说道:“晚辈也想快点把先师教诲编纂成书,流传后世,让世人能尽知先师之名。” “但先师曾言。” “师者授学,必须尽心竭力。” “晚辈如今为人师表,不敢忤逆先师之言,竭力教授学生。” “所以才没时间编撰兵书。” 说到这,苏长歌刻意停顿沉吟。 瞥了眼面露失望之色的老信国公,才继续说道。 “世伯,不妨这样。” “您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乃是军中宿将。” “不如就由您来代晚辈传授兵法,也不需要占用您多少时间,只要每五天抽出一天或者半天的时间就够了。” 苏长歌开口,提出催更的条件。 不是他想偷懒。 而是他没有亲自上过战场指挥打仗。 苏长歌很有自知之明。 他不是全才,做不到一穿越就无所不能。 他只是站在前世那些巨人的肩膀上,眼界比这个世界的人更宽广,思想更开放自由,还有就是识海中的天地文宫。 简而言之。 苏长歌理论知识丰富。 但在用兵经验上不如老信国公。 正好,沙盘也做出来了。 让老信国公来与学生模拟对阵,远要比自己和学生模拟对阵有效的多。 而此时,听完苏长歌的话。 老信国公却有些纠结。 有一说一,教人兵法倒是没什么,以他的经验完全足够。 可是有苏长歌美玉在前,传授孙子兵法,自己要是再教的话,肯定不如他,这样一对比,岂不是显得老夫很菜? 但偏偏。 他又很想看孙子兵法后面十篇。 这就让老信国公很为难了。 然而,就在他思索之时,旁边传来一阵激动兴奋的叫声。 “不战而屈人之兵!”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爹,书上所讲的用兵之道,比你教给我的要高深多了!” 霍武开口,兴奋的大喊道。 作为信国公的儿子。 他十六岁入伍,二十岁就跟随父亲兄长上战场厮杀。 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坐到一军统帅,就算有信国公儿子的缘故,但他在指挥用兵上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正因如此。 看到孙子兵法计篇和谋攻篇。 霍武虽然领悟不如其父,但也知道孙武要比老爹强太多太多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 但说出口就... 一瞬间,霍武的声音响起后。 老信国公尴尬的看了眼苏长歌,接着转头看向儿子,袖中老拳紧握,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决定等回去之后。 好好地疼爱儿子一番。 皮开肉绽的那种。 而此时,霍武也注意到老父亲的目光。 各种童年阴影浮上心头,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后悔不已。 老爹垃圾就垃圾呗。 明知道他这个人记仇,好面子,我说出来干嘛! 就在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老国公。” “您考虑的怎么样?” 苏长歌开口问道。 一下子就把老信国公从恼怒中拉出来,眼神闪烁,有些纠结。 就连儿子看完孙武的兵书,都知道自己不如孙武远矣,要是接下来这份差事,那些小兔崽子心里不得笑死自己。 就这水平,还敢出来讲兵法? 倚老卖老罢了。 想到这,老信国公仿佛能看见一双双鄙夷的眼睛盯着自己。 相比于催更,还是面子要紧。 随即,老信国公一咬牙,准备狠心拒绝苏长歌的提议。 但还不等他出声。 苏长歌就已经率先开口。 “老国公。” “在您作出决定之前,不妨随晚辈去看一件东西。” “等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听到这话,老信国公顿时有些好奇。 莫非这东西与孙武有关? 于是,老信国公立即点头答应。 “好,还请世侄带路。” 苏长歌见状,抬步朝后院走去,准备让老国公看下战场沙盘。 老信国公快步跟在身后。 而霍武跟上去的同时,感激的看了眼替自己解围的苏长歌。 好兄弟,为兄不会忘了你的! 就如此。 三人很快来到后院。 只见一群赤膊壮汉笑呵呵的玩着泥巴。 管家王伯的呼喊声不停响起。 “铁柱,堆高一点。” “李二牛,你那堆太高太宽了,旁边的赵大虎都被你挤的没地方了。” “大家伙好好干。” “二老爷说了,活干好了每个人都有赏钱!” 王伯看了眼手中的堪舆图,又望向沙盘,出声指挥干活的仆役。 而在他的指挥下。 沙盘已经初具雏形,只是边角还有些细节不完善。 看到这一幕,霍武疑惑的出声问道。 “老弟,你带我们来。” “就为了让我们看怎么玩泥巴吧?” 霍武开口。 不仅是他这么想,老信国公也有些诧异的看着苏长歌。 不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管家王伯听到背后的声音,连忙回过头。 看到是苏长歌,身边还站着两个身穿雍容华裳的陌生人,知道是贵客,快步走上去行礼,喊道:“二老爷。” “恩。” 苏长歌点了点头。 拿过王伯手里的堪舆图,递给老信国公看。 “堪舆图?” 看到图,老信国公怔了一下。 接着又看了眼沙盘。 这...这是!! 久经沙场的他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激动的握紧手里那张堪舆图。 正文 第三十九章: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老信国公眼睛死死盯着沙盘。 快步走上前。 一边看着堪舆图,一边扫视桌上每一寸泥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作为沙场征战的老将。 他当然明白,若是两军对战,面前这副立体的地形意义有多大。 “长歌,这东西叫什么?” 很快,等到兴奋之情消退,老信国公回过头问道。 “沙盘。” 苏长歌开口。 “沙盘...沙盘,好名字!” 老信国公兴奋的吼了一声,问道:“这也是先师的想法?” “此乃晚辈偶然所思。” 苏长歌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份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不是贪名,而是他现在人微言轻,声望浅薄,孙子兵法是‘先师孙武’所著,他必须要做出点东西体现自己价值。 这对日后手握枪杆子有帮助。 否则光靠嘴就能解决问题,还要打仗干什么? 曾经不是有位伟人说过。 枪杆子里出.... 再者。 沙盘的确不是孙武开创。 它的雏形始于那位德过三皇,功盖五帝,被后世颂为祖龙的人。 此时,听到是苏长歌所创,老信国公眼中闪过精光。 “好!” “这可是大功一件!” “老夫定要将此事上陈陛下,陛下知道后定会赏赐于你!” 老信国公开口,激动的说道。 他没有怀疑苏长歌。 毕竟苏长歌师承孙武,又能编纂兵书,创造出沙盘也不足为奇。 同时,沙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战场上地形复杂,光看地图只知大概,沙盘则更立体,主将能清楚的了解地形、地貌,这对指挥作战有极大帮助。 霍武看到老爹突然如此激动兴奋,有些不解,在旁边嘀咕道。 “不就一堆破泥沙吗?” “老头子这么兴奋干嘛?” 话音落下。 正好被兴致勃勃的老信国公听到。 面色瞬间垮了下来。 真丢脸! 自己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开窍的蠢儿子? 脑子都长肌肉上去了吗? 孙武教出来的弟子。 二十出头就能造出沙盘这等鬼斧神工之物。 自己这蠢儿子活到了四十多岁。 居然连看都看不懂! 霎时间,老信国公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新仇旧恨一起报,面无表情的朝霍武伸了伸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看到动作,霍武以为老爹是想讲给自己听,快步跑了过去,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股巨力从后脑勺突然传来。 下一刻。 霍武整张脸猛地暴扣在沙盘之上。 老信国公按着儿子头,咆哮道:“泥沙,老子看你就是一坨泥沙!” 说完,老信国公把霍武揪起来。 扯住他的领子,将图纸塞在他怀里,喊道:“平常多用用脑子,你要是这还没看懂,以后就别进老子家门!” “好...好...” 见老爹发怒,霍武咽了口唾沫,不敢有任何不满。 随后,他慌忙看向图纸。 顺带用袖子搽拭粘在脸上的泥沙,专注的盯着面前沙盘。 见状,老信国公这才消气,转头看向苏长歌,面带笑意的说道:“吾儿愚钝,不识沙盘之重要,让长歌你见笑了。” “您老客气了。” 苏长歌温和的说道:“世兄只是从未见过,这才一叶障目。” 听到这话,霍武投来感激的目光。 而老信国公则轻叹了口气。 瞧瞧人家,通情达理,温润如玉,再瞧瞧自己儿子,憨憨一个。 此时见事情平息,苏长歌再次出声。 “老国公,晚辈是这样想的。” “借这沙盘模拟战场地形。” “以瓷片、木头、小旗等物,作为营地、地貌、兵马等。” “晚辈虽侥幸得先师传授兵法,但您老征战沙场数十年,用兵经验定然胜于晚辈,由您来与晚辈学生模拟对阵,教授他们如何用兵,其效果肯定胜于晚辈。” 此话一出。 老信国公顿时眼前一亮。 是啊。 自己在兵道见解上虽然不如孙武,但在用兵作战上还是有点心得的。 教不了理论,实战老夫在行啊! 想到这,老信国公不再犹豫,一口答应苏长歌前面的条件。 “善!” “既然长歌你如此说。” “那老夫便当一回教书夫子,也算是为我大晋培育将才!” 老信国公开口,中气十足。 苏长歌听到这话,唇角轻轻翘起。 有了这位老帅的帮忙,自己就有更多时间可以干别的事。 而这时,老信国公又看了眼沙盘和苏长歌,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长歌,老夫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下。” “老国公请说。” 苏长歌开口,心中有些疑惑。 兵书和教书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还能有什么事? “老夫愿出五十万两白银,请长歌你将这沙盘卖于老夫。” “不过老夫有个请求。” “长歌你要在这沙盘上留下一句赠词,表明是送予老夫的。” 老信国公开口,脸上带有笑意。 此话一出。 后院内,正在干活的仆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信国公。 一张长桌加一堆泥沙。 花五十万两买下? 这老头怕不是钱多的没处花,还是脑子瓦特了? 要知道,在他们朴素的印象中,就算是最好的上等楠木也不过才几千两罢了,五十万两,能买多少斤粮食,多少个馒头? 恐怕堆起来都有小山那么高吧! “这老头还挺鸡贼。” 苏长歌当然明白,老信国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沙盘值几个钱? 老信国公图的是自己写下的那句赠词,以及自己未来的成就。 不过苏长歌并没有拒绝。 谁会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这东西自己留着也没啥用,卖给老信国公也算是人情往来。 于是苏长歌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老国公有心。” “那晚辈也不愿逆了您老的意。” “王伯,劳烦您代我取来笔墨,我为老国公写下赠词。” 苏长歌开口,看向王伯。 “恩。” 王伯点点头,不敢耽误,连忙快步走出后院。 心中则无比佩服苏长歌。 几十两的东西。 转眼间就卖到了五十万两,二老爷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 当然,他也明白,院里那位地位尊贵的国公,不是真看重那堆泥沙,人家看重的是二老爷的才华,特意交好。 而就在管家王伯刚走。 见老爹和苏长歌说完话,霍武才敢开口。 “爹,您刚才骂的对。” “是我有眼无珠,一时愚钝没有认出此等宝物。” 霍武态度诚恳的向老爹认错,然后又看向苏长歌,敬佩的说道:“苏弟不过弱冠之年,就能造出沙盘这种奇物。” “为兄枉活四十,实在惭愧。” 他原本觉得苏长歌虽然有些才华,但也就那样,毕竟年龄太小。 当不起老爹那句世之潜龙的赞誉。 现在回头看。 老爹真是目光如炬,自己则像只井底之蛙,有眼不识泰山。 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霍兄莫要如此。” “在下不过是一时巧思罢了。” “你征战沙场数十年,保家卫国,抵御蛮夷,无愧于大晋,何须惭愧。” 苏长歌开口劝道。 他这不是安慰,而是发自内心的对军人的敬意。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若是没有将帅士卒们,在沙场上舍生忘死的浴血奋战。 大晋天下何来安宁? 又何来读书人的风花雪月? 听到苏长歌的话,霍武眼中敬意更甚,怀才而不傲物。 真乃潜龙也! 而就在这时,管家王伯也将笔墨取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 苏长歌提笔蘸墨,信步走到沙盘面前,开始为老信国公写下赠词。 但并不准备动用异象。 一来浩然正气要留着晚上练武用。 二来是没有必要,这地方就十几个人,动用异象太浪费。 随即。 苏长歌落笔了。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看着沙盘上笔走龙蛇的赠词。 老信国公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双拳紧握,目光灼热,激动到整张脸被血气涨红,比之前看到孙子兵法还用兴奋。 他原本只是想借此交好苏长歌。 所谓的赠词。 写的简单一点,比如苏长歌于至和十五年送予信国公都没问题。 只要出自苏长歌之手就行。 但老信国公万万没想到,竟然有此意外收获! 下一刻。 他无比畅快的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老夫一生征战沙场,虽然如今已至暮年,但雄心壮志仍在!” 老信国公开口大喊,然后转头看向苏长歌,竟是拱手谢道:“老夫暮年能得长歌相赠此诗,此生已然足矣。” “老国公客气了。” 苏长歌开口,拱手回礼。 他能理解老信国公为什么如此激动。 此诗乃是流传千古之作。 百年难得一见。 得此一诗,足以青史留芳。 但无所谓。 这种诗,苏长歌还有很多,很多。 只不过对方毕竟是老人,一生建功,他没办法坦然受其行礼,这才回礼。 见状,老信国公笑着摇了摇头。 觉得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 有此一诗。 他的名字注定载入史册,被后世无数人牢记。 世人都会知道,在浩如烟海的历书上,有位人到暮年,仍然壮心不已的将帅,直到身死,也是在为社稷而战,为身后的万民而战。 不过见苏长歌这样子,老信国公也没再继续道谢。 而是准备回去后。 再加二十万两银子送给苏长歌。 虽然跟这首诗比不值一提,但这多少也是一份心意。 剩下的就以后用人情来还。 就如此,因为还要商议边境布防之事,老信国公父子没有久留。 苏长歌和他们聊了一会后。 两人便出声告辞,带着兵书和沙盘离开。 当然,沙盘是免配送费的。 毕竟五十万两的大单子。 苏长歌这么大方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点小钱上纠结。 直接命仆役用辆大车送过去。 事成后到账房领五两银子。 等到忙完这些,苏长歌回到书房,准备继续之前还没做完的事情。 然而,这次还没等他提起笔。 房外又响起呼喊声。 “二老爷,太子派人前来,请您到府中做客。” 苏长歌:..... 好家伙,这群老六都喜欢在休息的时候找人是吧? 正文 第四十章:相互试探,太子示好 大晋皇都,街道上。 一架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后面跟着辆载有大长桌和泥沙的大车。 长桌的横面被一张红布盖着。 看到这奇怪的一幕。 行人们纷纷侧目看过来,发现是信国公府的马车,眼中好奇更甚。 大早上的,信国公拖张桌子和一堆泥沙干嘛? 难不成是用来筑房? 可堂堂信国公府,不用青砖,却用泥沙来筑房,这也太离谱了吧? 此刻。 就在街上行人如此想着时。 坐在马车上的老信国公掀开帘子,对骑马跟在旁边的儿子吩咐道:“小五,你去喊下慕老头,就说老夫有要事找他相商,让他尽快赶过来一叙。” 听到这话,霍武撇了撇嘴。 老爹的心思他还不懂? 什么有要事相商? 不过就是从苏世弟那得了好处,想在慕伯父面前装哔罢了。 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成天想着这些事。 难怪不如苏世弟的先师孙武,就这心性,连比都没得比。 霍武在心中腹诽几句,但想到刚才被老爹摁进泥沙的一幕,他还是虚与委蛇,恭敬的说道:“孩儿这就去。” 话音落下。 霍武一甩手中马鞭,朝着卫国公府的方向骑去。 看到这一幕。 老信国公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棍棒底下出孝子。 自己这些年还是对儿子太仁慈了,以后没事得多教育教育。。 而后,似乎想到什么。 他脸上又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老慕头啊老慕头。” “你跟老子争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老夫赢了!” “哈哈哈哈....” 想到这,老信国公开怀大笑。 然后摸了摸袖中兵书,再想起那首赠诗,嘴角都快歪到天上去。 同时心中不禁发出感叹。 “说来,老夫能胜慕老头一筹,还是要多谢长歌才是。” ...... 与此同时。 苏长歌坐上了前往太子府的马车。 对方身为太子,亲自派人上门相邀,他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况且,老皇帝就这一个嫡子。 等到他崩殂后,皇帝之位必然落到现在这位太子身上。 苏长歌就算不交好,也不能交恶,而且正好借这机会试探下太子的城府性格,提前知道这位未来大晋主宰的想法。 就如此,片刻过后。 苏长歌乘着马车来到太子府邸。 然而就在他刚刚下车。 门口便传来一道温敦的声音。 “苏状元,休沐日邀你前来府上做客,还望莫怪。” 苏长歌循声望去。 只见府门口站着个身穿杏黄色四爪龙纹长袍的中年男人,样貌儒雅,仪表不凡,看上去像是位温良随和的君子,但身上却散发若有若无的威压。 给苏长歌的感觉。 就像是一位藏起尖牙利爪,示人以善的猛虎。 平常无事。 可一旦动怒就会露出爪牙,将面前的敌人全部撕成碎片。 不过想想也是,能在太子之位稳坐将近四十年,压的其他皇子连一丝夺嫡希望都没有,不可能全靠嫡子这个名分。 苏长歌心中如此想着。 但也没忘了君臣之礼。 快步走上前,对面前的太子作揖行礼,客套的说道。 “苏某何德何能。” “竟让殿下您亲自出门相迎。” 苏长歌开口,语气诚恳,像是被太子这番行为感动。 太子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精光。 知道苏长歌不是真心实意。 同样也知道,苏长歌不是那种纯儒,随便示点好就能拉拢。 但没关系,忠心只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他站自己这边。 太子如此想着,伸手将苏长歌扶起,“苏状元莫要自谦,你在百花楼内即兴赋词,做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 “可惜孤不在现场,无缘亲眼得见异象,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太子开口,脸色有些遗憾。 就是不知道是真遗憾,还是为了示好故意装出来。 当然,对搞政治的来讲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表明态度。 “殿下过奖了。” 苏长歌出声,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老板夸你,你可以接着,但却不能表现的太过得意忘形。 “不过说起来,孤还要感谢苏状元。” 此时,太子话锋一转,感慨道:“恒儿生性顽劣,浪荡不堪,又荒废学业已久,多亏先生费心,他才能迷途知返,重返正途。” “殿下此言谬以。” 苏长歌开口,神色肃正。 他这话一说,周围仆役瞬间变了脸色。 这人好大的胆子。 太子对他礼敬有加,可他竟然不识好歹,当面说太子有错。 “孤所言有何错,还请苏状元斧正。”听到苏长歌的话,太子眼中闪过异色,不过并未动怒,而是出声询问。 这点容人气量他还是有的。 “殿下,臣以为。” 苏长歌正声说道:“赵恒只是天性豁达,不该冠以顽劣二字。” “并且其品性不差,有可塑之资。” “在下为人师,竭心教导学生乃是本分,赵恒能拾起学业,更多靠的是自己,在下只不过是从旁帮扶一二。” 话音落下。 太子沉吟了一二。 自己这庶子虽然声色犬马,但也确实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比靖王家那纨绔儿子要好多了。 于是点了点头。 “苏状元所言极是,是孤一时失察,才冤枉了恒儿。” 太子开口认错。 一刹那,在场的仆役顿时全都惊呆了。 太子殿下居然向一名臣子认错! 这位苏夫子也太耿直了。 他难道就不怕太子殿下心有怨气,登基称帝后找他算账吗? “看来这位太子的城府和心胸都不差。” 见状,苏长歌心道一句。 刚才他那么说,除了是为自己学生打抱不平以外, 还有就是试探太子的心胸和城府。 随即,苏长歌朝太子拱手行礼,歉声说道:“太子殿下,您是知道臣的,臣一向直言不讳,还望殿下莫怪。” “如今朝堂上阿谀奉承者多。” “秉正直言者少。” “就需要苏状元这种直言的人,社稷才能安稳,百姓才能安康。” 太子开口,语气真挚,仿佛对刚才冒犯不以为意。 “谢殿下心胸宽广,不与臣计较。” 苏长歌同样语气真挚,但他知道,太子和自己说的都是假话,太子想示好拉拢,自己则顺势下坡,不得罪太子。 这时,太子转头朝府内喊道。 “恒儿,难得苏状元如此赏识你,还不快出来拜见。” 话音刚落。 府内走出四道人影。 一个是赵恒,另外两人容貌与他相似,应该是他兄弟,而最后一个则太小,七八岁的样子,应该也是太子的子嗣。 “学生赵恒,见过夫子。” 在父亲面前,赵恒要端正许多,而望向苏长歌的眸子满是敬意。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全都听到。 赵恒万万没想到。 像自己这样的纨绔,在夫子眼里,竟然如此优秀。 甚至为了自己。 夫子居然连太子都敢出声顶撞。 这让赵恒很是感动。 “我绝不能辜负夫子的信任。” “一定要刻苦用功,做出一番功绩来证明自己,证明夫子没看错人!” 此刻,赵恒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而这时。 接连又有几道青稚的声音响起。 “晚辈赵炆,见过苏状元。” “晚辈赵祁,见过苏状元。” “晚辈赵淳,见过苏状元。” 赵恒的三位兄弟依次朝苏长歌拱手行礼,声音清朗。 “几位殿下不必多礼。” 苏长歌开口,拱手回礼。 毕竟他们不是自己弟子,又是正式场合,作为大晋臣子需要回礼。 “几位不懂事的犬子罢了,哪里需要苏状元你回礼。” 太子摇了摇头,不过却并没有阻止,转而介绍道:“赵炆是本王嫡子,生性善良,处事仁德,被陛下命为太孙。” “赵祁是孤的大儿。” “赵恒是孤的三儿。” “赵淳排在老四,也是孤最小的儿子。”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看得出来,太子比较重视嫡庶之分,其他三个都没费多少口舌。 不过也很正常,嫡庶之别流传了上千年。 除非父辈祖辈青睐庶子,为此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且正妻势弱,否则无论分家,还是继承爵位都以嫡子为先。 无嫡则立长。 防的就是宠妾灭妻这种事发生。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嫡庶之间的差距和继承制度导致另一种情况发生。 夺嫡。 庶子只有干掉嫡子才能上位。 以至于不乏有心狠手辣的庶子,为了家产、爵位,残害手足兄弟。 而之所以会这样,也大多是因为庶子被轻视,家中的地位全看父亲,若是厌恶,就连府上仆人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不过皇室子弟倒不用担心这些。 赵恒就算是庶子。 也不可能被小小的仆人欺负。 毕竟等到太子继位,他也能被封为皇子,只是上面一嫡一长。 皇位难求罢了。 此时,苏长歌正想着,旁边太子突然热情的拉起他手臂。 “门口岂是谈话的地方。” “恰好,江南前些日子进贡了一批云澜锦鱼,我们不妨一边赏景逗鱼,一边长谈。”太子说完,没有给苏长歌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就朝府中走去。 门口的赵恒四人连忙跟上。 “父亲竟如此看重这人。” 太孙赵炆有些惊讶,扫了眼旁边的赵恒,心中生出几分妒意。 从小到大,不管是读书还是做其他事,这个弟弟都比不上自己,没想到现在竟然走了狗屎运,碰到如此良师。 不过很快这就是自己的老师了。 毕竟自己既是嫡子,将来的大晋皇帝,而且其他各方面也比赵恒要强。 但凡长眼睛的都会选自己。 而赵恒这边。 “卧槽,我夫子牛哔啊。” 正文 第四十一章:太子问策,摊丁入亩 作为储君,太子府邸的很大。 府中景色也不俗。 雕栏玉砌,清泉流水,翠竹奇花,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走了好一会,几人才来到一处湖心小亭。 太子松开拉着苏长歌的手。 走到亭边,接过仆人递来的鱼食,朝湖面撒下些许。 立即引来一群锦鱼的争抢。 “苏状元,你看这鱼如何?” 太子指着湖面争相抢食的鱼儿,面带笑意的开口问道。 苏长歌转头看去,鱼鳞通体洁白,层次分明,好似天上白云掀起一层层波浪,煞是好看,云澜二字名副其实。 “好看。” 苏长歌开口。 没有去花心思,用太多的辞藻修饰。 听到这话,太子怔了一下。 他见过无数文人墨客,每个人都恨不得在他面前彰显才华。 就好比这潭锦鱼。 他们所用之辞藻无不华美。 吹捧至极。 要么就是借鱼喻人。 说些天下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听起来富有深意的道理。 可苏长歌却如此简单直接。 一丝修饰和比喻都没有,就两个字,好看。 但太子也不恼怒,毕竟那些辞藻和道理如过耳云烟,年轻时听听还好,到了他这个年龄,已经不会被这些话所打动。 不过看来。 这位苏状元虽然年轻。 但却不是那种只会说空口白话的儒生,更务实质朴一些。 随后,太子面带笑意的夸奖道。 “苏状元言语质朴无华,却道尽了其意,不负状元之名。” “谢殿下夸奖。” 苏长歌开口,心里则觉得太子想的有点多。 他就是单纯不想夸而已。 情绪铺垫不到位,没必要特地为此绞尽脑汁的去褒扬。 难不成看到一件好看的东西,就要堆砌辞藻,来彰显这东西的美?那样虽然看起来风雅,但却不是有感而发,而是为了炫耀,反而失了其本意。 身后的赵恒四人。 虽然刚才觉得苏长歌有些敷衍,但听父亲一说,顿时觉得高大上起来。 “我要是能如苏夫子这样就好了。” 赵恒敬重的看着苏长歌。 正此时,太子突然出声问道。 “苏状元。” “你对当前朝局有何见解?” 此举,乃是为了试探苏长歌的立场,以及他是否有真才实学。 苏长歌听到这话,面色如常,直言不讳的说道。 “外有蛮夷虎视眈眈,内有权阉当道。” “国库空虚,赋税繁重。” “百姓辛苦一年,不仅一无所获,如若生场病,还要贩卖家田。” “更有甚者,被豪强官绅强占土地,沦为佃农,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贩儿卖女,待到年老体弱被扔在路边等死。” 苏长歌开口,语气中藏有一股怒意。 这些不是他胡编乱造。 而是原身在家乡、在进京赶考时亲眼所见。 太子听完苏长歌这番话。 没有动怒,也没有义愤填膺,而是深深叹了口气。 “苏状元所说的这些,孤又何尝不知道。” “但朝局复杂,万头千绪。” “外族蛮夷步步紧逼,国库又空虚,朝廷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太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不只他知道苏长歌说的是真的,老皇帝同样知道。 但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可行的法子。 毕竟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天灾人祸,赈济灾民要不要不钱? 缴纳岁币、官员俸禄、边境军饷等等,这里面哪个不要钱? 至于说诛杀贪官污吏。 这天下的贪官杀得干净吗?单靠清流能治理天下吗? 正因为这些,老皇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下面的人不搞得太过分,大晋能勉勉强强过的下去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 太子看向面前一脸正色的苏长歌。 心中给他打上直臣清流的标签。 “日后或许可以安排给御史给他干。” “不过在此之前,要挫下他的锐气,让他认清现实。” “知道皇帝也有难处。” “不是什么问题都是皇帝口含天宪,一句话一个念头就能解决。” 太子心中如此想着,故意开口问道:“苏状元才华过人,既然知道了问题,可有法子充实国库,解此难题?” “有。” 苏长歌点点头,声音清朗。 “哦?苏状元快说。” 太子故作兴奋的追问道,心中则对苏长歌的法子不抱什么希望。 直臣清流嘛。 翻来覆去就那么两三下。 不是提倡免除赋税休养生息。 就是诛杀贪官污吏。 还有更离谱的就是跑到太庙祭祖磕头,乞求风调雨顺。 玛德,要是治国真这么容易。 那皇帝还操心个基尔! 就在太子这样想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摊丁入亩。” 苏长歌开口,只是简单的四个字。 但传到太子的耳中,却好似滚滚天雷,让他直接怔在原地。 见状,苏长歌以为太子不理解。 于是解释道。 “国库收入全靠税收,” “其中又以丁税为大头,按人头向天下百姓收取。” “但考上秀才可以豁免自己。” “举人以上则是豁免家人以及奴仆的所有赋税。” “如此一来,就有人将田产身家挂在举人名下,甘愿为奴也要逃过赋税。” “朝廷从他们身上收不到半分钱。” “丁税反而是由更穷者承担,以至于富者恒富,贫者恒贫。” “而若实行摊丁入亩,丈量天下土地,废除丁税,将其折算入田税当中,这样既可以减少无地、少地农民的负担,也能够杜绝地方官府任意增加丁税。” 苏长歌开口。 将摊丁入亩解释的一清二楚。 对于丁税。 苏长歌没什么好感。 按人头收税,以至于百姓都不敢生育,或者是将孩子弃养、送人。 毕竟家里本来就没钱,全靠几亩田地凑合过日子,多生孩子就要多纳税,可田地产量却不变,这谁扛得住? 不仅如此。 民间重男轻女也是由此而来。 同样是一个孩子。 男的比女的力气大,干农活快,交的丁税也一样。 百姓又不傻,这笔账还是算的来。 肯定是生男的更划算。 而苏长歌也没想过,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的观念。 摊丁入亩只是刚开始。 他先从微末之处着手,尽力做自己能做的,让大晋一点点的变好,未做完的交给后代去做,一代人一代人的变好。 与此同时。 太子听完苏长歌的话。 内心无比震撼。 摊丁入亩的好处不用苏长歌解释,他处理朝政多年自然明白。 他所震撼的是,苏长歌不过才二十出头,从未到地方处理过政事,竟然就能想出如此治国良策,堪称千古奇才! 虽然还有些稚嫩。 比如说全部改为田税的话,天下大半的田地全在豪强乡绅手上。 他们同样不用交税。 朝廷收上来的钱实际跟以前差不多。 但这确实缓解了地方官对百姓的欺凌压榨,能想出这法子已是不易。 “此人日后必为我大晋肱股!” 太子盯着苏长歌,眼中冒出炙热的光芒,心中兴奋的想着。 如今大晋千疮百孔。 等到他登基后,正需要这样的能臣来助他治国。 大晋中兴之主。 太子脑海中不禁冒出这么个念头。 本来他的想法只是勤勉执政。 收拾先辈们遗留下来的一个个问题,当个守成之主和缝补匠。 守住江山社稷,评个仁宗、宣宗的谥号,这样一来既不辜负老皇帝将皇位传给自己,也不惹后世子孙谩骂。 可现在。 太子在苏长歌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为中兴之主的可能。 此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能。 性格又直。 等到历练几年后能力必定更为出众。 自己得他辅佐。 大晋江山未必不能中兴! 心念至此、 太子俨然忘了之前还给苏长歌打上直臣清流的标签。 想要挫挫他的傲气,让他认清楚现实。 而现在自己到反被折服。 随即,太子再次看向苏长歌,用力的拍了拍他肩膀。 “摊丁入亩...” “长歌,你真乃治国良才也。” 太子开口,面色没有他内心那么激动,只是露出欣喜赞许之意 虽然还只是储君,但帝心如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可让手下臣子揣摩自身意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殿下过奖了。” 苏长歌自谦一句。 摊丁入亩无法彻底解决税收问题,让国库充盈起来。 他是知道的。 不过彻底解决的办法他也有。 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废除勋贵、官员、读书人免税的特权,配上摊丁入亩,税收直接起飞。 但政策不是凭一张嘴就能施行。 摊丁入亩还好。 顶多让地方官员不能再肆意增加丁税,减少了贪污的可能。 可是官绅一体纳粮,就等于砸了天下官员和读书人的饭碗,侵害了他们的利益,人家豁出了命也要弄死你。 而苏长歌不是不敢去碰他们。 只是他还不知道,面前这位太子有没有变法和保自己的决心。 否则到时候皇帝怕惹众怒。 甩手不干。 把他推出来送给那群暴怒的官员和读书人,那咋办? 要知道他前世历史上可不乏这种人。 商鞅、晁错、范仲淹、王安石、张居正等等数不胜数。 变法成功了倒也罢了,偏偏失败的还不少。 苏长歌不是纯臣,他想让大晋百姓的生活变好,但不代表他就要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皇帝的态度。 在他的想法中。 要干这事。 枪杆子得硬,非常硬,硬到可以让所有人都闭嘴,或者只敢哔哔。 正文 第四十二章:拜师?婉拒太孙 太子府,湖心小亭。 苏长歌的摊丁入亩之策被太子赞扬后。 赵恒心中激动不已。 旁边赵炆等人看向苏长歌目光,不由多出几分重视。 他们不是没见过父亲以礼待人,但像对苏长歌这般看重,称之为治国良才的却几乎没有,这让几人倍感惊愕。 “父亲如此看重此人。” “我若能成为他的弟子,为自己拉拢一位助力,太孙之位会更加稳固。” 此刻,赵炆心中如此想着。 就在这时。 太子那温敦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 “除了恒儿以外,你觉得孤的这几个孩儿如何?” 太子开口,面带笑意的问道。 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赵炆此刻心中却激动了起来,父亲这摆明是给自己拜师铺路啊。 而事实也如他所想的那样。 太子此举。 就是为了促成苏长歌收徒赵炆一事。 太子的想法很简单,将苏长歌和自己、和皇室高度绑定。 赵恒只是个庶子。 而赵炆则是嫡子,是太孙。 苏长歌收他为徒,等到自己将来登基,那他就是太子太傅,与储君绑在一起,这样为自己做事也会更尽心竭力。 当然,最后会不会是嫡子继位。 太子也不敢保证。 他虽然重视嫡子,但更重江山。 若赵炆后面实在不堪重用,背负不起祖宗社稷,那他也不会传位于赵炆。 一旁。 苏长歌也听出了太子的意思,看了眼几位皇孙,出声说道。 “在下与几位殿下没有接触过。” “不知该如何评量。” “但观几位殿下的样貌和器宇,俱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 苏长歌开口,敷衍的夸了两句。 毕竟是太子的儿子。 虽然不太熟,但这点人情世故苏长歌还是懂的。 这就跟同事或者朋友带孩子过来,你总不能当面说人家小孩长得丑、贼眉鼠眼吧,只能随便敷衍的夸一夸。 这样你省事,你朋友也开心。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苏长歌不想收几位皇孙为弟子。 赵恒是皇孙,再收一个皇孙。 日后发生夺嫡的事。 作为老师,他站哪边? 苏长歌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子内斗,抱团一致对外才是他想见到的。 可是皇位实在太香了,苏长歌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让弟子不去追逐皇位,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不收更省事。 而此时。 太子也从苏长歌的话中,听出他不想收弟子的意思。 因为如果真想收。 就不会表示和皇孙不熟,然后随便敷衍的夸两句。 不过太子也没去强迫。 他的本意是为了拉近两人关系,动强反而不美,容易适得其反。 随后,就在太子刚想打个哈哈。 将此事翻篇时。 不远处,赵炆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状元才华横溢,又有治国之才,赵炆心生敬意,不胜佩服。” “还请苏状元不以晚辈愚钝,收我为徒。” 赵炆开口,面色沉稳真挚。 但声音落下,苏长歌和太子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抹不自然。 答应吧。 不情愿的收,还不如不收, 否则容易闹出隔阂来。 拒绝吧。 太孙赵炆把话说到这份上,弄得两人都下不来台。 心念至此,苏长歌转头看了太子一眼,见他没有出来替赵炆说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态度,显然是不想插手此事。 随即,苏长歌婉转的拒绝道。 “在下承蒙太孙殿下看重。” “但殿下地位尊贵,天资聪慧,自有良师大儒教导辅佐。” “而在下不过一个普通教书夫子。” “才疏学浅,德行浅薄,如何能做得了殿下的老师?” 苏长歌开口,言辞恳切的婉拒赵炆请求,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不至于太难堪。 听到这话,太子也出来打圆场。 “炆儿。” “莫要为难苏状元。” “他平日里本就事务繁忙,哪里还能抽出空暇来教导你?” 太子开口,假装呵斥赵炆道。 一方面打消儿子念头。 另一方面又抬了苏长歌一手,将才疏学浅改成没有闲暇工夫。 然而,两人的话落在赵炆耳中就变了味道。 吾乃大晋太孙。 那点不如赵恒那个纨绔废物了? 愿意拜你为师是你的福分。 但你竟然半点面子不给,故意推脱,还害得我被父亲呵斥。 “苏长歌。” “寡人迟早会让你后悔的!” 赵炆心中阴暗的想着。 表面却是乖巧的点点头,说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 说完,转头又看向苏长歌,歉声道:“晚辈鲁莽无状,得见苏状元才华出众,一时冲动才会如此,还望见谅。” “殿下客气了。” 苏长歌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虽然不知道赵炆心中的想法。 但就算知道,苏长歌也不会把赵炆放在眼里,否则也就不会出声婉拒。 记恨也好,不记恨也罢。 对他来讲都无关紧要。 一个大晋太孙而已。 就算老皇帝驾崩,现在的太子登基继位,那赵炆也不过才是储君。 到那时,苏长歌靠着天地异象,即使没有枪杆子,那也有笔杆子,一个刚当上储君的太孙对他造不成太多威胁。 更何况。 太孙未来就一定能当皇帝? 太子可是有四个儿子。 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人夺嫡成功,或者赵炆铸下大错,位子被罢黜。 而此时,因为这件事。 太子也没了赏鱼的兴致。 “府中景色甚多,这几条鱼看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苏状元,难得天气爽朗,不燥不凉,不妨随孤在府中逛逛,等夜里留在这用完晚膳,孤再派人送你回府。” 太子有些热情的开口道。 闻言,苏长歌没有思量太久,点头答应了太子的邀请。 “恩。” “谢过太子。” 对方是储君,老皇帝也没几年可活。 保持好双方的关系。 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太子见苏长歌答应下来,笑了笑,转头看向几个儿子。 “业精于勤,荒于嬉。” “孤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每日都在用功读书,一刻也不敢怠慢。” “接下来你们就不用陪孤和苏状元了,快快回去读书,完成学堂课业,等到夜里,为父会亲自考校你们功课。” 太子开口,表情端正严肃。 读书倒是不急于一时。 只是他怕类似刚才赵炆的事情再发生,影响了他拉拢苏长歌。 “诺。” 赵恒、赵炆四人拱手答应,然后转身走回各自的房间。 其中赵恒心里想到。 “夫子对我寄予如此厚重的希望。” “五道题还远远不够。” “不行,我要去找一趟沈福,把剩下的题目全部抄录回来!” 赵恒这样想着,回到房间后就寻了个借口出府找沈福。 这一幕正好被隔壁的赵炆看到。 “哼,果然是个废物。” “那苏长歌宁愿收他做弟子,也不愿收下我,简直是有眼无珠!” 赵炆忿忿不平的想着。 但他没有蠢到现在跑去告诉父亲。 毕竟从刚才父亲的态度中就能看出,他是想拉拢苏长歌。 自己现在要是跑过去告赵恒的状,等同于打苏长歌的脸,也就是打父亲的脸,而且还要落个兄弟不和的过错。 “哼,且让这滩烂泥自甘堕落。” 赵炆冷哼一声,信步走回自己房间。 ...... 户部尚书府邸内。 沈福独自坐在房间里面刷题,全神贯注,一双胖手奋笔疾书。 与前面布置的课业不同。 这次的要简单许多。 靠着自己的努力,还有父亲的讲解,沈福已经解开了许多算术题。 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仆役的声音。 “公子!” “公子!” “卫国公府有人前来拜访,说是您太学院的同窗。” 声音响起,沈福的思绪被打断,本能的蹙了下眉,但听到是卫国公府的人,瞬间想到慕子白,因为慕子清不会找自己。 而且就算真有事找自己,她也会让慕子白跑腿。 “子白跑来找我干什么?” 沈福憨厚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但毕竟是同窗好友,没有多想就放下炭笔,起身前去接见他。 很快,沈福来到了大堂。 不出他所料,来者的确是慕子白。 “子白,你有什么事吗?” “夫子的课业我还没做完,不能陪你去百花楼喝花酒。” 沈福开口问道。 同时将丑话说在前头。 上次勾栏一行后,他和慕子白私下约好有机会去逛逛,但现在的他沉迷于算术,不想辜负夫子期望,根本无心女色。 “沈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闻言,慕子白脸色一正。 他本来是有这个想法,但可惜课业缠身,苏夫子真是太狠了。 “好好好,是我错了。” “那子白你过来找我是有何事?” 沈福见他不是找自己逛勾栏,松了口气,怕自己把持不住。 而此时。 慕子白看着眼前努力的沈福,有些艳羡他现在的模样。 不是体型,而是精神状态。 以前两人一起浑浑噩噩,每天闲聊也不知道该干嘛。 可现在,沈福整个人仿佛变了一样,双目有神,脸上洋溢出一种曾经从未看到过的快乐,这让慕子白很是羡慕。 随后,他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 “之前的题目做完了。” “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多抄录几道题回去。” 慕子白开口。 听到这话,沈福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们几个不是说好,都只抄录三道题的吗?现在怎么?” “咳咳...” 慕子白干咳两声,有些尴尬。 “在家休沐,闲来无事。” “想了想,还不如多做几道题解闷,而且这也是我姐的想法。” 慕子白开口,搬出姐姐慕子清。 一听这话,沈福点点头。 原来是慕子清使唤慕子白过来的,这就对了,确实是她的风格。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难不成还只许自己休息的时候努力,不许同窗努力了? 随即,沈福答应道。 “恩。” “那子白你在这等会,我现在就去书房把课业拿过来。” 沈福开口,转身准备返回书房。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名仆役快步跑过来。 “公子,外面有个叫赵恒的来找您,自称是您的同窗。” 慕子白:??? 沈福:??? 正文 第四十三章:黄鼠狼给鸡拜年 户部尚书府邸。 大堂内。 赵恒在仆役的带路下走了进来。 看到沈福旁边的慕子白时,眼神一缩,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他怎么会在这?” 赵恒诧异的想着。 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现在也不敢说出来。 毕竟当初那个提议是自己发起的。 现在突然跑上门,等于是坏了规矩,沈福一人知道就罢了。 可慕子白知道,就等于慕子清也知道,他们两个要是也跟着一起卷起来,大家都卷,不就等于我没有卷吗? “赵兄。”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此时,见赵恒久久不说话,视线一直盯着慕子白,沈福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 赵恒眼珠子一转,出声试探 “这次冒昧前来。” “打扰到你们,真是抱歉。” “你们两个若是有急事要处理,可以先去做,不用管我。” 此话一出,轮到慕子白紧张了。 当初大家说好了不卷。 现在自己跑过来,万一让赵恒知道,会不会也跟着一起卷起来? 然而就在慕子白和赵恒两人,疯狂揣摩对方意图的时候。 沈福的声音响起。 “不会不会,这怎么能算打扰。” “子白找我是为了...” 沈福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子白的手给捂住嘴巴。 “我主要是在家闲的无聊,所以才来找沈福聊天,不算什么急事。” “倒是赵兄你,平常也没见跟沈福说过话,今天突然上门,想来是有什么大事,还请直说,不用担心打扰到我们。” 慕子白一边捂住沈福的嘴,一边笑吟吟的说道。 而被这么一说。 心虚的赵恒,眼神不停躲闪慕子白的目光。 忽然,他想到对方刚才捂住沈福嘴巴时的慌张,心中顿时想到了什么,眼神不再躲闪,抬头看去,出声质问道 “你是来找沈福抄录题目的吧?” 此话一出。 慕子白心中惊了一下,但也不惧,同样质问道。 “你不也是为了这个!” 一时间,周围陷入到寂静当中,氛围变得古怪起来。 赵恒和慕子白两人双目对视。 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双方都坏了当初说好的规矩,也都不好指责对方什么。 而沈福也挣脱开了慕子白的手,看着眼前这两人,心想他们两个至于嘛,不就是做题目,整的跟东厂那些探子一样。 随即,他刚想出声打破沉默。 就在这时。 外面又响起仆人的声音。 “少爷,外面又又来了一位你的同窗,叫做柳咏。”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沈福、慕子白、赵恒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已经猜到了柳咏的目的。 好啊。 嘴上说好一起躺平。 背地里却一个比一个都要努力! ...... 与此同时。 皇都城北面,卫国公府。 慕子清坐在庭院内。 身穿男制长袍,黑发束带,气质清冷,执笔在纸上书写。 好似一位不染纤尘的浊世贵公子。 自从上次女扮男装,穿过苏长歌的夫子袍后,她就喜欢上这种扮相,即便是在家中,也会穿成一身男子模样。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夫子的诗才,真是旷古罕见。” 慕子清默写完苏长歌在百花楼咏的那首词,开口轻声念叨。 与普通女子不同,她并不喜欢谈情说爱的诗词,更不喜欢书生小姐之类情情爱爱的故事话本,觉得那太矫情。 苏长歌这首词却是例外。 她在词中看到的不是情爱,而是一种与世俗格格不入的落寞。 街道上热闹非凡。 那位姑娘独自立于灯火零落处。 寻常人读此词。 只关心词中之人找到了那位姑娘,可却不知那位姑娘为何出现在哪? 但慕子清却是感同身受,因为她也是人群中的异类。 女诫、女训她都读过,但她觉得书中讲的都是歪理,什么要将丈夫看成主人,屈从公婆,面对责罚要顺着,不能争辩,为了夫妻和谐要忍辱负重。 通篇其实两个字就能概括。 卑弱。 地位卑贱,愚弱忍让。 此时,慕子清抬头看了眼太阳,发现就快到午时。 “子白怎么还没回来?” 慕子清开口,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卫国公府和户部尚书府离得不远,算上抄录题目,弟弟这个时候也应该回来才对,难道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就在这时。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 “霍家那头笨牛有急事来找老夫?” “难道是边境军情有变?” 走廊上,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者大步走着,面色疑惑。 老者身材高大,脸颊削廋,眼神锐利,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头虎豹,给人一种杀气凛凛,极其不好冰冷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慕子清有些好奇。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慕子清将桌上的纸收入袖中,迈步跟了上去。 很快,老者来到大堂。 霍武看到他,立马小跑迎了上来,面带敬意的说道。 “霍武见过慕老将军。” “别给老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爹让你来找我干嘛?” 老卫国公开口,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听到这话,霍武自然不可能说,我爹就想在你面前装哔。 于是他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老将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突然让我来找您,不过好像跟军事有关。” 霍武模棱两可的说着。 这样就算之后老卫国公被他爹气到,那也不关他的事情。 但听到这话。 老卫国公直接出声骂道。 “真是废物。” “连找我干什么都不知道。” “你出发前就不能问你爹一句吗?两父子真踏马一个德行。” 老卫国公开口,他活了六十多年,早成了人精,自然看出霍武故意如此说,没安好心,于是索性连着他爹一起骂。 而霍武被骂也不敢回嘴。 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位老将军,生怕惹他不高兴挨顿毒打。 毕竟他不是自个亲爹。 下手没轻重。 自己当初在他帐下的那段时间,可没少挨这老将军的揍。 这时,老卫国公又朝霍武吼道。 “还不快说!” “你爹找老夫到底何事。” 他和霍家老头争了大半辈子,谁也不服谁。 现在对方突然让儿子上门找他,不说清楚缘由就想让他过去,真当你们霍家了不起,连老夫都可以召之即来? 伴随老卫国公的吼声突然响起。 霍武身子一颤,有被吓到。 看到这位杀气凛冽的冷面老将,已经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霍武知道,要是不透露点消息。 恐怕他不会跟自己走。 但就这样空手而归,回去后老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心念至此,霍武出声说道:“是这样的,我爹新得了一卷旷世兵书,惊为天人,想要请您老到府上一起鉴赏。” “哼,你爹有那么好?” “当初他第一次上战场还是老子带他冲锋,他什么尿性我会不知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是想在老夫面前炫耀。” 老卫国公开口,不屑的骂了一句。 见状,霍武只能在旁边点头。 老爹被骂黄鼠狼也没事。 反正按这话,那慕老将军就是鸡,双方都是畜生。 又没骂他。 他有啥好反驳的。 不远处,慕子清听到两人交谈。 突然想起,昨天苏长歌将自己所写的兵书交给霍从文, “莫非那册旷世兵书。” “就是苏夫子让霍从文抄录的那篇?” 慕子清心中暗暗思量。 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信国公可是跟自己爷爷齐名的人物,能被他称为旷世兵书,肯定是常人难见的宝物,怎么可能是苏长歌所写? 但苏长歌本身就是个神秘存在。 那么多奇怪的观点。 言谈举止也跟自己一样,与世俗格格不入,像是个独立于世外的人。 若是他的话,写出旷世兵书也并非不可能。 正此时,大堂内的老卫国公骂完后。 他虽然看出了霍老头的心思,但并没有拒绝霍武的邀请。 霍老头他还是知道的,好面子归好面子,但他说得到旷世兵书,那肯定假不了,否则也不会想在自己面前炫耀。 既然如此,反正不花钱。 正好去见识下他那所谓的旷世兵书。 不行就嘲讽,行的话自己血赚一篇兵书,横竖都不亏。 就如此,老卫国公出声答应道。 “你爹一向没眼光,捡块砖都要拿回去当传家宝。” “老夫倒要去见识下,你爹说的旷世兵书长啥样,要是胡编乱造,老夫非要把你爹打一顿,让他不敢再说瞎话。” 老卫国公开口,嘴上却不愿服软。 霍武见此连连点头称是。 “那慕老将军,咱们现在出发吧,我爹正在家恭迎您大驾光临,” “恩。” 老卫国公点点头,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祖父,我也想一起过去见识下。” 话音落下。 慕子清走了出来,向霍武拱手说道:“子清见过霍叔父。” “你是子清?” “怎么穿上一身男装?” 霍武看到眼前这男子扮相,清冷俊傲的慕子清,眼中有些惊讶。 在他的记忆里。 虽然和慕家丫头只见过几面,也没说过话,但她不是女的吗? 正此时。 一道不悦的声音打断霍武思考。 “老夫孙女怎么打扮关你屁事。” 老卫国公面色不善的骂了句,接着看向孙女,瞬间变了脸色,冰冷的脸上露出和善笑容,轻声说道“既然清儿你想去,那就一起跟着。” 他和霍老头不同。 他只有一个儿子,还在战场上死了。 留下一双儿女给他抚养。 正因如此,老卫国公对慕子清和慕子白十分宠爱。 即使慕子清和别的女孩不同。 好读书,好骑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不喜欢女诫那套。 老卫国公也丝毫不介意。 这可是自家孙女,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人管得着吗? “恩,谢谢祖父。” 慕子清开口,轻轻颔首。 旁边霍武见状,也不敢再多嘴。 反正他爹只说请慕老将军过去,又没说不能带孙女一起。 更何况,以他爹爱面子那德行。 人越多他只会越高兴。 正文 第四十四章:腹黑的慕子清 第四十四章: 信国公府。 老信国公在大堂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瞥一眼外面。 这时,一名仆役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太爷,卫国公来了。” “恩。” 老信国公点点头。 接着挥手示意仆役下去,整理了下衣袍,坐在主位上佯装品茗。 很快,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响起。 在霍武的引路下,老卫国公和跟在身后的慕子清走了进来, “咳咳...” 看到来者,老信国公放下茶杯,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拱手笑道。 “老慕啊,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你旧伤复发,要不行了,没想到还是如此精神。” 老信国公开口。 “你都没死,我怎么会不行。” 老卫国公冷笑一声。 也不找位子坐下,直接问道:“兵书呢,还不快给乃父拿出来。” 见对方知道了兵书事,老信国公转头瞪了眼自己儿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这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牛泄露出去的。 “额....” “爹,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你和慕伯父两个人好好叙旧。” 看到老爹的目光,霍武咽了口口水,速度飞快的跑了出去。 老信国公见此,恨不得追出去教育他一顿。 但眼下还要更重要的事情。 装哔。 老信国公再次看向慕老头,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温和的说道。 “老慕啊,咱们年纪都大了。” “不要动不动就乃父,乃父,这又不是在战场上。” “咱得在小辈面前注意形象。” 老信国公开口,接着扫了眼慕老头身后的慕子清,打趣道。 “这是你那个宝贝孙女吧?” “女大十八变,如今长得真俊俏。” “要不嫁到我们霍家来,做老夫的孙媳,保证不会亏待她。” 话音刚落,慕老头立即怒声骂道。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家这群癞蛤蟆也配的上我孙女?” “说出去也不怕别人耻笑。” 慕老头出声骂道。 虽然知道对方是调侃,但那也不行,直接对着老信国公开喷。 “瞧瞧,老夫就开个玩笑,至于那么生气吗?”老信国公似乎是习惯了被骂,毫不介意,反而满脸笑意的说道:“再说了,我孙子各个都是人中翘楚。” “你孙女虽然长得标致,可还不一定配的上我孙子呢。” “放你娘的屁。”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乃父今天不打烂你的狗嘴。” 慕老头开口子,有些气急。 冲上去就想像以前那样,好好收拾这个嘴欠的家伙。 “诶,诶。” 见状,老信国公怪叫两声,笑着求饶道:“老慕啊,我错了还不成吗。” “哼,算你认错的快。” 慕老头停住脚步。 格外嫌弃的瞥了眼老信国公,朝他伸手,说道:“兵书呢?” “别急。” “如此珍贵之物岂可轻易示人。” 见这位老战友身子骨还不错,老信国公笑了笑,放心下来。 接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金丝锦盒。 神色郑重的将它打开。 极其具有仪式感。 “装模作样。” 慕老头冷笑一声,但目光却不自觉的被吸引了过去。 下一刻,一张昂贵的布帛出现在他眼前,老信国公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上面尽是密密麻麻用朱砂写下的小字。 这当然不是苏长歌手写的那份。 如此珍贵之物,早就被老信国公给裱起来,准备流传后世。 现在这份是回来后特地誊写。 用来吊慕老头胃口的。 看着价值昂贵,但实际价值比苏长歌手稿差了十万八千里。 “小心点啊,别弄坏我的宝贝。” 老信国公开口叮嘱后,一脸依依不舍的递给慕老头。 “瞧你小家子气,一篇兵书还当宝了。” “老夫倒要见识下是什么东西。” 慕老头撇撇嘴,接过布帛,漫不经心的打量一眼上面内容。 但仅仅只是一眼,他就陷入其中。 一刹那,慕老头面色变得格外凝重,眼神凌厉如刀,死死的盯着布帛,两手如钳子一般,激动的紧紧攥住布帛。 奇书! 千古第一兵道奇书!! 看着这张做孙子兵法·计篇的兵书,慕老头脑海中只剩这一个念头。 旁边的慕子清察觉到祖父的异样。 好奇的凑上去阅览。 但同样的,仅仅只是看到开篇第一句,她就被上面的内容所吸引。 而后,便全神贯注的看完整篇内容。 “兵者,诡道也。”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老夫明白了!” 突兀间,慕老头兴奋的大喊了一声,像是堪破了心中迷障。 慕子清也被这声喊叫惊醒。 回过神来的她。 眼神复杂的看着这篇兵书。 似是被上面的内容所震撼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匪夷所思的事。 “孙子兵法。” “那应该不是出自夫子之手。” “但这也太巧合了。” “昨日夫子才送给霍从文兵书,现在老信国公就得到孙子兵法。” “虽然有些离谱,可我总感觉这事和夫子有关系。” 慕子清心中如此想着。 理智告诉她,不太可能,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她觉得孙子兵法十之五六就是苏长歌写出来的。 可若真是,那夫子也太妖孽了。 不仅能即兴赋词,引来天地异象。 还能著出震烁古今的兵书。 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苏夫子做不到的? 就在慕子清如此想着时。 大堂内,老信国公看着兴奋激动的慕老头,嘴角轻轻翘起。 “老慕,怎么样?” “这兵书可否还入得了你的眼。” 老信国公阴阳怪气的问着。 “奇书,千古奇书!” 慕老头下意识的夸了一句。 但看到老信国公那得意洋洋的嘴脸,顿时就像吃了只苍蝇。 随即,他不耐烦的问道:“孙子是那位大能?还有,你这兵书从哪弄来的,有没有下篇,有的话快给乃父拿出来!” “有倒是有。” “可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老信国公开口。 眼中满是得意,端起桌上茶杯,不急不缓的品茗起来。 听到这话,慕老头瞬间炸了。 “让乃父求你?” “做你娘的梦!” 慕老头开口,握紧拳头就想上去跟老信国公讲道理。 先打一顿,打的时候自然会说。 “老慕,你可要想清楚啊。” “你打了以后就永远再看不到孙子兵法,也别想知道它的线索。” 扫了眼对方满是老茧的拳头,老信国公从容淡定的开口,心里则做好了随时躲避的准备,怕这位老战友真的动手。 毕竟以前自己可没少挨揍。 好在,孙子兵法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慕老头停下了挥拳动作。 犹豫不决的看着老信国公,想着要不要为了孙子兵法,拉下脸求一下他。 可若是那样,就等于向他服软。 自己和他争了一辈子,到了晚年认输,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就这样,慕老头眼中有些纠结。 正此时。 慕子清的声音突然响起。 “霍爷爷。” “若晚辈没猜错,你这卷兵书是从苏状元手里得到的。” 慕子清开口,带有十足把握的看向老信国公。 其实她心里也不确定,但反正是猜,就算说错了也不要紧,她是小辈,没人跟她计较,而说对了则可以反将一军。 听到这话。 刚才还得意洋洋,觉得胜券在握的老信国公,心中猛地一惊。 再看到慕子清那信心十足的样子。 不由确信她是真的知道。 想到这,老信国公好奇的看向她,问道:“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出。 慕子清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 “苏状元是晚辈的夫子。” 慕子清开口,淡淡一笑。 但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之前拿自己开玩笑的老头子。 于是补了一刀,故作谦虚的说道:“另外,霍爷爷,其实晚辈只有两三成把握,并不确信,多亏了您自己承认。” 听到前面一句话。 老信国公恍然大悟。 原来慕老头孙女和文儿一样,同是苏状元的弟子,那难怪知道。 不过文儿怎么从来都没提过? 但还没等他细想,便听到慕子清后半句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好家伙,自己活了大半辈子。 没想到居然被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给诈了。 丢脸啊! 而且老慕这孙女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心可真够黑的。 诈了就诈了。 偏偏还要说出来,故意让老夫在慕老头面前丢面子。 正此时,慕老头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 “霍大头你也有今天。” “既然你不给,那乃父就自己去找苏状元。” 慕老头开口,得意的瞥了眼老信国公,转身就要带着慕子清离开。 “等等!” 见状,老信国公连忙叫住了他。 自己哔还没装完。 你就想走。 “叫住乃父干嘛?” 慕老头转过身,局势逆转,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上。 想到这,他满意的看了孙女一眼。 不愧是老夫的孙女,三言两语间就破了局,有老夫当年风范。 “苏状元那边事务繁忙。” “好不容易休息,你就别再去打扰人家。” “兵书我等下自然会拿给你看。” “老夫这还有一件宝物。” “其意义,仅次于这篇兵书,你看了以后,肯定会惊为天人。” 老信国公见兵书没诱惑力,想要抛出沙盘来吸引慕老头,毕竟他哔才装到一半,你人就跑了,那多没意思。 听到这话,慕老头有些意动。 但不想任对方这么摆布。 于是转头看向孙女,佯装请求她的意见。 “子清,你怎么看?” 慕老头开口问道。 “祖父。” “既然霍爷爷说有宝物,那我们不妨留在这看完再走。” 慕子清语气平淡的说着,似乎对宝物不感兴趣,心里却格外的好奇。 难道下一件宝物,也是苏夫子的杰作? “好,听你的。” 慕老头点点头,再次看向老信国公,“霍大头你还愣着干什么?” “快把宝物给乃父孙女拿出来。” 正文 第四十五章:突生变故,皇孙落水 “急什么。” “那宝物体量太大,老夫放在庭院,且随我来。” 老信国公开口,抬步走向后院。 第一轮装哔失败。 让他很无奈。 想到这,他不由回头看了眼跟在慕老头左右的慕子清。 不得不承认。 老慕这孙女虽然心黑了点。 但才十六七岁就能掩饰好自己情绪,三四成把握就敢出言诈他,胆量和智谋要比自己那群不成器的儿孙好太多。 只可惜是女儿身。 若是男子,就这器宇、胆量和智谋,未来定是一方人杰。 但是女人迟早要嫁人相夫教子。 而且不得为官,纵然有一身才华和满腔抱负,也无处施展。 所以,像慕丫头这样的女人。 虽然清醒。 但活的反而更累。 当然,这话老信国公就在心里感叹两句。 他相信慕老头也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不愿说出来。 毕竟这对慕丫头太残酷。 很快,三人来到庭院。 只见一尊被黑布完全盖住的物件,四平八稳的摆放在院内。 “什么东西?” “还搞的这么神秘。” 慕老头撇了下嘴,接着不等老信国公说话,上前直接把黑布掀开。 下一刻。 山川河流的地势出现在他眼前。 上面还有各种颜色的瓷块,小旗帜等物件,标注驻军营地的位置。 “这...这是何物?!” 看到这一幕,慕老头失声喊道。 征战沙场数十年。 他的眼界不逊于老信国公,瞬间便看出面前这东西的价值。 看到老友目瞪口呆的样子。 老信国公心满意足,走上前志得意满的介绍道。 “此物乃苏状元所造,名为沙盘。” “旗帜代表营地,瓷块代表军队,以草为林,以蓝泥为水。” “此方地势,皆入老夫目中矣” 老信国公开口,眉宇间满是傲意。 他将沙盘带回家后,先是亲自指挥下人重塑地势,然后便苏长歌之前的话语,逐步完善沙盘,使其像个模拟战场。 慕子清此时听到老信国公的话。 心中不由暗念一句。 “果然是夫子。” 虽然有些惊讶,但早有准备,只是不得不再次感叹夫子的才华。 如此才华。 除了圣人以外。 世间何人配与夫子齐驾并驱? 而慕老头则是有些惊诧。 “又是苏状元?” “若是老夫没记错的话,这位苏状元不是个儒生吗?” “前些日子在百花楼,好像还作出一首千古诗词,现在怎么又是兵书,又是造成此等巧思之物?莫非他也懂兵法?” 慕老头开口,奇怪的问道。 前面听老信国公的兵书是从苏长歌那的来。 他没有像慕子清那样。 觉得孙子兵法是苏长歌著写的。 毕竟文人懂什么兵法。 大概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或者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 可沙盘这东西,虽说看上去简单,但却需要巧思,非熟稔兵事的人,绝对想不出来,这就让慕老头有些诧异了。 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文人。 也通兵事? 听到这番话,老信国公大笑起来。 “哈哈哈...” “老慕啊,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孙子兵法乃是苏状元,根据先师孙武的教诲所著。” “而孙武此人,老夫虽无缘得见,但观其兵法,神鬼莫测,飘忽无常,如兵道之圣者,古往今来,无人能与其媲美。” 老信国公开口,言语间对孙武推崇至极,已然将其视为兵圣。 “老霍,你这话会不会太过了?” 慕老头开口,眉头微蹙。 孙子,也就是孙武。 他的兵法虽然惊艳,一句兵者诡道也,尽述兵道真谛,可谓兵道大能。 但称之为圣,未免有些太过了。 何为圣? 一道之极致也。 儒圣有五尊圣人,但却分上三圣,和下两圣,为何? 就是因为文圣以教化成道,亚圣以仁义成道,礼圣以礼法成道,三人同是儒道,但却各自走出不同的路出来。 董圣和朱圣的道,则是在他们的道理上进行补充。 董圣讲的是天人感应,大一统。 本质上是补充礼圣的礼法。 让王朝皇帝权力集中,世俗礼法深入人心,三纲五常的雏形出现。 同样的,儒道能崛起也是董圣功劳。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自他伊始。 朱圣讲的是存天理灭人欲,提倡三纲五常。 走的是亚圣和礼圣两人的路子。 各取一部分,在其基础上进行延伸,完善出自己的一套理论。 言归正传。 仅凭一篇兵书,慕老头很难视一个从未见过,名声不显的人为兵圣。 见状,老信国公也没和他争。 “老慕,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相信。” “但你要是看过另外两篇兵书,你就会知道,我的话一点都不过。” “孙武此人,足以冠上圣名!” 老信国公开口,信心十足。 而见他如此有信心,慕老头也不由狐疑起来。 于是说道:“既然你这样有信心,另外两篇兵法也在你手上吧,老夫倒要瞧瞧,孙武能否配上兵圣这个名号。” “这个先等等,老夫话还没说完呢。” 老信国公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苏状元师承于孙武。” “一身本领已得十之八九。” “但他不仅精通兵法,能造出沙盘,文采更是千古无双,乃当世潜龙。” 听到这话,慕老头疑惑的看着他。 “你说这些干什么?” 慕老头开口。 苏长歌文采他自然知道,能作出千古诗词,造出沙盘。 足以证明他才华非凡。 被冠以潜龙之名不算过分。 可你突然扯这些干嘛? 但很快,慕老头就知道老信国公为什么突然褒扬苏长歌了。 只见老信国公拉着他走到桌面另一侧,几行字迹飘逸,如笔走龙蛇的诗句出现在他眼里,让他顿时挪不开眼。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慕老头看着结尾两句诗词,心中感慨万千,豪气自生。 可就在这时,一桶冷水突然浇下。 “此诗如何?” “这是苏状元特地送过老夫的,感念老夫护佑大晋之功。” 老信国公开口,丝毫不脸红。 听到这话,慕老头就像是吃了只苍蝇,踩了坨狗屎一样。 恶心,真他娘的恶心。 意境如此豪迈壮烈的诗句,竟然是写给霍大头的。 老夫不比他更实至名归? 同样的,慕老头的心里很是羡慕。 谁不希望有人作诗赞扬自己,而且还是此等千古流唱的诗词! 但很无奈,这种诗出现一首都是百年罕见。 即便去找苏长歌也没用。 更何况,若是为此事去求的话。 霍大头是送,自己是求。 这其中味道就变了,反而显得自己不如霍大头那老货 再者,苏长歌跟自己非亲非故,只是孙女的夫子罢了,自己现在跑过去求诗,人家答不答应还是两说。 想到这。 慕老头看着春风得意的老信国公。 心中无比的郁闷。 说诗好吧,让这老东西长脸,说不好则是昧了良心。 于是他索性不说话。 将注意力重新转到沙盘上,就当没听到老信国公的话。 而慕子清这边,看着桌上的诗词,眼神中满是赞叹,敬仰之意。 “苏夫子的诗才,当世无人能及。” 念此,慕子清嘴角微微扬起。 ...... 太子府邸。 苏长歌与太子在府中同游。 基本上都是太子发问,苏长歌回答,或是诗词歌赋,或是朝堂政策。 但与之前的摊丁入亩不同。 苏长歌回答的中规中矩。 既没有出现纰漏失误,也没有出现令人耳目一新的政策。 就如此,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申时,太阳渐渐西沉,不似午间那般炽烈。 “唉,马上就到夏季了。” “希望今年能风调雨顺,无旱无涝,这样百姓们也能过个好年。” 走廊上,太子出声感叹道。 “天意非人力所能控制。” 听到声音,苏长歌答道:“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在雨季来临前,应当派遣官员前去检查堤坝,扼制人祸。” “其次,命各地县府预先收购米粮,做好赈灾的准备,若真遇到大雨,堤坝被冲塌,亦或者出现旱灾,这样也可从容应对,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苏长歌开口,回答的中规中矩。 没有将以工代赈那套拿出来。 毕竟现在只是问答,灾情还没有发生,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恩。” 太子点了点头。 苏长歌的回答虽然循规蹈矩,但却不失老成谋国之意。 毕竟新意的东西哪有那么多。 就好比洪涝,干旱。 可不就是提前做好准备,尽人事听天命,能防则防,能救则救。 太多新意。 反而会将事情变得棘手。 正此时,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殿下,晚膳备好了。” 一名太监走来,姿态礼仪都很讲究,小碎步,低着头,两手垂放。 “恩,孤知道了。” “你退下吧。” 太子挥挥手,让他下去。 然后转头看向苏长歌。 “苏状元。” “天色已晚,劳你陪孤走了一天,先去用膳吧。” 太子开口,语气敦和。 苏长歌走了一整天,听到可以干饭,自然不会客气,点头答应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殿下!” “殿下!”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没看到有贵客吗?有没有规矩。” 太子开口训斥,微微蹙眉,接着出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奴婢知错。”太监赶忙认错,然后声音颤抖的说道:“启禀殿下,四公子...四公子他突然落水了。” 太监非男非女,所以自称奴婢。 此话一出。 苏长歌怔了一下。 这个世界的人难道和水有仇吗? 又落水? 正文 第四十六章:幼薇,我原谅你了 听到自己小儿子落水。 太子面色猛地沉了下去, 不过虽然担心,但并没有因此而慌乱,而是沉稳的问道。 “淳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太监答道:“四公子昏死了过去,娘娘已经命人去请太医赶来。” “恩,孤知道了。” 太子点点头,脸色不是很好。 他只有四个儿子,子嗣并不旺盛,眼下赵淳突然落水。 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毕竟赵淳虽小,但也有八岁,而且性格娴静,不是顽劣好动的性子。 怎么可能突然就掉落水中? 想到这。 太子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三个儿子,还有妃子,以及兄弟。 毕竟赵淳落水出事,对他们的收益最大。 正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殿下,皇孙的事要紧。” “在下先行告辞。” 苏长歌开口。 出了这事,肯定是不能留在太子府干饭了。 否则搞不好就要变成开席。 其次,他又不懂医术。 就是背过千金方和伤寒杂病论之类的医书,可落水又不是病。 而且有太医在,压根不需要他去看症状,同时万一查出什么龌龊之事,事关皇家,又恰好听到,那可真就草了。 太医的职业风险为啥那么高。 除了治不好病被迁怒以外。 就是因为一不小心,就能知道各种皇家私事,然后就...被自杀了。 简而言之。 少看热闹活得久。 当然,苏长歌也留了个心眼。 同样是落水。 这件事跟前身溺亡或许存在关联。 但想要了解真相。 起码要等赵淳醒过来,既如此,还不如下次从太子口中打探更稳妥。 此时,太子听到苏长歌告辞。 知道他是想避嫌。 但他也乐得见此,毕竟若真事关皇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点头道。 “苏状元,真是抱歉。” “本来还想留你在府中畅饮,尽宾主之欢。” “但没料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只好等下次了。” “来人,送苏状元离开,务必将先生安然无恙的送到府内。” 太子开口,语气郑重的吩咐道。 随后也没有耽误,让禀报的太监赶紧带路,快步离开。 “先生,请往这边走。” 侍卫恭敬的说道。 “恩。” 苏长歌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就如此,片刻过后。 日落西沉,天空染成了金黄色,洁白的云朵多出几分嫣红。 苏长歌乘着马车回到家中。 “先生保重。” 侍卫恭敬的拱手说完,一甩马鞭,马车缓缓驶出巷道。 苏长歌伸了个懒腰,明明是休息,却感觉比平常教书的事还多,先是老信国公,后面又是太子,也亏得鱼幼薇没来。 等等,鱼幼薇。 苏长歌快步走进大堂,扫了一眼,只看到王伯和几位杂役。 “二老爷,可是有什么事?” 见状,王伯上前问道。 “鱼姑娘今天可有来找我?” 苏长歌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王伯眼前一亮,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后摇了摇头。 “没有,想来鱼姑娘这两日是有事,所以才没来找您。” “二老爷您要不亲自去问问。” 王伯出声,想要怂恿苏长歌主动去找鱼幼薇。 他觉得自己老爷肯定是动心了。 否则怎么可能刚回来,就问鱼姑娘有没有找自己? “嗯,知道了。” “既然有事,我也不好打扰她。” 看到王伯的笑容,苏长歌秒懂他的意思,但嫌麻烦所以懒得解释。 更何况,他问鱼幼薇来没来。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两天没找自己,而且今天还是休沐,按道理以她的性子,不会错过。 难道真的放弃了? 还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苏长歌如此想着。 突然哂笑一声。 自己和鱼幼薇无亲无故,想那么多干嘛。 随即,苏长歌信步走回书房,准备继续做上午没做完的事。 “二老爷就是嘴硬。” “明明对鱼姑娘有意思,还要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男子嘛,主动一点又不吃亏。” “老夫当年就是太嘴硬,到了晚年才成了孤家寡人。” 看着苏长歌的背影,王伯摇头叹气,不由怀念起自己的过往来。 ...... 与此同时,百花楼。 鱼幼薇坐在闺房的床榻上。 身穿一袭白裙,素妆淡雅,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仙子。 就在这时。 窗户外响起一道恳求的声音。 “幼薇。” “你为何,为何要躲着我。” “我这次陪同师门长辈下山执行任务,专程来找你。” “就是想修复你我间的关系。” “当初你下山修行,我也想陪你一起,但奈何师门不允。” “请你原谅我。” “重新和我在一起吧。” 房间内,鱼幼薇听到这番话,用力握紧粉拳 “楚厉阳。” “我说过,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 “你要是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顾仙门之谊。” 鱼幼薇开口,脸色如霜雪敷面,语气冰冷。 而在窗外百米处。 一道身影悬浮于空中。 一头赤发,长相俊朗,身姿挺拔,穿着一袭血红色长袍,眉宇间散发出一股傲意,好似一轮炙热无比的骄阳。 此时,听到鱼幼薇的声音,这名叫做楚厉阳的人再次开口道。 “我打听过了。” “你这些年对其他男子都没意思。” “这分明是心里还有我。” 听到这话,鱼幼薇眼中划过寒芒。 这个楚厉阳。 乃是纯阳门弟子,修道三十载,与自己一样是仙道七品。 资质上虽然不如自己,但在纯阳门或者说整个仙道,都算的上是极佳。 只是他脑子有点问题。 听不懂人话。 一直都觉得自己喜欢他,对自己死缠烂打。 而顾及到大家同是仙门弟子,昔日在山上修道时,鱼幼薇虽然不喜,但也只是婉转让他滚,不要再纠缠自己。 可这反而让楚厉阳来了劲。 三天两头的往忘情门跑,弄得忘情门长辈亲自出手把他赶走。 不过还好,仙门弟子不能随便下山。 怕玷染太多世俗红尘的因果,道心出现问题,或者是影响气运。 因此,鱼幼薇主动请求下山经历红尘,一来是确实到了瓶颈,要体悟情念来突破,二来就是躲着楚厉阳这个货。 而这几年。 她的耳根子也确实清静了许多。 直到昨日。 这个烦人的家伙不知从哪的消息。 突然找上门来,说是让自己跟他回山,结成道侣。 这让鱼幼薇差点忍不住弄死他,但考虑到仙门之谊,她还是忍住了,只是让对方赶紧滚,自己对他没半点意思。 但楚厉阳还是和以前一样。 听不懂人话,一直纠缠,害她都没空去找苏长歌。 就在鱼幼薇心中如此想着时。 窗户外。 楚厉阳的声音再次响起。 “幼薇,你一直不理我。” “难道传言是真的,你移情别恋,喜欢上那个叫苏长歌的凡人?” 楚厉阳开口,语气饱含悲愤。 而此时。 听到对方提起苏长歌,鱼幼薇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凛冽杀意。 下一刻,一道剑芒快如雷电。 窗户陡然间化作齑粉。 外面,楚厉阳也没想到鱼幼薇竟然会对自己出手。 一个躲闪不急。 右肩直接被锐利的剑芒刺中,鲜血直流。 “啊!” 楚厉阳吃痛的叫出声来。 心中有些后怕。 刚才若不是自己躲闪,外加有法衣护佑,此刻恐怕已经陨落当场。 鱼幼薇对自己出手何以如此只狠辣? 难道是为了那个凡人? 还是依旧埋怨自己当初不随她一起下山? 此刻,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楚厉阳。” “苏长歌是我的人。” “你若敢对他出手,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我也必要杀你。” 鱼幼薇开口,声音中没有丝毫愤怒,但却冰寒刺骨。 “真的是他?!” 楚厉阳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炙热的气息,空气都被灼烧的扭曲起来。 在他看来。 鱼幼薇以前肯定喜欢自己,或者对自己有意思。 毕竟自己和她都那么优秀。 惺惺相惜。 但没想到,才过了几年而已。 就有人趁自己不在鱼幼薇身边,寂寞空虚,窃取了她的芳心。 这让他感觉,自己头上像是戴了顶帽子。 当然,楚厉阳不会去怪鱼幼薇,毕竟这都是自己的错,没能下山陪她,但这个给自己戴帽子的却绝对不能放过。 区区凡人,一生不过百年。 哪里比得上他们这些自由自在,长生久视的仙人? 要不是受制于世俗因果。 对凡人出手,会对道行有损,影响气运。 而且苏长歌又是儒生。 虽然只有八品,但有浩然正气在,杀他损失更大。 楚厉阳早就动手了。 但没关系,即便自己不出手。 等到今夜苏长歌暗害皇孙的事迹败露,他也是死路一条! 心念至此。 楚厉阳看向鱼幼薇,郑重道。 “幼薇,我原谅你了。” “移情别恋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怪我不在你身边,你又太单纯,才会被苏长歌那种心思歹毒的人蒙骗。” “不过你放心,过了今晚。” “你就会认清苏长歌的真面目。” 楚厉阳开口说完,怕鱼幼薇再动手,转身直接离开。 而在百花楼内。 鱼幼薇听到楚厉阳前面几句,瞬间感觉有些下头。 你原谅我? 呸,真下头! 你脑子是有问题,还是修仙修傻了? 要不是念及同为仙门道友,老娘早就忍不住出剑弄死你了! 然而。 还没等鱼幼薇从下头中缓过神。 就听到楚厉阳说过了今晚,就会看清苏长歌真面目。 一刹那,鱼幼薇心头顿时一紧。 难道苏长歌出事了? 心念至此,她急忙想要追问,却发现楚厉阳直接转头离开。 看到这一幕。 鱼幼薇不由担心苏长歌的安危。 毕竟楚厉阳脑子有问题。 万一他发疯,不计代价对苏长歌出手怎么办? 随即,鱼幼薇也顾不上思考对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形一闪,朝苏家府邸掠去。 正文 第四十七章:邪修,锦衣卫上门,武道五品! 夜深人寂,苏府。 房间内。 久坐在书案前的苏长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霎时。 一阵啪啪的骨头声响起。 随后,正当苏长歌准备修炼武道时。 砰的一声。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苏长歌转头看去。 皎洁的月色下,鱼幼薇身穿一袭白裙,直接闯了进来。 银色的月光如清辉般,洒落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配上那绰约多姿的身段,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不落凡尘的感觉。 看到此景,苏长歌不由怔了一下。 大晚上的闯进来。 鱼幼薇莫非是等不及了,想霸王硬上弓,对自己用强? 那自己是该配合,还是该反抗呢? 就在苏长歌如此想着时。 鱼幼薇这边,看到苏长歌没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这一路疾驰而来。 就是担心楚厉阳对苏长歌不利。 随后,她见苏长歌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脸颊不由一红。 正想开口解释。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有贼人闯入!” “保护二老爷!” 窗外亮起成片的火光,一群侍卫快步赶来,将屋子团团围住。 见状,苏长歌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男德和清白是保住了。 但外面这群人来的真不是时候,起码要等鱼幼薇.... 正想着,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你听我解释。” 鱼幼薇开口,想说明闯入的缘由。 苏长歌却打断了她。 “你们都退下,鱼姑娘是我朋友,对我没有歹意,”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侍卫们面面相觑。 而匆匆赶来的王伯则是面露笑意。 原来是鱼姑娘来找二老爷啊。 那没事了。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也是,半夜想要谈情说爱,事先支会一声啊。 害老夫被吓得不轻。 随即,王伯回了一声。 “知道了,二老爷。” 接着对侍卫们喊道:“鱼姑娘是府上自己人,不用大惊小怪,听二老爷的都退下,莫要打搅他与鱼姑娘谈事。” 前面几句侍卫们还有点懵。 但最后一句。 他们瞬间秒懂。 一男一女半夜在房间能谈什么事? 难怪二老爷上来就喊退他们,语气中似乎还带有一丝埋怨。 原来如此。 随即,侍卫们连忙退出数百米外。 房间内。 火光很快消失在两人视野当中。 见苏长歌如此信任自己,连问都没问就让侍卫退下去。 鱼幼薇心头一暖。 此时,苏长歌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鱼姑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长歌开口问道。 他并不担心鱼幼薇对自己不利。 一来她要想动手,闯进来后就不会等侍卫们围过来。 二来,苏长歌知道,大哥肯定安排了人在暗处保护自己,只要鱼幼薇稍起歹意,那人定会出手阻拦。 此时,伴随苏长歌声音的响起。 鱼幼薇没有拖延,出声解释道:“苏公子,事情是这样的...” 很快,她将楚厉阳的事全盘脱出。 并在最后补充道。 “苏公子。” “幼薇与楚厉阳并无瓜葛。” “这都是他一厢情愿。” 鱼幼薇开口。 怕这事引起苏长歌误会,认为她是个喜欢玩弄他人感情的女人。 “恩,在下知道。” “鱼姑娘你绝不是那样的人。” 苏长歌点点头。 好家伙。 原来仙门也有舔狗啊。 不过这个叫楚厉阳的也太奇葩了。 不仅舔,年纪轻轻,耳朵和脑袋也不好使,听不懂人话。 修仙界门槛这么低的吗? 不过苏长歌心里腹诽的同时,也没忘了正事。 楚厉阳对鱼幼薇说自己心思歹毒,过了今晚,就会揭穿自己的真面目。 那说明今天晚上肯定会出事,而且应该跟名声有关,其次就是,楚厉阳一个仙道修士,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出事的? 莫非牵扯到仙道,跟他此次下山的任务有关?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鱼幼薇,出声问道。 “鱼姑娘,你知道楚厉阳此次下山执行什么任务吗?” “幼薇不知。” 闻言,鱼幼薇无奈的摇摇头。 她就连一句话都不愿跟楚厉阳多说,怎么可能问他下山干什么。 但随后,她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楚厉阳这趟是陪同师门长辈下山,任务肯定不简单,不是妖魔,就是邪修,亦或者是采集灵药,寻找宝物。” “邪修?” 苏长歌懵了一下。 妖魔他知道。 他在一本游记里面曾看到过。 妖魔择人而噬,歹毒狡诈,喜欢变作美人,或者用财帛引人上钩。 但妖魔常出现在乱世,如今大晋王朝虽然内忧外患,但社稷还算稳定,人道昌盛,妖魔鬼怪之流根本不敢出现。 采药和寻宝。 听起来就跟自己的关系不大。 那么就只剩下邪修了。 但苏长歌没接触过仙道,对此没有什么了解。 而此时,看到苏长歌的模样。 鱼幼薇主动解释道。 “邪修,也就是你们常称的术士。” “但修炼的都是旁门左道。” “擅长五鬼运财、咒杀、魇镇、炼魂、造畜等术,歹毒至极。” “他们虽然和修士一样有限制。” “不能随便对凡人、儒生、位高权重的人出手,否则会遭到反噬。” “但术士本就是歪门邪道,求的也不是长生。” “有的是求财,有的是求色,有的是求修行资源,只要开出的价码够高,这群人什么都肯做,并且有时也会截杀下山历练的修士,夺取宝物,或者是用作采补。” 鱼幼薇开口,眉宇间露出厌恶。 显然对术士行径所不齿。 “谢鱼姑娘解释。” 听完,苏长歌对术士有了了解。 就是一群没有约束的修士。 不修心性,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掌握了不一般的力量。 如此说来。 假如事情是跟术士有关。 又事关名声。 莫非楚厉阳是指自己勾结术士?可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术士啊。 心念至此,苏长歌忽然想到。 前身落水身亡。 难不成也跟术士有关? 否则无缘无故一个通水性的青年,怎么可能突然被淹死? 然而,就在苏长歌想到这里时。 屋外突然传来喊叫声。 “你们是什么人?” “竟敢擅闯吏部尚书府邸!” “统统让开!”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否则一律杀无赦!” 听到声音,苏长歌眉头微蹙。 锦衣卫突然找上来办案。 是跟兄长有关,还是跟自己有关,亦或者与楚厉阳所指的事情有关? 霎时,苏长歌心中升起数个念头。 但他并未思索太久,直接抬步朝前院走去。 准备与锦衣卫当面对峙。 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就算锦衣卫又如何。 而且躲在后院也没用,对方过既然找上门,肯定做好了准备,躲着或者逃走,反而会让对方借机坐实他的罪名。 再者,他乃是吏部尚书之弟。 又是当朝状元。 前几天更是引动天地异象。 就算是锦衣卫,也顶多是借着办案带回去审问,不敢对他动手。 见状,鱼幼薇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 两人来到前院。 “几位大人。” “这里乃是吏部尚书府邸。” “就算你们是锦衣卫。” “没有陛下旨意,也不能擅闯二品官员府邸。” “若是有事,还请等我家大老爷回来再说。” 管家王伯站在一众侍卫前,表情严肃,对面前一众锦衣卫说道。 “嗤,这里是二品官员府邸不假。” 带头的锦衣卫冷笑一声。 下一刻。 没有任何征兆地。 他猛地一脚踹在王伯身上,直接将王伯踹飞两米远。 随后,这名带头的锦衣卫厉声喊道:“吏部尚书之弟苏长歌,涉嫌谋害当朝皇孙,锦衣卫奉命缉拿!” “凡胆敢阻拦者。” “视为同罪,一律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 全场众人顿时呆愣住。 二老爷谋害皇孙? 这不是开玩笑吗! 就在今天下午,太子殿下还派人亲自送二老爷回来。 而且二老爷只是一介书生,别说没理由对皇孙出手,就算想下手,那也是有心无力,皇孙身边的侍卫又不是瞎子。 就在众人觉得匪夷所思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王伯,你没事吧?”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苏长歌走到王伯身边将他扶起。 身边还跟这个美的出尘绝世的仙子。 “老爷放心,老仆没什么事。” 看到是苏长歌,王伯开口说道。 可话虽如此,他的脸却皱成一团,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 显然受伤不轻。 见状,苏长歌脸上露出几分怒色。 锦衣卫行事竟然如此霸道。 就算是奉命办案,也要先说明缘由,不分青红皂白的闯进来就罢了,王伯上前好言相说,他们却直接动手殴打,然后再出声解释, 这摆明就是刻意为之。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那名动手的锦衣卫,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你就是苏长歌吧。” 此时,看到老头身边穿着锦衣的年轻人,动手的锦衣卫出声问道。 “是又如何。” 苏长歌开口,面无惧色。 “如何?” 锦衣卫嘴角露出冷笑,厉声道:“来人,捉拿谋害皇孙的嫌犯!” 刹那间,寒光闪烁。 在场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几乎是同时拔出佩刀。 面色不善的盯着苏长歌。 仿佛只要他敢反抗,就会直接挥刀而上,将他就地格杀。 看到这一幕,府中侍卫咽了咽口水,他们虽然身强体壮,有武艺在身,但杀过人的终究是少数,因此有些慌张。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苏长歌身前。 身着一袭黑衣,长发垂落,带着鬼脸面具,分不清男女老少。 看到此人。 带头的锦衣卫倒吸一口凉气。 “武道五品,先天境!” 而伴随锦衣卫的声音响起。 原本吵闹的苏府,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几乎落针可闻。 众人纷纷看向挡在苏长歌身前的锦衣卫,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武道五品,先天境武者。 突破了肉体凡胎的束缚。 单凭一人,就足以镇压近百名披甲带戟,训练有素的士卒。 此外,先天武者不仅能内力化罡,抵挡刀剑劈砍,还可以短暂御空飞行,全力施展,甚至能做到瞬息远遁数百米。 正因如此。 就算是面对上百名士卒的围攻。 若是给先天武者喘息的机会,便有可能被他逃走。 “这就是兄长留下的暗手吗?” 而此时,苏长歌看着黑衣人,心念一句,有些感动。 武道五品。 虽然不是绝世罕有,但也是少有,随便到那都是一方豪强。 兄长苏子虽是二品官员,可苏家不像那些门阀世家,没有人脉,没有宝物,想请到这样的高手,难度可想而知。 兄长为此恐怕付出了不菲代价。 苏长歌如此想着。 这时,对面带头的锦衣卫声音响起。 “这位前辈。” “在下奉太子和厂公之命调查皇孙溺水一案,捉拿嫌犯苏长歌。” “还请前辈给锦衣卫一个面子。” “莫要阻拦在下办案。” “否则,便是与我锦衣卫和东厂为敌,前辈可要想好了。” 锦衣卫开口,语气略带敬意。 但最后一句却饱含威胁。 不过确实。 江湖武者就算再强,对朝廷而言也不过是只强壮点的蝼蚁。 得罪了朝廷,就算是站在武道顶端的三品武者,也要被逼的隐姓埋名,否则朝廷大军一到,瞬间碾为齑粉。 然而,就在锦衣卫刚说完。 黑衣人的声音随之响起。 “要么杀了我,你们带走苏长歌,要么,我杀了你们。” 黑衣人开口。 鬼脸面具下传出一到没有感情的声音。 像是女人的声音。 但听不出年龄。 不过能修炼到五品武者,年龄最起码也是三四十岁起步。 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也还行。 苏长歌如此想着。 否则要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成天形影不移,就连如厕都跟着你。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苏长歌没想到锦衣卫抓自己的借口,竟然是皇孙赵淳溺水一事! 刚才他还在想。 难道又有那位皇孙出事了? 毕竟赵淳落水的时候,他可是跟太子在一起,怎么可能下手? 除非.... 心念至此,苏长歌不由想到鱼幼薇跟自己说的事,除非这件事跟楚厉阳、邪修有关,然后借机栽赃到自己头上! 而此时。 为首的锦衣卫听到黑衣人的话,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看来前辈是打定主意。” “要为了苏长歌,与我锦衣卫和东厂为敌了。” 锦衣卫开口,语气不善。 “那又如何?” 黑衣人语气平淡的说着。 一刹那,恐怖的杀意席卷全场。 众人心中猛地一沉。 额头冒出冷汗,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内心发自本能的恐惧。 “她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凝练出这么恐怖的杀意!”带头的锦衣卫被这杀意压得喘不过气,内心震撼无比。 他好歹也是六品武者。 但仅仅只是在这人的杀意面前,就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刻,他有种感觉。 自己只要妄动一下,就会命丧当场,死在对方手上。 不过还好,只要再坚持一会。 指挥使大人就能赶到。 同是先天武者。 只要指挥使拖住黑衣人,他们就能杀掉面前这群侍卫。 拿下苏长歌! 正文 第四十八章:清者自清,押入天牢 此时。 见一众锦衣卫被鬼脸面具人控制住。 苏长歌看向带头的锦衣卫。 “你刚才说奉太子殿下和厂公之命,调查皇孙落水一案。” “那派你来苏府捉拿我的,是太子殿下,还是厂公,你们手上又有何证据,表明我就是皇孙落水的嫌犯?” 苏长歌开口问道。 如若鱼幼薇带来的消息,指的就是皇孙落水案。 那整件事的大致脉络应该是。 有人请术士施法谋害皇孙,纯阳门的楚厉阳正好截杀到这名术士,锦衣卫则负责调查这件案子的真凶。 但这里面不知道是谁,故意将这件事栽赃到自己头上。 不过目前来看。 嫌疑最大的就是楚厉阳和东厂。 楚厉阳不用说。 仙门虽然不能对凡人出手,但他前面放过话,如今应验。 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是不是楚厉阳在截杀术士后,故意栽赃嫁祸给自己,想致自己于死地,好继续追求鱼幼薇。 并且,就算不是故意栽赃。 楚厉阳在其中肯定也扮演了重要角色,譬如充当人证。 然后就是东厂。 厂公魏令孜和自己有怨,借机栽赃嫁祸自己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东厂这缺德事干多了。 并且,如果不是楚厉阳故意栽赃。 那东厂将嫌犯锁定自己。 要说这里面没带什么私人恩怨,苏长歌是怎么也不信。 毕竟他得罪的人虽然多,但没几个会为了他,专门去害皇孙溺水,反倒是东厂借此事栽赃的可能性比较大。 当然,也还有其它嫌疑人。 比方说丞相、严院长、皇帝、太子等,但都可以忽略不计。 丞相和严院长虽然和自己不对付。 但同是读书人,文臣。 就算陷害,也不太可能借阉党的手,否则就是坏了规矩。 毕竟朝局本来就是文臣内斗,再一致联合对付阉党,假如现在让阉党得势,那对文臣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毕竟阉党今日能借此事杀苏长歌。 明天呢? 谁能保证刀不落在自己头上? 当然,怒令智昏。 为了报仇或者泄愤,他们的确存在参与此事的可能。 而皇帝和太子的可能性就小了。 一来无冤无仇。 二来没必要,不管是想杀,还是想收服自己,都有更好的方法。 言归正传。 苏长歌出声询问后。 带头的锦衣卫并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睛,没有去看他。 锦衣卫办案。 什么时候轮到嫌犯来审问他们了? 有本事就动手杀了他们! 他敢吗? 锦衣卫虽然现在归东厂管辖,但好歹也曾是天子亲卫。 杀了他就是打皇帝的脸。 原本只是涉嫌谋害皇孙,现在公然杀害查案人员。 案子都可以不用审了。 直接处死! “就知道不会说。” 见状,苏长歌面色平静,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眼下自己虽有鬼脸面具人在。 锦衣卫拿他没办法。 但他也拿面前这群锦衣卫没办法。 毕竟他们是奉命行事,对他们动手不仅洗刷不了罪名,反而如了幕后黑手的心意,坐实罪名,让事情变得更糟。 更何况,公然抗命杀害查案人员。 等同于造反谋逆。 苏长歌除非是疯了,一心求死,才会对这群锦衣卫下手。 不过他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 想试试能否从对方嘴里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罢了。 没指望对方真的会全盘脱出。 正如此想着。 突兀间。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 “你莫非要公然抗命不可?” 说话间,一道壮硕的身影从大门走了进来。 身穿墨色飞鱼服,腰缠玉带,身长八尺,眼神锐利,手拿一柄长刀,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光是看着他,就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见到来人。 锦衣卫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指挥使大人!” 带头的锦衣卫赶忙迎了上去。 指挥使却没有瞧他,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有些忌惮。 眼前这人实力很强。 自己并没有十足把握能胜过她。 相反,两败俱伤,或者自己陨落,她重伤逃走的可能性很大。 心中这样想着。 指挥使不准备直接用强,从袖中拿出逮捕文书。 “苏状元,你涉嫌勾结邪修,谋害皇孙,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莫要让朝廷为难。” 指挥使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闻言,苏长歌眼神闪烁。 和自己料想的不错,果然与邪修有关。 就是不知道这邪修和自己落水有没有关系,害皇孙的目的又是什么? 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不过苏长歌并没有去细想。 毕竟没有证据和线索,怎么想都是白费工夫,可能性太多了。 随即,苏长歌上前几步。 直视指挥使,脸上没有半点惧意。 “既然阁下是奉命调查。” “那苏某自然愿意配合朝廷,随尔等回去接受审问。” 苏长歌开口。 刚说完。 旁边立即传来管家王伯的声音。 “二老爷,不可啊。” “锦衣卫和东厂都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要是跟他们去了。” “他们保不齐会用什么手段逼您认罪。” 王伯在侍卫的搀扶下出声喊道。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东厂的恶名他还是听过的。 甚至昔日有段时间。 整个大晋无人不闻东厂丧胆。 “不用担心。” “他们不敢对我严刑逼供。” 苏长歌淡定的说着。 锦衣卫对付普通官员或者案子可能会屈打成招,严刑逼问。 但这件事关系到皇室,而且自己也不是没有后台的普通人,锦衣卫但凡敢对自己轻易用刑,那道理就不在他们手上。 毕竟皇帝和太子又不是傻子。 一眼就能看出来。 到时东厂费尽心思伪造的证据,还没等拿出来就被视为作假。 这反而与他们的目的相悖。 东厂想要的,是利用各种证据,在皇帝和太子面前坐实自己的罪名。 唯有这样,才能在自己这个没有半点嫌疑的人身上,扣上谋害皇孙的帽子,否则在所有人眼中他们就是屈打成招。 除此之外。 指挥使一出现,苏长歌想不跟锦衣卫走也不行。 毕竟黑衣人就算再强,也只能保住自己一人,而府内其他人,鱼幼薇或许能自保,可王伯还有一众侍卫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乱刀砍死? 诚然。 苏长歌不是无私圣人。 但也却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无辜,害的府内上百人丢了性命。 此时。 锦衣卫指挥使听到苏长歌的话。 不由佩服他的胆量和智谋。 确实,事关皇室。 他们不敢对苏长歌轻易动手,那样只会得不偿失。 毕竟眼前这位不仅是吏部尚书之弟,而且前不久还引动天地异象,名扬皇都,声望颇高,就连皇帝都下旨赏赐。 对苏长歌严刑拷问。 不论结果如何,刚开局东厂和锦衣卫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随即,指挥使开口道。 “苏状元,那走吧。” “不急。” 苏长歌此时却摇了摇头。 看到他这样,指挥使眉头微蹙,以为他是想故意拖延或者抗命。 但还没等他出声询问。 就见苏长歌抬手指向之前带头的锦衣卫。 “配合锦衣卫办案,我没有问题。” “但你手下殴打我府中管家。” “这笔账怎么算?” 报仇不隔夜。 苏长歌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对方既然敢对王伯出手,那就要做好为那脚付出代价的准备。 听到这话,指挥使不以为意,他只想尽快把苏长歌带回去。 “这个简单。” “李渡,你去给那位管家道歉。” “指挥使大人...” 闻言,这名叫做李渡的锦衣卫有些不情愿。 自己可是堂堂锦衣卫千户。 打了就打了,还要给苏府一个仆从道歉。 这不是笑话吗? 可话虽如此,但当李渡接触到指挥使的眼神时,身子一颤。 还是决定屈服。 只是,还没等李渡道歉。 苏长歌的声音就再次在众人耳边响起。 “锦衣卫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我府中管家被踹了一脚,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了?” “那是不是我踹指挥使你一脚。” “也可以这样了事?” 苏长歌开口,面带冷意的看着对面。 王伯伺候他和大哥五六年。 苏长歌虽然对他没什么很深厚的感情,但也把他当做自己人。 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的对王伯动手。 苏长歌也不谈什么十倍奉还。 但这一脚。 必须得还回来。 而指挥使听到苏长歌的话,面色一寒,觉得他太过得寸进尺。 区区一名仆役而已。 自己都已经让手下人道歉,他竟然还不满意。 别忘了,你自己也只是个嫌犯! 想到这。 指挥使声音变得冰冷。 “那你想怎么样?” 指挥使开口。 他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若对方胡搅蛮缠,那也别怪他不客气! “简单。” “你手下踹了我的人一脚,等于是打了我脸。” “那就这脸我必须打回去。” “这样便两不相欠,我跟着你们回去接受调查。” 说到这,苏长歌耸了耸肩,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用强把我带走,前提是你有把握打赢这位鬼脸前辈。” 此话一出。 指挥使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若是苏长歌直接抗命。 那不用想,自然是直接动手,屠了苏家,强行将他带回到东厂。 可偏偏有了选择,他现在动手,但凡出了意外,责任有他一半,而且若非必要,他也不想与鬼脸面具人交手。 最终,指挥使没有沉吟太久。 抬头看向苏长歌,咬牙说道:“好,那就一脚还一脚。” “不过只能由你,或者那么被踹的管家还回来。” 指挥使想的很简单。 一个读书人,一个老头子,就算倾尽全力踹一脚又怎么样? 这样既不会让手下受伤,也全了苏长歌的条件。 你要公平。 那好,我就给你公平! “好,一言为定。” “但你的手下也不能用内力阻挡。” 苏长歌开口,眼中闪过精光。 “那是自然。” 指挥使不以为意的答应下来。 就这还需要用内力? 真当我手下千户是废物不成? 普通壮汉倾力一拳也未必能伤到武道七品巅峰的李渡,更何况一个读书人和已经受伤的老头。 随即,他看向手下李渡,说道:“李渡,你听到了吗?” “属下明白。” 李渡点头答应,面色阴沉。 道歉他都已经是极不情愿,更别说现在还要当众被人踹一脚。 就算不痛不痒,可是屈辱啊! 然而指挥使的话,他不能不听,否则这一身飞鱼服,现在就得被剥下来,下场比被对方踹这一脚还要凄惨。 此时。 苏长歌听到对方同意,转头看向被侍卫搀扶着的王伯。 “王伯,刚才那一脚,就由我来代你讨回来。” 苏长歌开口说完。 见王伯点头。 随即走到双方对峙的中间,而李渡也识相的走到对面,眼神阴霾。 “苏状元,可以了。” 李渡握紧拳头,强忍屈辱的说道。 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想好。 若是之后苏长歌罪名成立,自己一定要好好折磨他,还有苏府所有人,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报今日之辱! 然而就在李渡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没有赘言。 动用全身力量,朝着李渡的腹部,一脚猛地踢出。 一刹那,没有用内力阻挡的李渡。 只感觉腹部传来剧痛。 忍不住闷哼一声。 紧接着,整个人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退数步,重重的摔在地上。 武道七品的肉身虽然比十品强,但其实并没有超出多少,更多的是在内力爆发上,不动用内力的情况下,被锋利点的刀剑命中要害,照样得死。 正因如此。 李渡受了苏长歌这全力一脚 虽然以他的修为没受重伤,但也糟了不小的罪,尝到了苦果。 与此同时。 看到眼前一幕,所有人都向苏长歌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 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力气? 恐怕就算是强壮点的壮汉。 也做不到像苏长歌这样,一脚就把李渡踹的摔倒在地上。 正此时。 指挥使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武道入品。” “苏状元,你藏在好深啊。” 指挥使开口说完。 苏府的侍卫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苏长歌。 怎么回事,二老爷武道入品? 平常也没见二老爷修炼过武道,更没见他展示过啊。 这也太匪夷所思,太离谱了吧! 然而,苏长歌刚才那一脚,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平常一直受他们保护的二老爷,背地里其实能打七八个他们.... 而此时,见自己武道修为被戳破。 苏长歌也不装了。 就跟帅一样。 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自己的武道修为迟早会暴露出来。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现在账也还了。” “苏状元,该轮到你兑现承诺,跟我们走了。” 指挥使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下一刻。 锦衣卫们纷纷上前。 若是苏长歌敢出尔反尔,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那是自然。”闻言,苏长歌点点头,接着看向王伯,吩咐道:“王伯,你派人将此事告知兄长,还有老信国公。” “另外,再让人到街上去喊,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既然有人挑事。 那索性把事情再闹大些。 全放在台面上讲,对簿公堂,免得有人耍阴招。 而且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越多,知道的人越多,东厂就越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恩,老爷您放心。” 王伯郑重的点头答应。 而交代完这些事,苏长歌就要迈步朝锦衣卫走去。 突然,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 “这个你带在身上,危急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鱼幼薇走上前,取下头顶一根木质的凤状发簪递给苏长歌。 苏长歌知道这根发簪肯定不是凡物。 可眼下并非矫情的时候。 随即,他伸手接过发簪放入怀***手朝她告谢。 “苏某多谢鱼姑娘。” “恩。” “苏公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鱼幼薇轻轻点头,看着眼前人,心里止不出的担心。 但她也知道,苏长歌若是不跟这群锦衣卫走,苏府除了自己、苏长歌和黑衣人,其他人全都要死在锦衣卫刀下。 因此她唯有尽自己最大所能。 将师门赐给自己的宝物交给苏长歌,佑他此行平安。 “放心,清者自清。” “待苏某回来,必将此簪完璧奉还,并答谢姑娘赠簪之恩。” 苏长歌开口,信心十足的说道。 事实也是如此。 他有天地异象这张足以掀翻桌子的底牌在手,根本不怕对方污蔑。 至于为何不现在就把异象放出来。 很简单,观众的份量不够。 苏府的人看到了也帮不了自己,锦衣卫这群杀材该动手还是会动手。 浪费浩然正气不说。 这件事若是传到魏令孜耳中。 他就只剩两个选择,要么直接动手杀自己,要么放了自己。 毕竟栽赃已成不可能。 而对苏长歌来讲。 这样反而更加危险,鬼知道魏令孜会不会狗急跳墙。 万一赌错了呢? 既然如此,还不如稳着点,先顺着对方。 等到了皇帝、太子或众大臣面前,他再将天地异象放出来,到时候魏令孜不仅要背上栽赃之名,自己也没任何危险。 除此之外。 就是保住苏府侍卫、仆役的命了。 苏长歌要是现在逃走。 到时候就算翻案,让这些锦衣卫全去殉葬,他们也不会死而复生。 随即,苏长歌走到指挥使面前。 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主动朝门外走去。 指挥使见苏长歌如此配合,也没刁难,带着手下押送他前往天牢。 而这一夜。 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入睡。 正文 第四十九章:请诸位同我一起,觐见陛下! 深夜,明月高悬。 信国公府内。 一阵爽朗豪迈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 “老慕啊。” “还记得当初我们两个去帐营偷酒被抓,挨那三十军棍吗?” “你这家伙,平常看着挺硬朗,挨棍子的时候叫的比杀猪都大声,鬼哭狼嚎,吵得老子耳朵痛。” 老信国公借着酒兴,开怀大笑道。 “你放屁。” “乃父连吭都没吭一声,明明你才是喊得最惨的。” “而且要不是你非要多喝一口。” “死都不听劝。” “才害得乃父跟你一起被抓!” 慕老头脸颊熏红,也有几分醉态,不管不顾的大声吼道。 “你要提这个。” “那偷酒还是你的主意,凭什么老子挨的军棍跟你一样多。” 老信国公不甘示弱,同样高声吼道。 一时间,像是军营里两普通士兵喝醉酒后大声吵架一样,谁也不让谁,讲的也不再是道理,而是比谁的嗓门更大。 旁边的慕子清看到这一幕。 有些不理解。 对人一向不苟言笑,面色冷峻的祖父,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爹。” “爷爷这样不要紧吧?” 霍从文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转头去问老爹霍武。 “没事,你不会真以为你爷爷喝这点酒会醉吧?” 听到儿子的问题,霍武双手负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所谓的发酒疯,不过是借着酒意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老爷子和慕伯父就是倔。” “明明都怀念曾经一起从军的日子,但说出来又觉得矫情,所以才...” 霍武话还没说完。 砰的一声。 两尊酒杯砸到他头上。 霍武吃痛的闷哼一声,额头顿时多出两道淡淡的淤青。 “哈哈哈,老了老了。” “现在就连杯子都拿不稳了。” “老夫也是,唉。” 老信国公和慕老头一阵长吁短叹,心里则嫌弃霍武多嘴。 就你能? 就你独具慧眼? 霍从文看到这一幕,默默离老爹远了点。 以前他不知道什么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现在他知道了,老爹就是危墙,得离的远远的,否则塌下来就会殃及自己。 霍武揉了揉额头的淤青。 不忿的小声嘀咕道:“这都能听到,还说老了,真虚伪。” 一刹那。 两道气机锁定了他。 随即,就在老信国公和慕老头准备再次手滑时。 一名仆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众人纷纷侧头看去。 “老太爷,有个自称苏状元府上的人,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关系到苏状元的性命。” 伴随仆役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刚才还热闹的信国公府,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慕子清和霍从文两人心中猛地一咯噔。 什么!夫子出事了?! 此刻,老信国公脸上的醉意也瞬间消失,眼神惊诧,脸上露出急色。 旁边,霍武本来还想着世弟又救了自己一次,等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感谢,但听到下一句话,心中顿时一沉,想开口让仆役快点把人领进来。 但还未等他说话。 老信国公的声音就先他一步响起。 “快,快让人进来。” 老信国公开口,语气急切。 苏长歌是他孙子的老师,又授他兵法,赠他诗词,对霍家有恩。 如今恩人蒙难。 他岂有拒之门外,置之不理的道理。 很快,一道人影被领进来。 此人是苏府的一名侍卫,叫做李二牛。 此时,李二牛看到堂内如此多人,认不出谁是信国公的他,按照管家王伯的吩咐,噗通一声跪在众人面前。 “求信国公救救我家二老爷。” “东厂和锦衣卫诬陷我家老爷谋害皇孙,强行把他抓走了!” 李二牛开口大声喊道。 “什么?!” “谋害皇孙?” 众人目瞪口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苏状元没事去谋害皇孙干嘛? 但随后似乎想到什么。 众人面色顿时阴沉下去,老信国公脸上更是多出几分怒意。 东厂和锦衣卫是什么成分。 整个大晋谁不知道? 就算清白无罪,被他们抓走严刑拷打后,身上也得染上一身黑。 更何况,苏状元还只是一个身体孱弱的读书人,哪里受得了东厂的酷刑,这摆明是故意栽赃,想把他往死里整! 可恨啊! 这群阉人祸害我大晋未来栋梁! 正想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爷爷。” “您一定要救救苏夫子啊。” “祖父。” “请您出手救下苏夫子。” 慕子清和霍从文开口央求,神情紧张,担心苏长歌的安危。 他们根本不相信夫子会谋害皇孙。 毕竟夫子现在已经扬名皇都,待到千古词作流传出去后,更是要扬名整个大晋,成为天下无数读书人追捧的对象。 这个时候跑去谋害皇孙。 图什么? 难不成图被夷三族? 此时,霍武也出声道:“爹,苏状元根本没有谋害皇孙的理由,肯定是那群没卵子的阉党故意栽赃嫁祸给他。” 声音落下。 老信国公和慕老头对视一眼。 小辈们都能看出来。 他们久经风浪,怎么会不知道苏长歌是被冤枉的呢。 毕竟太子储君之位不可撼动,谋害皇孙对苏长歌并无利益,而且就算要动手,那也是谋害太孙,这才符合利益。 老信国公心想着 随即,抬手拍了下霍武的后脑勺。 “啪!” “你老子还用你教?” “还不快去备车!” 老信国公开口,不怒自威。 挨了一巴掌的霍武揉了揉后脑勺,傻笑一声,立即跑去备车。 见状,老信国公转过头,肃声说道:“老慕,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了,有老夫在,可保苏状元平安无事的回来。” “霍大头,你瞧不起乃父吗?” 慕老头骂了一句,出声吼道:“再说了,这是我孙女求我。” “你霍大头算什么东西,指挥起乃父来了。” “这件事我还偏偏就要管!” 慕老头说完,昂首阔步朝门外走去,准备乘车前往皇城觐见陛下。 慕子清快步跟在身后。 看到这一幕。 老信国公稍稍放下心来。 老慕也掺和。 皇帝总归要给他们两个老家伙一些面子,在开审前保住苏长歌。 随即,老信国公也知道时间宝贵,不能耽误。 于是快步朝大门走去。 ...... 皇城外围,吏部。 点灯熬油忙完工作后。 苏子由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还在忙碌的属官。 “诸位,时间不早了。” “事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完的,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苏子由开口。 吏部官员们听到老大发话,纷纷放下手里的事。 他们也不想熬,但苏子由带头加班,他们也不好意思先走,所以才留下来,现在听到可以走,神情顿时一松。 但还是假装客套的说道。 “苏大人慢走。” “下官们忙完手上的事,就回去休息。” “恩。” 见状,苏子由点点头。 其实若不是明天要上早朝,他还想留下来陪手下们一起加班。 可惜啊。 随即,苏子由抬步准备离去。 但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 “何事如此惊慌?” 苏子由见是自己府上仆役,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老爷,大事不好了!” “二老爷被锦衣卫抓走了!” 仆役急切的大声喊道。 听到声音。 苏子由心头如同被砸下一块巨石,身子猛地一晃,差点倒下。 但紧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怒气。 锦衣卫? 魏阉狗竟然敢对长歌下手! 他如此构陷良善,难道就不怕陛下降罪,文臣弹劾吗?! 另外,随身保护弟弟的人呢?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长歌被抓走? 苏子由满脸怒容。 一向温和的他,此刻神色看上去竟有些狰狞,令人心生惧意。 然而,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天牢去救人,但苏子由在官场沉浮十几年,明白越是情况紧急,就越要保持冷静。 尤其是现在。 他若是毛躁急切做错事,那弟弟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同时。 魏令孜乖戾,却不是短智之辈。 他既然有胆子上门抓走长歌,那必然做足了准备才敢如此。 另外,暗中保护弟弟的那人,也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看着锦衣卫就怕的软脚虾,这其中肯定还发生了许多事。 想到这。 苏子由看向仆役,眼神一凌。 “到底怎么回事?” “快说!” 苏子由开口问道,语气急切。 仆役被这气势吓的身子一颤,赶忙说道:“锦衣卫诬陷二老爷勾结邪修,谋害皇孙,上门把他抓回去审问。” “二老爷自愿跟他们离开。 “临走前,让我们来找您和信国公。” “还有就是将这件事满大街的宣扬,让皇都的人都知道他被东厂抓走。” 仆役如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 听到事情缘由,以及苏长歌的安排。 苏子由眼中光芒闪烁。 事关皇室,很棘手。 而弟弟自愿跟锦衣卫走,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来这件事真是弟弟所为。 二来清者自清,不怕锦衣卫构陷。 而以苏子由弟弟的了解。 苏长歌嫉恶如仇,率性正直,怎么可能会去勾结邪修,加害皇孙? 而派人来找自己。 并且大肆宣扬,让全城人都知道他被锦衣卫带走。 就是想用舆论和自己震慑东厂。 如此一来,东厂魏老贼虽然行事霸道,但也不敢擅自对弟弟严刑拷打,而是会等证据确凿,陛下降罪后再动手。 否则还未审案就先动手。 只会挑起百官、民间与东厂的冲突,将案子变成党争。 到时陛下也难以保住他。 而至于弟弟让人找信国公干嘛。 苏子由不理解。 毕竟也没见弟弟跟信国公打过交道。 但想来也是为了捞自己出来,让东厂那边投鼠忌器,不敢动刑。 想到这里。 苏子由看向远处夜幕下的皇城。 他知道,此事关系皇孙,现在能救弟弟苏长歌的。 只有皇帝或者太子。 随即,苏子由回身看向吏部属官。 “还请诸位同我一起。” “觐见陛下!” 正文 第五十章:登闻鼓,陛下震怒,前往天牢 是夜,明月悬空。 皇城内不少地方仍然亮起微弱火光。 一处寝宫内。 老皇帝刚做完睡前运动。 精疲力竭的他,在妃子的伺候下悄然入梦。 然而,就在此时。 外面突然响起太监的声音。 “陛下。” “吏部尚书苏子由,以及诸位吏部属官,有急事求见您!” 老人的睡眠本来就比较浅。 听到声音,睡梦中的老皇帝顿时被吵醒,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怒意。 “狗奴婢!”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老皇帝大声呵斥一句,意识也渐渐恢复清醒。 不过一想到现在是深夜,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早朝,而且吏部只负责官员任免、考课、升迁,能有什么急事? 于是他也懒得起身接见。 “你去告诉他们。” “朕已经歇息,有什么事等到早朝再说!” 老皇帝开口,语气中有些恼怒。 “诺。” 传话的太监答应一声。 擦了擦额头冷汗。 刚才老皇帝那声呵斥差点没把他吓死,还好最后没事。 随即,传话太监也不敢再叨扰。 快步朝皇城正门走去。 不多时,传话太监来到正门左侧的一扇小门处。 正门平时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时,皇后可以出入一次,殿试考中状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出入一次。 平常文武大臣早朝或者求见。 只能出入左侧的小门。 而苏子由等人在这等候已久。 见传话太监回来,他快步走上前问道:“李公公,陛下可答应接见了?” “陛下已经歇息,有事等早朝再说。” 传话的李公公开口说道,语气不咸不淡,甚至有些埋怨。 听到此话。 苏子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所谓歇息、龙体欠安、明日再说,说白了其实就是不想见。 可如今弟弟在东厂手上,虽然理论上他们不敢轻易用刑,但东厂那群太监心里变态阴暗,万一他们胡来呢? 弟弟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的了这样的苦。 想到这。 苏子由转头看向城门旁的大鼓。 此鼓乃是太祖皇帝所设。 叫做登闻鼓。 凡大晋臣民遇到冤屈之事,皆可击响此鼓鸣冤,皇帝亲自受理。 不过后世皇帝嫌这东西太麻烦。 任何人击鼓都得皇帝处理。 那皇帝的威严何在? 于是设下规矩。 只有关系到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才能敲鼓。 否则不得击鼓,违者重罪。 此法一出,大晋瞬间太平下来,皇帝眼中再不见世俗冤屈。 苏子由知道,自己为弟弟的事去敲响此鼓,肯定会被老皇帝责罚,但即便那样,他也要先把弟弟从东厂捞出来。 随即,苏子由抬步就准备过去。 吏部属官见他为了捞那大怨种弟弟打算做傻事,赶忙将他拦下。 “苏大人,不能敲啊!” “咱们再想想,肯定还有别的法子!”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早朝,莫要冲动啊,苏大人。” 几个吏部属官纷纷开口劝说。 然而苏子由心意已决,摇了摇头,说道:“我等得,长歌等不得。” 话音落下。 苏子由不知从哪来的劲、 绕过几人冲向登闻鼓,拿起鼓棒就准备敲响登闻鼓。 但就在这时。 两架马车疾驰驶来。 见状,苏子由不禁停下脚步。 “信国公、卫国公?” “这么晚了他们来皇城干什么?” “等等,信国公,莫非他也是为了救长歌而来?” 想到这里,苏子由眼前一亮。 陛下不给自己的面子,但两位国公位高权重,蛮夷近来又有异动。 陛下得知消息后肯定会接见。 随即,苏子由放下鼓棒迎了上去。 “在下苏子由,苏长歌之兄。” “敢问两位国公深夜来此,可是为了长歌而来。” 苏子由拱手行礼,开门见山的问道。 两架马车内,老信国公和慕老头分别走出来。 “原来是苏状元之兄啊。” 老信国公走下马车,点点头,“老夫此行确实是为长歌而来。” “长歌于我霍家有大恩,又是老夫和卫国公孙子孙女的夫子,如今他被人陷害,身陷囹圄,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话音落下。 老信国公给旁边霍武使了个眼神。 霍武立即走向传话太监。 “这位公公,劳烦你去禀报陛下,信国公和卫国公有急事求见。” 霍武开口说道。 传话太监听到是两位国公求见。 虽然害怕陛下发火,但也不敢怠慢,立即跑去禀报。 不多时,传话太监再次来到寝宫。 “陛下。” “信国公和卫国公有急事求见!” 伴随太监那独特的嗓音响起。 刚睡下的老皇帝再次醒来,不过这次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吏部尚书深夜求见。 可能不是什么大事。 但要是再加上两位国公,那事情肯定就不小了。 “难道是有人造反?” “还是蛮夷大举南下入侵?” 此时此刻,老皇帝再无半点睡意,心中惊疑不定。 皇帝本就是天下最多疑的。 尤其还是人老了。 随即,老皇帝开口喊道:“让他们在偏殿等着,朕随后就到。” “诺。” 传话太监应了一声。 不敢怠慢皇命,再次跑向皇城正门。 “几位大人还请到偏殿等候。” 传话太监开口,这次的语气要比刚才好很多,脸上堆满敬意。 随即,老信国公和卫国公走在前面。 霍武、苏子由及吏部属官紧随其后,而慕子清身为女子不便入内,只能待在马车上等消息。 就如此。 一众人很快就来到偏殿。 没等太久,就见老皇帝急匆匆的走来,脸上强装沉稳。 “陛下。” 众人开口,拱手作揖。 “两位国公、苏尚书。” “深夜觐见寡人,可是外面发生什么大事了?” 一上来,老皇帝直接开口问道。 执掌朝政四十年,经历的风浪虽然多,但毕竟人老了,身体上的虚弱,让他对身边的人和事变得更为敏感。 看着面前的老皇帝。 苏子由没有等两位国公说话,抢先出声。 “臣苏子由,启禀陛下。” “东厂厂公魏令孜,假借皇孙落水一案,诬陷臣弟苏长歌。” “并以调查之名,调动锦衣卫上门缉拿臣弟,将其抓入天牢审问,臣自知深夜打搅陛下不妥,但牵挂臣弟安危。” “还请陛下降旨,将臣弟苏长歌改为刑部关押。” 苏子由开口。 他没请老皇帝特赦苏长歌。 就是知道东厂那边肯定伪造了证据,不可能轻易摆脱罪名。 不过那都是后面断案的事。 眼下弟弟被关在天牢。 等于在对方手上。 为今之计,先把苏长歌从天牢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同时,这番话不能让两位国公说。 毕竟对陛下而言,这只是件小事,不值得为此大动干戈把他吵醒。 因此,谁开口谁就会惹陛下不喜,两位国公肯来帮长歌说话,就证明关系不差,他做兄长的,自然要替长歌维护好关系,主动承担陛下的怒火。 “苏家兄弟都是厚道人啊。” 老信国公感叹一句,以为苏子由是单纯的不想连累旁人。 此时,老皇帝听到苏子由的话。 各种猜忌带来的压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邪火。 玛德,又是你弟苏长歌! 就为这点小事,大半夜把朕吵醒,你弟重要还是朕歇息重要? 一刹那,老皇帝眸中露出冷意。 刚想呵斥苏子由一顿。 就在这时,老信国公的声音响起。 “陛下。” “老臣二人也是为此事而来。” 老信国公拿出装有兵法的锦盒递上去,说道:“陛下请看。” “内有兵法一篇,乃苏长歌所著,老夫观其有将帅之材,日后或可护佑我大晋社稷,不忍其受奸佞小人陷害。” “这才同卫国公、苏尚书深夜进宫,叨扰陛下歇息。” “还望陛下勿怪。” 伴随老信国公的这番话响起。 老皇帝只能先将心中邪火压下,半信半疑的将锦盒打开。 然后取出帛书阅览。 下一刻。 老皇帝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虽然不是将帅,但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一点兵法都不懂? 正因如此。 帛书上的兵法他自然知道有多宝贵。 妥妥的兵道奇书啊! 但很快,他心中又生出猜忌。 老皇帝看向信国公,问道:“这兵法真是苏长歌著写的?” 此书能一语堪破兵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读书人写的,著书之人年龄必然不小,而且精通战场兵事。 苏长歌虽然有才华,但那也只是诗词儒学。 怎么可能对兵事这般熟稔? 所以,老皇帝怀疑信国公是为了救苏长歌,而故意欺骗自己。 听到这话,老信国公再次出声。 “陛下,这兵法确为苏长歌所著。” “不过其上内容。” “多为苏长歌之师孙武传授。” “苏长歌身为弟子,将先师生前教诲整理编纂成书。” “名曰孙子兵法。” “陛下若是不相信,可以召苏长歌前来问话。” “据苏长歌所说,孙子兵法目前仅著三篇,成稿差不多有十三篇,还有十篇仍在整理编纂,陛下一试便知老臣此言真伪。” 老信国公开口,底气十足。 “恩。” “朕知道国公你不是说谎之人。” 见老信国公信誓旦旦的模样,老皇帝点点头,打消心中猜忌。 同时不由高看苏长歌一眼。 想不到他在兵事上,竟有这等才华和造化。 随即,老皇帝注意力转回到锦衣卫抓走苏长歌一事上。 皇孙落水一案他是知道的。 也是他命锦衣卫去调查。 只是没想到。 魏令孜居然有那么大胆子,敢借自己和太子的名义栽赃苏长歌! 害的他大晚上还得处理这点破事。 心念至此,老皇帝刚才那股没发泄出来的邪火,再次升腾而起。 “来人!” “去把魏令孜那狗奴婢给朕叫过来!” 老皇帝开口,好似雷霆炸响,满脸怒容。 这一刻,殿内众人心中猛地一颤,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天威。 “诺。” 当值太监点头答应。 不敢迟疑,快步走出偏殿,赶往东厂通传魏令孜前来。 随后,老皇帝扫了眼面前的苏子由和两位国公,明白他们今夜来此,是担心锦衣卫以调查为由,对苏长歌严刑拷打。 “来人,去天牢一趟。” “传朕口谕。” “将苏长歌转交刑部收押。” “并且,在朕没有调查清楚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对苏长歌动刑!” “违令者斩!” 老皇帝开口,语气冷肃,安抚面前众人。 而就在此时。 卫国公的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老臣愿亲自前往天牢。” 慕老头出声说道。 经过白天老信国公那么一说。 他很想见识下这个世之潜龙到底如何,能不能配上这般赞誉。 老皇帝听到此话。 想了想。 觉得确实需要个能震住场面的人去天牢。 于是语气缓和的答应下来。 “那就辛苦慕将军走一程了。” “陛下言重了。” 慕老头拱手行礼,然后昂首阔步的走出大殿,前往天牢。 而老信国公、霍武,还有苏子由及吏部属官,自然是要待在这,等魏令孜过来当面对峙,洗脱苏长歌的罪名。 毕竟皇帝都被叫醒了。 你们不玩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牢狱之苦,卫国公赶到! 大晋皇都,天牢。 天牢乃是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 共分为两层。 地上牢房和地下的地牢。 凡是被关进地牢的。 基本上都是罪恶滔天的人物,这辈子别指望能活着出去。 当然,换个角度来看,地牢里的罪犯各个是人才,否则一般的人物,连地上牢房都进不去,更遑论地牢了。 而此时,在锦衣卫的押送下。 虽然只是审问阶段,但苏长歌还是即将入住地牢最外层。 刚走下阶梯,便有一股寒气袭来。 好在苏长歌武道已经入品。 气血旺盛。 要是换成寻常读书人,估计此刻已经忍不住全身打颤了。 苏长歌扫了眼地牢内环境,只见火光摇曳,不远处有座铁架,上面挂满各种带血的刑具,如钩锁,钉椅、阉割刀等等,还有一架油锅,冒着阵阵白烟。 在昏暗摇曳的火光下,宛如十八层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厉喝声。 “姓名!” 苏长歌循声看去。 一个穿着狱卒衣服,体格壮硕,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胡茬大汉瞪着自己。 而这胡茬大汉,似乎也是平时在牢里横惯了。 见苏长歌不答话,一副纤弱书生打扮,当即就想给他下马威,教教他地牢的规矩,顺带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榨出点什么。 毕竟根据胡茬大汉以往的经验。 这种刚进地牢的犯人,身家还是很丰厚的,就是必须要吃点苦头。 才会老老实实的把财物交出来。 随即,胡茬大汉举起巴掌,便要朝着苏长歌的脸猛扇而去。 但下一刻。 一名锦衣卫挡住了胡茬大汉。 “厂公有令,不许对此人用刑,更不能对他动手。” “违令者斩!” 锦衣卫开口,面无表情的说着。 胡茬大汉瞪大了眼睛,看向苏长歌,想着要不要给这位爷赔罪。 毕竟让厂公亲自下令不许用刑的人,身份地位可想而知,搞不好还跟厂公有点关系,自然不是他这小卒能得罪。 正此时。 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此人谋害皇孙,厂公亲自下令缉拿。” “只是要交由陛下裁定。” “才特地吩咐不许对他动手,以免留下刑伤,不好向陛下交差。” “但此人与厂公有私怨....” 不远处,李渡面色阴沉的说着,语气阴恻恻的。 胡茬大汉听到此话,顿时明白了这位千户大人的意思,谄笑道:“小的知道,一定不会在此人身上留下伤势。” 闻言,李渡满意的点点头,狞笑的看了眼苏长歌。 虽然现在还不能折磨他。 但既然进了天牢,哪有放过的道理,起码要让他吃点苦头。 至于厂公会不会怪罪。 呵呵。 厂公为什么派他们半夜去抓苏长歌? 嘴上说是怕嫌犯逃走。 其实何尝又不是想多折磨下苏长歌,让他在断案受刑就受些牢狱之苦。 此时。 听到李渡和狱卒两人的对话。 苏长歌眼中闪过冷意。 在来此之前。 他就知道,虽然不会受刑,但待遇也不会太好。 毕竟锦衣卫不是菩萨,狱卒不是活佛,肯定会耍点花招折磨自己。 但李渡明目张胆的暗示狱卒对他动手,无论是谁,心里都会感到不痛快,苏长歌也不例外,冷冷的瞥了眼李渡。 本来,一脚过后,恩怨两清。 但既然对方想要报复,那他也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正此时,胡茬大汉再次出声。 “姓名!” 苏长歌没有回答,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出奇的平静。 胡茬大汉见状,顿时有些恼怒,换做平常犯人敢这么对他,他早就上刑具,让犯人知道,甭管之前在外面多厉害。 在这座牢房里,他才是大爷! 随即,胡茬大汉阴笑一声,对着旁边小卒吩咐道。 “来人。” “去把脚镣和锁链拿来!” 胡茬大汉使了个眼神,示意小卒拿份量最足的出来。 “诺。” 小卒心领神会,立刻跑去。 不一会儿。 小卒便费力的拖着一串脚镣和锁链过来,约有数百斤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李渡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意。 苏长歌虽然武道入品,但戴着数百斤重的脚镣和锁链时间长了,一样会精疲力竭,那时便可以欣赏他那狼狈模样。 更何况,链锁和脚镣只是开胃菜。 随即,李渡再次开口。 “厂公随时都会提审犯人。” “若是他老人家来的时候犯人睡着了,你们自个看着办。” “多谢大人提点,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胡茬大汉满脸讨好的笑道:“一定不会让犯人睡着的。” 然后转头看向手下,面色一正,出声骂道:“你们几个都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给犯人戴上脚镣和锁链!” “是是是。” 小卒们连忙点头答应。 正此时。 一直静默不语的苏长歌声音响起。 “李渡。” “这脚镣和链锁给我戴上容易,但你想叫它脱下来,可就难了。” 苏长歌开口,一脸平静的盯着李渡。 有天地异象这张底牌在。 魏令孜不管伪造多少证据,最后都会被掀翻。 而有兄长和老信国公在外面帮忙,最迟不过早朝结束,他就能从天牢脱身,因此并不怕李渡的这点小手段。 听到这话,李渡冷冷一笑。 明白苏长歌的意思是指有朝一日,自己会求他把脚镣脱下来。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你放心,你绝对没有机会脱下这身脚镣和锁链。” 李渡态度倨傲的说道。 厂公让他们拿人,又不许动刑,便是有绝对把握致苏长歌于死地。 可笑这苏长歌,还以为他兄长能捞他出去。 殊不知,罪名一旦坐定。 他哥也得一起陪葬! 这样想着。 李渡心里又觉得有些遗憾。 若不是戴枷也算用刑,害怕厂公责罚,他非要给苏长歌整个百来斤重的枷锁套头上,让他知道什么叫睡立难安。 很快,在狱卒的招呼下。 苏长歌的双脚被戴上脚镣,双手戴上链锁,手臂猛地下沉。 不过还好武道入品,力近千斤。 他还顶得住。 不过苏长歌没有挣扎。 因为知道身边这群锦衣卫随时都能制住他。 并且他越挣扎,这群人就越兴奋。 而此时,李渡见苏长歌面不改色,心里顿时有些恼怒。 他原本还想着苏长歌激烈挣扎,然后自己命锦衣卫制住他,强行给他戴上锁链,最后欣赏他那狼狈不甘,咬牙切齿,瞪着自己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可现在苏长歌这么平静, 不仅让他没有一丁点报复所带来的快感,心中竟还有些挫败。 感觉在苏长歌面前。 自己就像个蹦蹦跳跳的小丑一样。 这就好比你对女人用强。 结果身下的姑娘一句话也不说,脸色也没变化,跟块石头一样。 不仅没意思,还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随后,李渡挥了挥手。 “带他去牢房。” 闻言,狱卒们不敢怠慢,上前便要带苏长歌进牢房。 而此时李渡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他自己走。” 话音落下。 本想上前押送搀扶的狱卒停住了脚步,正好乐得清闲。 而苏长歌也不想让别人碰自己。 抬步向牢房走去,脚镣和锁链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牢房虽然不远,就在第一间。 但也有上百米的距离。 片刻。 苏长歌拖着沉重的脚镣走进牢房。 霎时,一股难以言喻,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苏长歌扫了一眼周围环境。 发现地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角落里则是快要溢出的恭桶。 给苏长歌的感觉,就像是前世那种三流小旅馆或者网吧的厕所,还爆发命案现场的那种,光闻味道就让人觉得恶心。 这种环境,苏长歌不禁蹙眉。 但也知道抱怨没用,于是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落脚坐下。 然而,他刚坐下。 李渡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你们真是的,哪能让苏状元住这么脏的地方。” “还不快洗洗。” 胡茬大汉闻言,顿时心领神会。 急忙派人打来几桶水。 紧接着,就这么直接冲在牢房内,地面出现半个指甲盖高的积水。 虽然不影响站立,但只要挨到地衣服就会湿透。 这招在牢狱里还有个别名,叫做罗衫湿,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犯人,逼他们一直站着,否则衣服就得湿透。 两三个晚上下去。 浑身湿透,长此以往,纵然体壮如牛,也很难不染上风寒。 见状,苏长歌站起身。 一言不发,提着百斤重的锁链,倚靠在牢柱上面无表情的假寐。 他知道对方不能动刑,顶多用这种手段恶心他,但只要挺到明早,兄长等人捞自己出去,那将来倒霉的就该是他们了。 而此时。 看到苏长歌不得不起身站着。 李渡脸色顿时好转。 跟我斗? 你斗的过吗?! 只要进了这天牢,老子就算不动刑,也够你喝一壶的。 不过你别以为这就完了? 今晚你休想歇息片刻! 随即,李渡便想要继续下命令,再次恶心、折磨苏长歌。 但就在这时。 地牢之上。 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厉喝声。 “老夫乃是卫国公,受陛下口谕来此,你们敢拦我?!” 话音落下。 天牢内先是重归寂静,但紧接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听到上面的动静。 李渡看了眼牢房里的苏长歌,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卫国公受陛下口谕来此。 难道是为了苏长歌? 但还没等李渡细想,就见两道身影自阶梯上走下来。 一老一少,老者面容冷峻,不怒自威,身穿一袭蟒袍,地位尊贵,小的那个则是女扮男装,俊俏冷艳,容貌不俗,应该是卫国公的子嗣后代。 “苏夫子就是待在这种地方吗?” 刚走到地牢,慕子清便感觉一股寒意袭来,让她心中有些恼怒。 苏夫子一个读书人,身体孱弱。 怎么受得了寒气侵蚀? 锦衣卫把他关押在这种地方,摆明就是不想让苏夫子好过! “见过卫国公。” 此时看到老者,李渡等一众锦衣卫赶忙上前拱手行礼道。 “苏状元呢?” 慕老头没有和这群锦衣卫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 听到此话,李渡心头猛地一颤。 真是为苏长歌而来! 但是凭什么? 就算苏长歌是状元,他兄长是吏部尚书,千古诗词名扬皇都。 可卫国公乃是世袭罔替的勋贵,又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位高权重,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大半夜亲自跑来救苏长歌? 不仅如此,卫国公还是奉陛下口谕。 陛下晚上难道不歇息的吗? 还是说为了苏长歌,特地醒过来下旨,可这也太荒唐了吧。 区区一个苏长歌。 值得皇帝和国公大晚上兴师动众吗? 心念至此。 李渡又想到刚才对付苏长歌的手段。 这一刻,他的内心顿时惶恐不安起来,怕苏长歌借卫国公之手报复自己。 而与此同时。 边上以胡茬大汉为首的几名狱卒。 也从对话中听出,卫国公这趟是专程为了苏长歌而来。 想到刚才为难苏长歌的手段,他们的脸色瞬间惨白,心中无比惶恐,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恨不得现在磕头认错。 毕竟李渡是锦衣卫千户。 有厂公罩着,或许还不会有事。 可他们地位卑贱,对卫国公来讲就是可以一脚踩死的蝼蚁。 万一苏长歌和卫国公交情匪浅。 到时候顺嘴一提,那他们可就完了。 然而,就在狱卒惶恐畏怯时。 突兀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地牢中响起。 “苏夫子!”慕子清看到手戴锁链,倚靠在牢柱上歇息的苏长歌,有些心疼,急忙跑了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而牢房内。 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 苏长歌又不是聋子。 当听到卫国公一词时,他虽然有些诧异,因为自己没派人去叫卫国公。 但这并不影响他知道对方是来捞自己的,毕竟慕子清姐弟是他学生,卫国公当初还派人送来请柬,虽然不熟,但也不差。 随后,苏长歌看着朝自己跑来的慕子清。 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在此刻放下。 同时心里不由感叹兄长、老信国公等人的捞人速度。 这才是好队友啊。 而后苏长歌瞥了眼不远处的李渡。 虽然还没出天牢,但现在该轮到自己洗刷这一身冤屈了。 正文 第五十二章:打蛇不死三分罪,放虎归山害自家 地牢内。 “夫子,你没事吗?” 慕子清跑到苏长歌面前,出声问道。 但话刚脱口。 她就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时间,慕子清眉头紧蹙,不由扫了眼苏长歌所处的牢房。 当看到角落里即将溢出的恭桶,以及地上那一层水迹后,顿时明白夫子为什么站着,美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冷意。 正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还好,没什么大碍。” 苏长歌开口,语气轻缓。 但意思很明显,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小碍却是有的。 子曰: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苏长歌不是以德报怨的菩萨活佛,可以原谅对自己报以恶意的小人。 有仇报仇,以直报怨,才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况且身为儒生,他这也算是亲身践行圣人道理。 而他的这番话落在慕子清耳中,则更像是在宽慰他。 毕竟地牢的环境。 对自幼娇生惯养的她来说,就连卫国公府的茅坑都不如。 将心比心,若是让自己强忍寒意和恶臭,还得戴着沉重的链锁、脚镣倚靠在牢柱上休息,她绝对没夫子这么淡然。 想到这里。 慕子清心中涌出一股怒火。 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她心中对苏长歌却是极为佩服和尊敬。 抛开词作、算学、兵道这些才能不谈,但在为人处世,对待男女上能做到一视同仁,就让慕子清对他生出诸多好感。 随即,慕子清转头看向狱卒。 “还不快把牢门打开。” 慕子清开口,语气格外冰冷。 听到声音。 本就惶恐不安的狱卒。 根本不敢怠慢,快步跑上前,手忙脚乱的找钥匙将牢门打开。 见状,苏长歌抬步走出牢房,手脚上的锁链发出铛铛铛的声响,而每一次声音都宛如斧凿般落在李渡和狱卒心里。 让他们心惊胆战。 看到这一幕。 慕子清赶紧上前搀扶苏长歌走出牢房,俏脸上染上一抹霜寒。 “链锁的钥匙呢?” 扫了眼周围狱卒,慕子清冷声说道。 听到这话,人群中的胡茬大汉慌张的咽了一口口水,举起手喊道。 “在小的这里。” “那还不快替我夫子解开。” “是是是。” 胡茬大汉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说话间就想上来替苏长歌解开锁链和脚镣,全然没有之前为虎作伥的嚣张。 但就在这时,苏长歌开口了。 “不用了。” “我之前说过。” “这锁链和脚镣给我戴上容易,但想让它脱下来就难了。” “是吧,李千户。” 说完,苏长歌转头看向不远处站立难安的李渡。 霎时间。 地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李渡看去,慕子清眼中更是闪过一抹寒光。 “看来就是此人折磨夫子。” 慕子清心道一声。 随即转头看向祖父卫国公,想让他替自己夫子出这口气。 此时,慕老头接触到孙女的目光。 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但瞅了眼手脚被铁链锁住的苏长歌,不理解孙女为什么对他如此上心。 就因为是夫子? 可从小到大教导子清的夫子众多。 也没见她对谁这般上心啊。 不过慕老头也没去多想,只是觉得孙女对苏长歌有些特殊,毕竟若是他没记错,两人成为师徒也才几天时间。 随后,慕老头将视线转向李渡。 既然孙女想替夫子出口恶气,而且本来就是东厂锦衣卫诬陷良善。 那他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随即,慕老头语气不善的开口问道。 “李千户。” “这是怎么回事?” 伴随这道冰冷肃杀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磅礴的威压席卷全场,比苏府的黑衣人还要可怕数十倍。 而在这股滔天威压下,李渡顿时感觉四肢僵硬,有点像鬼压床,意识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内心被恐惧和无力填满。 这一刻。 李渡竟有种直面厂公的感觉。 不对,相较于厂公,卫国公的气势更盛,杀意也更加纯粹。 让他有种想要跪地求饶的冲动。 但李渡也知道。 什么都不说等于默认罪行。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像是抽空全身力气似的,艰难的张动嘴巴。 “回禀卫国公。” “凡锦衣卫所缉拿的罪犯,为防止其逃脱,都要戴上链锁和脚镣。” “卑职也是依惯例行事。” 李渡开口,想为自己开脱。 但他话音刚落,慕子清的声音就随之响起。 “惯例?” “难道往牢里倒水也是惯例?” “更何况,未经审问,你凭什么认定我夫子是罪犯?” “是魏厂公这么跟你说的吗?” 慕子清开口,语速飞快。 旁边,苏长歌本来想亲自质问李渡,但还没张嘴就被弟子抢了词。 不过看到慕子清如此维护自己,他心里还是很欣慰的,吾家有徒初长成,自己也能省些唇舌,坐看小儿辈破贼。 此时,李渡听到慕子清的声音。 在卫国公的高压之下。 精神本就紧绷的他,听到魏厂公三个字,想都没想就急忙否认道。 “没,魏厂公没说过。” 话音落下。 慕子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魏厂公都没说过我夫子是罪犯,那你们凭什么给我夫子戴上脚镣、链锁,又故意往牢里倒水,不让他坐下歇息,这分明就是假借职权,残害忠良!” 慕子清开口。 一字一句锵锵有力,根本不给李渡开口狡辩的机会。 一瞬间,李渡脸上血色全无。 面前这小娘子摆明是不跟自己讲道理,故意偏袒苏长歌那边。 不就是戴个锁链和脚镣吗? 他一个入品武者。 虽然也会累,但可比普通人要轻松不少,这也算得上残害? 而此时,听到声音。 苏长歌也不由看向慕子清。 只能说这丫头在罗织罪名上,比锦衣卫还专业,也不知道像谁。 但不得不说。 这种有人替自己说话的感觉。 真的很爽。 于是,苏长歌也不吭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慕子清表演。 而慕老头这边此刻也唱起了双簧。 “老夫平生最恨的。” “就是残害忠良的奸佞,” 慕老头开口,一脸怒意,让李渡等人心头狂跳。 随后,慕老头看向孙女,询问道:“子清,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这帮残害忠良的奸佞。” 此话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慕子清身上。 下一刻。 只见她缓缓开口道。 “留着也无用,全都杀了吧。” 慕子清语气中没有半点情绪上的波动,像是说宰杀牛羊一般。 此话一出。 瞬间惊呆了地牢内所有人。 刹那间,地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连空气也仿佛凝结了似的。 李渡等人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这个长得俊俏的小娘子,心肠居然如此歹毒。 一开口就要把他们全杀了! 突然,噗通一声响起。 一个狱卒被吓得当场晕倒在地上,裆部还有湿迹。 而若是仔细一瞧,不只是他,慕子清的话说完,那些刁难过苏长歌的狱卒,大半都被吓得直接失禁,面露惶恐之色。 毕竟一个国公的孙女。 就算杀光他们。 虽然于法不合,但也没有人敢去追究,随便安上个罪名套上就行。 而此时。 苏长歌也诧异的看着慕子清。 奇怪她怎么变得这么狠辣,三言两语就断这么多人的生死。 但很快,因为离得距离比较近,他发现慕子清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顿时明白这丫头是在吓唬面前这群人。 与此同时,慕老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孙女。 一句话。 十几条人命。 子清什么时候杀性这么大了? 自己当初像她这么大的时候。 虽然也没少杀人。 可那都是敌寇,你不杀就要等着被对方杀,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面前这群人虽然混账了些。 但却是大晋子民。 有错,可罪不至死,小惩大诫一下便是,还不至于直接杀了。 难道是被谁带坏了? 想到这里,慕老头看了眼孙女身边的苏长歌。 发现他此时也是面无波澜,心中顿时有种错觉,像,太像了,不是容貌上,而是气质上,两个人实在太像了。 随后,就在慕老头想劝说孙女时。 苏长歌开口了。 “子清,这些狱卒都是被裹挟逼迫,小惩大诫即可。” 话音落下。 慕子清沉吟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依夫子你说的办。” 说完,扫了眼那些惶恐不安的狱卒,说道:“我夫子心善,让我饶过你们,可你们此前终究是冒犯了他。” “这样吧,自扇两百个耳光。” “此事便一笔勾销。” 慕子清轻描淡写的说完。 地牢内先是一静,紧接着便是一阵感谢的声音响起。 “多谢苏状元求情!” “苏状元宽宏大量,宅心仁厚。” “苏状元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我等劣行,小的感激不尽。” 而伴随话音的落下。 一阵啪啪啪啪的耳光声开始响起,清脆响亮,回荡在昏暗的地牢内。 苏长歌扫了一眼,发现这些狱卒们扇的力气都不小。 尤其胡茬大汉,还有给自己戴锁链,往牢里倒水的狱卒,脸都扇肿了还在用力扇着,生怕力气用小了被怪罪。 “这就是权力和权术。” “仅仅只是从杀,变成小惩,就足以让地位低下的人感恩戴德。” “没想到今日倒是让弟子给我上了一课。” 苏长歌心里感慨一句。 作为穿越者。 跟慕子清相比,在操弄权术上,自己确实玩不过她。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自鄙,弟子不必不如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先攻,慕子清出生名门世家,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除此之外。 她这番举动,让狱卒们自食恶果,自己确实有被爽到。 不过慕子清对苏长歌心中的想法浑然不知。 惩戒完这些狱卒小吏。 她将目光投向锦衣卫千户,李渡。 其他人慕子清都能放过。 唯独这个故意刁难自己夫子的首恶,她绝对不会轻易饶过。 而此时。 李渡也注意到慕子清的目光。 心中不由一寒。 对于这个心肠歹毒,一言不合就说杀的小娘子,他是真的有点怕了。 天子亲卫,听起来很唬人,但如今的锦衣卫,早已不是当年,在卫国公面前,锦衣卫千户和只强壮点的蝼蚁差不多。 对方即便真动手杀了他。 皇帝也不会为了个千户和卫国公翻脸,顶多是责罚一顿。 不会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 李渡主动求饶道。 “卫国公,卑职也是奉命行事。” “中间或有得罪之处,还请苏状元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卑职愿向您磕头认罪。” 说完,李渡噗通一声就朝苏长歌跪下,丝毫不在乎颜面。 只是还未等他磕下去。 耳边就传来慕子清冰冷的声音。 “磕头认罪就不必了。” “我夫子心善,或许能宽恕你的罪过,但我这个做弟子的却不能。” 说罢,慕子清看向卫国公,凝声说道:“祖父,此人心思深沉,残害忠良,畏威而不怀德,又是武道七品,若今日放过他,只怕来日会有更多忠良被害。” “子清以为,要杀之,以绝后患。” 慕子清开口,语气格外坚决。 她本来还没起杀意。 但李渡这一跪,让她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想直接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此话一出。 跪在地上准备磕头求饶的李渡,脸色唰的一下变成惨白。 不明白为什么轮到自己,就突然变得这么狠。 而卫国公和苏长歌也都怔在当场。 经过前面一事。 两人都以为慕子清说杀只是恫吓,但看她现在坚决的样子。 似乎不是恫吓。 至少对李渡绝对不是。 但很快,两人就明白慕子清话里的意思。 李渡能屈能伸,这样的人畏威而不怀德,今日放过他,他只会记仇,来日肯定会找机会将今日的屈辱讨回来。 正因如此。 杀之,以绝后患。 心念至此。 苏长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清冷寡淡的弟子,在处事上居然如此杀伐果断。 这样的人,若是男儿身,定为世之枭雄,而即便是女儿身,魄力依旧让人胆寒,这让苏长歌不禁想起吕雉、武瞾等。 但话又说话来。 慕子清所担心的其实不无道理。 毕竟被一个武道七品,将来还有可能升到六品的武者记恨上。 总归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卫国公。 慕子清虽然是提议者,但目前有能力实施的,还是卫国公。 而此时,卫国公正陷入纠结当中。 孙女的话很有道理。 打蛇不死三分罪,放虎归山害自家。 可凭心而论,李渡这人虽然有错,但却罪不至死,更何况他堂堂卫国公府,需要担心一个锦衣卫千户的报复吗? 而且若是事事都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那杀得完吗? 此刻,就在他两难之际。 苏长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老国公。” “李渡有错,但罪不至死。” 话音落下,李渡面上一喜。 只要今日逃过此劫,受再多屈辱他以后都有机会讨回来。 而慕子清美眸黯淡,觉得苏长歌有些妇人之仁,不懂放虎归山的道理,能杀的情况不杀,自己在这枉做恶人。 霎时。 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涌上来。 但还没等众人回过神。 苏长歌又开口道。 “不过子清的话也不无道理。” “为恐其日后残害忠良” “老国公,在下以为可以废除他的武道修为,暂且关在牢里。” “等到此桩案子了结以后,再交给陛下、太子或锦衣卫指挥使处理,由他们来决定李渡生死,这样也算全了法理。” 此话一出。 李渡脸上瞬间喜色全无。 废除武道修为,这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百倍。 毕竟哪个锦衣卫没有与人结仇? 没了内力,丹田经脉受损,等同于普通人没了四肢,只能任人宰杀。 苏长歌。 你比你那小娘子还要狠辣! 旁边,卫国公则是深深的看了苏长歌一眼,眼中意味难明。 正文 第五十三章:三司会审,百官旁听 地牢内。 伴随一阵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李渡如摊烂泥般倒在地上,整个人昏死过去,没有知觉。 “苏状元,走吧。” “陛下口谕,将你转交刑部大牢。” 卫国公开口,没有去看地上的李渡。 由于慕子清的太极端,他最后还是采用了苏长歌的折中法子。 废除李渡修为,交给陛下处置,既可以斩草除根,心中也坦荡自若,算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恩。” “长歌多谢国公出手相助。” “日后必定登门拜谢。” 苏长歌开口,拱手作揖,狱卒已经帮他解开了脚镣和链锁。 “不用谢老夫。” “若非子清这丫头求我,陛下降旨,老夫也不会过来。” 慕老头语气沉稳的说着,没有去问兵书的事,免得有挟恩图报之嫌,而且也不愿承认是被老信国公鼓动而来。 毕竟人老了。 在小辈面前,形象要立住。 霍大头算什么东西。 也配使唤老夫? 至于孙子兵法。 自己孙女是他弟子,这次又是救他命,又是替他出气。 这份情谊和恩德足够换来兵法了。 “不管怎样,您老还是出手了。” “这份恩情长歌得记着。” 苏长歌开口,语气恭敬。 随后转头看向慕子清,发现她背过身朝地牢外走去。 但苏长歌也不介意,只当她是嫌弃地牢环境,想快些出去,还是继续谢道:“子清,这次多谢你出手搭救,否则为师没这么快离开地牢。” 声音落下。 慕子清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没有回话,继续向地牢上面走去,但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 而此时,看着离去的孙女。 卫国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现在,他还没从慕子清那句‘杀之以绝后患’中缓过神。 以前他只觉得孙女性格要强,有主见,有男子气概,可经过刚才牢里那事,他才第一次真正认清楚孙女的性格。 杀伐决断完全不亚于自己,甚至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让卫国公既欣喜又担忧。 杀伐决断是好事。 不用担心以后被人欺负。 可杀伐太甚也会惹来灾祸和非论,尤其慕子清还是个女子。 将来若是嫁为人妇。 这份杀伐,成为世人口中的狠辣毒妇也说不定。 就如此,卫国公怀着这份担忧,与苏长歌相继跟在慕子清身后离开地牢,留下一众脸颊被扇的通红肿胀的狱卒,晕死在地的李渡,以及不知所措的锦衣卫。 良久,锦衣卫中有人出声问道。 “现在该怎么办?” “先按卫国公的意思,把李千户关入牢房,再向厂公大人禀报。” 一名锦衣卫沉思一会儿说道。 话音落下。 众人纷纷点头。 这样一来,卫国公和厂公两边都不得罪。 至于李千户,只能暂时委屈他在牢房待着,毕竟这祸事也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好好的,没事去招惹苏长歌干嘛。 随即,一群锦衣卫开始行动起来。 ...... 而离开了天牢。 坐在前往刑部大牢的马车上。 苏长歌、卫国公、慕子清都没说话,车厢内陷入奇怪的氛围。 卫国公不是健谈的人,慕子清有话想问苏长歌,但祖父在却不方便,只能先忍着,而苏长歌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该谢的都谢了。 碰上两个面如冰雕,一言不发的爷孙,他表示很淦。 相比之下。 还是老信国公和霍武比较好,至少嘴里能蹦出几句话来。 不过还好。 刑部大牢和天牢相隔不算太远。 片刻钟过后,马车停下脚步。 苏长歌刚走下来。 就看到一个四十多少,留着长髯的中年官员上前迎接。 “在下刑部侍郎李常顺。” “见过卫国公,见过苏状元。” 李常顺开口,面带笑意,与天牢带给苏长歌的印象截然相反。 不过他也能理解,天牢是归东厂管,可刑部尚书是兄长一党的人,来到这里就像回家一样,里面的人说话又好听。 “李大人客气了。” 随即,苏长歌拱手还礼。 而看到两人这样。 卫国公也放下心来,说道:“李侍郎,苏状元就交给你了。” “老夫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 “您老放心,苏状元交给在下照料,绝对不会有事的。” 李常顺满脸笑意的说道。 整个朝堂,谁不知道苏子由极其看重这个弟弟。 只要照顾好苏长歌,升官指日可待。 更何况,李常顺出自寒门。 能做到刑部侍郎的位子。 虽然有自身能力的缘故,但也没少受苏子由的提携。 “嗯。” 卫国公轻轻点头。 随后看向孙女,选择性忽略地牢的事,出声说道。 “子清,时辰不早了。” “如今苏状元无事,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卫国公开口说完。 慕子清却摇了摇头,“夫子被关押在这,明日也无课。” “祖父,子清想留在这陪夫子,等陛下会审,赦免夫子无罪之后,再回去歇息,否则一直挂念,反而休息不好。” 声音落下。 苏长歌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但很快便明白。 慕子清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而卫国公则是脸色微变,他又不是不通男女之事。 好家伙,孤男寡女,虽然是师徒,但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少年慕艾,少女怀春,指不定就互相欣赏,然后那啥了。 想到这。 卫国公看了眼孙女慕子清。 仔细一想。 孙女对苏长歌确实很特殊。 虽然目前看不出喜欢,但若是再继续发展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可话又说回来,孙女这性格,或许只有苏长歌压得住,若是能走到一起,总比将来嫁给其他人受委屈要好。 至于师徒关系。 虽然会惹来世俗非议。 但卫国公府,根本不怕被人议论,而且换个由头瞒过世人不就好了。 卫国公心里这样想着。 扫了苏长歌一眼,不知为何,开始觉得他不顺眼起来。 随后,卫国公看向慕子清说道。 “恩。” “那子清你便留在这吧。” 卫国公说完,不等回话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朝皇城驶去。 “怎么感觉突然变得怪怪的?” 见状,苏长歌有些疑惑。 他自然不知道,卫国公已经想到了很远很远的将来。 而此时,慕子清也对爷爷的突然转变,也觉得很奇怪,但并没多想,而是看了眼苏长歌,有些话想要问他。 旁边,李常顺洞若观火。 看了眼苏长歌和女扮男装的卫国公孙女,面露笑意。 “两位,还随本官这边请。” “恩。” 苏长歌点点头。 只是莫名有种住客栈开房的感觉。 很快,在李常顺的带路下。 苏长歌来到一处院子,里面有间厢房,李常顺推开门。 一套水柳木打造的饭桌、椅墩摆在中央,左边摆放着一张软塌和梳妆台,以及一座屏风,右边则是书架和书案。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有些惊讶。 虽然早就知道待遇不会差,但跟天牢相比,这也好太多了。 你管这叫坐牢? 这时,李常顺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本就不是犯人。” “自然不需要与犯人挤在牢房。” “你且在这安心歇息,需要什么朝门外狱卒喊一声就行。” “待陛下召见,本官会亲自前来。” 李常顺开口,不卑不亢,一副讲事实,说道理的样子。 而对方既然表达善意,苏长歌也不矫情,当即收下这份好意,拱手感谢道:“李侍郎有心了,苏某在此谢过。” “苏状元言重了。” “本官只是秉公办事而已。” “现在时辰也不早,便不打搅苏状元你歇息,先行告辞。” 李常顺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此刻,房内就只剩下苏长歌和慕子清两人。 “夫子,你武道入品了吧?” 慕子清率先开口。 在狱卒费力的帮苏长歌拿下链锁时,她就已经看出来。 除非天生神力或武道入品,否则夫子不可能轻易拎起上百斤重的链锁,而前者明显不可能,那就只剩下后者。 “嗯。” 苏长歌点头答了一声。 这件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此时,慕子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夫子,你觉得刚才在地牢内,学生做的对吗?” 慕子清开口问道,其实以她的性格,本不该问出这个问题,但她很想知道,自己说出那番话后,在夫子眼中的样子。 苏长歌听到此话。 并不感到意外。 慕子清半夜留下来,总不能是问自己算术题吧? 随即,苏长歌说道。 “在回答之前,不妨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曾经有个年轻人,为了国之大义,刺杀挟持天子的权相,但可惜功亏一篑,被官兵追捕,只能仓皇逃走,所幸途中被一家农户所救,才免逃一死。” “而就在夜里。” “农户磨刀准备杀鸡给年轻人吃。” “但年轻人却认为农户是为了官府悬赏,想半夜杀死自己。” “于是为了自保,年轻人提剑杀了农户。”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农户家人报复,泄漏自己踪迹,年轻人还斩草除根,杀了农户的妻子和一对儿女。” “最终,年轻人逃过官兵追捕。” “兴兵起势,讨伐权相。” “与天下诸侯交锋,过程中不乏屠城、掘墓、人肉充当军粮之举。” “但其最终定鼎中原,开创王朝基业,使境内太平。” “你觉得这年轻人如何?” 苏长歌开口问道。 慕子清听完,低头沉吟一会后,说出自己的看法。 “农户好心收留,但年轻人多疑,为自保杀农户一家,此举忘恩负义。” “屠城、掘墓、食人肉更是大错特错。” “但年轻人保境内百姓太平。” “此为大善。” “因此,这年轻人有大恶,但亦有大善,子清难言其对错。” 慕子清将心中感受如实说道。 听到这话,苏长歌点点头,对她的答案很满意。 若是换做那些腐儒,肯定早就跳出来责骂,以道德仁义去批判罪过,但慕子清知道其中还有大善,这点属实难得。 随即,苏长歌出声说道。 “何谓对错?”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蛮夷贪图我大晋土地,对他们没错,对我们便是大错大恶。” “正因如此,对错往往在于立场。” “道德仁义是一种立场。” “维护自身利益也是一种立场。” “保护境内百姓,意图终结乱世,开天下之太平,依旧是立场。” “你提议要杀锦衣卫千户,便是站在维护自身利益的立场,但人为何要修道德、定法度,便是在看待问题、为人处世上不能仅以个人立场来衡量对错。” “李渡心怀不轨,蓄意报复。” “不只是你,站在我的个人立场上,李渡也该杀,以绝后患。” “但若是动手,就违背朝廷法度。” “坏了心中道德。” “杀他就成了错。” “正因如此,我才提议将他交给陛下处置。” “陛下即便杀他,也会调查其罪证,若是其罪可诛,有法可依,那便杀了,若是其罪可恕,那不杀也在法理之中。” “如此。” “既保全了自身,又不坏法理。” 苏长歌开口,将整件事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慕子清听。 慕子清是弟子中最聪慧的。 也是行事最果断的。 她行事若是能走正道,持正念,对天下百姓都是件好事。 “学生懂了夫子的意思。” 听完,慕子清若有所悟的说道:“站在个人立场,对错是相对的。” “法理和道德,是以大多数人的立场,约束并防止个人对错立场凌驾于他人之上,实现大多数人立场上的公正。” “夫子是希望我能修道德,守法度,不单以自己的立场来衡量他人。” “并且做事要站在大多数人立场上。” 随着声音落下。 慕子清的眼神闪烁光亮。 而苏长歌也没想到。 自己一番话。 她竟然能想到这么深的层次,就差没把主观立场、客观立场给说出来。 不过慕子清有这样的认识也好。 站在法度、道德内的杀伐决断,才是人间正道。 而他故事中的年轻人,功绩没办法磨灭,但杀无辜之人保全自己,和泄愤屠城的事苏长歌却无法认可是对的。 苏长歌所坚持的道理很简单。 法理是行为的底线,道德是个人的准则。 而法理和道德的制定标准。 不是以维护某人利益,或者某个小群体利益为准。 应该像某个伟人说过的那样,站在维护天下百姓利益的立场上。 比如说有个权贵为了私利,杀了一个普通百姓,即便是皇帝降旨宽恕,那在苏长歌看来,也违背了法理,要依法处置,没什么好说的。 还有三纲五常等道德观念。 若是道德准则,损害了天下百姓大多数人的利益,那就要废除。 当然,这些话还得枪杆子硬,有自保之力再说出来。 一旁,慕子清看着苏长歌侧脸。 美眸中露出几分佩服。 夫子对法理、道德的见解和认识,已然不亚于古之圣贤。 这让她很好奇,夫子的脑海中为什么会有如此多从未听过的新词? 随后,就在慕子清想要发问时。 突兀间。 一阵敲门声传入耳中, “苏状元,还请你准备一下。” “陛下降旨。” “两个时辰后,刑部大堂内三司会审,陛下、太子听审,百官旁听。” 李常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正文 第五十四章:朝野震动,太子求情,对簿公堂 数刻钟前。 大晋皇城,偏殿内。 老皇帝倚靠在座椅上假寐。 苏子由、信国公,和赶回来复命的卫国公也都被赐座。 突兀间,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打破了这份寂静。 “内臣魏令孜,拜见陛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外站着道笔直的人影,等候宣召。 “还不快滚进来。” 老皇帝开口,心里憋着股火。 手握大权四十多年。 对待外臣或许还有些顾虑,但对待内臣根本不需要客气。 更何况,今晚之所以闹出这么多事。 全因魏令孜缉拿苏长歌而起。 “诺。” 门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 随后房门被推开,身穿红色蟒袍的魏令孜走了进来,满头华发,白粉敷面,没有胡须,垂着脑袋,态度恭敬至极。 全然没有面对手下时的霸气。 而此时,还没等魏令孜说话,皇帝的呵斥声就传入众人耳中。 “魏令孜,你好大的狗胆!” “朕命你调查皇孙落水的事。” “你却假借朕的名义,诬陷良善,枉顾王法,派锦衣卫上门缉人。” “陷朕于不义之地!” “你这贱婢,心里还有没有朕,有没有王法!” 老皇帝面露怒容,眸子冰冷。 此刻,他是真的怒了。 东厂和锦衣卫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平常胡作非为也就算了。 可他前些天才下旨赏赐苏长歌,结果魏令孜连禀报都没有,直接就上门缉拿,这跟扇他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听到声音,魏令孜垂着脑袋。 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老皇帝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内,并没有感到特别惶恐和惊吓。 他既然敢让人上门缉拿苏长歌。 就代表手上有确凿证据。 只是可惜,苏长歌竟有两位国公相助,否则他此刻还要待在天牢受苦。 而苏子由想救他,只剩下敲响登闻鼓,或者串联百官求见皇帝,但不管是哪种,苏子由事后都会被皇帝责罚,或者因为苏长歌的案子被牵连流放。 但这大好局面,都被卫国公和信国公给破坏了。 很快,等到老皇帝发完怒后。 魏令孜才抬起头。 “深夜惊扰陛下,内臣罪该万死。” “但内臣受陛下之嘱托,管理东缉事厂,岂敢辜负陛下信任。” “诬陷良善,枉顾王法之事。” “内臣是万万也不敢做,陛下因此责骂于臣,臣实在是冤枉啊。” 魏令孜开口,面露惶恐之色,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 见他如此,老皇帝怒意更甚。 “在朕面前,你竟然还敢狡辩?” “苏长歌与皇孙素来没有交集,他有何动机去谋害皇孙?” “况且皇孙落水时,苏长歌正与太子一起,魏令孜,你莫非把朕、太子,和满朝文武当成稚童来愚弄不成!” 老皇帝开口,冷冷的盯着魏令孜。 显然对他在自己面前还敢狡辩,而感到不满, “陛下。” “您千万莫被这表象蒙蔽。” “臣开始也觉得此事不可能,因此才没有禀报您。” “但就在昨晚,臣有了确凿证据。” “为防苏长歌趁夜逃脱,这才派遣锦衣卫上门缉拿,并再三嘱咐锦衣卫,不可对苏长歌用刑,要等陛下您亲自审理。” “陛下您若是不信,可召锦衣卫和苏长歌上殿,验明实情。” 魏令孜开口,底气十足的说道。 旁边的苏子由和老信国公见他这样,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而此时老皇帝心中也起疑了。 诚然,苏长歌表面看上,确实没有谋害皇孙的动机和时间。 但若真是诬陷,魏令孜不可能愚蠢到到了自己面前,还不认错平息此事,除非真有能指证苏长歌的证据在手。 想到这里。 老皇帝瞥了眼魏令孜,又看向苏子由和国公,眼神闪烁。 一边是内臣。 另一边是文官和武勋。 老皇帝原本的想法是魏令孜认错,惩戒一番后此事就算翻篇。 毕竟苏长歌也没什么大碍。 但现在魏令孜说自己有确凿证据,这让老皇帝不得不起疑,若真是苏长歌谋害皇孙,那苏子由、信国公等人是否知情,又是否参与其中,目的又是什么? 又或者魏令孜胆大到敢蒙蔽自己。 一时间,各种猜忌接踵而至。 老皇帝沉吟良久后。 缓缓说道。 “谋害皇孙,事关重大,罪不容恕。” “既然你说你手中有证据。” “那两个时辰后。” “刑部大堂内三司会审,朕与太子听审,百官旁听。” “若是让朕发现你胆敢诬陷良善,枉顾王法,欺瞒蒙蔽于朕,辜负了朕对你的嘱咐和信任,朕绝不轻饶!” 老皇帝开口,语气森寒。 久居高位,王朝气运加身。 即便魏令孜武道四品,依旧忍不住生出惧意,不敢直视老皇帝目光。 而旁边,苏子由和老信国公对视一眼。 知道事情变麻烦了。 三司会审,百官旁听。 若是真让东厂的人诬陷成功,苏长歌必死无疑。 不仅如此,信国公府、卫国公府也会受到牵连,但比起作为亲兄弟的苏子由,他们这点牵连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陛下还需要武勋抵挡蛮夷。 可苏子由的位子,只需要花点精力和时间再扶植一个就可以。 但这次是东厂主动出手。 关系到苏长歌性命,他们没的选,只能正面应对。 就如此。 老皇帝的旨意很快颁布下去。 原本照例来上早朝的官员,听到这个消息后脑瓜子都懵了。 卧槽! 这一晚到底错过了什么? 苏长歌谋害皇孙? 这件事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但东厂居然敢同意三司会审。 这其中莫非有隐情? 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文武百官都在讨论这件事。 苏子由派系的忧心忡忡。 武勋集体懵圈,不明白两位顶梁柱怎么跑去掺和文官和阉党之争了。 而丞相的人则就差没笑出声来。 “秦相,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苏子由与魏阉狗咬在一起。” “不管谁输谁赢,对我们都百利而无一害,只要稳坐钓鱼船就可。” 几名太学院派系的官员,一同来到丞相秦辅面前低声说着,眉飞色舞,就差没把幸灾乐祸几个字写在脸上。 而秦辅就这么听着,没有说话。 此事他自然不会掺和进去。 他所关心的是,卫国公和信国公怎么和苏子由搞到一块了? 以前从未见过他们有交集。 况且,以两位国公的地位和资历,苏子由就算跟他们两家有关系。 那也应该是跟他们的晚辈才对。 不过秦辅并未急着去调查,他现在的心思全都放在这桩案子上。 苏长歌清白,那不管东厂是不是诬陷都要倒大霉,苏长歌罪名坐定,那东厂势力就会壮大,皇帝就需要自己去制衡。 不管是哪种,对他都没有坏处。 而很快。 在皇帝的旨意下,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来到刑部大堂。 皇都的百姓看到这阵势,想起昨晚街道上的叫喊声,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跑到刑部外凑热闹,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刑部大堂内。 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员各自坐好。 大理寺执掌刑狱案件审理、定罪,坐在三司的主位。 都察院执掌监察、弹劾、建议,也就是御史,负责监督案件的审理定罪是否公正,有没有滥用职权,贪污受贿。 刑部主管刑罚,负责执行。 就在这时。 消失了一夜的太子也匆匆赶到。 “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开口,朝皇帝拱手行礼。 “恩。” 老皇帝点了点头,关心的问道:“淳儿可是醒过来了?” “回禀父皇,淳儿仍在昏迷当中。” “不过太医已经说了,淳儿身体无碍,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太子开口,面色看上去有些疲倦。 昨晚他一直守在小儿子身边。 直到早上听到有人禀报,才明白昨晚发生何事,于是立马赶了过来。 随即,太子扫了眼魏令孜,有些不悦,苏长歌被他请到府上做客,就表明有交好之意,可这奴婢竟然还敢诬陷栽赃。 这摆明是不给他面子。 此外,就算苏长歌真有谋害之心。 那也应该先禀报。 由自己来决定如何处置,而不是由你一条狗先斩后奏。 否则我养狗干什么? 想到这里,太子觉得父皇对东厂太放纵了。 养狗是用来听自己话咬人的,而不是主人还没发话,就胡乱咬人。 随后,太子向老皇帝进言道。 “父皇。” “儿臣已听闻苏长歌之事。” “依儿臣来看,苏长歌心思纯正,不可能会做出如此险恶之事。” “还请父皇明察此事。” 太子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 公堂上的魏令孜听到此话,心中顿时感到有些惊愕。 他不理解,事关谋害自己子嗣的凶手,太子不暴怒就算了,竟然还向着苏长歌说话,这偏心眼也不能偏到这地步啊。 而此时,不仅是他。 就连苏子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长歌和太子很熟络吗? 就连涉嫌谋害子嗣,太子都能站出来替他说话,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但不得不说,这是倒是个好消息。 皇孙无恙,苦主力挺长歌。 即便罪名坐实,长歌也有机会逃过一死,改成终生圈禁。 虽然会身败名裂,被万夫所指,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熬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说不定还有机会解除圈禁。 当然。 这一切都要看老皇帝怎么处置。 苏子由刚想到此处,老皇帝的声音就传入他耳中, “恩。” “有朕和百官在旁听审。” “必然不会冤枉良善。” 老皇帝开口,面色稳如泰山。 但在场都是聪明人,知道老皇帝已经倾向于太子。 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的主审官员,顿时心里有数,对视一眼后,大理寺官员起身问道:“陛下,可否开审?” “嗯。” 老皇帝轻轻颔首。 见状,大理寺高声喊道。 “带苏长歌入堂!” 话音落下。 在皇帝、太子和百官的注视下,苏长歌被官差带入堂内。 一袭锦衣,身姿挺拔,神情自若。 没有半点众人想象中的狼狈。 此时,苏长歌看着坐在上方,气势如渊,不怒自威的老皇帝,拱手作揖,朗声道:“学生苏长歌,拜见陛下。” 他是老皇帝殿试钦点的状元,也就是天子门生。 在老皇帝面前自称学生并不为过。 “嗯。” 闻言,老皇帝点了点头。 而在百官席位中。 苏子由见弟弟安然无恙,小小的松了口气。 虽然有卫国公带来的消息,但没有亲眼见到,他总归有些不放心。 就在这时。 大理寺官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长歌,厂督魏令孜指证你谋害皇孙,你可认罪。” 大理寺官员开口,按老规矩走流程。 “在下从未动过这等歹念。” 苏长歌出声否认,并继续道:“此乃阉竖腐夫,蓄意构陷于我。” 此言一出,文物百官怔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竟然这么勇。 当着无数人的面,直接骂魏令孜是阉竖腐夫。 阉竖倒也罢了。 没有卵蛋的竖子,大家平日都这么骂习惯了。 但腐夫的含义可就不一样了,宫刑,丈夫割势,其创腐臭,不能复生子,如腐木不生实,世人皆掩鼻厌之。 不只骂你没有,而且还腐臭。 简直是杀人诛心。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阉党这都准备把苏长歌往死里整。 苏长歌骂他两句怎么了? 因此,老皇帝和太子都像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继续旁听三司审案。 而魏令孜听到苏长歌的话。 脸上多出几分怒色。 换做平时有人敢这么骂他,早就被拖出去喂狗了。 可现在,皇帝和太子就在面前,他就算再想把苏长歌碎尸万段,那也得先忍着,等罪名落定后再收拾苏长歌。 随即,大理寺官员继续审案。 “苏长歌既然不认罪。” “魏厂督,你手上可有何证据,证明此事乃苏长歌所为?” 大理寺官员开口,转头看向魏令孜。 “吾有人证、物证。” “皆可证明此事乃苏长歌所为。” “来人。” “把罪证和证人带上来!” 此刻,魏令孜底气十足的说着。 见状,苏子由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开始担心起弟弟。 而苏长歌则是淡然自若,甚至有些好奇,想看看魏令孜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这其中会不会有前身落水的线索。 正想着。 两道仙风道骨的人影走进刑部大堂。 正文 第五十五章:天地誓言,自证清白【五千字大更求推荐票】 大晋皇都,刑部。 随着两位仙风道骨的身影走进,众人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桩案子。 怎么又跟修士扯上关系了? 此时,苏长歌也转头看去。 两道身影皆是赤发。 其中一人面容较老,手执拂尘,身穿火红色道袍。 而旁边那人看上去比较年轻,穿着一袭红色长袍,眉宇间尽显桀骜之色,一脸鄙夷加厌恶的看着自己。 “这就是鱼姑娘提到的舔狗?” 见对方态度不善,苏长歌不由想起鱼幼薇提到过的楚厉阳。 正想着。 刚进来的两位修士开始自报家门。 “贫道纯阳门赤尘子。” “见过大晋至尊。” 面容较老的赤尘子开口,施施然朝老皇帝行道揖。 其实以他的本意,是不想掺和世俗王朝的事,尤其还和皇室有关,毕竟这里面水太深,就算是他也把握不住。 但没办法,架不住师侄的苦苦哀求。 以及东厂给的实在太多。 只要他们在公堂之上实话实说,就给他一件仙道四品法宝。 赤尘子一合计。 决定干了。 反正只是说实话而已,又不违背本心,还能白得一件宝物。 “贫道纯阳门楚厉阳。” “见过大晋至尊。” 此时,楚厉阳学着师叔的样子行礼,心里则觉得过于抬举。 世俗王朝皇帝而已,几十年就得寿终崩殂,哪像他们修士,寿命有好几百年,自由自在,不受世俗规矩约束。 而他这次前来作证。 没有别的原因。 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下揭穿苏长歌虚伪的面目,暴露出他的险恶用心。 如此一来,幼薇就会知道。 这世俗的凡人都是奸险狡诈,表里不一之辈,根本不值得她喜欢。 只有自己这种赤忱之心的人。 才值得她付出真心。 也正是这样, 楚厉阳接受了魏厂督的请求,在公堂之上为此案作证。 这时,听完纯阳门两人介绍。 “恩。” 老皇帝颔首,面无表情。 仙家修士他又不是没见过,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年少时他也憧憬过成为仙家。 但皇室子弟出生就与王朝气运捆绑,因果太大,根本就没办法修仙。 并且,尝试过大权独揽,乾纲独断,一言出天下臣民俯首听命的感觉,回头一想,修士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不过是一群自以为高人一等,不愿睁开眼看世间的山上人。 就在这时,魏令孜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 “你为了扶持皇孙赵恒,勾结邪修,用魇镇之法害赵淳落水。” “不仅如此,还妄图将此事栽赃给太孙殿下。” “幸好两位真人及时出手,击毙邪修,找到你陷害太孙的证据,本厂督才能识破你的险恶用心,不至于殃及太孙!” 魏令孜开口,厉声痛斥道。 而公堂内的百官。 听到这事还牵扯到太孙,以及太子另一个儿子,脸色瞬间变换。 脑海中只浮现出两个字。 夺嫡。 历朝历代几乎都会发生的事。 但没想到,这才仅仅还是皇孙,就已经开始有人谋划夺嫡之事了。 不过细细一想,如今太子根基稳固,其他皇子根本没办法动摇半分,而老皇帝的年纪也大了,太子上位指日可待。 然而,太子就只有四个儿子。 虽然已经立下太孙,但太子都可以废立,更何况太孙呢? 如此来看。 若魏令孜所言为真。 那苏长歌的心机城府可太深了,谋划之长远也让人胆寒。。 我们还在讨好太子。 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下一代夺嫡,甚至已经付诸行动。 设计赵淳落水身亡一事,还意图栽赃太孙,若此计功成,一下子就解决两个竞争对手,其中还有个是太子嫡子。 剩下两个庶子对拼。 赵恒有苏长歌扶持帮衬,或许还真有希望夺得储君之位 想到这里。 众人看向苏长歌的眼神各异。 有的不信他会做这种事。 有的半信半疑,等待证据,还有的以己度人,觉得就是如此。 毕竟夺嫡的风险虽大,但收益也是空前的。 倘若赵淳夺嫡成功,顺利登基,将来苏长歌必定是位极人臣。 当然,现在这些都是空话,若魏令孜指证的两项罪名成立,那苏长歌就算有太子力保,老皇帝也不得不杀了他。 毕竟谋害皇孙,栽赃太孙。 要是这都不严惩。 那将来夺嫡之争只会更加残酷,手段更加阴险毒辣。 对大晋江山社稷不利。 就在百官心思各异事。 站在卫国公身后的慕子清,满眼怒意的看着魏令孜。 经过昨晚的交谈,她不相信夫子会做出这种事,而且以夫子的才能,就算想扶持赵恒上位,走的也是堂堂正道。 根本不需要用栽赃陷害这种鬼蜮伎俩,来夺取皇位。 就在这时,苏长歌出声了。 “魏阉。” “你之前诬陷我谋害皇孙,现在又加上个妄图栽赃太孙的罪名。” “你可有何证据?” 苏长歌开口,眼中露出几分冷意。 对方这明显是怕他不死,又追加了个罪名,想致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一旦罪名坐实。 他弟子赵恒,以及身边一切有关联的人都要跟着一同论罪。 不是砍头、流放,就是终身圈禁,家里的蚯蚓都得被抓出来竖着切。 东厂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连一线生机都不留。 这招确实狠辣。 而此时,魏令孜听到苏长歌要证据,脸上露出冷笑。 “苏长歌,事已至此。” “你竟还不认罪!” 魏令孜怒斥一声,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说道。 “两位真人此次下山,是为了追杀一名叫做韩林的邪修。” “而当他们找到韩林时,碰巧对方正在施法加害皇孙,幸好真人及时出手将韩林击毙,皇孙又吉人天相,这才无恙。” “并且,两位真人在韩林身上,找到这封由你亲笔所写的书信。” “你肯定想不到。” “韩林怕你杀他灭口,于是一直将这封信藏在身上。” “而这!” “就是你谋害皇孙,妄图栽赃太孙的证据!” 魏令孜开口,面露正色,言辞凿凿,此刻的他,整个人仿佛化身道德楷模,大义凛然的指证苏长歌种种罪行。 这幅模样让百官觉得有些违和。 什么时候。 阉狗也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了?这不是他们读书人的特权吗? 不过违和归违和。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魏令孜手中的那封信上。 公堂上。 老皇帝和太子面沉似水。 如若只是一个皇孙落水,那他们尚且还能压得住。 可现在转到夺嫡之争,百官在这看着,假如不严惩,以儆效尤。那朝野上下人人效仿,大晋就会掀起一场夺嫡之乱。 除此之外。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都已经触碰到老皇帝和太子的逆鳞。 若是真,等于掀起夺嫡之争。 若是假,那说明有人想用夺嫡之争来栽赃陷害,用心歹毒。 想到这里,老皇帝的目光在苏长歌、魏令孜,还有纯阳门两个修士身上游走,不知道谁才是这件事背后的黑手。 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魏阉。” “你说这封信是我写的,那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出自我手?” “更何况,这两个修士所言。” “未必就是事实。” “说不定是他们与你勾结,故意伪造书信,想栽赃陷害我。” 苏长歌开口,脸上毫无惧意。 除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还有就是,天地异象一出。 对方手里那封信,就算字迹跟他一模一样,那也会被认定成栽赃。 既如此,苏长歌根本没理由去害怕一封伪造的书信。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 魏令孜还没出声。 楚厉阳的声音就传入众人耳中, “苏长歌!” “你趁我不在,欺骗幼薇感情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 “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还反咬一口。” “污蔑我和师叔说谎,与东厂一起勾结陷害你,简直是可笑至极!” “像你这样心肠歹毒的人,根本配不上幼薇!” 楚厉阳开口,面露怒色,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苏长歌,整个人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刹那间,周围迅速升温。 但就在转瞬间。 一道浩荡宏亮的声音骤然响起。 “放肆!” 伴随着声音落下,巍峨如山岳般磅礴的气势猛地倾压而下。 刹那间,楚厉阳感觉心中一沉,脊梁仿佛都要被压断似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半跪下来,全身颤栗,额头冷汗直流。 “公堂之上,陛下面前。” “岂容尔等放肆!” 百官中,白发苍苍的礼部尚书开口,面容冷峻的看着楚厉阳。 楚厉阳在山上他管不着。 但既来了世俗。 那就得守世俗的规矩和礼仪。 仙人也好,武夫也罢。 圣人制定礼法,就是为了约束众生,这自然也包括他们在内。 而不仅是礼部尚书,此刻堂内但凡是个儒生,不管有没有儒道入品,蕴养浩然正气,皆是一脸冷漠的看着楚厉阳。 心里只有两个字。 活该。 真当仙人到了世俗可以为所欲为? 平常不惹事也就罢了。 到了皇帝面前还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们儒生,教你们怎么守规矩了。 “大儒?” “这蠢师侄可真能给贫道惹事。” 感到受身边诸多目光,赤尘子心中暗念一句。 然后扶起倒地的师侄,朝众人行道揖,“师侄顽劣,世外鄙夫,不识圣人教化,冲撞了至尊,还请诸位见谅。” 话音落下 老皇帝点了点头,算是饶过楚厉阳。 礼部尚书见此也没再刁难。 随后,众人将注意力转移到楚厉阳刚才的话上。 一时间。 看向苏长歌的目光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鱼幼薇的身份他们当然知道。 表面上是百花楼的花魁,实际上是仙门忘情宗的修士。 不仅如此,苏长歌前些天还为她做出千古诗词,几乎整个皇都的人都知道两人有关系,甚至被人称为千古绝配。 但现在听楚厉阳一说。 似乎另有隐情。 莫非是青梅竹马大战天降? 众人思索之际。 坐在百官中的苏子由,看向楚厉阳的目光闪过冷意。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思考。 “楚厉阳。” “本状元能不能配上鱼姑娘,不是你说了算。” 苏长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再者,莫非你以为你与东厂勾结,一同陷害我,就能得到鱼姑娘的芳心不成。” “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这番话。 苏长歌还故意当着楚厉阳的面,拿出鱼幼薇的发簪把玩。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 一来是报答鱼幼薇一部分赠簪之情,让楚厉阳别再烦她。 二来就是刺激楚厉阳,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勾结东厂,做伪证来陷害自己,若是有,还被自己揭穿,局势瞬间逆转。 不仅魏令孜要人头落地。 整个东厂、锦衣卫,乃至于皇城内的太监都要被清洗一遍。 楚厉阳和他师叔下场也差不多。 某种意义上来讲,从物理层面上隔绝了他再骚扰鱼幼薇的可能。 而此时。 楚厉阳认出苏长歌手中把玩的发簪。 一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劈,呆立当场,难以置信的盯着发簪。 他怎么也不相信。 鱼幼薇会把竟然这种师门重宝,送给一个卑劣歹毒的凡人。 她喜欢的明明是自己! 这一刻,楚厉阳道心瞬间崩塌。 失心疯般的咆哮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可是幼薇师门的重宝,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 “一定是你偷过来!” “快给我,我要还给幼薇!” 看着苏长歌手里的发簪,楚厉阳状若疯魔,伸手就要去抢夺。 但就在下一秒,磅礴的威压再次出现。 楚厉阳不堪重负,猛地摔倒在地,但口中还在叫喊着,让苏长歌把发簪交给他,鱼幼薇喜欢的他,诸如此类的话。 “这就疯了?” 苏长歌低头扫了眼楚厉阳。 就这还仙门修士? 心理承受能力也太低了吧。 那要是以后鱼幼薇挺着大肚子回山门,他不得直接把自己气死来。 想到这,苏长歌突然又摇了摇头。 不对,这家伙是个舔狗。 到时候肯定会说,孩子生下来他养,他会照顾一辈子。 心念至此。 苏长歌嫌弃的瞥了眼楚厉阳。 然后转头看向魏令孜。 “魏阉!” “这分明是你伙同楚厉阳,假借皇孙落水一案栽赃于我!” “所谓的邪修、书信,还有嫁祸太孙,根本就是你们串通好的说辞!” 苏长歌开口,大声质问魏令孜。 伴随这道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皆落在魏令孜身上,老皇帝和太子眼中更是寒光闪烁。 之前是以为纯阳门两人跟苏长歌素不相识。 才先入为主的选择相信。 可现在证人和苏长歌有私人恩怨,证词的可信度就很低了。 此时,魏令孜显然也认识到事情不妙,不满的瞥了眼地上的楚厉阳,不过还好,早在来此之前他就做好了准备。 正想着。 赤尘子的声音骤然响起。 “至尊。” “贫道和师侄愿立下天地誓言,自证我二人清白。” 赤尘子开口,满脸正色。 他明白,现在不站出来说话,那这辈子就没机会再开口了。 公堂内的众人听到这番话。 微微一怔。 天地誓言乃是仙门修士特有。 他们修的便是天道,向天地立誓,一旦违背,必遭天谴报应。 可信度根本不需要怀疑。 想到这里。 众人心中不由狐疑起来。 莫非纯阳门两人,真的只是凑巧碰到邪修,并截获了这封书信? 然而,就在众人思索间。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 “天地为证。” “贫道纯阳门赤尘子在此立誓。” “贫道纯阳门楚厉阳在此立誓。” “若贫道与东厂勾结合谋,做假证诬陷他人,那便五雷轰顶,地火灼烧,天地同诛,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赤尘子扶起楚厉阳,一同发下天地誓言。 楚厉阳这时也恢复了几分神智。 眼中满含恨意的盯着苏长歌,恨不得现在就动手杀了他。 把他从鱼幼薇那偷走的簪子抢回来! 就在这时,伴随赤尘子和楚厉阳两人的声音落下。 霎时间,天色变换。 隆! 隆! 隆! 上空突然响起一阵阵轰隆声,像是天地在回应两人。 但很快声音便消失不见。 而此刻,众人再次看向纯阳门的两人,心中怀疑不由打消大半,毕竟天地誓言都立下,有天地为证,那还能有假吗? 再者,本来也就只是怀疑而已。 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纯阳门的两人和魏令孜有勾结。 而就在众人如此想着。 下一刻,魏令孜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长歌。” “如今两位真人立下天地誓言,证明他们所说为真。” “并且,本厂督手中这封信上的字迹,还有上面残存的浩然正气,皆能证明,这封信出自你手!” “铁证如山!” “任你巧舌如簧,也无法抵赖!” “你可敢当众动笔一试!” 魏令孜开口,双眸如同虎目,眼绽凶光的盯着苏长歌。 这一刻,所有人视线都投向苏长歌。 看魏令孜底气十足的样子。 即便是之前朝堂上相信苏长歌的人,内心也不禁产生了一丝动摇。 浩然正气对儒生而言。 就相当于身份识别,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而如今证人没问题,证据也只需要苏长歌动笔一试就知道。 若与信上的字迹、浩然正气相同。 证据、证人俱在。 罪名成立。 但要是不动笔的话,那就是心里有鬼,跟认罪伏法没区别。 而就在这时,苏长歌开口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 “有何不敢。” “取纸墨笔砚来!” 苏长歌看向魏令孜,丝毫不惧。 “好!好!好!” “来人,取笔墨纸砚来!” 魏令孜大喊一声,眼神无比锐利,与苏长歌当堂对峙。 很快,就在他声音落下不久。 锦衣卫们搬来了一张书案,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请吧,苏状元。” 魏令孜开口,冷冷一笑,抬手示意苏长歌动笔。 见状,苏长歌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在老皇帝、太子和百官的注视下。 径直走到书案前。 提笔、蘸墨。 准备动笔自证清白。 然而,就在苏长歌落笔的一刹那。 异象陡生! 正文 第五十六章: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刑部公堂。 当苏长歌落笔之后。 异象陡生。 只见他身上绽放出极其璀璨的光芒,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 炽烈的白光冲天而起。 虽然没有直入云霄,但也有数丈之高。 霎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百官们看到这一幕,抬头仰望这一束白光,内心无比震撼。 老皇帝和太子两人也不禁动容,看着光芒中挥洒笔墨,一副浑然不知外界的苏长歌,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而此时,白发苍苍的礼部尚书激动站起身来。 指着被光芒笼罩的苏长歌。 “异象!” “天地异象!!” “苏长歌引动了天地异象!” 礼部尚书激动的喊道,脸上露出兴奋雀跃之色。 此前他虽然听过苏长歌引动异象,但终究只是听说,没有亲眼所见,可现在异象就在眼前,这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毕竟自文圣创立儒道以来。 除了天地大儒。 就只有那些古往今来的圣贤,才能引动天地异象! 万万没想到,自己到了古稀之年。 居然能亲眼得见异象出现! 而此时此刻,激动的不仅仅是礼部尚书一人,刑部公堂之外。 原本只是来凑热闹的百姓,看到这束冲破屋顶的耀眼白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们,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快看,那是什么?!” “白柱冲天!” “祥瑞!有祥瑞出现!”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出现如此祥瑞?!” 一时间,百姓们开始沸腾起来,所有人都一脸激动的看着那道白光。 而就在这时。 人群前面响起一道声音。 “苏长歌!” “这是苏长歌自证清白,引动了天地异象!” 话音落下。 本就激动的民众瞬间被引爆。 “苏状元是清白的!” “天地为证,降下异象,肯定是东厂诬陷栽赃苏状元!” “东厂阉贼欲害我大晋良才!” 人群中的读书人纷纷开口喊道。 他们本来就不相信。 敢为了大晋威严,连官身都不要的苏长歌,会无缘无故跑去谋害皇孙。 而且东厂、锦衣卫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 也能信? 而现在这道天地异象,正好印证了他们的话。 苏长歌是清白的,是被陷害的,否则天地怎么会为之所动,降下异象? 刹那间,叫喊声如山呼海啸一般响彻全场。 让公堂内的百官为之动容。 民意如山,民意如海,又有天地异象为证,苏长歌必然是被冤枉。 苏子由看到此景,听到外面民意呼喊,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下,如拨云见日,眼中的担忧和疲倦一扫而空。 不仅仅是他。 还有信国公、卫国公、霍武等人,心里也是替苏长歌松了口气。 然而,魏令孜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算好了一切。 书信上的字迹、浩然正气,都是他费尽心思伪造的。 包括故意泄漏消息给楚厉阳两人,让他们去斩杀那名邪修,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全,苏长歌根本无从抵赖。 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空。 毕竟谁能想到。 苏长歌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引动了天地异象! 这一刻,魏令孜很后悔。 不是后悔谋划此事,而是后悔应该在天牢内就杀了苏长歌。 先斩后奏! 这样就算事后被陛下、太子责罚。 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的多! 而此时,苏长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写到了最后一笔。 待他落笔放下之时。 纸面上爆发出璀璨无比的金光,每一个字都发出光亮。 看到这一幕,礼部尚书顾不上其他,老弱的身躯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一马当先的跑到苏长歌身旁想一睹为快。 下一刻,礼部尚书先是一怔,而后心中不由生出敬佩之意。 难怪苏长歌能引来天地异象。 这份不避千难万险,保持清白品格的精神,让人为之一振。 随后,他转头扫了眼蠢蠢欲动的百官。 开口朗声道。 “咏石灰。”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随着礼部尚书的声音响起。 听到此诗,众人顿感心中一震,看向苏长歌的目光露出佩服之色。 此诗没有华丽的辞藻。 但胜就胜在言辞质朴,不事雕琢。 借石灰来喻人。 千锤万凿、烈火焚烧,粉骨碎身是人生遇到的困难。 而诗中的‘莫等闲’、‘浑不怕’,象征着志士仁人不管面对怎样的困难,都保持从容不迫,不怕牺牲的态度。 最后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间’。 更是直抒情怀,立下宏愿,要做个清清白白的人。 让人听后为之一振。 这一刻,无数的怀疑烟消云散。 毕竟能写出这种诗。 并且引动天地异象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谋害皇孙的事?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厂督魏令孜。 既然苏长歌是清白之躯。 那说明东厂的这次指证就是诬告。 此时,老皇帝和太子一同朝魏令孜投去目光,眼神锋利如刀。 “魏令孜,你还有何话要说。” 老皇帝淡淡开口,语气中透露出阵阵杀意。 “陛下,内臣冤枉啊!” 魏令孜知道事情不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辩解道:“内臣奉命调查皇孙落水一事,追查线索时恰巧遇到纯阳门修士。” “也正是从他们手中得到证据。” “这才派人将苏长歌拿下。” “整件事情中,内臣没有半点诬陷栽赃苏长歌之意。” 魏令孜开口,祸水东引。 这是他在布局时早就想好了的。 只要出了意外,就立马甩锅给纯阳门的人,说自己只是秉公办案。 这样一来,就算陛下不相信,也不会直接杀了他。 而随着魏令孜话音落下。 众人的视线再次转移到赤尘子和楚厉阳两人身上,眼神不善。 毕竟邪修是他们杀得,那封信也是他们找到的,现在苏长歌自证清白,不是本案凶手,那不找他们找谁? 一时间。 赤尘子感受到如此多的目光。 额头冷汗直流。 他是修仙的,不是真的仙。 更何况,这里有皇帝、太子和无数儒生。 别说他一个仙道五品的修士。 就是仙道二品太清境来了。 那也得被大晋国运和浩然正气压的死死地,动弹不得。 而在他身旁,本想揭穿苏长歌真面目的楚厉阳,此刻正怔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桌上诗词,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赤尘子也没工夫管楚厉阳想什么,他只想自保。 随即,赤尘子开口道。 “诸位权贵,还请你们相信。” “贫道与东厂素不相识。” “刚才更是立下天地誓言,证明贫道两人的清白。” “此次过来作证,皆因魏厂督许诺,只要在公堂之上实话实话,就会给贫道一件宝物,所以这才答应了下来。” 赤尘子的话音落下。 魏令孜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卧槽! 老道士你这就全招了? 随即,知道不妙的魏令孜赶紧开口道:“胡说八道!” “本厂督何时许诺你这些东西了?” “分明是你师侄与苏长歌有怨,出声央求,这才让你们出堂作证。” 此话一出,还不等赤尘子答话。 楚厉阳的声音就响起。 “师叔,魏厂督许诺你宝物了?” “我怎么不知道?” 楚厉阳刚开口。 赤尘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玛德,贫道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二货出门,他脑子是有问题吧! 而随后,楚厉阳再次出声。 “苏长歌,就算这件事你是清白的。” “但你偷幼薇发簪的事。” “我还是无法容忍。” “我劝你最好还是将发簪还回去,断了和幼薇之间的关系。” “毕竟她的心里只有我,你只不过是在她空虚时,被她当作我的替代品罢了,等她回到山门还是会和我结成道侣。” 楚厉阳理直气壮的说完。 转头看向师叔,说道:“师叔,我们回山吧。” 话音落下。 赤尘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回,回尼玛! 贫道当初在山上怎么没一脚踹死你。 现在是想走就能走的吗? 贫道这次真的被你这傻缺给害死了! 而此时,听完楚厉阳的话,全场众人都用‘你没事吧’的眼神问候他。 不知道他是真傻。 还是在故意在装疯卖傻?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桩案子关系重大,他们都休想离开。 毕竟苏长歌清白,那他们从邪修身上找到的信件。 反而成了有人诬陷苏长歌的证据,再加上幕后那人还使唤邪修谋害皇孙,手段恶毒,必须要找出来绳之以法! 心念至此。 老皇帝扫了眼魏令孜,眸子冰冷。 这个幕后黑手。 十有八九就是魏令孜,毕竟他在此事中出力最多,获利也不少。 想到这,老皇帝缓缓起身。 “厂督魏令孜。” “涉嫌诬陷忠良,冤枉良善,即刻革职查办,收监入狱。” “待此案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理。” “赤尘子、楚厉阳二人与此案关系重大,收监审问。” “待此案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理。” 老皇帝开口,语气平淡,并且没有直接严惩。 但仍谁都知道,除非魏令孜能向苏长歌那样自证清白,否则他最好的结果,也是找不到一丝证据,证明此事是他所为,然后就这么老死在狱中。 而就在老皇帝的声音落下后。 “诺...” 魏令孜低头应了一声。 扫了眼左右围上来来的官兵。 没有试图反抗或者狡辩,而是深深的看了眼苏长歌。 天地异象,好一个天地异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这一局棋不是输给了别人,而是输给了老天,输给了儒道!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所有线索早就被他掐断,只是收监入狱而已,日后朝局动荡,自己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 更何况,即便苏长歌自证清白。 无形中也惹下了个大麻烦。 他弟子赵恒是太子庶子,而太孙的母家势力强大。 如今苏长歌在百官和万民面前引动天地异象,声望如日中天,就算他没有扶持赵恒夺嫡之心,难保太孙的母家不会多想,毕竟这可关系到储君和天子的宝座。 谁会希望多个强力的竞争对手呢? 正此时。 旁边传来楚厉阳愤怒的声音。 “你们这是干什么?!” “凭什么抓我们!” “我和师叔不过是下山追杀邪修,恰巧碰到这件事罢了!” “放开,快放....” 完全沉寂在自己世界的楚厉阳。 声音戛然而止,直接被官兵打晕,封住穴位经脉带走。 而随着三人被带走,苏长歌若有所思,准备将来有机会去问候下他们,打听邪修的线索,看看是否和原身落水有关。 当然,这件事也急不了。 毕竟这桩案子关系重大,任何靠近他们三人的人都会被怀疑。 正文 第五十七章:苏子由升迁,大儒佩玉 “长歌。” 苏长歌耳边传来兄长的声音。 转头看去。 只见兄长苏子由和信国公、卫国公等人一同朝自己走来。 “哈哈哈...” “老夫就说长歌你是清白的。” 老信国公爽朗大笑,大手拍在苏长歌肩上,关系亲近的样子。 慕老头见状,没有说话,瞥了眼旁边的孙女,很显然,优势在自己,霍大头全是孙子,跟自己根本没得比。 现在先让他笑笑,以后老夫直接加辈奉还。 而此时,苏长歌看着面前众人。 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在下这次能转危为安。” “在公堂上自证清白,还要多谢各位相助,请各位受在下一拜。” 苏长歌开口,拱手深深一拜。 虽然最后翻盘自证清白,靠的是天地文宫生成异象。 但要是没有兄长和两位国公相助。 他此刻或许还在天牢受苦,根本三堂会审,百官旁听的机会。 苏长歌不是把别人好当成理所当然的人,即便是亲兄长,一样会心存感激,更何况是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两位国公。 “长歌。” “你这可是折煞老夫了。” “你这次能洗刷冤屈,靠的是忠正之心感动上天和陛下圣明。” “老夫不过是将此事禀报陛下罢了。” “哪里能受得起你如此大礼。” 老信国公开口。 一把扶起苏长歌,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得意的扫了眼百官。 霍武撇了撇嘴,觉得自己老爹太装了。 瞧瞧人家慕伯父,一句话都不说,看着就有长辈高人的风范。 正想着,旁边传来一道温敦的声音。 “苏状元。” “这次的事让你受累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太子信步走来,脸上露出温和之色。 “太子殿下。” 众人开口,拱手行礼。 就算位列国公。 但君是君,臣是臣。 除非有陛下恩准,否则见了太子储君,还是要行礼。 “诸位都是大晋柱梁,无需多礼。” 太子拱手回礼,然后看向苏长歌,歉声道:“因为小儿的事,让苏状元险被奸人陷害,本宫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还好苏状元诚感上天,引动天地异象,自证清白。” “否则我大晋恐要错失良臣。” 太子言辞恳切,露出一脸歉容,像是发自真心的致歉。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这件事您与臣皆是受害者。” 苏长歌开口。 知道太子这样说只是想拉拢自己,所以没有点头应下这句话。 毕竟对方是储君,能口头表达歉意就很不错,听听就行,而且这件事确实也跟太子没啥关系,人家儿子都落水了。 而此时。 公堂内的百官们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他们没想到,太子对苏长歌居然如此看重。 甚至大庭广众下亲近拉拢。 这无异于向众人表态,苏长歌他罩着,你们以后放尊重点。 不过随后百官转念一想。 又觉得很正常。 什么样的人最受读书人追捧? 那当然是品格高尚,拥有忠孝仁义等良好品质的道德表率。 圣贤之所以是圣贤, 也是如此。 而现在苏长歌的品格得到天地认可。 虽然因为没有具体事迹,不如书中那些圣贤,但也相差不远, 尤其是等再过不久此事传开,苏长歌不能说是行走的圣贤,但也是忠义之士,受无数读书人敬佩,名望如日中天。 也正是这样。 太子此时对苏长歌越是礼遇有加。 天下百姓和读书人就越觉得太子是位贤君,亲贤臣而远小人。 当然,苏长歌也不亏。 多了个太子罩着。 朝堂上除了老皇帝,没有任何人敢对他下手,至少明着不行。 “看来得再去趟苏府了。” 这一刻,百官心中浮现同个念头,决定与苏长歌两兄弟交好。 而此时以丞相为首的太学院一党。 就显然没那么高兴了。 前面他们还以为苏派和阉党会拼个两败俱伤,再不济也是一方败退。 但任谁也想不到。 苏长歌居然能引动天地异象,凭一己之力,就这么扳倒了魏令孜。 “阉党真是一群废物!” 丞相这边的官员忍不住在心中骂道。 而他们的首脑,丞相秦辅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苏长歌身上。 他不觉得魏令孜的谋划有问题。 要怪就怪出现了一个变数。 若是苏长歌没有引动异象。 那就算他诗写的再好,也是百口莫辩,在劫难逃。 若太子保他,他可能不会死,但肯定还要再进一趟天牢,而那是魏令孜的地盘,苏长歌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惜,还是棋差一招。” “不过澜儿上次也是败在了天地异象上。” “莫非苏长歌有什么特殊之处?还是说,他真是当世圣贤?” 秦辅盯着远处的苏长歌,心中浮现数个念头,最终还是决定先观望,暂时不对他出手,除非有必胜的把握。 至于原本打算的交好。 如今魏令孜倒下了。 厂卫势颓。 老皇帝为了制衡,必然会扶持苏子由的势力,来与他对峙。 这时候任何与苏长歌示好的举动。 都只会惹怒老皇帝。 既然这样,还不如先瓜分魏令孜在朝堂上的势力,然后再考虑其他。 阉党并非是单指东厂、锦衣卫和阉人,不少为了上位的官员,不怕被其他人耻笑,也会投靠东厂,牟取利益。 秦辅正想着。 突然,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 “品性纯正,有天地为证,乃我大晋江山社稷之柱梁。” “赏赐宝珠百颗,表彰其品格。” 老皇帝开口,语气沉稳。 原本嘈杂的公堂,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都恭敬的面朝皇帝行礼。 “学生苏长歌,谢过陛下赏赐!” 苏长歌躬身拱手谢恩。 而在刑部之外,两名太监高声重复老皇帝的旨意,外面振臂高呼的百姓和读书人听到旨意,脸上兴奋之色更盛。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一时间,百姓们齐声高呼。 声响震天。 老皇帝听到外面百姓这样称颂自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后,老皇帝视线转向苏子由。 “吏部尚书苏子由。” “此桩案件中,处事不惊,忠贞劝谏,乃朕之肱骨重臣。” “而其弟品格纯正,足可见其品格同样正直。” “此等忠正良善之臣,当得朝廷重用,兴我大晋江山社稷,今特此拔擢吏部尚书苏子由,兼任中书舍人一职。” 老皇帝开口,语气平稳缓慢。 而这道声音传到百官耳中,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大晋实行三省六部制。 另设丞相一职。 三省分别是中书省、尚书省、下门省。 其中原本以尚书省为贵。 统领六部。 但因为尚书省实权太大,所以光有其名,而一直没有任命官员。 中书省的作用则是秉承君主旨意。 掌管机要,发布诏书,批答奏章。 中书令一般由丞相担任,掌管中书省大小事务,涉及朝廷最高决策。 而现在,把苏子由塞入中书省,担任草拟诏书的中书舍人,变相的等于让他去制约丞相,分润丞相的权利。 不过这对苏子由绝对是件好事。 六部只是执行机构。 前面苏子由一直被丞相压着,就是吃了没进决策层的亏。 可现在进了中书省。 虽然明面上还是上下级关系,但这里面的意义却不一样。 相当于进了最高决策层。 有决策议事的能力。 “臣苏子由拜谢陛下拔擢,定不负陛下重托!” 苏子由躬身深拜,语气有些激动。 他知道,陛下这是想用他制衡丞相,并将对弟弟的补偿转到自己身上。 安抚民心和百官。 但无所谓,他和长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己进了中书省,有自己和太子罩着,长歌只要不谋反,不当街杀权贵子弟,自己都能保住他,把他捞出来。 而另一边。 听到兄长升官,苏长歌也很高兴。 兄长强了,他做事就硬气。 现在有太子和兄长罩着,背后还有两位国公,他直接芜胡起飞。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数道祝贺声。 “贺喜苏尚书高升入省。” “此番苏尚书升迁,如大鹏展翅,青云万里,大展宏图。” “恭喜苏尚书能得陛下重用。” “.......” 一道道声音在堂内响起。 丞相一党的官员面色沉重的坐在原位,没蠢到此时跑上去说风凉话。 而这一切,都被老皇帝收入眼底。 不过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随后,等到祝贺的声音差不多平歇,他才出声说道。 “此案暂待审理,百官各回其职。” 话音落下。 “诺。” 文武百官纷纷拱手回应。 见状,老皇帝颔首,然后便吩咐随侍的太监起驾回宫。 “苏状元,昨日小儿遇险,不仅让你晚宴没用成,还累你入狱,本宫三日后设宴赔礼,还望苏状元赏脸。”太子说完,就跟在老皇帝身边一起离开。 而等到皇帝和太子走后。 百官也渐渐散去。 唯有苏子由身边聚了一堆人,都是祝贺他升迁的官员。 但很快,这些官员就成了他的听众。 只见苏子由兴高采烈的说着。 “吾弟苏长歌。” “年幼之时曾指着地上的石灰说,做人当如石灰。” “当时吾愚钝,不识其意。” “今日得见长歌之诗,方知吾弟幼时便志向高远,品格高尚。” 说到这,苏子由还摇了摇头,感慨道:“吾之才德,远逊于吾弟,今能担此高位,全是仰仗陛下恩德,以及吾弟平日潜移默化的影响,非吾之功也。” 话音落下,官员们的声音响起。 “难怪令弟能引动天地异象,原来自幼便有如此品格。” “苏状元品格高洁,乃不世之才。” “幼时就有如此志向,莫说是苏尚书您,就是把吾等加起来也比不上。” 祝贺升迁的官员赔笑应和。 业务熟练。 苏长歌看到这一幕,被夸的有些受不了,想要快些回府休息。 但就在这时。 一道心痛的声音突然响起。 “石灰吟呢?!” 满头白发的礼部尚书站在书案前,满脸懊悔之色。 他本来想着等事情结束后,请求苏长歌把那张引动天地异象的诗纸给自己,带回家裱起来,流传给后代当传家宝,并且告诫他们做人要清清白白。 但就在刚才一群人跑上来祝贺时。 场面突然混乱起来。 还没等他回过神,诗纸就不见了踪影,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此时听到声音,苏子由走了过去。 “陆尚书莫慌。” “那张纸虽然不见了,但吾弟长歌不是在此吗?” 苏子由开口,面露笑意。 听到这话,礼部尚书怔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苏长歌。 虽然不是引动天地异象的那张纸,有些可惜,但此诗乃苏长歌所写,他的手稿,意境怎么也比自己临摹强很多。 想到这。 礼部尚书快步走上前去。 “咳咳...” “苏状元,你刚才那首石灰吟,老夫甚是喜欢。” “本准备带回去临摹端详,当作祖训传下,可如今初稿失窃,实乃憾事,老夫厚颜,恳请为老夫你再写一副。” “还望苏状元答应。” 礼部尚书开口,言辞诚恳。 看他这样子,苏长歌本想答应下来。 毕竟原身曾在礼部任职,受过这位陆尚书一些照拂。 而且刚才楚厉阳两次失控的时候,都是他站出来镇压楚厉阳,不过是一副字而已,举手之劳,权当是感谢。 但就在这时,老信国公的声音响起。 “陆呆子,你好大的面子。” “请人做事光凭空口白话就可以,至少要意思意思吧。” 老信国公开口,面露奚笑之色。 此话一出,礼部尚书顿时涨红了脸,羞恼的瞪着老信国公。 这个**怎么在这?! “哼!” “谁说老夫要苏状元白写了。” 随即,礼部尚书冷哼一声,然后有些肉疼的解下腰间佩玉。 “苏状元,这虽然不算什么贵重宝物,但老夫常年带在身边,染上了几分正气,可避邪驱恶,便当报酬送你了。” 礼部尚书有些不舍的说道。 见状,苏长歌想要拒绝。 他知道,老信国公是在帮他说话,。 但他也不缺佩玉。 更何况这是陆尚书带在身边数年的东西,没必要让老人家忍痛割爱。 可就在这时,礼部尚书语气格外坚定的说道。 “苏状元,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这是老夫的心意,你要是不收下,那就是瞧不起老夫。” 礼部尚书开口,态度强硬。 “长歌,你就收下吧。” 这时,苏子由出声劝弟弟收下。 要知道,玉石通灵,大儒常年带在身上的佩玉可是好宝物。 尤其还是陆尚书这种清廉正直的官员。 紧接着,老信国公也开口劝道:“苏状元,陆老头就是个顽固,你再不收下,他等下说不定就要把佩玉给砸了。”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看了眼态度强硬的陆尚书。 觉得这位清廉正直的顽固老人,还说不定真有可能做出把玉砸了的事。 于是他也不再推辞。 就当是陆尚书他老人家的赠礼,将来有机会的话再还上。 随后,收下佩玉。 苏长歌走到书案前开始落笔写诗。 过程中陆尚书一直盯着,但可惜再没有一点金光冒出。 这让他略微有些遗憾。 但想想也是,若再写一遍还有异象,那才是令人惊讶的怪事。 而苏长歌也正是想到这点。 才没动用天地文宫。 没办法,只能等以后再有机会当众开异象写诗,再送陆尚书一副。 正文 第五十八章:去恶行善,致良知,文圣后代 刑部公堂内。 苏长歌替录尚书写好诗词后。 没有久留。 与老信国公、卫国公等人寒暄了几句后,就各自动身回府。 毕竟昨晚一直在折腾,几人都没有好好休息,虽然身体还能扛住,但不免有几分倦意,不如早些回去休养精神。 至于去太学院打卡上班... 都这样了。 还上什么班? 苏长歌想都没想,直接回府休息,就当是给学生,给自己放天假。 很快,苏长歌乘着马车回到府邸。 才刚下车,就看见门口站着六道高矮不一的身影,有些眼熟。 这时,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 “夫子回来了!” 话音落下。 六人中霍从文一马当先的跑了过来。 其次是赵恒、慕子白、柳咏。 沈福胖乎乎的跑得虽慢,但还有个比他更慢的,陈云。 黄字丁班七名学生中的一个。 存在感极低。 脸色看上去有些病态,身体孱弱,平常说话也很少。 苏长歌之前也好奇过。 陈云这样子,怎么会和赵恒这群上蹿下跳的猴子玩到一起。 但转念一想。 小团体中总有那么几个不爱说话,但趣味相投的。 而此时,陈云见夫子看着自己,怕夫子觉得自己是故意这么慢,于是赶忙解释道:“夫子,学生不善于奔跑。” “嗯。” 苏长歌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随后,苏长歌又扫了眼身材圆润的沈福,以及被美色所伤的柳咏。 他盯着陈云看并不是嫌弃他跑得慢。 而是觉得,有必要让学生们加强身体锻炼,慢慢将身体调理好。 毕竟身体才是基础。 陈云、沈福、柳咏这三人再这么下去,自己就离吃席不远了。 正想着。 此时身边传来赵恒的声音。 “夫子,您刚才在公堂内引动天地异象,浑身被光芒笼罩的那一刻。” “学生还以为夫子您要成圣了。” 赵恒开口,语气有些激动,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长歌。 而旁边几人也跟着应和 “夫子何许人也。” “就是立地成圣亦不为过。” “东厂那群阉狗竟然敢诬陷夫子,简直不当人子!” “待到来日我北击蛮夷,建功立业,封候拜将,定要替夫子出这口气。”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一边吹捧,一边怒斥东厂的人。 刚才他们也在现场, 但因为父辈都在,他们也不好意思上前,更不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的说话,所以才蹲守在家门口等夫子回来。 而此时。 看着面前这群生机活泼的学生。 苏长歌淡淡笑着。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少年不染暮气,生机勃勃,才是一个朝代、民族的未来。 若大晋少年都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有一份热,发一份光,何愁外族蛮夷入侵,何须屈辱的纳贡和亲。 想到这,苏长歌看向学生们。 他没办法叫醒所有人。 但却可以叫醒自己的学生,让他们将来也能发光发热。 成为这世间的炬火。 这时,赵恒从怀中拿出一叠纸张。 “苏夫子。” “这是您前天布置的课业。” “学生已经全做完了。” “请您过目。” 赵恒开口,双手捧着课业。 身旁几人看着他的样子。 暗骂一声被他抢了先,然后纷纷拿出课业来。 这里面,几乎每个人的课业纸张厚度都差不多,就陈云要差一点,只要薄薄的几张,看样子所做的题目并不多。 而陈云看到这一幕,顿时呆住了。 卧槽,怎么回事? 大家不是说好都只做三道的吗? 你们这群老六搞我? 赵恒等人看到陈云的表情,纷纷转过了头,默契的没有说话。 没办法,谁让就你一个老实人呢。 此时,苏长歌看着他们手上厚厚的纸张,有些疑惑。 “你们怎么做了这么多?” 苏长歌开口问道。 他若是没记错。 当时自己好像说的是随意做几道题,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毕竟休沐,让他们也放松一下。 “业精于勤,荒于嬉。” “学生知道,夫子您说随意,是想让学生们量力而行。” “可夫子悉心教导弟子们,弟子们怎能不尽力而为。” 赵恒开口,振振有词的说着,身边几人连连点头应和,一副师者尽心,弟子尽力的模样,唯有陈云一脸羞赧。 苏长歌有些狐疑的扫了他们一眼。 思想觉悟这么高了? 不过转念一想,甭管他们的动力是什么,至少行迹是好的。 只是他们既然说要尽力而为。 而现在又一脸轻松的样子。 那应该是学有余力。 看样子,以后得加大课业量了。 苏长歌心里如此想着,转头看向唯一的老实人陈云。 “夫子,学生愚钝惫懒,没有赵恒等人勤奋聪慧,这才只做了三题。”视线接触,陈云低下头,没有说出真相。 虽然刚开始有些气,但陈云很快就调整过来。 在他看来。 虽然被赵恒这群老六给坑了,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这都是自己心存惫懒。 用‘所有人都一样’这个借口说服了自己,才会心安理得的只做三道题。 “无妨,为师说过随便做几道。” 苏长歌开口,没有因为赵恒等人,就去过分苛责陈云。 老师的存在本就是教育学生。 除了算术、兵法这些技能本领以外,还有就是行为和思想上的培养。 思想,是对待事物的看法。 行为,是真实做出来的事。 苏长歌认为,只有思想与行为和达成统一,才能算真思、真行。 其实这就有点像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但又有些不同,王阳明认为一念发动处即是行,也就是动起良知的念头,去除‘恶’的念头,就已经算行的开始。 但这里面存在个问题。 动起良知的念头就算‘行’。 那这个‘行’,终归还停留在念头层次,也就还存在于思的范畴内。 这也就是为什么。 知行合一是主观唯心主义学说。 不过这并不是批评王学。 在个人道德修养上,王学有其独到之处,也就是致良知。 一点一点去除恶念,践行善念的举动。 这里的恶念不单是指杀人放火之类的,还有惫懒、贪婪等一切不好的念头,都要被去除,只留下好的念头。 这个去恶行善的过程。 就是致良知。 不过苏长歌觉得。 致良知用在修身养性上很好。 但在践行真知上面。 还是辩证唯物主义更好。 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在实践中检验真理和发展真理。 当然,实践理论还有个大前提。 那就是最核心的辩证。 简单来说。 辩证,就是系统地、完整地去思考判断理论的真伪和可行性。 然后再去通过实践检验理论。 否则一想就去做。 那是不负责的懒惰主义,会导致许多不可控后果。 当然,扯这些都还太远。 苏长歌已经决定先教学生致良知。 培养学生的道德,让他们不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去做事。 言归正传。 此时,就在苏长歌宽慰陈云后。 赵恒的声音突然响起。 “夫子,此事怨我。” “前天在您走后。” “弟子提议每人都做三道题,所以陈云才会只做三道题。” 赵恒开口,面色有些羞愧。 他本来还怕陈云一怒之下会说出真相,但没想到对方把责任都揽下。 这让他有些羞愧。 于是决定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而听到这番话,苏长歌大概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随即,他开口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能说出真相,替陈云解释,这举动比完成一次课业要宝贵。” 话音落下,苏长歌看向面前学生,继续道:“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言行处事,首在于良知心诚,而不该只顾私利。” “尽力而学是好事。” “谋求私利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以欺骗等手段去损害他人利益,达成利己目的的行为是不对的。” “赵恒,你回去后写篇悔过书。” “算做是这次的惩戒。” 苏长歌开口,该罚还是要罚,也算是给赵恒一个教训。 同时避免恶性内卷出现。 “诺。” 赵恒点头回答。 相比于内心的愧意而言。 写篇悔过书根本不算什么,反而让心里宽慰坦荡许多。 旁边几人看到这一幕,默默记下夫子的话,告诫自己以后也莫要犯这样的错,言行处事,以心诚、良知为本。 随后,等苏长歌收好几人的课业,准备带回去批阅时。 赵恒等人也知道苏长歌一夜没睡。 所以寒暄几句后便挥手告别,不愿打扰他休息。 见状,苏长歌也没有留他们。 心中暗夸他们懂事,决定用加大作业量来回馈他们。 就如此,很快。 在府上仆从一声声‘二老爷’中, 疲累了一个晚上的苏长歌,终于回到了柔软的床榻上。 不过他并没急着歇息,意识潜入到识海中,想看看这次动用天地异象践行真知,自证清白,文宫是否会发生变化。 下一刻。 熟悉的天地文宫出现在眼前。 苏长歌如上次那样。 走到那尊儒者雕像的面前,想试试是否还会有金页落下来。 但可惜的是。 雕像这次没有理会他。 见状,苏长歌不禁有些遗憾。 果然不是每次都有收获。 若他猜的没错,往后应该只有儒道修为提升,才会出现新的能力。 想到这, 就在苏长歌带着遗憾准备离开时。 他突然发现。 腰间那枚陆尚书赠予的佩玉,此刻正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这东西莫非有什么特殊作用?” 苏长歌念头刚起。 天地文宫内响起一道宏正的声音。 “儒道文器。” “蕴含大儒正直高洁之意。” “可载纳浩然正气,镇压妖邪,全力催动可迸发大儒之威。” 声音落下。 苏长歌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全力催发有大儒之威,这不就等于身边带个一次性大儒吗? 虽然平常没什么用。 但遇到妖邪、术士之流,五品大儒以下,一阴一个准。 ..... 与此同时,太子府。 赵恒在与苏长歌挥手告别以后。 回到府上。 准备好好写一篇悔过书。 但就在他刚进门时,耳边便传来二哥赵炆的声音。 “三弟,你去哪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苏先生引动天地异象,自证清白,洗刷冤屈了。” 赵炆开口,面带笑意的说着。 “多谢二哥告知。” “刚才我已经和夫子见过了。” 赵恒点点头。 但提到夫子,他就不由想起苏长歌被光芒笼罩的那幕。 随即,赵恒一脸兴奋的说道:“不过二哥你是没看到,苏夫子引动天地异象后,百官震惊,万民高呼的场面,” “天意民心之下。” “就连父亲和皇爷爷都不禁动容。” 说到这,赵恒一脸激动之色。 但他却没注意到。 听着自己的话,赵炆的眼底闪过一丝妒意,目光开始变冷。 “唉,未能亲见此等壮景。” “真乃为兄平生憾事。” 赵炆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赵恒的肩膀,出声说道。 “三弟,你拜入苏先生这等大贤门下,日后要好好努力,勤奋用功,当然也别累着自己,该休息的还是要休息。” 听到兄长的关心,赵恒点了点头。 “嗯,二哥,我知道了。” “不过业精于勤,荒于嬉,我往日蹉跎了太多时光。” “现在必须要加倍用功补上来。” 赵恒开口,意气飞扬。 往日一起放荡的朋友都在刻苦用功,他也不想落于人后。 否则等到将来再见面,霍从文北击蛮夷,柳咏享誉文坛,沈福腰缠万贯,每个人都功成名就,只有自己还是老样子。 那多丢人? 再者。 赵恒不想日后出门,被人指着说那不是谁谁谁的朋友。 但却没人记得他做了什么事。 而此时。 看到赵恒意气飞扬的样子。 赵炆心中闪过冷意。 但口中仍然语气欣慰的说道:“三弟,你有此志向为兄就放心了。” “嗯。” “二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赵恒说完,挥手告别。 他也想聊下去。 但因为惦记悔过书的事,决定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聊。 反正都住同一个屋檐下。 兄弟俩还怕没机会聊天吗? 抱着这个想法,赵恒走回屋内。 而就在赵恒离开后不久,赵炆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区区卑贱庶子。” “也敢在孤面前炫耀!” “真以为拜了个好老师,就能动摇孤的位子,觊觎大统。” 赵炆捏紧拳头。 妒意和恨意在心中疯狂燃烧。 就在昨晚,太监过来向太子禀报东厂缉拿苏长歌的事时。 赵炆为了不让父亲去救苏长歌。 故意以父亲要照看幼弟为由,拦下了消息。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苏长歌身败名裂,或者死在东厂手上,以免将来赵恒得势,与自己争夺储君之位。 但他没想到。 苏长歌不仅化险为夷。 还引动了天地异象。 如今在天意民心的光环下,影响力直追那些只在书上的圣贤。 而他那愚蠢的三弟。 作为苏长歌弟子。 徒凭师贵,现在已经有了动摇自己位子的一丝可能。 而即便是这一丝可能。 赵炆也无法容忍。 毕竟自己可是嫡子,大晋江山本来就该是他的。 赵恒一个庶子,别说是跟他抢,就是动这个念头那都是错的! 正想着,就在这时。 赵炆耳边突然传来府上太监的声音。 “殿下。” “主母让我过来叫您,说是孔儒前来拜访,让您过去一叙。” “表舅来了?” 听到声音,赵炆眼前一亮。 表舅可是文圣后代, 天下无数读书人敬仰的存在,他说不定能帮到自己。 随即,赵炆快步朝大堂走去。 正文 第五十九章:苏长歌公开授课,衍圣公! 酉时,日落西沉。 天边云朵染上昏黄的暮色。 此时。 睡了一下午的苏长歌悠悠醒来。 看了眼窗外天色。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穿好衣裳后便走出房门,准备用膳。 没办法,浩然正气又不顶饱,他今日也就清晨在刑部的时候用过膳,回府之后批改完学生课业,倒头就睡下了。 一觉醒来,难免会感到饥饿。 随后,就在苏长歌刚走进大堂,准备吩咐丫鬟准备晚膳时。 突然。 一道熟悉的倩影出现在视野当中。 “鱼姑娘。” 苏长歌开口,主动打招呼。 在刑部与楚厉阳对峙时。 苏长歌从他的嘴里。 知道昨晚鱼幼薇送给自己的发簪,是件了不得的宝物。 否则楚厉阳也不会心态爆炸,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偷来的,显然,在他心里,不认为鱼幼薇会把发簪这种至宝赠人。 而此时,随着声音响起。 鱼幼薇立即转过头。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苏长歌,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苏公子,睡得可好。” 鱼幼薇站起身,关心的问道。 “恩。” 苏长歌轻轻点头,有些好奇的问道:“鱼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到,没等多久。” 鱼幼薇话音落下。 身边的侍女则觉得小姐这样实在太含蓄,太矜持。 这样怎么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姑娘,你明明一夜没睡。” “早上去刑部外看苏公子,午时就来了这里。” “听到苏公子入睡,不愿打扰他休息,坐在这等了一下午。” 侍女开口,将真相说出口。 鱼幼薇听到这话,脸红的低下头,暗啐一声这小妮子多嘴。 “劳烦鱼姑娘牵挂了。” 苏长歌开口。 觉得鱼幼薇等一下午,应该是为了拿回师门重宝。 随即,从怀中取出她之前交给自己的发簪,递还给对方,语气轻和,“苏某此行无事,宝物也该物归原主了。” 声音响起。 鱼幼薇看了眼苏长歌,又低头看向发簪。 她能敏锐的感觉到。 苏长歌对自己态度发生了转变。 若说以前是淡如白水,那么此刻便多了一丝味道在里面。 心念至此。 鱼幼薇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 “苏公子,这里没有镜子,你能帮幼薇戴上发簪吗?” 鱼幼薇强装淡定的开口,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不受控制砰砰直跳,下意识抬手轻挽云鬓,掩饰此刻内心的紧张。 苏长歌闻言。 转头看向旁边鱼幼薇的侍女。 “鱼姑娘。” “苏某从没做过这事。” “可能会出错。” “要不还是请你的两位侍女来帮你戴上吧?” 苏长歌开口,他说的是实话,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没做过这种事。 万一等下发簪插进去。 弄坏了发型,或者弄疼了鱼幼薇。 这事反倒不美了。 而此时,听到这番话,鱼幼薇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 觉得他是在婉拒自己。 但就在这时,身边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公子莫要自谦。” “奴婢们经常被姑娘嫌弃笨手笨脚,我们来只怕会惹怒姑娘。” “苏公子你不妨一试。” “就算是出错了,想来我家姑娘也不会埋怨你的。” 侍女说到最后,面含促狭笑意的瞥了鱼幼薇,清楚就算苏长歌出错了也没事,姑娘心里想要的,只是他亲自动手。 此话一出。 听出其中含义的鱼幼薇,俏脸染上淡淡的嫣红。 而苏长歌想了想。 觉得对方都肯把如此重宝借给自己,不就是戴个发簪。 有多难? 随即,苏长歌目光看向鱼幼薇。 “鱼姑娘,你不要动。” “很快就好了。” 话音落下。 鱼幼薇见他竟然真的答应,眸中露出惊讶之色,一脸幸福之色。 随后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而见她点头,苏长歌也靠前一步,离她仅有半步之遥。 霎时,他好似嗅到一股清香。 循着香味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鱼幼薇,手莫名有些轻颤起来。 现在的他,只需要轻轻一搂,就能将眼前的美人揽入怀中,但歪念刚起就被他掐灭,继续专注在发簪一事上。 苏长歌知道自己对鱼幼薇,远没到喜欢的地步。 刚才的念头。 说白了就是馋人家身子。 按致良知的说法,这就是心中恶念,应该被剔除出去。 与此同时,鱼幼薇感受到身前传来的阵阵热气,娇躯微颤,轻咬樱唇,莫名有些紧张,心中升出诸多杂念。 但还没等她细细品味这其中滋味。 苏长歌便已经退后。 “鱼姑娘,已经好了。” 伴随声音响起,鱼幼薇心中多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很快她便从这种感觉恢复过来。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既然有了第一次。 那自己以后就有无数次机会与苏长歌亲近。 抱着这种想法,鱼幼薇抬手摸了下头上发簪,脸上露出浅浅笑意,说道:“多谢苏公子帮忙。” “举手之劳罢了。” 苏长歌开口。 看了眼对方被自己弄得有些凌乱的发型,不禁有些心虚。 旁边的两名侍女捂嘴轻笑。 此刻瞧他把发簪插成这样,就知道刚才说的是真话。 不过她们也没想到,长得如此俊俏的状元郎,竟然从来没碰过女人,简直是不可思议,姑娘真是捡到宝了。 而正当她们想着时。 堂内,府上丫鬟的声音响起。 “二老爷。”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上桌用膳了。” 苏长歌点点头,转头看向鱼幼薇。 充当起了复读机,“鱼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好,先用膳吧。” “恩。” 鱼幼薇轻轻颔首。 就如此,两人上了饭桌,吃饭的过程中没说什么话。 但让苏长歌感到奇怪的是,鱼幼薇今天像是胃口很好的样子,好几次请自己用公筷帮她夹菜,修士这么能吃的吗? 不过因为只是举手之劳。 再加上鱼幼薇说话一直都很客气,苏长歌也就没有拒绝。 甚至贴心的把整碟菜端到她面前。 很快,这顿晚膳用完。 鱼幼薇有些瞋怨的看了眼苏长歌,心中却是甜意绵绵。 “苏公子,今夜星月交辉。” “若是闲来无事,不妨陪幼薇在庭院走走如何?” 鱼幼薇开口。 经过几轮试探,她的胆子也大了。 知道只要提出的请求合理。 苏长歌又没别的事要忙,那十有八九就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此时,听到声音。 苏长歌想了想,现在确实没什么事要做,于是也就答应下来, “嗯,也行。” 伴随声音落下,鱼幼薇嘴角轻翘。 哼,苏长歌。 你已经被我拿捏住了! 然而话虽如此,随后就在两人在庭院内散步时。 鱼幼薇时不时偷瞄身边的苏长歌。 由于找不到请他帮忙的事。 没借口亲近。 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些月色、风景、诗词之类的话题。 但就这样,她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有褪去过。 很快,随着时间流逝。 走了许久的苏长歌虽然不累,但马上就要到深夜。 想到明天还要教书,他还是开口道:“鱼姑娘,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有机会改日再聊吧。” 此话一出,沉浸在幸福中的鱼幼薇回过神来。 抬头看了眼夜色。 虽然很想就这么继续下去,但也知道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 “恩,那便改日吧。” 鱼幼薇颔首,不让苏长歌为难。 随后,两人从庭院穿过大堂,一路走到门口。 侍女们看到这一幕,恨铁不成钢。 姑娘你怎么就不借口留宿呢? 苏府那么多房间,还缺你一张床吗?再不济就跟苏公子挤挤。 正好,还能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等再过几年。 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侍女们如此想着,今天她们已经尽力了,奈何姑娘实在带不动。 “苏公子,那幼薇告辞了。” 很快,鱼幼薇上了马车,挥手告别,眼中脉脉含情。 苏长歌点了点头,目送马车离开。 随后也没想着等兄长归来。 直接回了房间。 毕竟兄长这次升迁,进了中书省。 难免夜里要请关系亲近的朋友,以及中书省一些同僚喝一杯。 不仅如此,这可是进大晋最高决策层,临近权力巅峰,后面必然还要大摆宴席,宴请同朝官员,给他们交好的机会。 权力这东西。 本质就是有多少人听从你的话。 下面要是没人听你话,那就算是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 简而言之。 下面的人需要上面的人保护和奖赏。 而上面则需要下面来支撑。 某种程度上,等于是各取所需。 只不过处在上面的人手中权力更大,可以用惩罚来威慑下面的人。 就如此,苏长歌回到房间。 如往常那样修炼武道后,躺在床上休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天色泛白。 赤红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由于昨天白天睡了一下午。 苏长歌早早醒来,但只是坐在后院,没有到前院坐着。 因为昨日引动天地异象,以及兄长升迁的事情,许多官员一大早上就备好厚礼前来祝贺,管家王伯此时正在接待。 没办法。 苏家总共就两人。 苏长歌虽然不排斥和官员打交道。 但一次性接这么多客。 还要精通假笑,与对方尬聊,苏长歌实在应付不过来。 而兄长苏子由,不仅要上早朝,而且刚升迁中书省,要接触的人,要处理的事太多,真没时间接待这些官员。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先把送礼的人名字记下,等到后面摆席邀请过来再接待就好了。 很快,在前院热闹的声音中。 苏长歌用完早膳, 从后门离开,坐上马车前往太学院。 途中路过的街道上。 不只是读书人,百姓也都在兴致勃勃的谈论昨日发生的事。 但这倒也正常,毕竟这个世界没啥娱乐活动,有时候就连谁家养的鸡丢了,谁家狗半夜叫唤都能说给两三天。 就如此,在一阵议论和夸奖声中。 苏长歌抵达了太学院。 院门还是那个院门,养浩然正气,法古今完人。 但不同的是。 门口多了数百名太学院的学子。 “该不会是等我的吧?” 苏长歌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由想道。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苏状元来了!” 霎时间,上百名学子涌上前来,眼中露出好奇和敬意。 当着百官和万民的面引动天地异象后,苏长歌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顶流般的存在,说是文坛魁首或许有些夸张。 但足以称得上当世读书人之楷模。 毕竟这可是连天意承认的人。 而此时,苏长歌看到几乎快涌到自己身前的热情学子。 刚想开口让他们先冷静下来。 但就在这时。 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都堵在门口作甚!” “还不快回学堂上课,继续逗留在此,记大过处分!” 数名中年教习手拿戒尺走了过来,面色严肃。 但可惜的是。 也就刚出场震慑了一下学子。 很快,就有人出声回怼。 “吾等仰慕苏状元的品格,在此迎接,有何过错!” “学院可有规矩不能在门口逗留?!”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此时此刻,教习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看着面前上百名学子。 心中很想给他们处分,但一次性处分上百人,别说他们只是教习,就算是院长来了,恐怕也要顾虑所带来的影响。 而学子见教习们都不在说话。 底气更加足了。 随即,也就没有再理会他们,目光再次转向苏长歌。 “苏状元,您平常是怎么修身的?” “我们能听苏夫子您讲课吗?” “苏状元,您引动天地异象的时候,心中是怎么想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响起。 苏长歌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召开大型新闻发布会一样。 面前这群学子。 除掉偶尔几个称赞颂扬他的,剩下的全是向他提问。 当然,苏长歌对此并不讨厌。 虽然知道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冲着自己名气而来,又或者是随波逐流,被人鼓动一起跟过来,不是真心想要求知。 但他们终究是付诸行动了。 苏长歌自然不会吝啬解答这里面一些有价值的问题。 只不过,现在的场面实在太乱了。 一个声音响起,很快又被另一个盖过,大家谁也不让谁。 这种情形下。 就算想解惑也没办法。 心念至此,苏长歌只得高声喊道。 “今日申时,吾在大讲堂授课,任何人皆可来听!”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 霎时间,学子们先是一怔,随后爆发出欢喜雀跃的喊叫。 “苏状元授课,吾等必要一听。” “今日若能听苏状元一课,对吾等定大有裨益!” “苏状元引动天地异象,受天意认可,其所授道理定然不同凡响!” 甭管能不能学到东西。 日后出去,只要说自己曾有幸听过苏长歌的课,那也够吹了。 然而,正当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 突兀间,一架雍容无比,五匹良驹拉着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看到这一幕,学子们不禁议论起来,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 “你们快看,这是哪位公候的车架?” “这里可是皇都,就算是公候,一般也没人敢这么出行吧?” 就在众人思索交谈之际。 此时,待马车走近,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 “衍圣公,是衍圣公!” 此言一出。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愕的表情。 随后又转为一脸狂喜之色。 纷纷凑上前去。 而此时,趁乱溜到院门内的苏长歌。 听到‘衍圣公’三个字,不由回头看了眼外面那诸侯规制的雍容马车。 衍圣公。 既是文圣的后代子孙。 常言道。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但文圣开创儒道,对天下百姓和无数读书人有大恩。 因此不管如何改朝换代。 文圣后代都会继承衍圣公的名头,位列公候,受天下读书人敬仰。 正文 第六十章:教弟子习武,太孙说客 太学院,学宫。 苏长歌在点名册上打完卡后,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直接离开。 而是转头去找新上任的监丞。 咚...咚...咚... 苏长歌抬手敲响房门。 霎时间,学宫内的夫子抬起盯着他,目光瞬间变得警觉。 显然对上次的事还有心理阴影。 也就在这时,房门打开。 一个国字脸,蓄长须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苏长歌眼中。 “你是何人?找本官有何事?” 看着长相俊朗的苏长歌,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太学院夫子苏长歌,申请今日申时在浩然堂讲课,请监丞批准。”苏长歌开门见山,不想跟对方兜圈子。 浩然堂,就是大讲堂。 乃是昔日朱圣给门下众弟子传道授学的地方。 堂内空间宽敞。 能容纳上千名学子。 不过除了每年新生入学,院长致辞以外,几乎没人动用。 毕竟一次性给数百名学子讲课,旁边还有其他夫子听讲,若是碰到问题答不出来,或者是讲的内容出现差错。 那就不是尴尬了。 而是要被上百名学子们当众群嘲。 以后在太学院也混不下去。 “苏长歌?” 新监丞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眼中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他昨日才刚上任,没见过苏长歌。 但如今苏长歌的名字,整个皇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心念至此,新监丞的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笑容,说道:“原来是苏状元,周某久仰已久,听闻昨日您在刑部....” “咳咳...周监丞。” 苏长歌开口打断。 他知道对方是想交好,但这对自己而言,却有些浪费时间了。 随即,苏长歌客气的说道:“来日方长,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把酒言欢,只是这浩然堂的事,还要你批准一下。” 声音落下。 周监丞脸上笑容未减。 “也是,差点耽误苏状元授课。” “等哪天有机会。” “在下做东,请苏状元您到百花楼饮酒言欢。” 周监丞喜笑颜开的说着。 “这浩然堂平日无人使用,苏状元想在那讲课,当然没问题。” 言罢,周监丞回到座位,提笔写下一张令书,盖上官印之后,从桌下抽屉找到一把钥匙,一并拿给苏长歌。 “多谢周监丞了。” 苏长歌接过两样东西,拱手感谢。 “小事一桩。” “在下也只是秉公办事。” 周监丞拱手回礼。 他不是太学院出身,与丞相也并非一党,没必要去为难苏长歌。 更何况,对方现在风头正盛,就算是丞相一党的人也要暂避锋芒,在这种小事上与之发生冲突,只会惹来麻烦。 而学宫内的老夫子们看到这一幕。 面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哼,阿谀奉承之辈。” “监丞之位,竟然落到如此趋炎附势的人手上。” “溜须拍马的小人罢了。” 老夫子们在心中无情的批判周监丞。 而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诸位!” “衍圣公莅临太学院,此刻正在院门口为学子解惑!” 伴随声音的响起。 学宫内的夫子先是一怔,接着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衍圣公亲临,吾等定要去迎接。” “衍圣公刚到太学院,便为学子解惑,德行之高,令人仰止。” “不愧是文圣后人,有先圣遗风。” “圣人之泽,万世不衰,圣人之德,万世不移,衍圣公为学子解惑,与教化之道不谋而合,乃吾辈之楷模。” 学宫内的夫子纷纷起身前往院门,口中夸赞着衍圣公的德行。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没有太多反应。 径直走回黄字丁班。 他对衍圣公,或者说文圣后代并不怎么了解,不好说是非。 也没有主动上前交好的兴趣。 就这样。 苏长歌轻车熟路的来到学堂。 刚一走进去。 就看到赵恒等人神采奕奕的坐在位子上,目光聚在自己身上。 “夫子好。” 赵恒站起身来作揖行礼。 其他人见状。 纷纷学着他起身一起行礼。 虽然苏夫子从没要求过这些,但他们发自本心的想表达敬意。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心中有些欣慰。 他讨厌的不是礼法。 而是那些迫害到百姓利益,对天下无用有害的礼法规矩。 随后,苏长歌看着面前这群神采奕奕的学生,没有讲课,而是开口道:“体为命之本根,乃一切之基础。” “陈白、沈福、柳咏你们三个。” “身体孱弱,命根不稳,需要强身健体,稳固根基。” 话音落下。 苏长歌又看向边上偷笑的几人。 “赵恒、慕子白、霍从文,慕子清。” “你们底子虽然比他们三个好,但也要强身健体,固本培元。” 听到这番话,赵恒等人连连点头。 即便夫子不说。 他们平常也会锻炼。 但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单纯的喜欢骑马、射箭等事物。 而此时,沈福、陈白和柳咏三人则是一脸苦色,虽然夫子讲的很有道理,但你让我们锻炼,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只不过,既然夫子发话了。 再加上他们也知道自己身子骨确实孱弱,需要好好锻炼。 所以也就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诺。” 三人点头应声。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如此,那便现在开始吧。” 话音落下。 众人顿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啥,现在就开始? 沈福:??? 陈白:??? 柳咏:??? 夫子你就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好再放纵一个晚上吗? 而似乎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 苏长歌开口道:“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已经答应,决出了决定,那就从此刻开始行动,莫要蹉跎光阴,辜负热血。” 听到这番话。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回顾往昔。 确实许多光阴都是在蹉跎浪费,许多事情也都是在蹉跎中荒废。 “夫子,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骑马还是射箭?” “负重训练的话也可以。” “不过太学院内施展不开,要不夫子,咱们现在去校场?” 霍从文开口,兴致勃勃提出建议。 文采他可能不行。 但在武道上,夫子和慕子清站起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而听到了霍从文,沈福三人脸色开始变白,目光看向夫子,希望他别听这损货的建议,放他们几人一条生路。 “不用那么麻烦,万丈高楼平地起。” “你们先跟着为师的动作学,量力而行,觉得累了可以休息。” 苏长歌开口,拒绝了霍从文那不靠谱的建议。 刚上来就地狱模式。 人会吓跑的。 等之后逐步再加大运动量,让沈福等人养成习惯,这才是正道。 随后,苏长歌开始为学生示范。 摆出天地文宫中学到的姿势,一招一式都传授给学生。 “夫子这动作好精妙啊。” 很快,慕子清摆好姿势,感觉体内生出一股暖意,气血运转畅通。 夫子这套招式,比她家传的那套都要精妙很多。 但想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毕竟武道本就是水磨工夫。 必须长期坚持、 并辅以药膳来淬炼身体,打牢根基,才有可能武道入品。 就如此,学堂内。 慕子清等人有模有样的跟着苏长歌的动作学。 沈福、陈白、柳咏累的浑身冒汗。 但谁都没有选择放弃。 实在坚持不住了,就休息一会儿,然后又开始跟着动作做。 而与此同时,太学院门口。 “孔儒。” “您觉得该如何修习仁义?” 一名学子挤到人前。 态度诚恳的看着隔了两层护卫的当代衍圣公,孔兴儒。 “子曰:不学礼,无以立。” “礼圣曰:不知礼,则不知仁。” 听到声音,孔兴儒面露浅笑,答道:“礼圣制定礼法,为的就是让天下人懂礼、守礼、循礼,在礼法之中见仁义。” “因此,若要修行仁义。” “必先阅览圣贤经典,明礼法,知仁义,而后再修习则无往不利” 话音落下。 众学子纷纷点头认同。 不愧是文圣后人。 三言两语就直指仁义根本,让他们对修习仁义的道路更加明了。 而匆匆赶来的老夫子,听到这话也不禁点头。 此番话虽然和他们挂在嘴边的多读圣贤书,严守礼法规矩是一个意思,但从衍圣公口中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也就在此时。 一道老迈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 “衍圣公今日莅临太学院,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害的老夫不得不匆匆赶过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严院长满脸和蔼笑意的走来。 “晚辈突然拜访,还请严儒勿怪。” 孔兴儒看到严院长,心里觉得他实在太好面子,明明都安排了一大批学子在门口迎接,还说不知道自己过来。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 毕竟此时对方已经亲自来迎。 作为文圣后代,他这点气度和胸襟还是要有的, “衍圣公客气了。” 严院长开口,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衍圣公论年纪虽然比自己小,才四十出头,但身份地位却摆在那。 而且同为大儒。 此刻当众自称晚辈,如此给面子,他自然开心。 随即,严院长出声问道:“衍圣公此次前来,可是有何事?” “不瞒严院长,晚辈这次过来,乃是为了找苏状元,有些话想对他说。”闻言,孔兴儒开门见山的说道。 虽然早在来此之前。 他就派人打听过苏长歌的事,知道此人与严院长不和。 但他是衍圣公,他怕谁? 就算是皇帝好声好气的同他说话,更别说一个读书人了。 有什么好避讳的。 “找苏长歌?” 严院长脸上笑意瞬间减了几分。 他对苏长歌的恨。 主要还是上次公然羞辱之仇。 至于百花楼的事,以及刑部公堂的事,并没有太多的心思。 只是偶尔会埋怨两句天意不公,竟然给苏长歌这种轻率妄为、不尊大儒之狂徒降下异象,自己修行儒道数十年,宽恕仁义,却没有半点异象的影子。 但也就仅此而已。 至于说找麻烦。 暂且不提苏长歌如今锋芒正盛。 他身后站着的可是皇帝、太子,还有两位世袭罔替的国公。 要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上去找他的麻烦,纯属白给。 “严院长。” “你可知道苏长歌在哪?” 孔兴儒开口问道。 他先去了一趟苏府,说是已经前往太学院教书,这才赶了过来。 而他之所以来找苏长歌。 乃是受太孙赵炆所托。 当个说客,说服苏长歌担任太孙的夫子,或者是开除皇孙赵恒。 在这件事上。 孔兴儒觉得并无不妥之处。 太孙乃是储君。 未来肩挑大晋江山社稷的人。 苏长歌能担任太孙的老师,传授毕生所学,乃是他的福分。 这对双方都是有益的好事。 而皇孙赵恒,区区卑贱庶子,竟也敢对大统生出觊觎之心。 自己劝苏长歌将这种不敬兄长,有悖人伦礼德的孽障开除,免得他滋生不该有的野心,对双方来讲也都是好事。 也正是这样。 孔兴儒觉得苏长歌没理由拒绝自己。 毕竟不管哪个选择对他都有利。 而此时。 严院长听到孔兴儒的话。 虽然有些不喜,但对方可是衍圣公,文圣后代,地位尊贵。 于是,严院长出声道。 “苏长歌此时应该在黄字丁班,老夫这就派人把他叫来。” “黄字丁班?” 闻言,孔兴儒眼中露出古怪之色。 天地玄黄,甲乙丙丁的排列顺序他自然知道。 黄字,还丁班。 让引动天地异象的大贤,去教导一群朽木粪土,这不是屈才吗?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皇孙赵恒是真的顽劣不堪,品格败坏,堪称是皇室耻辱,这样的人也配觊觎大位? 想到这。 孔兴儒出声拒绝了严院长的提议。 “不必麻烦了。” “晚辈亲自去找苏状元,还请严院长为我引路。” 孔兴儒开口说道。 一来他是想看看苏长歌怎么教书,证实他的才华。 二来就是表示诚意。 自己堂堂衍圣公,亲自跑来劝说你教导储君,你还敢拒绝? “嗯,衍圣公这边请。” 严院长开口。 虽然替人引路去见苏长歌,让他有些气恼,但就当卖衍圣公一个面子。 随即,两人一同朝黄字丁班走去。 而门口的学子则被驱散。 太学院的夫子教习,则很识趣的没跟在两位大儒身后打扰他们。 就如此,在严院长的引路下。 孔兴儒很快来到学堂外。 而透过敞开的窗户,一眼就看到正在教学生摆出武道姿势的苏长歌。 一瞬间,孔兴儒眼中露出不悦之色。 吾辈读书人。 学粗鄙武夫的招式干嘛? 正文 第六十一章:心既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太学院,黄字丁班。 苏长歌正在教授学生武道招式,强身健体。 突兀间,一阵脚步声响起。 苏长歌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门口,赵恒等人见状同样看去。 下一刻。 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其中一人白发苍苍,众人都认识,太学院的严院长。 而站他身旁那人,面容儒雅,黑发束冠,二尺美髯,身材修长笔直,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仿若温润如玉的君子,令人心生好感。 “老夫鲁地孔兴儒。” “今日特地来此拜访苏状元。” 孔兴儒拱手,并没有摆出衍圣公的架子,面露笑意。 而听到他的名讳。 赵恒等人脸上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鲁地孔家? 孔兴儒? 这不是当代衍圣公的名字吗?! 想到这,赵恒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苏长歌,眼中满是佩服之意。 好家伙。 没想到夫子名气竟然如此大。 这才过了一夜。 就让衍圣公亲自过来拜访, 果然,如夫子这般才华绝世,品格高洁之人,岂会被世俗所蒙尘。 “在下何德何能,竟能让衍圣公亲自拜访。”苏长歌拱手,口中说着客套话,目光在严院长和孔兴儒身上游移。 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又为何突然找上门, “苏状元过谦了。” 孔兴儒开口,接着出声问道: “刚才老夫在门外。” “看到你和学子们都摆出武道招式,这是为何?” 孔兴儒语气温和,虽然心中觉得武道是卑贱末流,但并没有上来就呵斥,而是询问苏长歌教学生武道的缘由。 “体为命之本根。” “我教学生修炼武道,非是为了与人厮杀斗狠,而是为了强身健体。” 苏长歌开口解释。 虽然读书人瞧不起武道,视武者为只知争勇斗狠的莽夫。 但这并不是什么太忌讳的事情。 毕竟不管是朝廷法律,还是世俗礼法,都没说不允许读书人练武。 学文不习武。 更像读书人约定成俗的一种认知。 听到这番话,孔兴儒点点头。 “原来如此。” “只不过,老夫以为。” “一日之计在于晨,读书人还是要在圣贤书上多下苦工。” 孔兴儒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衍圣公说得对。” 苏长歌敷衍的点头,没打算在这上面与对方争执。 毕竟这属于认知上的差异。 对方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认知上都不同,苏长歌即便说的话再有道理,对方也觉得是在狡辩,既如此,还不如对对对完事,省些口舌。 孔兴儒见到苏长歌‘认错’,眼中闪过几分欣慰。 又阻止了一位有才青年的思想滑坡。 武道?贱类罢了。 吾辈读书人只要专注圣贤经典,著书立说,养浩然正气。 不比那些粗鲁莽夫清贵多了? 随后,孔兴儒没在此事上继续纠结,出声说道。 “苏状元可有空暇?” “同老夫在这太学院内走走。” 话音落下。 苏长歌并不感到意外。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衍圣公特地过来肯定是有事。 “衍圣公相邀,晚辈自然有空暇。” 随即,苏长歌开口答应下来。 他也想知道。 孔兴儒到底为何来找自己。 不管好坏,快点解决,好继续回来教学生。 “那苏状元请。” 孔兴儒抬手,摆出请的姿势。 严院长看到这一幕,知道自己多余了,随即出声道:“老夫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衍圣公您和苏状元聊。” “好,严院长慢走。” 孔兴儒点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你们且在教室温习功课。” “为师去去就回。” 苏长歌对慕子清等人说完,见他们点头,转身跟孔兴儒离开。 两人在太学院的道路上闲逛。 “苏状元。” “你觉得太孙如何?” 孔兴儒见身旁无人,试探的说道。 “吾与太孙只有一面之缘。” 事关皇室储君,苏长歌出声夸道:“但观其举止,气度不凡。” “只是遇事有些急切,不过这也是少年心性使然,待日后久经磨砺,处事老练之后,想来举止会沉稳许多。” 一番话下来。 表达的意思就一个。 这孩子太年轻,要等将来才能看出来他到底怎么样。 而听到这个答案,孔兴儒并不意外。 毕竟太孙确实还小。 才十七岁,弱冠之年都还未到,非要夸有人君器宇,那纯扯淡。 他刚才那话,只是想确认苏长歌对太孙有无恶感。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 随即,孔兴儒开始直入正题。 “苏状元,储君乃是国之根本。” “当今太子子嗣并不旺盛,嫡子只有太孙一人,将来注定肩挑大晋江山。” “你有大才,却甘愿隐于太学院之中,当教书育人的夫子,行教化之道,老夫深感佩服。” “但苏状元你刚才也说了。” “太孙年少,血气方刚,遇事有些急切,难免会误入歧途。” “故老夫想请苏状元你担任太孙之师,教导储君,使其沐浴圣贤教化,修身养性,恪守人君之德,如此一来,对大晋江山,对天下万民都是一桩好事。” 孔兴儒开口,语气诚恳的说道。 见状,苏长歌蹙了下眉。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太孙请衍圣公当说客,过来说服自己。 但和上次拒绝太子一样。 苏长歌并不想再收一名皇孙为弟子,免得将来难做。 “衍圣公此番来意,晚辈明了。” “但储君乃是国之根本。” “晚辈弱冠之龄,仅比太孙痴长几岁,才疏学浅,恐岂能胜任。” “若是因晚辈一人耽误了太孙,百死都难以恕罪。” “故而,非是晚辈不愿教导太孙,而是储君之师,只有才德兼并,德高望重,如衍圣公你这般君子才能够担任。” 苏长歌开口。 孔兴儒既然以大晋江山和天下万民,来道德要挟他教太孙。 那他就同样以万民还回去。 以年纪太小才疏学浅,怕耽误太孙,耽误天下万民和江山社稷为由。 拒绝了这份差事。 顺带捧了一下衍圣公。 想让他以他自己为模板去给太孙找老师,别再纠缠自己。 而此时,孔兴儒听完苏长歌的话。 知道他有推脱之意,可细细一想,觉得也不无道理。 自己虽然是受太孙所托,说服苏长歌做他夫子,但也要为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考虑,怎么能因太孙的喜好而偏私。 苏长歌才二十出头。 让他去教导太孙,确实有些欠考虑。 唯有像自己这样久经世事,德高望重之人,才能担此重任。 此外,刚才见苏长歌教弟子习武。 万一他当上太孙老师,将此恶习教给太孙。 使太孙不喜仁义,以霸道治国。 这岂是社稷之福? 心念至此。 孔兴儒也就不再强求。 深深的看了眼苏长歌,觉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能耽误太孙。 随后,孔兴儒言明自己的第二个来意。 “苏状元既然不愿担任太孙之师。” “那老夫也不强求。” “但有一事,还请苏状元知晓。” “皇孙赵恒乃太子内宫良娣所生,非嫡非长,又生性顽劣。” “苏状元将此等劣徒收入门墙,日后待此子爪牙渐利,狼子野心暴露,难免会打着你的名义,觊觎正统之位。” “还望苏状元早做打算。” “最好是将此徒...” 伴随孔兴儒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脸色愈来愈冷,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出声打断。 “衍圣公所言,在下已经明了。” “但赵恒乃是吾之弟子,其为人秉性吾自知矣,无需他人赘言。” “辛苦衍圣公跑这一趟。” “在下还要教书,恕不能久陪。” 说完,苏长歌扭头就走,根本没去理会一脸错愕的衍圣公。 有一说一。 要不是这衍圣公还算讲理。 他连这番话都不会说,直接拂袖离开。 毕竟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弟子品性怎么样需要你来多嘴? 你踏马管的可真够宽啊! 而此时。 怔在原地的孔兴儒也回过神来。 看着苏长歌背影,他不由摇了摇头,没有出声挽留。 觉得此人有些不识好歹。 自己好言相劝。 怕他有朝一日被赵恒此獠反噬,陷入夺嫡风波,误了清白和性命。 但奈何忠言逆耳,反倒受了冷遇。 由此可见,苏长歌此人虽有才华和品格,但却无识人之明,又不听贤达良言,一意孤行,难怪会被奸佞所蒙蔽。 跟这种人讲再多道理都无用。 唯有吃过苦头之后,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唉,愚德愚良之人。” 孔兴儒叹了一声,却没有离开太学院。 而是让一名路过的学子。 带他去找严院长。 毕竟好不容易来皇都一趟。 自然要找人探讨一下圣贤经典,交流下各自的心得感悟。 就如此。 孔兴儒很快来到学宫,找到严院长。 “衍圣公。” “您怎么这就回来了?” 严院长开口试探,想套出两人聊了些什么内容。 “本来也只是聊些闲话罢了。” 孔兴儒笑了笑,随口敷衍过去。 衍圣公和皇位其实没什么区别,位子只有一个。 虽然竞争没皇位那么激烈,但他能坐上这个位子,也不是什么愚善之辈,知道严院长这是想套自己的话。 而见衍圣公不想说给自己听。 严院长也不恼,岔开话题说道:“衍圣公可知。” “就在今日,苏长歌要在朱圣当初为众弟子传道的学堂讲课。” “哦?还有此事?” 孔兴儒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 苏长歌的事迹他倒是知道。 但此人对圣贤经典的理解感悟却从未听过。 不过想来苏长歌能考取状元,作出千古诗词,文采应该不差。 也就在这时。 严院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衍圣公您既然来了。” “不妨留下听完他的课再走。” “若是他对圣贤经典有疏漏,或者误解的地方,也可以及时帮忙斧正。” 严院长开口,语气温和。 仿佛劝孔兴儒留下来的本意,是真的为了苏长歌着想。 “苏状元才华过人,何须老夫帮忙斧正。” 孔兴儒笑着摆了摆手,而后话锋一转,“但闲来无事,听听后辈授课传道也是不错,说不定还能有所获益。” “衍圣公客气了。” “您是文圣后代,当世大儒,小辈授课哪里谈得上获益。” 严院长开口,吹捧衍圣公。 闻言,孔兴儒这次并没有再谦虚,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而与此同时,苏长歌回到班上。 看着弟子们好奇的眼神,并没有告诉他们交谈的内容。 只是如往常那般讲课,先讲解了几人课业中出错最多的题目,然后就是温习圣贤经典,毕竟上面所言也不全是错误。 没必要一竹竿打死一船人。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才是继承先贤绝学,使其遗泽造福众生的最好方法。 也就如此,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很快,来到申时。 苏长歌带着慕子清、赵恒等人前往浩然堂,准备为太学院学子讲课。 “你们猜夫子准备讲什么?” 赵恒看了眼苏长歌的背影,小声的向众人问道。 “还有想?肯定是兵法啊。” 霍从文自信的答道:“夫子师承吾等师祖孙武,兵道之才千古无双。” “别忘了,这里可是太学院。” “夫子怎么可能在此地公然传授兵法,依我看肯定是算学!” 沈福开口,脸上露出自信之色,换做曾经他肯定不敢在人前开口,但如今熟络了,跟众人说话也就放开了。 “几位,在下觉得不然。” “夫子能做出千古诗词,而这又是太学,讲的肯定是诗词之道。” 柳咏文绉绉的说道。 但霍从文、沈福两人可不这样想。 三人很快就争执了起来。 渐渐地,赵恒、慕子白、陈云几人也加入到争吵。 慕子清瞟了他们一眼,觉得几人都说错了,夫子最擅长的学问绝对不是兵道、算学、诗词,而是更为高深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 慕子清有些眉目,但并不清楚、 只是依稀觉得,应该跟善恶好坏、践行真知之类的道理有关。 正想着,一行人来到浩然堂。 苏长歌一眼望去。 此时浩然堂的门已经打开,学子们三五成群的向着里面走去。 “你们到了里面自己找空位坐下。” 苏长歌没有给弟子特权,一视同仁,按照先到先选的规矩办。 “好。” 慕子清等人纷纷点头。 随即,苏长歌信步走进浩然堂内。 刚一进去,瞬间就有无数双目光汇聚在他身上,眼神热切。 苏长歌扫了一眼。 前面和中间的座位几乎全部坐满,就后排还剩几十个座位。 而坐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 正是衍圣公和严院长,以及太学院的一众夫子和教习。 “早知道就早些来了。” 赵恒抱怨一声,但也没动歪心思,与众人一同向后排走去。 正此时,旁边一位老夫子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 “学子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你可以开始授课了。” “苏状元才华绝世,想来听完此堂课,太学院学子定会受益匪浅。” 老夫子笑着开口,当众大力吹捧。 此话一出。 苏长歌看穿对方捧杀的心思,想等自己授课的时候出声为难。 但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希望等下自己开口后,朱圣学徒们还能笑着吹捧自己,假笑也行哦。 随即,苏长歌在近千名学子的注视下走上讲台。 没有说什么有幸来此的客套话。 直接步入主题。 “诸位学子。” “今日吾要讲乃是心学,心既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苏长歌开口,声音不大。 但因为浩然堂本身的缘故,却能准确的传到在场众人耳中。 只不过,伴随他这番话说完。 全场顿时陷入死寂。 朱圣门徒的脸也瞬间黑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夫子又双叒引动天地异象了! “心即理?”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简直是荒谬至极!” 此刻,严院长等朱圣门徒脸上露出怒容。 朱圣曾曰,性源于天,性即理也,性在心外。 万物万物的性都来自于天,性在人身上,就是人性,在其他事物上,就是不同的性,而这些性就是事物的规律。 这些规律亘古不变,也可以称之为天理。 天理处在心之外。 除了天地运转的自然规律外。 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礼法,也算在亘古不变的天理里面。 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本性。 可现在,苏长歌居然说心就是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这不是荒谬是什么? 随即,严院长直接起身,出声驳斥道。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这何其之荒谬!” “你这根本就是歪理邪说!” “吾等皆在你心外,难不成老夫等人就是无物、无理吗?” 严院长开口诘问,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不仅仅是他。 在场的朱圣门徒都是满脸怒色。 像是恨不得立刻跑上台把苏长歌扯下来,好好的揍一顿。 而那些儒道其他学派。 则是一脸疑惑,不理解苏长歌为何会说出如此愚昧无知的言论。 你就算不喜欢朱圣那一套理论,但也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起码要有个合理的论证过程,来证明你所说的话吧。 可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但凡有眼睛,有耳朵,能触碰到物体的人,都知道这话不对。 “苏长歌此人徒负虚名。” “品行虽佳,但刚愎自用,而且见识浅薄,为众人笑柄。” 孔兴儒心中暗自摇头。 而此时,看到众人这副态度。 苏长歌淡定自若,并没有太大波动。 早在说出这句话之前。 他就知道朱圣门徒肯定会炸毛,其他儒生也不理解其中含义。 随即,面对严院长的诘问。 苏长歌没有去直接反怼,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张白纸。 “敢问严院长,这是何物?” 苏长歌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严院长看着他手中白纸,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这不就是一张白纸吗? 其他众人同样如是,一脸疑惑的盯着白纸,不知道苏长歌这是想表达什么,不就是一张白纸吗?还能是什么? 莫非这与普通白纸有什么不同?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但包括衍圣公在内,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言明这是何物。 随即,严院长沉吟了一会后,出声答道。 “你手中的是张白纸。” “但这东西与你刚才所言,老夫所问有何关系?苏状元莫要岔开话题。” 这番话说出,众人纷纷点头。 一张普通白纸而已。 跟你刚才提到的心外无物,心外无理有什么关系?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点了点头。 “严院长说的不错。” “苏某手中拿的确实是一张白纸。” “但苏某想说的是,诸位未见此纸前,此纸与诸位之心同寂,而在见过此纸之后,此纸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说话间,苏长歌将纸撕碎。 “试问严院长。” “刚才那张白纸在何处?” 苏长歌开口,目光看向台下众人。 一时之间,众人哑然。 严院长更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可。 他们自然明白,苏长歌问的是刚才那张完整的白纸此时在何处。 其想表达的意思是白纸虽然被撕碎 但模样却存在于众人心中。 可这话若是说出来。 不就变相等于承认纸在心中,心外无物吗? 想到这,严院长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出声怒斥道。 “苏长歌,你这分明就是在诡辩!” “朱圣曾曰:性在心外。” “可你刚才那番言论,违背圣人道理,实乃谬论,用诡辩蒙蔽天理也!” 声音响起。 朱圣门徒纷纷点头应和。 抛开事实不谈。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肯定是错的。 毕竟圣人之言乃是天理。 亘古不变,万世不移。 我们没办法证明你是对的,但我们可以证明圣人的话绝对是对的。 你违背圣人之言,不是诡辩是什么? “这就开始不讲道理了?”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觉得这群朱圣门徒实在是迂腐顽固。 不合他们圣人的道理就是诡辩? 就是蒙蔽天理? 那他们心中这天理可真够小的。 不过朱圣门徒,倒也正常。 自礼圣开始制定礼法,再到董圣的天人感应,以及朱圣的天理学说。 他们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用礼法来约束人心,让人人都成为守礼的道德君子,建立一个以道德为法条的社会秩序。 而朱圣的这套天理学说。 彻底将儒家,转变成为儒教、礼教。 礼法成为道德的固有教条。 然而,不能说礼圣、董圣、朱圣有错。 礼圣所处的时代天下大乱,董圣所处的时代王朝需要礼法维持统治,朱圣所处的时代王朝统治不稳,时局动荡。 所以,他们只能用教条这种笨方法来约束人心。 而苏长歌想做的。 不是一上来就推翻礼法和现有道德,而是解放人心的自由。 礼法还是那个礼法。 但它不再是绝对正确的天理。 而是要由人的主观意识去做判断,它在不同情况下的好坏善恶。 随即,苏长歌也懒得理会严院长的呵斥,继续出声道。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若万事万物未曾见过,未曾听过,此物与吾心同寂。” “若是见过,听过,此物,推己及万物都在吾心中,由此可知万事万物皆存于心中,吾心即是宇宙,吾心即是天理。” 苏长歌开口,语气平淡。 但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天雷炸响,振聋发聩,直接怔在原地。 细细一想。 凡是他们所知道的,有意义的东西,皆是见过、听过、碰过的东西。 而那些未曾见过,未曾听过的事物。 比方说刚才那张白纸。 苏长歌未拿出前,他们怎知此物的存在?此物意义更与他们无关。 而在见过以后,即便被撕毁,其意义、模样却依旧存在心中,由此可见,万事万物不在心外,皆存于心之内也。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到沉思当中。 就连朱圣学派中有些人。 此刻都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家圣人的话是否正确。 “好一个心外无物。” “此子竟有如此之才。” 孔兴儒喃喃自语,觉得苏长歌这番道理看似荒谬,却又难以反驳。 而在后排,赵恒等人则是云里雾里,这东西对他们太绕,唯有慕子清能听懂,但也只是听懂,没办法全部消化。 此时,讲台上。 苏长歌看到众人这般模样并不意外。 他刚才所言。 乃是阳明心学的理论基础。 既事物的意义不是亘古不变的,而是由心来为事物赋予意义。 在这点上,否定了朱圣性在心外,天理不变的论点,将对事物的客观认知,转到主观认知上,吾心方为天理。 事物的是非、善恶、好坏。 不再是由僵化固定的天理来评判,而是由自己的心来判断。 而这个世界的人。 在此之前从来没听过类似的道理,一时之间自然难以完全理解。 随即,苏长歌扫了眼众人。 准备在心学理论的基础上进行延伸。 毕竟心即是理。 只是个体看待世界的一种角度,阳明心学最重要的是‘知、行’。 “朱圣曾曰:理在气先,格物致知,知之深,则行之必至,无有知之而不能行者;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浅。” “故凡事知先而后行。” 苏长歌开口,声音轻缓平淡。 但落在严院长等朱圣门徒的耳中,内心却本能的感觉一丝不妙。 朱圣,危! 也就在他们刚做此想时。 声音响起。 “吾以为,朱圣此言有误。” “凡事应当知行合一,致良知。” 苏长歌开口,没有用太过激进的词,也没完全否定朱圣的道理 理在气先。 理者,事物的规律也。 气者,事物的实质也、 朱圣认为事物的规律先于实质存在。 先有规律,再有物质,这属于世界观上的认知。 这句话如若是放在前世,苏长歌能随便批判,可这个世界是仙佛圣魔之流,因此也就无法界定此话的对错。 但后面那一长段格物致知的言论。 肯定是不对的。 知之深,则行之必至,无有知之而不能行者;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浅。 这番言论过度强调了‘知’的作用。 就算按朱圣臆想的那样。 天理恒在,世间万事万物的规律不变。 那也不是知道了就能做到。 脑子会了。 手就会了? 手不会就是脑子会的还不够多? 再者,天理恒变,没有永恒的‘知’,。 因此更要强调‘行’的作用。 知行合一,致良知,通过实践来检验人的良知,以及事物的真理。 而与此同时。 随着这句‘朱圣此言有误’的话落下。 严院长等人有些坐不住了。 目光看向台上的苏长歌,怒意勃发,像是在看儒道异端一般。 朱圣说:性即理,性在心外。 你就说:心即理,心外无物。 朱圣说:凡事知先而后行。 你就说:知行合一,致良知。 这不是摆明跟朱圣唱反调,否定朱圣立下的天理学说吗? 而且,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知行合一、致良知是什么意思,但你说朱圣之言有误,那就是异端,就是歪理邪说! 心中如此想着。 但这一次,严院长并没有急着站起来反驳苏长歌言论。 免得跟刚才一样陷入被动。 他想等苏长歌说完自己的理论之后,再找出纰漏之处回怼。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夫子。” “何谓知行合一,致良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排一个长相俊美,身姿挺拔的学子站起。 “那好像是苏状元的弟子。” 人群中有人喊道。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慕子清无动于衷,视线停留在夫子身上。 闻言,苏长歌看了眼慕子清及台下众人。 “所谓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就是指良知,行则是指实际行为。”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人生来就有良知,只是被外界私欲所蒙蔽。” “故而吾以为,良知要在心中寻,一念发动处即是行,若此念不善则除之,此念善则行之,去恶为善,践行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思考、学习、认识一件事的时候,实际上就是行动的开始,但只是行的一部分。” “思考的念头不善,要立即摒弃。” “若念头不善而为之,则道德不存,称不上践行良知。” “而若思考的念头是善念,则要立即通过实际行为来践行善念,做到良知与行动合一,如此才算真正的知了。” “念善而不行,则是假知,伪善。” 苏长歌开口。 平淡的声音却如同雷震一般。 落在在座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刻,众人的脑海中轰隆作响,不停回荡苏长歌刚才的话。 “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一念发动处即是行。” “念头不善则弃之,念头善则为之,以实际行动来践行善念。” 这几句话听起来并没有多复杂。 事实也是如此。 知行合一,致良知。 最难的地方不是让人听懂这个道理,而是去做这件事。 与文圣、亚圣、礼圣、董圣、朱圣长篇大论的告诉你仁义有多重要不同,知行合一、致良知是要你去做,去践行。 而不是知道仁义是什么,就代表成为了仁义君子。 你不去行动,那就是假知,伪善。 谈不上是仁义君子。 此时,浩然堂后排,赵恒等人也在思考苏长歌刚才的话。 突兀间,只见陈云高声喊道。 “知行合一,致良知!”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我明白夫子这番道理的意思了!” 陈云开口,病态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露出一抹嫣红。 他所理解的知行合一、致良知,倒没有夫子那么高深,而是好的念头一动,想到了就去做,不要故意拖延浪费时间。 不仅仅是他。 沈福、霍从文、赵恒等人此刻心中也有了各自的见解。 但大致都是相同。 就是如苏长歌之前授课提到的那样。 嘴上和心中工夫都是虚的,将实际行动作为一个人的评定标准。 这也是为什么要去恶为善。 恶念是在心中剔除的,善念是行动做出来的,两者的过程就是致良知。 然而,就在此时。 浩然堂内响起一道极其愤怒的声音。 “苏长歌!”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天即是理,理在气先,故凡事必先格物,知先而行后。” “心与理,知和行岂能混为一谈!” 严院长愤怒的咆哮道。 恐怖的大儒威压如河流奔腾般向周围压去,众人心头猛地一颤。 紧接着,又有数十位朱圣门徒站起来,面带冷意,怒气勃发的盯着苏长歌,心中已然将他的心学视为歪理邪说。 这十几人虽然不是大儒。 但沐浴圣贤道理已久,一身浩然正气也已经入品。 一同起身,压迫感十足。 霎时间,两方对峙。 苏长歌站在台上,面无表情,朱圣门徒站在台下,怒发冲霄。 也就在这时。 只见苏长歌缓缓开口道。 “吾所言若有误。” “严儒及在场诸位尽可指出,何必在这强词夺理。” “亚圣曾言,人之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由此可见,良知存于性中,而性存于心,故人皆有善心,只是被世俗邪欲蒙蔽,所以需要通过行动来致良知。” 苏长歌开口,直接抬出亚圣。 虽然两者没多大关系,就良知二字而已,但也是借用了其中观点。 按照你们那套理论。 圣人之言是天理。 因此朱圣的话是绝对正确的。 那亚圣呢? 亚圣的地位不比朱圣要高? 一时之间,严院长等朱圣门徒蚌住了。 见他们这个样子,苏长歌没有理会,继续为众人讲解心学。 “吾有一言,诸位静听。”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苏长歌开口,语气平稳。 然而。 就在话音落下之时。 异象陡生。 众人眼中只见苏长歌浑身绽放金光,光芒如柱,直冲云霄! “夫子又双叒引动天地异象了?!” 赵恒等人表情呆滞。 正文 第六十三章:皇都沸腾,吾弟长歌有圣人之资! 刹那间。 璀璨的金光照亮整个浩然堂。 原本古色古香的讲堂,顿时金碧辉映起来,好似圣贤传道之所。 而此时。 苏长歌挺拔的身姿伫立在光柱当中,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与前面几次的假异象不同。 这一次的天地异象。 是真的! 真的天地异象! 苏长歌也没想到。 他取自阳明先生的心学之说,竟然得到了天地认可。 “夫子之心学,旷古烁今。” “如此宏伟壮观的异象,代表夫子的学说不亚于董圣和朱圣。” 慕子清的声音响起。 眼中倒映出被金光笼罩的苏长歌。 身旁赵恒几人听到此话,激动的攥紧拳头,目光中充满着坚定。 也就在此时,苏长歌感觉自己的儒道修为在不断提升。 本来八品修身境的他,没有丝毫瓶颈,如水到渠成那般,直接破境晋升到七品明意境,并且还在不断向上攀升。 而在苏长歌识海内。 整座天地文宫都在发生剧烈颤动。 【心即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心学之说在文宫内反复回荡。 声音宏伟清正,如煌煌圣言,蕴含无穷天地至理,发人深省。 然而。 还没等苏长歌进到识海探查情况。 突兀间。 一声惊雷在众人耳边猛地炸响。 这一刻,大晋皇都之上。 黑云覆压而来。 刚才还晴朗的天气瞬间阴沉下去,大地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密密麻麻地雷电在黑云中游走,好似一条条狂龙盘旋在天上,紧接着,一连串雷声轰然炸响,雷光照亮皇都。 轰隆隆! 轰隆隆! 也就在这骇人景象当中。 太学院,一道金色光柱贯穿云霄,冲破天际,异常耀眼。 大晋皇宫内。 老皇帝端坐在御案前。 听到外面动静,眉头微蹙,转头看向身边的随侍太监。 “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老皇帝开口吩咐道。 “喏。” 随侍太监点点头。 迈着精致的小碎步走到殿门。 下一刻。 当他看到外面的景象时,面色瞬间被吓得苍白,连忙跑回来喊道。 “陛下,外面有不祥...天地异象。” 随侍太监赶忙改口。 声音颤抖。 虽然那雷蛇狂走的景象很吓人,但是否不祥,并不是由他来决定。 “又是天地异象?” 看到太监战战兢兢的样子,老皇帝心中感觉有些不妙。 随即,他站起身来。 在一名太监的搀扶下走出大殿。 然而,当他看到外面天灾般的景象时,内心瞬间波涛惊涌。 黑云压城,雷霆万钧。 这是何等可怕的恐怖景象! 霎时间。 老皇帝的脸色阴沉下去。 国之不祥,必有征兆。 眼前这无比骇人的天地异象,分明就是上天的警示,是天谴! 当然,这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如此骇人可怖的异象,极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用来反抗朝廷,反抗朝廷。 但就在这时。 搀扶的太监指着右侧的天空说道。 “陛下,您快看。” “那里有道冲破天穹的光柱!” 太监的语气有些激动。 闻声,老皇帝立刻转头看去。 果真有道璀璨耀眼的光柱直穿云霄,而且看样子是在太学院方向。 这不是不祥征兆,是祥瑞! 天大的祥瑞! “快,快派人去太学院。” “问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皇帝开口,有些急切。 如此浩荡壮观的异象,还是在太学院,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那位先生突破到三品半圣境? 一时之间。 老皇帝心中升起数个念头。 不过具体该怎么办。 还是要等调查清楚太学院内发生了什么事再做打算。 而此时,皇城外宫的舍人院内。 正在处理公务的苏子由,耳边突然听到同僚的惊呼声。 “诸位快来看,发生大事了!” “不就是打雷嘛,何至于如此惊慌?” “嘶!”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苏子由见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放下笔起身推开窗户看去。 下一刻。 可怕的景象出现在他眼中。 “嘶!” 苏子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 又双叒是天地异象?! 苏子由望着那道从太学院升起,贯穿天穹的光柱,一脸惊愕。 但就在这时,一阵兴奋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 “我太学院又添一尊天地大儒!” “天地大儒?” “观此异象之规模,依我看恐怕只有三品半圣才能配的上!” “半圣?!” 众人眼中皆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儒道共十品,但普通人穷尽一生恐怕也才到五品大儒境。 而一些天资聪颖之辈,若在圣贤学说上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开创学派分支,便有可能踏入到天地大儒之境。 至于再上一层的半圣。 要么立新派,立新说,立新言,或者有大恩于天下社稷。 否则就只有统合一个学派的所有理论。 成为该个学派的集大成者,在该学派内的地位仅次于圣人。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都必须得到天地认可,否则就算说的在天花乱坠,也没办法突破到天地大儒、半圣及以上。 而异象就是天地认可的最好证明。 想到这。 众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太学院。 难道那位先生终于走出最后一步,成为当代理学集大成者? 一时之间。 太学院一党的人面露喜色。 他们虽然不是朱圣学派的核心弟子,但与太学院却是利益相关。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时,有人转头看向窗边的苏子由。 “苏尚书,昨日令弟引动之异象,与此异象相比如何?” 声音响起。 太学院一党的人脸上露出谑笑。 毕竟自昨日开始,他们耳边可没少听苏子由故意炫耀他弟。 如今他们这也出了天地异象。 而且声势浩荡。 远胜昨日苏长歌之异象,两者相比较,犹如云泥之别。 听到这话,苏子由脸黑了下去。 你们太学院出半圣,高兴归高兴,跑过来拉踩我弟干什么? 想到这。 苏子由有些不悦的说道。 “还未确定是那位先生踏入半圣境界,你们高兴的未免太早了。” 话音刚落。 边上就有一道声音响起。 “不是那位先生。” “难道还是你弟苏长歌不成?” 此话一出,舍人院上下顿时充斥着欢快的气氛。 只有苏子由黑着脸,缄默不语。 而与此同时。 皇都,礼部尚书府邸。 陆尚书坐在书房。 正准备临摹苏长歌昨日写下的那副诗词,作为家训流传后代。 可就在他提笔之际,突然发现窗外远处一束金色光柱直冲云霄,紧接着,天色瞬间阴沉下去,乌云滚滚,雷霆万钧,好似神人震怒,令人心生怖意。 “金光万丈,贯通天地。” “这是异象!” “哪位圣贤引动了天地异象?!” 陆尚书开口,比昨日见到苏长歌引动的异象时还要更加兴奋。 毕竟两次异象的规模完全不在同个等级。 “观其方向,应该是太学院那边。” 陆尚书思忖一句,急忙走出书房,吩咐道:“来人,快备马车。” “老夫要去太学院一趟!” 然而话音落下,却没有仆人回应。 陆尚书扫了眼周围,发现府中仆人此刻竟都跪在地上祈求。 不仅仅是他们。 此时此刻,整个皇都数百万人看到天空这副天灾景象后。 不少百姓都俯首叩拜光柱,祈求上苍保佑,还有不少人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剩下一些胆子大的,纷纷向光柱处赶去。 “太学院内有大贤出世!” “此等异象,天佑我大晋江山!” “黑云怒雷蔽天日,一束金光破苍穹。” “兄台,不会作诗可以闭嘴。” “我日作三首诗,你说我不会作诗?” 昏暗的天色下,无数人朝太学院赶去,其中伴随着嘈杂的议论声。 而此时,太学院,浩然堂内。 看到眼前被光芒所笼罩,恍然若圣人临尘的苏长歌。 严院长等朱圣门徒脸色阴沉,而一些本身信念不坚定的门徒,在这天地异象之下,心中信念更是出现一条条裂缝。 “难道心学是对的?” “真如苏长歌所说的那样,朱圣之言有误,凡事要知行合一?” 随着这个念头的诞生。 他们心中用朱圣学说天理论所构建的世界,一瞬间轰然崩塌。 圣人之言不是绝对正确。 圣人之言不是天理。 那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衡量事物的一切标准是什么? 习惯言必谈圣人的他们,此刻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 一种惶然无措的感觉浮上心头。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心即理。” “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此番话好似一剂良药。 不少朱圣门徒眼中露出醒悟之色,满脸敬意的看着苏长歌。 吾心有天理,吾心有良知,何须朱圣之天理来衡量是非,只要致良知,知行合一,去恶为善,依照良知行事即可。 这一刻,他们看待事物的角度变了。 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与此同时。 苏长歌的声音不仅是在浩然堂响起,而是席卷了整个皇都。 一刹那,天地异象发生变化。 苏长歌身上那道直贯天穹的光柱绽放出璀璨光芒,空中那漆黑如墨的乌云瞬间被荡空,天地沐浴在祥和金光当中。 耳边那轰隆作响的雷声。 此刻更像是神人在为心学擂鼓庆祝,让人心中倍感振奋. “立言!立说!” “有人另辟蹊径立新言,立新说!” 读书人的惊呼声响起。 人群之中,一个年过古稀,杵着拐杖的老人浑身颤抖,神情激动。 他这一生纵然见过无数风浪,但在这一刻,他的脸上只剩下激动,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新学诞生! 继朱圣之后。 吾儒道很快就将再迎来一位圣人! “吾等快去太学院!” “立言立说的圣贤就在那!” 有人指着先前光柱的位置亢奋的嘶吼,声音颤栗,血脉喷张, 与此同时,舍人院内。 伴随声音响起。 苏子由顿时血气上涌,整张脸到脖颈因为过度激动兴奋而变红。 “这!这是长歌的声音!!” 苏子由亢奋的喊着,抬手指向太学院的方向,手指都在颤抖。 一时之间。 众人皆被他的这句话给震撼到。 “苏长歌?”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才儒道八品而已。” “怎么可能立新言,立新说?!” 太学院一党的人,目光当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随后,他们转头看向苏子由。 “苏子由,你真是魔怔了。” “这立新说、立新言岂是你弟一个儒道八品的愣头青能做到的。” 有人开口,出声讥讽道。 而就在这时,太学院浩然堂内。 一众人站起身来,满脸敬意的朝着苏长歌拱手深拜。 “吾等拜谢夫子!” “谢夫子今日传道之恩!” 声音洪亮整齐。 苏长歌与他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传道之恩不可不谢,不可不报。 这一拜,乃是众人为表心中谢意。 而那些未曾站起的,除了衍圣公以外,几乎全都是朱圣门徒。 但就在此刻,严院长注意到。 拜谢苏长歌的人群中。 竟然还有昔日同为朱圣门徒的人在! 看到这一幕,严院长心中不由气急,怒火滔天,恨不得起身怒声质问这些转投他派的叛徒,他们对得起朱圣嘛! 但他知道。 导致这一切的元凶都是心学。 都是苏长歌! 严院长恶狠狠的盯着苏长歌,眼神冰冷,像是在看异端一般。 而此时,只见苏长歌缓缓开口道。 “今日,吾苏长歌!” “立心学之道。” “不论何人,皆可学吾心学,去恶为善,知行合一,致良知。” 伴随苏长歌开口,整片天穹都在回荡他这段话。 一瞬间,整个皇都沸腾了。 “苏长歌!” “竟然是苏长歌!” “他才弱冠之年而已,居然就能够立新学,得到天地认可!” 难以置信的声音响彻皇都,众人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比刚才看到天地异象的那一刻还要震惊,目瞪口呆的望着太学院。 也就在这时候。 舍人院内。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上一刻还在讥讽苏子由魔怔了的太学院一党官员,瞬间呆愣在原地。 苏子由的脸上则露出狂喜之色。 “吾弟长歌有圣人之资!” 声音亢奋。 在这群人耳边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