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红颜妃子泪》 正文 楔子【上】 公元前230年,上党城,质子府。 犀水寒静静的坐在空荡荡的府邸之内,门外吵杂的声音由近及远,她却一动不动,她知道,这是她的宿命,是她无法掌控的命运之途。 火红的盖头下面,宽松鲜艳的新人装依旧无法掩盖她那婀娜的身姿,唯独是放于双腿上的双手微微的颤抖。 整整三日,她就这样坐着,唯一能够给她传递消息的只有她的贴身丫鬟姬喏,而此刻她正想着劝回那些四散而逃的质子府下人,可她们都知道,此时此刻,又有谁肯把自己留在这里,等待着秦军的践踏。 如果是五日前,作为十六岁便封将的H国第一女将,父亲更是H国大将犀氅,从小军营长大,她根本不会,也不可能就这样静静的等待。可是如今,她不得不如此,因为五日之前,她又多了一个新的身份——太子妃。 公元前403年,周天子正承认晋三卿为诸侯,H国正式立国。公元前262年秦伐韩,上党路绝,韩王献上党城于赵之后,刚刚继位的赵孝成王看着H国拱手相让的十七座城池,满脸的懵逼,自己辛辛苦苦的打了几年,争夺的不过两三座城池,没想到一个秦伐韩,韩拱手就送上十七座城市,其中还包括军事重城上党。高兴之余,赵王也略有担忧上党韩民无法操控,更恐秦乘机伐之,到时候秦韩一旦联合,后果不堪设想,故而一边派遣名将廉颇进驻长平拒秦,爆发了影响时局的长平之战。另一边采用“晋联”之举,在上党城设立质子府,上党要塞由韩、赵双方管理。虽说韩参与管理,实则却没有实际兵权,但是作为质子之人,历来都是H国重要人物。 长平之战后的若干年的公元前239年,韩恒惠王薨天,韩王安继位韩王,十四岁的韩太子仓被遣上党城为质子。九年后,被誉为战国第一女将的犀水寒,被韩王安赐婚,从王城新郑前往上党城的途中,已有消息传入她的耳中,南阳假守腾受秦王命,大军伐韩。那一刻,她就很想挑开盖头,披甲上阵,可是姬喏告诉她,若有此举,上视为不尊王道,下视为不守妇人之礼。所以,她就这么静静的等待,没有目的的等待。 外边的吵杂声逐渐的消失。静,出奇的宁静,静的让她感觉到恐惧。 “姬喏——”声音中掺杂着几分颤抖。 虽然有着多少年的武将生涯,仍旧改不了哪柔弱的声音。不同的是,那自小一向形影不离的姬喏居然没有出现,回应的则是忽然响起的兵器撞击的声音以及刺耳的叫声“假守腾有令,活捉犀水寒,进献秦王——” 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再次颤抖了一下,被袖子遮掩着的双手握的更紧,略微提高了一下声音,虽然也带着几分颤抖,但更多的却是武将的英气。“姬喏——” 话音未落,姬喏锵锵啷啷的冲进门,惊慌失措的回身插上房门。“小姐,是……是秦军……” 随着颤抖的话音,姬喏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一回身,抽出了一把剑,横在胸前,紧紧的盯着房门。 犀水寒一愣。“秦军?上党城乃是Z地,而来……秦军。” “小……小姐……”声音更加颤抖。“听闻是太子听闻秦军攻打新郑,所以擅自……带着上党赵军企图断后,谁知道……”一转头。“小姐,秦军口口声声要……活捉你,你……还盖着盖头干什么,趁他们还没有冲进来,赶紧……走吧!” “走?”语气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颤抖,平静出奇,不是恐惧,似带悲伤。“我们还能去何处?” “小姐,新郑已经没了,H国被灭了……太子……不知所踪,我们……” “从我离开新郑那一刻起,我已是H国太子妃,我的夫君乃是韩太子仓,国灭家破,我……又能去往何处?” 姬喏焦急的回头。“小姐,还什么太子妃。秦军口口声声要抓的人是你,有着战国第一美女之称的犀水寒。” 犀水寒冷冷一笑,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战国第一美女。” 若不是姬喏的提醒,犀水寒几乎忘了,在H国第一女将,太子妃这众多的名头之外,还有一个她从来都没有当回事儿的名头,那就是“战国第一美女”的称号。原本,这个称号只是当年她封将之时,也是她成年之后首次觐见韩王安,一袭盛装立于朝堂之上,惊呆众人,韩王安愣了许久,这才脱口而出‘此等美女,真乃我H国第一美女’。 韩王安的话音落下,身旁一个中年佩剑游士连连摇头道:“犀将军何止是H国第一美女,就是这战国,恐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容颜之女。战国第一美女之称绝不为过。” 至今为止,犀水寒仍旧不知哪游士是何人,但是这‘战国第一美女’的称号却传遍了战国,或许越是神秘的领域,越是被人推崇,这称号走的越是夯实。而如今,这个称号给她带来的,只有更大的劫难。 “小姐,别想了,人已经……” “就这里——” 姬喏的话音未落,已经被一阵杂乱的声音打断,继而一声巨响,插着的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十几个气势汹汹的秦军冲进,一分为二将犀水寒主仆二人围在中间,继而两个首领立于二人面前。 姬喏惊恐的后退了一部,握着剑的手颤抖了一下。“你们,你们不要乱来,这可是我们H国太子妃……我……” “乱来?”二首领中靠近姬喏的那个神态矮小,满脸络腮胡,神态猥琐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姬喏:“H国太子妃?H国都城新郑,已经被我们假守腾攻破,那个韩废王已经被生擒。至于那个什么太子仓,估计也死在乱军之中,何来的H国太子妃?” “什么?”犀水寒身体一颤,默默的重复。“H国,真的亡了——” 正文 楔子【下】 仅仅是一句平平无奇的问话,悦耳之声却令这猥琐的头目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上下的打量着犀水寒,怪笑道:“难怪被称为‘战国第一美女’,只是听声音,就让人全身酥软了,若不是假守有令,活捉献主,我颜斈銞岂不是可以尝鲜。” 伴随着话音,向前两步,正要伸手向犀水寒,另外一个首领忙开口道:“兄长莫要动手,这可是进献秦王之人,你……” 颜斈銞一撇嘴,看了看另一个首领。“斈武,假守腾只说献给秦王,也没说不允许我等揭她盖头,观其容颜吧!” 话音中,已经再次转身,伸手要去拉犀水寒的盖头。忽然,一把剑猛地刺过来,姬喏瞪着他叫道:“你敢动小姐一根手指,我便取你性命。” 跟随犀水寒战场多年,越是紧急时刻,反而更加冷静,较之前更多了几分勇气。 颜斈銞一愣,看着她。“嗷!倒是忘了,这美人也是出自将门,还是十六岁封将的H国第一女将,这丫鬟倒也很烈。不过……”色眯眯的看着她怪笑。“本首领喜欢。”随着话音,脸色一变,冷冷的下令。“给我拿下。假守腾要进献犀水寒,可没说别人。拿下她,待本首领享受之后,大家都有份。” 阴冷的命令,让众秦军兴奋不已,应了一声,举起兵器冲向姬喏。姬喏惊呼了一声,还不待反应过来,几把戈已经刺了过来,她惊呼了一声,举剑架开几支戈,手腕一转,与几个秦军争斗起来。 颜斈銞邪恶的笑了笑,目光从战场再次转回到一动不动的犀水寒身上。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微微一笑。“不愧为H国第一女将,处事不惊,连……”话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哦!险些忘了,没有被揭开盖头,又如何能动。那就让本首领替你揭开盖头吧!”说话间,手已经伸过去,捏住盖在犀水寒的红盖头,猛然间一扯。也几乎是在盖头揭开的瞬间,犀水寒忽然猛地起身,一直放在双腿上的右手一挥,一道光亮闪过,哪颜斈銞双目圆瞪,笑容定格,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身旁的闫斈武半张嘴巴,惊讶的看着盖头下那张绝美冷艳的面庞,许久之后这才反应过来,顺着她的绝世美颜向下,看到的是她右手捂着的一把别致的短匕首,一滴鲜血顺着匕首的光滑表面形成一滴,滴落在地上,刀身上仍旧是那种黯淡的金黄色。 闫斈武眉头一皱,骤然转头,映入他眼帘的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的闫斈武。忽然,他原本光滑的颈部慢慢的出现一条血痕,血顺着痕迹喷出,整个身体晃了晃,尸体倒在地上。 可怜颜斈銞,根本没有机会一览这绝世红颜,就已经毙命。 “兄长——”闫斈武惊叫了一声,俯下身,眉头紧皱的在颜斈銞的尸首上打量了一阵,满面怒气的缓缓点头,冷冷的瞪着犀水寒,最终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匕首之上。“你,居然杀了我的亲生兄长。” 犀水寒冷冷一笑。“哼!杀此等狗贼,倒是毁了这把兵器之名。” 闫斈武强压怒气,盯着兵器猛然起身。“如此锋利,血过不留痕的钝器匕首,难道……”猛地抬头。“是当年与鱼肠剑被称为子母雌雄体的绝世兵器,后来辗转落入汉武侯之手,赐予宠幸妃子,传闻具有灵性的‘妃子刃’?” 直至此刻,犀水寒这才缓缓抬头,扫了闫斈武一眼。“没想到你这条秦狗,知道的还不少。” “你——”闫斈武猛然拔剑,剑抵犀水寒咽喉,面露杀气。“我要杀了你,为我兄长报仇。” “你敢吗?”犀水寒再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的问。但仅是一句话,闫斈武脸上的神态顿时由杀气转为怒气,咬牙切齿,握着剑的手不断的颤抖。 就在他一愣神儿的功夫,犀水寒忽然发难,右手灵活的一抬,一道光亮滑过。闫斈武瞬间反映,匆忙的一闪身,手中的剑向上一抬。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手中的剑被一分为二,断剑落地。与此同时,犀水寒身子已转,已经冲闫斈武刺下第二下。 能够十六岁封将,犀水寒绝对不是依靠父荫,更不是哪虚有的外表,而是战场的经验。这种临场争斗,绝不是闫斈武之辈可以比较。闫斈武之前兵器已经被斩断,更没料到犀水寒的速度如此之快,根本没有再躲闪的机会,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刺向自己的面门。 “住手——” 就在那把匕首已经到闫斈武面门的瞬间,一声吆喝硬生生的让犀水寒将匕首停了下来,缓缓的转头,看着剑落在地上,被十几把戈抵住了的姬喏。 “你若是再动一下。”一个秦军叫道:“我们就将这女子乱刃刺死。” 犀水寒看着满身伤痕累累的姬喏,柔弱的叫了一声:“姬喏。” 姬喏怒视这面前的众秦军,挣扎着叫道。“小姐,快……快走啊!” 犀水寒心疼的看着她,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门口不断融入的秦军,冷冷的笑了笑,那倾城一笑,让在场的所有秦军都目瞪口呆,倒是闫斈武最先反应过来,迅速闪开匕首的同时,一抬手,对着犀水寒的后颈猛然砸下。 犀水寒身子一晃,眼前一黑,耳边传出的是姬喏的呼喊声,脑海中却是不断飘落的樱花,很美的樱花,一个童声不断的在她的耳边回荡:你说你要报答我,哪你便伺候我一辈子吧…… 随着声音,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跌入万丈深渊一般不断的下沉。 正文 第一章:梦 晚春的新郑,景色宜人。而这个季节里,整个被樱花包围着的韩王宫,更是美的无与伦比,成了每个韩民向往之所。 七岁的犀水寒,正孤身一人,立于这茫茫樱花林之中,眼前的樱花之美,让她忘却了一切,忘却了自己身处之所,情不自禁的走向樱花林深处。 彼时的魏国,在秦国的连续进攻下,丧失了大量的土地。魏景湣王无奈之下,接受大臣的意见,与赵联盟。时局之下,与赵乡邻的H国自然也加入了联盟之中,派出H国大将犀氅代表H国结盟,战场立下奇功,这才有机会携家眷入这韩王宫,欣赏到这樱花林。 犀氅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一女犀水寒。父亲与王交谈枯燥,便要求欣赏那韩王宫内的樱花,韩恒惠王见这孩童乖巧可爱,更念及犀氅战功,便令随从带其进入樱花林。岂料哪随从内急,责令犀水寒原地等待,却不想她被这樱花林所引,情不自禁的走入深处,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偌大的樱花林只有他独自一人。 “父亲——”她惊慌,四下巡视一番,偌大的樱花林,回应她的只有鸟鸣之音。她恐慌,一边抬头四处巡视,一边顺着樱花林中的河边仓惶而行。“姬喏,父亲,你们在哪里?姬喏——” “你是何人?” 一声呵斥,让原本就内心惊恐的犀水寒更加惊慌,猛然间一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喊话人容貌之时,已经脚下一滑,伴随着一声惊叫,整个人跌入河中。她想呼喊,可惜不等张口,一口水已经呛入口中。顿时,她只觉得她的整个身体都好像跌入了一个无底深渊,不断的下沉,下沉……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一个华丽镂空宫殿的塌上,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爽的服装。她皱了皱眉头,静静的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 “你醒了——” 忽然传出来的一个声音,吓得她匆忙的坐起身,情不自禁的伸手用被子护住了自己的身体,猛然转头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 外边依旧是哪美景怡人的樱花林,不同的是在距离她不远的宫殿中,是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少年,正在赤裸着上身换衣服。看到这个场景,犀水寒先是尖叫了一声,捂住了双眼。“你是何人?” 少年一甩手,穿上了上衣,一转身露出了俊朗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丝邪恶的笑容。七岁的犀水寒,自然不知道何为俊朗,能够给她留下记忆的,却是少年那双清澈的眸子,似乎可以看穿任何人的心事一般。 少年整理好服装,抬头看了看犀水寒,嘴角邪魅一笑道:“怎么,不过是个小丫头,还晓得害羞,那我将你在樱花湖中救出,又给你换了衣服,你岂不是无法活在这人世间?” “我……” 犀水寒想了想,慢慢的松开自己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已经整理好衣衫的少年。少年也不理会他,自顾一转身,拉过地上的一个木桶,伸手拿过桌上湿漉漉的衣服,用力的拧着。 看着衣服上拧出来的水滴落在木盆之中,她这才反应过来。“如此说来,刚刚是你救了我。”“怎么?你要报答我?”少年油腔滑调,却始终不去看犀水寒。犀水寒自小出身将门,宫廷礼仪也自然知晓,虽不知身处何处,却仍旧匆忙起身,犹豫片刻。“若是你救了我……我自然要报答。” “嗷?”少年终于还是抬起头,脸上哪痞气十足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散去。“你说你要报答我,哪你便伺候我一辈子吧!” “你……”懵懂的犀水寒脸色一变,瞪了他一眼,目光一抬,却见在少年头上挂着一块牌匾,上边赫然写着‘敕钺殿’三个大字。这三个字的出现,远比她见到少年面貌那一刻令她震撼,惊诧的再次打量少年。“你……莫非是公子仓?” 少年拧着衣服的手顿了段,一抬头再次恢复了那种痞笑。“小丫头,知道的倒是挺多。只是,你见过堂堂韩公子,会如此狼狈吗?” 犀水寒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少年想了想。“公子仓自然不会如此狼狈。”一抬头。“可是,这‘敕钺殿’自古便是韩公子,亦是储君的居所,你怎会在此?” 少年抬头将拧完的衣衫扔到桌上,抬头看了看牌匾。“虽说‘敕钺殿’乃是韩公子居所,可也并非只有韩公子可以再此。难道公子仓就没有下人吗。我乃公子仓随臣翼钊,莫非不配救你这个小丫头。” “翼钊?”犀水寒上下打量少年,满面疑惑。直至此刻,少年才正式的转过身。“犀水寒,犀将军独女,受王令进王宫。没错吧!” “你知道?” “想不想好好的看看这樱花林?” “想,不过这里没有姬喏。”犀水寒天真无邪的说道:“她做梦都想着在韩王宫的樱花林中,享受漫天樱花飘落。如果……” 那少年冷笑。“没有如果,你当这韩王宫是谁都可随意来的吗?若不是韩王特许,你恐怕也进不来这樱花林。而且还给你三日王宫之旅。” “三日?”犀水寒脸上一喜。“如此说来,我还有机会享受樱花飘……”话音未落,兴奋的神态化作失落,转向外边盛开的樱花。“可惜,此刻正是樱花盛开时节,又怎么会有漫天樱花飞舞。” 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外边的樱花,又是哪邪恶的笑容。“漫天樱花又有何难?只不过……” 话到一半停下,引得犀水寒甚是好奇,惊喜的问道:“只不过什么?” 少年目光扫了她一眼。“你的救命之恩都没有答应报,还想看什么樱花。想看也不是不可以,若是你一辈子伺候我,非但能看樱花,我还能保护你一辈子。” “我有父亲保护,何须你保护。”犀水寒很不喜欢受到威胁,这是父亲从小灌输的思想。“至于这漫天樱花,看与不看也无所谓。” 言罢,一扭身坐在塌上,哪无所谓的小神态引的少年忍不住一笑。“怎么,王留你王宫三日,你敢抗令?” 犀水寒小脑袋一歪。“王只是留王宫三日,我便在王宫留三日即可。那么……”转头看了看塌,直接坐上去躺下。“哪睡觉便可……” 她如此举动,反倒是引发了少年的兴趣,手托下巴靠在桌上,眼珠一转,邪恶一笑。 犀水寒真的有些累了,原本只是不想受哪少年威胁,谁知倒在塌上便进入了梦想。而再次醒来,却是被一阵轻风和扑鼻的响起吸引。睁开眼睛,当先看到的是脚下的樱花林,与此同时,是漫天飞舞的樱花瓣。 樱花漫天飞舞,犹如由天而降,被吹风吹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清香,让她似乎进入了另一种境界,情不自禁的伸出了双手,任由那片片樱花落在手掌之上。这一刻,她忘却了所有,忘却了一切,忘却了烦恼,甚至忘去了姬喏,直到那个令她有些厌恶的声音出现。 “怎么样?是不是你梦中的樱花漫天飞舞?” 犀水寒一转头,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一次,手中拿着一个葫芦的少年,愣了一下,继而惊呼。“你怎么在此?” 少年一撇嘴,举着葫芦喝了一口。“此乃王宫敕钺殿,我乃公子仓近臣,为何不能在此。”言语间放下葫芦,看着面前的一切。“我倒是没有想到,纵然这王宫樱花,享受樱花漫天飞舞,喝着二十年美酒佳肴,果真惬意非常。” “酒……酒?”犀水寒盯着少年手中的葫芦。“你小小年纪,又是公子仓近臣,居然饮酒?” 说话之间,猛然起身。“你果真好大的胆子。” 少年看了她一眼。“敢在这几丈高的敕钺殿顶端,居然还能如此自如的站立,你的胆子似乎更大。” “什么几丈高的敕钺殿……”犀水寒话音说出,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慢慢的转头看着在自己脚下的樱花林,再看看天上飘落的樱花,最后慢慢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几丈以下的地面,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许久后才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整个人扑在少年怀中,惊恐的叫道。“我……我怎么会在……在这么高,我……我……” 少年笑道。“若不是在如此高度,又焉能欣赏到如此美景,享受如此惬意?” 犀水寒哪还有心情听这些,整个人吓得抖成一团。“我……我,我要下去。”随着话音,眼眶中泪水流下。 原本还是满脸邪笑的因为怀中犀水寒的颤抖而逐渐的消失,再看看犀水寒满脸的泪花,眉头一皱,摇了摇头。“如此胆量,又怎么能得上将门之女,更不用说有资格伺候我一辈子了。” “我……”犀水寒的声音更加颤抖。“我从来……没说伺候你。” “可是你也要学会生存,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少年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浪荡,更没有了那种痞性的邪笑,更似多了几分深沉的忧伤。“韩人,若不会自保,何以求生。” 犀水寒自然听不明白这少年的话,只是觉得越发的恐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少年低头看了看她,忽然一伸手将犀水寒紧紧的楼在怀中,猛然起身。“那我现在就带你下去。” 不等犀水寒反应过来,之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少年的怀中凌空跌下,恐惧中似乎又带着几分前无仅有的安全感。可是,内心深处的恐惧还是让她忍不住尖叫。“翼钊——” 正文 第二章:赐婚 “翼钊——” 一声尖叫的同时,犀水寒也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全身香汗淋淋,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个陌生而破烂的房间。还不等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一个秦兵端着饭菜走进,目不转睛的盯着犀水寒,似乎沉浸于欣赏这盖世容颜。直到饭菜放在她面前许久,才被犀水寒哪充满杀气的目光唤醒。“吃饭,吃饭了就要赶路了。” 犀水寒看着敞开的房门外边把守的秦军,冷冷的问道:“赶往何处?” 秦兵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液。“自然是与假守汇合,赶往咸阳了。”言语间,仍旧不忘欣赏面前的尤物,咂着嘴。“难怪就连秦王都要得到你,果真是……” “我的仆人姬喏何在?”犀水寒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小尤物,诶吆!别提多美了。”提到姬喏,秦兵原本脸上是欣赏的神态顿时化作了奸邪的笑容,似乎还在回味某种趣事儿,手托着下巴色眯眯的道:“虽然排在了几十名之后,哪尤物依旧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实在是……说起来,估计我还能再享受一遭。” 犀水寒听闻这些,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外人来看是主仆之别,可是她早已经当她是唯一的姐妹,自小的玩伴。如今的国破家亡,却让她惨遭如此横祸。不由眼前发黑,她紧咬牙关,猛地起身,企图杀了这个言语龌龊的,可不等她起身,整个人又重重的摔了下去。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双足早已经被绳索捆的结结实实,只不过捆绑之人可能惧怕她身上出现痕迹,故而在绳索之内夹了一层软锦,若是她不剧烈运动,倒是很难发觉。 既是如此,哪秦兵也惊慌的退了两步,毕竟首领颜斈銞瞬间倒在自己面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不过这惊慌的神态也不过稍纵即逝,挑衅的说道:“首领真的有先见之明,即便是有重兵把守,也要锁捆了你。” 犀水寒挣扎了两下,终究还是放弃,抬头冷冷的瞪着这名秦兵。秦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转身离去,边走边道。“哎!你以为你真是什么第一女将,什么战国第一美女,若不是秦王点名要你。便宜了我们兄弟,死也值了。” “站住——” 盯着帮着自己身体的绳索,面无表情,泪水也情不自禁的滴落。秦兵一愣,站住身,没有回头。 “她……”声音略显颤抖。“在哪……” 秦兵嘴角奸邪的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说着已经出了门,房门被重重的关上。 犀水寒抬头,看着哪破旧的房门,加大了声音。“她在哪?” 门外,回应她的是几个秦军邪恶的笑容。 泪水,一滴滴的落下,她的嘴角却情不自禁的颤抖着叫出那个名字。“姬喏——”脑海中浮现的,依旧是她哪灿烂的笑容和一本正经的神态。一直以来,她都当这个每天叫着自己小姐的丫头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嬉笑打闹,就连战场上她都是整个队伍的开心果。而真正让她觉得她一直都很成熟的时候,则是五日前,王的赐婚旨意到达的当晚。 国家乱,战事频繁,自十六岁随父亲上战场,与联同姬喏在内的十七名近卫,深夜潜入敌营,亲手斩下了敌军首领的头颅,一疫成名,不但轰动了整个韩城,甚至在整个七国都名声在外。 两年内,犀水寒父女的名头并进,屡立奇功,韩王宫成了她最大的向往,虽然她早就知道,那个令她此生再难忘却的名字已经随着他的主子入了上党城,可她还是渴望能够在这樱花林中,寻找到当年的那种美,那种童邪的美感。因为那个时候,没有忧愁,没有仇恨,更没有那些被人推崇的家国情怀,只有欢乐。 突如其来的一道赐婚,如同晴天霹雳,坏了她多少年来内心无限的憧憬。她好想拒绝、反抗,可是看着父亲哪苍老面容上的期盼神态,她强行压下了内心中的所有情感。因为她知道,父亲已经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在战场上驰骋,凭借着战功守卫这个家的大将军,而自己也根本无法继承者将者之名。偏偏此事的战国形势,没有这个大将军的头衔,等待这个家族命运的是什么,是个未知之数。 思索了许久,她应了,换来的是父亲脸上许久未曾见到的笑容。代价,则是她的一生。 房间内,她静静的坐在铜镜之前,面前放着一个精美的锦盒。透过铜镜,她看着自己全身的新装,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流下。旁边,姬喏静静的为她梳着头发,不时的打量着她的神态。终于,她还是没有忍住,放下梳子,转身坐在了她的对面。 “小姐,你……是不是还在想着……” 犀水寒猛地一转头,将她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噎了回去。“抗旨,乃是死罪,霍及全家。” “既然小姐知道,何必要沉迷于往事。”姬喏一本正经的神态,让犀水寒的内心深处都感觉到震撼。“更何况,如今秦独强,对H国虎视眈眈。太子仓虽然是质子,身处上党城,可是哪可是赵国的上党城。太子妃,或许……才是真正能保住将军,保住全家的唯一选择。” 犀水寒皱了皱眉头,略带惊诧的看着面前那个即熟悉有似乎很陌生的姬喏,那个一直以来只会伺候她,哄她开心的玩伴、随从。更何况,姬喏所说的一切,她并不是不懂,可出现在她的口中,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你……这番话,是何人教你的?” 姬喏淡淡一笑。“此等局势,所有韩人都是心知肚明,何须他人来教。” 犀水寒轻叹了口气,微微的点了点头。 姬喏上下打量着犀水寒,诡异的笑了笑。“更何况,小姐心心念念的人,难道不是在上党城?” 犀水寒猛然起身,怒目而视。“姬喏,你……休要再开此等玩笑。犀水寒既然已经应了赐婚,今后便是……今后便是太子仓的太子妃。”言语之间,一转头,缓缓的伸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那个锦盒,慢慢的打开,露出了那把传承了许久的妃子刃。 “好美的匕首。”姬喏盯着匕首。“只是为什么看上去丝毫不锋利?” “一把象征地位的匕首,何来的锋利。”犀水寒悠悠说道:“或许,所有韩人都不希望它边的锋利。” 姬喏搔了搔头。“怎么,小姐说的话奇奇怪怪的。” 犀水寒淡淡一笑。“怎么,你的话难道不是奇奇怪怪的。而且……” 话音未落,忽然止住,抬头望着人影绰绰的窗外。“外边为何这么吵闹?” 姬喏转头看了看窗外。“没有啊!这里是将军府,有什么可吵闹的。定然是为了庆祝小姐……” “当啷——” 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已经顶盔带甲的犀氅冲进房门。犀水寒眼见曾经,匆忙迎上去。“父亲,发生何事?” 犀氅脸上强行挤出的笑容仍旧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恐慌。“没事,王令我进宫。而且要求前往上党的成婚队伍,即刻启程。” “啊!即刻启程?”姬喏情不自禁的惊呼。 犀水寒也是眉头紧锁。“不是两日后才启程吗?为何……” “王命不可违,你也是军中之人。”犀氅怒道。“难道要抗命不成?” “孩儿不敢,可是……” “哪便即刻启程。”犀氅硬朗的一转身。“姬喏,事出突然,送亲队伍由你统领,务必将太子妃安全送往上党城。否则你这条小命就留在赵国领地吧!” 姬喏匆忙跪地。“将军放心,姬喏定当誓死护送太子妃入上党城。非但如此,不管何时何地,姬喏也不允许小姐……不,不允许太子妃受到任何伤害。” “这……这便好。”犀氅的声音有些颤抖,忽然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犀水寒。“哪,你们这便启程吧!” “父亲——”十八年的父子,犀氅的任何举动又岂能瞒得过犀水寒,紧走两步拉住了犀氅的衣衫。“到底发生何事,为何还要深夜进王宫。还有,为何我……” “此乃王命,焉来缘由。”犀氅没有回头,声音却情不自禁的颤抖。“即为人妻,又乃一国太子之妃,万民之母。以后……以后万事三思而行,无论何时,都要谨记你……韩太子妃的身份。” 言罢!不等犀水寒和姬喏再有任何话语,他已经迈步要走,甲胄却被犀水寒紧紧的抓住。他顿了顿,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手。 犀水寒不再说话,她很清楚父亲的脾气,过多的话语还不如就这么享受着那布满了老茧的手握着自己的那种感觉,享受着那份独有的父爱。可惜,犀氅根本不给她任何的留恋,猛地睁开了她的手,硬邦邦的留下了一句话:“即刻启程,路上莫要忘了看王妃下的秘笺。” 犀水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水早已令她眼前模糊一片,就连缓缓起身的姬喏的面孔都逐渐变的模糊。倒是哪杂乱的淫笑声,令她感觉到异常的刺耳。 正文 第三章:王妃秘笺 “我来,我来,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你等会吧!她都没知觉了。你还能有啥感觉。” “那怎么能行?那我……”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威严且带着熟悉的声音断喝。 “首领——”几个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犀水寒皱了皱眉头,缓缓的转过头,呆呆的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那面墙壁。那熟悉的声音冷冷的说道:“赶紧收拾一下,带着犀水寒上路。” “是……可是,这个娘们儿怎么办?” “是啊!首领,我们……” 首领冷冷的说道:“犀水寒杀了我兄长,我既然不能杀她报仇,就把这仇报在她的随仆身上。你们若是没有享受够,就一起带走,我要一点一点的折磨死她。” 伴随着其余几个人淫邪的笑声,犀水寒全身都已经抖动不已,干裂的嘴唇颤巍巍的喊叫出了一个名字。“姬喏。” 随着这个名字叫出口,她似乎也完全的意识到了之前哪个秦军离开之前说出那句话的意思,猛地冲到墙边,不断的呼喊、击打着那道墙壁。“姬喏,姬喏,是不是你,你……你回我一声,姬喏——” 疯狂的寻找着,摸索着。终于,墙壁上的一道缝隙出现在她面前,她匆忙的趴上去,透过缝隙见到的是令她再也无法冷静的画面。破破烂烂的房间的地上,一个衣衫破烂,全身伤痕的身影面对着自己躺着。原本一张俊俏而灿烂的面孔已经淤青一片,几片破烂的布片掩盖在身上,血顺着她的下体染红了她身下的一片枯草。 “姬喏,姬喏。”泪如雨下,嚎啕不止。“你应我一声,姬喏——” 倒在地上的姬喏似乎是听到了呼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的挣开了双眼,看着墙壁嘴角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悲、痛,但是更多的是恨,无法形容的仇恨。可是再大的仇恨也无法掩盖她内心的绝望。被困着的双手不断的敲打着满是坑洼的石壁,一滴滴的鲜血粘在墙壁之上,呼喊的声音也变的沙哑。终究,她还是没有了力气。国家没了,自己的亲人没了,那个自己要嫁的太子仓也不知所踪,生死未卜,她又能如何?又该如何? 身体堆缩在墙壁角落中,她的面上没有了一点表情,甚至连泪水也好像已经流尽了一般。“如果不能解脱,哪我们姐妹便一同殉国。姬喏,痛苦终究会结束,我会在另一个美好的世界等你。在那里,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看到漫天的樱花。” 话音落下,她的嘴角也闪出了一丝坦然的笑容。一转身,头猛地撞向石砌的墙壁。 就在她的头距离墙壁不足寸许的瞬间,隔壁房间内一声微弱的声音呼喊出‘太子妃’三个字,让她的头硬生生的停在了哪里。 姬喏的处境让她一时之间,居然忘了自己还有一层太子妃的身份,甚至忘记了,在前往上党城的路上,看过的那道王妃秘笺。 那是在离开新郑的第二天,她独子坐在车上,回忆着父亲最后说着的那句话,为什么深夜父亲还要身披甲胄入宫,又为什么告诉自己要看这道王妃秘笺。而且,自她懂事以来,从未听说过王妃还有什么权利颁布秘笺,更为奇怪的是,这道秘笺,居然是和赐婚的旨意一同送往,而且要求仅有她自己才能查看。 那道王妃秘笺,仅仅是写在羊皮上的几句话。“妃子刃,表面无刃,以妃子泪供养,每多一个主人,便多一层锋利。若遇突变,以妃子血浇之即可启动封印,唤醒神器。妃子刃,妃子命,合之——” 看完这道所谓的王妃秘笺,犀水寒才明白,这并非什么旨意,而是在描述那把传承了许久的妃子刃。韩民均知,韩有与鱼肠齐名之剑妃子刃,但较鱼肠剑相比,这妃子刃更多了几分神秘。常人只知道,妃子刃乃是韩各妃子传承之物,代表地位的象征,除了精美之外,也是一把无刃的钝器。没想到,并非是妃子刃不够锋利,而是还没有到它该锋利的时候。 “妃子刃,妃子命,合之——”言外之意,这妃子刃与妃子的命运结合,当妃子刃传承之后,命运早已结合。要么就是开刃杀敌。否则,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妃子刃上。 坐在车上,她一手握着妃子刃,一手拿着王妃秘笺,计算着这妃子刃传承了几百年,居然从未有人唤醒。到底是历代的妃子没有机会唤醒,还是她们不需要唤醒,这一切都是一个迷。 “报——姬喏统领,前方忽然出现大队秦军。” 车外,一声急促的声音传来。犀水寒一愣,盖好盖头,伸手撩开车帘。“发生何事?” “小姐,不能出来,快进去。”姬喏一伸手,将犀水寒推入车内,高声下令。“听令,速速西转,隐于林中,避开秦军。” 一声令下,这送亲的队伍急速向右,不一刻已经停下,整个空间内悄无声息,没有了一点动静,继而是一阵阵杂乱的行军脚步之音。 车内,犀水寒紧皱眉头,手紧紧的握着妃子刃。行军多年,经验让她意识到,事情绝对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简单。想了想,微微一转头。“姬喏,你进来。” 车外马上的姬喏眼珠一转,思索着翻身下马,四下看了看,挑开车帘进入车内。犀水寒笔直的坐在那里,盖头盖着看不到她的神态,却感觉到她哪昔日的将风。 “姬喏,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莺鹂之音,却透着冷漠。 姬喏装作茫然的笑了笑。“小姐,没发生啥事儿啊!” “此处乃是韩界,直通都城新郑。听着声音,路过的秦军不止三五万。大批秦军赶往新郑,你却说无事。” “小姐,估计秦军就是……” “还有这送亲队伍,行动迅速,瞬间能够转移躲避,定是父亲的近卫军。”盖头下的头一转。“到底……发生何事。你若不说,我便即刻返回新郑。” “别——”姬喏惊慌的伸手按住了犀水寒的手臂。“我说,我说,但是小姐万万不可返回新郑。否则……否则就辜负了将军一番苦心。” 犀水寒双拳紧握。“我应你——” 姬喏哽噎的说道:“两日前,有消息传入王城,说南阳假守腾受暴秦王之令,大军伐韩,马上就要攻入新郑。” 犀水寒身子一颤,摸着她手的姬喏抬头看了看她。“大王惊慌,怎奈再无可用大将,便……便责令将军……抗秦。将军无奈应允,却向大王请了……请了一道赐婚旨意,要……” “你早就知晓此事?” 姬喏嘴唇颤抖,一低头。“起初并不知晓,直到赐婚旨意到府,将军才……” 犀水寒听到这些,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伸手便去扯自己的盖头,可手刚抓到盖头,却被姬喏的手紧紧的握住。“小姐,你要做什么?” “父亲老迈,又岂能带兵抗击暴秦。此刻我自然要返回新郑,代父……” “不许——”姬喏忽然提高了声音。“将军说过,你乃是韩王赐婚的太子妃。离开新郑,不到上党城,你决不能动。而能够揭开你盖头的,要么是太子仓,要么,就是你的敌人。” “韩王城有难,我父亲危在旦夕,何来太子妃?” “你便是太子妃?”姬喏忽然提高了声音叫道:“我应过将军,一定要送你到达上党城。而且,姬喏才是这送亲队伍的统领。” 自相识以来,犀水寒从来没有听过姬喏如此言语对自己,微微一愣。姬喏顿了顿,匆忙的换了个语气道:“小姐。为臣为子,上有大王赐婚于太子仓,旨意乃是你父亲亲自奏请。为民为妇,你已是太子妃,若是你此刻返回新郑,上视为不尊王道,下视为不守妇人之礼。难道,你要将军也和你蒙上如此之名吗?” “姬喏统领,我等发现一条山路,可与秦军交错而行。”车外士兵回报。“若是在此长久下去,恐有暴露。” 姬喏思索了一下,应了一声。“好,派出探子前行,大队随时出发。” 外边的士兵应了一声离去。姬喏看着犀水寒没有太多举动,这才缓缓的松开她的手,帮她轻轻的替她整理着服装。“小姐,姬喏无心冒犯,只是不想你辜负了将军和大王一片苦心。况且,即便我们返回新郑,又能如何?不如见到太子仓,联合赵军,或许才可真正抗击暴秦,拯救大王,拯救将军,拯救千千万万的韩民。” 犀水寒静静的坐在车上,盖头下已经泪流满面。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暴秦终究是一头喂不饱的狼,即便是送了南阳,丢了上党,也不会放弃伐韩之心。因此,韩民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军心早已涣散。如今,秦军真的攻到了新郑,自己又能改变什么。或许真的和姬喏说的那样,找到太子,才是拯救韩民的唯一途径。 也许,正是她从将军的身份转变成太子妃那一刻,她身上的使命就不再单单是一支队伍,而是一个国家,一个希望。可是,她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命运再也容不得她自己掌控。 正文 第四章:深宫三日 上党城,质子府,熙熙攘攘,乱作一团。 犀水寒静静的坐在房间内的塌上。自从下了送亲的马车,姬喏搀扶着她坐在这里开始,她就一直盖着盖头,这传闻中的上党城,还有这质子府如何模样她一概不知,只是听姬喏禀报,早在半天前,太子就已经带着随从赶往新郑护主。 对于这个十几岁就被送到赵国做质子的太子仓的了解,她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只是知道他即便是当年在韩王宫中做公子仓的时候,也是神神秘秘,很少有人见到过。只是隐约记得儿时父亲曾与人谈及,说这个公子仓性情乖僻,却天生聪明伶俐,酷爱行军布阵,星宿医理,尤其喜爱舞刀弄剑。 而今,她就要成为他的妃子,想要去了解他,却连面都不曾相见,就遭逢国家变故。 “小姐——”门外姬喏急匆匆的冲入,径直的走到她的面前。 “他们是否已经返回新郑。”犀水寒永远是那种柔柔的口吻问道。 姬喏想了想,点头应了一声,不解的问。“小姐,真的一个不留的让他们回新郑?他们……” 犀水寒微微一转头,打断了姬喏后面的话。“新郑被破,韩王蒙难,就连太子仓都带着质子府唯有的兵力返回救主,我们焉能再牵制兵力于此。更何况,此乃Z地,暴秦再强,也不会轻易攻之。” “这……”姬喏话到一半没有说下去,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长叹了口气,看着门外四散而去的人群。“可这质子府,也不见得多安全。否则质子府的下人也不会逃命般的离去了。” “大难临头,一切由他们吧!”犀水寒轻叹了口气。 姬喏呶了呶嘴,瞪着门口惊慌失措离去的仆人,恶狠狠的一跺脚。“主子有难,就对新主母置之不理,这些狗奴,真的是猪狗不如。不行……我要拦住他们……” 伴随着话音,人已经冲了出去。 “姬喏。”犀水寒的一声叫喊,姬喏赶紧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她。“出去探听一下……他……他的消息。” “他?”姬喏眼珠一转,脸上俏皮的一笑。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对于她来说,这将是她这一声这种笑容出现的最后一次。“不知道小姐说的‘他’,到底是将军?韩王安?太子仓?还是那个翼钊哪?” 犀水寒知道,她说出此话,并非无理取闹,只是想哄自己开心。可是此时此刻她又怎么还能开心起来。她不同于姬喏,如今的形势她看的很透,也不想来麻痹自己的内心。于是,未来的三日,她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一个接一个不幸消息的到来。 第一日,姬喏带着哭腔的告诉她,秦军已经攻入新郑,韩军毫无招架之力,眼见就已经攻破王城。太子仓……无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犀水寒震惊。 第二日,姬喏几乎是扑进的房门,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抖的不成句子,还要她分析着去理解,最终得到的消息是:大将军犀氅带军守护王城,被敌军射中心脏,跌落城墙,更被斩下头颅,悬挂示众。 那一刻,她只觉得天昏地转,眼前一黑,若不是姬喏在旁边搀扶,她定然会瘫到地上。许久之后,她才缓过神来,泪如雨下。也许,父亲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才会请求韩王安赐婚,将自己远嫁上党,一则有太子仓做保护,二来这里是赵国属地,可保自己周全。而他为国尽忠,誓死护主,才是他想要的归宿吧。 心中有悲、又恨,在姬喏再次出门之后,她便取过妃子刃,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轻轻的涂在匕首刃上。 说来也怪,那些血擦在刃上,好像是吸干了一般,瞬间消失,紧接着那看似厚钝的妃子刃忽然闪烁了一下,发出了刺眼的光亮。她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撩开盖头,一手拉住自己的几根青丝,另一只手慢慢的举起了妃子刃。 原本她是想试试匕首的锋利程度,可是不等匕首接触到头发,她抓着的头发已经直接断裂,惊的她情不自禁的长大了嘴巴,匆忙的放下妃子刃。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这妃子刃果真是神器。”她冷冷的说道:“父亲,这妃子刃在孩儿手中,若不能替你报仇,那孩儿就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它。就如姬喏所言,这就是命,太子妃的命运。”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她便将已经开刃的妃子刃藏在宽敞的衣袖之内,随时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若不能杀敌,那就结束自己的生命殉国。 第三日,姬喏带回来的消息是韩王宫被攻破,韩王安生死未卜,韩臣已经递交降表,整个H国已经成了暴秦的属地。至于太子仓,仍旧下落不明,没有任何消息。 虽然这一切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她还是无法接受,与姬喏一起落泪一个整夜。 破旧的房间之内,她想到这些,慢慢的合上了双眼,身体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头也抵在那个缝隙旁,不忍再去看另一个房间的一切。“姬喏,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要给你报。我们韩臣,即便是死,也要手刃仇人,以命抗击暴秦之政。” 随着话音,她的目光慢慢的转到了身旁桌上放着的饭菜上,挣扎着爬过去,俯身对着食物狼吞虎咽。 她并非怕死,只是她不想就此死去,她要报仇,为姬喏,为父亲,为韩王安,或者说是为了千千万万的韩民。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夫君——H国太子仓。哪怕是多杀死一个秦兵,也比此刻不明不白的死去有价值。 门外,几个秦兵交谈着推开房门,看着面前这个被称为‘战国第一美女’的犀水寒如同一只饿狗一般趴在地上进食,免不了一顿嘲笑。 “看看,就便是大王要的美女吗?” “要是大王知道这女人为了活命,趴在地上进食,定然更加怜悯,说不定更为宠幸哪。” “哼!之前还装的什么贞洁烈女。知道自己国家没了,不一样要活着。” “哎!可惜啊!要不是大王指定要她,我们兄弟岂不可以……” “你们还说?要是大王知道我等如此对她,我们还能有命吗?” “是啊!是啊!快拉她起来,我们出发了。” 伴随着一阵阵嬉笑,两个秦兵已经走过来,将她架起,抬着她向门外走去。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任由两个秦兵将她抬到外边,放进一辆马车之中,一张俏面上留下的唯有冰冷的恨。 “快走,你最好是活着,你要是死了,我们兄弟可就没机会再爽了。” 车外,几个秦兵淫笑着拖着奄奄一息的姬喏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看着这一幕,犀水寒再也无法冷静,被绑着的双手用力的抓着车身,高声叫道:“姬喏——你们要对她做什么?放开她——” 几日来以泪洗面,加上过分的悲伤,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只可惜无论她如何喊叫,那些秦军根本不理会她,拖着姬喏到了她所乘坐的马车之后,拿起早就与车后边系在一起的一条绳子,用另一端牢牢的绑住了姬喏的双手。 “你们……”犀水寒的声音更加颤抖。“你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快放开她——” “你可要坚持住啊!”绑她的秦军淫笑了一声,手在姬喏的屁股上一拍,松开了手。虚弱的姬喏哪里还站得住,那秦兵刚一松手,她的身体便一晃,倒在地上。 犀水寒惊叫道:“你们这些秦狗,快些放开她。放开她——” “放开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后方冷冷的回应道:“我说过,兄长的仇既然不能在你身上报,那我便一点点的报在你最亲人的身上。” 犀水寒一转身,看着马车前骑在马上的闫斈武,恶狠狠的道:“你好卑鄙——” 闫斈武冷冷一哼,手一抬。“出发——” 一声令下,马车和队伍同时启动。犀水寒惊慌的再次转过身,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拖动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姬喏前行,而她则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停车,快些停车——” 她尖叫,她无奈,她心痛。猛地转身,泪如雨下,冲马上闫斈武的背影叫道:“求求你,快些停下,停车啊——” 无论她如何哀求,如何怒吼,闫斈武都无动于衷。而马车后被拖着的姬喏呻吟声越来越低,被拖过的地面上,渗出了一道血痕。如此下去,用不了一里,姬喏必死无疑。 她双目一闭,再也不忍看下去。“你是否以为,你可以完整的将我交给假守腾,前去秦王哪里领功?”睁开眼,目光中尽是仇恨。“你可以捆我双脚,束我双手,若是我毁了我的容貌,你觉得你一个小小的统领,还能活命吗?” “停——” 闫斈武一抬手,勒住了马缰绳,整个队伍也停了下来。思索了一下,转头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怎么?你威胁本统领?” 犀水寒冷冷一笑,瞄了他一眼。“你觉得本妃是吓唬你吗?” “本妃?”闫斈武嘴角一斜。“恐怕你连你的夫君都没有见过吧!居然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本妃?”说着神色一转,瞪着她问道:“你想怎么样?” “放了她,我便保你平安交差。” “不可能。”闫斈武眼珠一转,摇了摇头。“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本统领,这个小妮子对你如此重要,倒是制控你的绝佳之物。看来我留她这条命,还留对了。” 犀水寒瞪着他,紧咬牙关。“卑鄙——” “彼此彼此。”闫斈武一抬头。“来人,将这个妮子压入囚车。现在她可不能轻易死去,要是死了,我们可不好交差。”一低头。“是不是啊!太-子-妃。” 犀水寒瞪了她一眼,转身看着几个秦兵将姬喏解开,拖进后边的一辆囚车之上,情不自禁的呼喊了一声。“姬喏——” 看着奄奄一息的姬喏,她紧紧的攥起了双拳,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活下去,报这个血海深仇。 正文 第五章:条件 从上党城到籍岗城,一路上所见的要么是流亡的老百姓,要么就是零散逃窜的残兵败将,因为不敢扬旗,也分不出到底是哪国的队伍。不过更多的,还是一队队整齐疾行的秦军。令犀水寒感到奇怪的是,即便是在赵国的领地,也很少看到赵军出入。 韩、赵、魏三国,多年来都是联盟作战,共同抗秦。如今暴秦伐韩,就算是赵、魏惧怕了暴秦,不敢出兵,那遇到战事,在赵国边境的领土上也应该有大批防御的部队才对。 还有押解自己的这支秦军,为什么能够直接冲到赵国的上党城质子府抓人,而后又迅速的撤离。这一切,看似毫无规律,似乎又好像是在计划之中一样。 几日来在身边发生的事情,让犀水寒百思不得其解,有太多的问题在她脑海中出现,直到她已经被关在这个原本属于韩、赵交界的籍岗城的房间内,她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秦军很在乎自己这个所谓的‘战国第一美女’的称号,或者说自己是秦王志在必得之人,若是自己在行军途中出现任何问题,这些人的脑袋恐怕都保不住。所以,自己的这个称号就是自己活命乃至报仇的一个最好的筹码。 想想实在可笑,自己的名头众多,没想到这个让她觉得最可笑的称号,居然成了她的保命符,可怜的姬喏反倒成了她的代罪羔羊。 “姬喏,等等我,我要让那些给你带来伤害的人,用生命作为代价。” 心中,她默默的下定决心,缓缓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外边把守秦兵的身影,冷冷的叫了一声。“有没有人在?我要见闫斈武。” 话音未落,房门已经被打开,闫斈武迈步走进,冷冷的看了看她。自从与秦军接触以来,这个外貌白净俊朗的秦军统领,是唯一一个与其他如狼似虎的秦军截然不同之人。或许是亲眼见到自己的兄长死在她的匕首之下他却不能手刃,故而对待她的态度尽是冷漠和仇恨。“你找我?” “姬喏在何处?还有,我的匕首还给我。另外……” 一声冷笑打断了她所有的需求。“你觉得你真的可以一直如此威胁本统领吗?” 犀水寒瞪着他,也是冷冷一笑。“怎么?难道你如此急于与你那色胆包天的哥哥相见?” 闫斈武眉头一皱,神色一变。“自古为人臣者,应尽忠;为人弟者,应守护相望。你是王要的女人,身为人臣自当尽忠守护。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忘记杀兄之仇。” “杀兄之仇?”犀水寒瞪着她缓缓站起身,脸上也尽是仇恨。“口口声声什么君臣之礼,兄弟之义,冠冕堂皇似乎占据了人间道理。那我问你。我身为韩民,韩王被俘身亡,身为臣子,难道不该恨你秦军?” 闫斈武听罢此言,脸色一变。 犀水寒说到这里,暂时压抑的仇恨之心开始释放,情不自禁的向前一步,继续冷冷的说道:“我父犀氅身为韩军大将,战死沙场本是从军之誉,可是你暴秦大军,居然割其首级悬挂阵前。身为人子,你告诉我,我该不该恨……” “这……”闫斈武被问的哑口无言。 话到浓处,心中再也没有任何惧意,再次向前逼近一步,逼的闫斈武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自古以来,身为人臣自当行忠;身为人子自当行孝;而媒妁之约,韩王赐婚,父亲应允将我嫁于太子仓,我自当是人妻。身为人妻,看到揭开盖头的非但不是我的夫君,还是我灭国杀父的仇人,你告诉我,该不该杀了此人。” “我……” 一句句强而有力的问话,让闫斈武彻底无言以对,随着犀水寒步步逼近,则步步后退,直接被逼到墙壁上,在无路可退,这才停下身,身子下意识的向前进了一步,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明显不足。“那又如何,你杀的人乃是我的兄长——” “你们灭的是我的国家,我的王,我的父亲,还有我不知所踪的夫君。”犀水寒的气势却更加强盛,冷冷的瞪着闫斈武,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而今,我已是国破家亡,无家可归之人,生死对于我而言并无所谓,可若是你不答应我的要条件,那你们这队人马,恐怕没有一个能保得住头颅。” 闫斈武思索片刻,眉头一皱。犀水寒冷冷一笑,一转身继续说道:“这样最好,我总算是在临死之前,为姬喏报了这受辱之仇。” 身后的闫斈武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那种仇恨似乎也减去了几分,甚至连说话的语气中也带出了几分无奈的幽怨。“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统领,只是奉命前往上党城质子府抢走你,如今使命已经完成,你要讲条件,便与我们的假守腾去讲吧!” “假守腾?”犀水寒一听到这个称号,先是一愣,转身问道:“你说的可是此次侵韩的南阳假守腾?” 闫斈武一点头。“不错,我们这支小队原本也是南阳守军,本该效忠秦王,随大军进攻新郑,不想我兄弟却受命乔装前往上党,待传来新郑告破、韩太子仓前往新郑之时,带你到达此处与其汇合,再由其带你献给秦王邀功。此刻,他已经抵达籍岗城。你若是想谈条件,与他谈便是。” “假守腾——”犀水寒一字一句的念叨着这个名字。“自然要和他谈。”言罢!思索了一下,一转身,打开了房门。 “等一下——” 闫斈武叫了一声,犀水寒站住身形,慢慢的一侧头。 闫斈武想了想,幽然说道:“你我虽各为其主,均有仇恨,却无法左右君主的决定。身为人臣,以忠为本,怪只怪我兄长命该如此。”顿了顿,长叹了口气。“罢了!在到达咸阳之前,我……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此话说的虽然平平无奇,却又带出几分怜悯。 是啊!天下战乱,一个小小的统领又能改变的了什么?犀水寒慢慢回过头,看着那张白净俊俏的面孔,忽然笑了笑。“是不是假守腾要见我?” 闫斈武没有再说话,迈步走在犀水寒的面前,引着她出了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的秦军多了不止十倍,一个个精神抖擞,排列有序。在大门口外更是黑压压数不尽的秦军,将整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看来秦王有称霸的野心,也并非全无道理。可是,因为他的野心所牺牲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路上闫斈武和犀水寒二人一句话也不说,心中各有想法。不一刻,闫斈武已经引着她停在一个门口被秦军把守的房间前停下。 守卫眼见犀水寒的样貌,各个目瞪口呆,许久才反应过来。闫斈武也不理会他们,抱拳道:“劳烦通告假守大人,犀水寒带到。” “快请犀将军进来吧!”闫斈武话音未落,房内有个中年男子厚重的声音已经传出。 守卫应了一声,打开房门,犀水寒在守卫与闫斈武的注视下,思索了一下迈步进了房门,房门关闭。 房间里,摆设简洁,一张桌前,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全身甲胄的将军,正在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份竹简。此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满脸络腮胡,眉宇之间透出几分威严,标准的武将外形。 看着此人,犀水寒的双拳紧握,牙关紧咬,脑海中瞬间闪烁出父亲和韩王安的模样,心中的恨已经到达极点,却还要强行压制,冷冷的问道:“你就是假守腾?” 假守腾一愣,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犀水寒,也不由露出几分欣赏的神态,微笑道:“正所谓虎父无犬女,你父凭六千七百散兵游勇,居然可以抗衡我大秦七万大军足足一夜。而你见到本将居然面不改色,不愧为韩第一女将。” “这么说,就是你下令斩我父头颅,悬挂阵前?”若是此刻妃子刃在她的手中,她定然冲上去去拼命,可惜妃子刃并不在手中。而且,她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假守腾站起身,一抬手说道:“不错,正是本假守所为。” “攻城略地,弱肉强食,甚至是战死沙场都与人无尤。”犀水寒冷冷的道:“可是,你为何还要如此残忍,羞辱我父亲。” “非也——”假守腾道:“秦王要一统天下,立千秋万世,自然不单单是夺得一个国家。小将军,本将不妨教你一些用兵之法。”说着背起双手说道:“韩立于战国多年,根深蒂固,加之犀氅将军在新郑深得民心,所只是杀之,虽可掠国,却不可缚韩民之心。反之,韩民看到犀将军头颅悬挂我军阵营,必然心生恐惧,再无反抗之心,从而减少战乱,受益的则是韩民。以犀将军一颗头颅,换取韩民之安,小将军还觉得本假守是羞辱你父亲吗?” 犀水寒冷冷一笑。“如此说来,我岂不是还要感谢假守大人?” “这倒不必。”假守腾笑道:“小将军之名传遍战国,伐韩之时,秦王亲自下令,韩城可屠,韩王可杀,但是这‘战国第一美女’犀水寒,必然要活着带回咸阳城伺候左右。本假守之所以和你多言几句,只是想……” “秦王要犀水寒伺候左右?”犀水寒脸上的笑容更浓。“若是假守大人带回去的是犀水寒的尸体,又当如何?” 假守腾猛地一转头,盯着犀水寒。“小将军,莫非……” “你可以束缚我手脚,可是若是我自己不想活命,难道假守腾能阻挡得了吗?” “你要如何?” 犀水寒一转身,背对着假守腾。“若是假守腾想犀水寒随你入咸阳,除非答应我几个条件。否则,假守大人即便是伐下韩,恐怕也很难向秦王交代。” 假守腾眉头紧锁的看着犀水寒的背影,放在说上的手慢慢的攥起了拳头,却没有发作,阴沉的问道:“条件?” 正文 第六章:亡国妃·忠者殇 犀水寒的人生,其实只能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童年。那个时候虽然与父亲聚少离多,可在他的功名成就的笼罩下,她几乎是被所有韩民宠爱。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逐渐的从这种安逸中清醒。彼时的H国长期被暴秦讨伐,从三晋分家的强国已经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随时可能覆灭的小国,领土更是眼见着减少。从明白这些开始,她的思想就逐渐的开始转变,更热衷与关注政事。这也是她十二岁开始,就不顾父亲的反对,坚决习武的原因。 十五岁那年,她执意要与父亲上战场,父亲坚决不允许。她哪里肯轻易放弃,再三央求。父亲无奈,便将自己的佩剑放于府内,门口派出重兵把守,若是她能够在三日之内取走佩剑,便应允她随军上阵。 那个时候的她就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她自认为兵书战法,武功技术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可是要与战场经验十足的父亲对垒,自然不是对手。于是,她与姬喏商议下计谋,前两日她们按兵不动,好似已经忘却了这场较量了一般,第三日夜间,她们忽然出现,假借父亲之名,混淆守卫视听,一举成功。 当她将父亲的佩剑放在父亲面前的时候,父亲先是一愣,知道了事情始末之后,他勃然大怒,说她以军情作儿戏,罚她一日不准进食,而姬喏则挨了三棍子,被关在柴房足足饿了三日。虽然如此,她还是坚持自己取胜。父亲无奈,应允了她的请求。 两年后,她和姬喏,以及几个近卫军,用几乎同样的方式,混入敌军军营,斩杀敌将,故一举成名。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她懂得一个道理,战场上并非真刀实枪才可以取胜,有时候方法胜过千军万马。更何况,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姬喏,没有了禁卫军,没有了父亲,甚至没有了国家,如果想要复仇,必须依靠头脑。 正因她明白了这一切,在这一刻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忍。因为她有恨,恨的入骨,想要复仇,忍耐才是她唯一的选择。 门口,守护的秦兵较之前几乎多了一倍,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吵吵嚷嚷的状态,果真这秦军的大部队与之前的那一小撮队伍有着明显的区别。 门口的安静,房间内也显得异常的安静。犀水寒静静的坐在桌前,手中拿着刻刀,在桌上的竹简上篆刻着文字。每刻写一个字,她的脑海中都闪现出一个亲人同胞的身影。国恨家仇在这一刻都化作仇恨,握着刻刀的手像是想要这把刻刀将那些仇人千刀万剐一般。 泪水顺着她的俏面一滴滴的落在竹简上,与之前她言辞义愤的情绪截然不同,所展现的也是她一个女孩该有的状态,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仇人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两个时辰前,面对着那个杀人如麻,侵她国家,破她家园,杀她父亲的假守腾,她丝毫没有惧色,冷冷一笑。“不错,用你能拿着活生生的我进献秦王邀功。” 假守腾听到这番话先是一愣,冷冷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他并不是没想到作为犀氅的女儿,有着H国第一女将的犀水寒刚烈,只是没想到除了刚烈之外,她的举止似乎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也或者说,他没想到此时此刻的她能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此镇定。看着她满脸的无畏,他笑了笑。“这么说,你是准备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本假守?” “韩已王,韩王与我父亲死在你的手中,我背负亡国杀父的血海深仇。”犀水寒冷冷的说道:“难道还会在乎自己的性命吗?只不过,不知道犀水寒的这条命,在假守腾,或者说在秦王眼中,是什么份量了。” 假守腾听到这些,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怒气,话音也变的阴冷无比。“在本假守眼中,你的命不值一文。即便是秦王有令,要享受战国第一美女的服侍。不过,秦王乃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的一代明主,誓要一统天下。以本假守灭韩的战功,难道他会降我罪不成?” 随着话音,他忽然一转身,猛地拔出放在桌上的长剑抵在犀水寒的颈前。“不用你再讲条件,本假守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他以为这一举动,会从犀水寒的目光中看到恐惧,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惜的是,她并没有,不但没有恐惧,反而像是更加坦然,嘴角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那就多谢假守大人成全了。” 言罢!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你——” 假守腾气急败坏的向前一步,手中的长剑又向前递了几寸。即便如此,犀水寒仍旧没有半点惧色,始终闭着双眼。 看着她的神态,假守腾脸上的怒气忽然被忽然出现的笑容代替,继而哈哈大笑。“不愧为犀氅之女,死到临头居然还能如此镇定,死了倒是可惜。”说话间,也已经收回长剑。 犀水寒眉头微微一皱,睁开眼睛,不屑的哼了一声。“假守腾恐怕不是可惜我的命,而是心中也不知道到底我在秦王的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分量吧!” 假守腾脸上略露出一份无奈,长剑入鞘,转身坐在桌前。“你觉得你有机会死吗?” “随时随地,时时刻刻。”犀水寒依旧冷漠。“你大可一试。” 假守腾沉默片刻,长叹了口气。“也罢!说说你的条件。” 犀水寒转头看了看他。“我有三件事要做,若是假守腾应下,必可将犀水寒安全送往咸阳。” “哪三件?” “第一,暴秦之军侵我河山,杀我君王,斩杀我父亲,屠我韩民无数。身为韩人,为王之臣,为人之子,虽不能驱秦出镜,替我王、我父,以及万千韩民报仇,但是我要你在籍岗这先韩之城建三丈高台,先韩地属民聚集于此。我也要对天拟礼,祭奠我王、我父,以及哪被你暴秦残杀的万千韩民。” 假守腾眉头紧皱的听犀水寒讲完,思索了一下。“小将军,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暴秦之军,可知如今韩王已死,其国早已交出降表,所有韩地已归大秦,你何必……” 犀水寒猛一转头,冷冷的看着他。“怎么,暴秦已经侵了韩城,难道连一个小小的祭祀之礼你都不从?” 假守腾放在桌上的拳头慢慢的握紧,想了许久这才下了决定,拳头在桌上一击。“好,你想尽忠尽孝,我便应你。” 犀水寒得到答复,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继续说道:“虽然韩已亡,可是犀水寒乃是父亲之意,韩王赐婚的太子妃。如今太子失踪,生死未卜,我也即将被你带往咸阳侍主,今后恐再无踏上韩地的机会。而那妃子刃,乃是韩历代妃子传承至今,若是在我手上失去,日后死去恐无法面对韩众亡魂。所以……”一转头。“我要你将妃子刃归还。” “归还你那把锋利的匕首?”假守腾冷笑道:“莫不说你会不会拿着她伤人或者自尽,若是你拿来行刺秦王,本假守的命可能真的再也保不住了。” “即便没有妃子刃,我要自尽你也阻止不了。更何况,一旦到了咸阳,你们还会允许我带着兵器面见秦王吗?”看着假守腾犹豫不决,犀水寒轻叹了口气。“国破家亡,背井离乡,那不过是我唯一的念想而已。此为第二件。” 假守腾犹豫片刻。“好,本假守应你。哪第三件为何事。” “这第三件事就是,我的贴身仆臣姬喏,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可是自我为将以来,与我一同征战,遮风挡雨护我周全,几乎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原本以为与我一起嫁往上党城能夺过一劫,不想却被你们秦军俘获,更……更受尽凌辱。我曾对天起誓,只要我在世一天,就决不许任何人再欺凌她,我要她伺候我上路。” “好——” 这次假守腾答应的特别爽快,反倒是超出了犀水寒的预想。 “不过。”假守腾嘴角一斜。“本假守处处受制,已经应允了你前两个条件,这第三个虽然应允,但是也会为自己留一条保全之路。听闻你与这姬喏感情深厚,若是你真的中途出尔反尔,本假守岂不没了退路。” “你要如何?” “你放心,待祭祀台修成之后,姬喏必定能和你一同拜祭。” 犀水寒知道,既然假守腾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就绝不会再随意的更改,看着他那副得意的笑容,她唯有忍耐下来。为了复仇,她能忍。 想到这些,犀水寒手中的刻刀忽然停了下来,看着竹简上满满的文字,抬头向门口守卫的秦军看了看,默默的说道:“姬喏,恐怕这世上现在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一定要保住你这条性命,我要让你看着我如何为你报仇。” 可是,即便是手刃仇人,还能不能弥补所失去的一切哪?那覆灭的亡国,那被杀的亲人,那失去的国土,还有那千千万万战死沙场的韩军,以及活在恐慌中的韩民又能够改变吗? 她轻轻的抚摸着竹简上刻好的祭文,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正文 第七章:妃子祭【上】 籍岗城,几日前还是位于秦、赵与韩交界之处的一座韩属小城。这里距离秦的属地最近的距离不过百里,距离赵国的属地也不过五十里。正因如此,籍岗城的老百姓早已经习惯了各国军队的行进,老百姓对于一切事物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 在犀水寒的心里,韩亡,对于韩民来说是一件悲愤的事情,这籍岗城的原属韩民似乎并不在乎。但是,她已经身处籍岗,韩属地的最后一片土地,若是离开这片土地做拜祭,已经再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一个时辰之前,秦军前来告知,假守腾已经按照她的第一个条件,在籍岗城中央高搭祭台,仪式将会在午时准时举行。 一个国家的灭亡,能够唯一做出祭奠的居然是自己拿自己做出来的交换条件,想想此事的确是个笑话。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韩民,也不是普通的韩将,而是韩的太子妃,也许会是H国王族最后的一个人,能够为亡韩做出祭奠的,也只有自己。 “太子仓,你到底在何处?是已经战死沙场,还是侥幸逃脱?”房间内,她对着镜子,看着镜子中一身白色丧服的自己,默默的说道:“无论你是生是死,此次的祭祀,我都会以你的名义而行,算是我犀水寒嫁于你之决心。只希望你能够保我手刃仇人,报这血海深仇。” 口上说着这番话,呆呆的看着镜子中那个因为丧服显得更加俏丽的面孔,眼前忽然浮现出韩王宫内的樱花林,那个略带痞气的少年背对着自己,逐渐的远去,带走了她所有的梦幻,所有的希望。她心中的思念,心中的爱逐渐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仇恨。 她闭上了双眼,努力的将自己脑海中的情绪清空,她不希望把太多的情绪加入到祭祀之中,毕竟在她看来,她此刻所代表的,是韩王朝的最后一线血脉。 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两个秦兵恶狠狠的将全身破烂不堪,伤痕累累的姬喏推了进去,姬喏身体不稳,整个人扑倒在地。秦军也不理会她,转身而去。 姬喏挣扎着爬起身,吃力的抬起头,看着静坐在镜子前一身丧服的犀水寒,嘴角颤抖了一下,微弱的声音叫道:“小姐——” 一声呼唤,引的犀水寒的整个身体都是一震,猛地挣开双眼起身转头。面前的姬喏让她全身也开始颤抖,原本不想有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泪如雨下,声音也是抖作一团。“姬……喏。” “姬喏——” 伴随着第二声呼唤,整个人扑倒在姬喏的身前,将她搀扶起来。“姬喏,对不起,是小姐对不起你。姬喏……” 姬喏强行忍住泪水,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缓缓的抬起手,轻轻逝去犀水寒脸上的泪水,声音沙哑而无力。“小姐,你不是当着万千韩民参加祭奠吗?千万不能流泪,要让韩民看到希望,让王和将军他们看到小姐的笑容。你莫非忘记了,他们都喜欢你的笑容,不想看到你悲伤的吗?” “姬喏,我……”犀水寒一把将姬喏揽在怀中。“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 “不是,小姐。”姬喏说道:“你是韩太子妃,一天没有证实,太子仓还可能活在世上。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因为你就是H国唯一的希望,你还有千千万万不愿归顺暴秦的韩民。” 自从此次从新郑嫁往上党城,姬喏所有的表现,以及她所说的话,都大大超越了她原本在犀水寒心中的形象。或许,一个人只有在经历了大的劫难后,才会不断的成长。 她慢慢的推开怀中的姬喏,抚摸着她脸上的於痕。“你……都知道了?” 姬喏一点头。“你以自己与假守腾做交换的三个条件,早已经在这秦军中传开。原来姬喏在小姐心中的地位是和韩王、老爷一样的重要。” “是。”犀水寒肯定的一点头。“而且,会越来越重要。” “既然重要,无论是为了报仇,还是想要完成将军的遗愿,或者说是为了H过还有一个希望。小姐——”姬喏劝解道:“姬喏都希望小姐能够活下去。” 从姬喏的眼神中,犀水寒看到的是渴望的请求。作为儿时玩伴,贴身仆臣,在她的心中,自己的主子就是自己全部的希望。她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哪姬喏这就为小姐梳妆打扮一番,让韩民再次燃起希望。” 一边说着,她已经在犀水寒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小心翼翼的为她整理着妆容。 一个完美的女人,本就盛世的容颜的基础上,有两套装扮会更加增添她的美。一是婚服,二是丧服。而被誉为‘战国第一美女’的犀水寒,在短短不足十日的光景全部尝试,原本就美得无可挑剔的容颜,经过丧服的搭配,再被姬喏稍加修饰打扮之后,立于人群之间无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因而,当她的身影出现在秦军面前的时候,无不震惊,就连看似正派的假守腾,以及哪俊俏的很难与残暴的秦军所比较的闫斈武见到,都感悦目,心中暗自称赞。 犀水寒自然没有心情去理会别人对于自己外表的看法,压抑着内心的沉重,从威严的分列两边的秦军中间,泰然自若的走出了院落。 令她万分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籍岗这种三国交错,人流混杂的原韩属地的原韩民,平日里看上去不理会在城里出现的是哪国的军队,可是在为犀水寒搭建祭台为韩拜祭时刻,居然空前绝后的统一,街上黑压压的都是老百姓,少说也有万人。 他们也并不像是之前那般平静,如同长期被沉睡压抑的猛兽,醒来后却全身伤痕累累,只能用无畏的哀嚎来表达内心的情感。若不是街道两边手持长戈的秦军肩挨着肩阻挡,这场面恐怕很难控制。 “太子妃-太子妃-太子妃。” 本来是几个人在呼喊,逐渐的形成统一的口号,对着在街道上行走的犀水寒高声呼喊,喊声震天,似乎能够传遍整个亡韩之地一般。 这一声声的呼喊,让犀水寒的心中热血沸腾,步子迈的更加沉稳自如。也许正如姬喏所说的,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千万的韩民,他们和自己一样,有着亡国之痛、失亲之恨。试问暴秦侵占大好河山,失去家园的并不单单是自己,而是所有的韩民。可惜的是他们心中有恨却没有半点希望,唯有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能够给他们希望的人身上。她,就是这所有人的希望。 人的信念能够战胜一切,希望就是人活下去的一个唯一的信念,就好像她想要死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反倒是活着才是最痛苦的折磨。但是正因为有人希望她活着,她才有机会拿自的生命作为条件,换来这千千万万韩民的希望,增加他们的信念。 想到这些,她内心的悲伤和恨都化成了前行的动力, 假守腾虽然是侵韩杀父的刽子手,倒也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应允了她三丈高的祭台不差分许,矗立在这籍岗城中,显得异常宏伟。而从他答应这个条件到今天,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时间,这种执行力绝非一般。 祭台之下,犀水寒缓缓的停住脚步,假守腾和闫斈武,以及几十个秦兵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到她停下,假守腾微微一笑。“怎么,太子妃对着祭台可还满意?” 犀水寒看着祭台,微微一笑。“感谢假守腾还能口称‘太子妃’。” “假守腾带军伐韩,乃是王命,你我本无我仇怨。”假守腾道:“何况本将最敬佩英勇之人,哪怕是被我斩杀头颅的犀氅将军,假守腾都从心底钦佩。而太子妃虽然年幼,此等胆量处事也令人敬重。更何况,祭国之举已得到我秦王应允,还允你以‘太子妃’身份祭国。既然如此,假守腾此称呼又有何奇怪?” 犀水寒想了想。“好,你我虽然有着血海深仇,不过今日犀水寒为了H国亡灵,先谢过。” 假守腾一转身,抬起头看了看祭台上边守卫森严的秦兵,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犀水寒回头看了看蜂拥而至,聚集在身后与秦军来回推攘的老百姓,冲他们微微一点头,转过身,迈开脚步正要顺着台阶登上祭台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人群中有一个声音高声叫道:“太子妃,我们也要拜祭亡韩英灵。” 一声呼喊让犀水寒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这个声音在混杂的人生中并不出奇,只是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她一转头,目光顺着熙攘的人群扫视了一番,最后落在一个全身破破烂烂,满脸脏兮兮的青年脸上。因为太脏,他本来的面貌已经看不清楚,但是那双眼神却格外的明亮,与他的外表严重的不符。 看到犀水寒看向自己,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瞬间又转头向身后的老百姓叫道:“大家是否与我一样请求。” “是啊!我们也要拜祭亡韩英灵。” 一个人的带动,引发了所有人的呼喊,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犀水寒一愣神儿的功夫,老百姓再次向前冲,等犀水寒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找那个青年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想了想,一转头,看向假守腾。“假守大人——” 假守腾一摆手。“太子妃,让你拜祭已经是我王慈悲,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假守大人,汉王已经被杀,领土尽归暴秦。或许过了今日,这里所有的人都已成秦人,难道他们缅怀下故人也不可?更何况,这里这么多秦军,手持武器,难道还怕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吗?” 假守腾眉头一皱,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思索了一下,冲当着老百姓的秦军一摆手,那些秦军一闪身,老百姓们纷纷拥到祭台前,撩衣跪倒,齐声喊道:多谢太子妃—— 响声震天。 正文 第八章:妃子祭【下】 偌大的祭台前,伴随着那些黑压压的跪在地上,喊声震天的老百姓的呼唤声,犀水寒一伸手,将原本拿在手上的竹简双手托于胸前,迈开步子,顺着祭台前的台阶,一步步的登上祭台。 她身后的姬喏正要跟随其后,却被闫斈武伸手止住,站在那里略显担忧的目视着自己的主子登上祭台。 祭台上,是早已准备好桌案祭品,犀水寒在桌子前站定,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竹简放于桌案上,伸手拿起三十三柱香点燃。 台下的众百姓看到她拿起香的数量,再也没有一个人呼喊,不由间潸然泪下。而假守腾等秦军则是眉头紧皱,警惕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巡视着跪在地上的老百姓,生怕他们随时会暴动一般。 其实原因很简单,在古代祭祀之中,曾有三、六、九柱香的规则,三柱为祭一代人,六柱为祭两代人,九炷香为三代人。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数字代表。而犀水寒不上规则中的数字,而是抓了一大把,看到的人即便是看不清楚数字,也知道她拿起来的是三十三柱。 古有云‘三三不尽,六六无穷’之说,这‘三三’若是在娶妻生子,家族祈福来讲,寓意福泽连绵,子孙满堂。可犀水寒在此时此刻祭拜大典上要上三十三柱香,一则为了祭奠亡灵,而最主要的还是表示韩民不尽,世代永存的概念。这对于韩民来说是一个信念,反之那些秦军却心生忌惮,毕竟韩降不过数日。 闫斈武想到这些,身子向前一探,正要开口阻止,却被假守腾一个眼神阻止,暗自深吸了口气,抬头向祭台上看去。 犀水寒点燃三是三炷香,对天三拜后,恭恭敬敬的插入香炉之中,双手拿起桌上的竹简,一转身,目光在祭台下跪着的老百姓中巡视了一圈,缓缓打开竹简,提高了声音开始阅读祭文: 韩帝创都欲立天地间,与六国并存于世,多灾多难,被迫阳翟、新郑两城迁都,终未逃脱秦贼蹂躏,城破家亡,百姓死伤流离,此乃韩王室之过乎。 为求存之,韩三归强秦,秦贼却出尔反之,多番残杀,令韩止于新郑,王薨天,太子仓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原本就已经脸色深沉的假守腾再也无法忍受,伸手指着祭台上的犀水寒怒道:“犀水寒,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秦贼,你若是……” 话说到一半,后边的话就被犀水寒哪凌厉的目光硬生生的打断,伸出去的手猛地握成拳头,无奈的一甩手。犀水寒也不再理会他,继续读着祭文: 韩女犀水寒,随父帅戎马,自小游玩于韩王城,有幸战场杀敌立功,十六岁受封拜将,十八岁王大恩,特赐妃子刃,订约许于被质押赵国之太子仓。怎奈暴秦来侵,上党城质子府婚房三日,不曾见太子其人,却城破国亡。 她口中读着祭文,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儿时樱花林的美景,两个孩童在樱花林中行走玩耍,快乐无限;十六岁跪拜在韩王面前接受封将之礼,满脸的兴奋;继而是太子宫内,孤独的坐着的穿着凤冠霞帔,孤独而寂寞。这一切的影像,让原本想不在流泪的犀水寒,双眼的泪水忍不住的流下,神态依旧的读下去: 虽此,犀水寒却永为韩太子妃,今特代韩王室,于先韩属地积籍岗城诚心祭万千之已亡魂,乞求万魂归兮。 伴随着话音,犀水寒手中拿起桌上供着的一个酒壶,缓缓的在供桌上的第一个樽上倒满了酒,单手端起,捋袖向天: 一敬韩之天,乞天闵韩之亡魂,助万民之魂早归天之界,不受世间疾苦; 伴随着话音,犀水寒手中拿起桌上供着的一个酒壶,缓缓的在供桌上的第二个樽上倒满了酒,单手端起,捋袖向地: 二敬韩之地,乞地解韩之民怨,以其大地之力,让那秦贼尽数葬身韩地; 话到此处,祭台下的假守腾再也忍受不住,手指犀水寒勃然大怒,“犀水寒,本假守只许你祭拜亡灵,你却在这韩万民面前,辱骂我大秦,真的不知好歹。来人,给我拉下来。” 犀水寒一听,猛地一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在手中的妃子刃横在颈上:“你敢——” 语气硬朗之外,眼神中也透出了刚毅。“韩已经交了降表,你以为你可以在万千韩民面前杀了犀水寒这个韩太子妃吗?” “不错,是你们秦军应了祭拜之礼,祭拜没有结束,谁也不能阻止。” 韩民之中,又是那个似乎很熟悉的声音喊道。犀水寒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着,却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一起哄,韩民瞬间沸腾,叫喊声不断,甚至有的已经站起身来,冲向祭台。 假守腾见状猛地一转身,伸手拔出了身旁一个随从的佩剑,毫不犹豫的冲祭台上的犀水寒甩过去。行动之快,令犀水寒根本就没有时间反映,一转头看到剑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匆忙一闪身,剑顺着她拿着妃子刃的手划过,一阵钻心的疼痛令她手一抖,妃子泪落在地上。 几乎是与此同时,假守腾已经高声喝令:“给我拿下犀水寒,驱散老百姓,结束仪式,有反抗者杀之。” 命令一下,祭台周边围着的秦军已经冲上前去,将犀水寒紧紧的抓住。祭台下的韩民还想向前冲,已经被一排排长戈牢阻挡。 台下,姬喏惊慌的叫道:“小姐——”想要冲上祭台,也被几个秦军紧紧的抓住。 假守腾冷冷的瞪着祭台上的犀水寒。“本将征战沙场多年,岂会一而再的受你这女子的威胁。若是你一再反悔威胁,本假守就将你五花大绑进咸阳,妃子刃和这个仆臣你也休想再见到。” 犀水寒挣扎了两下,没有理会假守腾,而是在被秦军驱散的老百姓中不断的寻觅着什么。 是哪双眼睛,哪个声音,让她感觉到莫名的亲切熟悉,却又不知道何时何地曾经相见。而在整个仪式上,这个人似乎就是这些老百姓的组织者。 如此一来,她原来心中的疑惑也终于解开。在现场的这些韩民,未必都是籍岗城的老百姓,或许是由整个原韩属地剧集在一起参加这个仪式。只是,这个人是谁那?她在想。而这个疑问,直到她被带回到住所,还始终没有弄明白。 因为她的举动,姬喏再次与她分离,在房间里面对她的,是满面怒气的假守腾。 “本假守应允你的条件,已经做到。稍作休息,一个时辰后我们便要穿过汉水,赶回咸阳复命,望姑娘能信守承诺。” 犀水寒冷冷的看了看他。“怎么?假守大人不是说不怕我一再的威胁吗?” 假守腾瞪了她一眼,却无可奈何。 犀水寒继续追问:“不是要束缚我的手脚,将我绑回咸阳吗?” “难道,姑娘真的要出尔反尔?” “国破家亡,我自己便是最大的条件。”犀水寒冷漠的说道:“难道假守大人略了人家的家园,还不需被俘之人讲讲条件吗?更何况,死乃是每个人的权利。若是假守大人觉得不愿再受威胁,不如像斩杀父亲一样,斩下犀水寒的头颅献给亲王便是。” “你……” “若是假守大人不愿亲自动手,小女子倒是可以代劳。”犀水寒寸步不让。 假守腾被她的话引的怒却不可发泄,皱着眉头瞪着她许久,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怒气转成笑容,坐在一张凳子上,长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能够给你勇气和信念的,除了复仇,还因为你还有一种寄托,一种来自原韩太子仓的寄托。你以为他不过是战场失踪,对不对?” 人有时候并不惧怕死亡,而是惧怕自己的敌人看透了自己的内心,破灭自己的希望。原本看似一切都无所谓的犀水寒听到假守腾的这些话,脸色顿时一变,转头看着他问:“假守大人此话何意?” 假守腾假意惋惜叹气道:“说起来,这太子仓的命运,与你比较起来,似乎更加坎坷。童年身为公子,却因韩弱,作为质子流落各国,好不容易回到韩,不想韩恒惠王薨天,韩王安继位,他就顺其自然的成为太子仓。时值赵、韩、楚三家联盟,上党城乃是军事要地,需要三家共同治理,而上党大多都是原韩属民,最有说服力治理此地的,自然是H国有分量的王族。韩太子仓自然而然的以质子身份驻扎上党城。本来以为可以安稳的待在上党城,等待韩王安薨天后继位。谁想我强秦出兵伐韩,新郑告破,韩王安暴死,韩更向秦递交降表。这个可怜的太子仓企图赶回新郑救主,谁知道还不等到达新郑,就稀里糊涂的死于无名小卒之手。” “你说什么?”犀水寒听闻此言,猛地站起身,惊讶的一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瞪着假守腾,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你胡说,太子仓不过是失踪了,许是流落民间,许是隐身于世,不可能……不可能死去。” 假守腾笑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儿……你可以不相信本假守,但是有一个人的话你不得不信。” 犀水寒惊讶。“什么人?” 假守腾目光慢慢的转向门口,看着门被人打开,一字一顿的说道:“太子仓仆臣。翼钊。” 正文 第九章:再相见·恨新生 翼钊。 那个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次的名字;那个让她憧憬了多少次期盼再相见的名字;那个她以为会永远埋藏于内心深处的名字。在此时此刻居然出现在假守腾的口中,让她顿时感到心中一颤,匆忙一转头,顺着假守腾的目光看着从门外走进的一个青年。 青年衣衫破烂,似乎刚从战场逃生一般,那张脸虽然沾染了污渍,仍旧掩盖不住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气质,白嫩的肌肤如同一个贵公子一般。 十余年,每个人的样貌都发生了改变,名字虽然再熟悉不过,可是见到他的时候,犀水寒的心中忽然产生了几分陌生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因为在这张温文尔雅的面孔上,她几乎找不到一点在她心目中那个本该有的痞气。 其实当年她也不过是个懵懂的女孩,记忆并不是很明朗,之所以念念不忘的那段深刻的时光,就是因为他那种高贵中所带出来的痞气,不同于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少年。 或许,是这十余年的经历,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那种痞气消失,露出了王族该有的气质。只是为何会有这种陌生的感觉,或许也是因为这十余年的分离。 在犀水寒打量翼钊的同时,翼钊也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犀水寒。 “你……你是翼钊?” 犀水寒当先开口,说话的与其有些颤抖。 翼钊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假守腾,目光再次上下打量一番犀水寒。“你真的是大王赐婚,犀氅将军的独女,太子妃犀水寒?” “怎么?”假守腾笑道:“难道你以为出了有‘战国第一美女’之称的犀水寒之外,你还见过如此美颜的女子?” 翼钊思索了一下,忽然撩衣跪倒。“臣翼钊,拜见太子妃。” 犀水寒眉头一皱,没想到那个当年霸气十足,目空一切的翼钊还有如此乖巧的一面,目光扫了一眼假守腾,轻轻一抬手。“国破家亡,还何来太子妃。” 假守腾闻听此言哈哈大笑。“看来你也是个识时务者。那关于太子妃之事,不如由翼钊向你讲明吧!本假守,也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言罢!哈哈大笑着出了门,房门关闭。 二人目视着假守腾出门,相互对望。犀水寒啃着翼钊,脑海中情不自禁的闪现出樱花林中的两个孩童的身影。她用力的甩了甩头,企图让这些记忆消失。她并不是不想记起,而是时刻记着自己已经成为太子妃,翼钊的主子,即便是心里,她也不敢逾越。缓了缓心神,颤抖的问道:“太……太子是不是已经……” 一句问话,悲伤痛苦之色顿时出现在翼钊的脸上,默默的低下了头。“太子妃,是翼钊保护太子不利,太子他……” 信念和希望,被翼钊的这句肯定的话无情的打破,她整个人像是散架了一般,呆呆的坐在座位上,幽幽的说道:“他……真的死了。” “不错。太子接到大王要把犀将军之女赐婚给他做太子妃的旨意,正为大婚做准备的时候,却接到探子回报,大批的秦军聚集南阳。当时他就提高了警惕,火速令人前往邯郸城通报的同时,派出大批探子打探情况。” 犀水寒静静的听着翼钊的叙述。翼钊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不等他派出的探子有回报,邯郸城已经传出消息,南阳假守腾囤积大批秦军,准备攻打邯郸城。赵王下令,上党城守军迅速赶往邯郸支援。” “攻打邯郸?”犀水寒眉头一皱。“那为何,被侵的却是新郑?” “这就是秦军的狡诈之处。”翼钊继续说道:“假守腾现实聚集秦军,而后没有暴露攻打何处,却派人四处散播秦军要伐赵的消息。正因如此,赵王中计不说,就连韩王也以为秦军要攻打的是赵国,还想要派出犀将军前往邯郸。谁能想到,秦军虚张声势,不过是让赵军全部集中邯郸城,没有兵力助新郑一臂之力。而当秦军调转枪头攻打新郑之时,一切已经晚了。” “你是说?”犀水寒一皱眉头。“就连太子仓也中了……” 翼钊不等犀水寒问完,已经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当时,太子仓就曾经讲过,暴秦野心击打,想要吞并六国,肯定不会先从赵国开始,而是从势力较弱的韩逐一伐之。而且他曾连夜分析假守腾以往作战之法,料定南阳的秦军绝对不会贸然攻击邯郸城,而极有可能是想用调虎离山之计,破坏三国联盟,直取韩都新郑。” “既然太子仓已经洞察假守腾用兵之法。”犀水寒思索着道:“因何还会……” “太子仓就是因为看透一切,更知道胆小懦弱的赵王绝对不会相信他的话。唯有以迎亲为名,留在上党。待到大军离去不久,秦军攻打新郑的消息就已经传到。太子仓无奈,便带着我等不足五十名质子府近卫军兼程赶往新郑护主。” 犀水寒皱着眉头思索着,难怪在这赵国的属地,秦军会轻而易举的攻入上党城质子府抓人,而且沿路上也很少见到赵军,原来这一切都是秦军的阴谋。猛然间,她脑海中记起了之前闫斈武曾经说过,他们就是乔装混入上党城,待太子仓离开上党,便直接进府抓人,原来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秦伐韩,自己居然也成了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可见秦王与其他众王一样是个色中饿鬼。这么一想,一切都已经说得通了,恐怕就算自己的要求再过分一点,假守腾也会答应,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秦王心目中的地位。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一声叹息。“这么说,你们就是在途中遭遇秦军,才会……” 翼钊冷冷一哼,愤然道:“暴秦伐韩,好歹是光明正大,若是太子仓被秦军所杀,翼钊定然随主而去,焉能偷生于世。翼钊活着,就是要将此事公众与天下,否则太子仓死不瞑目。” 一番话顿时让犀水寒心中一紧,盯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翼钊越说越愤怒,恶狠狠的说道:“是赵军。” “赵军?”犀水寒惊讶。“怎么可能?韩赵联盟乃是多年历史,太子仓又是赵国上党城的质子,怎么会。” 翼钊一抬头。“太子妃,你大概忘记了,儿时樱花林中翼钊曾经说过,此生此世都不会对犀水寒撒谎,生生世世保护你。而今,你是太子妃,乃是翼钊的半个主子,翼钊绝不会拿此事开玩笑。” 本不想回忆那樱花林下的记忆,怎奈翼钊提起让她内心又开始波动。“赵军……是不是误认为是秦军,才会……” 秦韩交战,赵国属地也必然乱做一团,误伤也有可能发生。 翼钊咬牙切齿。“若是误伤,翼钊也只能怨太子命薄。可惜并不是。赵军在沿途丛林之中设下阵法,困住我们一行五十几人。太子仓带着我们冒死冲出丛林阵法后,五十余人已剩下不过半数,结果一大队赵军围了上来,哪赵军首领口中叫喊着太子仓的名字,怎么可能是误伤。” “赵军首领?” “不错,翼钊清楚的听到身边的赵军称其为‘赵烈将军’。”翼钊恶狠狠的说道。“就是这个赵烈,还向赵军下令,说秦伐韩,灭韩之后必然会对赵国下手,若是赵军抓获韩太子仓交给秦军,秦军可能会念及战功,可保赵一时平安。” 听到这里,犀水寒也是双群紧握,怒气横生。且不说韩、赵本是一家而分,多年来结盟,就是历年来H国进献给赵国的城池,也容不得赵国如此对待。传闻赵王胆小,没想到为了自保,居然不惜做出这样的丑事。 翼钊偷偷的看了看她的脸色,忽然间跪倒在地。“太子妃,翼钊儿时不知如今你为翼钊主母,还大言不惭的今生保护。而如今,翼钊只望太子妃能够为太子仓报仇,灭了赵国这种背信弃义之徒,手刃赵将赵烈。” “翼钊。”犀水寒无奈的看着他。“如今国破家亡,我也不过是秦军的俘虏,太子妃不过是一个称呼,还焉有能力……灭了一个国家,杀了一国将帅。” “你有。”翼钊抬头,充满仇恨的双眼盯着犀水寒。“翼钊知道,在太子妃的心中,最恨的是秦嬴政。因为你觉得是他的残暴致使韩灭国,韩亡暴毙,犀将军惨死,令万千韩民国破家亡。所以,你要活着到他身边报仇。” 的确,这是犀水寒内心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翼钊能说出口,外边的那些秦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翼钊继续说道:“但是,此乃国家政事,无论是暴秦之野心,还是H国弱小失国,强秦不可抵抗已成事实,你不过是一个小女人,要刺杀嬴政无疑是飞蛾扑火。更何况,那并非是你最大的仇。” 这番话,倒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犀水寒的心里很清楚,多少年来无数比自己英勇多少倍的英雄豪杰刺杀秦嬴政,都没有得到好下场,更何况自己这个世人皆知的想法,嬴政又怎么会想不到,他能要自己到他身边,必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长叹了口气,伸手扶起翼钊。“你说的,我焉能不知。” “你若是认为你已经是太子仓的妻子。”翼钊道:“那你最大的仇,就是杀夫之仇,你的仇人是赵国,是哪个亲手刺死你夫君太子仓的赵烈。” 犀水寒思索了一下。“的确,即为人妻,必然要报杀夫之仇,只是……此刻我已经仇人的俘虏,任人宰割,那还有报仇之法。” 翼钊冷冷一哼。“要想报仇,就要借力打力。” 正文 第十章:反间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即便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犀水寒,也有着自己的软肋。起初,只是为了自己受尽凌辱的姬喏,而今再次上路,又多了一个翼钊,更重要的是这翼钊还是她多少年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除了这两个被秦军分离开的软肋之外,多出来的对于赵军和赵烈的仇恨,让她决定暂时还不能死,她要活下去,用翼钊的方法活下去。 马车在秦军的重重守护下稳稳的前行,后边的一辆囚车之中,姬喏被铁链牢牢的锁在其中。在囚车之后,是一辆被蓬起的大马车,车身庞大,几乎大过普通马车一倍,车子四周的秦军格外小心,但是却不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倒是那个换了一身衣衫的翼钊,按照他所说的计划之一,早已假意归顺了秦军,在她的要求下得到了一匹马代步,与假守腾行在自己的马车后边。 一个时辰之前,在籍岗城的住所里,当翼钊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连连摇头。“此法万万不可,我犀水寒怎么可以……服侍自己的仇人?” “不错,嬴政的确有灭国杀主之仇。可是……”翼钊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是不要怪翼钊自私。在翼钊看来,赵国却是背信弃义,导致我H国灭亡的罪魁祸首。赵将赵烈更是亲手杀死太子仓,也是你夫君的凶手。如今,秦国国强兵壮,灭韩成功正是气焰正浓之时,即便太子妃忍辱负重要刺杀嬴政,其机会也是十分渺茫。” 犀水寒低头思索着,翼钊看了看她的神态,继续说道:“但是赵国不同,背信弃义以致盟友H国灭亡,定然是士气大跌,人心惶惶。加上秦嬴政早就对你这个‘战国第一美女’念念不忘,誓要得到你服侍在身边。若是你假意应允,归顺秦朝,伺候在秦王左右,借机寻找机会,为秦王出谋划策,对赵攻之。到时候不但报了赵国放弃盟约导致H国灭国之仇,更能手刃赵烈,岂不完美。至于这秦国之仇,可以待到日后伺机再报。” 一番强而有力的言论,让犀水寒的内心逐渐的平静下来,仔细的分析了一番,似乎翼钊的想法更为成熟,较自己之前一门心思接近嬴政行刺的成功率肯定大了不少。 见到犀水寒还在迟疑,翼钊脸上忽然一笑,那是温柔的笑,渴望的笑。“想想可笑,当年王宫樱花林下,翼钊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太子妃。如今,为了报自己主子的仇,还要委屈太子妃,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儿。” “翼钊——” 犀水寒一抬头。“此话差异,太子仓是你的主子,更是我的夫君,为夫君报仇本就是我应有的责任。更何况,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 翼钊一皱眉。“太子妃有担忧?” 犀水寒一摇头。“事已至此,何来担忧。只不过由被秦军所俘之后,我与秦军针锋相对,即便我此刻假意归顺,恐怕他们的戒心一时也不会解除。” 翼钊思索了一下,微微笑道:“那就交给翼钊来解决,不如就由翼钊先行降秦,再伺机反游说,定能消除秦军顾虑。” 犀水寒静静的看着翼钊,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儿时樱花林的美景,似乎现在这个反应灵敏,思路清晰的翼钊,才应该是她记忆中的大男孩。 看着犀水寒看着自己。“太子妃不认同翼钊的方法?” 犀水寒忙连连点头。“不是,只是我们到底该怎么开始?” 翼钊脸上诡异的一笑,忽然提高了声音叫道:“太子妃,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秦灭韩,韩大势所趋,难道你真的要守着一个‘太子妃’的名头一辈子吗?” 犀水寒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冲门外使了个眼色,瞬间反应过来,也加大了声音道:“即使H国没有,我犀水寒也是韩人,你若想归顺暴秦,认贼做父,做他们的奴隶,请便。” “既然话不投机……”翼钊叫道:“哪翼钊告退了。” 言罢!冲犀水寒使了个眼色,转身出了门。犀水寒看着房门关闭,门口上映出的两个人的影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翼钊的目的很容易达到,不说他自小就聪明异常,加上跟着太子仓多年,更重要的是他所做的,也是假守腾所希望的。 果真,和她预料的一样,当他们从籍岗城出发开始,她就注意到翼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梳妆整齐,骑着高头大马在假守腾的身旁出现。试问,一国太子的仆臣,自然有其过人的本领,招降一个他胜过招降一国的几个大臣,也能在信念上给韩民以较大的打击。 车轮滚动,犀水寒的心中五味杂陈。 后边马上的假守腾若看着犀水寒的马车和马车前边马上的闫斈武,又转头看了看翼钊。“怎么样?到底有没有把握在到达咸阳之前劝她服侍大王?” 翼钊淡淡一笑。“七岁之时我就曾见过她,那个时候她就是一个刚烈的女子。这么多年来,她随父出征,战场历练之后,刚烈之余又多了一些兵法之道。我想,这些假守大人也见识到了吧!” 假守腾冷冷的道:“本假守只是问你有没有把握,不需要你分析她的性格。别忘了,若是在到达咸阳之前你还没有劝说她,大王一怒之下做出如何决定,谁也控制不了。到时候,你可能会一无所有。” “不错,翼钊本来就是一无所有,也并不在乎再次一无所有。”一转头。“倒是假守大人,大王是如何性情,你似乎比翼钊要清楚的很多。虽然你伐韩成功,可是大王的特别交代如果没有完成,可能你的伐韩之功也会功亏一篑吧!” 翼钊的话,并没有引起假守腾的不悦,他长出了口气。“戎马一生,征战沙场,为一国立下汗马之功,没想到却要为了讨好一个女子而担忧。说道行军打仗,为国尽忠,本假守战死无怨,可是……” “其实。”翼钊平淡的声音说道:“翼钊并没有说没有办法劝服她。” 假守腾兴奋的一转头。“你果真有办法?” “若是翼钊能够做到,不知道假守大人能否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哪?”翼钊的双眼露出了贪婪。“我想,假守大人不在乎翼钊用这个作为条件吧!” 假守腾哈哈大笑。“好,好,本假守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的与人讲条件。放心,只要你能够劝她回心转意,本假守包你官位亨通。” 依照微微一点头。“只不过,单凭翼钊一人之力,恐怕有些困难。如果再加上两个人,翼钊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假守腾面色一变,向后边的囚车和一辆盖蓬马车看了看。“你说的不会是这两个人吧!” “不错,这两个人,一个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伺候左右的仆臣。另外一个,她们虽然甚少见面,可是对她来说也是意义重要。” “那如果假守大人能让这三个人再一起,相信翼钊就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假守腾思索着,却没有直接回答。翼钊继续说道:“怎么,H国已亡,赵军都聚集在邯郸城,我们只要翻过汉水的睿兽山,即可到达秦国领域。难道假守大人还会担心他们三个女流之辈在一起逃跑不成?” 假守腾勒住马缰绳停下脚步,一举手整个队伍停了下来。犀水寒车前的闫斈武也勒住马,一回头,正看到假守腾冲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匆忙翻身下马,跑过去领命。 车内,犀水寒的脑海中还回忆着樱花林中的美景,忽然感觉到车子停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轻轻的撩开车帘。她刚撩开车帘,两支冷冰冰的长戈已经抵在她的面前。 “拿开——” 一声断喝之后,闫斈武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瞪了两个不识趣的秦军一眼。“你们觉得她会跑吗?” 两个秦军讨了个没趣儿,转身离去。闫斈武无奈的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俯身说道:“假守大人恩准,将你的仆臣姬喏与你同车,但是要带脚镣,贴身服侍。” 犀水寒一喜。“你说的是真的?” “只不过,你的马车太小,你们要到后边的马车之中。”闫斈武再次左右看了看,略显神秘的继续说道:“而且,后边马车上的人,你看到后肯定会非常的高兴。” “后边马车?”犀水寒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后边的大马车。“里边是什么人?” 闫斈武想了想,缓缓的摇了摇头。“马车是假守大人从新郑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的,守卫非常严格,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犀水寒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迈步下了马车,看着后边的囚车上被拖出来的姬喏被戴上脚镣,忙急匆匆的走过去扶住她。“姬喏,你没事儿吧!” 姬喏满脸笑容。“没有,自从上次之后,他们给我上了草药,伤口好了许多。小姐你可安好。” 犀水寒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马上的假守腾和翼钊。 “怎么?你不好奇那马车里是什么人?”假守腾微笑着说道。 犀水寒转头与姬喏对望了一眼,相互搀扶着走到后边的那辆马车前,伸手撩开了车帘。在看清了车内人容貌的瞬间,两个人同时惊喜的叫出了一个名字:无霜公主? 正文 第十一章:无霜公主 在H国的众多公子和公主中,有两个人具有着特殊性。一个自然是神秘且从小流落各国,最后以质子身份在上党城的太子仓。而另外一个,自然是这位稀奇古怪的无霜公主。 与太子仓的神秘感截然相反,整个新郑城的老百姓几乎没有几个不认识她的。因为她自从她四处拜师学艺之后,便带着几个家奴在新郑城四处‘打抱不平’。但且不说她的武功技能如何,就是那种被韩王安从小娇生惯养的性格让她对于外界的认知程度,就让她搞出个不少的乌龙事件,但凡她帮过忙的往往都会适得其反的受到伤害。 老百姓房子本来漏了一个洞,如果她帮忙,往往会拆了房子;被父母卖掉孩子她帮忙买回来送回去,结果父母第二次卖掉,让孩子受到二次伤害;出现天灾,她会装成‘侠盗’截国库内的粮食救灾,岂不知哪些粮食是第二年春耕之物。从而言之,这位无霜公主行事古怪。 好在新郑城的老百姓都是明辨是非之人,心中清楚这位公主虽然是有名的破坏之王,却怀揣着一颗善心,所以对她尤为喜欢,对她更是格外的关注,甚至有些大奸大恶之人,见到这位小公主,都是避而远之。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环节,那就是这位公主的外表虽然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却十分具有灵气。较犀水寒相比,虽不及其美貌,却多了几分灵动之气,少了犀水寒脸上的那种刚毅之气。 犀水寒在H国的名头众多,例如‘H国第一女将’、‘战国第一美女’,而无霜公主却被称为‘韩民公主’,这是韩民给予一个王族成员最高的荣誉,寓意全H国老百姓的公主,可见其地位之高。 当然,和犀水寒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霜公主对于这种名头从来不在乎,她在乎的则是自己武功的高低。在老百姓里当然比试的对手,她自然而然的将目标锁定在了犀水寒这个‘H国第一女将’的身上,只要逮到机会,就会找其比试一番。 犀水寒当然不会和她较真,能躲则躲,躲不开也会和她比试一番,但是都是以‘平手’结局。久而久之,无霜公主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再也不提比试的事情,反倒成了亲如姐妹的朋友,时常就会出入将军府,或者拉着犀水寒入宫,在樱花林中嬉戏打闹。甚至,就连韩王安赐婚犀水寒于太子仓的事情,犀水寒也是最先从她的口中得知。 那个时候的樱花林还属于韩王宫,景色还是那样宜人。 “太子妃,王嫂。”无霜公主似乎永远都没有静下来的时候,在犀水寒面前蹦蹦跳跳,略显兴奋的叫道:“你说以后我该如何称呼你?” 一句话问的犀水寒莫名其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无霜公主,你说什么哪?什么太子妃,王嫂?” 无霜公主一双大眼睛反倒是很惊奇的看着她,满脸诡笑。“哎吆吆!怎么,我们的‘战国第一美女’怎么明知故问啊!” 犀水寒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明知故问?公主我真不知道发生何事。” “是吗?那你可要感谢本公主了。”无霜公主洋洋得意。“一个时辰前,犀将军忽然入宫,向父王讨旨,要父王为你与我哪王兄太子仓赐婚,你说今后不该称呼你太子妃或者是王嫂吗?” “什么?”闻听此言,犀水寒甚是惊讶,抓着无霜公主的手也用了几分力,无霜公主‘哎吆’一声挣开手,脸上的笑容更浓。“不用如此兴奋吧!我知道你从小就来过王宫的樱花林,还在这湖中险些遇险,幸亏是有人救了你,还带你去过‘敕钺殿’,让你念念不忘。” “啊!”犀水寒无奈的问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无霜公主洋洋得意的一转身,望着面前的樱花林。“这个本公主自然知道了?不要以为你的秘密没有人知道。所以,你这次一定要感谢我。” “是,我当年的确是进过王宫,也出过意外,还被人救过。可是那个人不……” 无霜一转身,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那就对了。你知不知道,父王这个人啊!哪都好,就是……就是……反正,他本来是想把你纳入王宫的。可是……且不说他后宫都那么多妃子了,就是没有无霜也不喜欢你做母妃。更何况,作为你的好姐妹,知道了你心有所属,没有道理不帮你对吧!于是,我就软磨硬泡,硬生生的让父王下了赐婚的旨意。” 犀水寒心中一颤,父亲无缘无故的去请旨赐婚,想必也是看出了韩王的心思,所以先发制人。只是没想到,无霜的助攻果真是神力。那一刻,她埋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忽然间好像被封印了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许久知道才茫然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回府问问父亲到底发生何事?” “问他做什么?问我就好了。总之你的感谢我。”无霜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犀水寒也不理会她,更没有了与她解释的心情,告退转身边走,无霜紧跟了上来。“我觉得还是叫王嫂吧!亲切。哎!不如我和你会将军府,帮你操办一下婚礼如何?” 话刚说出口,一个仆臣匆匆的赶过来,略显惊慌的回报:“禀公主,大王紧急召见。” “召见什么召见?没见本公主要帮王嫂准备大婚吗?”无霜根本不理会她。 “可是,大王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所有妃子、公子、公主都被召见了。” 犀水寒一听忙站住身劝慰道:“无霜公主,大王既然着急了所有妃子、公子和公主,必然有要紧之事,你还是先去看看吧!至于赐婚之事,我还要回去问个清楚。” 无霜一嘟嘴,想了想一点头。“好吧!那我就先去见父王。但是……”拉住犀水寒的手。“你一定要等我啊!虽然我自小与太子王兄很少相见,但是她的妃子乃是无霜最好的朋友,我肯定要帮忙张罗的。” 犀水寒无奈,唯有点头应允,无霜这才离去。而这也是H国灭亡之前她们最后一次相见。 原本犀水寒听到的消息是新郑城被攻破,韩王安暴毙,所有的妃子、公子和公主都已经以身殉国,没想到无霜公主尚在人间,因此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她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无霜尚在人间,悲的是看她全身伤痕累累,躺在车内一动不动,眼睛却睁的很大,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无霜……公主……” 声音颤抖,生怕她不回应自己一般。 躺在车内的无霜公主见到犀水寒和姬喏,脸上也是兴奋异常,想要起身却又无力的倒下去,满脸痛苦之色,却一句话也不说。 “无霜。”犀水寒惊慌的叫了一声,冲上车扶住她。“无霜你怎么样,无霜……你应我一声,我是犀水寒,你的王嫂啊!” 无霜公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轻轻的抬起手紧紧的抓住了犀水寒的手,嘴角动了动,还是一句话不说。犀水寒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车前的假守腾。 假守腾淡淡一笑。“你放心吧!她不过是急火攻心,无法开口说话。这是这位公主倔强的很,居然在我军重重包围之下连杀我二十三名军士,身上多处伤痕还顽强抵抗,若她是H国的其她公主,本假守绝不会想尽办法救活她。” “连杀二十三名军士。”犀水寒脸上忽然闪现出笑容,轻轻的抚摸着无霜的手。“我们的无霜公主果真厉害,不愧是‘韩民公主’,我韩之希望。” “看来你们很想叙旧啊!本假守仁慈,给你们叙旧的机会。”假守腾笑着说玩,与身旁的翼钊相对一笑,拉动马缰绳一转马匹。“出发——” 队伍听到命令,纷纷前行。犀水寒匆忙的伸手将姬喏拉上马车,放下车帘将注意力再次聚集到无霜的身上。“无霜,无霜你怎么样?” 无霜挣扎着想要坐起,姬喏忙搀扶着她坐起。 看着往日那个活泼可爱的无霜变成如今的模样,犀水寒的心中尽显伤悲,轻柔的问道:“无霜,你伤在哪里?” 说着伸手想要撩开她的衣衫,却被她一把抓住,连连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想了想将犀水寒的手心翻过,手指轻轻的划着。犀水寒看着她划过的字,默默的低下了头。“你是问你的王兄?他……” 无霜脸上一惊,慌忙抓住犀水寒的肩头,默默摇头。 “无霜公主。” 一旁的姬喏一看,忙说道:“公主放心,我们到达上党城的时候,太子仓已经带着质子府的近卫赶往新郑,至今没有半点消息,或是夺过了秦军,正在伺机营救我们。” 犀水寒转头看了看姬喏,姬喏冲她使了个眼色,她瞬间反应过来。是啊!无霜公主此刻伤成这样,可能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太子仓已经成了她唯一坚持下去的信念,若是直接告诉她太子仓已经死去,那恐怕连她的性命也不保。想到这里,她忙接口。“是啊!或许你的王兄正在想办法营救我们,到时候我们就一起……恢复大好河山。” 无霜公主兴奋的点了点头,伸手揽住犀水寒的脖子,与姬喏三人抱在一起。 车前,马上的假守腾回头看了看马车。“你怎么肯定,他们会让犀水寒回心转意?” 翼钊笑了笑。“一定会?因为每个人都希望活着享受幸福。” 说话目光看着前面巍峨的睿兽山,心中默默的说道:这一切,该结束了。 正文 第十二章:舍身降 睿兽山位于汉水、籍岗的交界地,也是原来的H国、赵国、楚国连接秦国的交通要道。和上党城的军事战略要地不同,这里虽然四通八达,却偏偏山林崎岖,地势险要,就军队来说,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都很难驾驭这个阵地,讨不到任何便宜,故而各国都不会在此开战。 因为山势原因,此处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居民,成了四个国家之中唯一不会遭受战火洗礼的区域。久而久之,这里除了修在山上的一条官道之外,都是灌木丛生的山林之地。 当初受命讨伐H国的时候,假守腾并不是直接从秦国出兵,而是将距离南阳较近的秦国各城市的守军聚集到南阳。新郑城告破,韩递交降表之后,秦国的大军才真正的出动,为已经占据韩的城市增加守军,并将原来的韩军收编。如此一来,假守腾便将之前聚集起来的各城守军谴回,只带着万人的队伍押着犀水寒等人赶回咸阳复命。 一万军队若是在两国对垒的时候,自然算不上大军,但作为强国的秦,押送几个战俘就这么多人马,可见这几个人的重要性。 这些军队若是按照日常行军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到了这睿兽山,再多的人马也要分批进行,否则很难通行。 假守腾沙场征战多年,当然知道这里的情况,特别安排了二三四二的行军部署,将一万军队拆分行军。其实他也知道,这里虽然地势险峻,可也是临近秦地,根本不会有事情发生,反倒是对翼钊所说的事情更为关注。 回头看了看马车,话语中带出几分焦急。“你曾经讲过,只要无霜和姬喏二人在其身边,定然会让犀水寒回心转意。眼看着睿兽山已经到达一半,再行不足五里,就已经到达秦地,为何还无反应?” 翼钊似乎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假守大人,我是何身份你也知道,难道你会觉得我要欺骗你?” 假守腾皱眉想了想,长叹了口气。“总而言之,若是她不能服服帖帖的随我们进咸阳城,伺候大王,本假守不好过,恐怕你也不会轻易逃脱责任。” “放心吧假守大人。”翼钊依旧是那种不屑之色。“并不是所有的敌人都当敌人一般对待,有时候对待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敌人攻之。” “用敌人攻之?”假守腾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扭头再次回头看了看那辆马车。 与车外的情形不同,马车内的却是温馨的画面。姬喏搀扶着无霜,在犀水寒的注视下,为她喂了口水,又轻轻的将她放下、 犀水寒关切的问道:“无霜,你怎么样?试着说说话,看看有没有恢复?” 无霜嘴张了张,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开口,却依旧发不出声音。她失落的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姬喏安抚的拍了拍无霜的身体,转头向犀水寒。“小姐,无霜公主该是过分的悲伤,加上急火攻心,才会讲不出话来。若是不能找到医师诊治,恐怕……恐怕会永远如此。” “姬喏——”犀水寒等了她一眼,安抚道:“无霜,你莫要担心,或许是你的伤还未好转,待慢慢恢复之后,自然会好起来的。” 无霜低头思索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姬喏眼珠转了转。“小姐,莫要怪姬喏多嘴。如今H国已递交降表,王室之中仅剩下下落不明的太子仓,无霜公主,还有您这个还未圆房的太子妃。对于韩民来讲,王室成了他们唯一的信念。而今,太子仓不知所踪,无霜公主若是在出现什么意外,恐怕……” 犀水寒想了想,姬喏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历史以来,王室都是一个国家的信念所在,虽然韩失去了国家,领土也被侵占,但是几百年来延续下来的韩民,根深蒂固,那亡国之痛在每个人身上都成了一道抹不去的伤疤。这个时候,如果他们连信念都失去,便会人心涣散,没有了斗志,未来都将任由暴秦奴役。 “可是……”她的话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看无霜。“当下我们都是暴秦的俘虏,他们又如何肯找医师诊治无霜?” “那倒未必。” 犀水寒一抬头,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怎么,莫非你有办法?” 姬喏分析道:“之前假守腾从新郑撤军回来,准备带小姐回咸阳,甚至小姐你向她提出三个条件,更有祭祀大典,他都对于俘获无霜公主的事情只字不提。可如今却莫名其妙的放了姬喏伺候你不说,还让我们与无霜公主同乘一车,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是解释不通的吗?” “有何解释不通的,难道我还会……”犀水寒的话说到一半,猛然间顿悟。记得之前她与翼钊曾经商讨过利用反间之计借助暴秦之力来灭赵国,杀赵烈为太子仓报仇。之后因为秦军看管的异常严格,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与翼钊见面,如今看到翼钊和假守腾的状态,想必翼钊已经迈出了计划的第一步。 假如翼钊真的已经成功达到目的,假意归降暴秦的话,那么自然也会知晓无霜公主已经被俘的消息。如此一来,使用计谋让自己和无霜,以及姬喏几个人再一起相互照应,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反倒没有了之前的担忧。 姬喏看她神态,关切的问道:“小姐,你在想什么?” 犀水寒摇了摇头。“姬喏,你是否有可行之法,来医治无霜。” 姬喏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小姐,轮到可行之法,可能您早已经想想到,只是不愿意去做而已。” 犀水寒低下头,转头看了看无霜。无霜似乎也明白了姬喏这句话的意思,惊慌的坐起身,抓着犀水寒的手连连摇头。 “此次此刻,除了此法可能再无其他选择。”姬喏道:“秦军一边佯攻邯郸,一边攻下新郑城不说,还绞尽脑汁派兵前往赵国上党城俘获小姐,自然是秦王听到了传闻中‘战国第一美女’的称号,此乃秦王个人暴虐行径。俘获无霜公主却不同,在H国王室,作为政权的乃是韩王室,在韩王室之人以身殉国后,仅留下无霜公主,相信并非无霜公主怕死偷生,若是暴秦有意为之,目的就是用这个在新郑城出了名的‘韩民公主’来震慑韩民,以便顺利侵占韩地。” 犀水寒和无霜静静的听着姬喏分析着整件事情,各自微微点头。 姬喏继续说道:“此刻,对于暴秦而言,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支撑韩民信念的‘韩民公主’,至于这公主是聋是哑,是病是灾与他们无关。” 犀水寒紧皱眉头。“你的意思是……即便是到了秦地,他们也可能不救治无霜公主?” 听到这里,无霜的脸上显露出了失落之色,默默的低下了头。姬喏微微一点头。“之前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让我们知道同行的有无霜公主,如今不但告诉我们无霜公主还活着,还让小姐你知道她如今正饱受煎熬,难道这不是他们逼你就范的诡计。或者说,他们就是要看看,无霜公主在你心目中是一个如何的地位。” “无霜公主在我心目中是如何的地位?”犀水寒喃喃的问了一声。这幽幽的话音,就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不错,之前她与无霜的关系就已经是情如姐妹,关系匪浅。如今,自己又成了她名义上的王嫂,自己改将她放在如何的地位哪?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是韩王室唯一留下的血脉,可能会成为韩民精神信仰的‘韩民公主’。 这几层关系中,无论是那一层单独拿出来,自己都不得不去救无霜。反过来讲,太子仓被背信弃义的赵军陷害,死于赵烈之手的仇,她更是要报。假若有一天,自己用身体换来了夫君太子仓的仇,必然会以死谢罪,去见太子仓解释着一切,而若是能让这个代表韩民信念的无霜公主安然活下去,也算是赎了自己侍秦王的罪孽。 也许,这就是天意,自己注定是要解决这一切的桥梁,也只有自己能够解决这一切。 想到这些,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这一刻,樱花林下两小无猜的美景,翼钊的名字,都彻底的消失在她脑海的映像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小姐,若是不能及时救治,恐怕……”姬喏提醒的说道。 几乎是与此同时,无霜也紧紧的拉着犀水寒的手,不断的摇头,似乎再恳求她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犀水寒轻轻的挣开她的手,爱抚的摸着她的额头,柔声说道:“无霜,以前你是H的无霜公主,我犀水寒是韩臣。如今,我也是韩太子妃,是你的王嫂,于公于私,我都应该保护你。我不过是一个被灭国的臣子,臣子可以降敌。你不同,你是韩公主,是韩民的信念和希望。所以,你必须勇敢的活下去,那样韩民才有希望,甚至H国还有复国之望。” 无霜用力的挣扎拒绝着,旁边的姬喏却轻轻出了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犀水寒也不再理会这些,忽然挑开车帘,高声叫道:“来人,我要见你们假守大人。” 正文 第十三章:军中怪医 犀水寒是什么身份,整个队伍无人不知。她要求见假守腾,外边的秦军一听不敢怠慢,匆忙禀告假守腾。假守腾止住队伍,翻身下马来到车前,满脸笑容。“怎么,莫非你不满意在这座马车之上?” 犀水寒冷冷一笑。“假守大人?我知道秦王要的是我犀水寒,可如今你如此对我,若是有朝一日我被秦王宠幸,不小心和大王言语一番你的不是,你猜大王会如何对你?” 假守腾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满脸笑容,瞬间以下臣姿态施了一礼。“若是如此,小将军成为我大王宠妃也说不准,下臣怎敢造次。不过……”他的目光一转,在犀水寒身边的无霜公主身上扫过。“如果王妃要下臣释放无霜公主,那下臣恐没有这个权利,因为此事大王早已知晓。” “哎!” 犀水寒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自然不会蠢到提出这样的要求,索性一摆手。“既然假守大人都口口称称的称犀水寒为‘王妃’,自然不会提出要你放了这韩公主的要求。不过反过来讲,我好歹也是她多年姊妹,她也曾称呼过我‘王嫂’。虽无石锤,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又怎么忍心看着她如此模样。况且……” 扭头看了看无霜公主。“无霜公主如何性情我很清楚,若不是因为她的性情,也不会因为急火攻心无法言语。既然知道她的性情,一点那长久下去,积郁成疾,秦王要用无霜公主稳定韩民之心的计划就会失败。到时候,损失多大,假守大人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吧!” 假守腾嘴角邪恶一笑,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看远处骑在马上扭头向这边张望的翼钊,再次回过头。“噢,绕了半天湾子,不过是要本假守为无霜公主医治而已。” “怎么?假守大人不肯?”犀水寒问道。 “不——”假守腾匆忙一摆手。“既然王妃都肯承认身份,下臣又怎敢不从。不过王妃可能并不了解无霜公主。下臣曾多次派人为其诊治,可是这位公主的性情却倔强出奇,根本不肯就医。” 这种行径不用问犀水寒也知道他说的不假,何况一个国破家亡的公主,就如同当时她一样,一心求死,自然不会让暴秦的人医治。 她转头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无霜,淡淡一笑。“怎么?无霜公主,难道王嫂要你就医,你也不肯吗?” 无霜嘴一张,想要说什么下意识的闭上嘴,瞪了一眼假守腾低下头。 “恐怕难了。”假守腾一摇头。“若是五日前无霜公主愿意接受诊治,想必会无恙。三日前军中医师也曾汇诊,料定无霜公主已经失去最佳救治时机,以军中医师的能力,已经根本无法救治。若想救治,除非借秦王之力遍访名医,否则……” “你是说?她已经……”犀水寒失落思索了一下,猛然抬头:“不可能,我要……见你们随军医师。” 假守腾一笑。“王妃有令,岂敢不从。来人,叫军中所有医师前来。” 一声令下,不一刻,五六名随军军医已经急匆匆赶到。果真如同假守腾所说的一样,听到是要诊治无霜公主,纷纷无奈的摇头。 犀水寒听完这些医师毫无建树的所谓分析之后,心中更为焦急。要知道,战场交战中,为了保障自己军队的战斗力,各国都会将优秀的医师随军诊治,秦军作为战国第一强国,他们的随军医师必然是最好的。若是他们都无法医治无霜公主的病,那么即便是到了秦国,恐怕也很难寻访名医。“如此说来,此病越是拖延下去,岂不是越难根治?”她略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众医师相互一望,一医师行礼道:“的确如此。病人急火攻心,乃是心病。加之身上多处伤患,未能得到及时诊治。更重要的是,她心郁难根,药石无灵。除非……” 另一医师接口道:“除非用骨针之法刺其穴道。” “只不过普天之下,能够用骨针之法之人寥寥无几。”另一个医师思索着说道:“而且就目前其病情而言,恐怕即便是使用骨针,也要懂得毫针之法。” “骨针之法?”犀水寒喃喃说道:“我也曾有过耳闻,韩王宫中也曾有过医师使用。只是这毫针……” “整个秦王宫,对于骨针之法,也确有三五名医师可以使用。”一医师道:“可这山路崎岖,颠簸非常,即便是秦王宫的医师可以为其诊治,恐怕也耽误了时机,怕是她这一辈子都会如此。” 旁边一个医师听这种人的话,认真思索着,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一般惊呼道:“哎!说起毫针,我曾经在军中见过一次。” “什么?你见过毫针?” 一句话,众医师的目光纷纷转过来,惊奇不已。“怎么可能,漫说毫针,就是以骨做针,以其之法都是难事,更何况是用骨头做出牛毛般细小的针刺入穴道,稍有不慎针断入穴道,病人必死无疑,这军中怎么可能出现毫针?” “我真的见过。”哪医师肯定的说道:“是智道,对了,是在智道哪里无意见到的。” “你说那个酒鬼?怎么可能?” 随着众医师的否定,犀水寒刚刚燃起来的希望瞬间又化作失望,且有不死心。“你们所说的智道医师,可曾在军中?” “身为军医,怎么会不在军中?”犀水寒的话音未落,一个慵懒且模糊的声音便说道。而伴随着这个声音,是一阵恶臭刺鼻的味道引的包括假守腾在内的众人掩住了鼻子,不由自主的闪出了一条路,厌恶的看着一个全身衣冠不整,满脸醉容,蓬头垢面,拿着酒葫芦,看上去六七十岁的医师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车上的犀水寒三个人,也被这个人全身的恶臭熏的一阵阵作呕,情不自禁的捂住了鼻子。 不等那人站稳了脚步,假守腾已经怒气腾腾的叫道:“这……这是何人?怎么我军医师之中,居然还有如此之人。”目光一转,瞪着身旁的军医首领。“丰畏,你乃是军医首领,怎么容得下此等人在我军出现,命令下达已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姗姗而来,而且……而且如此形象。” “回假守大人。”丰畏有些委屈的回禀道:“这个智道原本并不是如此,而且医术高超,不知道为何忽然变成如此。”说着一转头。“智道,此事无需你处理,滚回去喝酒吧!待回到咸阳城,再将你革职查办。” “革职?哎!那都不是问题。”智道似乎对于革职之事并不在意,晃晃悠悠的来到车前,醉醺醺的目光在犀水寒三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无霜公主的脸上,一边举起葫芦喝了口酒一边连连咂嘴。“砸…砸…砸,诶呀!这么水灵的丫头,是不是男人还没碰过哪,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惜啊!可惜。” “死酒鬼,你说什么?”姬喏高声喝道:“这可是无霜公主。” “无双。无双,诶呀,原来名字就是孤单单一个人,没双,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安好心的给你起的名字,不好,不好。”智道自言自语的调侃。犀水寒皱着眉头看着他,正要开口,假守腾忽然怒道:“丢人现眼,败坏我大秦威名,滚下去。”边说着,一抬手,奔着智道的脸就是一巴掌。 “不行,我的好好看看。”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假守腾的一巴掌打下去,智道恰恰向前上了一步,手甩了个空,再一转头,智道已经捏住了无霜的脉搏。 奇怪的是,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躲过的这一巴掌,更没有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抓住的无霜的脉搏。当无霜反应过来想要挣脱的时候,他已经松开了她的脉搏,喝了口酒,捏着自己的胡须思索着说道:“心生郁结,难以平复,长久以往,导致急火攻心,堵塞血脉,以至无法言语。加之身上多出伤患,没有根治。” 犀水寒一听他的话,顿时来了兴致,也顾不得捂鼻子,惊喜的叫道:“医师您断症如此准确,可知疗法。” “当然知道了。”智道洋洋得意的说道。 “哪……”犀水寒更加兴奋。“那该如何诊治?” “不用治了。”喝了口酒,对答如流。 姬喏继续追问。“不用治了?难道此症可自愈?” “对啊!是不是可以自愈?”犀水寒心中一松。 智道嘿嘿一笑。“当然了,将死之人,诊治也是无用,所以何须再治。” “你——” 一句话弄得众人哭笑不得,犀水寒失落的叹了口气。 假守腾一巴掌没有打到,愣了一下。“废话少说,在我军中饮酒,毁我秦军声威,还在此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拖下去斩了。” 智道也不惧怕,摇了摇头。“不过如果没有毫针刺穴之法,那除非找个男子成婚圆房……” “圆房?”姬喏惊讶问道:“难道圆房可诊治?” “当然不是了。”智道也不看她。“圆了房她就不用叫无双了,叫成双多好,对吧!” “你这个酒鬼,赶紧滚下去。”丰畏低着头,赶紧一摆手。 智道一转头。“哎!这种病丫头,圆房也轮不到我,我本应该是滚的。不过,我记得我好像也学过毫针刺穴之法。” “你真的会毫针刺穴?” 一句话说出口,众人忽然集体问道,只不过有的人是惊讶,有的是质疑,唯有犀水寒带出的是几分惊喜。 假守腾冷冷一哼。“这么多医师都不懂得什么毫针之法,你一个酒鬼居然懂得?” “懂不懂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智道自顾喝酒。 “此乃韩无霜公主,岂容你随便试验。”假守腾怒道。 “可是不试。”智道将手中的酒葫芦塞子赛好。“要么就找个男子让她成双后死去,要么恐怕到了咸阳,她就不是不会说话那么简单,而是全身穴脉不通而亡。试不试,假守大人自己决定了。” 假守腾一皱眉头。“你——” “我试——” 犀水寒根本不给假守腾说话的机会,如果无霜的病情真的是这些医师所言的那样,试一试终究会有机会。更何况这个智道虽然看上去稀奇古怪,言语之间透露着不羁,却并不像是平庸之辈。 假守腾本来心中有气,但听到犀水寒此言,也不再多说,偷偷的看了看身旁的丰畏。丰畏低着头,也不表态。 智道也不理会他们,一挥手在后背抓出了一把细如牛毛的骨针,嘿嘿一笑。“哪咱们就试试吧!” 正文 第十四章:阵劫 当初伐韩的时候,假守腾采用的是将各城守兵聚集的方式囤积秦军,军医却是从咸阳城王宫内紧急调度,所以对于这些医师的情况假守腾并不知道,若不是出现特殊情况,他也无权直接处罚。 正因如此,当犀水寒说要试一试的时候,他也没有办法直接拒绝,毕竟若是犀水寒应允了秦王嬴政,真的当了王妃,他也不好得罪。反之,若是这个酒鬼伤了无霜公主,他也能将责任直接推到犀水寒的身上。 想到这些,对于智道的举动,他也不加阻止,静静的看着他手中抽出来的一大把细如牛毛般的骨针,本以为他是要用骨针为无霜刺穴医治,谁知道他忽然猛地一转身,手中的毫针梦间甩出,直接奔向围在马车四周的秦军和假守腾,以及众医师而去。 他本来就行事古怪,让人摸不到头脑,且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根本不给在场所有人反映的机会,即便是久战沙场的假守腾眼见毫针到了面前,惊慌的一闪身,躲过了两针,但是第三针却终究没有躲过,双眼中映出飞过来的一根毫针刺入自己的眉心,头一晕,倒在地上。 车上的犀水寒、无霜和姬喏更是被这一切惊的目瞪口呆,直到面前的众人纷纷倒在自己面前,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智道倒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伸手拔开酒葫芦喝了一口。“怎么?这毫针还尚算好用吧!” 他再次开口,没有了之前的慵懒,而是给犀水寒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已经顾不得去回想这种熟悉感的来源,因为她忽然发现睿兽山官道上哪原本大批的秦军忽然消失。空荡荡的再无一物。 “诶呀!这是哪里?”姬喏也反应过来,惊讶的叫道:“那些秦军哪?怎么……怎么几千秦兵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是阵法。”犀水寒的脸上一笑,瞬间又化作质疑。“不对,是机关盾术……好像也不像。” 春秋末期,道家、法家、墨子各种奇门异术层次不穷,他们神秘的存在当然不是犀水寒这种行军打仗的武将可能领悟的。到了战国时代,随着各国的战乱不断加剧,这些奇门之术逐渐的没落消失,奇人异士也是在书籍和传说中才能够听到。好在犀水寒自小就喜欢翻看各类书籍,对这些都是略知一二,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 “小姐,这么说我们有救了,我们……” “将军有令,活捉犀水寒,进献赵王。” 不等姬喏兴奋的话音落下,一阵吵杂的声音已经传出,随着铁蹄声响,在她们眼前原本空旷的睿兽山山路之上像是凭空出现一般闪出一支队伍。队伍不过三五十人,一个个顶盔卸甲,手持兵器,高举‘赵’子大旗,顷刻间已经冲到马车前。而更为奇怪的是这队人马带头之人白甲银盔,手持长戟,身材高大匀称,却不知什么原因用一个银色铁面罩罩住了整张脸,仅留下一双眼睛。 在马车前铁面将军勒住马僵,一抬手整个队伍停下。 一旁的智道也不理会这些人,自顾的喝着酒。铁面将军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师父,这阵法……” “啪——” 一酒葫芦砸在铁面将军的头上。“告诉过你一万次,怎么你总是学不会,这不是阵法……不对,这不完全是阵法,这是……”解释了半天似乎连自己也有些思绪混乱。“算了,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做事吧!” “是,师父。” 铁面将军虽然被砸了一酒葫芦,却不敢作声,伸手揉着自己的头盔一转身,目光在车上三个女子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犀水寒的身上。 看到面前的队伍是赵军,犀水寒的心头一震,可当看到那铁面将军唯一漏出来的眼神之后,她的心头一震,忽然萌生了一个她不该有的想法。只可惜想法还未继续下去,已经被铁面将军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你这个投靠暴秦的淫妇便是犀水寒吧!” 口气生硬,出语便是恶言。话语让犀水寒心中再次失落,索性不再看他,冷冷的回道:“你等到底是何人?” “我等何人自然不用告知你。”铁面将军声音更加生冷,上下打量着犀水寒。“不愧是‘战国第一美女’,此等美女与其便宜嬴政,不如先让本将军尝鲜。来人,全部带走。” 他身后的赵军应了一声,纷纷冲上去,不由分说将犀水寒三人拖下车。铁面将军身体微微一颤,似乎心有怜悯的一抬手,却终究没有说话,伸出的手慢慢的放下,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两个赵军拖着犀水寒到了铁面将军面前,另外两个则抬着不断挣扎的无霜紧跟其后。另外的另个赵军抓住了姬喏,也将她拉下车。 就在那个赵军将姬喏拉下车,准备到自己阵营的瞬间,忽然身子一挺,满脸露出了狰狞的痛苦之色,尖叫了一声,慢慢的低下头,看着一把剑从自己的胸口穿过,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一声尖锐的惨叫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自己的身上。铁面将军一愣,手中的长戟一横,瞪着站在那个赵军身后恶狠狠的假守腾。 假守腾猛地拔出刺入赵军身体的佩剑,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姬喏,瞪着面前那个蓬头垢面的军医智道。“难怪身上会发出奇丑无比的味道,原来是为了掩饰迷药的味道。用奇门之术,天兵阵法迎敌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晋月战士才有这个本领。而能够将阵法和迷药集合,还能蒙混我几千秦军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精通道、法和墨子奇术的贺江子才能做到吧!” “贺江子?” 这个名字一出,犀水寒的脑海中也瞬间闪出传说中的一个名字,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那个脏兮兮的智道,一时间不知道这些人是敌是友。 智道一转头,满脸怪笑。“什么传说,什么贺江子,假守大人你恐怕还在梦境吧!”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守腾冷冷的说道:“自古传闻贺江子的奇术均为幻术所致。只是你没有想到我们行军打仗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练就了超强的意志,没有那么容易中你的幻术吧!” “幻术?你明明中了毫针的?”犀水寒忍不住问道。 “说明了是幻术,毫针自然也不过是中了幻术之人所见。”假守腾冷笑道:“可是,即便你是贺江子,似乎也忘了,我秦王宫中还有法学大家,丞相李斯吧!本假守既然奉命伐韩,丞相大人又怎么会不做安排哪。” 智道嘿嘿一笑,轻轻一摸脸,一个脏兮兮的老人瞬间化作一个整洁干净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样貌英俊,让犀水寒更加感觉到此人面熟。样貌虽然变了,但是哪不羁的神态话语依旧不变。“诶呀!你看我这脑子。轮起来,李斯也是我一门师兄。难怪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不过……假守大人好像忘了,除了幻术,这里还有阵法以及墨子机关之道,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哪。” “那就请先生不吝赐教了。”假守腾冷笑道。 贺江子一摇头。“不,不,不,你错了,我就是吝啬。难道传说中的贺江子是个大方的人吗?你又不是我儿子,又不是我徒弟,我为什么要教你。算了,我们走……” 随着话音,转身便走。几个赵兵一听,忙转身冲向假守腾,企图从他的手中抢回被他抓住的姬喏。 假守腾自然不肯让步,挥动佩剑一边打斗一边叫道:“本假守虽然不懂,不过看先生的状态,布置这阵法相比用了太多法力,支撑不久吧!” “即便支撑不久,我也先要了你的命。” 接假守腾话语的是哪个铁面将军,话音未落手中的长戟直取假守腾。身后的贺江子匆忙叫道:“傻徒弟,不要恋战,快走……诶呀!晚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捂胸口,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摇摇晃晃的向后张去。铁面将军叫了一声,纵身掠过,一把将他揽在怀中。“师父——” 一声喊叫,迎合的则是朦胧中出现的大批秦军,这整个睿兽山之前的那些秦军再次出现,叫喊着向众人冲了过来。 “快走——” 铁面将军喝叫了一声,手一用力将贺江子推到一批马上,随后一转身,伸手抓起犀水寒翻身上马。 “无霜——” 犀水寒被拉上马,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无霜的手大叫。 “快走——” 铁面将军再次喝叫了一声,哪抓着无霜的赵军忙将无霜推上战马,正要翻身,一支长戈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惨叫了一声,手在马屁股上一拍,那匹马驮着无霜疾驰而去。 众多赵军也不恋战,纷纷上马疾驰。 犀水寒被铁面将军揽在怀中,动弹不得,惊慌的回过头,看着双脚被铁链锁住,在秦军包围中的姬喏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满脸渴望的大叫。“小姐,小姐你带我走,小姐——” 听到姬喏那一阵阵揪心的呼唤,她也呼唤着,好想伸过手去拉住她,可是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秦军大队人马蜂拥而上,泪水瞬间涌下。“放开我,姬喏,姬喏……” 挣扎着的身体让铁面将军脸上一怒,用力的在她的后颈上一击,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入她怀中,战马疾驰而去。 “假守大人,最后教给你一次,这才是墨家机关。”贺江子的声音传遍整个空间。 蜂拥的秦军眼看着铁面将军带领的赵军疾驰而去,纷纷追上去,且莫名其妙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来,他们离去的方向好像凭空多出了一层屏障一般,将两队人马分开。 假守腾、翼钊等人站在屏障之后,眼睁睁的看着铁面将军一队人马带着无霜和犀水寒远远离去,火冒三丈。 而另一边已经被队伍撞倒在地上的姬喏看着队伍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目光中露出了绝望的仇恨之色。 正文 第十五章:晋月战士 汉水秦军大帐外,万名秦军排列整齐,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营帐围的水泄不通,生怕再有敌军入侵一般。 大帐内,假守腾暴跳如雷,几个将军低着头一言不发,倒是翼钊背着双手,眉头紧锁的想着什么。 “这个贺江子好大的胆子,居然公开与我大秦为敌,还专门选在这行军艰难的睿兽山。”假守腾恶狠狠的说道:“难道他不知道这睿兽山乃是各国永不作为战场的禁地?” “睿兽山是各国协议不做战场的禁地。”翼钊淡淡的说道:“可假守大人似乎忘了,晋月战士可是当年各国奇人异士组建而成的神秘组织,他们可不会遵守这各国间的协议。而且传闻中,这个贺江子好像本就是残余晋月战士的首领。” “晋月战士。”假守腾一拳头击打在面前的桌子上。“这些残兵游勇,当年各国联合抵制消灭,这股势力已经退出了政治舞台。谁曾想这残余势力居然还真的存在世上。时隔几百年,居然与我大秦为敌。” 翼钊思索着说道:“如果是新月战士的行径,也许他们是要与大秦为敌。可若是此事仅仅是贺江子一人所为,或许目标并非是大秦。” 假守腾思索着坐下身,皱着眉头想了想,看了看翼钊。“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翼钊摇了摇头。“是否有别的原因,翼钊绝对不敢妄下断言。但是,这个太子仓向来行事古怪神秘,虽然我是他的贴身下臣,不过有很多事情我还是不知道的。而且我听到过一个传闻,这个贺江子年轻的时候,曾经化名游历各国,在H国的一些老臣有人提及,他似乎在韩王室出现过。若真的是这样,难保太子仓没有与其接触过。” “你的意思是说。”假守腾也尝试着说道:“此次贺江子的行径未必是针对我大秦,而是他为太子仓出头……”话到一半,他下意识的系列一口冷气,猛然间抬头。“你确定太子仓真的已经死了?” 翼钊冷冷一笑。“绝对。我是亲眼见到他毙命的。对了……”也猛然间记起了什么一般一抬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奸邪的笑容。“假守大人,劫走犀水寒和无霜的,到底是贺江子?晋月战士?还是赵军哪?” 假守腾眉头一皱,看了看那些低头不语的将军。“你是说……” 翼钊道:“无论是贺江子还是晋月战士,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不巧的是此次居然被我们遇到,若是假守大人将此事直接禀报大王,以大王的性情,恐怕很难相信。毕竟,这晋月战士都早已成了各国的禁忌。大王要一统天下,得千秋霸业,怎么会允许晋月战士的出现。” 假守腾听闻这番话,不断的点着头。几个将军相互看了看,一个将军不解的一抬头。“假守大人,到底晋月战士是什么人,我等行军作战多年,为何从未听闻。” “你们无需听闻。”不等假守腾开口,翼钊已经当先制止。“今日你们所见所听之言,只是为了救你等性命。犀水寒和无霜公主被劫走,假守大人固然有失责的嫌疑,但是罪不至死,可是各位将军就不一定了。” 一众将军听闻此言,惊慌的相互看了看,一幅不知所谓的状态。翼钊看了看众人,继续说道:“倘若大王如实的听到今日大家的所见所闻,知道了晋月战士还存在于世间,恐怕这万人复命的秦军,无一幸免的受罚。可若是秦王知道劫走犀水寒和无霜的乃是赵军,大王必然将此事归咎于赵国。” “而伐韩之后攻赵,乃是大王原本就定下的计划。”假守腾彻底的明白了翼钊此举的目的,接口说道:“若是他知道赵军公然劫走我大秦的两大要犯,必然会大怒,到时候便会加速攻赵的进度,更是让我大秦一统天下时间提前,何乐而不为哪?” 这番话说的十分明了,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听得明白。众将军相互看了看,纷纷点头,不久之后,一个将军试探性的说道:“此事本就蹊跷。我等押送犀水寒于无霜途径睿兽山,在这个本来各国协议不准开战的睿兽山上,赵军居然背信弃义,设下陷阱劫走了犀水寒和无霜。我们奋力追击,却奈于山势险峻,最终无法追踪,唯有回咸阳城复命。” “不错。”翼钊满意的一点头。“假守大人感觉到事态严重,便留下了自己手下得力干将继续追查这些赵军的下落,自己则带着大军回咸阳复命。” “对对对。”一众秦将将‘口供’一致之后,好似灾后余生一般,忙应允了一声,纷纷告退离去。 假守腾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禀报秦王,虽说免不了一顿责罚,但是相较被晋月战士劫走了犀水寒和无霜,将此事嫁祸赵军之说可信度更高。”说着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翼钊,淡淡一笑。“不愧为韩太子身边的第一仆臣,所有事情都分析的头头是道。” 翼钊淡淡一笑。“若是不能为假守大人分忧,又怎么敢奢求假守大人提携哪。只是……”她面带忧愁的看着打仗外边,幽幽说道:“到底这晋月战士的首领为何会劫走犀水寒和无霜,那些举着赵军旗帜的人到底是真的赵军,还是晋月战士伪装哪?还有那个铁面将军,为何感觉那么奇怪。” “此时此刻,想这些还有何用。”假守腾无奈道:“本假守更好奇他们会将犀水寒带往何处。” 伴随着话音,他长叹了口气,心中尽是担忧,心中充满了疑问。 和他一样心中充满了疑问的,还有远在几十里里之外定阳城内一个院落内,被白甲银盔把守的房间内的犀水寒。 在睿兽山上她挣扎着想要带走姬喏,却被那个铁面将军打晕。当她醒来之后,就被铁面将军紧紧的揽在怀中,骑在战马上一阵疾驰。一路上,无论她如何挣扎,似乎都挣脱不了铁面将军的控制。她也曾大声辱骂,哪铁面将军根本不理会她,自顾前行,直到到了这定阳城的院落,他才命令队伍停下,没有任何话语,直接有两个赵军拖着她关入房内,再也没有人理会。这一关就足足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里她的内心就没有半刻安定。开始是担忧姬喏,担忧无霜,在门前不断的敲打着房门喊叫。见到无人理会,这才逐渐的安静下来。 静下来之后,担忧和担心逐渐的被内心对于所发生一切的疑惑所冲淡。 翼钊亲口告诉她太子仓是死于赵国的赵烈之手,还告诉自己要忍辱负重的诈降秦王,伺机灭宋杀赵烈报仇。而自己为了国家,为了万民,为了无霜,甚至说为了给太子仓报仇雪恨,已经放弃了一切准备伺候秦王,开始复仇。可是在这个时候偏偏出现了赵军劫持了自己和无霜公主,到底赵军是玩的什么把戏。 “赵军?赵烈?铁面?贺江子?还有那些晋月战士,这中间到底是有什么关联哪?”她默默的问自己。 关于晋月战士以及贺江子的传说,她也不止一次的听说。且不说当年那些晋月战士是不是已经被各国联合歼灭,就是那个贺江子是不是真的存在都是一个未知之数。即便是这些都存在,他们废那么大的劲儿将自己从秦军的手中劫持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为了打击秦军,为何不直接在睿兽山歼灭秦军,而是冒险在万人军中劫了自己,若是为了救自己,为何那个铁面将军要对自己如此冷漠,还要将自己关押。难道传说中的晋月战士和贺江子是毫无目的行为之人吗? 可如果说那个人不是贺江子,那在秦军万人之中施展法术幻象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这在她从军多年来,甚至说是在H国朝堂之上莫说亲眼所见,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难道说——”她猛地一抬头,看着窗外闪烁的人影。“这些人并非是晋月战士,会使用法术造成幻想的只有那个贺江子一人?那这些人便是……” 想到这些,她后背的冷汗瞬间留下。 按照翼钊所言,赵军在秦军伐韩之际,就已经背弃联盟之约,非但围攻太子仓,赵军将军赵烈更将其杀害。既然赵军可以做出如此行径,勾结贺江子将自己劫获,以自己与无霜公主来作为条件威胁那些如同无头苍蝇般的韩民。如此看来,赵国狼子野心的行径,比较起暴秦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情在她的心中越是明朗,她越是惧怕,原本就积压在心中的在无形间又增添了几分,甚至开始恨自己的容颜。 自小,自己所熟悉的人,甚至包括韩王安都想要得到自己。秦灭韩之后,秦王又指定要得到自己,伺候左右。如今,赵国派出人马半路劫来自己,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拿自己进献赵王。这一切的一切,无疑是因为自己生的这副容颜。 容颜乃是父母所赐,她没有办法改变,但是她再也不愿自己的容颜成为自己被争夺的对象。 原本她还想着用自己的容颜来取悦秦王,以达到借助秦的力量灭赵杀赵烈为太子仓报仇的目的。如今,自己落在赵军的手里,要面对的是什么她根本不知道,但是她断定,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报仇。既然没有报仇的机会,她也决不允许自己受这些赵军的凌辱。 心中想着这些,她的手已经慢慢的从衣袖中拔出妃子刃举在手中,看着刀刃上映出的自己的面孔,她苦笑了一下。“既然不能用妃子刃手刃仇人,那便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说着,高举妃子刃,奔着自己自己的咽喉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计,一面令牌直接破窗而入,准确无误的打在她的手臂上,随着她的一声惊叫,匕首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