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敲门》 正文 第1章 消失的尸体 咕噜咕噜…… 齐翌筷子伸入翻滚的红油锅,扫开一团团血块和肉片,夹起片毛肚,在锅外的蒜油碟里涮了几个来回,连沫带油塞进嘴里。 也不知是太烫还是太辣了,他龇牙咧嘴的一边嚼一边抽冷气:“又绵又柴,也就一般,没你说的好吃。” 对面死党忍无可忍:“那是你不会吃!谁像你这样煮毛肚啊,都是夹着涮的好不?你这样烫火锅跟吃麻辣烫有什么区别?” “有啊,”齐翌放下筷子,打着呵欠:“麻辣烫便宜多了。” 死党表示无fuck说。 齐翌放下筷子,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不吃了,我实在困得不行,回家睡觉了。” 死党拍着桌子给他鼓劲:“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成天无精打采的像什么样,你得支棱起来,拿出刑警法医的精气神才行啊。” 齐翌翻起白眼:“我他妈在解剖室里连肝了四天,现在就在猝死边缘来回试探,我拿锤子支棱?没一头扎进火锅里都算好了。就这样,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死党说:“不是吧你,听你说案子结了,我赶紧去你单位接你下班请你吃火锅,结果你吃块毛肚就不吃了?” “行行行,你好意我心领了。”齐翌抽张纸擦嘴:“但我现在真没胃口,改天再约吧,我请你。” “狗东西,浪费表情。”死党终于不再勉强,站起身说:“我送你回家吧,服务员,买单!” 齐翌说声谢了,没拒绝死党。他确实困得慌,只想立刻马上回到家里,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想,好好的睡上一觉,补足被掏空的身体。 4.05碎尸案,死者被肢解成四百一十三块尸块,抛在城南小区绿化带、垃圾桶里,影响极其恶劣,已经上了热搜,为了尽快破案,他扎在解剖室里四天四夜没怎么合眼,才从众多尸块中锁定关键证据,确定作案凶器,进而锁定犯罪嫌疑人,将嫌疑人抓捕归案。 说起来,他是侦破此案的头号功臣。 上了死党的车,系好安全带,齐翌就觉得意识迷糊,周围声音渐渐飘远朦胧,很快睡着。 他确实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梦见死者像飘在空中的巨大人偶,居高临下脸色复杂的看着他,,越飘越远。 “老齐,醒醒,快醒醒!” “嗯?”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齐翌眼睛撑开一条缝,含糊的问:“到家了吗?” 死党一副又兴奋又害怕的表情:“到是到了,但你家里为毛会有这么多警察?你不会犯啥事儿了吧?” “瞎咧咧些啥呢!”齐翌巴掌在脸上用力揉搓,强行提神:“估计是这儿碰巧出案子了吧。” 齐翌终于睁开眼睛,勉强看清窗外,瞌睡立马消去大半:“艹,这么多熟人,这案子怕是不小!” 法医在队上属于稀缺资源,如果有命案的话,就意味着他的休息泡汤了,肯定要被拉去加班。 这时死党又推了他肩膀一把:“他们过来了。看在毛肚的份上,你给我分享点独家新闻?” 两句话的功夫,车外的刑警已走到近前,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齐翌没搭理他,降下窗玻璃,招呼道:“老池,巧啊。” “不巧,就是找你的,等你们很久了。”那刑警示意齐翌下车:“我在单位看到你上这辆车,特地让技术队查了车牌。” 这话听起味道不太对,刚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的齐翌抬头看他:“找我?查车牌?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一抬下巴示意齐翌跟他走。 齐翌给死党打个手势,回头联系,便跟着“老池”走向一旁。身后,死党的车调头离开,没人阻拦,说明事情跟死党无关。 但找他打电话就是,干嘛搞的这么麻烦? 还没等他想明白,老池便问:“老齐,你实话跟我讲,下午六点半你从单位离开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嗯?”齐翌触电般抬头,眼里满是疑惑。这语气跟讯问嫌疑人没差,听起来不太舒服。 “老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池没直接回答,只板着脸正色道:“我知道这些问题你不爱听,但你最好如实回答,这是对你自己负责。” 齐翌更加疑惑,他和老池关系不错,平白无故不可能这种语气呛他。 应该是事出有因,齐翌勉强压下疑惑与不满,答:“我坐朋友的车去巴适老火锅吃饭,六点十几分出发,六点半左右到,之后就在店里吃火锅,直到七点多,我实在太困,火锅刚上就走了。” “期间你有没有离开过火锅店?” “没有。” “除了你朋友以外,谁能证明?” “我记得店里有监控,看角度正好能拍到我坐那桌。” 齐翌拿出烟抽了起来,他毕竟经手了那么多案子,这会儿已经琢磨出味道来。 “老池,是不是有命案牵扯到我了?” 老池欲言又止。 齐翌丢掉烟屁股,用力踩灭,语气硬了几分:“老池,就算是犯罪嫌疑人,传唤时也得有个说法,你这什么都不说,上来就质问,不太地道吧?” “行吧,”这话终于让老池下定决心,他盯着齐翌说:“你侦破的4.05碎尸案,受害人遗体消失了。” “消失?怎么可能?尸体不就在冷藏室的尸柜里?” 池宇贤不说话,齐翌看着他身后的阵仗,知道他们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同事们都站的远远地,大多都看着这边,表情各异,有人沉着脸满是戒备,有人眼里疑惑不解。其中还有三个陌生面孔,他们西装革履,精神奕奕,跟疲惫的刑警们格格不入。 齐翌的心不停往下沉:“真有人胆子这么肥,敢溜进支队偷尸体?还得手了?关键案子都侦破了,他图啥啊?” 只是尸体消失,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时老池说:“是啊,我们也不明白,你图啥啊?” 齐翌脑门上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抬手指着自己:“我?你什么意思?” “监控拍到,今天下午六点三十七分,你扛着尸体离开了支队。” “蛤?”齐翌靓仔懵逼。 正文 第2章 敲窗 山江市南江区,刑侦支队,五楼,监控室。 反反复复看了七次监控,齐翌越看越茫然。连他都觉得视频中扛着尸袋健步如飞的就是他本人,但晚上六点三十七分他才刚到火锅店,怎么可能偷尸体? 老池走向他:“4月5号,城南小区发生特大恶性命案,凶手杀死被害人高会城后肢解成四百多块,抛在小区各绿化带、垃圾桶理。 你从尸块上发现关键证据,锁定犯罪嫌疑人,将他缉拿归案,到案后他没坚持多久,承认自己杀害高会城。 这次是足以写进教科书的侦查案例,你是案例中的最大功臣,结果偏偏出了意外,尸体丢了。” 齐翌没接话,静静的看着老池,听他究竟想说什么。 老池挪开目光,看向监控屏幕:“其实我没怀疑过你,你没有作案动机,也有不在场证明。” 齐翌窝着火:“那你之前什么意思?” 老池:“就想演给某些人看。上面要求我彻查窃尸案,我不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们可能会让别人插手这个案子。到时候事情会更难办。” 说到某些人,齐翌心领神会,也知道发生这种事情老池还能顾到这些细节已经很不容易。 但问题是:“他们会信?” 老池说:“信不信是他们的问题,我总得给他们看看,要是我直接带你过来看监控,就容易留下话柄。” 齐翌不再绷着脸,理解了老池。两人搭档这么多年,他相信老池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他。 虽然齐翌觉得老池是想多了,上级明知老池跟他关系好还让老池负责调查,本就有保他的意思。 老池松口气,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烟消云散,他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齐翌,又看会儿大屏幕上的视频截图。 “真他妈像啊,简直一模一样……我记得你是独子?有没有和你长得很像的堂表兄弟?” “没有。”齐翌说:“几个堂表哥都是一眼可见的差别。而且他们都在东南那一片地方发展,离这里很远,千多公里,不可能在这。” “难不成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老池这话纯属吐槽。 他摸出笔记本看几眼,打量打量齐翌反应,接着说:“除监控外还有目击证人,都是支队的兄弟,他们撞见‘你’扛着尸体出来,问他干嘛,他还把我搬了出来,说我让他把尸体转送去总队的。” “正常。”齐翌说:“他不可能避开监控和在岗民警,悄无声息的偷走尸体。所以他想达成目的,伪装成某个民警确实是个办法,被发现也不影响他行动,编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关键是他居然伪装的这么像,就连撞见他的几个兄弟都没看出他是个冒牌货,他怎么做到的?” 老池又朝他泼盆凉水:“不只是像,痕检员对现场做了初步勘验,尸柜上有你的指纹,现场足迹也跟你步态特征吻合。” 齐翌终于被一连串的证据压的说不出话来了,过好半晌,他才抽过一条椅子,缓缓坐下,低着头沉声问:“还有别的指向我的证据么?” 老池说:“倒是没了。但监控视频、目击证人、指纹足迹,这么多证据指向你,即使你有不在场证明,对你还是相当不利啊。” “有没有可能,偷尸体只是表象,作案人的根本目的是栽赃我?” “当然,我第一反应也是栽赃,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太多了,当警察怎么可能不得罪人,至少嫌疑人就得罪的死死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样排查面太大了啊,你当法医这些年,经办过的命案和伤害案加起来有几百起吧?” 齐翌没回答,只抬手按几下键盘,把监控视频再放几遍。 见他看的认真,老池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直到他又一次暂停后才问:“看出什么来了?” “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说不太上来。”齐翌往后退了十来秒,又前后调整几帧。 显示屏上,作案人一手扛尸体一手摘口罩,同时眼睛看向摄像头。 老池试探问:“你是想说这家伙栽赃嫁祸的太刻意了,就像是……生怕我们认不出你来。” “不是这么浅显的东西。”齐翌否认,继续来回播放这几秒视频,他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信息漏掉了,抓不住重点。 他终于放弃了,目光脱离视频看向老池:“我大概有多少时间?” 顿了两秒,老池实话实说:“可能只有一个晚上。窃尸案已经造成了一定影响,上头会很快反应过来,到时候我们不得不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懂了。”齐翌脑子发木。 “你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捋捋思路。” 老池果断拒绝:“那不行,把你一个人留在监控室,我不好交代。” “那我走。”齐翌转身。 老池赶紧叫住他:“哎!等等!你……” “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齐翌头也不回,很快走到卫生间洗手池前,掬水冲脸。 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稍微清醒了些,但身上酸涩僵硬的感觉却没有缓解。 冲了好一会儿,他用力抹抹脸,抬手扶墙,看着镜子里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靓仔,短短的刘海糊成了一块块,下巴上几颗豆大的水珠颤悠悠的,就是不肯往下落。 他盯着狼狈的自己出了神,良久后才悠悠叹口气。 齐翌远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长时间加班的疲惫,加上被人栽赃的憋屈,混合成一股郁气梗在他胸口,憋的他想一拳打碎眼前的镜子。 吃顿饭的功夫从破案大功臣沦为犯案“嫌疑人”,即使明知道有人在栽赃陷害,老池也明确表示相信他,但面对这么多直接铁证,他依旧被压到窒息。 哒、哒、咚、哒…… 此时,卫生间里静到极点,滴水声渐渐清晰起来,一下一下,拍打在齐翌心坎。 齐翌低眉垂眼,顺手拧紧龙头,但龙头似乎坏了,水珠还是一滴滴的聚起来往下落,而且似乎还夹着一阵怪响。 哒、咚、哒、哒…… 确实有怪响,很轻,几秒响一次,窗户那边传来的,好像是有人在外边敲窗户。 嗯?敲窗户? 齐翌懵了,这里是五楼啊。 正文 第3章 夺回 咚、哒、哒、哒、咚…… 又仔细听了几秒,齐翌确定真有人在敲窗户,力量不重,没什么节奏,而且声音略发闷,像是用掌心去拍的。 但窗外分明什么都没有…… 不,每次敲击声响起的时候,似乎都有一道黑影快速略过,非常模糊,齐翌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反手把卫生间里的灯关掉,慢慢走向窗边。 没了光线干扰,外面的景象清晰了很多,齐翌看到,窗外不远处围起了一片乌鸦。 这些乌鸦围着支队大楼上下翻飞,却没一只发出叫声,扑棱翅膀的声音都很小,齐翌在窗户这里基本什么都听不见。 站在黑黢黢的厕所里,看着外边黑压压一大群乌鸦静默的乱飞,齐翌瞳孔不自觉的变得晦暗幽深。 这画面有点诡异,齐翌看了半天都找不出个沾点边的靠谱解释。 咚! 敲窗声再次响起,一道黑影从齐翌面前闪过,声音也清晰了很多。 齐翌屏住呼吸,顺着黑影过去的方向看过去,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远处乌鸦还在盘旋,上下翻飞,就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仪式。 百思不得其解,齐翌干脆摸出手机拍了几段视频,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 直到有只手搭上他肩膀。 “卧槽!”齐翌被吓的一哆嗦,他本能扭腰回身向后抽了一拐子。 啪! 来人伸出巴掌稳稳的接下齐翌肘击。 “卧槽!你干什么!”对方也吓了一跳。 齐翌这才认清对方:“老池?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老池额头上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咬牙切齿:“我神出鬼没?小老弟,你说你上厕所,我等你半天你不回来,过来就看到你跟中邪似的,关了灯站在窗户边不晓得在干什么,我还没问你搞什么鬼。” 齐翌被老池这么一打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他侧过身让老池站过去:“你过来看,我发现了个相当诡异的情况,外边有一群乌鸦乱飞。” “乌鸦?乌鸦有什么诡异的?”老池一脸莫名其妙,还是走了过去:“啥也没有啊,你说的乌鸦在哪里?” 这话问的齐翌一愣,等他回过头的时候,窗外空空如也,青黑色的天空下,只能看到楼下年久失修的路灯,因为电压不稳亮一下暗一下,哪里还有什么乌鸦。 他推开窗子,双手撑在窗台上,伸出头往外看,那群乌鸦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奇怪,就你拍我肩膀那会儿外边还黑压压一大群,怎么都没了?” “你看花了眼吧?”老池说:“这年头城里见一两只鸟儿都难,更别说一大片了。你是不是太久没睡出幻觉了?” 齐翌连连摇头:“不可能,我拍了照片和视频。” 说着,他把手机递给老池,继续趴在窗台上,伸出头四处看,但哪里还有乌鸦,找半天也只在窗台上发现几根黑色的羽绒。 这时他才注意到,敲窗的声音好像也消失了 “还真的是,这群乌鸦确实蛮怪的。”老池看完视频,把手机还给齐翌,但粗神经的他对此丝毫不以为意:“但怪就怪了,关我们啥子事儿,你是法医又不是生物学家,管它呢。” 齐翌只是觉得诡异,再加上他遇到问题喜欢寻根问底,但现在他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头绪,确实也顾不上这么多。 可就这么直接走了,齐翌又觉得不太甘心。 “走吧,回去看监控了。”老池有些不耐烦了,连连催促,齐翌只好跟上。 走到门口,老池顺手开灯,齐翌则回头看了眼,隐约看见那群乌鸦好像又回来了。 齐翌若有所思:“所以这帮乌鸦是因为趋光才聚过来的么?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 走出去几步的老池顿足侧身:“还在看什么?走了。” 齐翌无声跟上,和他并肩走回监控室。 随便找个位子坐下,老池回头看着齐翌:“支队上下所有监控你都可以调阅,除此之外,你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说,我会尽量配合你,咱们剩的时间不多,你尽快把窃尸案破了。” “我可能只有一晚上时间对吧。”齐翌抬手揉眼睛:“有咖啡不?浓茶也可以,我困死了,脑子都在嗡嗡叫。” “有挂耳。我给你冲。加奶加糖么?” “不用了,最好黑咖啡。”齐翌说,说完他转了一圈脖子,揉了揉肩膀,起身走到电脑前,调出地下室的监控,以四分屏看起来。 老池回声好,拿出手机,特意压低了声音,叫人帮他把咖啡和杯子拿上来,一边又时不时看一眼齐翌。 对面接收信息有点缓慢,老池絮絮叨叨说半天。 齐翌被他看的心烦:“别那么看着我,你堵在门口,我哪都去不了。何况拿个咖啡而已,你可以自己去。” 老池那点小心思被齐翌点破,他也不尴尬,放下手机,眼睛看向房顶两个角落,一努嘴:“那里就有监控,我要是把你单独留在这里,咱俩都得接受调查。” “随便吧。”哪里有监控齐翌当然知道,他头都懒得抬一下。 他破了这么多案子,被当做嫌疑犯还是头一回,他也理解老池的顾虑。 监控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齐翌点击鼠标和时不时按键盘的声音。 老池正想着说点什么缓解气氛。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老池站起身走向门口:“估计是咖啡来了,来,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外边敲门的人显然只是客气,他还没走过去门就开了,钻进来个年轻警员,喘着粗气急慌慌的说:“老池老池,丢的尸体找到了,但是……” “找到了?好哇!哪里找到的?”老池精神一震。 齐翌的关注点有些不一样:“但是什么?” “卧槽!”警员像是才看到齐翌,瞬间瞪大双眼,眼里写满懵逼两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老齐你怎么在这?” 齐翌心里有数了:“我在这你好像很意外,所以又跟我有关系?” 年轻警员吞了口口水:“那个……确实,尸体就是从你手上抢回来的……” 正文 第4章 窃尸贼 支队后院,齐翌和值班的刑警站成一圈,低头看向地面尸体。 尸体被尸袋包裹着,只露出脑袋,是遭窃的4.05碎尸案受害人遗体没错,齐翌对尸体脸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再熟悉不过。 毕竟死者四百多尸块都是齐翌一针一线亲手缝合起来的,使的都是他最顺手的手法。 在尸体周围还有几具乌鸦尸体,血肉模糊的糊在地上,从血迹来看,都是从高处坠落摔死的。 这院子正好对着洗手间,办公楼的厕所都在同一边,也就是说之前他发现的古里古怪的乌鸦群,就在这座院子的上空飞。 齐翌反应过来当时想到“趋光性”这个解释时为什么觉得怪怪的了,因为每一层卫生间都亮着灯,所以之前乌鸦消失再重新出现,跟那间厕所开关灯没有什么联系。 齐翌看向带他下来的小警员:“你刚在上面说,尸体是从我手里抢回来的?当时什么情况?你们怎么抢的?你复述一遍。” 警员犹犹豫豫看向老池,不知道该不该回答齐翌的问题。 老池这回百分之百相信齐翌了,他一直跟齐翌待在一块,可以证明齐翌不在场,于是当场表态说:老池当然站在齐翌这边:“讲讲吧,老齐刚刚跟我呆在监控室,里面有摄像头,不信你们可以去查,他已经没有嫌疑了。” 小警员偷偷瞅了几眼齐翌,他们跟齐翌平时比较生疏,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通的。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这就奇怪了,按理说我们也不太可能认错人。” “对啊,难不成真有两个齐翌?” 老池板起脸:“什么两个齐翌?就一个齐翌!那家伙明显是冒牌货。行啦行啦,别叽里呱啦说这些,赶紧讲讲,怎么回事儿!” “行吧,我相信自家兄弟。”警员这才松口,说:“就刚才,我们几个兄弟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翻墙进支队院子,我吼了声跑过去,发现来的是齐翌……哦不对,应该说我以为那是齐翌。 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跳下墙从墙根拉起一长条东西扛起来就跑——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是尸体——那玩意儿挺重的,他跑不快,没两步就被我追上,没想他放下尸体回头就给我两拳,一下给我干趴下,然后他就跑没影了。” “给你两拳?”老池有些意外,仔细一看就看到那警员左手小臂有一块淤青:“这么嚣张,这小子还敢袭警?” 齐翌更关注细节:“你在哪里发现冒牌货的?” 警员抬手指着东边墙角:“就那儿,我刚拐过弯来就看到他了,之后我追他追到这儿。” 齐翌继续问:“那人被你发现后,是先跳下墙,然后才从墙根拉起尸体,接着扛着尸体跑的是吗?” “对。”警员点头,他知道齐翌要问什么,主动说:“我不确定尸体是一直藏在那儿,还是他之前先把尸体扔进来,人跟着往里头爬的。” 老池忽然插口:“也就是说,你当时离他翻墙的地放有一定距离,你们接触的时间也很短,期间压根没有交流是吧?” “如果他打我两拳不算交流的话,那确实没有。” “那你怎么认定那人是老齐的?”老池追问:“刚还说你们不太可能认错人。” 小警员有些急了:“那哪里能认错啊,我好歹也上班两年了,天天跟你们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说我还挨了两拳,就是没挨也不可能认错啊,而且也不止我一个人,整的我冤枉齐翌似的。” “那我没有这意思,就问问。” “行了,误会解开就好。”齐翌:“我比较好奇你们没事跑那边墙角去干什么?” 老池注意力也一下转移过来:“对啊,你们几个没事儿跑过去干啥?” 老池怕他误会,又补充:“兄弟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晚上跑那角落,就挺奇怪的。” “……怎么讲呢,”小警员解释:“我们值班时发现总有黑色的鸟往下掉,从屋里往外看又看不清楚,就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一出来就碰到齐……冒牌货了。” “黑鸟?”齐翌没搭理小警员的口误,想到自己上厕所时拍到的乌鸦,忙问:“什么黑鸟?是不是乌鸦?” 警员回:“我认不出来……哦,对对对,就是那些鸟。” 倒是老池不干:“什么齐冒牌货,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老齐就是老齐。” 警员心虚,知道自己口误没回话。 齐翌看向乌鸦群之前的那片天,现在乌鸦群已经散了,月亮被乌云遮蔽了大半,天黑沉沉的。 他视线在五楼洗手间窗户上来回扫了几遍,还是没有任何收获,他收回目光,看着地上这具跟他处了四天三夜的尸体。 如果算上今晚,就是四天四夜了。 老池见大家都不说话,开口追问:“那除了冒牌货之外,你还看见什么了?” 警员摇头:“没有了。” “行吧……那你见到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感觉上就五六分钟前吧,我肚子上挨的这拳缓过劲来,我就上去找你们了,应该不会太久。” 老池一手环胸一手捏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齐翌。。 齐翌没有看老池,站起身面向厕所窗户:“你估计的没错,如果是五六分钟前,我正好在厕所。”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碰巧的事情,他就这段时间脱离监控,冒牌货就冒出来了。 “啊这,”老池讶异,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到:“这就麻烦了,其他时间段我都可以给你做不在场证明,但偏偏那会儿我俩没在一起,厕所里也不可能有监控……” 齐翌收回目光,看向老池,眼里满是关爱智障的神情:“你不会以为五分钟时间,够我跑下来翻个墙,再打人家小兄弟两拳,然后跑回厕所面窗思过吧?” 老池嘴巴张了又合,想说如果是我,虽然有点勉强,但时间上来得及,考虑到齐翌这副小身板,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他这副模样,齐翌干脆不理会,注意力重新回到失而复得的尸体身上。 他在想,窃尸贼把尸体送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正文 第5章 交流 解剖实验室,齐翌盯着死者遗体,脸色和尸体接近,乌青乌青的。 把死者遗体拉回解剖室,第一件事就是去除尸袋好检查尸体。 齐翌很快发现尸体回来了,但又没有完全回来。 死者的**官不翼而飞,整个被割下,不知所踪,切口平整光滑,刀法干净利落。 看着这样的遗体,老池半天说不出话。将心比心,如果他是死者家属,知道尸体在警局被人窃走还割掉了**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即使死者是个老混蛋。 老池咽口唾沫,涩声问:“现在怎么办?遗体还能再抢救一下吗?” 齐翌正在戴手套的手顿住:“只要能及时把**官找回来缝回去,问题应该不大。” “对对对,”老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者毕竟被碎尸了四百多块,只要到时候我们不说……” 齐翌打断他:“你觉得可能吗?” 老池小声哔哔:“可能吧,这事儿就我俩知道,只要我们都不说……” 看见齐翌肩膀上挂着的黑疙瘩,老池脸色变了几变:“卧槽,你开了执法记录仪?” 齐翌没搭理他,戴好手套蹲下身低头盯着两股间的伤口,又抬手隔空比划了几下,闭上眼睛回忆,起身道: “伤口没有生活反应,而且看起来比较新,附近又没有缝合过的痕迹,应该是近期割的,就今天晚上吧。” 说完齐翌又打了个哈欠,他快要油尽灯枯了。 老池献殷勤:“要不你先睡会儿,我不想看到明天新闻头条某某法医深夜猝死解剖室,反正现在尸体也回来了,即使没了**官,也差不到哪里去。” 齐翌没理他,目光在尸体身上来回游弋,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他的巴掌也贴上尸身,打算一寸寸查过去——在这间解剖室里熬了四天,他太熟悉这具尸体了。 尸体还没完全解冻开,体表散发着丝丝寒气,齐翌掌心抚过,凉意浸透肌肤,倒很提神醒脑,感觉比咖啡管用多了。 终于,齐翌动作一顿,巴掌停留在尸体胸腹部之间。 他偏头思索一阵,微提起手,指尖朝下戳两戳,又在周边扪一圈,随后指尖继续沿着胸骨向上走,划过密密麻麻的线头,于喉结处停了三四秒,继续向前,最后落在死者下巴处,捏着轻轻一掰,打开了死者的嘴。 老池蹑手蹑脚的摸上前来,压低声音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嘘,安静。” 老池赶紧闭嘴。他自家事自家清,明白自己就是一庸人,没什么破案的能耐,平日全靠齐翌帮衬才有今天的成绩,这会儿哪里敢打扰齐翌。 又过了几秒钟,齐翌忽然侧目看他:“你能不能出去?” 老池:??? “你要跟他深入交流一下?” 齐翌扬起下巴,无声肯定。他跟尸体深入交流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场,只是需要深入交流的情况很罕见,老池也没碰过几次。 “这不好吧?”老池为难的说:“以前虽然不太符合规矩,但大家心照不宣也就过了,这次情况特殊,尸体失而复得……” “你出去了,雷我全抗。包括被割**官的事,我来负责。” 老池扭捏起来:“这怎么好意思呢……那个,对了,咖啡,你的咖啡我还没弄好呢,我这就给你泡,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齐翌头也不回,松开掰开尸体下巴的指头,改成捏着死者的面颊,扭着脑袋左右转了几转。 电动门开启又关上,老池离开了解剖室,里边只剩齐翌一人了。 他松开手,拿起解剖刀将遗体胸腹处的线头一根根挑断,自言自语道:“胸腹交界处有一块异常隆起,胸骨沿线的线头不再平行,稍显凌乱,下巴表皮和口腔黏膜剥脱严重,嘴角轻微撕裂…… 明显有人强行往你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一路捅到肚子,没猜错的话,是你的吧?你那玩意儿得罪谁了?居然让你死了都不得安生。” 尸体当然不可能回答齐翌,但齐翌会用自己的办法得到答案。 很快,尸体胸腹部的缝合线全被挑断,齐翌抬指轻轻向下一压,尸块就像地陷一样凹了下去,乱成一团。 齐翌摊手插入尸块当中,左右拨弄一阵,果然从中摸出一根带丸的棒棒。 他呵一声,将那玩意儿放到一旁,盯着尸体说:“果然没错,东西就在你肚子里……挺狠啊,把**官割下来塞你嘴里咽下去,这是什么心理?” 接着他右手一路上拨,将胸腹尸块全都翻过来,边翻边观察:“果然,损伤挺严重的,作案人用了棍子之类的东西,硬生生把你牛子顶进腹腔。 话说回来,作案人伪装成我偷走尸体,难道就只是割了**官塞你肚子里?目的呢?泄愤?如果是为了泄愤,他把你送回来做什么?” 这离奇的案情真把齐翌搞糊涂了,作案人的动机不明,手法未知,毫无头绪,他从没碰过这样的案子。 “首先还是得摸清楚他的动机,不用很具体,能确定他针对谁就行。”齐翌艰难的从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理出脉络:“所以,他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你?很可能两者都有,那就得查查我俩人际网中重合的部分了。” 他思路渐渐清晰,紧绷了一晚上的精神终于放松了点儿。 “那么是时候好好交流交流了。”他将解剖刀放一边,盯着尸体活动手指:“让我看看你被偷的这段时间都遭遇了些什么。 睁着通红的双眼,身上像灌了酸水,双手都开始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但进入了状态的齐翌脸上却丝毫不见疲态,微微勾起的嘴角甚至透露出了几分狂热。 所以他和尸体交流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场,容易被当成变态。 弯着腰,齐翌将尸体胸腹部麻将块大小的尸块一捧一捧的往外掏,忽然,他摸到个梆硬的东西,捏起凑眼前瞧瞧,瞳孔瞬间扩大。 “我艹,这他妈是……” 齐翌指间捏着略大于玻璃弹珠的乌鸦头,手腕微微颤抖,带着尸身来回摆动。 正文 第6章 方向 颤着手放下乌鸦,齐翌一点点低下头,目光降到死者脸上,久久不发一言。 过几分钟,他才做两次深呼吸,再次伸手在尸块堆中翻找,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但再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他视线重新落回乌鸦身上,盯了十几秒,才抬手把死乌鸦捧起,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它的羽毛。 越检查齐翌越迷茫,他想不通:“鸟尸上没有任何挤压伤、刮擦伤,怎么进入尸体肚子里的?明明鸡儿身上都伤痕累累……尸块没有被拆线重新缝合的痕迹,时间上也来不及。” 想不明白,齐翌放下乌鸦,摘去手套,翻开笔记本飞快书写:遗体升职气被完整切下,强行经口捅入腹腔内;腹腔中另有死鸦一只,尸表无伤痕,进入方式未知。 正写到这,身后传来敲门声。 齐翌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解剖室的门是类似手术室那种电动门,在边上下方的凹槽伸脚感应下就会自动打开,别人都是直接进,经常打断他节奏,只有老池会敲门。 果然,过了几秒就听到开门声,老池端着两杯咖啡进来,边走边小心打量齐翌,看他表情还比较正常,才伸出右手给他递咖啡:“交流完了?” “被打断了。”齐翌回道,同时接过咖啡,但喝了一口就面无表情的把杯子放一边,屁股靠在另一张干净的解剖台,微微瞪大眼睛,强行压回眼里的泪水。 狗日的老池,真他妈烫。 几番刺激下本就残存不多的困意直接烟消云散。 老池看到边上的鸡儿和死乌鸦,兴奋道: “哟,他的鸡儿找到啦?这么快?还有这大黑鸟哪来的?我记得之前没有啊,难道是尸袋里藏的?也不对,尸袋我明明检查过。” 齐翌吸了两口凉气,缓解舌头上刺刺麻麻的疼痛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他肚子里找出来的。” “肚子?”老池惊愕,指着乌鸦说:“你说这大黑鸟是从死者肚子里找到的?好家伙,嫌疑人是宇智波鼬?” “?”齐翌没听懂他的梗,更懒得问,只说:“鸡儿也是,从嘴里塞进去的,一棍捅到肚子。” 咕嘟。 老池咽口唾沫,并下意识的夹腿:“我艹真狠,什么仇什么怨,把人鸡儿割了还不算,居然还喂他吃下去。” “吃?”齐翌略有混沌的脑海里划过一道光:“这形容挺贴切,对,就是吃,这就是作案人的动机,他在报复,报复的是死者这个人,更具体的目标是死者的鸡儿,死者可能用这东西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 老池竭力转动脑筋:“所以这案子我们之前破的可能有问题?死者不是因为欠钱不还被砍死的?” 之前的调查结果,是死者高会城向亲戚借了二十万买房款,却在亲戚老婆宫颈癌时仍然死赖着不还,亲戚才决定杀人泄愤的。 作案人在老婆病死后精密布局三个月才行动,并伪造了几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案件侦破难度极大,只不过最后还是没骗过齐翌。 齐翌也下意识的想过老池说的可能,但很快被他推翻了:“应该不是,杀人碎尸案本身证据链完整,能相互印证并形成闭环,作案人自己也招了,出错的可能很小。” “那这咋回事?” 齐翌说:“我刚讲了,可能是高会城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以至于他死了作案人都不罢休,要割掉他鸡儿。” 老池猜测:“他还是个墙间犯?” 齐翌没接话,这只是猜测,站在办案人角度,他可以放心大胆猜,但不想仅凭猜测就给死者乱贴标签,哪怕死者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没等到回答,老池又开口问了:“可也不对劲啊,就算作案人要报复死者尸体泄愤,他为什么要栽赃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齐翌摇头:“只有猜测,他扮成我可能不是为了栽赃,而是确保能进支队偷走尸体。有一点能肯定,他绝对跟我很熟,否则不会扮的这么像。” 老池若有所思,又好像有点迷糊。 齐翌对他斤两心知肚明,干脆挑明:“所以我建议把我的人际关系圈子彻底摸一遍,找出和高会城有交集的,大概会有收获。” 听到方向,老池眼前一亮:“老齐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咋知道我怎么想的?” “……”齐翌面无表情,早已习惯老池这种不要脸揽功的行为。 老池摸出小本本,一边记下思路,一边念念有词,说下来就安排人去查,写好后又想到件事,问:“那他为什么要把尸体送回来?” 老池只是庸才不是蠢材,作案人送回尸体的方式太刻意了,他肯定看得出问题。 齐翌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你还有别的发现没有?”老池追问,得知齐翌这边确实没别的收获了,才说:“那我这就安排人先从人际关系查起,争取今晚取得突破。老齐你也辛苦到现在了,抓紧时间休息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看齐翌没表示,老池就直接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他又想到件事儿,回头征求意见:“你觉得有必要再派人查查高会城的过往么?” “自己把握。”齐翌说,但老池知道自己斤两,哪里把握得住,脸上立马堆起笑说:“别啊,你帮我分析……” 齐翌只想快些赶他走,立刻说:“有必要但很难取得收获,他就算犯过墙间罪估计也只有他和受害人知道,不然早被查出来了。” “懂了,得查,查不查得到另说。谢啦老齐,明早请你吃小面。”老池品出味道,终于满意的走了。 看他离开,齐翌才一挺胯站直身子,走回碎尸边上,默默的取出针线,拼接缝合尸块。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齐翌有些烦,竖起眉回头,看见电动门刷刷刷的向右移,门口空旷的走廊一点点展开。 “嗯?人呢?”齐翌微愣,喊道:“老池?” 扑棱扑棱~ 无人回应,只有翅膀闪动的声音传进来,在解剖室里回荡久久。 正文 第7章 断指 齐翌脸沉下去,放下工具往外走。 “装神弄鬼!” 他站在解剖室门口,走廊又窄又长,静悄悄的,间隔开启的灯光白森森的打在发黄的墙面、瓷砖面,不算明亮却有些刺眼,两边的办公室门都关着,全无异样。 只有一根黑色的羽毛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黑羽,站在走廊中间,左右看了看,竖起耳朵听周围有没有动静,寒意一点点从脚底指尖袭满全身。 走廊安静的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齐翌打了个寒战,收回目光,拿起黑羽凑在眼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他把这根寻常普通的羽毛收起来,转身走回解剖室,边摸出手机给老池发条信息,让他帮忙查查监控。 又是熬到深夜,他缝好尸体,抓起死者的鸡儿仔细检查一阵,拍照固定证据,再把鸡儿缝回原位。 困意再次袭来,齐翌却选择继续肝。他摘掉手套灌下早已放凉了的咖啡,坐显微镜下观察捡到的乌鸦羽毛。 齐翌并不擅长生物学,对乌鸦研究的不多,只能算略有涉猎,检查的时候还得边查边翻资料。 “这根羽毛长而阔,羽轴两侧斜生并行羽枝,羽枝又分羽小枝,远侧羽小枝具许多羽纤枝,尖端有细钩,与羽枝近侧的羽小枝连接,形成扁平羽片,这是典型的正羽,从大小判断,应该是翅膀处脱落的羽毛。 羽毛下脐灰白暗淡,未见羽囊细胞残留,那只乌鸦应该正处于换羽期,扇动翅膀时羽毛被震脱,合情合理。” 大致确定了羽毛的具体种类和可能来源的部位之后,齐翌开始针对细节特征展开更进一步的目视检查。 “羽毛光泽感不强,灰尘柳絮等附着物比较多,羽纤枝排列相对杂乱,乌鸦的健康状态可能不太好,生活环境也比较差,为野生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能排除饲养环境恶劣的可能。 我们市柳树不多,这些絮状纤维真是柳絮的话可以查查,结合羽毛附着的微量元素,不难找到这只乌鸦的生活范围,还能通过羽毛推出这只乌鸦的一贯食性,可惜我们实验室没这条件,得拜托第三方机构。” 检查到这里,齐翌已经没法继续下去了,他把羽毛小心的装进证物袋里,又把乌鸦尸体捞过来,试着轻轻薅两把羽毛,果然薅下三四根黑羽。 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这几根黑羽后,齐翌很快得出结论:“这只乌鸦果然也处于换羽期,健康情况同样不太好,羽毛上的附着物大体一致,应该是同一族群的乌鸦。” 到这一步,他一直有意压着的疑问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这些乌鸦肯定受人驱使,但问题是怎么做到的?磁场?电磁波?还是别的控制手段?” 打小就受唯物主义熏陶的齐翌,坚信晚上遭遇的各种阴间事件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线索严重不足,齐翌不可能解开谜题,他把疑问压下,拿起放大镜继续检查鸟尸,依然没发现伤痕,光凭眼睛确定不了这只鸟的死因。 毕竟他也没有给鸟做尸检的经验,很多尸体特征也不能简单粗暴的套用在鸟身上。 犹豫一阵,他决定剖了这只死乌鸦,再次确认尸表没有伤痕后,他起身去烧开水准备拔毛。 尸检时偶尔需要炖煮尸体的特殊部位,所以解剖室里就有全套“烹饪”工具,齐翌很快烧好一锅开水,把乌鸦丢了进去,拿漏勺托着在开水中滚两圈,捞起,准备拔毛。 咚咚咚……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齐翌麻木的转过头,就看见电动门缓缓打开,露出门后的老池。 齐翌心落回去,脸色多云转阴:“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你让我帮你查监控么?”老池迈大步走进解剖室,满脸无辜:“你电话打不通,我只好过来找你。你在这里干啥子?做饭?” “关机?”齐翌奇怪,他手机电还是满的,怎么会关机。 没等他说什么,老池看到他手中漏勺里冒着腾腾热气的死乌鸦,被吓了一跳:“我艹你搞锤子?我可警告你啊,这乌鸦是重要证据,不能吃。” 齐翌险些没忍住把湿漉漉的乌鸦尸体砸在老池脸上。 他克制住冲动,沉下胳膊,无声的看着老池。 齐翌不说话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老池一缩脖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饿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外卖?” “不饿,说重点。” 齐翌转过头,手腕上下连抖,沥干乌鸦身上的开水,站起身回到解剖台边,把鸟尸倒台上,着手拔毛。 老池干咳了两声:“监控上看没什么问题,就一只鸟飞进了感应槽,激发了电动门,但敲门我是真没看到。” 齐翌没有回应,继续埋头拔毛,老池忍不住继续说:“老齐,不是我疑神疑鬼啊,这事真古怪的很,地下室哪飞进来的乌鸦? 还有之前在支队外头乱飞的乌鸦群,你从尸体肚子里找到的乌鸦尸体……这些乌鸦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齐翌还是不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解剖乌鸦就是为了找答案。 老池不再追问,老实站在一边看齐翌处理鸟尸,刚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回过神就知道齐翌烫乌鸦不可能是为了吃,肯定是为了调查。 乌鸦胸腹部的羽毛被拔的七七八八,齐翌没管剩下的羽毛,抓起解剖刀开膛破肚,然后逐一检查内部器官。 还是没有发现,必须做进一步解剖,齐翌又将乌鸦砂囊剖开。 一截高度腐败的指头落出来,掉在解剖台上滚了两圈。 老池被吓了一跳:“我艹,断指?” 齐翌也微皱眉,乌鸦体内发现一截断指,意味着很可能又牵扯了一起伤害案打底的流血案件。 他捏起指头看了起来,很快松口气,但眉头已然紧紧皱着:“不是人手,是猿猴猩猩等灵长目动物的指头,从腐败程度看,超过一星期了。” “猴子?”老池眨眼:“怎么又牵扯到猴子了?” 正文 第8章 扼颈 “大概是正常的自然行为吧,”齐翌不确定的说:“指头断面参差不齐,从组织形态看符合被鸟喙啄断的特征。乌鸦是杂食性动物,其中不少喜食腐肉,我们山江市多山林,有猴子死了被乌鸦吃掉很正常。”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操作台边,顺手做好断指的组织切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起来,很快得出结论:“断面没有生活反应,死后很多天才啄断吞下肚子的,符合乌鸦习性。” 老池展开瞎猜:“所以这些乌鸦居然是野生的?我还以为有人特地饲养来搞鬼呢。” “不好说。”齐翌摇头:“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人工饲养并长期接受某种训练,只不过饲养环境可能比较恶劣,否则很难解释今晚发生的这些怪事。” “也对。”老池点头赞同,并想当然的补充:“至于猴子,可以是人为打死后丢进鸟圈里投喂。” 齐翌鄙视的斜了老池一眼:“不存在的,所有猴子都是保护动物,最低也是二级,杀猴喂鸦风险太高,喂乌鸦有很多更稳妥且廉价方便的选择,没理由用猴子。” 老池日常被怼,但这次他有些不服,梗着脖子说:“那万一是这只猴子得罪人被打死了,干脆用来喂乌鸦呢?” 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部分猴群确实特别招人厌恶,于是齐翌点头认可。 老池舒心了,还蹭鼻子上脸:“所以啊老齐,你真得多听听我……” 然而齐翌根本不理他,低头继续解剖,老池叨叨两句就如往常一样觉得没意思了,在边上默默的看着齐翌解剖,看的昏昏欲睡。 就这样熬了十来分钟,他实在熬不动了,说:“算了,不打扰你,我回去再看两遍监控,看看能不能查出敲门声是怎么来的。” “等一下。”齐翌喊住他,递过去两支试管:“乌鸦血和砂囊内容物,你顺路帮我把它送实验室。” 老池哦一声,接过试管,想了想又问:“你确定你真的听到了敲门声?” 齐翌其实也不确定,他熬太久了,身体和精神都严重透支,出现敲门敲窗之类的幻听都很正常。 看到他的反应,老池心中有数,点头转身:“我会再查几遍,有结果了告诉你,你赶紧休息吧。” “嗯。”齐翌闷声回应,继续埋头解剖,对鸟尸做了详细的病理学检查,结果依然毫无收获。 因此,他猜测这只乌鸦可能死于中毒,这得等毒理学检查结果出来才能明确,于是他草草缝起鸟尸,放在死者肚皮上,摇起手推车平台把尸体推上去,送隔壁冷藏室的尸柜里冷冻保存。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准备休息。现在不到两点,不出意外他还能睡六个小时,勉强能恢复点元气。 法医有自己的值班休息室,就在地下一层。 齐翌走在狭长的走廊上。廊顶挂的照明灯质量不太给力,亮度不高,屏闪严重,晃的他眼睛涨疼,头脑发昏。 踏踏踏…… 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前走,齐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他走路向来很轻,脚步声怎么这么响? 回头看去,他眼前仿佛蒙了层薄雾,空空洞洞的走廊看着有点朦胧,他用力眨眨眼,眼前才重归清晰。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鞋,齐翌摇头,只觉自己因疲倦变得太敏感了,便埋着头踩着脚步声继续朝前走。 推开休息室门,淡淡的霉潮味扑面而来。这也没法,山江市本身就潮湿,地下室通风条件又很差,霉潮味难以根除。 下意识的挥挥手,齐翌走进休息室,顺手关好门,草草洗漱过后脱去上衣就钻进被窝里。 临睡前,他想起老池说他电话打不通的事,翻出手机看一眼,结果发现手机居然真没电了。 他没多想,摸索着找到充电器插好,手机甩在一旁,终于闭上眼,在阵阵天旋地转中沉沉睡去。 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高会城。和傍晚在车上做的梦如出一辙,高会城这老赖像个巨大的人形玩偶,飘在空中脸色复杂的看着齐翌,越飘越远。 但梦总是光怪陆离的,那老赖飘着飘着居然又荡回来了,浑身衣服消失无踪,光洁溜溜的落到齐翌面前,脸色乌青,五官狰狞,躯干上密密麻麻的爬满蜈蚣一样的缝合线。 就跟他尸体一模一样。 他直勾勾的盯着齐翌,齐翌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就像两个神经病对视。 盯了不知多久,齐翌的职业病忽然发作,不知从哪摸出把解剖刀,挥手割开高会城的胸腹,这下仿佛彻底激怒了他,他抬手死死掐住齐翌的脖子。 齐翌居然真有了窒息感,脸憋的涨红,立马从梦里惊醒,上身一挺,直端端的坐起来,并顺手抹向自己脖子,拉住衣领往下用力扯两把。 “嘁,迷迷糊糊的居然把秋衣穿反了。”齐翌对自己感到无语。 下一瞬间,他忽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一股凉气从脚底冒出沿着脊椎往上涌,逼出满背细细密密的白毛汗,冷到头皮发麻。 他睡前脱了上衣,挂在衣帽架上。 一寸寸的扭过头看向衣帽架,脱下来的那间黑T恤还在那好好的挂着。 …… 监控室,老池不断揉眼睛,哈欠连天。 他昨晚熬到四点才睡,只眯了三小时出头就被齐翌拉起来了,咖啡都压不住他的困意。 又看了两遍视频,老池忍不住说:“我说老齐,你怕是睡太死梦游了吧?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没人进过你休息室。” 齐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暗自纳闷。 确实,监控画面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根本没人进他休息室。难道真梦游了? 总不能是撞鬼吧?家里哪位祖先怕他着凉,特地过来给他穿衣服? 齐翌正纳闷着,监控室门忽然被人推开,走进来个中年男人。他完全无视老池,目光粘在齐翌身上:“哟,小齐你果然在这,听说你出事了?还好吧?怎么这么粗心,尸体都能搞丢。” 看着他,齐翌原本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又更强烈了几分。 老池则立刻站起身,笑呵呵的打招呼:“石主任你怎么来了?真早呀。” “过来看看小齐。”石怀仁笑呵呵的说:“听说我们法医室出了事,弄丢了具尸体,这么大的纰漏总得过来看看。” 他两眼始终不离齐翌,又问:“小齐,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说。” 正文 第9章 红衣女子坠楼案 老池知道齐翌和石怀仁关系一向挺僵,真怕他们干起来,赶紧打圆场。 “石主任你听谁说的啊?没有的事,尸体好端端的在冰柜里躺着呢,能出什么事?” “噢?是吗?”石怀仁看向老池:“照你这么说,是有人给我谎报军情咯?” 他脸上依然笑眯眯的,语气上听起来也像是在开玩笑。 老池硬着头皮:“石主任还是这么爱开玩笑……这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之受害人高会城的尸体还在。” 昨晚尸体失窃已经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好在遗体失而复得,站在支队角度考虑,肯定要把这事压下去。所以老池觉得话说到这份上,石怀仁肯定不会再揪着不放,否则就显得他不顾大局没有分寸了。 石怀仁果然不再开腔,目光又回到齐翌身上,挂着笑看着他。 老池只好不停的暗示齐翌,让他赶紧服个软把事情揭过去,石怀仁可是他的直属上司,他再有能耐,总这么跟领导对着干也没好果子吃。 齐翌无动于衷,头也不回,转过头盯着大屏幕看了遍监控。 领导又怎样,互相尊重可以,当舔狗那套他不会。 他俩都不吭声,老池夹在中间就很难受:“石主任,你……” “哦对了,”他一开口,石怀仁就打断他:“你刚说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看来你知道整个事情经过。没事,我从来不怕事情复杂,正好现在有时间,你给我好好讲讲。” “啊这……”老池下意识的看向齐翌。 石怀仁抬眼看着他们,露出抬头纹:“怎么?不方便?” 老池呆住。 啪嗒! 齐翌抬手重敲键盘,暂停下监控画面,抬起头正视石怀仁:“没什么好说的,有人伪装成我偷走尸体,半夜又鬼鬼祟祟摸进来,被下边兄弟发现,遗体已经抢回来了。” “伪装?”石怀仁笑容收敛:“这说法怪有意思的,伪装?呵呵。” 老池赶紧说:“真是伪装,遗体失窃的时候,夺回来的时候老齐都有不在场证明,我可以作证。” 石怀仁再一次看向老池:“小池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王支队让你主办,你就要公私分明,你这么拎不清,领导怎么放心把工作交给你?” 老池懵逼,一把扯下U盘:“我这里有监控,可以证明昨晚齐翌有不在场证明。” 石怀仁呷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大浓茶:“案子还没结之前咱们谁也说不准。你说,是吧,小池?” “石主任什么意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齐翌忍不了了,这孙子进来之后就阴阳怪气的,平日里针对他也就算了,连老池也不放过。 石怀仁直起身子:“虽然有监控,但尸体确实是在你手里丢的,更何况你们两个一个是嫌疑人,一个主办这次案子,走这么近,不太合适吧。” 石怀仁看了一眼齐翌:“更何况知法犯法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 老池尴尬,又有点生气,这石怀仁是疯了吧,见谁咬谁,别说齐翌想跟他干架,他现在也想锤他一顿。 齐翌手上用力,拿在手上的纸杯变形。 “石主任说这么多,对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了解多少?你连监控都没有看过,听手下几个人报告,就断定我就是嫌疑人,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现在不是嫌疑人了。” 石怀仁张口还要说话,齐翌根本不给他机会。 “对了,等会儿有个早会,听说这次纪检和督查会派人下来,你是技术大队队长,法医室主任,作为部门主要负责人,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回来,对案情不闻不问,让上级单位和王支队晓得了,影响怕是不太好。” 石怀仁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这一茬,也被齐翌这一通乱打打乱了思路。 “等会儿会上王支队肯定要问你进展,看石主任这个样子,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石怀仁已经坐不住了,脸憋的通红,他扭着屁股站起来。 “年轻人,说话不要太冲。” 齐翌不回,石怀仁又看了老池两眼,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忽然顿住回头:“对了,我听说遗体失窃后受到了一点损伤,家属知道了肯定不干,要过来找麻烦,你做好准备。” 说完不等齐翌反应就走了。 老池心里一突,知道死者被割了鸡儿的就只有他和齐翌,他赶紧说:“老齐你别误会,我可没……” “嗯。”齐翌平静道:“是我报告给王支队的,估计王支队转告他了。” “啊这,”老池小心的偏头看两眼,苦口婆心的劝:“他毕竟是你上司,总跟他对着干没好处,老齐啊,你……” 齐翌盯着监控,头也不回的打断他:“你也可以去准备了。” “得,你自己看着办吧。”老池见齐翌油盐不进,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我走了,有需要给我电话。” “嗯。” 三分钟后,敲门声响起,齐翌转过头,就见名高挑女警站在那。她画着淡妆,脑后扎着马尾,穿着制式衬衣,下摆扎在警服套裙里,英姿飒爽。 女警叫姜晓渝,电子物证鉴定室的技术警,也是支队五朵警花之一。 支队上下也就五个女警…… “翌哥,监控我查过了,顺便查了内网系统和硬盘里的原始文件,没发现异常,监控视频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个结果在齐翌意料中,拜托姜晓渝调查只是以防万一。 “知道了,辛苦。”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齐翌又问:“还有事?” 他开口问了,姜晓渝也就放下包袱,嗯一声说:“我刚刚发现件事情,同小区一个多月前发生了一起自杀案,死者穿着红衣从二十一楼跳下,你觉得两起案子有关联吗?” “自杀案?”齐翌诧异:“那小区还发生过自杀案?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你在外地出差,石主任亲自做的尸检。”姜晓渝解释,解释完还有些纳闷:“这么久了,他一直没跟你讲吗?” 正文 第10章 家属 齐翌动作一顿,嘴角下垂:“没提过。” 石怀仁平日里搞点办公室政治也就算了,跟案子有关的也隐瞒。 姜晓渝不知道他和石怀仁的纠葛:“要不我跟你讲讲?” 齐翌有些犹豫,他要查的事很多,时间比较宝贵。虽然同小区短时间内发生两起命案的概率确实低,但既然之前调查中没发现什么瓜葛,两起命案就应该没什么联系,他不想浪费时间。 不过想到那桩坠楼案是石怀仁负责的尸检,他还是决定听听看:“行,你给我说说,嗯,案子破了吗?” 姜晓渝点头:“破了,排除他杀的可能,是因为和未婚夫发生争吵,事后越想越气,就在未婚夫上班时跳了楼。案子已经结了,家属也认可调查结果。” 这个结果齐翌就不太满意了,皱眉说:“既然已经破了,两案应该没什么关联……还是说在坠楼案中,高会城作为怀疑目标被调查过?” “那倒没有。”姜晓渝说:“单看案子确实没有联系,但我还是觉得奇怪。翌哥你可能不知道,网上有种说法,穿着红衣跳楼,这是想要化成厉鬼……” “什么厉鬼?”齐翌打断她:“你一个警察还信这些?” 姜晓渝赶紧解释:“不是,我当然那不信,但如果那个女孩信的话,死之前怨气肯定很重,她是带着死了也要报复某些人的想法。我觉得,单单是为了她未婚夫说的那点事不至于这么极端。” 这确实有点道理,齐翌问:“她未婚夫说了什么?” “就生活压力方面的琐事。”姜晓渝说:“他们商量的结果是,男方出首付买婚房,女方出装修并配一辆车,但后边按揭压力会非常大,他们的收入捉襟见肘,加上最近经济形势不好,所以他们又产生了分歧。 简单的说,男方想买个小点的刚需房,稳妥为主,压力也小些,女方则坚持一步到位,这对准夫妻因为这事吵了几次了。” 说完,姜晓渝给出自己的看法:“虽然从调查结果看,自杀的女孩儿性格确实比较偏激,容易走极端,还患有抑郁症,一时想不通跳楼可以理解,但怎么也不至于想着死后化身厉鬼报复吧?” “嗯。”齐翌认同,他也觉得不至于,但他也没想太多:“不过穿红衣不一定就有化身厉鬼的想法吧?人家可能只是刚好穿着那身衣服,甚至可能只是想结束之际穿的漂亮点,你可能过度解读了。” 姜晓渝并不信服:“可那身衣服还是她大学时买的,毕业以后就没穿过,她平时也不爱穿太艳丽的衣服,不是带有怨气的话,没理由特地翻出那身衣服来穿啊。” “噢?”齐翌来了兴趣:“你从哪知道的这些线索?案卷里么?” “网上……”姜晓渝有些心虚,说完就赶紧补充:“案卷里也记录了有几句话,死者亲朋说的,不过石主任嗤之以鼻,和你一样也觉得是过度解读。” 齐翌沉默了。 网上的说法当然不可信,但石怀仁的看法就不能不重视了。既然石怀仁认为是过度解读,那搞不好死者是真带着极重的怨气。 当然破案不能这么儿戏,齐翌说:“这样吧,等我有空的时候翻出案卷好好看看,到时候给你回复。” “行,我等你。” “还有别的事么?” 她说:“没了。” “那我麻烦你件事,”齐翌脚下轻蹬,屁股带着办公椅往边上挪开一些,说:“正好你在,再帮我查查这段视频,昨晚肯定有人摸进我休息室,但我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异常。” 他还是觉得自己梦游的可能性很小,应该是有人偷偷摸进了他的休息室。 姜晓渝被吓一跳:“摸进你休息室?怎么回事?太危险了吧,你晚上睡觉不锁门的吗?” “当时太困,我也记不清锁门没有。”齐翌没过多解释,示意姜晓渝过来看:“你看看吧。” 姜晓渝盯着大屏幕,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光看视频看不出什么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齐翌抬手边比划边说:“举个例子,有人把中间五分钟的视频剪掉,再把前五分钟的视频复制下来插入进去,再把右下角的时间标记给改了。” 姜晓渝思考一阵,点头:“理论上可以做到,也可以直接黑掉监控系统,在写入信息的时候掐掉,循环记录之前一段时间的数据。” “能查出来吗?” “可以,我把原始数据翻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姜晓渝说。 齐翌立刻说:“辛苦你,有结果了麻烦跟我说声,回头请你喝奶茶。” 姜晓渝笑道:“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等会有个会要开,我得去准备一下。” “去吧。” 齐翌也不再盯监控,翻出笔记本琢磨起案情来。他不需要参会,该汇报的他都已经给王支队汇报过,再去开会只是浪费时间而已,督查和纪检那边也可能拿他开涮,不如不去。 他摸出笔把红衣女子坠楼案写到笔记本上,在旁边打个问号,收好笔记本起身离开监控室,准备去一大队向那群兄弟要高会城的人际关系图,看看其中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他很确定自己被盯上了,而且这人跟他很熟,这就是突破口。他等不及老池慢慢摸排,打算自己查。 下到一楼,电梯门刚打开,他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走出去就看到一群人围着老池等三名刑警,他们情绪一个比一个激动,指手画脚唾沫横飞的,声音混成一团,呱呱呱听得耳朵疼。 齐翌头瞬间大了,这帮人都是高会城的家属,都是子女后辈,各自又带着家人,阵仗很大。 有人眼尖看到了齐翌,立马蹿步过来,恶狠狠的挥着拳头:“就是他!他就是给咱爸尸检的法医!他妈的,你们怎么保管遗体的?居然能搞丢了,让我爸死后还受到这种侮辱! 你他妈叫齐翌是吧?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们个说法,这事没完!记者我都找好了,你给我等着!” 齐翌血压高了。 正文 第11章 背锅 将心比心,齐翌也能理解他们,如果他家人死了,遗体还被人偷走加以侮辱性的损害,他也要上门讨个说法。 虽然被吵得血压升高,他还是耐住性子说:“高女士你放心,遗体已经找回来了,现在……” “找回来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吗!”女子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就问你,我爸的尸体那里是不是被人切了?” 齐翌顿住。 他们怎么知道高会城的吉尔被切了? 齐翌确实给王支队报告过情况,这事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家属,但现在绝非好时机,会让他们情感上更加难以接受,王支队是老刑侦,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难道是石怀仁?这家伙平时搞点办公室政治也就算了,这种时候也来使绊子? “你说话啊!”齐翌迟迟没回答,围上来的家属气焰越发嚣张,有人抬手推了他一把。 边上的老池立刻炸了,推开人堆挤进来:“干什么呢!手放干净点!别动手动脚!” 这话像彻底点燃了炸药桶,家属们情绪更激动了,有几人吵吵嚷嚷的捋起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也有人躲在角落抠指甲。 “干什么?”老池指着其中一个捋袖子的:“你想袭警?” “袭你妈逼!”那人大步走上来,脸红脖子粗的,鼻子险险顶在老池鼻尖上:“你他妈了不起啊!老子跟你说这事没完!老子请了记者请了律师,你们别想一手遮天!” “哎呀呀,怎么回事啊,吵吵嚷嚷的。” 石怀仁走过来,脸上端着苦大仇深,为人民做主的派头:“你们都是高会城的家属吧?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你是谁?”之前最先跑过来的女子看着他:“这里的领导吗?你说话管不管用?” 石怀仁笑着点头:“算是吧,我很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换做是我,我肯定也……” “你理解个锤子,”暴躁男子粗鲁的打断:“个龟孙儿在那点眯笑眯笑的,看着就不是个好鸟,你麻买劈再给老子批跨卵垮(不停唠叨)老子给你一耳屎!” 石怀仁还在打圆场:“家属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姑息罪犯,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男子抬手:“你说儿豁(骗你是儿子)!” “我们已经在调查了,很快就会取得结果,”石怀仁转移话题:“窃尸属于恶性犯罪,已经触犯刑律,我们肯定会将他绳之于法,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之前的女子不认:“我爸遗体是从你们手上弄丢的,你们就没一点责任吗?” 石怀仁看向齐翌,又很快收回目光:“尸体丢失,我们确实保管不力,这次我们开会,会责令责任人作出检查。” 一把火直接烧到齐翌头上,女子彻底爆炸:“检查?” 她盯着齐翌:“我爸死了都不得安生,遗体被人这么侮辱,你一句检查就想揭过去?” 老池眼睛一瞪,又要说话,被齐翌扫了一眼,只好闭嘴。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石怀仁把齐翌推出来挡火力,但就连齐翌都示意他别开口,他也怕自己把事情闹更凶,只能干着急。 齐翌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会把作案人揪出来,交给法律制裁。至于我,破案后按警队的条例处置就是。” “老齐你……”老池忍不住了,朝着齐翌迈步,却被齐翌抬手止住。 石怀仁露出会心的笑,笑容转瞬即逝,只有齐翌注意到。 齐翌无视他,继续说:“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确实理解你们的情绪,也愿意为你们做点事,弥补一二。 但你们现在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不论情感上还是经济上,只有抓住作案人,你们才能获得补偿,道理很简单不是吗?” “你他妈什么意思?”暴躁男子唾沫横飞:“你说我们不讲道理?” “先生,请保持冷静。”石怀仁已经达到目的,该收火了,不然闹的太大确实不好收拾,终于真正打起圆场:“给我们一点时间,还是那句话,一定会给你们满意的交代。” 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功夫,可算把他们的情绪给稳定下来了,有人走之前还对齐翌和老池放狠话,让他们等着。 刚在角落抠指甲的人撩撩刘海,不屑的说他刚刚差点没忍住动手打老池。 人走完了,石怀仁拉起马脸:“小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家属都……” 齐翌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去一大队讨要高会城的人际关系图。 “哎你!”石怀仁彻底绷不住了,在后边气的跳脚:“老池你说!这小齐他像话吗?他这是什么态度?” 老池深吸口气,他很不爽石怀仁给齐翌泼脏水,但又做不到像齐翌那样完全无视石怀仁,只干巴巴的回答:“牵扯到这种事情,他可能心情不太好吧,石主任你多担待担待。” “心情不好?”石怀仁还揪着不放:“当刑警的带着情绪工作像什么样?他……” 老池不想忍了:“石主任,马上就要开会了,我得去准备下汇报材料。你也赶紧去忙吧。” “你……”石怀仁窝着火甩手:“去去去!” 老池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翌说得对,石怀仁段位确实低,早晚有一天把自己玩死。 而齐翌这边,他很快拿到详细的关系图,回到自己办公室。上边每一个人他都看的很细,但通篇看下来,他一个都不认识。 “是排查的不够细致,还是方向错了?”他盯着关系图:“作案人的目标是我?割吉尔只是为了让家属来警局闹事,让我更加为难?可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他何必呢? 还是说,他更想脱了我的警服?” 齐翌捉摸不透。 正想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老池推门而入。他看上去有些奇怪,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完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有话就说。”齐翌放下关系图,脑仁疼的厉害。 “老齐,先听我说,别激动。”老池先安慰一句,才愤愤的说:“他妈的,那群龟孙要停你的职!” 正文 第12章 停职 “停职?离岗学习吗?”齐翌笑了:“可以啊,我正好休息两天。” 老池反倒急了:“你别说气话啊,赶紧想想现在怎么办。” 齐翌背向后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他们想停我职,依据是什么?” 老池说:“纪检的说你们法医室天然的对尸体负有保管责任,尸体在你们手里丢了,你们难逃其咎,石怀仁指出你是4.05碎尸案的责任法医。 现在纪检的明显偏向于停你职,甚至因为监控、指纹、足迹统统都指向你,即使你有不在场证明,他们也在考虑要不要对你展开正式的调查程序。” 他说到这,仔细看了眼齐翌的表情,见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才接着说:“王支队顶不住上头压力的,纪检要是非让你停职甚至接受调查,他想要保你也没有办法。” “王支队都没办法,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办法?”齐翌闭上眼睛反问道。 “哎你……!”老池急的连连跺脚:“你别摆烂啊,不管怎样,你总得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求爷爷告奶奶求他们给我个机会?还是去送钱送礼让他们给个面子?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琢磨怎么把案子破了。” 理确实是这个理,可老池还是坐不住,心烦意乱的走过来走过去,时不时抬头看着齐翌。 “好了。”齐翌深吸一口气,坐起来身子前倾,表情严肃:“你不如跟我说说,关于窃尸案,会上取得什么进展了?” 说到案子,老池不得不调整心绪,脑子里把会议过程仔细转了一圈,摇头说:“夜里很多侦查手段都来不及展开,暂时没什么突破。 冒牌货把尸体送回来后再没露面,队上拟向交管求援,调用交通探头扩大搜索范围,查出冒牌货的行踪轨迹。” “你这边呢?”齐翌追问:“让你追查我和高会城的人际关系,有结果没有?” 老池露出“你在为难我胖虎”的表情,说:“还需要点时间。” 说着说着他回过味来:“我知道了,想要避免停职,唯一的出路是尽快破案,你等着,我这就去催下边的兄弟们,大家都加把劲儿,赶紧把线索收集汇总上来。” 他风风火火的跑了。 齐翌看着他的背影,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点,别看老池能力平平,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收回目光,他抱着已有的线索继续研究,工作笔记翻来覆去的看,拷回来的视频也逐帧追了几回,午饭都没怎么吃,只是草草吃了两口,在办公桌上一扎就是一整天。 可惜还是没收获,线索太少了,案子没有半分推进。 破案的本质和谍报工作其实很像,考验的都是情报的收集和分析利用,前端的收集工作没做好,分析利用根本无从谈起。 下午五点,他给老池打个电话,喊他有空来一趟,想问问查了一天下来有没有收获。 结果老池没等到,等来了王支队。 他是个相当讲究的人,浑身上下打理的非常干净,头发丝丝分明,衣服平平整整,裤子上还熨烫出了清晰明显的裤线,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跟在单位耗了五天,脸色蜡黄,头发打揪,不修边幅的齐翌形成鲜明对比。 齐翌立刻站起来:“王支队你怎么来了?” 齐翌很尊重这位干了二十多年刑侦工作的领导,对他十分信服。 “没事,坐。”王支队抬手虚压示意齐翌坐下,说:“算上今天,你在队上待五天了吧?怎么,还不打算下班回家休息?” 齐翌可比老池敏锐的多,一听就知道王支队话里有话,便回:“今天是打算回去休息休息,但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 “别死守在这里了,”王支队轻笑,语气温和:“辛苦这么久,早点回去吧,就当我给你调休。” “调休?”齐翌反问。 他知道王支队向来这样,讲究但不死板,所以允许他非必要不出席例会,也允许手底下的刑警们忙完手头工作就提前下班回家。 但王支队不可能为这点事特地跑下来找他。 这大概是委婉的停职?倒是比直接停职好得多,至少调休不影响收入。 齐翌这么想着,试探道:“调休几天?” “你别管调休几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就是。”王支队勉励道:“你是支队骨干,破案离不开你,千万别把自己累倒了。”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很明确了。齐翌没有反抗,以调休的名义“停职”,相当于让他带薪休假,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求不来的福利,显然是王支队争取来的结果,他没那么不知好歹。 当然,调休说的好听,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己明白。 “我的证件需要交出来么?” “调休交什么证件?”王支队说:“你把工作给石主任交接一下就回去休息吧,抓紧时间把状态调整回来。” “好。”熬了五天四夜,昨晚也没睡好,齐翌确实累极了,以调休的名义停职两天算不上坏事,他并不排斥。 王支队走后,他简单收拾收拾东西,就找到石怀仁,在他自认为善意的微笑中面无表情的交接完工作。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让石怀仁也插不上话。 交接完毕,他没听石怀仁的勉励,转身就走,开车回家。 停车,靠成熟的脚自己走到家门口,齐翌刚掏出钥匙就停了下来,眼睛盯着门上的猫眼。 猫眼周围有几道细密的划痕,要不是齐翌眼神好使且向来细心,真发现不了。 “有人抠我家猫眼?撬门?”齐翌身子紧绷起来,钥匙缓缓插入锁孔,轻轻旋转。 咔、咔、哒! 还好,门是反锁着的,单纯以抠猫眼的方法撬不开,锁孔周围也没划痕撬痕。 推开门,屋子里的凉意扑面而来,齐翌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心再次提起。 家里东西都在熟悉的位置上,但齐翌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有股若隐若现的违和感。 “家里进人了?” 正文 第13章 窥视 莫名有家里进人的感觉,齐翌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摸出手机给老池打电话,但嘟声都还没响起,他便把电话挂掉,改成编辑微信“我家好像进人了”。 微信并未发送,他捏着手机走进家里。 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打扰人家有些不太地道,也容易形成“狼来了”心理,还是先自己查一遍的好,说不定是他太敏感了,毕竟房门还好好的反锁着。 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进了贼,他自己就能处理,收集证据转交给派出所就好。 客厅、厨房、卧室、书房和卫生间都看了一遍,床底、衣柜等能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了,就连阳台也瞄了眼,没有任何发现。 家里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少数能被看上的投影仪、电脑、switch都还在,不像是进贼的样子。 检查一圈毫无收获,齐翌删掉短信收起手机,心里的违和感却更加强烈几分,他总觉得有双眼睛藏在暗处盯着他,一刻都没离开过,他始终觉得毛毛的,后颈冰凉,忍不住缩着脖子。 低下头,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 不应该啊,明明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么?违和感到底出在哪里?” 又四下扫了两圈,他站起身,说道:“出来!我看到你了!” 同时他绷紧身子竖起耳朵,注意力高度集中。 什么都没有。 这么绷了两秒,齐翌呼了一口气。 难道是这段时间他太敏感了? 心里那种不安感缓缓消散,竖起的汗毛软趴趴的贴回身上,隐约被窥视的感觉也没了,齐翌更加放松,笃定自己太敏感,产生了错觉。 缓缓躺在沙发上,齐翌准备点份外卖,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只是囫囵的填饱肚子而已,空闲下来就想吃点好的给自己回回血。 多少是有点失落的,毕竟案子还没办完,有头没尾的,心里难受,也很不踏实,不知道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在单位忙碌起来还好,回到家换了状态就堵得慌。 点完外卖,齐翌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终于等来外卖,齐翌接过,客气的和小哥说了谢谢,来到饭桌上准备吃饭。 啪嗒。 他掰开筷子,手忽然僵在半空。 不对啊。 齐翌又一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细密的汗珠开始在他额头上背上浮现:“我很少反锁门,而且从来不关窗……” 咕嘟! 他喉结滚动,咽下一大口唾沫。他总算知道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五天没回家,家里不应该这么干净,尤其是黑色的玻璃餐桌台面,灰尘会非常明显,但回家一看却是干干净净的。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起来了,他立刻摸出手机,发微信给老池。 “我家进人了”。 齐翌吞了一口唾沫,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到厨房拿了把菜刀攥手里,又把水果刀连鞘装进口袋。 他解剖过太多尸体,接触了太多命案,碰到这种情况,本能的觉得有人要害他,何况从昨晚开始他就碰到了太多怪事,心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还是没有动静,齐翌收起手机,依旧握着菜刀,又重新挨个检查房间。 簌簌簌簌…… 客厅门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齐翌心瞬间提起,抬眼看去就见一截硬卡纸从门缝里钻进来,赶紧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侧身靠墙,面对着门举起了菜刀。 咔哒! 锁舌被卡纸顶开了,门也被缓缓推开条缝。眼瞅着缝隙越来越大,齐翌注意力高度集中,举着菜刀的手微微颤抖。 门缝中探进来一把手枪。 齐翌头皮发麻,但下一秒意识到:这不是他们92式制式用枪吗? 他大概猜到门外是谁了,但没放松警惕,保持着举刀姿势,确保见势不对能第一时间砍下去,只是多份心,免得误伤自己人。 枪口比划了一阵,门外又探进来一截手机机身,然后就听到老池熟悉的声音:“老齐?” 他闪身进来,上下打量着齐翌,半揶揄半赞许的说:“不错嘛小老弟,防范意识很强。” “你怎么直接来了?”齐翌放下刀。 “还不是担心你,又怕回电话什么的会刺激到歹徒,干脆直接过来了。”老池回答,他在安全方面倒是心细的很,大概是曾经在特警队反恐训练中养成的习惯。 解释完他又问:“你这边什么情况?” 齐翌把自己的发现跟他细细说了。 听完,老池满脸懵逼:“你是说,有人摸进你家,什么都没干,帮你打扫了卫生?” 齐翌点头。 “你大致查过家里,没发现指纹和足迹?” 齐翌再次点头。 “你脑子没坏吧?”老池刷刷刷抓着头皮:“凌晨时说你有人摸进你休息室给你穿了衣服,这会儿又说有人进你家给你打扫卫生,你拿我开涮呢?” 齐翌也觉得离谱,但这就是事实,穿衣服还能用他梦游来解释,但家里绝对不对劲。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次其实锁了门窗的?”老池问道。 齐翌摇头说没有,但老池不信。为了让齐翌安心,老池又在家里四处检查了一遍,同样毫无收获。 “得了,啥事都没有,你别自己吓自己,晚上锁好门窗就是。”老池没了耐心。 齐翌想留他下来,说:“来都来了,吃个饭吧?我点的很多,吃不完。” “不吃了,王支队还找我呢,我得赶紧过去,”老池拒绝,盯着齐翌抓在手里的菜刀:“你要是害怕的话,今晚去我家住?” 齐翌死鸭子嘴硬:“不用,你忙吧,我吃点东西准备睡了。” “我看你就是这几天太累,你好好休息,有事情就给我电话。” “嗯。” 老池走了,并带上了门。 齐翌立刻上去把房门反锁,然后提起菜刀回到餐桌上。 说来也怪,老池来过一趟以后,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消失了,紧张的心情也在潜移默化中缓缓平复。 他已经饿得不行,齐翌放下菜刀,塑料的外卖盒盖的有点紧,他掀开碗盖的时候,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咯咯咯咚咯咯咯…… 齐翌猛然回头。 刚刚是不是有敲窗声? 正文 第14章 癫狂 阳台外好像有黑影晃过,速度太快,齐翌没看清,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了半天没有动静,齐翌扭回头,拿起筷子面无表情的吃晚饭。 他吃的速度不快,注意力都在听觉上,但除了自己吃饭的声音外什么都没听到。 吃到八分饱左右,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齐翌擦擦嘴准备收拾桌面。 盖碗盖的时候,沉闷而轻微的敲窗声再次钻进他耳朵里,他很确定这不是错觉,立刻从餐椅上跳起,一把抓住桌上的菜刀,戒备的左右看着。 “我被人监视了!” 两次敲窗都夹杂在噪音当中,他想混淆过去! 齐翌立刻跑去卫生间,他刚刚听得很仔细,声音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厕所门口,齐翌看着向外打开的窗户,遍体生寒,握着菜刀的右手不停颤抖——他记得很清楚,刚刚厕所窗户还是关着的,只是不确定锁没锁上。 没锁还好,如果是锁上的…… 齐翌不敢往下想,他连咽唾沫,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把菜刀提到胸前,走进卫生间。 厕所不大,没有遮挡,不存在藏人的空间,但他还是不敢大意,一点点往前挪,走出几步后猛地回身,左手拉开卫生间的门,右手菜刀狠狠的往下砍。 他什么都没砍到,门和墙壁间的缝隙太过狭窄,塞不下人。 他又立刻转身面对窗户,缓缓往前挪,同时屏声静气,听周围有没有动静。 终于走到窗户边,他停下脚步,脑子里冒出一个声音。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可能还躲在外边,就在窗外的外墙上挂着。 他想起刚刚老池的做法,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切换到摄影模式,按下快门键,把手机送出去,手腕扭动,把四周都拍了两圈。 下面,什么都没有,左边也一切正常,右边同样空无一物。 上面!墙上似乎挂着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贴着墙闪过去。 “我艹,这什么东西?!”齐翌心脏怦怦直跳,快要从胸膛跳出来,又仔细看了两遍视频,他眼睛越瞪越大。 确实有一团阴影,半人大小,但形状不清,边界模糊,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他真被奇奇怪怪的东西盯上了? 齐翌掌心发麻。 他切换到拍照模式,再次伸出手机对着黑影闪过去的方向咔咔咔又拍了七八张照片,然后赶紧把窗户拉回来锁上,又迅速跑到其他几个房间,把窗户和阳台门全都锁了,顺带把窗帘都拉好,才回到餐桌边摸出手机查看照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拉窗帘,只是一种本能,大概类似鸵鸟心态。 相比视频,照片的亮度要高很多。虽然因为手抖显得非常模糊,但还是能分辨出来,外边什么都没有。 人眼可能会出现错觉,视频不会,外边一定有东西,只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齐翌感觉更惊悚了。 有东西盯上了他,他却不知道它在哪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他不知道第几次抬头扫视室内,感觉脖子都扭的有些酸了。 难道真有鬼这种东西? 齐翌忍不住想。可他当了这么多年法医,之前怎么从来没遇到? 如果真的有鬼…… 他握刀的手捏的更加用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梆硬的刀把硌的他指节发疼。 但…… 惊恐之余,他居然升起了丝丝兴奋。 真要有鬼,把这玩意研究透了,是不是意味着法医技术将迎来革新,死者能真正开口说话? 他忽然感到又刺激又害怕,表情狂热起来,眼里露出变态的凶光。 嘴角咧开,猩红的舌头舔过红唇,齐翌站起身。 得想个办法把TA引进来…… 可能是出于心理上的自我保护,防止被吓成傻子,齐翌竟在极度恐慌下进入了工作状态,逐渐变态起来。 这种情绪现象叫歇斯底里。 提着菜刀,他再一次在房间里转悠起来,第四次翻箱倒柜,把整个家重新检查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站是卧室,他检查完后,目光落在床上,暗想:“我现在大概是被监控着,那么,我躺倒床上装作睡着了,能不能把目标引出来?” 他其实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逻辑思维,想当然的觉得有道理,提着刀钻进被窝里,蒙住了自己头。 为了方便行动,他鞋子都没脱,手机也装在口袋里,并拉上了拉链,防止滑落出来。 与其被未知的恐怖一直折磨,不如直面恐惧和它殊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过了两分钟,他又想起件事,掀开被窝出去把灯都关了,并抓起餐桌上的警察证捏在左手手心——他下意识的认为,就算真的有鬼,警用品应该也是能够辟邪的,这东西或许好使。 摸黑回到被窝,齐翌蒙着头,浑身瑟瑟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又或者都有,还夹杂一点儿兴奋。 糟糕,窗户忘了开…… 不过如果真的是鬼的话,穿墙穿窗什么的应该轻而易举吧? 他胡思乱想着,多数时候都在脑袋里排演真要有脏东西该怎么办,是先把警察证照它脸呼下去,还是直接给它一菜刀。 想着想着,敲窗声再次响起,受被子阻隔,听上去比之前都要轻的多,险些被他的呼吸声掩盖。 他身子完全绷紧,再怎么歇斯底里,真要直面未知恐惧时,都难免发憷胆怯,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很快,外边响起了点别的动静,好像有东西进了家里。 齐翌有些后悔了,想要掀开被窝开灯,但是又不敢,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言,要么搞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搞死。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周围动静。声音越来越近,齐翌也愈发紧张,床单都被他的汗水打透。 忽然,他感觉脚边的床垫微微陷下去一块。 有东西上床了! 陷落感越来越近,很快从脚挪到了腰部,齐翌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掀开被子朝床垫下陷的方向罩,同时一声怪吼,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左手证件右手刀,向前方扑过去…… 正文 第15章 绝路 “%¥#……!” 房间里漆黑一片,齐翌只隐约看到个三岁小孩大小的毛茸茸的人形轮廓。那玩意儿好像也被齐翌吓到了,发出一阵难以描述的怪叫,但它相当灵活,慌乱间齐翌一刀都没砍中,警察证也呼了个空。 毛茸茸的影子大概是被激起了凶性,掀开被褥,身子一晃就朝齐翌扑来。 齐翌嗷的一声蹦跶起来,一溜烟冲到了客厅,嗷嗷乱叫的拧开防盗门拔腿就往外跑,一路狂飙到电梯间。 几刀没砍中影子,意味着拼死一搏失败,他的勇气瞬间耗尽,哪还有半点歇斯底里的样子。 啪啪啪啪! 焦急的在“↓”键上按了十几次,电梯还在31楼慢悠悠的往下走。 齐翌回头看了两眼,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走廊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他这几天没回家,声控灯坏了还没来得及报物业来修,只剩下“安全出口”标牌发出幽绿色的光。 再这么等下去电梯没等来,反而等来那怪物。 齐翌一咬牙转身钻进楼梯间,大长腿像车轮一样迅速往下跑。 往下跑了十二三层,身后的声音还是如影随形,它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齐翌,而齐翌已经忍不住大口喘息,感觉肺都要炸了。 空气中夹杂着浓烈的霉潮味和灰尘,被齐翌吸入胸腔,他更加难受,但在极端恐惧下却半点不敢停留,一次次压榨潜能,逼出力量灌进双腿继续往下跑。 但…… 齐翌脚步忽然一顿,手指僵硬的抓着栏杆,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他浑身上下都在打摆子。 楼下也传来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种超高层建筑的楼梯间,除非发生灾害,平时基本就是摆设,极罕见有人进来,此时楼上楼下都有动静,就意味着…… 被包围了…… 齐翌绝望,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刀。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想办法,赶紧想办法…… 求生欲下,他的脚再次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下冲。 越过半层距离,拐弯,下方的声音也更近了,齐翌仍没放弃,继续下冲,一跃跳下六七级台阶,踉跄着推开楼道门,冲进六楼楼层。 一览无余的狭长走道仍不安全,他继续咬着牙往前跑,冲过一个拐角,这才靠着墙大口喘息起来。 “艹!又来!” 还没喘几口气,身后就再次传来熟悉的古怪动静,犹如附骨之疽,根本甩不掉。 齐翌慌张的左右转头,忽然眼前一亮——他看见前方墙上有道虚掩木门,赶紧跑了进去,把门带回来,用力拉住。 门里是个特别狭窄的小空间,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线都没有,霉潮味比楼梯间还要重几分。 齐翌估计这里是水表间。 哒哒哒…… 门外的声音在不停靠近,齐翌抬起持刀的右臂,用臂弯捂住自己的口鼻。虽然胸膛里憋着一团烈火,感觉肺都快要炸了,他却根本不敢喘气,憋的满脸涨红,眼冒金星。 声音逐渐靠近,齐翌忽然想到,万一他被外边的鬼东西发现了,堵在这小房间里岂不是完全没有退路? 他心揪起来,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祈祷自己不会被发现。 哒哒哒…… 那鬼东西到门口了,停下脚步,好像在打量木门。 齐翌几乎窒息,他干脆不再拉着门,后退一步,高高举着菜刀,表情再次疯狂起来。 妈的,来啊!看谁弄死谁! 然而,那声音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齐翌脚一下子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右臂搭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 他脸上都是汗水,衣服也完全湿透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眼前金星缓缓消退,思维也重新运转:“它居然走了……它一定看出这里不对劲了,为什么不拉开门?难道在外边伏击?这样下去不行,老池,得找老池过来!” 他立刻摸出手机,不敢打电话,给老池发了微信。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一早就把手机锁在口袋里,否则这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微信上,老池回了他几个问号,然后让他等着,说自己马上到。 齐翌这才顾得上擦了一把汗,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果然是水表间,身后就是十几个水表,还有蜿蜒曲折的管道,偶尔发出极微弱的簌簌声,那是有住户在用水。 观察的时候他多少有点怂,担心像恐怖片里一样,看着看着就看到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好在这里一切正常。 心跳也在一点点平复,齐翌下意识的复盘刚刚的事情。 他忽然有种感觉,那鬼东西好像不想害他,不然以那玩意儿的灵敏度,他根本逃不到现在。在楼梯里的时候,它也是不紧不慢,从始至终,除了卧室里那一下,它都像是赶鸭子一样撵着他走,并没有攻击他。 盯着自己手里的刀,他的手还在控制不住的抖着,齐翌用另外一只手按住手腕,表情凝重。 猫戏老鼠,还是另有目的?那道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凌晨时他莫名其妙的秋衣穿反了会不会跟它有关? 鬼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是鬼,他手里的菜刀顶多只能壮胆,它根本没有躲的必要。但如果不是鬼,家里门窗紧闭,一道缝都没留,它是怎么进来的?” 恐惧,疑惑,还带有一丁点儿刨根问底的求知欲,齐翌心情复杂,脑袋里就像浆糊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玩意儿跟窃尸案有没有关联?从昨晚开始,它明显是在针对他,窃尸案那人能模仿他个七七八八,绝对是熟人才能做到,但是细数一圈,他身边哪有这样的人……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艹,老池怎么还没到?” 焦急的再次打开微信,齐翌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老池回复说他已经到六楼了,问他在哪。 与此同时,外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老齐?你在哪儿?听见了吱个声!” 齐翌嘴角微扬,就要开口应答,心却忽然一突。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外边的人真是老池吗? 正文 第16章 一无所获 齐翌硬生生咽回嘴边的话,埋头发微信:你怎么来这么快? 外边,老池也不再嚷嚷,很快回复:我刚从单位回来,正好路过你家。 齐翌: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老池:??? 老池:你神经病啊,我为什么要证明我是我? 老池:赶紧出来,我没工夫跟你玩游戏,都忙死了。 齐翌抿着唇,稍稍放松身上紧绷酸胀的肌肉。他大概确定对面真的是老池了,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吭声,继续打字:碰到点事,我必须确定你是你,才能放心出来。 “啧,啰嗦。”外头传来老池的声音:“四年前你刚调进支队,跟我搭档侦办一起命案,你刚接近那巨人观……” 砰! 齐翌一脚踢开门,面无表情的提着菜刀走出来,直勾勾的看着走廊另一头的老池。 老池识趣的不提刚刚的事,只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提着菜刀躲这儿?家里真进人了?” “嗯。”齐翌闷闷的回道:“先上去,路上说。你带枪了吗?” “没有,我下班了带啥子枪。”老池一把勾住齐翌的脖子,顺手夺下他菜刀捏手里,挽了个刀花,勾着齐翌往电梯间走。 齐翌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菜刀,但以老池的战斗力,砍死十个八个不成问题。自己碰到的玩意儿虽然古怪,但大概率不是鬼,挨砍应该还是会死的。 进电梯,回到二十一楼家里,齐翌在卧室里捡到了自己的警察证,估计是逃跑的时候顺手甩出去的,幸亏掉在家里,没被别人捡到,不然就麻烦了。 老池看着齐翌,难以理解:“你的意思是,你没看清进你家的究竟是啥玩意儿,只知道是个两三岁幼崽大小的,毛茸茸的东西?” “对。”齐翌回答:“而且不止一头,我往下跑的时候下面也有动静,差点被包围,所以拐进六楼找地方躲起来。” 老池莫名其妙,左右看看,又问:“你当时门窗紧闭着,还锁上了?” “嗯。而且我刚吃完饭的时候,听到厕所有奇奇怪怪的动静,去查看了下,拍到外墙有个可疑阴影快速闪过,你看看。” 齐翌解锁手机屏幕,放在桌子上。 老池也不客气,抓起齐翌手机看起来。 他表情渐渐严肃:“如果不是跟你太熟,知道你没这么无聊,我真怀疑这段视频是不是加了特效。” 齐翌把手机收回来:“可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是挺可惜。”老池说:“之前我还以为你没睡够出现幻觉了,现在看来这事儿确实很古怪……我在你家四处看看?” “随便看吧”。 老池骂骂咧咧的去了卫生间。 老池一走,齐翌再也绷不住身上的疲惫,这么一折腾,他有种头重脚轻的恍惚感。 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功能性饮料,一口气灌了一瓶,这才觉得好些。 老池胆子大,但经常忽略细节,他打起精神回到房间,想找到那玩意儿残留的痕迹,按道理只要带毛发的生物难免脱毛掉发,而只要有毛发就可以拿去做动物源性检测,确定那鬼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惜,他腰都酸了,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不可能一根毛都没残留,除非它没毛,或者有人趁我逃出去时进来清理过现场。”齐翌感到棘手,心里越发不安。 凡是脑子稍好使的生物,对于未知又有威胁的东西,都会产生天然的恐惧感,这是源于求生欲,大脑在催促身体远离危险源。 两人回到客厅,老池问齐翌。 “你发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齐翌蹲在地上,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翻出来了个放大镜,他看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能有人趁我离开时进来打扫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还好,至少证明这一切是人搞的鬼,没什么好怕的。就怕是其他暂时解释不了的情况。” “不可能,”老池断然说:“我俩这些年加起来破了至少百起命案,真有鬼早撞了,不可能等到现在。更何况,就算有鬼,他去找受害人啊,找我们这些帮他们讨公道的警察算什么?” 齐翌嗯一声,却有些底气不足。 他当然更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但这两个晚上碰到的东西太过诡异,对他多年形成的世界观形成巨大冲击,虽然还不至于坍塌,但已本能的带上了怀疑。 他也问老池:“你有什么发现?” “除了你卧室之外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老池摇头。 齐翌并不觉得意外:“意料之内。” “嘿你啥意思?” 齐翌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老池懒得跟他计较,补充说:“不过你卫生间窗户又开了,你确认是关掉了的吧?” “噢?”齐翌走到卫生间,果然,窗户又向外开到了最大。 他拿毛巾包住自己的手,勾住下沿把窗户拉回来些,然后打起手机电筒仔细检查玻璃和把手,皱眉:“没有指纹,连我的指纹也被擦掉了,这帮人做事特别细心,而且动作很快。” “这就是难点,没有痕迹就没有线索。”老池无奈而又同情的看着齐翌:“甚至于,这两个晚上的事说出去别人都不信,搞不好还要拉你去做精神鉴定。” 齐翌已经累了,眼皮都不抬:“所以……在取得确切线索之前,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一旦被拉去做了精神鉴定,得出个患有精神疾病的诊断结果,他就必然会被调离现有岗位,甚至被强制性休病假,就像某流浪大师。 老池还是识大局的,点头:“你家现在不太安全了,去我那儿休息吧?” “好。”齐翌现在怂的很,不可能再留家里。 “那收拾收拾走吧,”老池说:“你坐我车还是自己开车跟着?” “自己开车吧,回头你不在也方便点。” “行。”老池当然没意见。他又想起件事,便问:“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了?不像你风格啊。” “我被停职了。” “啥?” 正文 第17章 担保 第二天,老池风风火火的拉上齐翌回支队。 他顶着黑眼圈坐在副驾驶,昨晚他又失眠了,早上本来想补个觉,老池说什么都要把他捎带上,这让他很不解。 在他眼里,老池就像一头生产队的驴,又蠢又犟,奈何形势不如人,老池轻轻松松就把他从床上扛到车上。 齐翌一路上呵欠连天,懒得搭理他。 到了警队,老池偏头问他:“你自己走还是我再把你扛过去?” 齐翌想把他解剖了看看他脑子怎么长的。 支队长办公室门口,老池抬手敲了敲门,喊:“王支队,我把老齐带来了。” “进来。” 老池推开门,拉着齐翌往里走。 王支队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事情做完了?” 老池秒懂:“我去整理下昨儿的线索,王支队有事再叫我。” 他仓促转身往外面走,走的时候顺便把门给带上。 王支队看向齐翌:“昨晚没睡好?” 齐翌闷闷的点了点头,他早上牙都还没刷,就嚼了两颗口香糖。 王支队以长辈的口吻说道:“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养足精神,后面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休息了。” 齐翌一头雾水,王支队笑着看着他:“你调休结束了,今天起回来上班吧。” 齐翌:??? 昨晚才让“停职”,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王支队继续说:“窃尸案还是交给你我才放心,如果查到4.05碎尸案真有什么问题,趁着案子还没正式交给检方,影响不大,尽快解决。” “行。”案子没破齐翌确实心痒痒,何况窃尸案跟他挂钩,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惊喜”来得太突然,齐翌不吐不快:“为什么忽然让我复职?” “还不是池宇贤,”王支队笑骂道:“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非要我给他个说法,呵,我能给他什么说法?” 齐翌皱眉,老池这家伙…… 王支队说:“不知道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非说他给你担保,还说你肯定能查明真相,还受害者也还你自己一个交代。” “担保?”齐翌挑眉,心像被捣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滋味。 “你说他幼稚不幼稚?”王支队叩着桌子:“先不说他拿什么担保,要不是我了解他,就他这种行为,要换个人我还不先给他办了?” 这话说的很重了,齐翌宁愿自己被停职,也不想连累别人:“王支队,老池他……” “行了,不用替他说话,”王支队打断齐翌:“他跟了我六年,在派出所时就是我的人,我比你更了解他。” 齐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支队再次开口:“小齐,你复职跟他没关系,是我综合考量的结果,老石头的能耐我清楚,他和池宇贤破不了这桩窃尸案,还是得靠你,这才是我让你回来的原因。” “我尽力。”齐翌表态。 “不仅仅是尽力,”王支队哼了一声:“虽然跟他没关系,但毕竟他拍着胸膛跟我担保了,你要不能让我满意,看我怎么收拾他。” 听到这话齐翌反而不怎么为老池担心了:“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王支队扬起下巴赶人:“有情况及时跟我汇报。” “好。” 转过身,齐翌走出办公室。 出门就看见老池鬼鬼祟祟的站在一边,看到他出来忙拉着他问:“怎么样了老齐?没问题吧?” 齐翌头也不回的往前面走:“你挺牛逼啊,不声不响的就把我假期给搅黄了!” 老池惊喜,声音不收控制的大了几分:“王支队让你回来啦?” 路过的民警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齐翌回头嫌弃的看着他,老池连忙捂住嘴,点了点头。 “走吧,下去再说。” 老池回了声好,跟着他并肩走下楼。 法医办公室,齐翌泡杯大浓茶,细细的抿着喝。他现在思绪很乱,昨晚遭遇的“灵异事件”,他一宿没睡好,到现在都没个思路,又要直面案情,揣测案子与他的遭遇是否有关,突破口在哪儿。 老池在他边上喋喋不休,讲着案子。齐翌开始还认真听着,但老池话里话外就三个字,没收获,齐翌渐渐失去耐心,敲了敲桌子打断老池。 “你讲有进展的就好,没收获的就别说了。”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老池合上笔记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是你跟高会城的圈子,我们筛了几十个人下来,发现你跟高会城完全没交集。我知道这不合逻辑,但事实如此,你说会不会是方向错了?” 齐翌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老池绞尽脑汁:“作案人肯定跟你很熟,不然扮不了那么像,但他割了高会城吉儿是为了宣泄报复这点就存疑了。 说白了,这只是我们根据常理展开的判断,但作案人可能压根不能以常理来论,他可能只是为了给你找点麻烦。” 齐翌也是这么想的:“那你觉得谁有嫌疑?” “难讲。”老池说道:“你那些亲朋应该都没动机,至于这些年被你送进去的那些人的家属,又跟你没什么交集,对你不了解……哎?有没有可能,这帮人里,有人暗中观察你很久了?”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样排查面太大了。”齐翌掐着自己眉心,办案这么多年,这样毫无头绪的案子没几件。 掐着掐着,他想起了姜晓渝提到的红衣女坠楼案。 “高会城同小区在一个月前还发生了一起坠楼案,你知道吧?” “坠楼案?哦,你说那个啊,知道啊。”老池说:“怎么突然提到那起案子?你不会觉得那起案子跟窃尸案有关系吧?” “就问问,当时那案子是不是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 “确实,当时流传出挺多版本的鬼故事。”老池试探着问道:“你真怀疑自己撞鬼了?扯淡,都是封建迷信,你碰到的事离奇归离奇,不可能是撞鬼。” 齐翌岔开话题:“我只是在想,死者穿红裙跳楼,只是巧合,还是确实怀有怨气?如果是怨气,这么强烈的怨气哪来的?” 老池说:“有话直说,你想表达什么?” “女孩子遭遇了什么事,会产生这么巨大的怨气?”齐翌扭头问他:“家暴?误解?羞辱?或者……强间?” 老池紧皱着眉:“你魔怔了吧?那案子早结案了,就是婚房买大买小的问题,哪有你说的这么麻烦?再说,就凭她穿红裙你就联想那么多?你不是一向反对过度解读,没根据的瞎猜吗?” 正文 第18章 注意 齐翌也觉得自己魔怔了,这两起案子根本不满足并案调查的条件。 但姜晓渝的两句话始终在他脑子里萦绕:穿着红衣跳楼,这是想要化身成厉鬼。那女孩死之前怨气很重,带着死也要报复某些人的想法。 直到现在,理智和经验也告诉他,红衣和怨气挂钩很可能是过度解答,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犹豫再三,齐翌还是说:“死马当活马医吧,其他方向都没突破,试着查一下也好。” “没听说破案还能死马当活马医的。但既然这话是你说的,我们不妨试试,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案卷。”老池起身离开他的办公室。 见老池想都不想就配合自己,齐翌更加挣扎。 老池这么相信他,万一查错方向耽误时间,难免把老池拖下水。 但这事让他如鲠在喉,憋得很不舒服。 犹豫一阵,齐翌摸出手机,给姜晓渝打了个电话。 很快,姜晓渝踩着小高跟进来:“翌哥,你真的在啊,石主任不说你被停职了吗?” 齐翌呵了声,石怀仁可真是…… 他没解释什么:“你现在有空吧?我想问一下红衣女坠楼案的细节。” 姜晓渝眼前一亮,停职什么的直接甩一边去了,立刻拉条椅子坐下:“你也觉得那桩案子不对劲吧?我这阵子憋在心里很久了,所有人都说我想多了,让我不要过度解读,就连你……” 她咽下了后半句话,改口说:“反正站在女生的角度,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那女孩算不上活泼开朗,但也不像为了这点琐事就会想不开自杀的人,更别说特地翻出压箱底的红衣裙穿着跳楼了。” 齐翌问:“听到她的死了以后,她家人和未婚夫什么反应?” 姜晓渝回忆起来:“就……很悲痛吧,感觉反应还算正常。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没有参加一线调查,只是做些幕后侦查的工作。” “……”齐翌无言,感情这姑娘在凭直觉办案。 姜晓渝也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不过我看了好几遍案卷,也对死者的社交软件做过详细的调查,通过她的社交状态以及亲友对她的看法,可以确定她是个挺坚强的姑娘。” “尸检方面呢?” “这方面我看不太懂,也记不住。”姜晓渝说:“只知道结论是未遭受他人暴力攻击,没有性侵迹象,排除他杀可能。” 齐翌有些失望,仅凭这些信息说明不了问题,没法让他下定决心挤出精力调查坠楼案。 他岔开话题,问:“昨天拜托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说到专业上的事,姜晓渝更认真了:“底层代码看起来确实有些古怪,不过暂时还没发现决定性的证据。” “也就是说,视频可能确实有问题?” “嗯,但也仅仅只是可能。” 如果视频真被人处理过的话,那么他凌晨被反穿秋衣的事十有八九就是人为的了。 有人在装神弄鬼。 但对方究竟是什么目的?摸进他值班室,就只为了帮他穿衣服? 还有昨晚碰到的古怪生物…… 正想着,老池终于抱着一摞档案盒回来。看到姜晓渝也在,他眼前一亮,挤眉弄眼的看着齐翌,把档案盒“啪”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放:“你要的案卷都在这里了。” 齐翌看一眼忽然变得莫名其妙的老池,没说什么,坐在那开始翻阅案卷。 老池看向边上的姜晓渝,笑问:“晓渝怎么过来了?” 姜晓渝扭扭身子,露出礼貌但疏远的微笑:“翌哥拜托我查查监控视频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说完,她看见档案盒封皮上的文字,才补充说:“顺便问我这起坠楼案的细节。” 老池看向齐翌:“你要问细节找我呀,麻烦人家晓渝干嘛,我可是这起案……” 齐翌抬头,无声的看着他,老池果断怂巴巴的闭嘴。 姜晓渝起身:“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需要再找我。” 齐翌抬头:“等一下,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噢?” “能追查出更长时间的聊天记录吗?”齐翌问:“另外,还有受害人男友及其他朋友的网络社交信息。” 姜晓渝露出为难的表情:“更长久些的记录倒没问题,最多花点时间,但她男友不是嫌疑人,查他不太好吧。” 齐翌很少求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实在不习惯,又恢复一张面瘫脸:“能不能……帮帮忙?” 老池看看齐翌,又看看姜晓渝,也帮忙说:“是啊晓渝,齐翌都这么说了,你就帮帮忙,我们……” 姜晓渝低头说:“那个女孩的聊天记录我会尽快查到交给你,但其他人的……” 老池还要说什么,被齐翌打断,他说:“好,你把死者的信息整理好就行,辛苦你直接发我邮箱。” 姜晓渝笑道:“那翌哥,我先走了。” 齐翌继续低头看档案,老池还在喋喋不休:“老齐你怎么就放弃了,再加把劲说不定就成了。” 齐翌不搭理他,不强求别人是最基础的道德修养。 老池两手勾起椅子,挪屁股到齐翌身边坐下,抬肘搭他肩问:“你跟晓渝啥时候走这么近了?老齐你不地道哎,居然不声不响……” “莫挨老子!”齐翌拍开他的手:“我只是拜托她帮忙。” “得了吧。”老池不信,但看齐翌不想说,也就没多问:“对了,你怎么忽然想到调查死者男友?你怀疑死者被人欺负了?而这个人还可能是她的未婚夫?” “不是怀疑,”齐翌指正:“是想看她有没有可能被人欺负了,从而带着怨气跳楼。” “差球不多。所以你打算查清原委?那可不容易,最关键的尸体都已经被家属领回去火化了。” 齐翌微愣,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最关键的是尸体?” “还用说?”老池反问:“精神上的虐待不提,如果真发生什么事,尸体不会骗人。不过石怀仁不是已经排除墙间的可能了吗?” 石怀仁也能信? 正文 第19章 发现 齐翌眼神幽深晦明,直直的看着远处。 只要检查的足够细致,绝大多数伤害在尸检面前都无所遁形,即使是很多陈年老伤,往往在尸表或尸体深处都能有所体现。 关键在于“足够细致”。 他不信任石怀仁,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 齐翌这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让老池有些害怕,他巴巴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没说错,”齐翌起身:“走,我们去找石怀仁,管他要尸检的第一手数据。” 老池赶紧拉住他:“你等等!你找石主任干嘛?要尸检报告卷宗里就有,没必要再……” 齐翌回身示意老池松手,说:“不是尸检报告,那是经他主观推断后得出来的结果,我要的是从尸体上收集到的第一手详细数据。” 他知道老池不愿意得罪石怀仁,又说:“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得,我跟你一块去。”老池咬牙说,他在好歹能打圆场,不至于让齐翌和石怀仁打起来。 齐翌是学无限制武道的,虽然没学到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石怀仁肯定更菜,一套疯狗拳过去他大概会死。 “随你。”齐翌走在前面,老池跟上。 石怀仁的办公室不在地下一层,而在二楼技术大队。 两人走在楼梯间,老池忍不住唠叨:“老齐啊,你等会儿能不能冷静点儿?拿数据也算有求于他,你千万别跟他呛上。” 齐翌平静点头:“好。” 结果到了大队长办公室…… 齐翌推开门就问:“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被停职了?” 老池:???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石怀仁也懵了:“说什么呢小齐,你不是调休吗?停什么职?谁说的?” “到处都在传,说是你说的。”齐翌咄咄逼人,忽然回头看老池:“你别拉我。” 老池尴尬极了,低头松手,脚趾抠地,两耳通红。 石怀仁站起身来,满脸堆笑:“你别听人乱说,没有的事。这样,我这就帮你查查,是谁在造谣中伤人,立刻严肃处理。” 齐翌对这些风言风语不在意,提这茬只是为了呛他,掌握主动权,关键在数据。 “调查就不必了,你把2.24坠楼案的尸检数据给我,这事就算了。” “什么坠楼案?”石怀仁没反应过来,经法医科的案子不少,光听个数字根本想不起来。 齐翌补充:“红衣女坠楼案。” 他想起来了,毕竟他亲手尸检的命案很少,呵呵的问:“你要那起案子的原始数据干什么?” “查案。” “噢?”石怀仁偏头看他,面露为难:“小伙子勤奋工作是好事,可既然王支队已经让你调休了……” 齐翌打断他:“哦,王支队可能觉得人手不够,让我先回来上班,改天再休。” 石怀仁脸色难看起来:“可这桩案子已经结案,你还查什么?” 问着问着,他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看齐翌的眼神越发不对劲,他身子往后一靠,抬眼瞅着他:“不会是有人对调查结果不满意,托请你做点什么吧?” 老池立马变了脸:“石主任,瞧您这话说的,哪……” 齐翌伸手拦下老池,示意他不要多嘴。但他自己也皱起了眉头,表情凝重几分:“我确实是为了查案,你可以如实记录,现在,把数据给我。” “那不行,”石怀仁还是拒绝:“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可能把数据交给你,你回去吧,我……” 齐翌毫不退让的看着石怀仁,拿出手机直接点出了王支队的电话号码,只是还没打出去,侧头:“老池,王支队是不是说过,他最恨朝自家兄弟捅刀子,在背后造谣生事的人?” 老池表示麻了,不知道怎么接。 石怀仁脸色更难看,这事情本来只是小事,摆到明面上就很难看,要是齐翌借这个事情在单位里闹事,他这个主任脸上也无光。 没办法,他只好妥协:“王支队说的没错,保证队伍团结,才能更好的凝聚战斗力。这样吧,既然是为了破案,数据我可以给你,但原始数据不能动,只能复制或者复印一份给你。” “可以。”齐翌收回手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终于拿到资料,齐翌转身就走,老池站在原地,挤出干巴巴的笑:“石主任,我们先走了。” 石怀仁五官都拧巴到了一块:“去吧。” 老池赶紧去追齐翌,跟他并肩:“你怎么回事啊老齐,说好的别跟他呛上,你怎么上来就开火?你真要跟他彻底撕破脸吗?” 齐翌没搭理他,专心致志的看着手里复制下来的手稿。 老池一路说到齐翌办公室,见齐翌始终不理他,抱着胳膊坐一旁生闷气。齐翌还是没理他,打开电脑插入U盘,边看手稿边对比电子照片。 忽然,齐翌留意到一条信息,整个人都愣了下,连翻了几页复印手稿,又逐个打开边上的档案盒,快速翻阅案卷。 一直悄悄留意他动作的老池立刻来了精神:“你发现什么了?” “是发现个问题,”齐翌说:“尸检在死者的荫稻中发现荫稻瓣膜残留,从残留痕判断,它破裂的时间距今应该比较长了,而且破裂时形态相对比较肥厚,预计是在青春期末,并在之后常年没有性生活或者次数极少。” 老池不确定的问:“意思是死者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有过性经历,之后一直没有或者很少尝试?” “对,因为如果多次频繁的进行性生活,残留的瓣膜会很快消失,最多只能看到浅浅的残痕,而不是破裂的瓣膜。”齐翌说:“而从笔录看,死者与男友从高中时代相恋至今,彼此都是初恋,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老池捏着下巴斟酌道:“他们曾偷尝禁果?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已经有过经历的他俩不太可能一直到谈婚论嫁都始终维持无性生活……” “你总算长了点脑子,”齐翌赞许道:“所以……这说明要么死者曾偷偷劈腿,要么她曾被人玷污过,可能这就是她身穿红衣跳楼的怨气来源?” 正文 第20章 关联 (加更啦加更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老池想到高会城被割掉塞进肚子里的吉儿。 之前在解剖室就推测他用那活儿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发现在他之前一个月自杀的同小区的女子,可能曾被人玷污过。 虽然这两案目前还是没有直接关联,硬说两者有关依然有些牵强,但…… “太巧了吧?”老池忍不住走到齐翌边上,看看屏幕,又看看复印下来的手稿,然后发现自己都看不懂。 齐翌说:“嗯,太巧了。老池你说,死者的家人有没有可能知道这事?” 老池摇头:“不确定,笔录里面好像没体现。” “确实没有体现。”齐翌说:“只说他们二月中旬搬到城南小区,因为夫妻俩工作都在附近,婚房也打算买在这儿,打算住下来慢慢找。” 老池展开猜测:“刚搬过来不久就自杀了,可能是在小区里看到了高会城,受到刺激……家属估计觉得强间罪即使能坐实,让高会城蹲几年牢也不解恨,存了报复杀人的想法,所以隐瞒了这件事。” 猜到这,他一张本就沧桑的脸皱成个苦瓜:“如果是这样,碎尸案的调查结论可能真有问题,但仅凭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不足以启动调查程序,我们现在连死者是否被玷污过都很难证明,更别说别的……老齐,现在怎么办?” 齐翌没回答,继续翻案卷和手稿,时不时看眼电子照片。 老池性急,在一边走过来走过去,又不敢打扰齐翌,憋的实在憋不住了才说:“不然我们再拜托拜托晓渝,让她帮我们查查,当年的事说不定在网上留了点痕迹。” “既然她已经拒绝就别拉人家下水了。”齐翌说:“我有别的人选,你见过他,前天送我回来那个。” “他也是黑客?” “不,”齐翌说:“他是传统娱乐新闻记者,也接私家侦探的活,搞情报的能力还凑活。” “狗仔啊?可信不?” “我死党,不会有问题。” “那行,他叫什么名字?” “肖寄泽。” 齐翌摸出手机,给肖寄泽打电话。电话那头肖寄泽怨念颇深。 “哟,大法医,终于想起我的火锅啦?” 齐翌语塞,之前好像确实答应了请他吃顿火锅。现在不是说这事得时候,他转移话题:“遇到点事,回头跟你说,对了,你帮我查个人。” 挂断电话,齐翌说:“约了他十五分钟后见,你去跟他详谈。” 老池懵了,指着自己问:“我去?” 齐翌耐着性子说:“把他发展成你的线人,不好吗?” 老池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侦查员来说情报人才相当宝贵,齐翌是在送他资源。 但他又患得患失:“他不小心泄密咋办?这雷我扛不动啊。” 齐翌忍住想朝他翻白眼的冲动:“这样好不好,出事我扛,立功你的。” “好啊好啊,”老池摩拳擦掌,恬不知耻的说:“你立字据!” “滚蛋!” 老池居然还真有点失望,当然,他还是决定去见见肖寄泽。 临行前,齐翌又喊住他:“事情丢给他后就别管了,重心还是落在窃尸案本身,别顾此失彼。” “我懂。”老池挥挥手离开办公室。 齐翌最后翻阅一遍案卷,把复印数据和照片塞进自己脑子,收起案卷,照片存档,取得更新进展前暂时不管。 “窃尸案……”齐翌又头疼了。 指纹和监控作为传统盗窃案侦查中的两大法宝,本案里却成了最大的掣肘,这两个重要证据都指向他,对破案极其不利。 而从报复或栽赃的角度考虑,高会城和他的人际关系也没取得突破,案子陷入泥沼,没有半点进展。 偏偏家属那边催的很急,看工作群,他们上午又来闹了,还想冲到法医室来,王支队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同时劝阻他们。 案子得尽快侦破。 齐翌在群里问:家属现在还在吗? 民警小秦:老齐,听说你停职了,还好吧? 痕检老毛:就是啊,我们都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把你停职了? 小秦:因为窃尸案?你不是有不在场证据吗?明显栽赃嫁祸啊。 石怀仁黑着脸删掉刚编辑好的阴阳语,选择装死。 齐翌回:谢关心,没停职,谣言,我就在办公室。高会城家属还在吗? 小秦:在,他们不肯走,就在大堂里赖着。 在脑子里翻了翻家属名单和照片,齐翌又问:闹得最凶的是不是死者女婿,左手大臂上有纹身的那个,昨天差点和老池打起来,叫刘忠全的。 小秦回:对对对,就是他,就他吵得最凶。 那就没错了,齐翌打字:我不方便露面。小秦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麻烦带他下来,或者让他直接下楼也行,我在楼梯口等他。 小秦:有空有空,我这就带他下去。 小秦:就他一个人吗? 齐翌:就他一个。 很快小秦就带着刘忠全下来了,他是个相当年轻的民警,但却因常年穿着POLO衫显得挺老气。 “翌哥。”小秦打招呼,在齐翌身边坐下。 刘忠全身材高大,满脸横肉,气质相当彪悍,来到法医办公室也不怂,双手往桌上一撑,压迫感十足:“你找我?” “嗯。”齐翌很淡定,形形色色的家属见多了,他完全不带怂的,开门见山的问:“想向你了解下高会城的情况。你对你岳父了解多少?” 刘忠全弓着腰,一脸的痞气和戒备:“你问这个干嘛?” 以问题回答问题,往往是心虚或霸道的体现。 “查案,想要侦破窃尸案,我们必须对高会城有更深入的了解。” 他一边解释一边观察刘忠全,看他更不耐烦,又补充说:“你们不是想要赔偿吗?抓不到人你找谁索赔?” 听到赔偿刘忠全才愿意配合,人放松不少,眼睛却飘向一旁:“我岳父嘛,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聚一下,吃个饭什么的,你要问得问我老婆。” 齐翌毫不意外,这年头翁婿间相熟的家庭很少,农村可能好些,城里的大多都没什么往来。 “没关系,不用你跟他很熟。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行,你问。” 正文 第21章 问询 小秦自觉做好记录准备。 齐翌问:“你们上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过年那会儿,大年初二。”刘忠全已被带了节奏,老实回答:“下午和我老婆去的,吃顿饭就走了。” 齐翌反问:“这么急着走?” 刘忠全解释说:“他自己一个人待惯了,我们待久了他反而不自在。” 小秦嗤之以鼻,好悬没忍住表现在脸上。 齐翌维持着平静:“饭桌上聊了些什么吗?” “就一些家长里短,没什么的。” “说具体点,”齐翌说:“这关系到能不能抓住窃尸贼。” “就家长里短嘛,”刘忠全说:“什么谁家孩子有出息了,给爸妈买什么了,带爸妈去哪了,无非想要钱。 我们哪次去不给他钱啊?还带了不少礼物,大包小包的,还有酒呢,好几百的酒,两瓶,他每次都不舍得喝,拿二锅头招待我们。” “就聊的这些?没聊别的?” 刘忠全有些不满:“基本上就这些吧,每次聊着聊着就会扯到这些事上边,我们也试过转移话题,但很快他又强行扭回去了,没办法,只能左耳进右耳出,随他说吧。” 齐翌再次强调问:“没聊别的内容?” 刘忠全配合的仔细想了会儿,补充说:“哦,聊了几句女人,说他老了也每个人陪,想找个女人作伴。我们是支持的,但年纪大的他看不上,快六十岁人了还想找年轻漂亮的,我们就他当酒后胡言乱语了。” “酒后胡言乱语?” “是啊,他经常耍酒疯。”说起这个刘忠全好像就一肚子气:“他酒品很差,喝多了就发疯,我听说岳母就是……” 说一半,他自知失言,立马顿住,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齐翌追问:“你岳母就是什么?” 在一群家属中选中他,看中的就是他易爆易怒、性格冲动的特点,果然有收获,齐翌当然不放过。 “没什么。”他不肯答,还是那句话:“你问这个干嘛?” 齐翌态度硬起来:“每个细节都关系到案件能否侦破,请你如实回答,如恶意隐瞒,我们可能追究你法律责任。” “艹!”刘忠全果然炸了:“你他妈说什么?破案破老子头上了是吧?抓不到小偷你们就搞我?” 边上小秦也炸了,立刻起身:“瞎嚷嚷啥?你给我……” “咋?咋咋咋?”刘忠全脖子上青筋乱跳:“欺负老实人吗?来啊!有本事弄我,来啊!” 齐翌拉住小秦,示意他坐下别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刘忠全:“所以你岳母就是什么?跟你岳父发酒疯有什么关系?” “你他妈神经病啊!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刘忠全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别以为我岳父岳母都死了你就能乱说话,坏他们的声誉!” 齐翌抓住重点:“乱说什么?什么声誉?你岳父对你岳母干什么了?” “没什么!你听错了!” 齐翌指着自己肩膀:“执法记录仪全程录音录影的。” “是我说错了行了吧?岳母就是被岳父酒后撒酒疯气死的行了吧?”刘忠全暴跳如雷,语无伦次:“我要投诉你们!投诉你!你警号多少?我这就找你的领导!” 齐翌丝毫不怂,淡定的报了数字,然后说:“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讲你妈逼!”刘忠全开始拍桌子了:“你想死是不是?你下班别走!老子干死你!” “噢?”齐翌问道:“想清楚,你是在辱骂甚至威胁我吗?” “是又怎么样?警察了不起啊?不能骂吗?” 齐翌扭头:“小秦,给他背一下相关条文?” 小秦章口就莱:“以实施暴力相威胁依法执行职务民警,符合刑法第277条第1款规定的,以妨害公务罪定罪处罚;辱骂民警,尚不构成犯罪,但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应当依法从重给予治安管理处罚。” 齐翌满意点头:“也就是说,你有可能会被拘留。” “……”刘忠全明显怂了,但抹不开面子认错,一时骑虎难下。 齐翌充分发挥敌退我上的策略,问:“所以你岳母就是什么?” 刘忠全脸一阵青一阵白,站在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有脾气又不敢撒火,憋的够呛。 没有其他亲属的“支持”,他的胆气像被釜底抽薪了般,嚣张气焰难以无限膨胀,畏首畏尾的落入下风之中。 齐翌态度又软下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码归一码,不管你岳父当年做过什么,他现在被人杀害,尸体受人侮辱都是既定事实,问这些也只是为了判断作案动机,一遍找到确切的方向抓到凶手而已。” “我……我也不知道啊,好多年的事了,”刘忠全有明显动摇,但还是不肯如实说:“捕风捉影的事情,我真不确定。” 齐翌鼓励道:“没关系,你只管说,我们自然会判断。更何况,你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大概的方向,又何必再藏着掖着浪费时间?你们也有自己的工作生活,越早破案,对你们影响也越小。” 刘忠全终于妥协:“你别说是我讲的。” “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除办案人员之外,没人知道你提供的信息。” “行,先讲清楚,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刘忠全说道:“在岳父老家,有次跟他们喝酒,酒桌上有人说漏嘴了。 就是有人说我岳父怎么这么多年不续弦,有人就挖苦他说,他长得又矮又丑,又懒又穷,脾气还差的很,要不是当年用强的,逼他老丈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他,他到现在都还打光棍。” “噢?你岳父当时什么反应?” “很生气啊,当场就掀了桌子,说那人胡说八道,还打了一架,最后派出所的来劝和,让岳父赔了两千块钱了事。” 齐翌立刻问道:“你记得当时餐桌上都有些什么人,和你岳父是什么关系不?” “这个我真不清楚。”刘忠全摇头:“不过我看桌上其他人的反应,这事在他老家应该很多人知道?” 正文 第22章 阴冷 送走刘忠全后,齐翌又请小秦把家属们逐一带过来询问细节。 别看这帮人聚在一起都挺横,但没了同伴壮胆,各个都挺怂,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现在他终于对高会城有了细致了解,并给他打上七个标签:自卑自负、刚愎自用、好吃懒做、性格偏激、自私短视、冲动易怒、不计后果。 他当初很可能以疑似强间的手段,暴力占有了他老婆,在那个年代逼的他老婆不得不委身下嫁给他。 而且不止一个家属说,他老婆是被他气死的,他有暴力倾向,家暴事件时有发生。 这些情况跟他遗体被偷,割掉吉儿有什么直接关联?跟齐翌这两天的遭遇又有什么联系? 齐翌抬笔,在“强间”这个字眼上画了个圈,看向小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下当地派出所,协助我们核实下这方面情况?” “行,包我身上。”小秦表示乐意之至。 支队上下都知道齐翌是福将,大多数人都乐意帮他忙,容易赚功劳。 “辛苦你了。”齐翌低头看看时间,说:“都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想吃什么?” 小秦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不了不了,谢谢翌哥,我中午约了女朋友。” “行。那改天再说。你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小秦把刚刚做的记录递给齐翌:“那我先走啦,有需要再给我电话。” 接过本子看了眼,没什么问题,齐翌提醒道:“别忘了和当地派出所联系。” “放心。”小秦脚底像抹了油,一溜烟走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齐翌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莫名觉得冷,齐翌快速收拾好资料,离开了办公室。 别的同事都吃饭去了,狭长的走廊空无一人。齐翌不自觉加快脚步,穿过长廊,回到一楼,重新感觉到人味儿才松口气,好受了不少。 小食堂,齐翌打好饭端着餐盘走到角落。虽然食堂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但很熟的没几个,他不习惯跟不熟的人挨太近。 连日来的疲惫让他没有什么胃口,齐翌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刚刚的询问过程,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食堂里人渐渐多起来,他对面也坐了人。 “翌哥,就你自己一个人啊,一起啊。” 齐翌礼貌的点了点头,埋头加快速度,三两口吃完午饭,起身回了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坐着发呆。 明明是大中午,齐翌却觉得办公室里好像更冷了。 齐翌看了一眼空调,确定空调是关着的,又拿保温杯喝了两口浓茶,茶是早上泡的,这回儿已经冷了,喝下去丝毫没有缓解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寒。 所以他是害怕了吗? 害怕独自一人待着,甚至可能害怕尸体。 身为法医,如果害怕尸体,就意味着职业生涯走到头了。 想到这,他越发烦躁不安,就好像胸口有一口气憋着,他忍不住站起身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像解剖尸体一样,自我剖析。 你究竟在怕什么?这么多年了,剖了这么多尸体,出入上百次各种各样血淋淋的现场,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脑子里瞬间出现上百幅死者躺在解剖台上等他动刀子的画卷。随着画卷展开,他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所以他怕的不是尸体,而是危险,未知诡异的危险。 即使背后的人再疯狂,他们也没胆子进支队里来行凶……吧? 想到窃尸贼伪装成他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偷走尸体,摸进他休息室给他反穿秋衣,齐翌一下没了信心,但很快又用力摇头。 他们顶多也只敢干些偷鸡摸狗,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的。 可那个人要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脖子来一刀,很难吗?会发出很大的动静吗? 他又怂了,以后没必要尽量不在值班室里休息,即使要睡也要做好“防盗措施”。 逃避不是他的性格,他必须尽快把人揪出来。到底是谁在针对他?能搞出这么古怪的动静,这家伙能耐不小,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奇人?” 他仔细回忆自己从警以来侦破的案件,绝大部分都属于激情作案,别说高智商犯罪,就是有计划的杀人都在少数,他印象都还比较深刻。 其中绝对没有这么诡异的手法,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连怎么伪装成他的模样进支队的都想不明白。 人皮面具这种东西确实存在,但也做不到那么惟妙惟肖,表情丰富不留破绽,多数伪装一眼就能看穿。 正想着,齐翌忽然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浑身发冷。 “艹,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冷?” 夸张的体感告诉齐翌,这绝对不是错觉,就是温度忽然降下来了。 他扭头看向办公桌上的温湿度计,瞳孔骤然扩大。 温度13.2℃,湿度88%。 齐翌没记错的话,之前室温是24.6℃…… 齐翌汗毛竖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更是毛骨悚然,就连手指都有些发麻。 办公室他待不下去了。 咬牙收拾好档案资料抱在怀里,摘掉电脑上挂着的证书和U盘,他逃也似的跑出办公室关门反锁,穿过狭长走廊,顺着楼梯一路朝上。 他腾出手,立刻给后勤打了电话,那边表示无法理解,向齐翌再三确认过后,说立刻安排人下去看看。 齐翌加快脚步把案卷归还了,就在一楼大厅等人。 管后勤的兄弟没等到,齐翌等来了姜晓渝,她远远发现齐翌,加快脚步走上前问:“翌哥,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文件有点大,你看我怎么拷给你。” 齐翌摘下U盘递给她:“我这会儿有点事,你能帮我把数据拷这里边吗?晚点我来拿。” “好。”接过U盘,姜晓渝摁下电梯“↑”键,说:“那我先走了。” 目送她进电梯,齐翌又等了十多分钟,后勤室派来的兄弟才从大门外小跑过来,一边解释道:“院子里有两个摄像头坏了,刚在抢修,耽误到现在,实在不好意思。” 正文 第23章 搞鬼 “没事,都是工作。”齐翌客气回应,接着提取到关键词:“等等……摄像头坏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哥说:“昨天晚上发现坏的,传输通道有点问题,延迟过高,我给换了光缆,忙活了一上午,刚刚才腾出空。” 齐翌追问:“就那两个摄像头有问题吗?别的都还好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通知我修这俩。”小哥说:“还没搞好呢,说那俩监控位置比较偏,不急这一时半会,先把你的问题解决了……你是办公室空调坏了疯狂制冷?” “空调没开。”齐翌说:“而且就算是疯狂制冷,也不太可能一下跌十多度。具体什么问题我也不清楚,麻烦你看看。” 小哥听得云里雾里:“走,先过去看看。”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走到了齐翌办公室门口。 打开门,寒气瞬间外涌,吹的他俩都打起激灵,小哥嗦着冷气:“你这办公室冷的也太邪门了。” “这会儿都还好,之前比现在冷得多。” 小哥走进办公室,左右观察,大致检查了一阵,又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电源键。 空调滴一声开启,面板上显示制热模式,26℃。 “你上回用空调还是冬天?” “嗯,不知道冷气从哪儿来的。” 小哥关掉空调:“没办法,除非有热像仪,能测出哪里的温度最低,那估计就是从哪儿来的。” 他又大致扫了遍办公室,接着说:“你这办公室嘛……连个窗户都没有,冷气无外乎就两个来源,如果不是空调,那估计就是换气扇了。但也不应该啊,换气扇哪有制冷的功能?” 经过小哥这么一提醒,齐翌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换气口底下抬头看:“有没可能是换气扇抓到股冷空气,把它灌进我办公室了?” “问题是哪来这么大一股冷空气啊?” “也就是说,甭管冷空气哪来的,有这种可能?” 齐翌感觉找到了个模糊的方向,心里踏实了一点。 “硬说的话有这种可能……要我帮你看看不?” 小哥便拉来张凳子,踩上去摘下进气口格栅,打着手电往里看,紧接着就发出一声惊疑:“哎?这……还让你真说对了?” “怎么了?” 小哥低头,对齐翌说:“排气扇停了,不知道是烧坏了还是断电了,扇叶上挂着好些冰碴子,像霜一样。” “霜?”齐翌觉得他的脑子已经是十万个为什么了,没有答案那种,“就是说,有大股冷到夸张的湿冷寒气经过扇叶?” 小哥从椅子上下来:“对,而且听你描述,这股冷空气温度起码零下。这事我搞不来,得请更专业的,查查换气管道里的情况。” “你都搞不来啊?”齐翌问:“我感觉你很专业了,懂的东西不少。” 他很少夸人,可见这维修小哥确实靠谱。 “我只是学的杂,但这东西超出我能力范围了,”小哥说:“换气系统说不定出了什么问题,这事隐患不小,我建议报上去找人彻查一下。” 齐翌表情也严肃下来,认真点头。 小哥说的没错,换气系统出了问题,确实不容小视,今天能把寒风灌进他的办公室导致室内温度骤降,改天就能放毒气进来把整个法医室一锅端了。 “那就这样,我继续去装光缆了。” “好,我送你。” 办公室很危险,齐翌不想待。 走着走着,齐翌突然想起小哥刚刚说摄像头有问题:“对了,那两个出问题的摄像头在哪个位置?是不是在换气机那边?” “你怎么晓得?”小哥微愣,但他反应也很快:“等等……这也太巧了,照这么说你办公室的冷气是人为搞的鬼?” 刑侦支队后院有个蓝色的小雨棚,棚子下边摆着两个换气机。 这俩换气机明显有些年头了,白色烤漆已有相当部分脱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金属,附着层厚厚的土灰。 风口通道连接处几块横躺竖卧、凌乱无章的痕迹。 齐翌脸色铁青,最近有人碰过这里! 小哥快走几步,低头看上面的痕迹:‘卧槽!这什么情况?!’ 齐翌从不同方位拍了几十张照片,又盯着痕迹看了半天,在脑子里模拟了几十遍:“有人用螺丝刀、撬棍之类的工具,撬开了风口。” “他撬开风口干什么?而且撬开了又还装回去,费这力气干嘛?” 齐翌头疼:“估计跟我办公室忽然变冷有关吧。” “不太可能。”小哥提出自己的看法:“这里是总机,他要在这动手脚,整个地下室超一半区域都会冷个不行,想精准到你办公室,得在你的分管道里动手脚才行。” 是这个理没错。 “难道他想学电影里的特工,从通风管里爬进去?这也不可能啊,通风管虽然直径不小,但也就跟我腰差不多粗,不可能钻进去。” “或许吧。”齐翌敷衍道,心里却想着昨晚见到的黑毛鬼影。 如果是那东西,应该能很轻易的钻进去,顺利抵达给他办公室换气的分支管道。 但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又是怎么做到让他办公室温度骤降的? 让十几平的小房间瞬间降温十度,不但需要吸收极大量的热量,还要有相当夸张的换气效率才行,否则光靠空气自然传递热量,室内也要有一个逐步降温的过程。 光靠换气机的通风效率不可能做到这点,更让齐翌无法理解的是,这一切还是在悄无声息间发生的,他没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感受到明显的空气流动。 以齐翌并不算匮乏的物理学知识,完全想不到靠谱的解释。 “但至少能证明,这一切都是人为,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未知的东西。”齐翌目光再次落在风口,眼神像是要吃人。 只要它遵守规则,他就能设法抓到它。 小哥见齐翌半晌不说话,刚想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就见齐翌表情渐渐变态起来,一时间有些害怕。 他悄悄后退两步,咽着唾沫问齐翌:“兄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正文 第24章 管道 (今天是两更兽的第三天!) “嗯?没有啊。”齐翌回过神来,变态的表情瞬间收敛,说:“超出我们调查能力范围了,把情况上报上去,申请技术支援吧。” 小哥狐疑的看他两眼,又后退了一步,说:“我已经给上边打过电话了,你可以再把详细情况上报上去。嗯,没我什么事我就继续去修光缆了。” “等等,”齐翌喊住他:“你中午在这维修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小哥再次后退一步,摇头:“没有,而且我多数时间不在这边,我在里面布线。” “行,你去吧。” 小哥立刻拉着挎包走了。 齐翌刚绕回正门,就看到老池刚下车往这边走,打声招呼:“老池,怎么样?搞定了?” 老池勾住齐翌的肩膀,一边往里面走:“搞定了,很顺利,他答应帮我们收集信息。” 他勾着齐翌肩膀,跟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这朋友还确实有点本事,我只透露了一丁点无关紧要的信息,他就猜到了不少东西。” 齐翌本能的要把他的手拍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老池继续说:“但他也讲了,就算我们运气好真猜中了,这事肯定也很隐秘,不好查,否则当年就得露出马脚。 甚至受害者可能都没报警,除了荫稻瓣膜残留外,没留下别的痕迹,加上过去这么长时间,想找出线索很难,突破口可能还是在网上,受害人可能在网上控诉过这事。” 齐翌静静听完,才说:“确实没查到死者当初的报案记录,可能出于某种顾虑选择隐瞒,也可能是我们猜错了,她荫稻瓣膜破损另有原因,没被人玷污过。” “所以说啊,你朋友怕也查不到什么东西,”老池说:“不然还是再找找晓渝吧?跟她说清楚她会同意的。” “现在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了。这种违规的事把人拖下水,不太地道。” “你这话说的,”老池不舒服了:“那你拖我下水就地道了?” 齐翌头也不抬:“不是你自己过来的吗?” 老池一噎,无fuck说。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两人居然走到了二楼,不由问:“这是去哪?不是去你办公室吗?” “去找晓渝拷个数据包。”齐翌说:“顺便再问问她对监控视频的调查结果……对了,昨晚支队后院有两个摄像头出了问题,这事你知道不?” “知道啊,”老池点头:“当时王支队喊我去看看,我去了,发现摄像头本身没事,是网络传输的问题。” “知道了你不跟我讲?” 老池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你讲?” 齐翌停下脚步,拍掉他的胳膊:“我艹,我他妈一直怀疑咱支队的监控有点问题,拜托晓渝帮忙查了几次,这事你不知道?” “呃……”老池心虚,眼睛滴溜溜乱转。 “算了算了,”齐翌没了脾气,懒得再跟他扯,继续往前走。 老池赶紧追上去问:“你觉得摄像头出问题跟这两天的事有关?” 齐翌说:“有没有关现在还无法确定,但肯定跟一件怪事有关。” 老池忙问:“什么事?” “等会再说。”齐翌摇头,他们已经走到地方了,齐翌敲门后直接走进去。 姜晓渝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四人在同一间屋子里办公,姜晓渝在最里边的位置。 “翌哥你来啦,”姜晓渝把U盘递给他,说:“高会城的数据都拷里边了,坠楼死者的得晚点,下班前给你吧?” 齐翌接过U盘道声谢,问:“监控视频有问题吗?” 姜晓渝的表情立马严肃下来:“确实出了些问题。” “噢?” “你知不知道后院有两个摄像头网络传输延迟过高?” “听孙工说了。” 姜晓渝嗯一声,继续说:“中午孙工在用外部光纤临时将那两个监控接入内网系统,纠正网络时钟和延迟的时候,我发现我们支队的每台摄像头,都有五秒钟延迟。” 老池忙问:“统一的延迟?这是怎么回事儿?意味着什么?” 他还是有点东西的,只是东西不多,敏锐的觉得不太对劲,但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怎么回事现在还不好说,可能是系统时间的问题,也不排除是有人恶意调整过的可能。” 说到这个,几个人都觉得后背阴恻恻的。 “如果是后者,这意味着,有人能提前我们五秒看到视频,对于技术过硬的人来说,完全可以把有问题的画面提前截掉,重复循环之前记录到的画面。” 齐翌问:“也就是说,类似有人敲解剖室的门,或者摸进我休息室这样的画面,完全可以从容的掐掉,而不被发现,是吗?” 姜晓渝回答:“对,而且看支队监控的任务很轻松,我们甚至没有专职监控员,所以很难第一时间发现问题,事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把画面处理的更流畅。”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可能,甚至可以说是阴谋论。 我们系统用的是内网,不存在外部攻破的可能,而且我也迅速自查过支队内的各个电脑,没发现问题,理智上我更倾向于系统错误,而直觉上……” 老池不太满意这回答,追问:“办案可不能靠直觉啊,能不能确切点?” “暂时不能,再给我点时间。我总觉得翌哥让我查的几段视频的代码数据不太对劲,应该不是简单的延迟问题,我再确认确认吧。” 姜晓渝在技术上这一块没得说,老池拿不准了,扭头看向齐翌:“那老齐,你觉得嘞?” 齐翌能够感同身受。 他第一次看到作案人伪装成他偷走尸体的时候,也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始终说不出来。 “不如你试试以那段视频为突破口?就是冒牌货特意抬头看摄像头的那段。” 姜晓渝答应:“行,我抽空看看。” “不着急,你最近事情太多,慢慢来就好。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好的,下班前我把坠楼死者的数据包发你。” “谢了。” 两人走出办公室,老池觉得后脑勺都是麻的,就好像一张大网挥下来,他们已经身在局中,可他们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老池低声问:“你觉不觉得……有人在挑衅我们?” 正文 第25章 尸柜 齐翌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口袋,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拿了一把螺丝刀随身带着。 更准确的说,这个人是在挑衅他。 一紧张,齐翌动作就会加快,现在他脚步就快了不少。老池提速跟上,齐翌岔开话题:“你刚不是问那两个监控故障跟什么怪事有关吗?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体会了一次极限降温。” 老池懵了:“啥极限降温?什么情况?” 齐翌把事情给他说,等说完,他们已经回到办公室。 冷气还没散,室内温度刚刚恢复到二十出头,且湿度极高,不仅仅是体表冷,骨头缝都有股寒意往外冒,让老池切身感受了把身处阴间的感觉。 “这尼玛也太冷了。”老池搓着小臂:“之前室内温度瞬间跌到了十三度?太夸张了,你不会真撞邪了吧?” 齐翌打开窗子,靠在窗子边:“很明显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撞什么邪?” 老池反客为主,一把坐在齐翌的椅子上,其实这种想法已经萦绕在他心里很久,只是想到就让他觉得不寒而栗:“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做这些事情,只是想一点点瓦解你的心理防线?他们或许就躲在暗处,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崩溃?” 齐翌抿了抿嘴唇,从冒牌货出现到现在,或许是的。 他们的目的绝不会这么简单,但是目前来说,他们已经成功了。 见齐翌不说话,老池打个哈哈,继续说道:“感觉背后的人对你怨念很大,而且本事不小,你真没怀疑对象?” “没有,”齐翌摇头。 老池又说:“要不然你去求个护身符吧? 齐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螺丝刀,脑子在高速运转,嘴上漫不经心的调侃道:“要不要再请个神婆过来做个法事?” 呜呜呜…… 齐翌话才说一半,忽然抬头看进风栅栏,他眼睛猛地瞪大,手上紧紧抓着螺丝刀:“什么声音?” 老池被齐翌吓一跳,跟着抬头盯着格栅。 两人静悄悄的看了半晌,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老池慢慢没了耐心,转头看齐翌:“什么声音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齐翌一动不动的盯着格栅:“就是有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像……穿过楼道的风声?” “风声有什么奇怪的?”老池彻底放松下来:“你不要这么草木皆兵嘛,我都快被你搞神经质了。” 齐翌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上班很久了,从没听到过管道里有这么明显的风声,即使是大风天里也没听到过。” 老池不以为然:“你不说管道可能进了东西吗?可能里头结构被破坏,或者多了点什么东西呢?再说,风口都被卸下来了,气密性肯定比之前差得多,管道里发出噪音也可以理解嘛。” 他这解释还真有点道理,齐翌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检修的事已经报上去了,等着上边派人来检查就好,别在意那么多。你要是觉得待不下去,去我办公室待着也行。” “那算了。”齐翌想也不想的拒绝,老池也没有自己的办公室,他是两人一间,齐翌跟另一人不熟,待在那里不自在。 所以一般都是老池来找齐翌,齐翌很少去找老池,找了也不会久留。 老池知道齐翌性子,也不强求:“行吧,接下来干点啥?” “两点钟去实验室拿毒理检验报告,看看乌鸦是不是死于中毒。对了,你不是说认识物证鉴定中心的研究员,帮我把羽毛送过去了吗?” “当然送了。”老池说:“他应该在午休,晚点我打电话问问,看结果出来没。” 齐翌点头说好。 老池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我的意思是,不睡个午觉?” 齐翌想到两个大男人躺在沙发上挨着睡觉就一阵恶寒:“丑拒”。 老池怒了:“滚你妈的!” “你睡吧,我去冷藏室看看。” “不是吧,这么拼?”老池不能理解:“一点关键线索都没有,你就算看出花来又能咋地?” “至少可以彻底排除我的作案嫌疑,不至于那么被动。” “你有什么发现?” “没,只是想找找破绽,”齐翌说:“比如冷藏室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偏偏留下了我的指纹足迹,这就很奇怪。如果能证明指纹不是我留的,而是利用指纹膜、透明胶等东西留的,就能进一步证明我是被栽赃的。” 老池从椅子上坐起来:“搞,立刻搞!该怎么做?” “你搞不来。” “哦。那我去眯会儿,有事给我电话。” 嗯一声,齐翌不再搭理他,独自走到冷藏室。 难以避免的,冷藏室在他眼中也蒙上层阴森的色彩,但好在他对这太过熟悉,齐翌很快找回了对生活的掌控感,发毛的感觉很轻易就被压下。 高会城的尸体回来后就换了尸柜,原先的格子并没有人碰过,那三枚指纹还好好的留在格子表面,方便齐翌侦查。 他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打开有色手电,找到最佳照射角度,拿工具把手电固定好,蹲下身贴着指纹观察,想找出这几枚指纹的破绽。 但这谈何容易,齐翌都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抱着侥幸心理。 当然,硬要说破绽也不是没有——基本上法医开关尸柜时都是全程戴着手套的,按理说不可能留下指纹,加上齐翌本身的不在场证明,从逻辑上就可以认为这三枚指纹纯属栽赃。 只是办案不仅仅只看逻辑,齐翌更希望找到铁证,所以他查的十分认真,直到腿麻了才站起来休息会,休息过后又蹲下去继续盯着看。 他太投入了,不知道在他聚精会神的时候,脑门顶上有格尸柜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尸柜像个小棺材,滑开接近半米才停下,悬在齐翌头顶。 很快齐翌的脚又蹲麻了,他再次起身,然后…… 咚! 随着一声巨响,齐翌瞬间蹲地抱头,五官都扭曲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聚满眼眶。 他摸了摸头凑在眼前,还好,没流血,他一边抽着凉气,一边抬头去看。 看见头顶上悬着的尸柜,齐翌骂骂咧咧,骂一半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地上,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蹬着腿往后退,让自己离尸柜远些。 尸柜怎么自己溜出来了? 正文 第26章 腐油 他双眼死死盯着尸柜,心跳如擂鼓,连头顶上的剧痛都忽视了。 好巧不巧,它正好是高会城的“新家”,他的尸体和死乌鸦一块躺在这格尸柜里。 尸柜内部温度很低,并结满了冰霜,里边阻力非常大,他们平时抽着都费力,还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滑开。 怎么回事? 他用手撑起身体,一寸寸转身环视了周围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摸出手机给老池打了个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翌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小心走到尸柜前。 尸柜散发着缕缕白森森的寒气,高会城的尸体好好的躺在里面,浑身乌青,五官狰狞,死乌鸦还放在他手边。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脚步声由远及近,老池匆忙跑来,还在门口就问:“老齐!你怎么样?怎么回事?” 看到齐翌一手捂着头顶,他冲上来就问:“受伤了?” “磕到一下,”齐翌空闲的手指着高会城的尸柜:“刚这格柜子滑出来,我没留意撞到了。” “我看看。”老池压下他脑袋,扫掉他手,拨开头发:“还好还好,只肿个包,没破皮。不过你丫几天没洗头了,这么油,还尼玛臭的慌。” 说着就在齐翌衣服上揩手。 齐翌拍开他爪子:“我昨天才在你家洗的澡。” 说完,齐翌就闻到一股臭味。他摊开掌心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搓了搓指头。 确实油的很过分,手上都能看到油脂小颗粒了,而且这味道确实滂臭,臭的很熟悉。 齐翌脸色骤变:“尸臭味?” 话出口的同时,他立刻看向天花板,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又上前两步,走到滑出的尸柜前,蹲下身抬头看,果然,尸柜底下蒙着一层将冻未冻的淡黄色油脂。 老池也被他吓的够呛,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凑鼻尖前闻闻,五官都皱到了一块,用力的甩手,又在裤子上抹两下。 这油果然滂臭,比刚刚凑齐翌脑袋前看他伤口时若隐若现的味道重很多。 齐翌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提醒道:“这玩意大概是尸油,你裤子不想要了?” “不要也行,反正它也已经油光锃亮的了,”老池无所谓的说道,凑过来蹲在齐翌旁边抬头去看,皱眉问:“这玩意儿真是尸油?” 齐翌嗯一声:“嗯,而且是从高度腐败的尸体身上抽出来的尸油……当然未必是人尸,死猪死牛身上提取的也有可能,红肉腐烂了味道都差不多,至少我鼻子分辨不出来。” “哦,那就还好。”老池松了口气。 如果是人尸身上抽出来的油的话,就意味着又发生了起命案,还是几天前发生的。 老池忽然想到上回从乌鸦砂囊里剖出枚断指时他也是这种心情,问道:“会不会是死猴子的尸油?” 齐翌微愣:“不排除这种可能……回头你再跑一趟物证鉴定中心,做动物源性成分检测。” 老池拍着胸脯:“行,包在我身上。”又想起手上好像还有尸油,嫌弃得身子往后面仰。 齐翌换着方向拍了十几张照片,起身取了试管和棉签,刮擦不少半凝的油下来,起身打着手电往尸柜内部照去。 齐翌蹲下身盯着尸柜底部,说:“所以……是因为有这层油的润滑,尸柜才能悄无声息的滑出来吗?” 老池正要说什么,发现齐翌在自言自语。 “感觉不对,这层油确实能润滑,但效果有限,最多能让尸柜抽拉的更轻松。” 犹豫几秒,他果断伸手抓住尸柜隔板上的把手,往外轻轻抽了一把。 咔咔咔…… 摩擦声依然存在,虽轻微但明显,手上的阻塞感也还有。 他又换了方向,轻轻往里推,直到沾有尸油的部分也缩进柜仓,声音和阻塞感也没消失。 胳膊往前一送,他把尸柜完全推进去,过了两秒,又微微用力回勾,把尸柜拉回接近滑出的长度,声音和阻力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齐翌有了结论:“果然,光靠尸油,不可能让尸柜这么丝滑的溜出来,一定还有其他机关,而且这机关已经失效了。” 老池还是没忍住:“我不理解,这怎么做到的?化解阻力啊,这比什么润滑油都好使,如果能用在材料工程上得创造多少财富?” “你不理解很正常,别为难自己。”齐翌摇头说:“我建议把这格尸柜拆下来,好好研究研究到底怎么回事。” 老池赞同:“行,我回头就打报告。对了,监控要不要顺便查一下?” “你说呢?” “成,得查。不过按惯例应该没什么结果,大概也会跟前几次一样,要么什么都没拍到,要么拍到冒牌货过来动的手脚。” 齐翌终于认可了他的猜测:“我也这么想,支队监控系统恐怕真有问题。” 老池忙问:“那咋整?喊孙工和晓渝查查看?” “不,报分局信息科,让他们派人下来检查处理,他们要搞不来再报市局信息处。” “这……”老池有些犹豫:“机关那帮人可不好请,如果什么都没拍到还好说,要真是冒牌货来搞的,这理由怕会被他们驳回。” “先查了再说吧,不行再拜托晓渝搜集搜集问题和证据。” 齐翌把尸柜拉到最大,仔细检查高会城和乌鸦两具尸体。 对比着手机里的几十张照片,齐翌把两具尸体每一寸都检查过了一遍,还上手摸了两圈,没发现问题,看来这次对方的目标不是尸体。 检查完,齐翌喊老池过来搭把手,再一次帮高会城“搬家”,换另一个尸柜。 忙活完后,老池骂骂咧咧:“他妈的,没完没了的,这窃尸贼要折腾高会城的尸体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齐翌摇头:“可能得等抓到他。” 老池骂的更凶了:“这龟孙儿也太他妈猖狂了吧?犯一次事还不够,接二连三的溜进来搞鬼,这这这……” 说着说着他居然又怂起来:“这不合理啊,支队又不是公共厕所,哪里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混进来?有这胆也没这能耐才对,它该不会真不是人吧?” 齐翌骂道:“这话你别老挂嘴边,让别人听了去小心被精神病休病假。” 老池还真挺怕被病假的,但他还是缩着脖子顶嘴:“那我也没说是鬼啊,不是人还可以是点小动物嘛。” “小你……”齐翌刚想骂,停住了。 他昨晚在家里碰到的毛茸茸的小怪物,可能应该大概也是小怪物吧? 把“问题尸柜”重新推回去,在上边打好标记,齐翌摘去手套,低着头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里?” “厕所,尿急。” “一块一块,我也去!” 老池忙追了上去。 两人前脚才走,刚被推回去的尸柜又悄无声息的缓缓溜出来…… 正文 第27章 离谱 齐翌和老池上完厕所回来,看到尸柜,都呆在了门口。 咕嘟! 老池咽口唾沫,立马摸出手机给监控室打电话:“喂小李,你现在在监控室吧?帮我查下尸体冷藏室的监控,往回倒三五分钟,对,你看看是不是有格尸柜出来了?” 齐翌转头看看他,又看看尸柜,脸色发黑。 等了一会儿,老池声音提高了不少,有些尖利刺耳:“什么?拍到了?你确定尸柜自己滑出来的?见鬼……啊,没事没事,回头我再跟你说,麻烦你再帮我们多留意下这边的情况。嗯,先这样,回头请你吃饭。” 齐翌在一边听得很清楚,他面无表情的走进冷藏室,打起手电往尸柜里看。 “一定是尸柜内部出了问题,喊痕检室的兄弟下来,我们先把它拆了,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我就不信查不出问题。” 老池很不情愿的走进冷藏室,眼睛四处乱瞟。 冷藏室里冷不防响起“叮”的一声,齐翌差点又撞尸柜上,他回过头幽怨的看着老池。 “哦哦哦……”老池慌慌张张的拿起手机要静音,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新的消息,忙说道:“物证鉴定中心的朋友回消息了,你等等,他说……羽毛上的絮状纤维有两种,柳絮为主,还夹杂着少量卢絮。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微量元素。” “芦苇?”齐翌眼前一亮。 老池继续说:“那节断指的动物源性成分检测结果也出来了,属于峨眉藏酋猴,胆子极大且群栖,会攻击打劫游人和栖息地周边居民,属于最让人厌恶的猴子,没有之一。” 讲完情况后,他立刻问:“这些线索有用吗?” “你先把这边的情况汇报给王支队。” 老池哦一声,乖乖走到一边打电话。 齐翌翻开笔记本记录起来:“芦苇……也算一条重要线索,这群乌鸦栖息地既有柳树又有芦苇,但环境灰尘也比较大,周围沙尘固定较差,这样的地方山江市范围里绝对不多。 可是峨眉猴的习性…… 只有一种可能,峨眉猴的栖息地能与之重合——较高海拔的山谷,山谷中有块湿地或小湖,长着芦苇跟柳树。山江有这样的地方吗?又或者像老池说的,猴子被打死后投喂给乌鸦……” 他翻开笔记本,在本上画出两条线,一是猴子存在于乌鸦栖息地中,二是猴子是被打死后投喂给乌鸦。 如果能找到乌鸦的栖息地,或许就能找到背后装神弄鬼的人。 记录完想法,齐翌收起笔记本。 看着眼前的尸柜,他获取到新线索的愉悦荡然无存。 边上,老池汇报完毕,走过来说:“王支队说马上派痕检兄弟过来,我们现在就把尸柜拆了?” “嗯,拆,过来搭把手。拆时注意点,别破坏线索。” 冷藏室就放着维护尸柜的简单工具,齐翌找来冰铲和螺丝刀,把冰柜左右内壁的冰霜铲掉一块,接着把挡板卸下来,让老池托着冰柜底部,他抓着把手把这格小棺材一样的柜子完全抽出。 全金属的尸柜比想象中更沉,齐翌差点没抓稳,幸亏老池在下面兜着底,才没让柜子砸了。 小心的将柜子放地上,齐翌又拿着手电,半个身子都钻进柜仓里仔细检查起来,除了柜仓底部的尸油外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反倒把他冻的够呛。 实在忍不住了,他打着哆嗦钻出来,对着老池摇摇头。 他们等了一会儿,痕检室主任毛宁安带着三个人过来。 齐翌把事情经过跟他们说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因为有监控,他们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毛宁安示意两位痕检员上去干活:“你是怎么想到跑冷藏室来的?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 齐翌说:“我就想来看看尸柜上的指纹,看能不能找到破绽,结果就碰到了这事。” 毛宁安本着调查的心态,问道:“都有谁知道你要来冷藏室?” 齐翌一愣,转头看向老池。 看见齐翌的目光,老池后退两步,心里堵得慌:“老齐……” 毛宁安也看向老池:“怎么说?” “不可能是他。” 老池正咧嘴笑,齐翌又说:“他没这个脑子。” 老池笑容僵住。 “滚你们妈的!” 齐翌把这边交给他们,和老池一起去物证科取乌鸦的检测报告。 很快走到实验室外,齐翌和里边的同事打声招呼,表明来意,取到了报告。他就站在窗口外快速翻阅起来:“二氧化碳潴留?呼吸性酸中毒?” 他脑中电光一闪,却终究什么都没抓住。 老池凑来脑袋:“呼吸性酸中毒?” 齐翌没回答,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 他回到办公室,桌子上摆着检测报告,脑子飞快运转,想要理出个头绪。 如果说这一切的开端是红衣女子坠楼案,那么这个案子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 齐翌终于下定决心,先搞清楚红衣女坠楼案,不论证明或证否两桩命案有关联都算收获。 想到这,他立刻摸出手机,给死党打了电话。 刚一接通,肖寄泽那个大喇叭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出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一天居然你给我打两次电话!” “别闹,讲正事。” 死党一秒乖巧:“哦你说。” “中午你见过我同事了吧?查到什么东西了吗?” “呃,大哥,我是记者不是神盾局的特工啊,这才半天时间,我能查到什么,前期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好呢,你至少得给我三五天时间吧?” 齐翌很不满意:“三五天?不行,太久了,最迟明天下班前你得结果。” “那不可能,我干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好。” “哇不是,你玩真的?我跟你说,明天肯定没戏,至少得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 “你查你的,我想想别的办法。” 齐翌直接挂了电话,手机放在桌上,用力揉着眉心。 他这才有功夫思考:“致命的呼吸性酸中毒,到底是怎么引发的?” 正文 第28章 委托 刚念叨两句,齐翌忽然发现老池不见了。但下一瞬,老池就出现在门口。 “哟,回魂啦?正想喊你去吃饭呢。” 齐翌有些愣,看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六点多。他确实也饿了:“吃什么?” “随便整点吧,串串香?” “好。”齐翌表示无所谓:“我再喊个人?” 老池猜道:“你那个朋友?” “晓渝,如果她还在单位,或者还没吃晚饭的话。” “晓渝?”老池意外:“我倒无所谓,不过你怎么忽然想到喊她?怎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那你得单独约她才对啊,我们仨一块吃算啥?” 她最后一句听起来有些吃味,齐翌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说什么呢?我就是想拜托她帮点忙,查查坠楼案死者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哦对,汪藏锋。” 老池更懵了:“查他?不是,我之前让你再请晓渝帮帮忙的时候,你不大义凛然的拒绝了吗?说她不愿意就不要拉她下水,怎么这会儿又改主意了?想通了?” “可以这么理解吧。”齐翌说:“我只是转变了下思路,想先尽快确定两起案件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哪怕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嚯,反正你横竖都有理呗?”老池吐槽:“老母猪戴凶兆,一套又一套。” 齐翌:…… …… 咕嘟咕嘟。 味巴适串串香,齐翌看着眼前烧开的红锅,有些恍惚。 三天前,齐翌就坐在隔壁铺面吃着老火锅,一晃眼就跑这边来吃串串香了。 两家店是同个老板,都巴适餐饮名下的,他们老火锅做的一般般,串串却是远近驰名,开了十几家分店。 “翌哥,”姜晓渝悦耳的嗓音拉回了齐翌的思绪:“我绝对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你的眼光和直觉……” 齐翌挑眉:“但是?” 姜晓渝噎住了,她尴尬的不敢看齐翌的眼睛,小声道:“我不是警校出身,所以到单位报告的第一天,师父就很严肃的告诫我,一定要守规矩,守原则,不能因任何原因动摇,否则很可能走上歧途,万劫不复。” 齐翌点头:“你师父说得对,我们都不守规矩了,就该乱套了。” 老池更加无语,他到底想干啥子? “所以,非常抱歉。”姜晓渝站起身:“我先走了。” 老池忙起身,干笑道:“这锅才刚烧开,你一口都还没吃呢,别急着走啊。” 说完他又看向齐翌,一个劲儿使眼色。 齐翌木讷讷的点头:“是啊,拿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也吃不完,别浪费了,吃完再走吧。” 老池又翻了个白眼。 “或者,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听我说几句,要我说的你不爱听,你再走不迟。” 姜晓渝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这两天我和老池碰到了点‘灵异事件’。” 姜晓渝好奇:“灵异事件?什么情况?” 齐翌有选择的把敲窗事件和鬼影事件给姜晓渝说了,对他来说这两件事是最诡异的,别的事还能勉强说过去,这两件事他完全没有头绪。 姜晓渝手上捂着茶杯,伸着头问:“所以,你怀疑这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鬼?那红衣女孩真的化成了厉鬼?” “说实话我还是倾向于认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不存在。而且——从尸检结果看,那女孩的荫稻瓣膜在青春期末时破了,但有较大量的组织残留,这意味着她曾经有过姓经历,但之后一直没有姓生活。” 老池有些不忍直视,警察归警察,跟一个女孩子讲这么直白合适吗? 姜晓渝瞪大眼,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从齐翌的话里话外品出了他想表达的味道:“你是说,她可能曾经被人墙间过?” 得,姜晓渝也是个直接的姑娘,是个干警察的料。老池又放了一把串串进去。 齐翌未置可否:“而且,死者二月中旬才搬到高会城住的城南小区,二月下旬就跳楼自杀了,接着四月五号,高会城被害,九号晚上,高会城尸体被偷,升值器被割下,从嘴塞进肚子里。” 姜晓渝沉默不语,火锅氤氲的雾气中,眼神有些飘忽。 齐翌接着说:“这起窃尸、辱尸案,以及我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太诡异了,我至今没有靠谱的头绪,只有这么一条思路,所以,我想在不影响窃尸案本身侦查进度的前提下,用最小的力量尽快查清楚两案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才好做下一步计划。造成的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姜晓渝脸色复杂,她反问道:“你知不知道,非法所取得的证据,即使真实也是无效的。” “我知道。”齐翌点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方向。” 老池插不上话,只好挑着煮好的串串,在边上默默的吃着,含泪吃了三大碗。 第四碗,姜晓渝终于开口:“你是个男人,可能没法理解,那姑娘或许几年十几年都沉沦在阴影中,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却发现自己根本逃不出来,最终身穿红衣,跳楼自杀,这是什么样的绝望? 死是她唯一能做的反抗,这姑娘是在以死明志,同为女生,我想帮帮她。” 齐翌静静的听她讲完,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中突然有些肃意。 情况急转而下,老池顾不上手上的串串,立马问:“所以?” 姜晓渝露出轻松的笑容:“反正一切后果翌哥承担,那看在串串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说着,两人的目光看向桌子。 老池左手边的签筒上,里头是密密麻麻的竹签。 “咳咳咳,”老池立刻站起身:“你们坐你们坐,我再去拿点。” …… 坐在老池的副驾,齐翌看着窗外,表情依然严肃。 虽然取得了姜晓渝的帮助,但网络侦查只是其中一环,如果汪藏锋从没在网上露出过马脚,那姜晓渝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有收获,得做好多手准备才行。 齐翌现在就在想,另一条路要怎么走,是求稳好,还是冒险些赌一把。 不知不觉就到了老池家门口。见他还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老池抬手推他肩膀。 “下车了喂!” 正文 第32章 窒息 齐翌接连乱打,却再没任何动静。 他很快力竭,不得不停下攻击,只觉得大臂酸痛无比,胸肌不停抽搐,腰背大腿无处不疼,肩膀上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痛入骨髓。 “呼呼……呼呼……” 那鬼东西……走了吗? 齐翌喘着粗气,环视四周,入眼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床铺衣柜的模糊轮廓。 血腥味刺激着他的肾上腺,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眼睛眨也不眨的在黑暗中来回巡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翌身上的肌肉紧绷的像块石头,他没有任何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那鬼玩意儿走了吗? 齐翌浑身的肌肉已经酸胀到一个极限,理智渐渐战胜恐惧,他身子慢慢软下来。 砰砰砰! 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吓得齐翌险些跳起来,随后听见老池焦急的声音:“老齐?你在里面吗?怎么回事?快开门!” 齐翌转过身,又惊又喜,老池终于来了。 但紧跟着,他心脏又是一缩。 那东西,再一次抱住他腿肚子,并顺着往上爬。 一股寒意袭来,将他缓缓笼罩…… 齐翌心里发寒,鸡皮疙瘩又起了满身,忍不住吼:“老池!” “老齐?你怎么了?快开门!” “救……!” 刚吐出个字眼,他喉咙就被一只爪子扼住,尖锐冰冷的指甲紧贴着他皮肤。 他再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吭声,生怕刺激到背后的东西。而门外,老池只听到一个“救”字,立马暴躁起来,他踹了两下门,见门纹丝不动,顾不得找工具,后退两步,猛地撞在门板上。 砰!砰!砰! “老齐你怎么了!回话!” 齐翌脸色苍白,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他感觉那只爪子掐的越来越紧了,呼吸已经开始窘迫,脖子上的皮肤也刺痛无比,刺痛之余隐约感觉有东西在顺着他皮肤往下滑,温热酥痒,就像小虫爬过似的。 大概是血吧,皮肤可能已经被抠破了。 在窒息的作用下,齐翌再顾不得什么,用力的向后仰起脑袋,整个背像弓一样反张起,双手死命的往后抓挠,却挠了个空,什么都没抓到。 他渐渐绝望了,脸由苍白转向酱紫,指甲根处浮现出缕缕乌青,意识也在慢慢涣散。 迷糊间,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好像曾经历过,很近,就在这两天。 他想起来了,就是前天晚上,在值班休息室,他当时惊醒过来,结果发现自己穿上了秋衣,还穿反了。 那次不是被衣领勒到脖子,而是真的被扼颈了? 真不甘心啊,案子还没侦破,明明已经找到了线索,汪藏锋…… 砰! 一声巨响,唤回了他的意识,他脖子忽然一松,他的身体已经挤不出半分力气,那只爪子一放开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软到在地,齐翌感觉到手脚都是麻的,麻到刺疼。 “卧槽!”他隐约听到老池的叫骂声:“这什么鬼东西?!站住!别跑!” 老池好像追了出去。 这时齐翌才恢复了点力气,他本能的扭着身子侧躺在地,两手捂住脖子,双腿缩起,膝盖顶着胸膛蜷成一团,一边干呕一边咳嗽,带血的唾沫从他嘴角溢出来,黏滋滋的,拉成了丝,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脚步声传来,老池放心不下齐翌,很快折返回来。他看到躺在地上的齐翌,大惊失色,赶紧蹲下去看他,急慌慌的问:“你被袭击了?伤的严重吗?我带你去医院?” 齐翌没有说话的力气,艰难的摆摆手,继续喘息。 老池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抚着齐翌的背,给他顺气,顺了半天,才豁然起身,又摸黑往外跑,边跑边说道:“我去给你打杯水!” 很快,他端着杯子回来,一只手从齐翌腋下穿过,拖着他,把他拉到床边靠坐着。 齐翌就着老池的手,喝下凉水,才感觉好受了些,但喉咙还是疼得厉害,浑身酸麻无力。 一杯水喝完,齐翌沙哑的问:“怎么不开灯?” “跳闸了。”老池咬牙切齿:“比赛正到关键时候忽然跳闸,但家里电闸又没问题,就去配电房看,发现果然是那边的阀门跳了,鼓捣老半天都没弄好,推上去就打下来,推上去就打下来,他妈的!” 齐翌呼吸渐渐平复,也恢复了了点力气:“你刚刚去配电房了?” “对啊,感情这帮人在玩声东击西,我前脚刚走,这些人就来了,还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我一回来就发现你房间门关了,明明喊你不要关门的。” 齐翌已经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他现在更关心那个鬼影:“不是我关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追出去有没有发现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看上去不像人,反而像猴子。跑得贼快,我追到电梯房结果它一晃就不见了。我怕你这边有问题,就赶紧先回来。你跟它过了两招,有没有什么发现?那玩意儿是猴子吗?” 齐翌摇头,声音依旧沙哑:“应该不是猴子,但我也没太看清,在床上抬头时看了一眼。它当时趴在天花板上,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脸上全都是黑毛,只看得见一张嘴,我甚至怀疑它可能没有眼睛。” “啥?”老池被他的描述吓了一跳:“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没有眼睛?老齐,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他原本已经把“鬼”这个概念从脑子里甩出去了,但齐翌描述的影子太诡异,他又有些动摇。 齐翌没回答,他同样后怕,身子还在不时战栗,内心的阴影挥之不去。 当了这么多年法医,他不是没有直面过危险。多年来他破过形形色色的案子,见识过大量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虾仁魔,甚至发现过埋在现场的土制燃烧弹,离死亡不比这回远太多,但都没这次这样,让他恐惧不安,深感无力。 无路逃生,无法反抗,无能挣扎,眼睁睁的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散失的感觉,令他绝望。 正文 第33章 迷茫 还是老池先打破沉寂:“它还有什么特点?” 齐翌缓过劲来,闭上眼,在脑海里还原刚刚的场景,一边总结:“异常灵活,绝对比猴子还要灵活得多,速度很快。” “还有呢?” “它很烫,隔着衣服我都能感受到那股热量,恐怕超过五十度,估计有五十五左右。” 老池懵了:“很烫?” 他无法理解,鬼不都是冰冷阴森的吗? “对,很烫。”齐翌笃定的点头:“最后一点,那东西很硬,我打中过它几次,感觉它没什么事,我反而骨头都要断了。” 老池更懵了,齐翌描述中的东西,根本不像鬼,也不像他已知的任何生物。 “对了,还有一点更奇怪,那东西虽然滚烫,但又不时给我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 “……”老池揉了一把脸,怀疑的看着齐翌:“你被吓傻了吧?” 齐翌没接茬,它自己都想不明白,不怪老池这反应。 两人陷入沉默,齐翌抬头看老池手里的杯子:“能不能再给我倒杯水。” 他还是很难受,又说了不少话,喉咙刺痛刺痛的。 老池很快回来。 咕嘟,咕嘟。 又一杯水下肚,齐翌才觉得喉咙润了些。正要给老池道谢,就听到啪嗒一声,电终于恢复,卧室和客厅灯火通明。 “咦?来电了?谁把电闸推上去了?” 齐翌豁然起身:“可能是那鬼玩意儿,快去看看!” “好……”老池正要起身,就看到齐翌身上的血:“你受伤了?也不说一声。” 齐翌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推老池一把:“先去看看,再拖来不及了。” “我先处理你的伤吧,我走了,你这里咋整,更何况等我过去早跑了,不如调监控。” 他说的有理,再加上那玩意儿太邪乎了,齐翌不确定老池对上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也就不再坚持。 “我先看看伤口。”老池拉开齐翌的衣领,看看他脖子,又看看肩膀,松口气: “还好还好,伤口都不算深,脖子上只是破了点皮,肩膀麻烦点,但也还没到要缝针的程度。不过你这伤口有点奇怪,感觉像是被抓破的……” 齐翌推开他手,说:“就是被爪子抓破的,得去打针狂犬,可能还得打破伤风。直接去诊所吧。” 老池说:“行,我先打电话报个警,就说家里进贼了,被盗……” 刚说一半,他看看齐翌身上的伤,改口说:“被抢劫了,喊他们来处理下,顺便保护现场。” “对了,你给我的菜刀也不见了。” “啥?” …… 找回千元机,在床底下找到菜刀,老池带齐翌出门处理伤口。等重新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 老池家的沙发被划烂了,几个柜子都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好像有人在找什么东西,但老池翻了几遍,确定东西没丢。 再应付完派出所民警的例行问话,就四点多了。 ——即使他们都是警察,很多繁琐程序也没法精简。 问话的时候,主要是老池在说,齐翌有保留的讲了几句,说没看清袭击自己的“人”,便一直低头看手机。 他在看录下来的视频,尤其是自己接到电话前一阵子的,希望能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送走民警,两个人简单收拾,老池转头看齐翌:“你再睡会儿。” 齐翌伤口火辣辣的疼,他看了看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他们也该去上班了。 “算了吧,没多少时间了。” 老池态度坚决:“不行。”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老池不由分说:“我就坐你床边给你守着,你好好休息。” 齐翌拗不过他,但客卧两人都不太敢待,于是转移到了老池的主卧。 和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齐翌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心情跌到了谷底。 如果说前两天,对方还只局限于在心理上干扰的话,今晚是真的想杀了他,他们不再刻意抹去痕迹,反而肆无忌惮把老池家翻的一团乱。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齐翌很不安,脑子异常清醒,身体却很诚实,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老池熬了一夜,在七点半的时候晃醒了齐翌。 草草洗漱完,老池开车去单位,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很压抑。 “前面路口绕一下,我去买个早点。” 老池见了鬼一样看着齐翌,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绕路去买早点。 齐翌淡定的下车,带了三份早点回来,递给老池一份。老池吃完没吃饱,还要去拿,被齐翌拍掉了手。 “咋滴,我一宿没睡,多吃你一个包子都不行。” “有主了。” 老池还要问主人,齐翌没搭理他。 往齐翌办公室走时,老池问:“昨晚上的事,你有思路了没?” “没有。歹徒的动机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总觉得不是单纯的打击报复,而且我今早看了几眼客厅,发现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老池想不通:“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我家里有什么好找的?” “他的目的应该是我,可能以为有什么东西被我从家里带到你那了。” “那回头去你家看看。” 齐翌点头同意:“这事尽量先别让太多人知道。” “嗯。”老池再次和齐翌达成一致:“我也不想被病假。” 推开办公室门,齐翌一愣,王支队坐在他的椅子上。 老池紧跟着走到门口,正打算进去,忽然缩了缩脖子:“王支队,早啊,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们。听说你们昨晚遭贼了,小齐还受伤了?” 说着,他目光落在齐翌脖子上,齐翌脖子缠了一小块纱布。 齐翌点头没说话。 王支队知道他就这个性子,只说:“案子我让人从派出所提上来了,我亲自派人去办,你们放心。” 老池忙说:“谢谢王支队。” “要不要给你们调个班,处理下事情?” “不用。”齐翌摇头:“可以一起处理,不会影响窃尸案的进展。” 实际上齐翌和老池巴不得白天黑夜都留在支队里,即使在支队中也碰到过怪事,但他俩还是下意识的认为单位要比家里安全的多。 即使歹徒或者“鬼”真的胆大妄为,敢在刑侦支队动手。起码碰到事情嚎一嗓子能摇到人,一分钟内起码能来三五个。 王支队没再提调班,顺着齐翌的话说案子:“对了,听晓渝汇报,昨晚有新收获?” 正文 第34章 安排 齐翌回答:“算是不小的收获。晓渝查到一起之前侦破的案子,就是二月下旬发生在同小区的自杀坠楼案,可能和高会城这起案子有点关系。” “一个多月前的案子。”王支队拉下脸:“那桩案子谁破的?怎么还留下了尾巴?” 老池支支吾吾:“是我……” 王支队瞪着他。 老池赶紧解释:“但现场勘查组,尤其是法医和痕检这两块都很笃定的说能排除他杀可能,我们也没摸排出死者跟谁结过仇,没人有作案动机,才以自杀案结案的。” “哦?” “当时是石主任亲自操刀做尸检。”老池果断把石怀仁卖了:“也是他亲自担任的现场勘查组领队。” 王支队的表情又有变化,变的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久,他目光落在齐翌脸上:“小齐,你认为呢?” “我当时在出差,石怀仁也没跟我讲过这案子,”齐翌面无表情的说:“我对本案的了解都只源于纸面,说不准。不过,死者多半确实是自杀的,只是自杀动机可能有问题,也是因为动机,才和本案扯上关系。” “动机?”王支队琢磨起来。作为二十多年的老刑侦,他除了经验丰富,嗅觉也很灵敏,从齐翌三言两语间,已经品出了不少东西。 琢磨了小会,他就对老池说:“等会你把案卷拿给我看看,顺便去找老石,让他把尸检、痕检等数据拷一份给我。” “好。不过尸检数据老齐已经拿到一份了。” 王支队有些意外,老齐和石怀仁不和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不想管这点小事,只嗯一声,站起来往外走:“东西尽快送过来。” 老池笑呵呵的说:“王支队慢走。” 目送王支队离开办公室,齐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拉开抽屉翻出个闲置U盘,把资料拷进去,递给老池。 老池接过盘,目光又瞄向齐翌桌上的手稿复印件。齐翌抬手摁在那叠纸上:“这东西我还有用。” “可王支队明说了要……” “你自己找石怀仁再复印一份去。” “我就不能拿这个再复印一份吗?” “不能,队上的打印机跟你年龄差不多大,再复印会失真。” “……”老池无语:“我拍个照发给王支队行了吧?” 齐翌这才松手,让老池拍照。 拍完照后,老池匆匆离开去送资料。 齐翌翻出手机。昨晚拍的视频足足有四个多小时,他没时间从头到晚看过去,只是把自己醒前那一阵看了几遍。 他是凌晨一点十分醒的,灯是一点零八分熄的,同时,视频背景中隐约还有关门声、推窗声。 开窗的时候,屋内窗帘被风吹开,灯光能照进来,房间里还算明亮,加上他手机性能虽一般,也配有超级夜景功能,视频亮度还可以,只是色彩失真而已,不影响看。 但他没拍到任何可疑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袭击他的诡影从何而来,又是怎么上的天花板。 又接连看了两三遍片段,齐翌决定把视频拷一份,请图侦室的同事和姜晓渝帮忙查查,看能不能找出问题。 连续三个晚上的诡异遭遇,已经成了他压在胸口的石头,即使到了单位,他也出奇的难以进入工作状态。 老池去而复返,进来时手背“咣”一下撞在门框上。 他也很不在状态。 齐翌提议:“今晚就不走了,待在支队,再有问题方便解决。” “好。那接下来怎么办?”老池吸着冷气揉手腕。 “今天主要调查汪藏锋,以他为突破口,查清两件案子之间是否有关联。” 老池问:“怎么做?直接找他?” “不,先别急着找他。你带个靠谱的兄弟,去走访坠楼死者的高中、大学同学,看能否问出点当年的事,另外再帮我追问下冷藏室冰柜的检查结果,还有我办公室排风管道的情况。 我去找晓渝,查查汪藏锋近段时间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同时跟高会城老家派出所的同事联系,问下调查进展。” 老池同意:“行。还有别的事么?” “我想想……哦,有件很重要的,”齐翌敲敲脑壳,说:“你问问肖寄泽,拜托他帮忙查的,有大量乌鸦聚集,长有柳树和芦苇的高山湿地山谷找到没有。” 送走老池,齐翌给姜晓渝打电话。 按理拜托别人帮忙,应该他去找人家的,但他跟姜晓渝办公室另外三人不熟,待那难受,只能麻烦姜晓渝跑跑腿了。 很快,姜晓渝来到他办公室,眼底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但状态还不错。 她一眼看出齐翌有些低迷:“翌哥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我那个电话吵到你了?” “跟电话没关系,昨晚半夜遭贼了……吃早点没有,早上顺路给你带了包子和豆浆。” 齐翌说着把包子豆浆推过去,请姜晓渝帮忙总要表示表示。 “谢谢翌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姜晓渝拿起包子,边啃边说:“哪个小偷这么胆大包天,连警察都敢偷?” “不是一般的贼,可能和窃尸案有关。”齐翌切入正题:“关于汪藏锋,还有查到别的信息吗?” 姜晓渝摇头:“基本上就是对昨晚调查结果的补充——比如我还查到他最近和读法律的同学联系比较密切,买了刑法、刑诉法和相关司法解释的书目钻研,还反复看‘法外狂徒张三’的法学课,甚至还看了柯南和神探夏洛克等知名的侦探剧。” 齐翌的面瘫脸险些没绷住,他居然觉得汪藏锋还蛮可爱,跑去看这些东西…… 不止齐翌表情古怪,姜晓渝也挺无语:“怎么说呢……一开始看他关注这些内容,我第一反应就觉得他相当可疑,但现在……他有作案动机这点毋庸置疑,可我总觉得他脑子估计有点问题,不像有能力能搞出这些玄乎事的样子。” 齐翌深有同感,顺嘴问:“你有什么看法?” 姜晓渝没想到齐翌会这么问,卡了下壳,才不是很确定的说:“他不是跟读法的同学联系密切吗?先跟他同学接触接触?” 正文 第35章 恶毒 齐翌同意:“晚点我给老池电话,让他安排人联系。对了,汪藏锋的手机信号?” “昨晚一直在家的,今早七点半出门,沿地铁六号线快速移动至闻声桥,从五号口出来,在附近逗留一阵后前往顶峰国际大厦,之后信号就有点飘,大部分时间停在B座,有时也会飘到附近。” 听她说完,齐翌头也不抬的说道:“他在那上班,一家主营装修设计的小公司,在B座22楼。” 姜晓渝诧异:“这都能记住?” 齐翌脸色古井无波:“后面有进展随时给我电话。” “行翌哥,”姜晓渝语气一顿,略显兴奋的看着齐翌:“如果有出外勤的机会,顺便带我去长长见识呗?” 齐翌反问:“你想出外勤?” “主要是好奇啦,而且总觉得不跑跑现场,不亲手逮两个嫌疑人,这刑警当的像假的一样。” 她的心态倒很好理解,齐翌并不觉得奇怪:“那你得找老池商量,看他愿不愿意带你,跟我说没用,我只能带你解剖尸体,鉴定伤情。” 想到她在照片里看到的形形色色的尸体,姜晓渝缩了缩脖子:“大可不必大可不必,翌哥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 齐翌起身:“等等,还有件事,算我个人拜托你。” “哎?你说。” “我们昨晚不是遭贼了吗?我录了几个小时的视频,麻烦你看看?” “好。”姜晓渝赶紧拷了视频,逃也似的跑了。 目送她离开,齐翌摸出手机上微信,临时置顶几个人和群,逐一发消息问话。 陆续有人回消息,齐翌一边回复,一边整理。 忽然发现大群有些热闹,他点进去看两眼,结果发现高会城的那帮家属,除了长子没露面之外,其他一个不落又来了。 齐翌感概,这帮人还真是“孝子贤孙”。 平时借口工作忙事情多,看都不去看老流氓,让他自己鳏居在家,一把年纪还得靠送水谋生。结果人死了后他们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连班都不上了,天天来队上闹。 他不太关心这帮人的情况,扫了几眼就退了出去,但在切出去的瞬间,瞄到条信息,又赶紧点回群里,往上划拉消息。 很快,他找到那行消息,是新人小罗说的:我就知道,看见人家跳楼死了,他居然能说出那种风凉话,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里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继续往上翻,齐翌找到了更关键的信息: 罗尤勇:我想起来了,跳楼案发生的时候,这家伙也在现场围观,说话很难听。 电子物证—姜晓渝:他说什么了? 罗尤勇:他说那女娃儿穿这么露,不是什么好货色,肯定是出来卖的。 电子物证—姜晓渝:??? 电子物证—姜晓渝:过份!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死了活该!活该那里被切!妈的好气,我都不想查下去了! 电子物证—殷正良:晓渝!别乱说话。 盯着这几条消息,齐翌琢磨许久,找到罗尤勇私聊: 齐翌:小罗,你刚刚说的,怎么回事? 罗尤勇:什么怎么回事? 齐翌:高会城说死者风凉话,你怎么知道的? 罗尤勇:发现高会城头的时候,现场围观的居民说的啊。有人认出了他,指出高会城之前说的风凉话,还评头论足的说了几句,我们几个就问了下。 齐翌:做笔录了吗? 罗尤勇:就随便聊了几句,不是什么重要信息,只在调查报告里写了两句。 齐翌:能具体点说说吗?围观居民怎么讲的? 罗尤勇:也没什么,就有一个人说高会城看起来老实敦厚的人,没想到内心这么阴暗。但更多人反而还认同高会城的看法,说那女孩穿的红衣红裙,又露胸又露腿的,还画浓妆,听高会城一说确实不像正经人,说到后面他们还吵起来了。 齐翌若有所思。 碎尸案调查初期,高会城给齐翌的印象确实是个老实巴交的送水工,还是依据尸检结果锁定凶器,进而锁定嫌疑人后,才从嫌疑人嘴里得知他欠钱不还的事。这事也只有高会城和嫌疑人知道,否则嫌疑人早就被警方锁定,也不需要齐翌在解剖室里肝上四天。 在外人面前,高会城一向伪装的很好,像个好好先生,怎么会对自杀女孩的尸体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正想到这,另一个小群来了消息。 秀宁镇派出所民警走访得知,在高会城同辈人中确实有那种说法——他曾屡次墙间郑华芬,搞大了郑的肚子,逼迫郑不得不嫁给他。 不少村民都说,郑华芬是高会城强抢回去的老婆,可惜时间过得太久,当年也没有报案,加上郑华芬已经去世,取证比较困难,现在也早已过了追诉时效。 但包括郑华芬的兄弟姊妹也都证实此事,可信度很高。 所以,高会城确实有墙间的犯罪前科,甚至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少,只是没被立案。 齐翌目光灼灼,对高会城的了解更深一层,也控制不住对他更加厌恶。 无成本的犯罪,很可能会助长他的邪火,令他产生再次作案的想法,然后付诸行动。 而坠楼案发生后,高会城在现场围观时说的那些话,证明他对死者许艾铃存有极深的恶意,深到他甚至不能在外人面前维持的敦厚人设。 许艾铃入住城南小区后不久,即与已谈婚论嫁的男友汪藏锋爆发激烈争吵,之后从衣柜中翻出几年没穿的红衣红裙跳楼自杀,据说,穿红衣自杀,是含有极深怨气,想要化身成厉鬼复仇。 同时,许艾铃有为数极少的性经历,发生在青春期末——当然,不排除其他损伤导致荫稻瓣膜破裂的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极小。 在许艾铃自杀之后,汪藏锋开始研究犯罪手法,讨论学习犯罪技巧,钻研刑法和刑诉法,看各式侦探推理作品。 高会城遇害后,尸体被人窃走,升值器被人切下,经口塞进肚子里…… 把这一条条线索记下来,齐翌看了很久,觉得自己离真相近了几步。 正文 第36章 伏笔 他又很快皱起眉头,高会城肚子里的乌鸦又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齐翌很确定他不认识汪藏锋,汪藏锋没理由对他下手。除非,汪藏锋极端到认为齐翌帮高会城抓住了凶手,所以他也该死。 齐翌继续分析,他不指望能一下把所有谜团都解开,只是试图把思路理顺。 如果齐翌推测没错的话,高会城一下招惹了两个要他命的狠人,也着实够牛批的,算得上取死有方了。 可他想不通自己怎么被牵扯进来,为什么会碰到这些怪事,为什么会遭遇诡影袭击。 肩膀和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翻出了昨天拍的肩膀伤口照片,陷入沉思。 从形态看,除了四道创痕的走向之外,根本找不出抓伤的特征,如果单独拉出其中任意一条研究,甚至容易被判定为锐器造成的切创——创口的创角两端锐利干脆,拖痕擦痕极不明显,创缘四周平整,罕见剥脱的皮瓣皮屑。 而脖子上的伤口也是如此,创口接近圆形,创缘清晰明确,创壁光滑平整,如果不是太浅的话,也很接近刺创。 这说明那鬼东西的爪子锐利到了夸张的程度,可能比老池手里那把水果刀还要锋利。 自然界的动物爪子有这么锋利吗? 更别说四五十度的体温,堪比铁石的身体,踢它一脚,齐翌的小腿反而破皮了,到现在还肿着。 不止是诡影,被卡死的房门,莫名的敲击声,也都让齐翌百思不得其解。 意识到自己思维陷入死结,齐翌挣扎出来,查看几个聊天组的消息,可惜都没什么收获。 昨晚局里派人下来检查过通风管了,没发现异常,下午还会派人过来彻查和维修。尸柜那边,痕检员们也没什么收获,无法确定柜子滑出来的原因,倒是实验室确定了柜子底部和侧壁的臭油,与乌鸦体内的断指来自同一只峨眉猴。 “又是那只猴子……”齐翌觉得这条信号有些不同寻常,但说不出具体缘由,只能先记下这条信息。 正琢磨着,姜晓渝又找他私聊了。 姜晓渝:翌哥在吗?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儿,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齐翌:你说。 姜晓渝:汪藏锋这阵子不是在看各种侦探剧吗?其中不少剧情都怪离奇的,比如神探夏洛克和柯南系列。 齐翌:所以呢? 姜晓渝:你不是说最近也遭遇了不少离奇事件?会不会是从这些剧中得到了灵感? 齐翌一愣,赶紧打字:这些片子中有类似的情节? 姜晓渝: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帮你快速检索下? 齐翌:行,拜托了。 放下手机,齐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遭遇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真是作案人从影视剧中获得的灵感?可那些离奇的手法分明都太过牵强了,顶多只是逻辑上能勉强成立,实际上并不具备可行性。 不管怎么说是条思路,不妨等等姜晓渝的结果。 想着,他发现大群又更热闹了,进去看两眼,发现是高会城的家属们又闹起来了,而且这次还真的找来了无良记者和自媒体网红,群里面炸了。 罗尤勇:妈卖批,我就知道这这一家子人里没一个好东西! 电子物证—姜晓渝:就是就是,这帮人没一个好东西! 罗尤勇:渝姐,麻烦你盯死他们,他们要是敢乱说话,而且传播量超过标准,立刻把他们拘留!让他们进号子里长长良心! 电子物证—姜晓渝:得嘞,包在我身上! 侦查小秦撤回了一条消息。 支队老王:不要在群里宣泄情绪。 侦查小秦:(冷汗) 侦查小秦:领导,我没说你啊,我说的是那帮王八蛋。 支队老王:欲盖弥彰,你下班别走。 电子物证—姜晓渝:对了,高会城的大儿子还是没来吗? 罗尤勇:没来,他们家就他一个好东西,不吵不闹。 侦查小秦:我看不见得,他倒是没来闹事,可老汉死了他从头到尾都不露面,也说不过去,至少得请个丧假回来看一眼吧? 罗尤勇: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早就跟老汉彻底闹掰了? 侦查小秦:闹的再凶,这种事也该回来一趟吧? 罗尤勇:谁知道呢,这一家子都奇葩。 池宇贤:别瞎说,他长子得了尿毒症,在医院住院做透析,这一阵是治疗关键期,来不了。 看见老池冒泡,齐翌眉返回私聊,键入文字发送:在?为什么不回消息? 老池装死,齐翌也就懒得管他。 从几个小群回馈的消息看,目前虽然没取得太大突破,但各个方向的调查都在有条不紊的展开,不需要他操心什么。 很难得的,他居然有了空闲,齐翌去食堂解决了午饭,又回休息室睡了个午觉,结果一觉睡到两点半,期间无惊无险,让他宽心不少。 现在的支队安全防范级别在无形中已拔高了好几档,这几天袭击他的家伙恐怕也突破不进来。 午觉后总算缓解了身上的酸涩感,齐翌看着上午记的笔迹,决定加大力度调查汪藏锋。 他立刻给老池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喂?咋了?有什么指示?” 齐翌说:“上微信。” 老池没忍住骂了句神经病,乖乖挂掉电话。 微信上,齐翌问:走访了一上午,查的怎么样了? 老池回复:目前有两条线索,都来自于汪藏锋的同学。 一条是他高中同学提供的,现在当了律师,他说汪藏锋最近确实经常找他咨询些法律问题,关于无罪推定、追诉时效、取保候审条件之类的。 另一条线索源于是汪藏锋大学时的死党,他说记得大一刚开学那个中秋节,汪藏锋和许艾铃节后没返校,过了两天才回来的,当时事情闹的还挺大,被记了旷课,那段时间他们的状态也不太对,问他们又不肯说。 齐翌立刻把这两条信息记下,心里已经有了数。 微信那头,老池半天没等到齐翌的回复,明显等不及了,问:怎么样?这两条线索够关键了不? 正文 第37章 缉拿 齐翌无视他的问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继续走访还是回来? 老池回:正打算问你呢,我们走访了差不多七八个人,感觉不太容易取得进展了,你看要不要直接找汪藏锋? 齐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你先回来,带上传唤通知书去汪藏锋楼下等他,我会让晓渝锁定他的位置,你们盯好他的状态,如果他有潜逃的意图,直接拿下。 老池:直接传唤?证据不足吧? 齐翌回:还用我教?他要不跑,就以配合调查的名义请他回来;如果他跑了,就出示传唤通知书,把他硬拿回来。 老池:办法倒是个办法,但好像有点不太规矩? 齐翌:他没跑你直接传唤,这才叫不规矩,懂? 老池给他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然后回:好,那我带兄弟们回去了,笔录汇总好给你看看。 齐翌回个嗯字,找到姜晓渝,把事情给她说了,之后就是布控撒网,等鱼儿上钩。 三点出头,老池等一干刑警返回支队,把路上简单整理的笔录复印一份交给齐翌,又带着传唤通知书风风火火的离开。 四点,老池兴冲冲的给齐翌电话:“成了成了!那孙子还真想跑,他还先对我们动手,被我们逮住了,这下至少一个袭警罪跑不了了!” “现在押回来,直接送二号讯问室去,我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提前做准备,人押到立刻突击审讯。” “成。” 挂断电话,齐翌火速打开微信,噼里啪啦一通输入,拜托同事启用二号讯问室的设备。 十多分钟后,齐翌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他猜是老池回来了,动身去讯问室隔壁坐好,等着老池把人送进来。 很快,他就看到老池扭着个寸头青年进讯问室,他白衬衣上沾了大片黄泥,衣襟处被撕去一块,纽扣也掉了几颗,看着有些狼狈。 他双臂被反剪着扣在身后,两只手上带着手铐。身后的警察艰难的把他按在椅子上,他也不管手被手铐拷住,一直挣扎,手上已经多了两道血痕,然而他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痛一样。 齐翌注意到,他左手外露的臂膀上纹着三个艺术字母——XAL。无声念两遍,齐翌猜到是他未婚妻许艾铃的姓名缩写。纹身边缘有些模糊了,颜色大体呈黑青色,明显纹了有不短的年头。 摸手机找到许艾铃的照片,她右手胳膊上果然也纹着WCF三个字母。幸亏不叫KFC,不然怪尴尬的。 想起老池电话里说的汪藏锋袭警的事,齐翌又看向老池身后跟着的年轻小警员,好家伙,他左眼眶青了一块,正拿小冰袋敷着,嘴角却挂着压不住的笑。 稍一琢磨齐翌就明白了,袭警作为行为罪,不管他伤的严不严重,他们已经可以追究汪藏锋的刑事责任了,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而且小伙子受了伤,不难争取到一个嘉奖,怪不得这么高兴。 缺少历练啊,当着嫌疑人的面这么嗨,不利于展开讯问,看老池虽然没啥本事,至少从头到尾都是板着脸的,气势十足。 很快小警员就被人换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四十左右的方脸刑警,姬承鹏,支队有名的审讯专家,担任二大队队长,老池的直属上司,也是他师父。 要不是姬承鹏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加上王支队花了不少代价留他,去年就让总队挖走了。 他亲自出马,可见王支队对本案相当重视,打定主意要尽快侦破。 讯问室里,姬承鹏酝酿了会氛围,等汪藏锋冷静些,才开口说:“汪藏锋是吧?传唤你来支队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讲?” “别费功夫了,”汪藏锋冷笑起来,完全不带怕的:“既然没跑掉,落到你们手里,老子认了就是。没错,人是我杀的,龟孙儿害死艾铃,老子就弄死他!” “老子早就想这么做了!我要是早点把那人渣杀了,艾铃也不会死了……” 齐翌轻“咦”了声。 这节奏不对,汪藏锋居然说人是他杀的? 杀害高会城的分明是他表侄儿赵传荀,赵传荀自己都认了,供词中各个细节都能对上,作案动机也成立,证据完整真实形成闭环,不可能有错。 现在汪藏锋跳出来说他承认杀人?什么意思?难道他报复的对象不是高会城?支队侦查方向果然错了?碎尸案和坠楼案其实无关,但他们误打误撞又纠出一起命案? 讯问室里,姬承鹏也很诧异,但他面色依旧沉着淡定,让人看不出深浅。 “仔细讲讲,你杀谁了,怎么杀的。” “高会城!”汪藏锋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齿道:“我一刀砍掉他脑袋,让他死得太便宜了!”说完,身子重重往后面一靠,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齐翌眉头紧锁,隔着单向玻璃盯着汪藏锋。 在他看来,汪藏锋的表现不似作伪,但他怎么可能杀高会城?凶手分明是赵传荀。 “你杀了高会城?”这时,姬承鹏轻笑起来:“小伙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汪藏锋脑袋高昂:“当然知道,老子敢作敢当!仇已经报了,老子不亏,只可惜让那龟孙死的太痛快!” “死的痛快?”姬承鹏轻轻摇头:“那你说说看,你怎么杀高会城的?” 汪藏锋咬牙切齿:“我一刀捅进他脖子,用力划拉开,他就爬地上,像一条死狗一样抖成个筛子。我砍掉他脑袋,想再往他身上多补几刀,结果正好有人敲门,我就翻窗跑了。” 齐翌眉头松开。汪藏锋说的和尸检结果根本对不上,高会城的致命伤并不在脖子,在后心。 姬承鹏这时又问:“什么时候动的手?” “前天晚上,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是八九点的样子。” “呵,”姬承鹏脸一沉:“小伙子,你最近没跟邻居打过交道,也没看新闻还是怎么着?撒谎也不编的像一点。” 汪藏锋愣住:“什么意思?” “四月五号凌晨高会城就被人杀了,肢解几百块,抛尸在城南小区,就你住的地方,八号凶手落网,你跟我说你九号晚上杀了高会城?” 正文 第38章 前因后果 “什么?”汪藏锋瞪直了眼睛,明显愣住了。 回过神来,他用力砸着身前的挡板,状若癫狂的咆哮道:“不可能!老子亲手干掉了那龟孙儿!一刀!一刀捅进脖子,哗的一下,血喷我满脸,墙壁天花板上也全都是血!我杀的!我报仇了!你别想骗我!” “他居然还急眼了?”齐翌有些意外,第一时间想到“顶罪”,但又觉得不太对劲,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杀了高会城。 审讯室里,老池直接懵了,而姬承鹏若有所思。 过了十几秒钟,姬承鹏才再次开口:“既然你咬定人是你杀的,我们姑且不论真假,你先说说看,在哪杀的人?” “就在南城小区,挨着天云路,靠近垃圾站那家麻将馆。” “你在麻将馆里杀人?不怕被人发现?” “那个时候麻将馆没人,就高会城自己在里边。” 姬承鹏看向单向玻璃,齐翌立刻会意,拿起话筒说:“你继续审,我喊人核实。等会麻烦姬队把人带来法医室,我给他做个血检。” 通过耳机听到齐翌的话,姬承鹏回个手势,继续讯问汪藏锋。 齐翌和姬承鹏都怀疑他酗酒过量甚至可能嗑过药,产生了幻觉。 同时,既然又有人跳出来声称对碎尸案负责,那么此前抓获的嫌疑人赵传荀就得再审一遍,齐翌也得以老池的名义去安排人把事办了。 讯问工作继续有条不紊的展开,姬承鹏和汪藏锋一问一答,构成了个跟齐翌推测的大同小异的故事。 七年前的中秋夜,刚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小情侣,在羞涩与忐忑的心情中开了间房,想要尝尝禁果的滋味。 小情侣前戏做了七七八八,就要开始鼓掌了,不解风情的汪藏锋却认为黑宾馆的小雨伞质量不好,执意出去便利店买。 结果等他红着脸买了盒超薄螺纹小雨伞,兴冲冲的跑回黑宾馆时,许艾铃已经被人玷污。 这事给汪藏锋和许艾铃造成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姬承鹏问:“为什么不报警?” “想过,但她不肯。她说被人拍了视频,如果敢报警视频就会公开,到时候她就去死,我还能说什么。” “玷污许艾铃的是谁?” “高会城。” “你确定吗?” “确定。” “你看到了?还是许艾铃跟你说的?” “都不是,但肯定是高会城!不然他手里怎么会有照片和视频?不然艾铃怎么看到他就崩溃了,还穿着那年中秋买的红裙子自杀?” 齐翌惊诧不已,许艾铃跳楼时穿的红色连衣长裙竟还是那时候买的,可想而知她跳楼时怨念有多深。 而此时,姬承鹏追问:“许艾铃跳楼前,你跟她吵架了?” “没有。” “很多邻居都表示听到了争吵声。” “……” “你老实说,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不是吵,只是争了两句。我喊她报警,她死活不愿意,也不肯走出来。在一起这么多年,我都从来没嫌弃她不干净……” 老池忍不住了:“你还嫌弃人家不干净?”。 “我没有!”姬承鹏声音拔高了许多,显得很尖利:“你听不懂人话?我说我从来没嫌弃过她! 但她呢?都谈婚论嫁了,还走不出来,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就又哭又叫,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血气方刚,有生理需求!我们俩就为这事争了几句。以前也不是没争过,她从来没寻过短见啊,不是高会城那龟孙刺激到她,还能是什么情况?” 隔壁,齐翌默默掏出手机,给姜晓渝发了几条微信,再看看其他小群。 其中一个群有新消息:小秦和罗尤勇已到达汪藏锋说的麻将馆,经现场勘查和走访,排除了麻将馆中发生过凶杀案的可能:前天晚上,麻将馆一直经营到凌晨两点多,根本没给汪藏锋留下作案空间,现场也没有任何血迹。 汪藏锋说的杀人案件根本不成立。 齐翌反手把这条消息转发给姬承鹏,姬承鹏看了眼,没打乱自己的节奏,继续按部就班的往下讯问,补全细节。 过了个把小时,姜晓渝找到齐翌。 “你怎么来了?”齐翌站起来:“不方便在微信上说?” “确实比较复杂,当面说的好。”姜晓渝给他份报告,上边有图有表。 齐翌接过报告,边查看边示意姜晓渝好好讲讲。 姜晓渝说:“依据你提供的信息,我在网上找到了你说的视频。 这个视频最早在一月底被人上传于某涉黄平台中,被包含在一个达30G的视频包内,其中该视频点击量是最高的,达四十万次以上。” 说完,姜晓渝扭头看向玻璃那侧的汪藏锋:“是他招供了么?所以你忽然让我查那女孩的视频?” 齐翌收起报告,摇头:“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简单说,我们的判断可能有误,查错了方向。 当年玷污许艾铃的未必是高会城,他可能只是看到了那段视频,没忍住说了些话,导致许艾铃受了刺激。另一方面,汪藏锋或许真的不曾嫌弃许艾铃,但心里有疙瘩,你懂我的意思吧?” “啊?” 齐翌不再言语,他的目光透过单向玻璃,落在汪藏锋脸上。 下午六点四十,汪藏锋的血检结果出来,实验室在他体内发现吲哚烷胺类药物存在的痕迹,进一步化验后,确定该药物为超强效半人工致幻剂——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摄入剂量估计不大,但足以产生明显效果。 老池忙问:“这就是说,汪藏锋供述的那些,所谓在麻将馆杀死高会城的事情,全都是幻觉?” “不一定是幻觉,也可能只是梦。” “啥意思?” “大多数致幻剂不直接制造幻觉,只是扭曲感官,麦角酸二乙基酰胺当然也不例外。但除了扭曲感官外,它还可以影响人的记忆,有可能将某件强烈想做的事,以梦境的形式展现,然后固化为记忆,并对此深信不疑。” 老池似懂非懂。 齐翌也没指望他懂,直接说:“这药属于独品,加上袭警,直接拘留吧,拘起来慢慢查。” 正文 第39章 冒牌货 老池不再细想:“已经在办前置手续了。另外,去看守所的兄弟回了消息,高会城确实是赵传荀杀的,这点毋容置疑,就算再跳出几个人说自己杀了人,赵传荀也翻不了案。” 齐翌补充:“不能排除汪藏锋冒名顶罪的可能,他乃至他家人的转账、收款记录、银行流水等必须详查,还有家里也要仔细搜一遍,看看有没有大量现金什么的,你尽快安排人做吧,可以找晓渝帮忙,更快一点。” “好。所以你晚上还旁听不?” “听。现在先去吃饭。” 两人走到食堂,随便打了点饭菜坐下,刚扒拉两口就看见罗尤勇和小秦端着餐盘走来。 “哟,组长、翌哥,你俩都在啊。”小秦发现了他俩,拉着罗尤勇过来打招呼,坐在齐翌边上。 齐翌下意识挪屁股,挪远了三厘米,并把餐盘往回拉了点。 老池替他打掩护,问:“下午查到什么了?” “正要找你们汇报。”罗尤勇说:“我们查完麻将馆后顺便走访了一圈,了解汪藏锋的情况。” 老池立刻来了精神:“讲。” 小秦接话说:“关于汪藏锋的评价就先不说了,走访面不够大,比较片面,主要是不在场证明这一块。 三个主要的时间节点,高会城遇害前后、尸体遭窃前后,以及他自己供述的前天晚上九点多,他都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作案条件。” 齐翌问:“都是些什么证明?” “高会城遇害时他跟自己高中同学见面,问些法律上的问题;尸体遭窃的时候,他在桌游店打剧本杀,听店员说他是这段时间的常客,玩的特别凶;而前天晚上九点他在顶峰国际里的一间音乐酒吧喝酒。” 老池难得抓住关键词:“喝酒?” 小秦接着说:“对。另外,汪藏锋并不承认自己嗑了药,姬队怀疑这小子可能是无意识的状态下被人下药了。” 老池看向齐翌:“有没有可能,那个麦芽糖什么什么酸,就是在喝酒的时候吃下去的?” “麦角酸二乙基酰胺!”齐翌认真纠正,然后仔细想了会儿,摇头: “不好说,刚刚查出来的药物应该是在二十四小时内摄入的,这种药的半衰期只有三五个小时,十二小时左右药理作用就会基本消失,但不能排除他多次服药的可能。” 老池问小秦两人:“当时跟他喝酒的都有谁,查到了吗?” “是他的两个同事,”罗尤勇说:“不过据他们说,当时还有个人和他们拼桌,那人挺热情的,还请他们喝啤酒,跟他们聊了很久。” 小秦补充:“最近汪藏锋的心情都很不好,甚至有些神经质了,喝酒时可能也有借酒浇愁的想法在,喝的很凶,后来还是那人送汪藏锋回去的。” 齐翌问:“他们放心陌生人送汪藏锋回去?” 罗尤勇反问:“有什么不放心的?打车还不是陌生司机送回去?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小秦凑到齐翌脑袋边,压低声音问:“翌哥,你是不是怀疑这人有问题?我们在查了,可惜当时他们坐的位置是酒吧监控的死角,没拍到。” “电梯监控呢?” “拷回来了,但他们都说不清具体什么时候走的,只好送图侦慢慢筛,估计晚上就会出结果。” “还有别的收获吗?” “暂时就这些。” “好。”齐翌端着盘子站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老池愣了瞬,赶紧跟小秦俩说声抱歉,然后端起盘子追上去:“老齐!等等我!” 一边追他还一边赶紧把最后两口饭扒拉进嘴里。 走出去好远,老池才追了上来,问:“你等等我!走那么急干啥子?” 齐翌默默掏出张纸,叠整齐后递给他:“你先把嘴擦了。” “啊?哦!” 老池擦完嘴,随手把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看得齐翌眉头直跳,脚步又加快几分。 老池大踏步追上,问:“去哪儿啊?” “图侦。”齐翌言简意赅。 “这么急着要把那人揪出来?” “总觉得这个人很关键。汪藏锋最近密切接触的所有陌生人都很关键。” 老池懂了。 走到电梯口,齐翌伸手按“↑”键,但刚一碰到就缩了下指头,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过了一秒才重新按下去。 “怎么了?”老池问:“又有静电?” “嗯。” 齐翌想起昨天去老池家时,在电梯房里他也因为静电竖起了头发。他忽然觉得很奇怪,当时身上带着这么大的电荷,按电梯键的时候怎么没被电到?当时他身上的巨量电荷,是在按键后才附上的? 齐翌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脑子里闪过昨晚经历的一幕幕。 印象最深的就是伤他的诡影,卫生间的那面镜子也在他脑海不时浮现。 老池也很纳闷:“奇怪,最近这么潮湿你老还老带静电?你最近经常碰带电的东西?” “没印象。” 叮! 电梯抵达一楼,梯门打开,打断了齐翌的思绪。 老池轻轻推了他一把:“行了行了,别想了,先看了监控再说,等会儿还得去讯问呢。” 齐翌和老池并肩进电梯,上了五楼。 刚进图侦室想问问情况,齐翌就发现值班民警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图侦工作不好干,忙碌起来的时候强度和压力比起大名鼎鼎的程序员有过之无不及,今天值班的哥们年纪轻轻就秃了头,他们私下里都叫他黄绝顶。 黄绝顶问:“你们是来问电梯视频的吧?” 齐翌点头:“嗯,我们过来看看昨天扶汪藏锋进电梯的是什么人。” 他看齐翌的眼神更奇怪了:“我已经查到了。当时扶着烂醉如泥的汪藏锋进电梯的,就是你。” 齐翌暗道一声果然,看到黄绝顶的表情他就有所猜测了。 老池却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不可能吧?前天晚上老齐跟我在一块啊!等等,他们是几点钟进电梯的?” “凌晨一点零八,算昨天了。” “那会儿老齐在我家呢,不可能是他。”老池很快反应过来:“冒牌货又出现了?还跟汪藏锋有接触?” 正文 第40章 露馅 老池说完,黄绝顶看齐翌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与安慰,任谁接二连三的碰到这种事都得抓狂。 齐翌面色如常:“能给我们看看视频吗?” 黄绝顶侧身后退,引他们到大屏幕前站定,打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中,高高瘦瘦的齐翌搀着汪藏锋走进电梯,汪藏锋半个身子都压在齐翌肩上。 汪藏峰的衣襟湿了一大片,隐约可见少于黄白色的秽物。他脸色苍白,双眼半闭,微微张着嘴,明显是喝麻了,全无意识。 他俩刚进电梯,后边又跟进来两个青年,同样脚步虚浮,脸色一红一白,嘴角都挂着憨憨的笑,看着也喝大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齐翌忽然抬头看向监控,嘴角扬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黄绝顶抬手往空格键上啪嗒一敲,暂停住视频,说:“后边跟的那两人就是汪藏锋同事。通过大门监控,能看见他们出了大厦后就往不同方向走了。” 说完他又调出大厦大门的视频给齐翌看。 看完视频,老池扭头看向齐翌:“老齐……” “别说话。” 齐翌示意黄绝顶再放一遍视频。 黄绝顶习惯性的摸摸自己亮瞪瞪的脑门,照做。 连续看了三四遍后,齐翌忽的又说:“八号那晚嫌疑人偷尸体的视频能调出来不?主要是冒牌货抬头看监控的那一截。” “这个我得找找。”黄绝顶又摸摸脑门,齐翌怀疑他脑壳可能是被他积年累月盘润的。 他动作很快,十几秒就找到了文件,又多分出一个屏,把视频打开拉上去播放。 这段视频齐翌也看了两遍,随后眼睛就在三个屏中来回瞟。 老池又忍不住了:“你有什么发现?” “冒牌货抬头时呈现出轻微的高低肩,往左上方抬头更明显。”齐翌表情严肃:“我怀疑他颈椎可能有问题。” “噢?”老池振奋:“这是好事啊,难得抓住冒牌货的一大特征,但你咋这表情?” 齐翌连鼻子都皱起来了:“这种程度、这样表现的颈椎损伤,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尤其是背影,感觉有点熟悉,但就是说不上来。” 老池更振奋了:“你认识他?太好了!赶紧想这龟孙到底是谁?” 齐翌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摇头:“不行,太模糊了,而且越想越没感觉。我一定见过这人,但可能只打过几个照面,所以不熟。” “要不……”老池提议:“试试把这人脸打上马赛克,你单纯看步态和身材,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齐翌摇了摇头:“没用,他肯定深入研究过我,甚至刻意训练过很长一段时间,步态基本跟我一致,身材也跟我很接近。只有抬头的瞬间让我觉得熟悉,所以我看视频觉得违和。” 老池:“那就打上马赛克,你光看他抬头?” 黄绝顶摸着脑门说:“我同意,可以试试,打码很快的,我当场就能给你搞定。” “行。”齐翌这次没拒绝。 老池又说:“打过照面,但是不熟,接触不多,又这么针对你,大概就是你经过手的刑释人员或者罪犯家属吧?” “嗯。” “实在不行的话,我看干脆就把你经办过的案子全部调出来,过一遍,看看你能不能回忆起什么来。” “嗯。” “我印象里你跟命案的嫌疑人及其家属基本都很少接触,但在伤害案中,因为伤情鉴定的缘故跟涉案双方都接触不少,应该重点查查伤害案。” “嗯。” “哦对,命案的受害人家属也得过一遍,很多家属不能接受解剖的,强制解剖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仇视,也不能放过。” “嗯。” “哎,你咋一直嗯嗯嗯的,回我个准话啊。” 齐翌无语:“按你说的办。” “那行,”老池乐呵呵的说:“回头我提前找王支队批条子。” 话音刚落,黄绝顶就抬手敲下回车键,盘着脑门说:“搞定了。” 齐翌立马抬头看大屏幕。 摒除五官样貌的影响,齐翌感觉脑海里的影子愈发清晰,甚至已呼之欲出了,可就是差口劲儿吐不出来。 看了十几遍视频,他呼吸都粗重起来,感觉一口气憋在喉咙,堵的他心烦意乱,渐渐成线的思路也有朝着乱麻发展的趋势。 就像不停的抄写一个字,越抄越像错别字。 “不行,”齐翌果断摇头:“一直盯着看没意义,越看越陷进去。” 老池便提议:“那先走吧,也差不多到审汪藏锋的时间了,你趁机会换个脑子,我回头找王支队批张条子好调案卷,做好两手准备。” “行。” 老池又扭头看向黄绝顶:“大黄,麻烦你把这几段视频拷给我。” “滚滚滚!”黄绝顶笑骂道:“别叫老子大黄,唤狗呢?” “狗?”齐翌脑子里轰隆一声:“我艹!居然是他?” 但下一瞬,他又纳闷起来:“不可能啊,怎么会是他呢?” “谁?”老池忙问。 “石怀仁。” 老池脸色骤变,赶紧过来捂住他嘴拖他走,跟老黄打着哈哈:“他假酒喝多了说胡话呢,不要理他。” “你放手!”齐翌眼睛一直盯着大屏幕,脖子左右躲闪,挥开老池的手:“我知道违和感从哪里来了……不是因为打过照面但不熟,是太熟了,可冒牌货根本没法和石怀仁对应,身高、身材都不对,他也不可能扛起高会城。” 听到他这话,老池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的他也想到了些事:“石主任颈椎确实有伤,好像是早几年在高速路上尸检时,车辆经过弹起的时候打在了他脖子上,差点丧命,治好后就留下了病根,一抬头就会露出轻微的高低肩。” 齐翌补充:“而且,冒牌货看监控时露出的笑,跟石怀仁招牌表情太像了。就很奇怪,不可能是他,但怎么这么像?” “……”老池暗中瞄一眼黄绝顶,说:“你对石主任偏见太深了,这里边肯定有误会。” 他在暗示齐翌,有外人在场,多少维持住表面上的团结。 齐翌不理他,眼里只有监控视频。 “像,真的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齐翌声音都没减轻半点。 正文 第41章 齐翌? 老池恨不得当场给他毒哑了。 黄绝顶明显不想趟这趟黄水,装作没听见,老池在旁边打哈哈:“我看你是太思念石主任出现幻觉了。” 齐翌回过神,收回目光看向黄绝顶,摸出U盘递给他:“能不能把视频拷贝一下。” “行,你们拿回去慢慢看。” 收好盘盘,齐翌道声谢,转身就走:“去讯问室吧,别让姬队等太久。” “等我一下!”老池觉得就这样走有点拔掉无情,给黄绝顶说声回头请他吃饭,这才出门追齐翌。 走进观察室,才发现姬承鹏也在,他正透过单向玻璃盯着讯问室里的汪藏锋。 “师傅,”老池主动招呼:“抱歉,让你久等……” 姬承鹏打断他:“没,正打算观察一下汪藏锋,你来早了也没事。” 老池的目光顺势落到汪藏锋身上。 他坐姿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垂着脑袋,佝偻着腰,胳膊软趴趴的放在挡板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丧丧的气场。 姬承鹏在旁边解释道:“他已经反应过来他的记忆有问题,但是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说着看向齐翌和老池:“如果他体内的LSD不是有意识自主摄入的话,他自己也是受害人,只能说存了杀人复仇的动机,你们觉得他算不算杀人犯?” 齐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谁也不想碰到这样的事情,但他在‘记忆’里已付诸行动,现实危险性和社会危害性并不比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犯低,何况他还袭警,已构成犯罪,没必要对他客气。”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姬承鹏点头接受:“行,那我就把他当杀人犯来审了。” 齐翌又说:“再审他的时候,你可以问问他认不认识我。” “认不认识你?”姬承鹏不理解。 齐翌解释:“冒牌货又出现了,还在前天晚上陪汪藏锋他们喝酒,凌晨时送汪藏锋回家。” 姬承鹏恍然:“懂了,你想问问他还有没有印象,能不能从他嘴里挖出更多关于冒牌货的线索。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 “暂时没有,我想到再跟你说。” “好。”姬承鹏同意但没动,还在盯着汪藏锋。 老池也跟着煞有介事的盯着汪藏锋。 齐翌知道老池坐不住,提议道:“今天派了好几组兄弟出去调查,你不如先去汇总一下线索,等这边好了我再打电话你你过来。” “好嘞!”老池借坡下驴,转身就走。 讯问室里的汪藏锋又有动作,他抬起双手,对着自己巴掌看半晌,然后缓缓捂住脸,躬下腰,额头抵在挡板上,肩膀不时耸动。 姬承鹏轻声说道:“他开始后悔了。” 齐翌问:“可以开始讯问了吗?” “再等等,”姬承鹏说:“想要在他这里取得更彻底的配合,还需要再酝酿下,这样更容易攻破心防。” 齐翌点头回应,他很少参与审讯,这方面的经验和能力远不如姬承鹏。 又过了十多分钟,汪藏锋重新坐直上身,手也放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泪眼盈盈,偶有颗泪珠顺着脸滑落,他恍若未觉,只是呆呆的坐着。 “差不多了。”姬承鹏说:“再晾下去容易让他走极端,给池猴子打电话喊他回来吧。” “池猴子?”齐翌微愣,他第一次听说老池还有这样的绰号。 感觉这家伙虽然不太稳重,又有点憨憨的,但怎么也扯不到“猴子”吧?难道是夸他身手敏捷? 姬承鹏失笑:“你可能不知道,这家伙在外面跳的很。” 齐翌摸出手机拨老池的电话,拨通即挂。 姬承鹏转身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他。” 很快,老池回来,在门外跟姬承鹏聊了几句,便走进讯问室。 察觉到动静,汪藏锋机械的转过头,看向二人,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麻木得很。 “聊聊吧小伙子。”姬承鹏坐下,本子轻轻扔到桌上,又摸出手机:“给你看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汪藏锋脖子不动,眼眸转过去。 “嗯?”下个瞬间,他忽然瞪大眼,身子用力朝前抻:“齐翌?你们找他干什么?你们怎么知道他的?等等……齐翌?他是齐翌?我怎么认识他?齐翌是谁?” “……跟他喝过酒?我没有喝酒,但我确实记得这个人……齐翌?齐翌到底是谁?我在哪里见过他?很熟悉,可是……到底怎么回事?” 记忆错乱让汪藏锋看起来像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神经病,姬承鹏也不催,静静的等他整理好记忆。 几分钟后,他勉强平静下来,看着姬承鹏:“你们想做什么?” “很简单,要你配合调查。”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 “小伙子,看来你没弄明白形势。” “形势?”汪藏锋冷笑起来:“什么形势?我是嫌疑犯你们是警察吗?那又怎样?你们还能打我?” 姬承鹏嗤之以鼻:“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不跟如实交代,配合我们查明真相,难道你真想不明不白的背上杀人命案?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买单?你到底知不知道谁在帮你,谁在害你?” 汪藏锋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想想你自己的父母吧,傻娃儿!”姬承鹏继续说:“就算你再怎么痛恨高会城,再怎么想要亲手报仇,他死了都是不可辨驳的事实,你难道还真想为了出口恶气,真背上杀人罪,致你父母不顾? 退一万步说,跟你耍朋友的女娃儿,她也是独生女吧?你觉得自己真爱她的话,是为了出口恶气合适,还是帮她劝慰她的父母,带她父母走出伤痛来的更有意义?” 汪藏锋脸色微变,说不出话来。 “再退一步,许艾铃刚跳楼自杀不久,高会城就死了,之后你被抓,脑子里多了杀死高会城的记忆,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你就从来没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不可能!”汪藏锋下意识的排斥这种可能,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被卖还帮数钱的憨批。 “这么自信吗?” 汪藏锋猛地扭头看向门口,看到走进讯问室的齐翌,他一副见鬼的表情,双眼瞪得老大:“我日!你……你你你!” 正文 第42章 颠倒 齐翌背着手,缓缓走到姬承鹏边上站定,面无表情的看着汪藏锋。他刚刚收到姬承鹏的暗示,来汪藏锋面前露露脸。 “你……你们!”汪藏锋三观仿佛都要崩塌了,记忆再次错乱:“你们哪里找来的人?喂!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叫齐翌?我是不是和你喝过酒?” 齐翌一动不动,毫无回应,像个雕塑。 “汪藏锋,”姬承鹏再次开口:“你好好看看,前天晚上陪你喝酒的,是他吗?” “你们……!”他小小的脑袋瓜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未知让他迷茫而又惶恐:“喝酒?齐翌?这不合理,像做梦……对!都是梦!我在梦里见过你!你灌我酒!可是……梦?怎么会是梦呢?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齐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姬承鹏一眼,见他点头,转身就走。 身后,听到姬承鹏说:“小伙子你搞清楚,事实上,杀了高会城才是你的梦,前天晚上你在喝酒。” 砰。 齐翌轻轻将门掩上,也不去观察室了,就站在走廊上,靠着窗户吹风。 他脑子里大概串出了一根线——冒牌货暗中给汪藏锋的酒里下药,然后在酒精和LSD的共同作用下给他催眠。 催眠并没有谣传的那么神奇,但在烂醉如泥加致幻状态的双重debuff影响下,配合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技术,不难为他量身打造一个非常真实的梦境。 等到第二天,在他昏睡状态之下,再给他用一次药,并行催眠术,加深梦境的印象,再用催眠手法将他意识里的梦境和现实的记忆颠倒过来,就能取得他们看到的效果。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成,如今这层纸被捅破,再有姬承鹏这一外力,汪藏锋会把梦境和真实记忆扭回来的。 想着催眠,齐翌转过身,看着支队外的车水马龙,忽觉一阵恍惚,眼前景象仿佛朦朦胧胧,好像隔了一层雾。 雾? 窃尸案发生当晚,他回值班室休息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种感觉。他用力眨眨眼睛,果然也像上回一样,朦胧感瞬间消失,窗外街景恢复应有的清晰。 他不确定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又把手抬到眼前看了看,一切如常。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被下药了? 齐翌脑瓜子嗡嗡的,如果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相信,那他还能相信什么? 齐翌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有汪藏锋在前,他明白这些人为达目的,不惜手段。 虽然朦胧感消失,但保险起见,还是给自己做个血检的好。 想到就做,齐翌转身就走,回到实验室自己抽了四管血,送去实验室请他们帮忙做个鉴定。 看在他承诺的火锅的份上,化验员同意了。 齐翌又回到审讯室外,等着老姬问完话,看着窗外的街景,脑子里想着汪藏锋和冒牌货。 他搞不明白冒牌货的动机,想不明白冒牌货为什么会盯上他和汪藏锋,不知道这家伙制造这些看似精妙奇诡,实则分分钟就会被戳穿的假象,究竟有什么目的。看起来好像只是纯粹给他们添堵而已,没有实际意义。 而且昨天晚上,诡影的行为也与以往格格不入,不再是装神弄鬼小打小闹,而是直接奔着要他命去的。 但如果真的要他命,更应该趁他熟睡或者接电话的时候动手,而不是趴天花板上练瑜伽,被他发现了才行动。 还有很多的谜题没有答案,但汪藏锋或许是个方向,齐翌认为有必要去他家里看看。 想着想着,齐翌出了神。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当他下定决心拉上老池去一趟城南小区时,讯问也结束了,老池锅底大的巴掌拍在他背上,唤回了他的思路。 “撅着臀儿趴这干啥呢?” “滚!”齐翌没好气的拍掉他爪子,一看时间,晚上九点多:“问话结束了?” “结束了。”身后的姬承鹏说:“还好,汪藏锋只是憨,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傻批,我们已经取得了他的配合,但他的记忆相当混乱,要展开进一步的讯问,恐怕得等他梳理好记忆。” “目前有什么收获?” “大概确定他是被冒牌货催眠了,他对冒牌货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对他而言这两天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就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很多事情都不确定。 当然,也不排除他撒谎的可能,有冒名顶罪的嫌疑,我们也需要时间去调查取证。我建议先送看守所,让他睡一宿,让大脑自主梳理好记忆,明天再继续。” 齐翌表示支持。 老池道:“我也安排人再去找找汪藏锋同事,问问他们在酒桌上都聊了什么。” “那我去汪藏锋家里看看吧。”齐翌对老池说:“你和我一起,还是给我安排个人?” “一起吧。” …… 车上,老池时不时瞄一眼齐翌。 “干嘛?”齐翌被他看得不耐烦了。 老池小声哔哔:“这么晚还出门,真的没问题吗?” “配枪了吗?” “带了啊,出外勤肯定得带着。” “那不就结了?” “啊这……”老池还是纠结。 如果是对付歹徒那好说,手里有枪,他就是整条街最靓的崽,以一当十都不带怂的。但要对付齐翌碰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是没什么底气。 可也不能因为没底气就不办案了,他干不出那样的事。 很快开到城南小区,一脸平静的齐翌下车,目光穿过小区的栅栏门看进小区里,心里其实也有点忐忑不安。 里面路灯密度不高,亮度也不尽人意,整个小区昏昏暗暗的。 借着昏黄灯光,可以看到门后面长着几棵高大的国槐,枝条叶子在风中不住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树下遍布大片野蛮生长的石楠,此时花已绽放,给小区笼罩上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 驻足观察几秒,两人便迈步朝前,向保安出示过证件和健康码后走进小区。 走到汪藏锋楼下,齐翌顿足,打量了几眼周边环境,目光很快落到颗勉强被修成球形的石楠花树上。 一路走来,这颗石楠是长势最好的,枝繁叶茂,上边绽满了白花。 齐翌说:“我记得高会城的头就是在这里发现的,眼睛正好对着这栋大楼的门口。” 正文 第43章 痕检 老池接话:“是啊,当时还有兄弟推测,凶手可能是想借助石楠花的味道来掩盖血腥味。” 说完他才回过劲来:“等等,跳楼的许艾铃当时尸体就倒在大楼门口……你想说,凶手刻意让高会城看着许艾铃死的地方?” 齐翌神色不动,多年的谨慎让他不轻易下判断:“可能只是巧合。” 老池也说:“对啊对啊,杀高会城然后抛尸的是赵传荀,他只是单纯泄愤,哪里知道高会城跟许艾铃的死有什么关系。” “走吧。”齐翌不再多想,大步走进居民楼里。 坐电梯上二十一楼,两人走到汪藏锋家门口。他家门开着,门外拉了条警戒线。 齐翌刚抬手压着警戒线,正打算跨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声喝问:“谁?” 老池认出了声音主人:“我,池宇贤!老毛你这么晚还没下班?” “我当是谁,原来是老池啊。”毛宁安声音传出:“我也想早点休息,可这不你喊我来汪藏锋家里查查看有没有大量现金之类可疑物的吗?” 老池尴尬了。 齐翌喊他别啰嗦,赶紧进去。 他们和毛宁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齐翌对他印象不错,就同事来说,不讨厌。 穿好鞋套走进汪藏锋家,毛宁安正好从卧室出来,他打量着二人:“哟呵,小齐也在。怎么,我办事你俩还不放心,亲自来监工呀?” 除了毛宁安,他徒弟也在,给毛宁安打下手。 小徒弟过来跟齐翌俩打个招呼:“翌哥!池哥!” 齐翌嗯了一声,开始观察汪藏锋家。 老池笑着说:“分明是看你们太辛苦,想着等会儿收队了请你们吃个宵夜。” “少来!”毛宁安:“到底啥事儿?” 老池看向齐翌,齐翌不得不开口:“汪藏锋招了点东西,我们来看看。” “噢?”毛宁安好奇:“需要帮忙不?痕检这块我们俩学科交叉的应该挺多。” 齐翌微笑:“麻烦了。你们调查到哪一步了?有发现吗?” “暂时没有,他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现金也只有一点零钱,也没发现夹层什么的,我正打算来客厅再找找。” 齐翌说:“辛苦了,我们过来一起查吧,这样快点。对了,重点查查指纹、足迹之类,看看除汪藏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可以啊。”毛宁安一口应承,才问:“你们有方向了?” 老池给毛宁安说审讯结果以及关于“催眠”的猜测,如果那天晚上冒牌货送烂醉如泥的汪藏锋回来,还对汪藏峰记忆动了刀子,应该要在这呆挺长时间。 汪藏锋和许艾铃租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目测七八十平的样子。 虽然是租的房子,但布置很用心,小两口东西不少,但摆放整齐。从地面残留的痕迹看,桌椅沙发在近期被人调过位置,显得更加讲究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看得出来,这对小情侣对家居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只有热爱生活、享受生活又懂得思考的人,才能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同时,还有温度。 老池在旁边打趣:“呦,看不出来,汪藏锋这段时间看着颓废,家里还收拾的挺干净。” 齐翌看到房子,在联想汪藏锋现在的样子。 也许,许艾铃还在的时候,汪藏锋不是这副模样。 不会满嘴脏话,不会借酒浇愁,跟他们一样,是个正经的社畜,也许经常加班,可回到家,两小口会一起在厨房忙进忙出,准备晚饭。 许艾铃穿着被玷污那晚新买的红裙,或许并不完全是在控诉,也可能是想纪念曾经的美好。 可惜,许艾铃已经跳楼自杀,汪藏锋也进了看守所,虽然暂时还不能说“锒铛入狱”,但也没太大区别。 齐翌又想起昨天吃串串时姜晓渝说的话,有些感慨,他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他知道许艾铃一定很绝望,才会毅然一跳,离开这个她深爱的世界。 “放心吧,我会还你一个交代,揪出曾伤害你的人,让他付出代价。”齐翌暗暗承诺。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眉目——最初上传视频的很可能就是嫌疑人,姜晓渝已经在追踪了。 至于原本怀疑的高会城,有可能只是看过那段视频,于是在看到许艾铃时生了淫念,对许艾铃造成了极大的二次伤害,再加上和汪藏锋吵了一架,最终导致她想不开跳楼身亡。 “老齐?”看他半晌没回神,老池忍不住推了推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有发现了?” “没,”齐翌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干活吧,老池跟我查查客厅。” 毛安宁看向主卧:“好,那我再查一遍主卧,之前还真没重点看过指纹鞋印之类的痕迹。” 定好分工后,齐翌径直朝茶几走去。玻璃茶几上面,最容易留下指纹。 打着有色手电,齐翌把玻璃茶几里里外外都看了遍,上面的杯子茶具都没放过,可是一枚指纹都没见着。 齐翌倒也说不上失望,茶几太显眼了,稍有点脑子的作案人都能想到,难免被重点清理。 他又把目光落在沙发上。 冒牌货想要搞事情的话,沙发上也很容易留下痕迹。而且沙发和茶几不同,乍一看干干净净,其实最是“藏污纳垢”。 不出预料,即使汪藏锋平时收拾的应该还算勤快,当齐翌把沙发垫拖出来时,也在缝隙里发现了少量的毛发、皮屑还有指甲碎片。 齐翌一丝不苟的把这些“垃圾”全部捞出,放在铺了层塑料膜的茶几上,然后就俯下身子仔细拆解这些碎片。 边上的老池看见齐翌好像有收获,凑过来问:“老齐……” 齐翌一把捂住:“别过来!你的呼吸会打扰我工作。” 老池:??? 低头看着茶几上的皮屑毛发,老池讪讪的站起身。真别说,他的呼吸确实有可能吹跑这些证物。 齐翌这才继续干活。 很快,他就从一堆杂毛里翻出根又粗又长的黑发,捻在眼前细细观察。 头发目测七八厘米,跟他差不多长短。 正文 第44章 乌鸦 更幸运的是,头发的根部带有小球状的油脂粒,有较大概率能检出DNA,而且油脂粒的颜色为干净均匀的乳白色,说明这根头发脱落的时间不长。 汪藏锋长期留着寸头,最长的头发都不到两厘米,这显然不是他的头发,很可能是冒牌货留下的。 这个发现让齐翌有些振奋,赶紧把它小心的装进试管里,贴上标签,然后继续翻找。 类似的头发又找到了五根,长度大差不差,粗细相当接近,齐翌怀疑它们的主人可能脱发比较严重。 齐翌最近没怎么休息,脱发也很严重,这冒牌货跟他还是全方位的像。 清理完沙发缝隙,齐翌一手撑地一手扶沙发,匍匐身子,脑袋贴地,正打算看看沙发底下,鼻子忽然闻到股若隐若现的酸臭味。 他立刻凑近沙发,鼻子迅速短促的吸气,仔细甄别空气中的各种味道,最后锁定在沙发的脚撑处。 他打开有色手电,缓慢切换了几次角度后,在脚垫周围发现了极细微的水渍残留,顿时眼前一亮,一动不动的盯着呕吐物。 汪藏锋回家后大概吐了,呕吐物就堆积在这一片,之后被冒牌货重点清理,以至于齐翌险些错过。 冒牌货清理的越仔细的痕迹,齐翌就越是要查。从味道判断,脚撑底下可能有“酸水”渗透进去,躲过了清洗。 他头也不回的喊:“老池,过来抬沙发!” “哎!” 老池从卫生间探出身子,麻溜的小跑过来。 他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一直没发现什么,就等着齐翌喊他。 他左手托住沙发边角往上抬,脚撑下果然有一小片比较明显的凝固水渍,甚至还有一小颗花生碎。 齐翌跪匐在地上,先用镊子收好花生碎,再拿生理盐水蘸湿棉签,小心翼翼的刮下水渍。 老池力气大的一批,近百公斤重的大三座沙发被他单手毫不费力的提起一侧不说,还偏着头往下看,气定神闲的问:“你又有啥发现了?” “呕吐物,”齐翌说道:“带回去化验一下,如果里边能检出LSD,就能证明我们的猜测,汪藏锋确实是喝酒时被人下了药。” 老池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抬起头不看了。 很快,那一小片痕迹被擦的干干净净,齐翌坐起身,把试管小心的放进勘察箱里。至此,齐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了,但他并不满足,还想再检查检查,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冒牌货留下的痕迹。 老池见他忙活完了,问:“可以撒手了不?” “再坚持一下。”齐翌说:“我把沙发底下的东西清出来看看。嗯,你再抬高点儿。” “哦。”老池干脆把沙发一角举过头顶。 齐翌头也不抬,已经对老池这种一身力气无处放的莽夫行为免疫,倒是毛宁安的小徒弟有点不好意思,他正好出来上厕所,看见这一幕问:“池哥,需要帮忙不?” 老池甚至还是只用了单手,另一手对他挥了挥:“不用,你忙去。” 沙发底部彻底暴露在齐翌面前,一览无余。底下很干净,没有多少杂物,只在深处角落留有少许裹着灰尘皮屑的头发团,也不知是被冒牌货清理过,还是汪藏锋平时连死角处的卫生也很重视。 考虑到沙发缝隙里的毛发杂物,齐翌倾向于认为是冒牌货清扫的。 还是那句话,冒牌货仔细清扫的地方,就是他调查的具体方向,他先不管角落的头发团,打着手电仔细检查地板瓷砖。 功夫不负有心人,搜查两分钟后,还真让他发现四枚并行的指印样水渍,可惜上面的纹路并不是指纹,冒牌货相当谨慎,清理的时候戴着编织手套。 没办法,齐翌只能把指印固定好,然后随意瞥了眼头发团,犹豫两三秒,还是把它们清了出来,然后让老池把沙发放下。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大致扫几眼发团,眉心一簇,摊手取出其中一个小团子,小心翼翼的把它拆开,从中抽出一根细细的黑色羽绒。 “这是……”老池凑来脑袋盯着羽绒看,他比齐翌还敏感,想到了前几天遭遇的乌鸦群,问:“乌鸦毛?” 齐翌没回答,两指轻轻挫动,羽绒在他眼前旋转起来。 老池急了:“这到底是不是乌鸦毛啊?” “不好说,”齐翌也拿不准:“可能是乌鸦绒,也可能是羽绒服里跑出来的鸭绒,拿回去检测一下。如果是乌鸦绒的话,基本可以确定,冒牌货肯定跟乌鸦脱不了干系。” 说着,他将羽绒也装进试管里收好。 刚做完这些,忽然有只飞蚁撞向齐翌右脸,他下意识的挥手拍落飞蚁,然后抬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进了一大群飞蚂蚁,绕着吸顶灯上下翻飞打转。许是察觉到齐翌的目光,几只飞蚁忽然落下,朝着齐翌扑来,被他不客气的两巴掌拍飞。 “要下雨了吗?一下进来这么多飞蚁。”齐翌下意识的皱眉偏头,看向阳台外,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吞了一口唾沫,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老池……” 曾在支队看到的诡异一幕居然又复刻了——大群乌鸦正在楼外盘旋,无声翻飞。 察觉到齐翌面色有异,老池也偏头往外看,顿时就惊呆了。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诡异的场景,那种冲击感比起齐翌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老池还很怕鬼。 老池吸了一口凉气。 “老毛!老毛!”他忍不住叫唤,这个时候人越多越有底气:“你们赶紧来一下!” “来了来了,”毛宁安一边回话一边往外走:“怎么了?” 走到客厅他也呆住了:“哎?要下雨了?这么多飞蚂蚁……” 话音未落,他又看到阳台外盘旋的乌鸦群,更是目瞪狗呆:“我去,哪来这么多乌鸦!” 三个人齐齐看向门外,天空是一片静谧的死沉沉的灰色,黑色的乌鸦扑棱着翅膀上下翻飞,好像在窗外看了他们很久。 正这时,齐翌脸色骤变,猛一个箭步蹿上前,用力拉上阳台的玻璃门。 砰!砰砰砰! 门刚关上,四五只乌鸦就如离弦之箭般,重重的撞在玻璃门上,坚硬锐利的鸟喙甚至将玻璃门嗑出了几粒白点。 正文 第45章 来无影,去无踪 “我艹!” “艹!咋回事儿?” 老池和毛宁安都被乌鸦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一跳,后退了好几步。 齐翌关上门后也退到三米开外,心有余悸的看着外边的鸟群。 几只乌鸦扑过来撞在阳台玻璃门上,此刻掉在地上抽搐挣扎,眼看不活了。 老池骂骂咧咧:“邪门了,这群黑毛鸟忽然发什么疯?自杀吗?” 毛宁安后怕不已:“到底什么情况?” “啊!” 就在三人面对阳台陷入沉默的时候,主卧传来一声惨叫。 三人脸色一变,老池最先反应过来:“糟糕,把里面的小兄弟给忘记了。”说着拔腿就冲到主卧。 齐翌和毛宁安也跟着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 主卧的窗户开了两个巴掌宽的缝隙,五六只乌鸦飞了进来,围着老毛的徒弟啄,外面还有更多的乌鸦盘旋,随时可能飞进来。 小徒弟顾不得屋子里的乌鸦,扑过去把窗子关起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头上,手背上已经被啄了好几个血窟窿。 老池大喊一声:“我来!” 说着他一把抄起旁边的书,随意卷成棍子大战乌鸦,没一会儿,几只乌鸦就被拍死在地上。 齐翌默默收起手上的螺丝刀。 几只乌鸦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但被啄一下就是个窟窿,搞不好得少块肉,何况外边的乌鸦成百上千,要全都扑下来攻击,他们恐怕会被活活啄死,而且死的很惨,不亚于凌迟。 几个人面面相觑,齐翌蹲下身,把几只乌鸦尸体搬到客厅茶几上,一字排开。 其他人也跟了出来,老池重新检查了一圈,把家里的门窗都锁上。 那几只撞门的乌鸦早已经扑棱不动,瘫在地上成了死鸟。齐翌目光从鸟尸身上挪开,重新落回鸟群身上。 它们已然在自顾自的无声盘旋,上下翻飞,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也对这儿没兴趣,之前的几只乌鸦更像是脱离大部队擅自行动的“刺头”。 齐翌冷静下来,一边给小徒弟简单处理伤口,一边说:“无缘无故的,乌鸦怎么会忽然袭击我们?” 老池犹犹豫豫的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几只乌鸦其实不是袭击我们,它们只是单纯的扑过来而已?” 小徒弟一边吸着冷气,抬头看灯:“它们会不会只是想进来吃虫子?” “有这个可能。”毛宁安还算理智:“大多数鸟类的视力都特别好,这里飞虫又多,它们很可能只是看到飞蚂蚁想进来捕食。”这话说的很没底气,但是此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齐翌给他们泼了盆冷水:“和大多数人的印象不同,乌鸦其实是昼出夜伏的昼行鸟,白天出来觅食,晚上一般在树枝洞穴等地潜伏过夜,很少活动。” 老池心里咯噔一声:“那这些黑毛鸟……” “所以第一次见乌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很诡异,这不符合乌鸦的生物习性。而且作为昼行鸟,乌鸦的视觉细胞偏紫外感光,红外部分基本是瞎的,夜盲症很严重。” 毛安宁觉得喉咙有点干:“房间里毕竟亮着灯,它们应该能看到吧?” “不知道,但主卧没有虫子。”齐翌摇头,他对乌鸦的研究没那么深,之前只知道它们是昼行鸟,杂食且嗜腐肉,其他大部分知识还是这几天恶补的。 三人都沉默了。 处理完小徒弟身上的伤,齐翌再次看向窗外。相比扑下来的乌鸦,齐翌更在意在外边盘旋的大群黑毛鸟。 “一定有人在驱使它们,是冒牌货吗?”齐翌暗想:“这些分明都是野生的乌鸦,他怎么做到的?” 毛宁安说:“对了,我在主卧发现几根又粗又黑的头发,大概七八公分,我寻思不像是汪藏锋的,就都收集起来了。” 老池跟着说:“我们也找到了这样的头发,估计是冒牌货留下的。” 老池又问:“你们有发现其他线索吗?” “暂时没有,你们呢?” “发现了一小滩呕吐物。”老池继续“邀功”。 聊了几句,交换好成果和意见后,他们决定继续干活,毛宁安带小徒弟回主卧,齐翌检查茶几上的乌鸦尸体。 羽毛上或多或少都附着有少量灰尘和柳絮,跟之前碰到的是同一批乌鸦。 粗略检查完,齐翌往阳台走:“我开一下门,你帮我盯着点。” 老池忙喊:“喂喂喂!你要干嘛?” 齐翌没理他,把玻璃门拉开了一条缝隙,把地上的五只乌鸦尸体都捞了进来,然后迅速关门上锁。 他把捡进来的乌鸦尸体。摆弄两下后,他说: “脖子都撞断了。” 老池手上也被啄了一下,看到这些黑毛鸟就来气:“这些乌鸦是疯了吗?如果不是吃虫子,它们都算敢死队了。你说着世界上有人能驯化乌鸦吗?” “不知道。” 齐翌两指掐起颗鸟头。乌鸦刚死,尸体软趴趴的,在空中左右晃动。 熟悉的一幕,让齐翌想到了从高会城肚子里捞出来的那只乌鸦,也是这样软趴趴的,被发现时同样刚死不久,但那只乌鸦死于呼吸性酸中毒,而不是撞断脖子。 脑袋里电光一闪,可惜灵感稍纵即逝,他还是没成功抓住。他不死心,把乌鸦放在手心,凑到眼前仔细扒拉着看,想要找出更多的共同点。 哪有那么简单,除了基本确定这些乌鸦应该来自同一栖息地之外,他没有更多发现。 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老池越发焦躁:“走吧,干正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先别管乌鸦了,等会儿把这帮瘪三带回去随你解剖”。 齐翌虽然不甘,还是只能先把乌鸦尸体装好,回头再腾空检查,当下还是汪藏锋家里比较重要。 冒牌货在这里动了不少手脚,恰说明他们找对了方向,必然要深入调查下去。 重新集中好注意力,齐翌又将电视柜、置物架、餐桌椅等处仔仔细细查过一遍,可惜都没什么收获。 再看一眼阳台外,不知何时,那群乌鸦又消失无踪了,除了五具鸟尸和玻璃窗上的几点白痕,没留下半点痕迹。 一切都和支队一样,鸟群悄无声息的诡异出现,昙花一现后又诡异消失。 乌鸦更像是某种信号,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又会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正文 第46章 破门 老池不喜欢这种凝重沉寂的氛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起来,还真让他想到件事:“哦对,次卧上锁了,要不要去看看?” 老池刚刚关锁门窗的时候毛宁安就告诉他次卧门上了锁,本来打算最后再开锁看的,他们来了后一分工就没顾上说。 当时老池就发现不对劲,去试着拧了两把,果然没拧开。 齐翌的目光看向次卧,走过去上手转动门把:“怎么回事?” “小问题,这种锁很好撬。”老池一脸轻松,随意找了张硬卡纸从门板缝隙中塞进去,提起一角向下压,用卡纸去顶锁舌。 一顶没顶开,二顶还是没开,老池挂不住了:“这门有点东西……” 他又尝试半天,还是没把门打开,渐渐失去耐心:“老子明明推开锁舌了,门怎么还是不开?没事,你往旁边稍稍,我现在给你踹开!” 说着往后退了几步。 “等一下。” 他在老池家好像也碰到了这种情况,门怎么都打不开,最后还是老池踢开的,后边齐翌也看过门框,没发现什么问题,可能是被轻微的破损给掩盖了。 这回门又被卡住了,会不会是同样的原因?让老池踢门的话,会不会破坏掉证据?但不破坏证据怎么打开门进去?这房间也不可能不查。 “先别撬锁,看看门是不是被卡住了,如果是的话,我们想办法把门中间切开一个洞,别破坏门框,回头再看看上边是不是有机关。” “行吧。”老池接受齐翌的提议,一手继续捏着硬卡纸,确定锁舌已经被顶开后,另一手用力往里推。 门依然纹丝不动。 “应该不是被被重物抵住,大概率是在门框处就被卡住了。” 齐翌递给他一把小锯子:“那动手吧。” 老池下意识接过,然后忽然呆住:“我去,你怎么啥工具都有?这锯子拿来干啥的?” “锯骨头的。”齐翌平静且理所应当的说:“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随身带把锯子不是很合理?” “合理个鬼!”老池吐槽一句,然后拿着锯子开始打量门板,一时间有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你还不如给我个斧子,这尼玛怎么锯啊?” 齐翌:“斧子吗?你等我一下。” 老池:??? 然后他就看到齐翌走出去,不一会儿后又折了回来,递给他一把小斧子。 老池更加无语:“别告诉我你一个法医还随身携带斧头。” “消防斧,外边拿的,来的时候我看到楼层上有个微型消防站。你轻点,不要震坏机关。” 老池不再逼逼叨,拿斧头小心的门板上砍出几条缝,然后拿锯子传过缝隙咔嚓咔嚓的快速锯起来。 听到动静的毛宁安又跑了出来:“卧槽,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门被卡住了。”齐翌解释:“门框可能留有重要证据,所以只能选择锯门板。” 毛宁安无语:“哪有你们这样做痕检的,太暴力了,赶紧停下!” “晚了,已经坏了。” 毛安宁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齐翌顶了顶老池,让他抓紧时间继续锯,一边看着毛宁安转移话题:“卧室里查到别的蛛丝马迹了么?” “没,”毛宁安轻叹口气,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呢,反正是齐翌硬要动手的,便顺着齐翌的话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估计也就那样了。” 他看着眼前的门板,又颇有深意的看一眼齐翌:“如果这门真的被人为卡死的话,那门后边的次卧,说不定会有非常关键的线索。” “不,不一定。”齐翌摇头:“门后的可能不是线索,而是陷阱。开门瞬间很可能有危险,一定要小心。” 老池后退两步:“我突然不想锯门了。” “别闹。”齐翌说:“只要能解除掉陷阱的危险性,对我们来说就是很重要的证据。” 老池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锯子,又看看地上的消防斧,说:“但就这样开门的话,会不会太莽了?起码做点准备啊。” 齐翌纳闷的看他:“你不是一向超莽的吗?” 毛宁安走上来也劝道:“老池说的没错,还是小心为上,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危险。我看不如叫增援吧,带点工具来,试试看能不能从窗子进去。” “我们只是先把门开个洞,不急进去,可以先通过洞看看里边有什么。”齐翌不同意:“而且外面不见得安全,那群乌鸦不知道藏哪去了。” 想到乌鸦群,老池沉默两秒,转过身继续老老实实的锯门。 很快,门板就被锯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洞,约有半米长,一米五高,弯下腰就能钻进去。 老池拔出枪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往里看,但什么都没发现,里边就是个寻常的空房间,除了榻榻米和少量杂物以外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他又摸出手机,从大洞里探进去,对着四周拍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他不由怀疑的看向齐翌:“老齐,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齐翌不太放心:“你确定什么都没有么?” “确定啊。” “那进去看看吧,”齐翌弯下腰就想往里边钻,老池赶紧抓住他拉到自己身后:“去去去,要进去也是我来。” “行,”齐翌没逞能:“那你小心点。” 老池回了声放心,蹲下身子往里边挪。他没选择弯腰,那样虽然更加轻松,但不利于应变。 摸进房间,他先是举着枪小心翼翼的扫了一圈,再次确认安全后,才松了口气,反手把灯打开,并出声说:“安心吧,里边没什么陷阱,安全……” 砰! 全字刚出口,他头顶和榻榻米底下忽然传出一声爆鸣,吸引了老池的注意力。他本能抬头扫一眼,又扭头看榻榻米,瞬间被惊出一头冷汗。 “我艹!这什么鬼东西?” 齐翌和毛宁安都吓了一跳。 齐翌下意识的要冲进房间,毛宁安赶紧一把拉住齐翌,说:“小齐冷静!里边空间小,人多了反而施展不开,交给老池吧!” 说完他冲着房间里大声问:“老池!里边啥情况?吱个声,不行你就先出来!” 喊完那句话以后,老池就不吭声了,好在能看到他站在原地,不至于太过担心。 “我没事。”老池回道。 他身子一动不动,盯着床的方向,手指扣着扳机。 正文 第47章 蛇蝎 齐翌也冷静下来,问:“什么情况?” “蛇!”老池回答:“好大的蛇,三条,拳头粗,圆脑袋,应该没毒。” 靠脑袋是圆是尖来分辨蛇是否有毒很不靠谱,毛宁安忙说道:“你先出来,把洞堵上,我们再想办法。” “好……我艹!” 齐翌看到,老池双腿刚刚弯曲,想蹲下慢慢往外转移,整个人就跳了起来,紧接着见他两腿交错,腰杆用力拧了下,像是往外丢什么东西,然后便是砰砰几声枪响。 一连串的变故,让齐翌瞬间揪起心,问:“怎么了?” “刚有两条蛇落我肩膀上了,幸亏我反应快没被咬到……他妈的!” 老池骂骂咧咧的从房间里钻了出来,骂完后说:“还真没让你说错,里面果然有陷阱,居然藏了几条蛇,真他妈的阴险!” 毛宁安问:“你开枪了?” “没忍住,把那些蛇都打死了。”老池说:“不过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蛇,要不叫增援吧?” 齐翌点头:“叫吧,能藏蛇就能藏别的毒虫,防不胜防,穿上防护服要稳妥点。先把门洞堵上。” 老池打电话摇人,刚挂完电话就耸着鼻子,闻闻自己肩头和巴掌:“你们觉得不觉得哪里有股臭味?” 齐翌本能的一吸鼻子,果然闻到异味:“应该是刚刚那蛇。” 老池一脸嫌弃的头往一侧偏,又骂起来:“妈的!这到底是蛇还是臭屁虫?怎么这么臭?” 几人一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老池蹲在侧卧门口,防止有蛇出来,一脸晦气。 很快增援就到了,王支队亲自带人来的,还带了两套防护服,不过看着像防蜂服,估计扛不住蛇咬。 向老池和毛安宁问过大致情况后,王支队给了齐翌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为什么要劈门?你平时也没有这么莽撞啊。” 老池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齐翌总是能用最冷静的样子去做最莽的事,他是没见过齐翌的各种疯批操作。 齐翌没多解释,王支队意味深沉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一套防护服要穿上亲自进去。 老池连忙跑过来去抢防护服:“我来我来,哪有我们在外面等着,让领导下地干活的道理。” 王支队拍开他的手:“去去去,我还没老呢,别跟我来这一套!” 说着,就让老池把门板搬开,亲自带人进去。 果然,里边的危险并未解除,他们很快又逮到两条蛇,还有三只毒蝎,他们拿了两个透明的塑料箱子把毒蝎装在里面才出来。 几个人围着毒蝎。 王支队弓着腰,一边脱着防护服:“啥玩意儿,你们有谁知道吗?齐翌。” 齐翌可是警队小百度,有的时候查百度还不知道搜啥关键词,问他贼快。 齐翌辨认了会儿,他研究法医昆虫学时正好粗略了解过这蝎子:“黄肥尾蝎,这种蝎子拥有剧毒且生性凶残,会主动攻击以杀死靠近的目标,相当危险。” 王支队皱着眉:“这几条蛇呢?” “王锦蛇,也叫菜花蛇,属于比较知名的大型无毒蛇,威胁相对小,受刺激时会散发出恶臭,老池手上肩上的味道就这么来的。” 王支队点点头表示了解。 危险解除后,齐翌和毛宁安进入客卧展开痕检,在榻榻米下的柜子里找到了两个破碎的玻璃缸,又在靠门处的吊顶上发现了个木盒子。 这三者上,齐翌都发现了火药残留,说:“王锦蛇和毒蝎估计就藏在玻璃缸和木盒里,上边被设置了机关,一旦触发就会将盒子炸毁,把蛇蝎放出来攻击我们。不过因为蛇会爬行,所以天花板上的两条蛇没有第一时间掉下来。 而且,玻璃缸上安置的‘炮仗’威力要大的多,炸毁玻璃缸之余还把榻榻米炸出了个洞,吸引了老池的大部分注意,没太留意头顶的状况。好在装毒蝎的缸子没被完全炸坏,跑不出来,不然更危险。” “但我总觉得有点雷声大雨点小,毒蝎危险,这么大的声响和动静下想靠杀人还是勉强了。还不如不要菜花蛇,多搞点毒蝎子扔到房间角落,更让人防不胜防。” 齐翌点头:“我也觉得,他的目的可能不是要弄死我们,他这么做更像是警告或者威胁,也可能是挑衅。” 王支队冷笑起来:“威胁?可笑!我们堂堂刑警,居然还能让一罪犯给威胁了? 他怎么想的?怎么敢的?挑衅我们有什么好处?这年头还有这么缺心眼的罪犯?脑壳有泡么?” “仇视和报复吧。”齐翌再次扫视一圈客卧。 除了玻璃缸和木柜之外,客卧并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痕迹,显然他之前猜对了,客卧上锁并不是为了阻拦他们调查的脚步,而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门后布置有机关,用来挑衅他们。 卡门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基本坐实了猜测,否则门根本不需要上锁,让他们猝不及防的走进卧室还更容易中招。 “王支队,我先回去吧。”齐翌不想再留下来,他觉得再留下也没什么意义:“收集到了一些生物学检材,拿回去化验看看结果。” “去吧,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 王支队应允,老池拉着齐翌先去了趟物证鉴定中心,送去在汪藏锋家找到的羽绒,这才回支队,处理手上的毛发、呕吐物等检材送去实验室。 等忙活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 “这会儿没什么事了吧?”老池问道:“是等一波老毛那边的结果,还是我们先去休息?” “休息吧,”齐翌难得的决定不熬:“养足精神,半夜可能也不太平。” 老池想到昨晚的事,严肃点头:“我的枪先不还了,只要我们人在支队里问题就不大……” “不,你还是还一下,避免出意外,”齐翌说:“枪被偷了更危险,即使不拿来对付我们,光丢枪就会让你特别难受,更别说你在汪藏锋家还开了好几枪。” 这话说的有道理,老池斟酌半天,决定去还枪。反正支队人多,有枪没枪对他来讲区别不大,枪的累赘属性更重一点。 正文 第48章 惊变 (做了一些小修改) 齐翌简单洗漱完后去休息室等他,之后两人商量片刻,决定不锁门,就单纯关着,并在门口撒了一些固定指纹用的铁粉,然后和衣而卧,背靠背浅睡。 结果居然一整宿无惊无险。 清晨齐翌睁开眼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他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用磁铁把铁粉全部吸附起来,齐翌叫醒老池。很奇怪,这家伙大多数时候明明警觉的很,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但这次睡得很沉。 老池猛吸一口气,手脚炸了一下,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坐了起来:“怎么啦怎么啦,那个诡影又来了?” 齐翌一手插着口袋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喊你吃早餐。” 老池舒了一口气,又要躺回去:“别闹,我再睡会儿,难得睡个好觉。” 下一刻,老池惊醒:“蛇蛇蛇!” 他睁开眼睛就发现一条假蛇从他脸上掉下来,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麻买劈!齐翌你给老子等着!” 老池睡不着了,去到食堂发现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正在角落里淡定的吃着早餐,左手正拿着一叠报告在看,根本不带怕的。 老池要了一碗肥肠面,三个鸡蛋,一碗豆浆,端在齐翌对面重重放下:“你他妈几岁了?一把年纪恶作剧?” 齐翌淡定的说:“你几岁了?一把年纪了还赖床。” “我……”老池还想跟他说道几句,却听见刚打完早餐的毛宁安在不远处喊他们。 “老池,齐翌,早啊!” 毛宁安看精神状态还不错,昨晚应该没有熬太晚。 老池收拾下桌面,给他挪点位置,顺口问:“昨晚忙到几点?” “还好,十二点多就收队了。”老毛走到两人对面坐下:“可惜没有进一步的收获。你们这边呢?鉴定报告出来没?” 齐翌头也不抬:“正在看,不过你确定要在你们吃早点的时候说结果吗?” 毛宁安浑不在意,呵呵笑道:“我也是快二十年的老刑侦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说吧。”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齐翌便说:“呕吐物里确实发现了麦角酸二乙基酰胺,基本证明了汪藏锋在饮酒时被冒牌货下了药。 同时,几根头发都比较新鲜,并在其中好几根上检出了DNA,为同一人所有,和基因库都对应不上,包括汪藏锋和许艾铃,很可能是冒牌货留的。” 还有一点他没说,因为跟案子无关——他的血检结果也出来了,除了血小板计数偏多、红细胞体积宽度偏高外,其他一切正常,并没有被下药什么的。这两项对他来说是“老毛病”了,对身体基本没有影响,他也不在意。 听他说完,毛宁安琢磨几秒,小心的说:“冒昧问一句,跟你有亲缘关系吗?” “没有。”齐翌面无表情:“之前就说过我是独生子,而且几个堂表兄弟中虽然有和我长得比较像的,但是都有一眼可见的明显差别。” 老池也是刚知道鉴定结果,多少有些意外。之前齐翌一直在看,他问也不搭理。 齐翌像侧脸长了眼睛,登时扭过头:“你在意外什么?” “咳咳,”老池心虚的说:“我之前还怀疑冒牌货会不会是你的克隆人,既然基因都不一样,那显然不是了。” 毛宁安也讪讪的笑起来:“其实我也想过……虽然克隆不是复制,但真的太像了啊,如果不是克隆怎么这么像的?人皮面具么?还是整容?” 齐翌也不知道,所以干脆不答,默默翻报告,突然想起冷藏室的事,又问:“对了,关于尸柜的调查,有没有新的进展?” “没有,”毛宁安说:“除了被涂了尸油外,尸柜正常的很。但我们也试过好几次,光凭油的润滑就想让尸柜悄无声息的滑出来根本不可能,这事可能会变成支队里的一个未解之谜。” 齐翌沉默。 脑洞大开的老池忽然问:“门被卡住,跟尸柜滑出,会不会是同一个原因啊?” 毛宁安莫名其妙:“风牛马不相及,这两件事你怎么扯到一起的?” “本质上不都是阻力吗?”老池说道:“打不开门可以认为开门的阻力极大,尸柜自己滑出来可以认为几乎没有阻力。” “放屁!”齐翌半点面子不给他:“门打不开,要么是被卡住,要么是被黏住,和阻力没关系。” 老池不甘心,又说:“那就都是看不见的力,门肯定有股力挡着,尸柜肯定有股力在推,都查不清这力的来源。” 这话倒是没错,可惜还是句屁话,齐翌直接懒得搭理他,埋头吃饭。 他吃饭向来很快,几口吃完后把报告折好往口袋里一塞,跟老池打个招呼起身就走,老池又赶紧端着餐盘追上去。 “你咋又跑这么快,等等我哎!” 放好餐盘,老池跟他并肩走着,又问:“现在干啥去啊?” 齐翌不理他,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然后掏出手机,在微信上问孙工通风管的情况,昨天他参与维修了,同时再问问姜晓渝查到视频来源没有。 孙工没回复,姜晓渝倒回的很快,她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并报给姬承鹏,正准备告诉他。 嫌疑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二十岁时曾有前科进去过一回,被判了七年,之后一直住在邮电大学附近,跟几个人一块合伙开了家宾馆,后因住客信息登记不全,有人在他宾馆里西毒卖银被查封,就开起了黑车。 许艾铃和汪藏锋恰巧都是邮电大学毕业的,当年许艾铃在宾馆里被玷污,他最近又上传了视频,嫌疑很大。 齐翌了然,把手机直接丢给老池。 老池手忙脚乱的接过,好悬没摔了,然后满脸懵逼的问他:“你干嘛?想换手机了找我碰瓷啊?” “不是。”齐翌说:“晓渝说上传视频的嫌疑人找到了,很可能就是当年玷污许艾铃并拍视频的家伙,你看一下,回头跟你师父商量商量,看要不要给汪藏锋透露,争取到汪藏锋的配合。” 老池眨眨眼,低头刷了会儿手机,说:“就这事啊,我知道了啊,早上刷牙时师父打电话跟我说了。” 齐翌一愣。 老池干咳两声:“等会儿我要跟师父一块去看守所审汪藏锋,你一块去吗?” 齐翌想了会儿,摇头:“不了,我打算去找一趟肖寄泽。” “噢?你找他干嘛?” “有点事。” 齐翌没细说,老池也就不问了,问也没用。 又在齐翌这边坐了会儿,老池就等到了姬承鹏的电话,他跟齐翌说一声,立马接通,边接边往外走:“喂师父,我在老齐这呢,马上就上去。” 刚走到门口,他脚步忽然顿住,脸色骤变:“什么?中毒了?在看守所?怎么可能?” 齐翌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老池。 正文 第49章 毒杀 挂断电话后的老池脸色很是难看,臭的让人不敢靠近。 齐翌问:“汪藏锋在看守所里中毒了?” 老池重重点头:“这是极其严重的监管事故甚至监管案件!必须严查、严惩!” 他觉得胸口紧紧地,仿佛被压了块大石头,看守所投毒,这事情比打死个警察都严重,又低吼道:“简直胆大包天!他这是找死!自取灭亡!” 齐翌面无表情:“估计要开会了,我们上去吧。” 平时开会齐翌都是能躲就躲,但这事他知道自己肯定躲不了。 果然,刚到一楼大会议室门口,王支队就群发消息让除值班和出了外勤的民警外,都到大会议室集合开会。 会开的时间不长,也没说多少内容,主要就是提汪藏锋中毒案的严肃性,另外就是动员所有警员,要以最快速度侦破。 从会议室里出来后,姬承鹏又找到齐翌和老池,黑着脸压低了声音说:“最新消息,没救过来,送医途中死了。医院初步诊断是氰化物中毒,具体的还需要小齐你来确定。” 齐翌当仁不让:“行,我去解剖室准备,你们通知家属来签知情书。” “我跟你一起吧。”老池知道这种调查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给齐翌凑人头当工具人,以往他也一向都这么做的,角色定位很准。 两人到解剖室,准备工作刚完成,汪藏锋的尸体就送来了。因为家属还没到,解剖还没法进行,只能做尸表检查。本来以齐翌的性子不在乎这些,但被闹了几次,吃了够多教训,不得不妥协了。 和尸体一块来的,还有看守所提供的视频资料。 齐翌用电脑看了两遍,总结说:“七点五十七分,正在操场活动的汪藏锋忽然剧烈呕吐,很快跟着出现疑似呼吸困难的表现,八点医院值班医生赶到现场,把他抬到另一边,然后脱了他的衣服,给他服用高锰酸钾溶液洗胃。 但八点零六分,汪藏锋出现强直性痉挛,紧跟着出现角弓反张、失禁,值班医生倒了药在手帕上挤压,然后捂住汪藏锋口鼻,估计是亚硝酸异戊酯,之后给他带上救护车,在车里静脉推射了好几种药物……” 说到这,他略一顿,看一眼情况说明,继续说:“医生闻到明显的苦杏仁味,结合症状判断是氰化物中毒,于是立刻现场抢救。 他先是注射的亚硝酸钠葡萄糖注射液,之后用的硫代硫酸钠,紧跟着注射二甲氨基苯胺并口服对氨基苯丙酮,最后挂羟钴胺素点滴。” 放下情况说明,齐翌:“用药上没有什么问题,可惜汪藏锋摄入的氰化物可能太大量了,服用的还是无机小分子氰化物,病程极快,挂起点滴的时候全身肌肉已经松弛,很快就没了生命体征。” 老池飞快记笔记,好悬没跟上,几个药物的专有名词他更懵逼,用的谐音字甚至拼音代替。 记完后,他好奇的凑到尸体跟前,果然有股隐约的苦杏仁味,他又掰开尸体的嘴用手扇风到鼻子里闻了闻,味道更明显了。 “你小心点。”齐翌提醒:“无机氰化物遇胃酸会立刻分解释放出氰化氢气体,有剧毒,闻多几口你可能就着了。” 吓的老池脸都绿了,赶紧后退两步,赶紧给自己戴了两层口罩,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问:“防毒面具在哪?” 齐翌抬手指向某个柜子:“顺便帮我也拿一个。” 从病程看他服下的氰化物量可能大的很夸张,不得不防。 戴好口鼻式面罩,齐翌走到尸体边,先看看他手脚四肢,又观察了会儿躯干,抬手压压皮肤和胸腹最后掰开他的嘴看几眼,说:“死者皮肤口鼻呈现鲜红色,粘膜为樱桃红,都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症状。 其实没必要解剖了,接下来的尸检重点,无外乎是鉴定氰化物的具体类别和摄入量,取胃内容物和血液做鉴定就可以。不用等家属了,直接动手。” 老池怂巴巴的说:“不好吧?要是又挨个投诉……” “不至于,他们看不出来。”齐翌信心满满,立刻动手。 他技术确实牛批,花里胡哨的一通操作,很快就取到了两大管胃内容物,然后用注射器抽了不少静脉血。 “搭把手,把尸体送冰柜,我们直接去实验室。” 老池有些懵逼:“就完了?没下一步了?真的不用解剖吗?” “完了。”齐翌说道,他看着汪藏锋的尸体,惋惜的说:“解剖也只是为了确认死因和死亡时间,这些都能直接鉴定出来,就不动刀子了,给他留个全尸吧。” “也好。”老池同意:“也是个可怜人,被利用了不说,最后还被毒杀。可惜线索断了,好不容易……” 齐翌打断他:“不,虽然很惋惜汪藏锋的死,但正是打瞌睡凶手给我们送枕头:能在看守所投毒的没几个,精准投毒就更难,要做的事情不少,一定会留下大量蛛丝马迹,查就是了。” 老池点头。 两人一起扛着尸体进了冰柜,把检材送往实验室,就接到通知说汪藏锋的家属来了。 他们就住在本地主城区,来的快也正常,只是两个老人受不了这种打击,情绪都很崩溃,对警方怨念颇深,他们很容易把汪藏锋的死怪罪到支队和看守所头上,处理不好影响会很恶劣。 这次毒杀案,看守所说不定有兄弟要脱衣服,甚至换衣服。当然,如果是内鬼,换衣服也是应有之罪,不仅活该,还得受千夫所指,视为败类,根本不会有人惋惜同情。 带老人看过尸体之后,王支队便暗示齐翌先离开。 齐翌当然没有任何意见,跟家属接触本就让他头大如斗,不知所措,能脱身求之不得。 但他刚出解剖室,就看见姜晓渝急匆匆的跑过来。 “翌哥,你果然在这里。” “你找我?” “嗯,有件大事,冒牌货又出现了,而且……” 齐翌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支支吾吾起来:“而且什么?” “那边的学长跟我说,你今早去了看守所,接触了汪藏锋。” 齐翌:??? 正文 第51章 新的目标已经出现 “啊这……”老池看了齐翌一眼,求助齐翌。齐翌根本没想搭理他,臭显摆的,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说。 老池收回目光,磕磕绊绊的说:“他做的看似没意义的事情很多,冒充老齐,摸进他休息室给他穿衣服,冷柜,汪藏锋家客卧里的陷阱,还有乌鸦群。” 姜晓渝觉得好笑,眉眼弯弯的接话说:“还有乌鸦群,我听池主任说过这件事,今天队上很多人都在讨论,就很奇怪。” “不仅奇怪,而且有些动作完全是自相矛盾。”齐翌终于开口:“我分析了很久,总感觉不像是正常人的行为模式,我甚至怀疑这几天遭遇的事,搞不好是两拨人弄出来的。” 老池:“两拨人?不可能吧?你被人盯上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还是被两拨人同时盯上?” “可能是我想多了。”齐翌拧着眉心,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也觉得不太可能。 这话题很快就过了,因为聊不下去,容易聊死,只有齐翌一个人在琢磨,老池和姜晓渝在聊别的事。 过了十几分钟,姜晓渝又对齐翌说:“对了翌哥,我们已经抓住上传视频的嫌疑人,他承认自己传播银会物品,但不承认强间,也讲不清视频哪来的,前后三次说法都不一样。” 老池当即拍大腿:“一定是这孙砸干的!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取证确实很难,他死不承认的话案子没法推进。” 齐翌轻轻点头,人拿到了就好,他也觉得这家伙有很大嫌疑,但是讯问他不拿手,而且证据没拿捏死,还说不准,所以不发表意见。 “另外物证鉴定中心那边的结果也出来了,你们昨天送去检查的确实是乌鸦绒,而且脱落的时间并不久。” 老池惊了:“你咋知道我们昨晚送羽绒去证鉴中心?你在那也有人?” “听同学说的,”姜晓渝说:“正好问他些事,他想起你们跟我一个支队,就拜托我把结果转告你们,但今天翌哥很忙。” “不应该啊,他们保密意识强的很,一般只认文件不认人,同一个队的问了也没用。” “可能我们关系比较好吧,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池将信将疑,齐翌也颇有深意的看了姜晓渝一眼。 姜晓渝果然不简单,可能背景深厚,也可能别有用心,保险起见,齐翌觉得自己得防一手。 而且感觉姜晓渝今晚有点奇怪,隔一会儿丢一个挺重要但又就那样的鸡肋信息出来。 齐翌一向直来直往,想到就问:“晓渝,你有什么事么?” “啊?”姜晓渝连连摇头:“没有啊,就想请你们吃顿饭。” 齐翌不信:“你有什么直接说就好了,都是同事,我们能帮的都会帮。” 姜晓渝迟疑起来,好像快图穷匕见了:“那……” 老池也忙打包票说:“是啊晓渝,老齐说得对,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 “不太好吧?” “说吧。”齐翌一抬下巴。 “那我说了。”姜晓渝看向老池:“池哥,能不能带我出外勤?” 老池:??? 齐翌眉毛一挑,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姜晓渝之前就跟他提过这事,被他搪塞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真来找老池。 老池反问她:“为什么会想要出外勤?风吹日晒雨淋的,坐办公室不舒服吗?” “我从小就觉得女刑警很酷,但没想到好不容易当了刑警,居然是坐办公室的,有点不甘心。”姜晓渝低着头说:“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凡尔赛,但我真觉得太无聊了,想跟你们试试。” 老池点上根烟,半晌不言,姜晓渝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半晌后,老池吐出一大口烟雾,说:“外勤也没你想的那样惊险刺激,更多的是走访问话的活,或者风里来雨里去的找线索,再不然就是连着几天蹲在一个地方盯梢,只是换一种枯燥而已。” “所以不行是吗?”姜晓渝有些失落。 “四十八号,中桌。”不远处传来叫号的声音,已经快到他们了。 老池没说话,齐翌看了一眼门口招呼的服务员:“所以……这顿饭我们还能吃吗?” 姜晓渝被逗笑出声:“翌哥你说什么呢,当然可以啊,这顿饭只是回请你们,没别的意思的。” 于是齐翌目的达到了,他就是想转移话题。 但老池的想法显然跟他不太一样,他说:“站在我的角度,还是建议你安心搞好技术,比较轻松。 不过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支持,如果你真的想走外勤,建议直接找王支队。外勤永远缺人,只要你说他肯定很乐意把你调来,但你要想清楚,调来容易,想再回去就太难了。” “算了吧。”姜晓渝看着手里的茶:“他不可能同意的,我爸……算了,不说这个。” 齐翌和老池对看一眼,果然这个姑娘不简单,至少她爸能在王支队那打招呼,王支队还得给面子。 可能是因为目的已经“暴露”了,姜晓渝也不再藏着信息一点点往外挤,很快又干脆的说:“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你们。” “什么事?” “之前群里不是有人说,高会城的长子始终都没出现,觉得不合理吗?”姜晓渝问:“池哥还解释了一句,他得了尿毒症在住院。” 老池点头回应:“有这事,我还记得,就昨天说的吧?” 姜晓渝说:“我还是有些好奇,觉得就算是住院关键期,只要不是在ICU里应该也不至于不闻不问,就查了一下他。” 齐翌侧过耳朵,姜晓渝说到这份上,明显是发现了点东西。 姜晓渝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弯下腰低声说道:“我抽空对他进行了简单调查,在网上发现了他湿屋伟滴筹的信息和其他各个平台的一些东西,发现他妈当初想把自己的肾脏给他一颗,可惜血型都配不起,又磨着高会城给他捐。” 老池好奇的问:“然后呢?” “高会城拗不过,答应做配型,然后发现他的血型跟他也不同,同样配不起。这对夫妻都是B型血,而他是AB型。而两个B型血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老池目瞪狗呆:“就是说……这娃儿居然不是高会城亲生的?” 姜晓渝点头:“当时高会城当场就把他老婆狠狠打了一顿,还在医院里大闹,还上了当地新闻和一些自媒体,之后不久,他老婆就郁郁而终,高会城和他长子也再没往来。” “这些年,他长子过的也很苦,透析耗光了他的积蓄,还和老婆离了婚,债台高筑,靠平台筹钱治病,还照着网上的方法做了自制的简易透析器,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齐翌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姜晓渝问:“你是不是想说,他的长子也具有一定作案动机?” 正文 第52章 溜号 老池没反应过来,过了半天才问:“你们是说……高乙恒偷了他爹的尸体,然后把他吉尔割了?” 齐翌低头用脚拨拉着小石子,算是默认。 他之前看过这个名字,老池一说也就反应过来。 高乙恒,高会城的长子。 老池难得抓住实质性的疑点:“不能吧?他一个病入膏肓的尿毒症终末期患者,哪来的力气扛起高会城跑的健步如飞的?” “我也不理解,”姜晓渝说:“我看了高乙恒的照片,没有翌哥高,目测只有一米七五到一米八,而且很瘦,身材特征跟翌哥完全不像,没有假扮翌哥的条件。 但同时,我又查到他住院过程中几次离开医院,还被他的责任医生在逼乎上在‘不遵医嘱’和‘无知者能有多无畏’这两个话题下吐槽过,看医生的说法他自称是回家了。” “不仅如此,离开医院再回去的话,得重做核酸,等结果出来了才能回他的病房,特别麻烦,他被医生骂过好几次,所以我觉得很可疑。” 齐翌下总结:“也就是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他离开医院也不来看已故的高会城,说明心里怨念极深,人死了怨气也消不了。” “这么说是很可疑,”老池说:“可是不存在条件的话,有必要调查吗?” “为什么不?”齐翌反问:“汪藏锋的案子被上面接去了,我们无法插手,还要配合接受调查,其他方向又没有思路,不如我们抓住他这条线试试看。” 姜晓渝也说:“对啊对啊,他没有条件,可以找个有条件的人帮他。而且我记得他妈当年被高会城强行占有的事基本实锤了吧?这动机不是一般的强,值得花点功夫查查。” 老池嘟嘟哝哝:“总觉得有点儿戏。” “那这样,”齐翌有了主意:“等会儿我们仨抽空去接触接触他,也不搞传唤讯问那一套,就打着例行问话了解情况的名义,判断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嫌疑。” 老池一脸怨妇的表情:“又要加班啊?” “反正晚上都没事,干完还要回支队睡。”齐翌无所谓,他太想弄清楚这背后发生的一切了,所以只要有一点方向,他都不打算放过。 “行吧。” 聊着聊着,终于轮到他们上桌了,老池又拿了两大盘各式串串过来,还点了小酥肉和刨冰,三人边吃边聊。 吃饱喝足,一看时间才八点,老池直接拉他们去冬兰医院,直奔住院部。结果却被护士拦下了,不让他们进病区。 齐翌直接亮出警察证:“你们这里有没有叫高乙恒的?他在不在病房,我们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护士看到警察证态度好了点。 “16床病人高乙恒,男性,三十二岁,慢性肾衰竭尿毒症期,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吧?” “对,是他,他在不在?” “在是在,晚查房的时候有记录,之后也没人离开过。”小护士想起这个病人了,吐槽道:“这家伙确实动不动往外跑,每次回来我们都得拦着他,让他做了核酸去过渡病房等着,他也折腾我们也折腾。” 吐槽完她回过劲来:“哎?他是在外跑的时候犯事了吗?那我们该配合,你们办过手续没有?文书我看看。” “来得及,没赶上办。”姜晓渝笑眯眯的说:“你看这样可以吗,我们给你出示健康码行程码登记,然后你把高乙恒喊到过渡病房,我们就在过渡病房谈,或者就在外边电梯间谈也可以,谈完了我们再出钱让高乙恒去做个核酸。” “这……”小护士有些为难,斟酌了起来,还是不同意:“你们就把手续补了再来嘛,怕他跑掉的话,留两个人在这边守着,一个人回去办也行啊。” “时间上太吃紧了,我们也怕出意外。” 姜晓渝说起好话,好说歹说,小护士终于松口了:“我帮你们问问吧。” 于是她不管姜晓渝几人的反应,直接端起座机打电话。 这么折腾了四十多分钟,齐翌他们终于进到了隔离病房,护士去找高乙恒。 又三分钟过去,护士急慌慌的小跑着回来,脸色铁青,看到齐翌冷冷的眼神,更加心虚了:“那个……不好意思,高乙恒好像跑了。” “跑了?”齐翌愣住。 “他之前明明在的,病区大门没有病人进出过,我也没想到他会跑。” 齐翌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左胸口,通过工作牌记住了她的名字。 柳依依。 齐翌直接冲出去,跑到病区,很快找到高乙恒的病房,打开门快步走进去。 病房是三人间,另外两张床位都空着,中间床被子凌乱的堆在一边。 齐翌上去探手去摸。 还有余温,人刚走不久。 房间深处的窗户大开,窗台上留有半枚脚印,其他几面窗户都安装有限位器,只能开个巴掌大的缝隙,唯独这扇窗的限位器不翼而飞,只留下个黑窟窿。 护士追了上来,急急忙忙的说:“你不能来这边,不合规矩,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能乱来。” 齐翌回头冷冷的看她一眼:“规矩?我配合你们的规矩,结果就刚刚,嫌疑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飞了。你现在还跟我讲不合规矩?” 他的目光让小护士有些害怕,在他身前两米处停下脚步,眼神躲闪,似乎有点害怕齐翌:“我也不晓得他居然能跑呀,他一个尿毒症患者哪有精神乱跑,再说,这里是四楼……” 小姑娘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齐翌没太为难她,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窗户。 窗户玻璃和把手上都有指纹,他将指纹固定在随身携带的指纹采集卡上,拉开被子,在病床上找到了几根毛发。 他还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酸臭味,猜测高乙恒有脚气。 把这些信息都记下来,齐翌听见脚步声,回头就看到老池和姜晓渝跑过来。 “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姜晓渝说:“我问了楼下保安,给他看过高乙恒的照片,他说看到高乙恒从出口走了,就在几分钟前。” 老池说道:“我追了出去,但没找到人,医院地方比较大,他可能躲在哪儿,也可能直接打车走了。老齐,查监控吧。” 正文 第53章 定位 监控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高乙恒从住院部五楼的神经内科病区出来,然后搭乘电梯下楼,从挨着住院部的北门离开。 当时护士也没拦着,以为只是去楼下超市买东西的家属,住院部的管理是严进宽出,于是还帮他开门放行了。 而他住的肾病·内分泌内科在住院部四楼,很明显,他从楼外爬到了五楼,然后翻窗户进去。 也不知道他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怎么做到的,还从外边扯坏了五楼病房的窗户限位器,把里边的病人吓一跳,等人走后忙告诉了护士,护士又上报到医院保卫科。 所以姜晓渝才能这么快锁定具体位置。 齐翌很快上五楼了解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事出突然的原因,五楼病区的护士要好说话的多,看了证件后压根没拦他们,把齐翌领到了那间病房,询问病人及家属。 “当时我正在吃水果,”其中一名病人说道:“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我就去看,结果看到有人在拉窗户。窗户被卡着,但是他用力扯了几下就扯开了,他就爬了进来。” 坐在他边上的中年妇女心有余悸的说:“当时我被吓坏了,就拿水果刀指着他,问他要干什么,他看上去也很害怕,说有鬼要抓他,说完就出去了。” 病人接茬:“等他走了,我俩还是心慌,就按了护士铃跟她说情况。” “警察叔叔,出了什么事情啊?”女人八卦的打听。 女人看上去比齐翌还要大一轮,齐翌被这一声叔叔喊得一噎,让他们好好休息,跟他们说晚点时可能会有同事过来找他们问问详细情况。 等电梯的时候齐翌见周围没人才跟老池说道:“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忽然用这么冒险的方法逃跑?” 老池突然被cue,懵了,像在课堂上走神突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齐翌从没指望他,自问自答:“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可能是在暗中观察我们的冒牌货,也可能是柳依依,有必要查查看。” “柳依依是谁?” “就那个小护士。”齐翌说:“我怀疑她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当然,也不排除她是真的称职,要谨慎调查。” 老池觉得齐翌有些离谱:“你会不会太敏感了?刑警也不能谁都怀疑吧。” 齐翌说:“所以我说,要谨慎调查。” 老池没话说了。齐翌又问:“其他人什么时候赶到?” “在路上了,师父带着小罗和小秦过来。” 齐翌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 重新进入四楼住院病区,这次他们也没再受到阻拦,柳依依坐在护士站,惴惴不安。 姜晓渝就坐在她边上,正拿手机刷微信,同时也是在盯着柳依依,免得她跑了。 看见齐翌,姜晓渝站起身说:“翌哥,你看看微信。” 齐翌斜一眼柳依依,心中了然,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于是掏出手机上微信,就见姜晓渝之前发来的几条信息。 姜晓渝:翌哥,我拜托值班的同事定位到了高乙恒,看方向他正在往自己家走,定位与一辆出租车吻合,已确定司机信息。 后面跟着车牌号码和司机的信息,包括电话号码。 姜晓渝:能不能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配合配合我们? 齐翌手指飞速的在屏幕上划过来划过去:不妥,对司机来说风险太大,让他们在必经之路以查酒驾的名义设卡拦下来。 姜晓渝:那王支队那边怎么说? 即使高乙恒逃跑,嫌疑大增,但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贸然动这么大阵仗抓人,后面可能下不了台。 齐翌:我去忽悠王支队。 姜晓渝惊了:忽悠? 确实是忽悠,因为正儿八经的汇报王支队不可能同意,但话不能这么说,齐翌还是敷衍着回:你看错了。 他退回上一级页面,找到王支队,有保留的向他汇报情况:王支队,我们发现一个具有极大作案嫌疑的人,但他跑了,你能不能调动力量拦截。 虽然是深夜,但王支队还是很快打电话过来。 齐翌走到一旁接通电话:“王支队。” “怎么回事?” “人在医院跑的,从四楼翻窗出去,爬到五楼,然后从五楼坐电梯下来,现在打了辆车,正往他家跑,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交警队的同事,在路上以查酒驾的名义拦截。” 王支队是个人精,听他只说逃跑的过程不讲其他,已经琢磨过来他的骚操作,但还是选择相信他:“地点。” “我让晓渝跟你汇报。” 齐翌走回来,把手机递给姜晓渝。 她也走到一旁,跟王支队交流起来,说几句后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齐翌。 齐翌说:“你留在这等姬队他们,老池跟我走。” 老池提醒姜晓渝注意安全,就让小护士把电动玻璃门打开,跟齐翌并肩离开。 上了车,老池才问:“去逮高乙恒?” “不,直接去他家看看。”齐翌说:“如果他在路上被拦下,就喊同事直接带他回家。” “那为什么不干脆在他家布控就完了?” 齐翌说:“怕他改变目的地。别啰嗦了,走吧。” “哦。”老池放首提神醒脑的重金属,驱车往高乙恒他家开去。 齐翌“啪”的一声把音乐关了,兀自闭上眼睛。 他莫名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窃尸案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天,他第一次离真相这么近。 兴奋之余,他不忘在脑子里勾勒高乙恒的形象,揣摩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从五楼病人的描述中,他隐约觉得高乙恒有点奇奇怪怪的。 鬼?高乙恒为什么会叫他们鬼? 八分钟后,有兄弟转告齐翌说高乙恒已被拦下,他当时想跑,但这家伙身体基本油尽灯枯了,很快就被追上拿下。 齐翌让他们先把高乙恒带上车,等收到消息后再把他带到他家来。 高乙恒家离冬兰医院有段距离,他们十点出头才到目的地。 他住的地方是典型的老破小,地段倒是还行,但房子起码有三四十年了,环境不大好,房价和租金都很便宜。 考虑到高乙恒家底早已被掏空,住在这也可以理解,但选择去冬兰医院而不是更近的二甲就有点迷了,齐翌怀疑他是为了离高会城的家城南小区更近而有意为之。 站在楼下,仰头打量片刻,齐翌说:“走吧,上去。” 正文 第54章 碰撞 二楼,高乙恒家门口,老池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怎么进去?” 齐翌眼皮也不抬:“你不是会撬锁吗?” “不……不好吧?” 齐翌静静的看着他,老池默默掏出卡纸塞进门缝,边忙活边说:“先说好啊,要是反锁了我可没辙……哎,开了。” 说着老池便抬手把门推开,老旧的防盗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其刺耳。 里面一片漆黑,两人站在门口,齐翌正要踏出步子—— 哐啷! 室内发出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齐翌和老池脸色骤变,忙先后冲进去,刚跑到客厅就听见卧室又传出砰砰两声,他俩刚跑到卧室门口,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窗户跳了下去。 “该死!”老池暗骂声,扑到窗户边往下看,就看见个人一步一瘸的往远处跑,越跑越快。 “快追!”齐翌推了老池一把。 “好,你自己小心。”说完,老池纵身一跃跳下楼去,稳稳的落地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黑影。 他没喊站住之类的废话,因为没用,就闷头追。 齐翌站在窗子前,看他们越跑越远,直到看不到。 老池跑的明显比黑影快很多,应该能追上,以他的身手拿下那家伙估计也不成问题。 长呼口气,齐翌走回卧室门口准备开灯,但不知是断电还是跳闸了,灯打不开,他摸出手机打开电筒,借着手机的光线打量房间。 室内环境挺恶劣的,卧室狭**仄不说,墙皮还有明显的脱落,其中一角甚至都露出红砖了,地砖上也腻了层似油非油的东西,像包了浆,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屋子里充斥着股酸臭味,衣服鞋袜到处都是,床也没有床架,就铺了层瓦楞纸把弹簧垫放上边,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垫单染上了层暗黄色,皱的不成样子。 整体来说,这房间和汪藏锋家截然不同,如果说汪藏锋家让人感到温馨和希望,那么这间屋子就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高乙恒已经完全没心思收拾了。 客厅更是不堪入目,小小的餐桌乱的不成样子,沙发茶几上堆满了杂物,靠近厨房的地上放了大量的水瓶和外卖盒,阳台就更过分,齐翌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不知到房东看到会作何感想。 大致看过他家的布局,齐翌回到卧室。之前的嫌疑人就待在这,可能留下了些蛛丝马迹,他打算从这开始重点查。 刚进卧室,手机灯光一扫,齐翌觉得脑壳隐隐作痛。 太乱了,虽然凌乱意味着没有被人收拾过,更容易找到证物,发现线索,但确实也让人很头秃。 再难也得搞,他把手机临时揣进兜里,摸出手套戴好,开始工作。 哈哈…… “嗯?”他猛然抬头,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喘气声? 齐翌心跳加速,秉着呼吸左右乱看,最终目光落在了衣柜上。 床铺没床底,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衣柜。他深吸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永远随身带着的螺丝刀,缓缓朝着衣柜走去。 他心跳加快,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站在衣柜前,他又打起了退堂鼓,万一里边真藏着歹徒,他自己能应付吗?要不然还是等老池回来。 他决定还是稳一手,两眼紧紧盯住衣柜,掏出手机打起光,又默默的后退几步。 盯着盯着,他越发心焦,老池怎么还不回来?万一柜子里真有东西,忍不住了跑出来怎么办? 哈哈…… “艹!” 齐翌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再一次听到了呼吸声,很清晰,绝对不是错觉,而且声音居然不是从衣柜中传出的,而是他身后的床铺。 猛然转身,一个两三岁小孩大小的影子向他扑来。 “去你妈的!”齐翌一脚朝着影子踹去,居然正正的踹中了,诡影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被他踹回了床上。 与此同时,齐翌抬起手机,刺眼的电筒灯光正正的照在诡影脸上,就见它满脸黑毛,看不见眼睛鼻子,嘴巴却夸张的大,仿佛合不上似的,露出里边锯子般的尖利牙齿,以及一根黏糊糊的紫红色舌头。 “呜哇嗷!”诡影发出怪叫,又朝着齐翌面门扑来。 齐翌也毫不客气,右手螺丝刀狠狠对着诡影刺下,正正的扎中诡影脑壳,居然还迸射出了两颗火花,把它扎的嗷嗷怪叫着落了地,接着齐翌又是狠狠一脚把它踢飞出去。 他忍着痛戒备的看着诡影,险些把眼泪给疼出来。 这鬼玩意儿硬到令人发指,齐翌脚趾剧痛,指甲可能都劈折了。 飞出去的诡影手脚一阵乱舞,似乎察觉到齐翌不太好惹,居然不再攻击,反而转身翻窗跑了。 齐翌忙一瘸一拐的追到窗户边朝下看,就见那诡影已落到了街上,顷刻间就闪没了影。 齐翌心有余悸的回过身,一屁股坐到地上,后背靠着墙大口喘气,刚刚两下真是惊险,这鬼玩意儿比前几次更凶狠,一个不慎可能就要受伤甚至丧命。 那玩意儿真硬啊,螺丝刀居然都被擦出了火化,还有了一丝丝弯曲,就这都没捅穿诡影,没见半滴血,齐翌心里纳闷,这玩意儿倒底是不是活物。 他双眼盯着弹簧垫,看到被掀开的被子下边,露出了个黑黢黢的窟窿。原来诡影之前一直躲在床垫里,要不是发出了喘气声,真叫人防不胜防。 但它怎么会躲里边?它知道自己要来,在这埋伏? 喘了半天粗气,齐翌觉得自己恢复了点儿,撑着膝盖站起身。 老池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皱着眉端起手机,犹豫要不要给老池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让他专心抓人,既然已经确定这里有问题,就先喊同事过来光明正大的查。 他打开群聊,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键入一个个字符。 哈哈…… 齐翌手指忽然僵住。 怎么还有喘息声?哪来的?床垫里?衣柜中? 他心跳再次加速,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螺丝刀,脑子发懵,身子微微颤抖,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正文 第55章 反杀 哈哈…… 好像压着嗓子轻笑般的喘气声再次出现,激的齐翌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回声音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强压下恐惧,齐翌把手机收回口袋,微微眯着眼,渐渐适应室内昏暗的环境。 齐翌视力一向不错,夜视也过得去。 即使没有灯,卧室里也不是全黑。月光混着楼外的路灯照进屋子,眼睛适应微光环境后,还是能比较清晰的看清东西的。 抓着螺丝刀,他面对着衣柜,缓缓往门口方向挪动,然后直奔厨房,找到把明显很久没用,带有锈迹的菜刀,回到衣柜前。 菜刀明显很钝,但并不影响杀伤力,甚至上边的锈迹还相当于“附魔”,能造成名为破伤风的魔法伤害,给齐翌些微安全感。 哈哈…… 听着衣柜里传出的声音,齐翌还在犹豫要不要拉开衣柜。 直接拉开柜门太被动了,不如后退一点,等里面的东西冲出来再狠狠砍上一刀,这样机会更大点。 而且说不定再等会儿老池就会回来,就更稳了。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越琢磨越没底气,齐翌很快放弃,缓缓后退,退到衣柜和床铺中间,然后觉得床垫也未必安全,又挪到墙边,后背贴着墙,眼睛盯着衣柜和床垫。 他觉得这样一来,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都有个反应的空间,应该算比较安全。 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齐翌用力攥着刀把,感觉掌心满是汗水。他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心弦静静绷着,在崩溃的边缘反复试探。 哈哈! 喘息声频繁了很多,隔几秒就会出现一次,而且听起来更加急促了,齐翌猜测,它可能随时要跳出来,便缓缓举起了菜刀,随时做好砍下去的准备。 不管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砍它丫的! “救我……” 齐翌脸色骤变,他是不是听到了求救声? “救救我……” 确实,很低很低的求救声,从衣柜里传出来的,听起来像是个小女孩。 哈哈! 喘息声再次响起。 不能等下去了,齐翌深吸口气,目光渐渐锐利起来,渐渐往衣柜走去。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但脚步却很坚定。 他想过求救声可能是陷阱,但他不敢也不能赌,万一真的是有人在求救而他坐视不理,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睡好觉了。 “救我……” 走到衣柜之前,齐翌最后深吸口气,尽力调整好状态,接着便秉着呼吸,用力拉开柜门。 哗啦啦啦…… 开门瞬间,大量乌鸦扑棱着翅膀从衣柜里飞出,齐翌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同时左手护着脸,右手挥舞着菜刀胡乱劈砍。 正这时,一抹银光亮起,带出条弧线划向齐翌。齐翌再顾不得乌鸦,眼里只剩那道刀光,只觉双眼刺痛,后颈生寒。 危急之际,他艰难的向后迈了半步,上身竭力后仰。 他却终究没躲过刀光,他听见极微弱的刺啦声,温热的液体自他左脸涌出,他脸上湿了一片,左手手指间是黏腻的血,他还听到血落在身后的滴答声。 伤口好像很大,还是在脸上,这下玩大发了。 齐翌无视了仍在呼呼乱飞的乌鸦,没顾得上感受脸上的剧痛,死死的盯着那道从衣柜中扑出来的幼童大小的诡影。 影子看不清模样,似手非手的爪子好像握着把锋利的匕首,此时刚刚挥出一刀,身子扭出了极其诡异的形状,正是旧力已尽,新力难生之时。 齐翌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右手菜刀狠狠朝左上方提起,正正砍中诡影的侧身。 昏暗的卧室里,再次迸溅出两朵金黄色的火花,那诡影尖利的嚎了声,被齐翌直接砍飞出去,落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齐翌决定痛打落水狗,却见诡影异常灵敏的翻过身,紧接着咧开大嘴,伸出黏糊糊浑圆粗长的舌头,一边嚎着“救救我”,一边猛地冲向窗户,翻身跳了出去。 哗啦啦! 满屋子乱飞乱撞的乌鸦,此时竟也像统一收到了某种指令,忽然朝着窗外飞了出去,一只不剩,除了几十片凌乱飘舞的羽绒,就只留下几坨灰白色湿漉漉的鸟粪。 齐翌强撑着扫一眼衣柜,除了凌乱挂着堆着的衣服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才一屁股坐回黑暗里。 屋子里只能听到齐翌喘着粗气的声音,飙升的肾上腺素缓缓回落,火辣辣的剧痛失去压制,齐翌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抽着冷气。 他双目燃着火,轻轻抬手,指尖颤抖着抚摸到刀伤,浑身便是一阵哆嗦,手如触电般缩了回去。 真他妈疼啊。 伤口起码有四指宽,从嘴角一直裂到颧骨。 这下毁容了,脸上狰狞的刀疤怕是会吓到别人,好在他的职业也只用跟死人打招呼。 他还没结婚,可能以后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齐翌勾着头,忍不住胡思乱想。 明明脖子和肩膀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这下又多了道,好在没必要重复打破伤风,倒是省了点事情。 血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就像眼泪一样。 齐翌坐在黑暗里,抱着头,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呜咽声。 过了一会儿,齐翌又渐渐平静下来,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痛,他开始回顾刚刚经历的事情。 求救声果然是个陷阱,但好在是个陷阱,起码意味着没有人被劫持,也不会有无辜者受伤,否则处境会更加被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诡影很了解他啊,知道他虽淡漠,但身为警察,做不到见死不救。 可最后诡影喊着“救救我”又是怎么回事?它拥有类似八哥的技能,能模仿人类发音,却无法理解具体的意思? 两道诡影究竟是什么生物,甚至究竟是不是生物?居然一个赛一个的硬,他菜刀都砍卷刃了,砍出明显的豁口,却没破诡影的防,一滴血都没出。 胡思乱想了十几秒钟,他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再次站起身,走到墙边坐下去。 衣柜是没危险了,床垫还未必,他得小心着点,免得再受袭击。 摸出手机,他删掉了尚未编辑完的信息,重新键入,让同事把高乙恒直接扭送回支队,并戳王支队让他再增派几个人过来,调查这边的情况。 老池还是没有回来,齐翌有些担心,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厕所里火锅烧烤一人醉,张艺兴呀天上一霸,卧槽,无情……” 熟悉的音乐铃声自外边传来,且越来越近,齐翌立刻扭头往外看去。 “来了来了!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开灯啊?”老池声音宛如天籁,紧跟着铃声传入齐翌耳朵里,接着又是啪嗒啪嗒几声,他好像在按开关:“嘿,居然没电?” 脚步声再次响起,下一刻,他高大的身影终于站在门口:“你……” 他目光落在齐翌脸上,瞬间大惊:“我艹,你又受伤了?怎么回事?” 正文 第56章 僵局 老池心里憋着一团火,黑着脸送齐翌去医院处理伤口。 听完齐翌简单转述的情况,他后怕之余,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揪出诡影给活拆了。 齐翌已经恢复了冷静:“你这边什么情况?让嫌疑人跑了?” “跑了!”说起这事老池就更气了:“麻买劈!老子想不明白,明明都把他追到死胡同里了,他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齐翌问:“死胡同?到底怎么回事?” “搞不清楚。”老池用力砸了下方向盘:“嫌疑人虽然跑的没我快,但很熟悉这一带的环境,跑起来左闪右躲的,我一时半会追不上。等好不容易追到死胡同里,他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在附近找了圈,到处都找不到,奇了怪了真的是。” 齐翌也觉得奇怪:“你看到他消失的吗?” “那没有。”老池说:“就追到个巷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右拐了,但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发现右边是死路,人已经不见了。” 齐翌说:“你可能是被套路了。他对那一带很熟,可能早就计划好了逃跑路线,你被耍了。” “我晓得,但就很烦。”老池还在骂骂咧咧:“他妈的,本来都能抓住他的……艹!” 齐翌默然。 总觉得今晚的遭遇很不对劲,不同于之前的几次遇袭,这次像是他们专门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然后引开老池对他下手。 甚至高乙恒的逃跑都只是计划的一环,借着他逃跑的方向引齐翌两人去他家里。即使齐翌暂时没上门,他们也大可以埋伏的久一点。 只要足够了解齐翌,就知道他迟早会去现场侦查。 但问题是,既然他们都已布置好了陷阱,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弃?他压根没破诡影的防,但两只诡影都在遭受攻击后慌慌张张的跑了。还有从衣柜涌出来的乌鸦…… 疑点越来越多,丝毫没有头绪,齐翌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就在沉默中,两人到了医院。 伤口又长又深,齐翌左脸被缝了两层,单外层就缝了二十针,贴了块巴掌大的无菌敷贴。 处理完伤口,已经十二点多了,老池黑着脸把齐翌送回支队,说什么也不让他参与高乙恒家的后续勘察工作了。 齐翌也不坚持,毛宁安是个靠谱的战友,他选择相信。 “高乙恒怎么说?审了没有?” “还没。”犹豫一阵,老池还是说了:“师父决定晾他一下,顺便多收集点线索,等对他有比较系统的了解再说,他家的勘察情况和你对他的判断都很重要。” 齐翌点头。 回到支队,两人直奔高乙恒隔壁的观察室。除了姬承鹏外,王支队竟然也在,大马金刀的坐在边上,脸色跟之前的老池差不多黑。 他不仅出离的愤怒,还承担着极大的侦查压力。齐翌脸上创口长达6.3厘米,已经达到了轻伤一级的标准,投毒案后又出现了袭警事件,他们分局的尊严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这导致除了毒杀案外,整个由4.05碎尸案引发的后续系列案件,都已进入了上级的视线,引起了他们足够的重视。 听见开门声,他转头看,视线落在齐翌脸上,沉声问:“没事吧?” “没伤到骨头。”齐翌说道,反问:“高乙恒怎么样。” 王支队神情缓和了些,看到齐翌脸上的伤口,跟着吸了口凉气:“先别管这些了,你这段时间就呆在支队!好好休息!先把伤养好了,破案的事情交给我。要是有人再乱嚼舌头,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齐翌像把上了膛的枪,倔强的杵在那,抿着嘴一步不退,他没说话,但态度很坚决。 可以不让他侦查,但要是连犯人都不让他接触,他不干。 老池在旁边和稀泥:“他为了查这件事脸都不要了,您要让他休息,他今晚得憋死。” 王支队知道齐翌性格,还是侧过身子转移话题:“人就在里面,非常嚣张,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跟到家了一样。” 齐翌也发现了,单向玻璃那面的高乙恒根本不带慌的,正抖着腿抠指甲,嘴边甚至还挂着诡异的笑。 不同于汪藏锋先前的那种嚣张强硬,他更多的是带着无所谓的态度。 很好理解,他已经没几天好活了,又有什么好畏惧的?他进去后他们甚至还得帮他吊着命,尽量不让他死在里头。 想到这些他就更有恃无恐了。 面对他这样的滚刀肉,姬承鹏也感到非常头疼:“齐翌,你怎么想的?” “除了袭警之外,目前也只有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齐翌说:“针对高会城,他是有作案动机的,对高会城有着即使死了也无法消除的怨气,有可能干出割叽泄愤的事。” 姬承鹏眉头紧皱:“可是他明显没有作案条件,就他这体格……” 齐翌打断他:“今晚的事,证明了他有同伙。” “有点武断了,”姬承鹏说道:“他也可能只是被利用,作案人猜到你要去他家,提前去布置陷阱。”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如果没有同伙,他怎么知道我们去医院找他,又是谁发信息给他,让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跑呢?” 姬承鹏无言。 齐翌接着问:“晓渝回来了吗?” “我让她回来了。”王支队说道:“以后别做这样的事。还有你,接连几次遭袭击也不汇报,明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还独自一人待在现场,你怎么想的?” 齐翌知道王支队是在关心自己,但这话他没法接,只瞪了老池一眼。 肯定是这家伙吃里扒外,当着他的面暗地里就把情况给王支队说了,齐翌不瞪他瞪谁。 老池觉得齐翌被袭击受伤,已经算是“铁证”,不会被神经病了,才把这几天的事大致汇报给了王支队。 “你还瞪人!”王支队气不打一处来。 齐翌转移话题:“柳依依怎么样?” “没实质性的证据,先观察着。”王支队说:“不一定是她通风报信,你这几天可能一直被人盯着,不排除有人看到你们进医院后,就给高乙恒发了信息的可能。” 姬承鹏接话:“信息被他删了,好在运营商那边留有记录,虽然看不到内容,但能查到收发时间和号码,就在你们到医院后不久,有个虚拟号码利用伪基站给高乙恒发了条信息。” “盯着我吗?”齐翌拉条椅子坐下,眼皮低垂:“意料之中。” 正文 第57章 疯子 姬承鹏还是决定和高乙恒接触接触,就当先做个试探。 “我也进去吧,”齐翌申请:“有些话我想当面问问他。” 姬承鹏没意见:“可以,池猴子就不用来了,在外边看着吧,齐翌跟我进去。” 王支队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便绕出去走进讯问室。 看见动静,高乙恒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齐翌脸上,嘴角挂着的笑放肆了很多,用劲儿压低了声音:“你是齐翌对吗?我知道你,你想抓我,你要死了。你怎么还没死?” 齐翌一愣,这是什么展开? 高乙恒转过头,又看向姬承鹏,脑袋微微一歪,语气变得有些疑惑:“你是谁?也想死吗?” 姬承鹏还是面无表情,龙行虎步的走到高乙恒的对面坐下,身子往后压在椅背上,两手抱着臂膀,压迫感扑面而来。 “高乙恒!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高乙恒像是感受不到审讯室的压抑:“知道,医院,给我治病的地方,还不收钱。” “放你妈的屁!”姬承鹏火冒万丈,用力拍桌子:“你给我老实点!认清楚你的身份!” 高乙恒还是在笑,竟给人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他说:“我很清楚,我知道我有病,我是病人。” 姬承鹏声音拔高了几分:“够了!少给老子耍无赖!你清楚自己为什么进来!” 齐翌微微皱眉,感觉高乙恒有些不对劲,同时也感觉姬承鹏的反应有些不妥。 他一个病入膏肓,没几天好活的人,跟他发脾气有什么用?又不能真的打他。姬承鹏作为支队最大触的审讯员,没理由不懂这个道理。 这是他讯问策略的一环? “我知道,我知道。”高乙恒眼睛微凸,嘴角不自然的勾着,笑的诡异阴森:“我要死了,因为高会城欺负我妈,所以齐翌要杀我。但是只要我割掉他的勾勾,塞到乌鸦的肚子里,死的就是齐翌了,哈哈。” 说完后,他转头看着齐翌:“你就是齐翌对吗?你为什么还没死?我明明已经把高会城的勾勾塞乌鸦肚子里了。你为什么还没死?你来杀我了是吗?” 他满脸疑惑,仿佛好奇齐翌为什么还活着,但说到齐翌要杀他时也没半分恐惧的情绪。 齐翌只觉毛骨悚然,脑袋里蹦出四个大字:精神分裂。 逻辑混乱,思维狗屁不通,但又遵循着自己那一套因果,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 齐翌不解,不管是老池提供的还是姜晓渝调查的资料,都没说高乙恒有精神分裂症。但他症状如此典型,住院后只要一和医生沟通就会被发现,他们没理由一直隐瞒着。 难道他是被抓时受到太大的刺激,忽然得的精神分裂?或者之前病情没那么严重,现在才严重起来? 齐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姬承鹏眉心皱起褶子,嘴边两道法令纹像是拿刀刻上去的,他死死的盯着高乙恒,也觉得高乙恒疯了。 一个生命剩下没几天的人,还TM疯了,这对讯问工作而言是个天大的挑战。甚至因为他的精神状态,讯问取得的全部供词都会无效化。 姬承鹏是真觉得头疼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板着脸问:“你刚刚说,你割了高会城的升职器?” “是勾勾,”高乙恒微笑但认真的纠正:“我割下他的勾勾,狠狠的从乌鸦屁股里塞进去,为了治病。” 顿了顿,他很认真的看着姬承鹏,两手并拢抬起,露出腕间明晃晃的手铐,接着两只手腕交错呈十字,右手竖着,食指点点自己太阳穴:“这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也要死了。齐翌如果不死,你和我都要死。” 这句话听上去像三流故事里的诅咒,但每一个死字都刺激的两人头皮发痒。 姬承鹏只觉得牙疼,跟疯子交流起来特别费劲。他提到了高会城的吉尔和乌鸦,但从乌鸦屁股塞进去是什么鬼?不是塞进高会城嘴里吗?乌鸦不也被塞进了高会城肚子? 懵逼。 他看向齐翌,真不知道该怎么和高乙恒沟通,只能寄希望于法医知道怎么和他交流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齐翌轻轻点头。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不过知道跟精神分裂的病人聊天,尽量顺着他们话来说,让他们多讲点,以便从他们破碎崩坏的逻辑中,找出独属于他们的规律。 “你刚刚说,你脑袋里有个声音,对吗?” “不是脑袋,这是我的妈妈。”高乙恒说:“是我妈妈告诉我的。高会城打她,她害怕,躲进这里住了。” 齐翌问:“她现在还在跟你说话吗?” “在说的,高会城在敲门,他要进来找妈妈,妈妈不让我开门。她让我早点回家,找到衣柜里的黑猫,吃掉他孵的蛋,高会城就找不到路了,会去找你。” “……”齐翌也有些打脑壳,高乙恒的逻辑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一般的精神分裂怕是都没这么严重。 他还是强打精神,问:“你打车回去,就是为了吃黑猫蛋?” “哦,那不是,”高乙恒摇头,他忽然皱着眉,敲敲自己额头说道:“妈,你先别哭,我马上就哄你睡觉。” 说完,他露出抱歉的笑,轻声对齐翌说:“不好意思,我妈还小,比较粘人,吵到你们了。” 齐翌艰难的表示理解:“没关系。” “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我打车回去。我不找黑猫蛋,高会城很好玩,他现在就那么小一个。” 高乙恒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圈出个乒乓球大的圆形,说:“很好玩,我要把他种到土里去,这样宇智波鼬就不用死了。” 齐翌:??? 姬承鹏:??? 两人的眉头都在乱跳,为毛又TM扯到宇智波鼬?他的逻辑直接通到二次元去了?再继续问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深吸口气,齐翌决定再试试:“宇智波鼬?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啊,宇智波鼬是乌鸦,”高乙恒说道:“我把高会城的勾勾塞进他屁眼里了,如果不把高会城埋进地里,他就会死。我想活,也不想他死。” 齐翌决定换个问题:“那我为什么会死呢?” “我不知道。”高乙恒摇头:“我只知道会有鬣狗吃掉你,但是你没死,我的肾脏就会爆炸,剧毒的蝎子会从我身上爬出来,变成龙吃掉他。” 说到最后,他指着姬承鹏。 正文 第58章 征象 重新回到观察室,齐翌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而老池则很懵逼。 王支队还在观察着高乙恒,他收回目光:“当务之急,是尽快送高乙恒去做司法精神鉴定,看他到底是真疯假疯。” “明天一早我带他去。”齐翌说道,他们支队不具备做司法精神鉴定的条件和资历,几名法医都不擅长这块。 接完活后,齐翌又说:“但我看,他应该是真疯,寻常人理解的疯子不是这样,装疯的人更多表现的是癫狂和歇斯底里,再不然就是装傻,而不是这样的逻辑破碎。” 姬承鹏问:“可能他下过功夫去学习了解呢?这方面的知识不难找到。” 齐翌耐心解释:“是不难找到,但他在破碎逻辑当中,已经透露出了大量信息,如果是装疯卖傻大可不必如此。更何况他本身也没几天好活了,装疯逃避法律制裁的动机其实并不强烈。” “我不关心他到底是不是装疯,看鉴定结果就行了。”王支队沉声说道:“我只关心,小齐你认为他透露了什么信息?” 齐翌早已在脑子里整理了许久,此时王支队问起,他不假思索的说:“高会城、割叽、乌鸦,这是三大最粗浅的表象。 我认为即使他没有亲手切了高会城的吉尔,至少目睹了全过程,只是这样的现象在他眼里和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 接下来是回家、鬣狗、衣柜和蝎子,这是切实存在的物象,回家是他逃离医院后的目标;吃掉我的鬣狗应该是在代指袭击我的诡影;衣柜是诡影藏身之处;而会化作龙的蝎子则是藏在汪藏锋家里的黄肥尾蝎和菜花蛇。 最后是比较模糊,我暂时摸不准的几个概念:敲门、黑猫蛋、要爆炸的肾脏、住在脑子里的妈妈,乒乓球大的高会城,不把高会城埋进土里就会死的乌鸦宇智波鼬。这些概念之中肯定也隐藏着非常关键的信息,但我猜不透。” “那个,”懵逼的老池挠着头说:“我记得好像还有一条信息,高乙恒说只要他吃掉黑猫蛋,高会城就找不到去他脑子里的路了,就会去找你,这是什么意思?和‘鬣狗’有关系吗?” 齐翌沉默良久后,轻轻摇头:“不知道。但按他的说法,‘鬣狗’是他把高会城的吉尔塞进乌鸦屁股后来吃我的,而高会城是在敲门去找他妈妈,吃黑猫蛋会让高会城找不到路而来找我……” 老池微惊:“只有你能听到的敲击声?” 他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当高乙恒那毫无逻辑的认知跟齐翌的遭遇对应上,简直细思极恐。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齐翌还是摇头:“应该不是。他还没吃黑猫蛋,高会城还是在敲他的门,要进他脑子。” “那敲击声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也有可能高乙恒的逻辑里隐藏着一段:为什么高会城找不到他就会来找我?是不是意味着高会城既知道我又知道他,所以在他吃掉黑猫蛋前既来找我又去找他? 当然,这是基于我们的正常逻辑猜的,高乙恒的逻辑未必是这样,我还是没能摸准他的思维规律。” 边上的姬承鹏表情微妙,他觉得一帮人聚在一起认真研究疯子的话太滑稽了,又听不明白敲击声、诡影是什么东西,听得云里雾里的。但看王支队同样严肃的表情,他强压下了怪异感,依然认真听着。 齐翌这几天遭遇的事只报给了王支队,王支队也说暂时别往外传,所以老池没转告姬承鹏。 关于高乙恒的逻辑商量到这就暂时告一段落,齐翌转而问高乙恒家的情况:“毛主任他们在现场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王支队说:“高乙恒家里实在太乱了,整理起来需要不少的时间。虽然发现大量毛发,但也可能全都是高乙恒的,价值可能不大,等他们回来了会送去实验室。” 齐翌又问:“在现场有发现唾沫之类的吗?” 唾沫里含有大量的酶,甚至可能含有少量口腔细胞及菌群,也是比较重要的特异性证据。 可惜,在老池家发现的鬼影,明明唾沫都拉丝了,事后却怎么都找不到,落在他脖子后边的几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没发现。”王支队说:“倒是发现了些溅落状血迹,估计是你的。” 齐翌虽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点头说:“应该都是我的,我虽然捅到了第一个诡影,还砍到第二个影子,但他们都没见血。” “老毛拿到了你留在现场的刀,”王支队说:“晚点会让他们送回来做鉴定,看看刀刃上有没有黏连东西。” 说完,他盯着齐翌脸上的伤口看:“早点休息吧,好好养伤,对了,抽空去整形科看看,能不留疤就别留疤,你这还没结婚,以后咋找对象。要不我拜托人给你介绍个?之前你还不愿意,现在可别挑了。” 齐翌好歹是铁饭碗,再加上一米八几大高个儿,宣传部每次拍片都恨不得拉他过去,刚进来那会儿在婚恋市场也算是抢手人物。只是他自己拒绝了。 齐翌眉头跳了跳,婉拒:“王队,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转身要走,王支队喊住他:“这几天你就在支队好好休息,不管去哪,先给我打报告。没我的批准,不许乱跑!” 齐翌默不作声,他自在惯了,这样一来,像绑住了手脚。 王支队声音严厉了几分:“听到没有?” 齐翌根本不怕他:“明天要送高乙恒做司法精神鉴定,之后我想回家一趟。”在王支队略带压迫感的目光下,又补充道:“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王支队有些牙疼,这个齐翌…… 和他目光对视半晌,王支队还是妥协了:“带上池贤宇、毛宁安他们协助你,调查完就回来。” “好。” 老池在旁边打包票:“王支队放心,我帮你看着他!” “今晚就先到这里,”王支队大手一挥:“去休息吧,明早准你们睡到自然醒,睡饱了再干活。” 齐翌起身,和老池前后脚离开。 观察室里只留王支队和姬承鹏。 姬承鹏没忍住,好奇的问:“王支队,怎么回事啊?齐翌和池猴子前天晚上遭的入室盗窃,也是有预谋的袭击?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王支队:“先别打听这么多,回头有机会我再跟你讲。” “行,那我也去休息了,有事叫我。” “嗯。” 正文 第59章 鉴定 早上七点,齐翌准时睁开眼睛。 这该死的生物钟。 他躺在沙发上,摸着脸上的敷贴,看着天花板发呆。 老池在地上打地铺,鼾声如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伤口像抹了辣椒油一样火辣辣的疼,他昨天晚上疼的睡不着,起来吃了两颗布洛芬,才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睡去。 他破天荒的在床上赖了十分钟,起床,挤好牙膏,刚含了一口水在嘴里,齐翌“哗”地一声就吐出来,疼得龇牙咧嘴,站在原地吸了两分钟冷气。 牙肯定没法刷了,齐翌呼了一口气,蘸湿纱布小心的擦擦牙齿当洗漱,也没叫老池,独自去小食堂吃饭。既然王支队让他们今天睡到自然醒,那就让老池睡个够吧,他这几天也怪累的。 他在角落默默啃着馒头喝着豆浆,啃到一半,姬承鹏来了,坐到他对面笑问:“怎么没看到池猴子?” “还在睡。你怎么也不多会睡儿?” “习惯了,也就池猴子没心没肺的睡得着。” “嗯……”齐翌含糊了一下,说话的时候扯得脸也在疼,不是很想说话。快吃完了齐翌才问:“等会我俩送高乙恒去鉴定吗?” 姬承鹏嗯一声:“今天没多少活,重点就在他身上。王支队的意思,鉴定完后有时间再多跟他聊聊,看能不能挖出更多信息。” 齐翌点了点头,高乙恒虽然精神明显不正常,但挺配合的,好像也很喜欢跟他们聊天,问什么都会答。 昨晚时间还是太短,多聊聊一定能挖出更多信息,哪怕只是碎片式的,也很有帮助。 刚吃完饭,老池睡眼惺忪,胡子拉碴的走过来。 “呦,你俩今天凑一块了,小齐齐早上起来了也不喊我。” 齐翌在手机上打好字:停车场停你们。 说完,就直接离开小食堂去找姜晓渝。 他想要打听毒杀案的进展和高乙恒的信息,目前只能找她,后者依赖她的网络技术,前者王支队肯定也知道,但不会跟齐翌说。 结果姜晓渝居然还没来上班,他只能回自己办公室,打开微信找她。 那边回的很快,不过是语音:翌哥,我在开车,拜托等我一下,我等会儿来办公室找你。 十分钟后,姜晓渝小跑着走进齐翌办公室,一看齐翌脸上的敷贴,倒是真的着急:“怎么这么严重?” “没事,小问题。”齐翌吸了吸鼻子,又抬头看她:“你想出外勤的话,除非特殊任务,不然最好不要用香水,蹲点盯梢的时候容易暴露。” 姜晓渝表情凝固了,她没喷香水,是洗发水和护肤品带的味道。 但齐翌这话是不是能理解为,已经默认带她出外勤了? 反应过来后,她抬起头,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小兴奋,嘴角也勾着:“好的,翌哥记住了!对了,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吗?” “之前我在老池家拍的视频,你有什么发现吗?” 姜晓渝摇头:“视频本身没有问题,确实没拍到有价值的东西。” “监控呢?” “还在查,工作量很大,一时半会很难有结果。” 齐翌有点小失望,很快调整过来,切入正题:“高乙恒呢?查到更多关于他的消息没有?” 仔细想想,姜晓渝谨慎的说:“网络上的他不一定真实,不过基于他手机记录的各种数据信息,我整合成了他的个人大数据,能确定一些特征标签。” “说说看。”齐翌有点意外,目光平平的直视过去。 姜晓渝说道:“性格方面,大方、热情,具有典型的奉献型人格特征,这几年经常给他妈妈和老婆孩子买东西,离婚后也没变,但对自己又很吝啬,一部三千的手机用了五年。 对钱没有概念,不喜欢参与电商促销活动,懒得研究规则凑单,不喜欢纠结,点外卖经常点那几家,买东西也喜欢去买过的店,生活轨迹基本留在自己家附近,很少出门,作息不规律。” 仔细将这些特征记下以后,齐翌问道:“还有吗?社交方面呢?” “基本只局限于网络,和以前的老朋友老同学大多也是在网上聊,”姜晓渝说:“生病后他就越来越宅了,不喜欢出门,不参与聚会,整天在家里打游戏。 和老婆离婚时,他卖了自己的车子房子,钱分给前妻一半,他前妻就回了区县娘家,他手里的那部分还了欠款后,基本都砸进了医院,之后就靠筹款和网络兼职为生,有钱了就上医院,没钱了自己在家耗着。” 齐翌接着问:“他做什么兼职?” “枪手,论文和毕设这块,还有有声书配音。”姜晓渝接着说:“从他最近写的论文和聊天记录看,他去年底就开始有些逻辑混乱了,但不明显,有可能是最近病情才恶化的。” “医院的医生怎么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姜晓渝摇头:“昨晚罗尤勇他们到医院后,我就回家了,我觉得在家里收集网络信息,比留在那更有用。” 齐翌很赞同:“没错,就算想出外勤,也别丢了自己强项。” 说完,他又半闭起眼睛,专心在脑子里整合从姜晓渝这得到的信息,渐渐在脑海里形成了更全面清晰的人格肖像。 姜晓渝见他沉思,干脆坐到一边耍手机,没打扰他。 很快,齐翌重新睁眼:“还有件事,汪藏锋的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 这案子关系到整个系列案件,虽然被市局接手了,他也必须想办法打探到进展。 “在彻查,整个看守所上上下下都在查,暂时没有消息。”姜晓渝说道:“这么大的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出结果,可能要一两个月。” “行吧。”齐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站起身说:“不耽误你了,就这样吧,后边有事我再微信找你。” 姜晓渝也起身:“行,我随时在,有消息我也转告你。” “嗯,中午请你喝奶茶。” “好啊。” 齐翌捂着脸,说这么多话,伤口疼的要死。 走到停车场,老池他们已经在车里等着了。由于是押送嫌疑人,这次开的是单位的专用押解车,配有专门司机,他们只需要坐在后边盯着高乙恒。 齐翌闭目养神,高乙恒一路上一直嘟嘟哝哝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很快,警车开到了市精神卫生中心,齐翌带着高乙恒先后做了精神状态鉴定和刑事类行为能力鉴定,确认了他的精神伤残等级。 忙活了大半天,中心给出鉴定意见:高乙恒确实患有精神分裂症,精神残疾四级,目前为减轻刑事责任能力人。 中心暂未出具意见,尚需收集更多信息进行调查,建议给他办理住院,送去羁留病房。 鉴定医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坐在桌子后面给三人解释高乙恒的病情。 老池:“医生,能不能确定四月八号那天他是否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老头啧了一声,摸着稀疏后移的发际线:“现在能参考的有用信息有限,还真不太好说,只是根据冬兰医院医生的讲述和病例记录,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认为当时高乙恒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他病情严重恶化就在最近一两天。” 只是对齐翌来说,他觉得这样一个尿毒症病人,刑事责任能力完全与否不是那么重要了,高乙恒都未必能熬到开庭…… 正文 第60章 拉扯 “真的疯了……” 电话那头,王支队眼睛都直了。 这意味着,他们问出的东西,在法律上大概率都是无效的,充其量只能为他们指引个方向,还不能保证方向正确与否。 精神病人的逻辑混乱,说的东西是真是假,谁又能分得清?就像他说妈妈住在自己脑袋里,乒乓球大的高会城敲门,分明就是胡扯,但细细琢磨,又觉得内里逻辑可能与案子有关。 办好手续,把高乙恒送进羁留病房后,齐翌坐在他的床边问:“怎么样,还喜欢这里吗?” “挺好的,”他说:“如果窗外那棵树能不发脑电波吵我睡觉,我就会好好撒尿,不捅他皮燕子了。”说到后面,笑容逐渐变态。 老池拳头硬了,这家伙最后一句话是看着他说的。 这跳脱的逻辑让齐翌也很头疼:“你还记得你割了高会城的勾勾吗?” “记得,我只是病了,不是傻了。”高乙恒说:“我知道自己是疯子,得了精神分裂,但我觉得自己的记忆和智商正常,医生说的我都懂。” 齐翌半张脸都被敷贴挡住,看不出表情。 他点了点头,语气温和:“挺好的。那你记得是怎么割的吗?” 高乙恒仔细想了想,说道:“记得,妈妈让我回家给鬣狗喂饭,我看到高会城躺在我床上。我以为他就是鬣狗,想叫他起床吃饭,但他破破烂烂的,我不敢碰他,怕碰坏了,所以就割了他的勾勾。” 齐翌艰难的跟着他的思路,问:“鬣狗?是要吃我的鬣狗吗?” “我不知道。”高乙恒摇头:“我没见到鬣狗,我只知道,只要我把高会城的勾勾塞进乌鸦屁股里,鬣狗就会吃掉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呢?是有人告诉你的吗?” “没有人告诉我。”高乙恒说:“我就是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告诉我我才能知道呢?没有这个道理,没有人告诉我,但我知道窗外的树在发脑电波,而且很吵,让我睡不了觉。” 齐翌抬起头做了个深呼吸。 虽然明知道他病了,但还是忍不住让齐翌每一秒都想打他。 他决定先不深究这件事,换了个问题:“你回家以后,除了高会城外,还看到了别的东西吗?” 高乙恒摇头说:“没有,就只有破破烂烂的高会城,他躺在我床上。” “乌鸦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我叫他他就来了。” “你为什么要翻窗逃跑?” “哦,我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他叫我爬到五楼,从五楼出去,这样我才有机会回家,把高会城埋进地里,不然就会被你们抓去治病。” 说到这里,他似乎很生气:“你们来的太快了!高会城没埋好,宇智波鼬死了,是你们害死了他。” 齐翌从他乱麻一般的信息当中抽出一条线:“你昨天说,宇智波鼬就是乌鸦,对吗?” “对也不对,”高乙恒说:“宇智波鼬是乌鸦,乌鸦不是宇智波鼬。” 齐翌觉得打脑壳了,只得往细了问:“这个名字,特指被你塞勾勾的乌鸦是吗?” 高乙恒摇头:“可能我刚刚没说清楚,他是那只乌鸦,但那只乌鸦不是他,这样明白了吗?” 老池头顶要冒烟了:“你都在说些什么啊?什么是不是的?” “愚者。”高乙恒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想捅你皮燕子了,你不配。” 老池眼睛瞪得滚圆,差点气炸:“你TM皮痒……!” “你要死了。”高乙恒冷不丁的说:“你跟齐翌走太近,妈妈说你也要死了。” 老池完全不在乎这些东西,脖子一耿大声嚷嚷着:“鬣狗也要吃我是吧?让它来!看我打不死它!” “不是鬣狗,是好朋友。”高乙恒说:“他开着他住的小黑盒子撞你。” “放屁!”老池不屑的呸了声,但忽然想到之前在冷藏室莫名滑出来的尸柜,忽觉遍体生寒,细思极恐。 高乙恒露出灿烂的笑容:“看来他已经找过你了。” 齐翌深吸口气,跳出高乙恒的怪圈,问:“高会城怎么去你家的?” “不知道,”高乙恒很干脆的说:“我回到家就看见他躺我床上。” 难道是有人把高会城的尸体送到他床上?冒牌货干的? 齐翌接着问:“你之前说,高会城打你妈?” 高乙恒脸色忽然黑下去,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抬手捂着自己额头,嘴里开始低声念念有词。 几十秒后,他才不满的说:“你们刺激到妈妈了,小声点,她要睡觉。” 齐翌盯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你要死了,我告诉你吧,妈妈很喜欢你,你死了以后帮我照顾妈妈,我把她嫁给你,给你烧点房子,以后我喊你爸,你叫我岳父。” 齐翌:??? 他面瘫脸好悬没崩住。 好气啊,明知道高乙恒是疯子还是想锤他。 他接着说:“高会城是土匪,妈妈是被他抢回家的压寨夫人,他总是打妈妈,还生了好多小土匪。我原来也是,但我看到妈妈在哭,我不想妈妈哭,所以好好上学。” 这话逻辑还比较顺,齐翌能理解。 高乙恒又说:“我在高会城的酒瓶子里撒尿,他喝了我的尿,我就能考一百分啦。” 齐翌掐眉心:“你妈妈怎么死的?” “你不要乱说,她没死,只是搬家了,住在我脑袋里。”高乙恒说:“她要高会城给我肾,高会城不同意,她非拉着高会城去,后来高会城说我不是他儿子,又打她,她天天哭,生病了,决定搬家,就搬进我脑子里啦。” 这一段逻辑也顺,齐翌又问:“高会城总是欺负妈妈,你想杀他吗?” “想。”高乙恒不假思索:“但是那时候我还没病,不敢杀人。现在我有病啦,我想把他头拧下来,咬住他的勾勾,把他吊到天上去。但是他死了,变成了好朋友,只有那么大一点点。” 他又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圈出乒乓球大的圆。 老池更觉不寒而栗,所以高乙恒说的好朋友真的是鬼? 齐翌也吸口气,他看出来了,高乙恒知无不答,不需要顺着他套话,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这段时间你都接触过谁?” 高乙恒摇头:“只有你们和医生。” “那我换个问题。‘妈妈’和‘宇智波鼬’,到底是谁?” “……”高乙恒第一次沉默,半晌,他忽然夸张的笑起来:“被看穿啦!嘿嘿嘿,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老池:??? 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正文 第61章 关键碎片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1章关键碎片齐翌盯着高乙恒,语气又硬又沉:“‘妈妈’和‘宇智波鼬’到底是谁?” 他眼底多了份执着、坚定,虽然形容憔悴,但眼神就像开了刃的刀斧,锐利逼人。 “你不是猜到了吗?”高乙恒笑得很开心,带着精神病人缺魂短智的无邪,脸上却又是成年人的皱纹晒斑。 他猛地靠近齐翌,鼻子距离他不到两寸,笑嘻嘻的看着他:“宇智波鼬就是你啊!” 齐翌脑海里轰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瞪回去:“他跟我长得一样?他叫宇智波鼬,是因为他像动漫里一样,会驱使乌鸦,是吗?” 高乙恒无趣的坐了回去,对齐翌一眨右眼:“bingo!对了!你比那个愚者强的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也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是你,我知道你,齐翌,你要死了。 我说过,我把高会城的勾勾塞进乌鸦的屁股里,你就会死,你会被鬣狗吃掉。我要把高会城埋进土里,因为我不想你死,你是好人,妈妈很喜欢你。” 齐翌盯着他:“‘妈妈’喜欢的是‘宇智波鼬’吧?” “有什么区别呢?”他歪着脑袋,好像真的搞不懂:“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有什么区别呢?” 这下齐翌百分百确定了那家伙就是冒牌货,而且冒牌货和高乙恒有过间接接触。 齐翌接着问:“妈妈是谁?” “妈妈就是妈妈,她住在我的脑袋里,”高乙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嘘,小声点,她睡了,别吵醒她,不然她又要哭了。” 齐翌没理他的胡话,追问:“很多事情,都是‘妈妈’告诉你的是吗?” “没有。”高乙恒摇头:“妈妈只说过让我回去吃掉黑猫孵的蛋,我没有听她的话。” “为什么不听?” “我现在怀疑你也是愚者了,”高乙恒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把高会城埋进地里,不然你就会死。妈妈很喜欢你,我不想你死,但现在我救不了你了,你能躲过一次两次,但鬣狗早晚会吃掉你的。” 鬼打墙了,齐翌闭上眼睛,开始理思路。 要跟上高乙恒那破碎又极端跳跃的思维非常困难,更何况还要尽量去厘清他潜在的独属于自己的逻辑规律。 齐翌都难免心力交瘁。 过了好一会儿,齐翌才接着问:“她很喜欢我,是她跟你说的?” “笨,”高乙恒说:“我刚刚才说,她只说过让我回去吃掉黑猫孵的蛋,怎么还能说喜欢你呢?” “那你为什么说她很喜欢我?” “就是很喜欢你呀。” 得,这个逻辑线也没有办法继续揪下去,齐翌只好再次换个问题:“黑猫蛋是什么?” “黑猫蛋就是黑猫孵的蛋呀,”高乙恒理所应当的说:“它住在衣柜里孵蛋,蛋里会孵出妈妈家的钥匙和地图,我把黑猫蛋吃掉,高会城就找不到路,他就只能去找你啦。 但他找不到路,我就也找不到他了,我还要把他埋进地里呢,所以我不能吃掉黑猫孵的蛋,不能听妈妈的话。” 齐翌更加头疼,他总觉得这个黑猫蛋是非常关键的信息,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 而到了高乙恒的思维里,黑猫蛋已经是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二的底层逻辑,他只能说一加一就等于二,没法说为什么,这就导致齐翌很难进一步的套出关于它的更多线索。 “今天就到这里吧。”高乙恒一脸关心的对齐翌说道:“你的牌出完了,变成愚者了,明天发了牌才能跟我继续聊。” 齐翌微愣:“发牌?发什么牌?” “就是牌。”高乙恒指着老池说:“他没有牌,所以是愚者,不配跟我聊天。你的牌出完了,已经不聪明了,再聊下去你会变成他的。” 老池表示很想把高乙恒的屎给打出来。 “我觉得没事。”齐翌摇头。 高乙恒一脸关心的劝道:“我可以陪你,因为妈妈很喜欢你,但这样以后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你想好了吗?” 齐翌站起身,他觉得高乙恒是在威胁自己,但不得不吃这套威胁。天知道高乙恒究竟是什么逻辑,万一这家伙真认死理,以后再想从他那问话会很难。 “那我明天再找你,你好好休息。” “明天多带点牌。”高乙恒点头说道:“我时间不多了。我不想你死,你也没死,我的肾脏随时会爆炸,剧毒的蝎子会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吃掉昨天晚上那个人。” 他又重复了遍昨晚审讯时说的话,似乎另有深意,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齐翌转身往外走,老池早就被这家伙恶心的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早就想走了。 “等等,”高乙恒叫住他:“帮我砍掉外面那棵树好吗?他一直发脑电波干扰我,我没办法撒尿了。” 齐翌侧目看向窗外,外边哪里有什么树,光洁溜溜的一片荒地,只在远方矗立着根信号塔基站。 想了想,齐翌指着信号塔:“你说的树是那个东西吗?” 高乙恒似乎很怕窗外的某个东西,小心翼翼的扭过脑袋看一眼,然后果断摇头:“你疯了吗?那是信号塔呀,怎么会是树?” 齐翌:…… 他妈的,居然被疯子问是不是疯了。 “你说的树在哪里?我没有看到。” “就在窗外呀,你看不到吗?”高乙恒疑惑的问:“眼睛不好就赶紧去看医生,那颗树那么高,那么大,上边还住着猴子跟乌鸦,你怎么看不到呢?” “在哪里?” “就在窗外呀。” 看来这句是纯粹的胡话,齐翌提示自己不要太敏感,于是转移话题问道:“那么,脑电波在说什么?” “说他是傻逼,捅他皮燕子。他是傻逼,捅他皮燕子,不停重复这句话。”高乙恒指着眉头乱跳,快要忍无可忍的老池。 老池脸都红了,跳起来窜过去要打他:“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是神经病老子就不敢打你!” 齐翌一把抱住老池,几个民警也赶紧进来,把老池拉出去。 高乙恒阴测测的笑着。 “算了,不麻烦你砍树了。你们快走吧,你没牌了,不能说话了。” 齐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在走廊细细嘱咐前来监管高乙恒的几名民警,交代了事情后,给毛宁安发了微信,让他到自己家集合。 昨晚王支队就说过,回家调查时拉上毛宁安一块。至于和高乙恒聊天的结果,暂时不急着汇报给王支队,他还需要整理整理。 太零碎了,他思绪都有些破碎凌乱,需要下功夫想想,将之串联成线。 正文 第62章 意外收获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2章意外收获晚上十点多,老池家小区外,凉皮摊摊。 齐翌家和老池家都仔仔细细的搜查过一遍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 齐翌家落了一层灰,明显很多天没进过人。老池家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他们当晚没怎么收,家里还是乱的。 忙活了一整天,齐翌和老池早就饿了,看着一屋子狼藉,两人都没什么心情在家呆着,合计一下就决定到小区门口的摊摊上解决。 他们本来让毛宁安去齐翌家,在他们家没发现什么,又转移阵地,让毛宁安直接来老池家。 毛宁安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吃上了。他身后还带着之前被乌鸦啄到的小徒弟,腼腆的笑着跟在他身后。 “你们……就结束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池凉皮吸得呼哧作响:“没,白跑一趟,老池和我家里都没进过人,师父要吃什么?还有这位小兄弟。” 毛宁安小徒弟摆了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在食堂吃过才来的。” 毛宁安还惦记着老池的宵夜,伸手喊道:“老板,一碗凉皮!不要折耳根!” 老池也跟着喊:“三碗三碗!我不挑,啥都要!” 凉皮很快端上来,几人看着老池狼吞虎咽,一口气又干掉一份凉皮,毛宁安:“你们都没吃晚饭吗?” 老池说:“一直在忙着,没时间。老板,再要三杯酸梅汤!” 齐翌在旁边就着白水啃馒头,手上动作一顿:糟糕,答应中午请姜晓渝喝奶茶的,放她鸽子了…… 算了,改天补上吧。 老池看向毛宁安的小徒弟:“刚忘了问,小兄弟,你怎么样,没事吧?” 小徒弟脸上手背上都贴了不少创可贴。 虽然老池的关心很敷衍,他还是摇头说:“多谢关心。那天收工后就去医院进一步处理了,小问题,几天就好。倒是翌哥看起来伤的很严重。” 确实很严重,吃东西吃的非常痛苦,老池已经干了两碗凉皮,他才吃了半个馒头。他左脸嘴角都被割穿了,重口味的食物吃进嘴里无异于伤口撒盐,但他吃惯了重口,清淡的食物吃着很难受。 毛宁安上了年纪,看到两个受伤的同事就忍不住唠叨:“做刑警这一行,只要出外勤就很难避免危险,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有什么情况也不和队里提前通个气儿,案子虽然重要,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我以前只知道池猴子莽,没想到齐翌你比他还莽。” 这个点,小摊摊已经没什么生意了,老板坐在边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八卦的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 当然,除了小徒弟外,其他三人也不是什么小萌新了,不会在外聊具体工作,避免不小心泄密。 但老板还是听出了些东西,忍不住伸长脖子凑来脑袋问:“几位老师,你们是刑警?” 四人本能的沉默。警察身份在生活中其实挺麻烦的,他们都下意识的不想暴露。 回过神后老池还是笑着点点头,算承认了。反正之前已经付过一次钱,老板应该不会误会他们想吃白食。 老板露出犹犹豫豫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翌踢了踢老池的皮鞋底。 老池这才放下第三碗凉皮,接到齐翌暗示后连忙擦了嘴,拍着胸膛:“老板,怎么了?没事,我们是人民公仆,这附近要是有欺男霸女,收保护费的人你尽管和我们说。” 老板被老池逗笑了:“这倒没有,不过……”说着,他神色一虚,“最近是看到了点奇怪的东西,我也不晓得应不应该跟你们说。 总感觉报案吧有点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了,但不报案吧心里又老是不踏实,正好你们几个都是警察,不如听我说说?” “没事,你讲呗,正好我们在你这里吃饭,就当摆摆龙门阵了,要真有状况,你就是提供重要线索,说不定能立功呢。” 老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几人边上:“那我说了。是这样子的,我最近晚上收摊的时候,总觉得小区绿化带里好像有东西,有个影子在里边闪来闪去,像人一样,但又好像没人那么大。” 齐翌和老池心跳漏了一拍,两人略一眼神接触,齐翌低下头继续啃馒头,老池漫不经心的问:“能麻烦你再讲具体点吗?” 他们都想到了那天摸进老池家对齐翌动手的诡影,齐翌脸上的伤就来自这玩意儿。 没想到他们在家没有找到线索,却被卖凉皮的老板看到了。 老板皱着眉,仿佛五观都在用力回忆:“这个很难讲具体,就是看到个像人但很小的影子满小区跑,一下蹿进绿化带,一下又跑上楼沿着墙到处爬,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这几天看到过两三回,我想总不至于每次都眼花吧?” 齐翌指着身后的小区:“你也住这吗?” 老板连连点头:“对啊,我住在九栋。” “咦?”老池有些惊讶,他也住在九栋,他们居然还是同一栋楼。 “你一般几点回家的?在哪边的绿化带看到影子?是在楼下那片吗?” 老板干脆把快抽完的烟都掐了,认真道: “回家时间不一定,看生意,有时候看生意不好就十一点左右,有时候节假日生意好,就会晚点儿,不过最晚也就一点。位置的话,基本都在楼下那片。” 回答完,他又忐忑的问道:“几位警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案子跟这个影子有关啊?那影子会害人不?跟你们摆两句我都不敢回家了。” 想了会,老池说:“你有拍到视频什么的吗?” “视频没拍到,每次我要掏手机他就没影了。”这话说的老板更紧张了,甚至想立刻收摊回去:“那个,警官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要的话我这会儿就直接收摊。” 老池当然没意见了,他能带路最好不过:“好啊!” 毛宁安插了句话:“这么早收摊会不会影响你的生意?” “没事没事,”老板巴不得几个刑警陪他回家:“这个点本来也没什么生意了,差不了几块钱。你们吃完了吗?吃完了我这就收。” 几人都看向齐翌,就齐翌还坐着。 齐翌默默拿起馒头,站起身,小块小块的撕下来塞嘴里。 老板立刻麻利的收拾着折叠桌椅,推着多功能摊位车。 领他们到了楼下的绿化带,老板伸出手指:“就在这一片,我昨晚还看到有影子在这晃,一下蹿到那栋楼上跑没影了。” 正文 第63章 古怪足迹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3章古怪足迹几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指着的是七栋,正好在老池家对面,能观察到他家阳台。 齐翌从勘察箱里摸出手电,往绿化带里照,他看了片刻,干脆穿上鞋套跨过边缘的灌木,走进草坪。 绿化带外面是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越往里面走越没有人味儿。 “别慌啊老齐!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居然还往上凑,你这是还想在上面上个吊还是咋滴?师父刚刚才说你,你是左耳都没进吧?”老池赶紧追进去,他担心诡影还在。 老毛拉两把挂在肩上的勘察箱跨带,让小徒弟外面看看周围情况,也跟着跨进草坪。 齐翌打着强光手电,光束扫过茂密葳蕤的草丛,影影绰绰。 他目光来回逡巡,在一颗修剪成球形的灌木边上,发现了几枚浅浅的古怪脚印。 齐翌走过去蹲下盯着脚印。 “毛队,老池!” 毛宁安和老池走到齐翌边上,齐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这脚印有点奇怪……”毛宁安迟来一步,拿出单反准备拍照。 这一片正好没草,裸露出了一小片黑土,足迹比较明显且完整。 有点像人脚,赤足,脚掌清晰,足弓明显,但全长却只有五六厘米,仅有三趾,而且趾甲长而锐利,深深勾进土里。 齐翌看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与这种脚印对应的生物。 “脚是人类有别于绝大多数生物的一大特征器官,甚至和很多灵长类动物都有明显区别,这样的足掌结构,除了人外我真想不到别的动物了。” 毛宁安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可人脚有五趾,指甲也不是这样尖锐的,这么尖还长的指甲比较像动物的。” “似人非人。” 除了足迹外,周边的青草有几处明显的倒伏,勉强能印出一点儿形状,尖甲留下的痕迹尤其明显。 齐翌继续分析:“结合步态,应该不是完全直立行走的动物,直立的时候平衡能力要比人类差一点。”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老池手插在裤包里,弓着腰围着脚印转:“人不是人猴不是猴的。” 毛宁安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小臂挡了一下:“边去,你能看出什么来?” 齐翌没有再发现别的东西,直起身说道:“难说,可能是某种不大常见的猴子?我对生物学了解有限,判断不出来。你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吗?” 老池退了两步,手撑在腰后放松:“生物学专家或者猴子专家吗?我上微信帮你问问。”说着掏出手机在群里问。 “巧了,晓渝说她认识这方面的大佬,研究灵长类动物的,重点研究金丝猴这些,你把照片发给她吧。小妹娃路子还挺野。” 齐翌把照片发过去,感慨这年头长得好看还识分寸的女孩确实比他俩受欢迎。 等了一小会儿,姜晓渝回复:翌哥,那位大佬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物种,应该是灵长类没错,但趾部有很大问题,他印象里没有哪种灵长类的足趾是这样的,不排除畸变的可能。 齐翌:好,谢谢。 说完把手机抬起给老池和毛宁安看。 “如果是畸变就麻烦了。更难确定物种。”毛宁安放下相机, 齐翌不太在意,对他而言什么物种已经不重要了,他向王支队申请到了强力电棍,下次再遭受袭击的时候就干它丫的,逮住它谜题自然能解开。 他更关心诡影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居然能服从这么复杂的指令,而且还不止一只。也想知道冒牌货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下一步会怎么做。 再仔细观察一圈,没再找到其他更多痕迹,脚印往外延伸了七八步就消失了,就很迷。 “奇怪。”齐翌侧目看向七栋方向,距离最后一枚脚印至少有三四十米,就是离绿化带外都还有七米多的距离,诡影一跃能跳这么远? 最后的脚印,确实存在蹬踏迹象,足趾和尖甲深深抠进地里,土都被蹬翻起来,露出了下边的草根。 齐翌仔细回忆几次遭遇诡影袭击的情景,那东西确实灵活,弹跳能力也非常好,但应该没到一跃七八米的程度。 难道是上树了?小区里种的都是桃树,离得更远,最近一颗都在十米外。 齐翌走到绿化带边缘问老板:“你当时看没看到黑影从绿化带里跳到外边路上?” 老板连连点头:“看见了看见了,它跟闪电一样,歘的一下就从里边跳到了外头,速度快得很,我根本就没看清。” 齐翌指着那枚最外围的足迹:“是从那个地方跳出去的吗?” “这个……”小贩艰难的回忆起来,最后还是摇头:“这个我就真记不清了,应该是吧?反正跳的很远,可能有十多米,所以就很奇怪,什么东西能跳这么远啊,难道是脸盆大的跳蚤?” 齐翌无语,这啥思路,脸盆大的跳蚤还得了,吸血都能把人吸死。 但一想也是啊,啥玩意儿能一跃这么远,那诡影的身长充其量八九十厘米,一跃能跳出十倍身长,未免太夸张了。 蟋蟀也就跳二三十倍体长而已。 而且诡影还能在楼体外砖上快速爬行,这点更迷,猴子恐怕没这能耐。 仔细调查一番,线索倒是收集了些,可非但没能解惑,反而觉得更迷了,诡影身上的神秘色彩又多笼罩了层。 查来查去没有搜索,齐翌也不想再无谓浪费时间,便提议说:“收队吧,明天白天有功夫再过来看看。” “行。”毛宁安也没意见。至于老池,他说的不算。 三人很快出了草坪。小贩等了很久:“那个,几位警官,奖金的事……嘿嘿……我也不是为了钱,就问问。” 毛宁安核善微笑,递出纸笔:“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头帮你申请试试,有结果了给你电话。” “好嘞!”小贩忙在衣服上擦两下手,接过纸笔写下电话号码。 “哎!”正这时,小徒弟忽然抬手指向七栋:“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齐翌反应最快,立刻扭头去看,很快发现趴在七楼五楼外的一团小黑影。他夜视很强,加上对这玩意太熟悉了,立马认出它来,说:“就是那东西三番两次的……” 他戛然而止,反应过来小贩还在边上,硬生生吞下了袭击他这几个字。 而此时小贩也说:“对对对,就是那个东西!警官之前也看到过?” 老池瞬间从腰间掏出枪瞄准,但迟迟没有扣下扳机:“不行,太远了,我没把握打中。” 趴在楼墙上的诡影仿佛也发现了他们,忽然动了起来,速度极快,很快就沿着墙体跑到了另一面,消失在几人眼前。 老池不甘放弃,提着枪就跟了上去:“你们在这等我,自己小心点儿,我追上去看看!” 正文 第64章 预言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4章预言老池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齐翌右手伸进口袋,抓着今天刚领取的电击器,冰冷的触感,让他安心不少。 三人分成三角小心翼翼的盯着周围。 他们都有点草木皆兵,总觉得绿化带里有黑影闪过。 诡影肯定不止一只,老池可能是被调虎离山了,他们昨天才耍过这种伎俩。 明知是阳谋,但还是没有别的选择,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抓住诡影的机会,再不济也要尝试着弄清楚这些诡影游荡的目的。 何况齐翌身边还有老池和他的小徒弟。 砰!砰砰! 正当齐翌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时,三声枪响忽然从小区的另一侧传来。 “怎么回事?”毛宁安变了脸色:“老池开枪了?” 齐翌掏出电击器:“过去看看?” 毛宁安:“好。” 齐翌转身对小贩说道:“你现在赶紧回家,关好门窗,明白吗?” 老板面露慌张:“啊?可是我……” 齐翌不是在跟他商量,看他不愿意离开,让小徒弟留在原地保护他,转过头示意毛宁安跟他走。 诡影的目标是齐翌,应该不会对他们出手。 两人很快跑到小区另一头,枪声响起的地方,老池坐在马路边,手上还拿着枪,地上有三枚黄澄澄的弹壳。 “怎么回事?”齐翌快步走上前,把老池扶起来:“怎么开枪了?” 老池脸色苍白:“刚有辆车冲过来,还好我反应快只被擦到一下,之后我就对着车开了枪,也不知道打中没有。” “有车撞你?”齐翌一愣。 老池说:“嗯,黑色的大众小轿车,没上车牌,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型号。” 齐翌脑子里突然冒出高乙恒说的话,后背倏的一凉,扶着老池的手不自觉的放下了。 “你要死了,你跟齐翌走太近,妈妈说你也要死了。” “不是鬣狗,是好朋友。他开着他住的小黑盒子撞你。” 黑色小轿车,某种程度上说不就是四个轮子的小黑盒子?他们一开始误以为是尸柜,结果是他们想岔了? 那好朋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不是“鬼”? 刚刚诡影的出现,是为了引走老池,不是为了对付他齐翌,而是为了撞死老池? 可是高乙恒怎么会知道凶手的计划?他口中的“妈妈”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他脑子里的幻听,还是整个案件的幕后煮屎人? 世上不可能有未卜先知这回事,所以幻听解释不通,一定是幕后煮屎人。那能否理解为,这个人是女的? 总不能是男妈妈。 她是怎么与高乙恒沟通交流,怎么跟他说话的?在他体内植入了通讯器?不可能,上午核磁共振和脑ct都做了。 愈发扑朔迷离了,而且这帮家伙简直丧心病狂,不仅仅对齐翌动手,居然还敢把老池也一块拉下水,甚至可能还有针对姬承鹏的计划。这到底是帮什么人,这年头还如此胆大妄为? 还必须更加重视高乙恒说的那些话才行,尤其是鬣狗、小黑盒、毒蝎之类要“杀”他们的东西,防范于未然。 老池发现齐翌不对劲,担心的看着他:“齐翌……” 齐翌没事人一样,默默捡起地上的子弹壳,老池重新站起身:“诡影很可能在监视我家,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齐翌有些迟疑:“不了,之前已经探查过,再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先回支队吧。你伤的怎么样?” “小问题。”老池抬起左臂,上边被擦掉一块皮,半个巴掌大小,淡黄色的组织液和血丝渗出来。 “行,回吧。” 三人回去和小徒弟汇合,让摊摊老板赶紧回家,注意安全,四人也很快回到支队。 路过传达室,窗户里露出一张沧桑的脸:“毛主任,老池,齐翌,王支队让你们回来了去他办公室找他。” “好,我们跟着就过去。”老池回了一声。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名叫李覆,是队里的老职工了,平时大家都叫他李伯。 走到王支队办公室门外,门虚掩着,毛宁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王支队的声音:“进来。” 王支队抬头看了眼老池的伤口:“没事吧?” “小问题!”老池扬着自己的胳膊,说:“我们再回来的慢点,伤口都好了。” 王支队这会儿还没下班,就为了等他们:“有没有什么收获?” 老池把他们此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王支队脸色越来越沉:“这些人也太猖狂了,我已经把之前的情况上报分局,这几天将全分局联动,全区彻查,务必将歹徒绳之于法!” 齐翌:“需要我配合吗?” “明天早上你和我去开个会,”王支队很干脆的说:“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在会上直接提出。” “好。” 王支队见齐翌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齐翌压下内心的不安,舌头碰碰伤口强行提神:“高乙恒‘预言’了歹徒袭击老池的手法,我认为值得重视。” “预言?”王支队面色不善,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刑侦工作,最排斥这种玄乎的东西。 “只是一种说法,这里肯定有问题。”齐翌更像是要说服自己,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他的原话是,因为老池和我走的太近,所以有人会开着住的小黑盒子撞老池。” 王支队重视起来:“昨晚被抓后到现在,能确定他什么人都没接触过吗?” “除了我们他没接触过别人。”老池接道,这事是他安排的:“而且我第一时间收缴了他的手机手表等东西,搜过了身,今天做ct和核磁共振也没问题,他不可能通过电子设备和别人交流。” “今天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齐翌将自己整理后的结论告诉王支队,最后总结道:“综上,我认为‘宇智波鼬’代指的就是冒牌货,且他拥有驯兽的能力,能够驱使乌鸦,很可能跟‘鬣狗’诡影也有关系; 而‘妈妈’暂且不明,有可能是幕后煮屎人,也有可能是他的幻视幻听,更有可能是两者都有,幕后煮屎人与高乙恒曾有过接触,然后被他以妈妈的形象固化成幻听,一直停留在他脑子里。” 王支队一下子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如果你没猜错,高乙恒又无法和外界联系,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歹徒要对付你们的计划,最迟在昨晚高乙恒被捕前就已经制定,还告诉了他?” “是。”齐翌点头:“但有两点很迷:她为什么要把计划告诉高乙恒,又为什么在高乙恒被捕之后,继续按照计划对付老池?” 王支队陷入沉思。 正文 第65章 图谋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5章图谋但所有的疑点和矛盾合在一块,无外乎一句话——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从扼颈,到菜花蛇,到持刀夜袭,再到昨晚老池差点被车撞,对方总是点到为止,又不断的在激怒他们。 他们有几次都可以杀了他,他们明明可以做得更狠,却又频频留手。 从昨晚看,这些人已经越来越着急了。 没有人可以回答齐翌的问题,几个人都沉默了。 “我明天再去见高乙恒,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心下焦灼,被预言死亡的,除了老池还有姬承鹏,他被卷入到这件事情无可奈何,要是因为他而连累老池,姬承鹏,他怎么都过意不去。 老池又想起之前诡影翻进他家的事情,问道:“对了王队,之前你不说我家遭窃的事儿提到支队层面调查吗,结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你还有脸问!”王支队瞪他一眼:“齐翌遭到有预谋的袭击,你们竟然不汇报,导致我们查错了方向,难道要我抓几个贼放你们面前让你们指认吗?” 老池一缩脖子,不好意思的摸着脑壳笑了笑:“主要当时没什么证据,就算您相信我和齐翌,其他人也会觉得我们疯了。”说着又撇过头看齐翌,又补了一句:“其实当时我也觉得老齐疯了。” 几人看向齐翌,齐翌根本没听他们说话,像敷了敷贴的雕塑大卫,几人感受到他们同时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灵魂才归位。 老池满怀期待的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齐翌看向王支队:“只是个不成熟的思路。老池提醒了我,那天晚上袭击我的歹徒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不知道。”齐翌回答的很干脆。 “我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家具家电他们也不感兴趣。老池家连沙发都被划烂了,歹徒可能以为我把他们要的东xz很深。就很奇怪,除了生活用品,我基本不往家里带东西,去老池家也是空手去的。” 不是求财那是求什么? 王支队也想不明白。 毛宁安道:“那我们换个思路,什么样的东西会藏进沙发里面?” 齐翌又变成呆若木鸡雕塑齐,小的时候他还真在沙发底下藏过不少东西,不想做的试卷,偷偷攒早餐钱买的奥特曼、小卡片,隔壁班女孩送过来的情书。 还有什么? 老池嘴永远比脑子快:“电视遥控器?” 王支队恨铁不成钢:“所以他们把你家沙发划烂了就为了找你家的遥控器?” 齐翌抱着手,嘴角带一点笑意:“明天去精神卫生中心的时候要不要顺便给你挂个号?” 毛宁安也被他逗乐了,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不少。 “行,你们回吧,我也回去休息了,年轻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好事,不过这个遥控器是离谱了点。” 老池脸有点红:“那要不然就是内裤,袜子,除了这还能藏啥?” “你家沙发里都塞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支队不想待了。 他和毛宁安刚走出去几步,齐翌想起预言,喊道:“王队,你跟姬队说一声高乙恒预言的事情,让他最近出任务小心一点。” 王支队挥了挥手:“放心吧,我会跟他说的,你们保护好自己,另外,高乙恒说的也不一定对,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目送两位老同志走了,齐翌才转身回自己办公室。 老池先去洗漱,齐翌去找酒精。 “过来,清洗伤口。” 这几天天热,老池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t恤,胸前用黑线绣着police,喷薄的肌肉撑起袖口,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不用,这多大点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齐翌戴好手套:“别废话,过来。” 老池看到齐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还是乖乖坐下,他坐下也不安分,侧过头看齐翌。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做这些事情只是想牵制我们的注意力,好去做别的事情。你真的没什么想法吗?” 齐翌站在老池侧边,手上拿着医用镊子,夹着蘸了酒精的棉球,轻轻擦过创面。 “没有。别瞎猜了,他们已经引起了分局的重视,我们等着就是,在人海战术和天眼监控下他们逃不了。” 老池撇撇嘴,转过头看到镊子:“希望如此吧。哎,你上次给乌鸦拔毛是不是也用的这跟镊子?” 齐翌动作不停:“消过毒了。” 老池骂了一声:“卧槽!齐翌你能不能做个人?!” 齐翌没理他,最后一下手指稍稍用力,疼的老池吸了一口冷气。站起身收拾好残局,齐翌也跟着去洗漱。 他小心翼翼的擦过牙齿,撕掉敷贴给自己消毒换药,这一套流程下来,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重新贴上敷贴,他躺在床上,吃了两粒止痛药。 今天伤口更疼了,不吃止痛药根本遭不住,连思维都大受影响,更难以入睡。 一夜无话,起来的时候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齐翌起床,对着镜子发呆,等会儿要去分局开会,他在犹豫刮不刮胡子。 还是算了,太遭罪。 连续睡三个完整觉了吧? 洗漱,换药,轻微的动静惊动了老池,老池起身走到厕所门口,睡眼惺忪:“你又起这么早啊?” 齐翌继续擦拭伤口,随后贴上敷贴,才看着老池在镜子中的影子说:“连续三晚平安无事,歹徒估计突破不进现在的支队了,今晚就分开睡吧。” “好啊。”老池当然也没意见,这几天睡得相当别扭,起床后腰酸腿疼。 但他又有点担心齐翌:“但万一诡影又摸进来了,你怎么办?” “没事,我在地下室睡,那里没窗,锁好门再拿东西挡一下就行。”齐翌平静的说:“我还在想今晚要不要干脆回家,把它引出来抓住。” 老池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引蛇出洞……也不是不可以,要是能争取到队里的配合,就更好了。” 齐翌稍微把自己捯饬的精神了一点,这事情他昨晚就在想:“等会儿开会我问问王支队。” 顺利的话,今晚就可以启动计划了。 正文 第66章 静电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6章静电十一点,齐翌和王支队先后从分局走出,走向王支队的车。 他脸色不太好看,分局认为引蛇出洞的计划太冒险,驳回了。 齐翌沉着脸想办法,王支队放慢脚步,等齐翌跟上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想干啥,没门!你们俩要敢乱来,都去小黑屋呆着去!” 齐翌罕见的乖乖点了点头,他知道王支队真做得出来。 关小黑屋倒没啥,但要是让他接触不到案子,齐翌那颗过分活跃的大脑就能把他憋疯。 回到支队,齐翌又拉上老池去精神卫生中心。 因为有汪藏锋被毒杀的前车之鉴,这次对高乙恒的监管力度很大,监管民警不仅让他们摁了指纹,看过他们的证件和出示的各种文件,还给王支队打了电话确认,才让他们走进羁留病房。 “你来了?”高乙恒正在病房里看书,看见他们,脸上露出和老朋友见面的笑:“我等你很久了。其他人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也不太爱跟我说话,还是和你聊天舒服,何况妈妈也很喜欢你。” 齐翌坐在他对面,直入正题:“住在你脑袋里的妈妈,跟高会城欺负的妈妈,是不是同个人?” 高乙恒一愣:“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住在我脑袋里,我看不到自己脑袋。”高乙恒理所应当的说道,接着他想到了什么,又一脸兴奋的问:“你们能看到吗?” 齐翌没理他的话:“既然看不到,你怎么确定她是你妈妈?” “这种事情,我怎么跟你说呢。你也有妈妈吧?” “当然。” “那你怎么确定她是你妈妈呢?” 齐翌说不出话来了。 深吸口气,齐翌换了个问题:“她的声音跟你妈妈一样吗?” 想了想,高乙恒说:“只要我愿意,她可以有无数种声音。就像你想象一个人,他在你脑海里也可以拥有无数种音色。” 齐翌琢磨着高乙恒的话:“你是说,‘妈妈’只是你想象出来的?” “不是,妈妈是确实存在的,她就住在我脑袋里。”高乙恒严肃的说道:“只是她住进去以后,就获得了和我想象中的人一样的能力,可以拥有无数种音色。 但她和假人完全不同,其他人只要我停止想象就会烟消云散,但妈妈一直在,不论我想不想。” 今天的他逻辑好像并不混乱。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你是发现我病好了些吧?”高乙恒笑容灿烂,这一刻看上去挺正常:“托你们的福,好多了,多亏你们帮我砍掉那颗总是对我发脑电波的树。不过,你不是看不见那颗树吗?怎么砍的?” 他难得问齐翌问题,但齐翌无法理解他说的树究竟是什么,只能沉默。 高乙恒看明白了:“所以那棵树不是你砍的。” 齐翌还是沉默。 高乙恒一下失去了兴致,把书合起放到一边,闭上眼睛说:“继续吧,你还想问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好朋友’要开着黑盒子去撞这位民警的?” “噢?”高乙恒问:“已经被撞了吗?真快呀,我还以为要再过几天。看来,高会城没有被埋进地里,你也没死,他们着急了。” 齐翌眉头大皱:“他们是谁?” “鬣狗?蝎子?好朋友?乌鸦?谁知道呢。” “那么回到刚刚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 “不可能。” “你不信我,为什么还要问我呢?”高乙恒再次睁开眼,看向齐翌,脸上带着愠怒。 齐翌深吸口气:“好吧,换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妈妈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黑猫’告诉我的。” “黑猫?孵蛋的那个黑猫吗?” 高乙恒点头。 “他怎么告诉你的?” “昨天直接跟我说的。” 齐翌心里咯噔一下:“你昨天见过黑猫?” “见过。” “黑猫是个人吗?” “黑猫当然是猫呀,怎么会是人呢?” “你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 “也是昨天?” “对。” “那你第一次知道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 齐翌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你逃离医院,要回家去吃黑猫蛋是什么时候?” “你连这个都忘记了吗?昨天。” 搞明白了,在高乙恒的逻辑当中,只要过去的事就是“昨天”,它代表着过去,而不是具体时间。 但他分明还有“这几天”之类的概念。 他的逻辑彼此之间不一定能完全联系。 齐翌追问道:“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你见过的姬警官,还有人要死吗?” 高乙恒露出回忆的神色,很快说道:“还有一个,毛宁安,绚丽的烟火在他胸膛绽放,皮晏子流出绿色的尸油,蜘蛛会撕开他的肚子,从他身体里爬出来,把他一点点吃掉。” “……”齐翌吞了一口唾沫,整个人有种触电过后的酸麻。 听起来毛宁安还是死的最惨的一个,形容他死状的语句都要多很多。 有老池的前车之鉴,齐翌不敢把他的话当做纯粹的胡说八道,又问:“什么时候会死?” “不知道,”高乙恒摇头:“我只知道他们会死,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只能明天再聊了。” “最后一个问题吗?”齐翌没有急着问,在心中细细斟酌,半晌后才下决定,问道:“除了割掉高会城的勾勾之外,你还做过什么事?” 高乙恒并未回答,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反过来问他:“你最近身上是不是经常带静电?” 轰! 齐翌只觉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头皮发麻,他猛地抬头看向高乙恒,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 “我改主意了,明天不能跟你聊天,你得先好好想想,想到答案了,你才有再跟我聊天的资格。”高乙恒拍拍自己放在一边的书:“给你一个小提示,这本书上说,人被雷劈之前,身上会带电荷,头发会竖起来。” 齐翌呼吸粗重,目光落在他巴掌下的那本书——《有趣的自然现象》。 “这本书,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可以,不过你要跟医生说,因为是我跟医生借的。”高乙恒很干脆的把书递给他,说:“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摆明了态度不理齐翌。 齐翌很干脆的站起身,拉着老池牌背景板走出病房。 正文 第67章 过渡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7章过渡“老齐,你真相信那个鬼话连篇的疯子?” 车上,老池感到不可理喻:“我承认他透露了不少信息,但别忘了他就是个疯子,很多话完全就是无稽之谈,真要相信他,我看咱们也离疯不远了。” 齐翌翻阅着手里的科普书,说道:“他只是思维混乱、逻辑破碎,智商和记忆方面问题不大,而且知道的事情不少,有很大的挖掘价值。更重要的是,他相对配合。” 老池反问他:“万一他骗你呢?你也说了,他只是疯了不是傻了,他为什么要配合我们?要是他故意用半真半假的信息误导我们呢?” “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而且很大,”齐翌合上书:“所以我的任务就是,研究他话的真实逻辑,确定乌鸦、鬣狗等东西所代指的具体人物或者事物,并甄别出其中为‘真’的部分。” 老池听着就觉得脑瓜疼,干脆不想了。 快回到支队的时候,齐翌让老池停下车,去买了三杯奶茶,给老池递了一杯:“喏,你最爱的燕麦奶茶,加糖的。” 老池接过来,眼睛还黏在另外两杯奶茶上:“……那两杯是谁的?” “晓渝的。”齐翌说:“昨天答应中午请她喝奶茶,结果忙忘了,今天加倍补上。” 老池趴在方向盘上,笑着觑齐翌:“你这是枯木逢春,终于开窍了?” “说什么呢,请人家帮了这么多忙,总要表示一下。” 老池一愣:“表示?那这不行,人家半夜给你查汪藏锋,又卖了你那么多信息,就值两杯奶茶?” 齐翌提着奶茶,愣在原地,好像是少了点,但送别的东西怕也不太合适。 “去去去,她办公室不是还有三个人么,再买两杯去,起码不能让人家难做吧?” 齐翌闷闷的点点头,又回到奶茶店加两杯。 透过车窗看着齐翌的背影,老池撇撇嘴,这呆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齐翌回到副驾驶,提回来两杯奶茶。 “不给自己来一杯?” “不了。”齐翌指了指脸。 他虽然噬糖,但脸上伤口疼的要命,喝奶茶都疼,只能暂时忍痛戒奶茶。 回到支队,老池主动去找王支队汇报结果,齐翌直接跑到姜晓渝办公室外,喊她出来。 姜晓渝小跑着出来:“翌哥,你怎么过来了?” “你的奶茶。”齐翌把奶茶递给她:“昨天太忙忘记了,今天补上。” 姜晓渝甜甜的道了声谢谢。正好四杯,肯定是让她顺便分给其他三位同事的。 她有些意外,齐翌居然连她同事也考虑到了。 道完谢,她又关心的问:“你的伤怎么样?好点没有,还疼不疼?” “好多了……对了,高乙恒的情况怎么样,他有没有在网上发过什么看法?” “没,这个人连朋友圈都不发,也不会跟朋友交流他的境况,靠大数据能得到的结论,昨天上午都跟你说完了。” “家庭情况这些呢?” “他没在网上跟别人说过自己家庭情况,我没法得到更多信息。” 齐翌有些失望,转而打听汪藏锋案子的情况。 姜晓渝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后,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听说还真有点进展,那人坚持自己接触到的就是你,不认识那个冒牌货,冒牌货给了他五千块钱,他想着反正是自己人,就是过去凑个数见见汪藏锋,有监控,也干不了什么事。” 齐翌表情微妙:“他肯定不会承认,但你真的相信他不认识冒牌货吗?” 他觉得只要见过他的人,现实中要区别他跟冒牌货,应该不难,伪装的再像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姜晓渝沉默,很多事情说不准,如果那个人跟齐翌很熟,那确实说不过去,但如果他只见过齐翌一两面呢? 五千块钱这个数也很微妙,少一点喊不动人,再多一点这个理由就更不能让他们信服。 齐翌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钻牛角尖了。 “给钱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不知道事实就是如此,还是有人刻意朝这个方向推。” 姜晓渝:“翌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总之真相虽然还没查明,但我估计最后的调查结果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好吧,你去忙吧。” “好,有事再找我呦,”姜晓渝提起奶茶袋子晃了晃,笑着说道:“谢谢翌哥投喂的奶茶,我去干活了!” 看着她走回去,齐翌也转身离开,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摸出手机,发微信问老池:搞好没有,通知高会城的家属过来一趟,特别是那个刘忠全。 这两天他们都没来闹腾,不知道是被律师劝住了,还是老板催他们回去上班了。 刘忠全确实很积极,十几分钟后就到了。老池担心齐翌会吃亏,同时也是为了构成双人双岗,后脚就赶到了他的办公室。 刘忠全态度比上次来要好得多,进来坐在齐翌对面,盯着他的脸猛看,眼神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呦~受伤了?咋搞的?” “跟你没有关系。”齐翌眼皮都不带抬的。 老池坐在沙发上,身子向下滑了一半,仗着腿长伸脚蹬了蹬椅子:“嘿嘿嘿!怎么说话的?嘴巴怎么那么臭,早上出门没刷牙吗?” 刘忠全笑着:“这不是关心关心我们人民警察吗?怎么,这也有错?” 齐翌例行公事的说:“刘忠全,这次请你们过来,是有新的情况需要向你们确认跟了解,希望你能配合。” 刘忠勇反问:“我就想知道岳丈他老人家的案子什么时候能破。” “快了。”齐翌平静的说:“主要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们,案子已经差不多了。” 其实在高乙恒承认自己割了高会城的吉尔之后,窃尸割叽案就已经破了一半,剩下一半是冒牌货的身份,齐翌脑海里也已经有了引蛇出洞的粗略计划。 刘忠勇眼前一亮,忙点头:“行,那你尽管问。” 破案了,他们才能向嫌疑人索赔,高会城遗体受损,他们身为家属受到极大的情感创伤,索要一笔补偿,很合理,法官也一定会支持。 这是笔不小的收入。虽然被杀害的那笔赔偿才是大头,但谁会嫌钱多呢? “知道高乙恒吗?” 正文 第68章 问询取证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8章问询取证“大舅哥啊,”听到这个名字,刘忠全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刘忠全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愠怒:“你问他干嘛?你们不会怀疑他吧?不可能!” 他很排斥这个可能。 “有关案子的一切无可奉告,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说吧,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刘忠全态度生硬:“一般,不熟。” “他跟你老婆呢?” “一般。” “为什么一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刘忠全不爽道:“他比我老婆大十岁,我老婆还没上小学他就回老家念高中了,之后又去外地上大学,那么多年面都没见过几次,关系能亲密到哪。” 高乙恒是他们兄弟姊妹中唯一上过大学的,其他几个成绩都不好,早早就出了社会。 “他跟高会城关系怎么样?” “一般。” “也是一般?” “那你要我怎么说?我跟岳丈也不是很熟啊。” 在询问和问询这一块齐翌确实不拿手,没办法,他呼了一口气,对老池说道:“喊你师父来吧。” 老池点头,掏手机打电话。 刘忠全哼了一声,鼻子里喷出口粗气,也不多在意,喊人就喊呗,多个人又能怎么样。 那个病痨鬼都快死了,身上也没几个钱,太亏。 齐翌盯着他看,看穿了他的想法。 姬承鹏来得很快,他面无表情的进了齐翌的办公室,皱眉说道:“怎么在这里问话?太不正式了,走!换地方!” 齐翌没二话:“行,走吧。” “为什么要换地方?”刘忠全不乐意:“我看这里就挺好的。” 齐翌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老池见他不动,不禁高声催促:“走啊。” 许是觉得没必要在这方面和他们刚正面,刘忠全撇撇嘴站起身,跟着他们往外走。 很快进了专门的问询室,姬承鹏示意老池给他倒杯水,然后一言不发的翻阅一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报告。 渐渐地,刘忠全坐不住了。 他开始喝水,喝完后老池又给他续上,全程都没人说话。 “我说,你们到底什么意思?”他忍不住问:“不是问话吗?” “别着急。”姬承鹏头也不抬的说:“等我看完资料。” 刘忠全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姬承鹏的节奏,又开始喝水。 几杯水下肚,刘忠全说:“我要上厕所。” 他想要上厕所,其实潜意识里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松口气。 姬承鹏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但他不是嫌疑人,不能强留着:“老池,你陪这位刘先生去一下。” “不用,”刘忠全轻哼一声说:“我知道厕所在哪。” “还是陪一下吧。”姬承鹏还是没抬头,表现的很关心他的样子:“是这样的,最近队里不太平,先有人摸进来偷走尸体,又有歹徒袭击刑警,既然请了你过来问话,我们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刘忠全猛地看向齐翌的脸,竟真有些怂了,没再拒绝老池的“陪护”。 很快他就去而复返,脸上神情紧绷,老池跟在他身后,背着手,押着他进来。 见齐翌看过来,老池眨了眨眼睛。 他回来的时候,姬承鹏“刚好”在问齐翌昨晚的事情:“所以那个小贩老板提供了相当重要的线索是吧?奖金申请下来了吗?” “正在跑程序。” 刘忠全耳朵一下竖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在对面坐好。 姬承鹏也不再闲聊,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又过了五六分钟,觉得酝酿的差不多了,才问:“刘忠全是吧?高会城的女婿?” “是。”刘忠全点头。 “跟高乙恒什么关系?” “他是我大舅哥。” “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我跟他不是很熟。” 和之前一样的回答,但刘忠全答得明显详细得多。 见人下菜。 齐翌脑子里冒出这几个字,他坐在姬承鹏旁边,没什么存在感,注意力都在两人一来一回间。 姬队不愧是老江湖,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妥妥的拿捏住了这个小痞子。 对付刘忠全这样的人,既要给他施加压力让他失去分寸,又要给他点甜头,拿好处勾着。 道理不难,难的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拿出针对他的对策。 姬承鹏接着问:“他跟你岳父的关系呢?” 还是一样的问题,但这次刘忠全却认真思考起来:“具体我确实不了解,我跟岳父也不熟。不过感觉上,那么多子女,他应该最不喜欢大舅哥。” “为什么?” “因为不像吧,全方面的不像,长相、性格都不像,而且大舅哥经常跟岳丈顶嘴。之前他尿毒症要换肾,岳丈也不愿意。虽然我觉得不管哪个要换肾他都不情愿。” “换肾配型之后的事,你知道吗?” 刘忠全表情纠结了起来,内心很是犹豫,但最后还是如实说:“知道,大舅哥不是他亲生的,还把岳母打了顿,当场和大舅哥断绝关系,这事当时闹的很大,之后不久岳母就去世了。” 他也不是傻子,说完之后就反问:“所以岳丈那事真是大舅哥干的?” 姬承鹏拐了拐齐翌,齐翌也觉得已经差不多了,选择正面回答:“他承认了”。 刘忠全表情十分精彩:“怎么会?他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姬承鹏又继续追问了一些细节,让他离开,喊了下一个家属。 接着进来的是二子高长恒,得到的信息大差不差,但他和高乙恒还算比较熟,有些感情基础,他们得到了更多细节。 之后是女儿…… 最后,是高乙恒的前妻。 得知高乙恒得了精神分裂,且承认割了高会城的吉尔以后,作为最了解他的前妻沉默良久,才唏嘘的说出与之前的家属截然不同的观点:“他会做出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意外。 小的时候,他经常挨高会城毒打,他实际上和他妈相依为命的,也是他妈不顾一切非要供他读大学,实际上他妈才是他的支柱。 他妈死了,跟高会城有很大的关系,他会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不顾一切的对高会城动手,我一点都不意外。” 正文 第69章 引蛇出洞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9章引蛇出洞将高会城的家属逐一请来问完一圈,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队里只剩下值班民警,其他人都已下班。 齐翌和姬承鹏并肩走出问询室,老池跟在后面。 “姬队,麻烦你了,幸亏有你,不然刘忠全我什么都审不出来。” 姬承鹏浑不在意:“都是破案子,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何况审讯问询本就是我们侦查口的活,反倒拉你这来帮忙,要说麻烦也是我说。” 齐翌就审讯询问的事问了几个问题,姬承鹏又推荐了他几本有关这方面的书籍,齐翌用心的用纸笔记下书名。 看到齐翌这么好学,姬承鹏瞪了眼在边上大口啃面包的老池,目光就只剩挑剔了。 这徒弟啥本事都没学到,就tm一个凑数的。 感受到师傅严厉的眼神,老池低下头吃的更快了。 无奈的收回目光,姬承鹏问齐翌:“得出结论了吗?” “基本可以确定高会城的吉尔就是高乙恒割的了。”齐翌说:“他拥有动机,具备条件,他自己也承认了,最重要的就是凶器还没找到,接下来收集证据就成。 但冒牌货还没抓到,乌鸦是怎么进入高会城体内的也还不知道,汪藏锋被毒杀,现在也还不清不楚。这案子还不能算破了。” 姬承鹏叹息道:“任重道远啊!” “是啊。”齐翌点头,又想起件事:“对了姬队,正好你在,我想问下,之前抓住的那个嫌疑人招了吗?” 姬承鹏没反应过来:“哪个嫌疑人?” “上传不雅视频,住在邮电大学附近那个。” “哦,他啊,”姬承鹏说:“一晚都没扛住就招了,承认了当年……许艾铃的事,我在让下边兄弟收集证据了,过一阵子就能结案移交检方。” 齐翌放下了一块心事:“那就好,对许艾铃和她父母,甚至对汪藏锋都能有个交代了。” 说到这对小情侣,姬承鹏也觉得有些惋惜。 聊两句后,姬承鹏提议道:“这么晚了,一块吃点东西?” “不了,”齐翌苦笑:“现在什么都吃不了,就只能喝粥啃馒头。” 姬承鹏顺势关心他两句,瞪一眼老池,便离开了。 老池长松口气,队里老池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师傅,姬承鹏在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走了他就轻松了。 回到办公室。老池递给齐翌一袋毛毛虫面包,问他:“吃吗?” “不吃。”齐翌咽了口唾沫看向前面。 老池又从口袋里翻出蒸蛋糕:“这个呢?” 齐翌这次接过了,一点点撕下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老池冷不丁的问:“你是不是还想着引出诡影和冒牌货?” “嗯?”齐翌回头看他。 老池啃了一大口毛毛虫,边嚼边说:“王支队跟我说了,让我盯着你,不要让你乱来。” “所以呢?” 老池收起平时的粗枝大叶,正色看着他:“我知道王支队拦不住你,我也没有限制住你的能耐。而你不可能放弃计划,继续让冒牌货牵着鼻子走。” 齐翌不置可否,没承认也没否认。 “所以呢?” “所以你tm千万别给老子乱来。有什么计划知会我一声,我起码能和你打配合。不然你这小身板,再折腾几次,怕是命都得丢了。” 齐翌就当没听见后面一句话,反问道:“你不听王支队的?” 老池很有自知之明:“真听王支队的,你肯定就不带我玩了。” 齐翌默默吃着蒸蛋糕。 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半天没等到回复,老池动手一把把蒸蛋糕抢过来:“他妈的,别吃了,老子都快把自己说感动了,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齐翌两手空空,默默收回手,咽干净嘴巴里最后一点蛋糕,在思考老池说的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王支队的诱敌之计。 想了下又觉得不大可能,王支队日理万机,哪会这么大费周章。 “哦。”齐翌面无表情的说:“那你等会送我回家,在门口等我五分钟时间,我们再去你家。” “今晚?这么着急?不再策划策划吗?”齐翌答应的很干脆,结果老池又有点怂了。 “差不多了,再多等也没有意义。你帮我约一下肖寄泽,就定在支队门口的奶茶店外吧。” 老池抬手看时间,现在是九点多:“这个点?” “他这夜行动物没那么早睡的。”齐翌说:“你让他十五分钟内过来。” “哦。”老池没二话,立刻摸出手机打电话,很快便说:“搞定了,他说十分钟内过来,我们直接出去还是?” “开车出去吧。”齐翌站起身说。 …… 十点二十,他们已经见完肖寄泽,老池开车往齐翌家走。 他实在是没忍住,问道:“你跟他聊了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老池想不到齐翌跟肖寄泽说了什么,会让一个娱乐记者那么震惊。 “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我可能会借助他发动舆论,给冒牌货施加点压力,逼他出手。” 老池眨了眨眼睛。 “我们不能指望一次就能把对方引出来,尤其现在分局已经动起来了,他们未必会铤而走险。”齐翌说道:“这三个晚上支队平安无事,说明了一种可能——他们虽然看似猖狂,但其实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所以呢?” “所以钓鱼计划或许要坚持好几天,甚至更长时间,直到分局动作缓和下来之后他才会动手。但时间久了,我们难免松懈,可能会很被动,我需要对他施加压力,逼他铤而走险,或者让他逃离山江。” 薛定谔的老池似懂非懂:“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那要看我猜的准不准了,”齐翌眼神里淬着光,他们一直都很被动,早已让他很不爽:“从高乙恒那获得的信息,我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整理的差不多了,大方向上只剩下两个疑点。” 老池不明觉厉,但觉得还有两个疑点不太稳妥:“你有几分把握?疑点不解决的话,引蛇计划未必能奏效吧?” “六七分吧,疑点无关大局,不影响引他出来而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冒牌货再怎么谨慎,还是留下了一点瑕疵,” “什么疑点?” “静电和乌鸦。” 正文 第70章 布置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70章布置十点四十,齐翌领着老池回到自己家里,然后就把自己锁进了卧室。 老池在沙发上等了会儿,一脸的莫名其妙。 “好了没有?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连我也不能说吗?” 过了十多分钟,齐翌终于从房间里出来。 老池看着齐翌明显鼓囊起来的口袋:“啥玩意儿?”说着上手就要去摸。 齐翌不让他看,抬脚往外面走:“别闹,去你家你就知道了。” 十一点零八,两人又到了老池家,齐翌和老池进了主卧,齐翌拿出裤包里的东西。 “我去!不愧是你!”老池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齐翌的计划,他们不是在找东西吗?齐翌的计划就是让这些人以为他把东西带来了老池家。 “他们会上当吗?” “难说。” “不靠谱吧?”老池说:“要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很大,我们不就白费功夫了?” “你忘记了?上次我空手来的你家,结果他们把你家翻了个底朝天,沙发都割坏了。所以我推测他们要找的东西不大。” 老池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 “其他方面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最关键还是你。你要做的事不多,我现在跟你说,你记下来——回头该追出去的时候你立刻追出去,不要犹豫,但追到电梯间就必须立刻回来。 如果你回来时发现门被锁了,别犹豫,立刻踹门,但踹开门后别急着来找我,把门重新关上,把餐桌拉过去堵住,再把客厅厕所的门反锁关上,再来客卧与我会和,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这也是他来老池家的原因,老池家窗户除了厕所都装有防盗网,只要管好门诡影就插翅难逃。 老池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了。 “你复述一遍。” 老池:“……” 两个人相对无言,这件事对齐翌来说有一定的风险,但老池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如果他们两人形影不离,诡影大概不会出现,更遑论冒牌货。 “你自己小心等我回来。” “放心,相信我。三分钟内我肯定死不了,三分钟后就不好说了,所以你动作要快。但也别太快,追出去的时候起码要追到电梯间。” 老池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过了片刻,他又问:“诡影是没问题,冒牌货呢?” “那是计划第二阶段的事了。” 任何的计划都不可能万无一失,他们要做的就是确定自己能做好的每一个环节。 齐翌去厕所给自己脸上伤口换药。 换过药后,他盯着眼前的镜子,双眼微微眯起,那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延迟”,到底是不是错觉。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很多事情说不通,更像是他出现幻听,幻视,也有可能只是错觉,齐翌更倾向有人在装神弄鬼。 “老池!”又盯着镜子看了会儿,齐翌开口喊道。 老池很快过来,问道:“干嘛?” “搭把手,把镜子拆了。” 老池:??? “没事拆我家镜子干嘛?”他问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你是怕鬼吗?” 齐翌没解释,只说:“回头帮你装面新的。” 说完他就掏出螺丝刀去刮胶水,老池没办法,也只好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来跟着一块刮,最后终于把边缘刮干净,把镜子撬了下来,露出糊着大片玻璃胶的瓷砖墙面。 齐翌抬手敲了敲瓷砖,再看看手里的镜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他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老池摸不着头脑:“所以好端端的你拆镜子到底为啥啊?” “收好。”齐翌不想承认自己出现了幻觉,也不想这种东西被人利用。 随后,齐翌锁好窗户,拉上窗帘,把门虚掩,再在门口撒了层图钉,门顶放了个玻璃杯,回到床上躺着,正常睡觉。 只要诡影摸进卧室,图钉奏不奏效难说,门上的玻璃杯肯定会砸落下来,发出声响把他惊醒。而且除了这些“报警”的小机关外,还有更多的小玩意儿等着给诡影惊喜。 齐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惊无险,他也并不意外,毕竟他的钓鱼计划也太明显了,加上分局方面的调查力度不小,冒牌货只要稍微谨慎点,就不会轻易上钩。 收拾好布置下的小机关,齐翌不慌不忙的洗漱换药,然后把藏起来的东西揣进口袋里,敲醒老池,和他一块去支队。 齐翌来到办公室,捧着那本从高乙恒手里拿来的《有趣的自然现象》,琢磨高乙恒的话。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键词。 电梯,静电,头发倒竖,被雷劈。 黑猫,鬣狗,乌鸦,蝎子,脑电波,黑猫孵的蛋。 他当然不会百分百相信高乙恒,更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只是他说的话确实重要且信息量巨大,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下班后去老池家,依旧平安无事。 次日清晨,到单位后,齐翌果断给肖寄泽打了电话,让他按计划行动,但当晚依然风平浪静。 又过一天,夜里,老池家,齐翌正在脑海里复盘他布置的小陷阱。他每天都会有新的想法,对陷阱加以改进,确保能套住诡影。 他们的日子过得平平稳稳,重复着单位、老池家两点一线,生活节奏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齐翌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该来的,都会来。 第四天。 老池渐渐失去耐心,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齐翌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 老池踱了几圈,见居然吸引不到齐翌的注意力,又坐到齐翌旁边:“这都第四天了,你的钓鱼计划到底靠不靠谱?冒牌货不会已经离开山江了吧?” “不会,警局目前的调查的力度吓不退他,如果他就这点胆量的话,不可能这么猖狂。”齐翌头也不抬。 老池问:“那他今晚会来吗?” “不好说。” 老池纳闷:“你不是说要靠舆论给他施加压力?我这两天还专门查了下,什么都没搜到啊,你到底找肖寄泽干了什么?” 齐翌放下书:“你搜不到才正常,毕竟肖寄泽这张牌,是搭配着晓渝一块打的。” 话毕,齐翌看向窗外,成竹在胸:“等着吧,他们应该要有动作了!” 正文 第71章 诡异 十一点,齐翌准时走进卧室,一丝不苟的把“陷阱”都布置好,躺上床。 他隐隐约约又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他明明拉上了窗帘,客卧的卫生间是纯粹的密室,不可能藏人,却总感觉屋里好像有东西在暗中盯着他。 一如之前回家时的那种感觉。他想,今晚诡影或许真会出现。 他心里有点忐忑,又有点害怕和期待,等了这么多天,诡影终于要上钩了。 齐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慢慢睡去。 今晚多云,星光暗淡,凉风习习,掀的窗帘阵阵起伏。街道对面的霓虹灯有节律的变化着,隐隐约约照进来,却好像都失去了活力,显得昏昏沉沉的。 有股熟悉的腐臭味飘进齐翌鼻孔,他猛地坐起身,瞬间清醒,眼睛迅速四下乱转。 室内阴风阵阵,窗帘胡乱飞舞。 锁死的窗户居然开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进了卧室!? “老池!”他瞳孔骤缩,喊了一声,扭头去看门口,发现卧室门还是好好的虚掩着,水杯也还在门顶未动。 卧室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老池也没有回应他,恶臭也消散无踪了,只有窗帘缓缓飞舞,刺激着他的神经。 齐翌心已凉了半截,门口所有布置全都失效,机关完全没触发。 老池应该是按计划追出门了,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三分钟里撑住,等老池回来。 他一边小心的扫视着左右,一边从口袋掏出螺丝刀和电击器,但是这两个小玩意儿此刻没能给他丝毫安全感。 他没有发现半点可疑的影子,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但那种揪心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齐翌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三分钟,老池最多三分钟就会回来,一定要撑过去! 他已经顾不得去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只想着撑三分钟。 可齐翌连对方在哪都不知道,它就像是隐藏在角落当中的毒蛇,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池应该离他“越来越近”了,可他反而愈发不安。 静静的待了十几秒钟,齐翌小心翼翼的起身,然后迅速一个翻滚到床尾,跳下床转身后背贴墙,举着电击器戒备。 只需要顾着眼前的情况,不必担心来自身后的袭击,让齐翌略略安心了些许。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齐翌依然没找到诡影。 他的后背酥酥麻麻,冷汗从眉间落下。 三分钟早就过去,可老池还是没有回来,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回事? 齐翌更慌了,觉得事态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按计划,老池追到楼梯间后就会立刻回来,整个过程持续不该超过一分钟才对,即使门被锁了,他也会采用诸如暴力踹门等方法进来,动静会特别大。 但他什么都没听到,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呜呜风声,让他确信这不是错觉。 死寂,沉静,让齐翌升起了强烈的窒息感与不真实感。 静静的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他感觉手心脚心都有些发麻了,小心翼翼的活动活动手脚,然后背靠着墙,缓缓蹲下身,用手机电筒照了照床底。 什么都没有。 再仔细检查过衣柜后,他确信次卧里只有自己一人,什么诡影,什么冒牌货都不存在。 但绝对有人进过房间打开了窗户,他很确信。可那玩意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它之前一直躲在房间里?如果是这样,它又是怎么出去的?门口的机关分明都没被触动…… 难道真的有穿墙术这种东西? 他忽然觉得自己贴着的墙壁也不能给他提供安全感了。 诡异、未知、无助、不安,种种负面情绪在他心中萦绕,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捏住,极其难受。 齐翌缓缓抬起手机,想给老池打个电话,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在几声:“嘟……嘟……嘟……嘟……”之后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不死心又打一个,还是无人接听。 齐翌一颗心跌到谷底。 老池不会出事了吧? 难道计划出了纰漏?不应该,各方面应该都布置的相当完善了,除非对方拥有逻辑之外的能力…… 想到对方能绕开房间门摸进来,齐翌如坠冰窟。 想着想着,齐翌一阵焦躁,开始在房间里踱起了步,转两圈后,又忍不住掀开窗帘,探头出去看看外边的情况。 外墙空空如也,并没有诡影趴在墙上。 难道躲在厕所里? 齐翌走到卫生间门口,小心观察一阵后,迈步进去,呆呆的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 镜子里的他显得相当憔悴,面容消瘦,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油腻,好像三五天没睡过觉。 卫生间里也没人。 他壮着胆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皮鞋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客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阳台外打进来的斑驳灯光洒在沙发上,仿佛笼上了层斑斓的薄雾,给人种隐约的不真实感。 走到主卧,齐翌压了压把手,打不开,门居然锁上了,他开口喊老池,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再继续往前,走出老池家,狭长狭长的走廊笼罩在一片漆黑当中,就像没有尽头。 “老池!”齐翌又开口喊了句,还是没有回应,他用力握拳,深吸口气,加快脚步往前走,心里不踏实的感觉愈发浓重,他忍不住跑了起来。 他很庆幸自己穿的是运动鞋,如果是皮鞋的话,跑起来又累又不灵活,根本跑不快。 他跑了一路,很快看到了老池的车,不由眼前一亮,快步往前冲,皮鞋胶底在地面上踩出的足迹又重又深。 “皮鞋真的碍事!”他心里想:“太碍事了,以后不穿警服时得穿运动鞋才行。” 他边跑边回头看,没有东西追上来,齐翌安心了些,但不敢停下脚步,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得赶紧回支队,把事情告诉老池。 老池家离支队不远,但也不近,有差不多五六公里,跑过去要耗费不少时间。 他无视了一路上的车水马龙,只知道不停的往前跑,终于,他跑到一片漆黑的森林之外,站在刑侦支队门口。 夜色更黑了,支队里一片漆黑,牌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但齐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深吸口气,抬起腿就要迈进去。 等等……刚抬起的脚僵住,齐翌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强烈的违和感…… 正文 第72章 真正目标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72章真正目标警局升起了一层白雾,齐翌走了进去,值班室里也没有人,顶上吊下来的灯泡好像接触不良,亮一下暗一下。 李伯可能去上厕所了。 夜凉如水,警局一个人都没有,齐翌一路前进,走在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 王支队、老池、姬承鹏、石怀仁甚至姜晓渝都在,他们一字排开,走廊被他们的身影切断。 见到活人,齐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加快脚步走过去,瞪了老池一眼,这家伙也真是,不声不响的就回了支队,让他一阵好找。 明明约好一块去吃饭的! 等会儿再跟他算账。 齐翌看向王支队:“王支队,抱歉,我没看住老池。” 话一出口,齐翌又皱起眉,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没事。”王支队浑不在意:“我们只要把那东西收好就够了……对了,那东西你放哪了?” 齐翌懵逼:“什么东西?” “就是那东西。你知道的,别装糊涂。”王支队盯着他看:“我们开过队务会,一致认为那东西放你身上不太安全,还是交由支队保管吧。” 齐翌沉吟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蕉,郑重其事的交给王支队:“既然如此,拜托了。” 王支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不协调的阴狠笑容:“好你个齐翌,还给我还装糊涂,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他手一翻,居然握住一把匕首,朝齐翌扑来。 齐翌猝不及防,顿时被扑倒在地,只得慌忙抬手抵着王支队的胸膛,匕首险险的挡在他眉心两寸的地方。 王支队怒目圆睁,恶狠狠说:“快说!东西在哪!”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力气比齐翌大很多倍,眼看着匕首已经垂在眉心,齐翌感觉自己已踏在鬼门关前,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姬承鹏几人也围上来,几张嘴接连问:“东西在哪?快说!东西在哪?” 生死关头,他头脑一片混沌,思维却清明了许多。 违和感更加强烈了,眼前的一切……不,应该说整个世界仿佛都不太对劲,没有尽头的走道,一路跑来刑侦支队,建在森林边的大楼,自己的状态和思维…… 最初时,是为了什么来着?套路冒牌货?引蛇出洞?设置陷阱? 不,这些是计划,离开卧室后要做的是去找老池! 齐翌脑袋里轰隆一声,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忙喊“老池!救……” 话没说完,他就见老池握着一把杀猪刀,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快步走向他。 尖锐的杀猪刀狠狠的刺进齐翌胸膛。 …… “艹!” “%¥@” 伴随着怒骂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听不清的怪叫。似乎有道黑影迅速一闪,冲进了卫生间。 齐翌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感受着左脸传来的剧痛,他抬手轻轻触碰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摸到密密麻麻的线头,这才稍微安心。 会痛,就不是做梦。 想起梦里诡异扭曲的一幕幕,齐翌仍心有余悸。 他看向窗子,窗子紧紧锁着,遮光帘垂下来,挡住了外边的光照,一切正常。 黑暗之中,他回忆着自己的梦境,又想到了高乙恒:“梦中逻辑混乱荒诞,记忆错乱,经常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跟高乙恒的表现有点像,而他又是忽然发病的,难道……” 砰!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齐翌的思路。他忙扭头看去,就见卧室门被人狠狠踹开,门顶上的杯子落下,被只大手稳稳接住,但里边装的大半杯水撒了个精光。 齐翌被吓了一跳,忙喊:“躲开!” 门口的老池愣神之余,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刚退开,几根钢丝便从床底弹射出去,随后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爆鸣,迸射出大团电火花缠在一起。 老池目瞪狗呆:“这就是你的布置?” “你先别进来。” 齐翌长呼口气,起床清空了之前布下的机关。 足足七八道环环相扣的陷阱,吓的老池一哆嗦,他只知道水杯和图钉,幸亏之前齐翌提醒了他一声,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 “你搞这么多陷阱居然不跟我说一声?” “在计划中,你肯定在诡影后面进来,陷阱都被触发完了。” 老池岔开话题:“怎么回事?半夜忽然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齐翌有些迟疑:“大概是做噩梦了。” 老池:??? “我也不是很确定,隐约记得惊醒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阵怪叫。”齐翌说着,目光投向床头柜的手机:“看看视频吧。” “行。” 齐翌取下手机,机身滚烫的触感让他想起了被诡影袭击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也是拿手机当监控用,接到晓渝电话的时候手机也烫的不行。 爬上他身子的诡影,同样烫的不行…… 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共同的联系? “发什么呆呢?”老池出声催促。 齐翌咽唾沫:“我大概猜到诡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但是,机械怎么会流口水呢?而且这年头的遥控机器人能做到这么灵活?听它哇哇怪叫的样子,明显也很怕疼……” 老池莫名其妙:“你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齐翌没顾得上搭理他,满脑子都在想诡影的事。 忽然,齐翌瞧见老池t恤上的钢铁侠头像,有个名词浮上心头,他脱口而出:“机械外骨骼!如果是机械外骨骼,诡影就能说得通了!” 他侧目看向老池,说:“我有一个猜测,诡影,或许是穿着机械外骨骼的猴子,两者相辅相成,所以能做到很多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 老池本能的想笑,想问齐翌是不是科幻片看得太多了,但紧跟着脸色便严肃起来,轻轻点头。 就诡影表现出来的能力,如果是机械外骨骼的话,需要应用到的手段也并不多高明,只要让猴子能听懂简单指令就行。 外骨骼本身如果也具有一定的远程操控性能,还能利用它来释放指导猴子的信号,让驯兽难度再次下降好几个维度。 想了半天后,老池问道:“有依据吗?” “很硬、很烫,这个特性算不算?” 正文 第73章 导梦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73章导梦老池一下想歪了,嘴角微微抽搐。 齐翌没想太多:“我确实也没有更多依据,这只是一个猜想。不过有了猜测,比之前毫无头绪好。” “也是。”老池点头,指着齐翌的手机说:“先看看视频吧。” “好。” 打开视频把时间调整到最后十分钟,齐翌静静的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齐翌不由得屏住呼吸,诡影居然真出现了,它从床尾跳上来,爬到齐翌旁边。 老池叫出声:“怎么可能?它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先别说话。”齐翌继续看视频。 但视频里没有太多的信息,诡影爬到齐翌身边就不动了,反倒是齐翌身子开始了较频繁的惊跳,不时抖抖手动动脚。 直到齐翌骤然惊醒,诡影也惊叫着跳下床,闪向角落消失不见。 老池扭头看向诡影消失的方向,目光最后落到了厕所里。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齐翌穿好鞋,捏着电击器往厕所走,老池手里抓着一把水果刀。 但厕所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老池有些迷茫:“消失了?怎么可能?” 齐翌抬起头看着吊顶。 感受到他的目光,老池也跟着抬头看吊顶:“你是说,他可能是从吊顶跑的? “应该是。” 老池立刻拉来条凳子,检查吊顶的情况。 很快,他发现吊顶有一块不那么严丝合缝,抬手一推,果然把这块木片推开了。 他又打着手机电筒,站在凳子上,头伸进天花板看了一圈,从凳子上跳下来,黑着脸说道:“排气扇被卸下来了,肯定是从这里跑的。” “果然。”齐翌闭上眼睛,千算万算,竟算漏了吊顶。 这会儿追出去也来不及了,两人回到床边坐下,齐翌摸出手机,给姜晓渝和肖寄泽都发了微信,告诉他们计划暂时取消,后续行动中止。 老池一直坐在边上默默想着事情,忍不住问:“这诡影到底想干什么?大半夜的爬到你床边看你睡觉?它不该抓住机会干掉你吗?” 问出口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又改口说:“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不明白诡影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齐翌说:“你说他做的事情会不会和我做的噩梦有关?” “噩梦?什么噩梦?” “很诡异的梦。”齐翌放下手机,有些失神:“我梦见自己惊醒,喊你你不在…… 齐翌掠过自己被捅那段,将梦到的内容说给老池。 说完,他忽然回过神,起身走到床头柜边,拉开抽屉,取出那根完好无损的香蕉。香蕉是他四天前为了掩人耳目从家里带过来的。这会儿已经黑了。 “所以,他们的目的,真的是我手上的某个东西?” 老池啧啧直吸冷气:“他们居然真的能引导人的梦境?太可怕了。” 齐翌出神的回忆着今晚的经历,梦里理智与逻辑混乱,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中,即使中途发现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也会很快不自觉的忽视掉。 如果不是他们找他要东西,以及后面老池和王支队要杀了他,他很难清醒过来。 现在他梦里的记忆还非常清晰,说明他大脑活动要比正常做梦活跃得多,结合诡影的动作,基本能确定对方具有引导梦境的能力。 “我之前以为,冒牌货可能掌握了比较高深的催眠技术,配合致幻剂和其他科技手段甚至可以虚构记忆,没想到那只猴子也可以催眠,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老池不寒而栗,易地而处,如果他在睡梦中被人引导了记忆,恐怕什么秘密都吐出来了,简直可以算另类的读心术。 老池的心完全提了起来,但紧接着齐翌又说: “但还好,单独诡影对记忆的引导应该还远没到随心所欲的程度,至多只能施加点小影响,造成一定的干扰,绕不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范畴。 而且,我全程没说梦话,并未真正意义上泄露消息——诡影总不至于能读取我的梦吧?” 老池这才松口气。 “先回支队,”齐翌说:“你刚提醒我了,诡影或许对我释放出了某种气体,我回去再验一次血。” “好。” 两人快速换了衣服,直奔刑侦支队,齐翌一口气抽了四管血送去实验室。 值班的实验员自然的跟齐翌扯起来:“翌哥你不是回去了吗?又有案子?” “不,还是我的血。”齐翌说:“今晚发生了点事,你帮我做下化验,明天一早我来拿报告。” 实验员忍不住追问了两句,但齐翌不想多说,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他们也不想再回家了,干脆挤到一间备勤休息室,肩并肩躺在小床上。 纠结半天,老池还是忍不住问:“他们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老齐,你真的一点思路都没?” “没有。如果能知道他们找什么,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了。”齐翌转过身,背对着老池,声音哑哑的。 “那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老池又问:“毕竟他们也只搜寻过我家一次。” 齐翌说:“我家也有一次。上次碎尸案我回去家里不是被打扫干净了吗,你猜为什么这么干净?” “清楚在你家留下的痕迹?” “要不然呢?” 老池的脑袋里一团浆糊。 这个问题想不通,老池又换了个问题:“高乙恒已经承认是他动手切的高会城的吉儿,案子是不是可以结了?” 齐翌半响没回应,老池知道齐翌还没睡,手肘顶了他一下。 齐翌只得开口:“计划没完全失败,我还想再试一下。” “行,你想好了跟我说。” 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齐翌去拿血检报告,各项指标居然都在正常,范围内,毒检药检都没结果。 齐翌百思不得其解,不用药物,没有声音,诡影怎么引导他梦境的?电磁波么? 正思考着,齐翌迎面撞上王支队。他背着手,拉起个长脸,身周好似盘旋着股极低气压,让人不敢直视。 “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 …… 办公桌前,老池耸拉着脑袋,像是犯错的小学生。 “胡闹!你们两个是第一天当警察了吗?还玩英雄主义这一套?要不是化验室的同志跟我说你又去验血,我还不知道你们胆子这么大!” 老池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怎么?你们敢设计引诱诡影,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 齐翌低着头,垂眼低眉的养着神,根本没在听。也不是第一次遭日撅了,他早已习惯,完全不带怕的。 他甚至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你……” 正文 第74章 谜语人必须死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74章谜语人必须死王支队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但看见齐翌脸上的敷贴,一下子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倒是想关齐翌禁闭,既能惩戒这家伙一番,也是相当稳妥的保护手段。但齐翌没违反相关条例,他也不能为所欲为。 良久,他长叹口气,做了妥协:“能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吗?” 老池狂喜:“王队,你不怪我们了?” 王支队指着门口的方向:“你出去。” 老池表情僵住,确认王支队不是在开玩笑,只得灰溜溜的出了办公室。 齐翌低沉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引出诡影,干掉,然后逼出冒牌货,抓住。” 王支队拳头硬了,太阳穴再次跳了起来。这计划说了和没说没区别,太敷衍了。 他深吸几口气,心里下了决定。既然不能阻止齐翌,不如把他纳入自己的掌控范围内:“有几成把握?需不需要我帮忙?” “五五开,要么诡影再现,被我抓住,要么冒牌货发现没机会动手,选择蛰伏,短时间不会动手。帮忙就算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王支队举棋不定,五五开的把握太低了,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还有,”齐翌平静的说:“我建议割叽案尽快结案,同时把冒牌货列为追逃甚至通缉对象。” “继续说。” “我不知道冒牌货不惜打草惊蛇,精心策划割叽案的动机,但他一定能从中获得什么,那么破坏他布局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跳出来,暴力破局,不被他牵着走,不跟他弯弯绕绕,反正案子已经查清楚了,我们只要做好‘通缉’他本身就足够。” 王支队还是下不了决心。 结案,他是要为此负责的,万一后边案子又出幺蛾子…… 何况结不结案也不是他说了算,检方那边不会接受才破到一半的案子。 齐翌看出了他的顾虑,说:“不结案也行,要么暂时封存,要么冷处理,定下高乙恒的罪,追查冒牌货的下落,只做这两件事,别的什么都不要管,谁要查就让他们查,反正我们不管。” 王支队为难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没事,你慢慢考虑。”齐翌站起身说:“我先走了。” 目光复杂的看了他半晌,王支队身子似乎佝偻了不少:“去吧。” 出了门,齐翌就看见靠墙站立的老池。 老池脸色复杂,情绪低迷。 两人都没说话,并肩走了一段距离。 老池犹犹豫豫的问:“你要不找王支队申请一下队里的保护?” 齐翌看向老池。 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不在乎能不能往上爬的。老池夹在他和王支队之间确实不舒服,选择向王支队妥协他他能理解。 出乎意料,老池只是满脸后怕的说:“王支队讲的没错,我们太孟浪了,昨天如果诡影要下狠手,你已经死了。” “就因为这个?”齐翌问,他觉得自己错怪老池了。 “要不然呢?” 齐翌心里有些触动,脸上扬起笑容,淡定的说:“安心吧,王支队也这么说,但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老池是真的疑惑了:“你哪来的信心?明明和诡影的对抗,你从来没占过上风。” 齐翌并不多做解释:“有些话说出来就不灵了,相信我不会错的,当然,你也可以退出。” 老池怒了:“瞎说什么呢?退出?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可以完全相信的人,不需要我多说什么,都能配合我行动。” 老池说不出话了。 …… 一晃眼又过了五天。 五天里,冒牌货和诡影始终未曾露面,仿佛彻底消失,无影无踪,无迹可寻,窃尸案也再没生出什么波折。 高乙恒预言中,姬承鹏与老池会遭遇的袭击同样迟迟未发生。 这天,齐翌一只手提着果篮,一只手拿着书,再次来到精神卫生中心。 高乙恒脸色蜡黄,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不过在这里有人照顾,他的精神状态要比之前好很多。 看到齐翌来了,高乙恒半坐在床上,笑着问道:“你来了,谜底解出来了吗?” 齐翌摇了摇头,高乙恒脸色一变,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变脸:“那你来干什么?” 齐翌把书放下:“我把书还给你。” 高乙恒不客气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愚者不配跟我说话。” 齐翌站着没动,从口袋里翻出大王小王,拿在手里:“今天我带了两张牌。” 高乙恒突然露出笑容,拿起果篮朝齐翌扔去。 “好啊,一张牌砸一下,到你了。” 距离很近,齐翌没躲开,被自己买的果篮砸到额头。 老池暴怒:“哈麻皮!你做啥子!想死啊?” 齐翌一把拉住老池胳膊,冷静的看着高乙恒。 高乙恒把自己脑袋凑过来了,眼里满是期待:“快点呀,到你了,别耍赖,妈妈在房间里看着呢。” 齐翌不为所动。 “没意思。”高乙恒嘟嘟哝哝的收回脖子,重新躺回床上:“你越来越没意思,妈妈也不喜欢你了。走吧,解开谜题再来。” 齐翌静静的看着他。 “耍赖呀?”高乙恒又笑起来:“那我也耍赖好了,你非要问我就胡说八道,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这一拳真打在齐翌软肋上了,这家伙表现奇奇怪怪,逻辑混乱不堪,偏偏又精明的很,十分善于利用对自己有利的因素,很难对付。 他又想到了昨晚的梦,高乙恒现在的状态,跟梦里的他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是,那他大概知道高乙恒的病因,以及为什么会忽然发病了。 迟迟不见齐翌离开,高乙恒果然在那胡说八道起来,一会儿说王支队是幕后煮屎人,一会儿讲姬承鹏才是冒牌货,又指着老池说他是鬣狗安插在支队里的内鬼,气的老池吹胡子瞪眼。 齐翌确实没办法和精神病人计较,只能拉老池离开。 两人去了冬兰医院——今天正好也是他拆线的日子,齐翌本想自己拿刀片拆了算球,但老池不放心,生怕齐翌手不稳又给自己划上一道,齐翌拗不过他,只能答应去医院。 伤口恢复的还不错,当初缝的就精细,加上他皮肤状态还不错,接下来只要按疗程做好祛疤整形,影响不会太大。 出了医院,两人回到老池家。 老池皱着眉,斜眼看齐翌:“又过去五天了,你的计划完全没奏效,冒牌货和诡影都没露面。你之前不是说……” 齐翌打算他:“我的把握在于,诡影只要露面,就一定跑不了。但它要当缩头乌龟,我也没办法。” “你不是有全套的计划……” “是啊,要么逼退他们,要么干掉他们。”齐翌无所谓的说:“能逼退他们也是好的,至少能让我们喘口气,我感觉这几天的睡眠质量都好了很多。” 老池听到这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忽然靠边停车,扭头盯着他:“你真的是老齐?” 正文 第75章 钓鱼 ,逝者敲门 齐翌蹙着眉头,老池眼神警惕,两人僵持不下。 “你怀疑我是冒牌货?” 老池一脸严肃:“很难不怀疑,毕竟冒牌货曾经混入看守所毒死了汪藏锋,而我认识的老齐从不这么没心没肺,没抓住凶手你觉都睡不好,405碎尸案甚至为锁定证据在解剖室里肝了四天,期间只零零碎碎的眯过几次。” 齐翌也认真起来,思索片刻后,开口说:“四年前有一桩碎尸案,很惨烈,你为逞强止吐在现场嚼口香糖,还戴着口罩吹泡泡,糊了自己一脸,被王支队屌了半个钟。” “……”老池重新启车往支队开上,他相信眼前的齐翌是真货了:“妈卖批,之前在你家我可没揭你短!” 齐翌靠在车窗玻璃上,嘴角隐含笑意,又很快恢复一张扑克脸。 如果冒牌货的目的是让他们互相怀疑,那么他可能成功了。 发生了之前的事情,老池会这么想无可厚非,他可以去解释,队上其他人要是也这么想,他还要一遍遍证明他是他自己吗? 想到这种可能,齐翌也觉得棘手,他不在乎被别人孤立,但工作上肯定会平添无数阻碍。 两人回到支队,吃过午饭,王支队就高乙恒的案子组织大家开会,他没有再让齐翌游离在外,也叫了他过来参会。 桌子上,放着一把用密封袋装着的匕首。 王支队:“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齐翌窝在椅子里:“坏消息。” 王支队:“冒牌货顶着的你样子作案,也没有留下指纹。我们虽然获得了疑似他的dna,但基因库中并没有能与之对应的样本,还是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已经发了通缉令,但通缉对他作用不大。” 齐翌其实想到了,点了点头,这不算什么坏消息,冒牌货甚至还可以换个样子,继续在外面大摇大摆的过日子。 老池连忙问道:“好消息呢?” 毛宁安说道:“我在高乙恒的床垫的夹层里找到了这把匕首,匕首上有他的指纹和高会城的血迹,高乙恒也承认了那把刀是他的,虽然他的话已经无法作为有效供词了。 但凭借这些证据,也够给高乙恒定罪。只是精卫中心始终无法确定他作案时的刑事责任能力,也无法确定他发病的确切时间。而冬兰医院的医务人员,都问过去了一遍,纷纷表示你们去之前高乙恒的精神非常正常,没有明显精神分裂症的征象。 另外,我还做了实验,现在可以证明冷藏柜上齐翌的指纹,是用无痕胶拓印后附上去的,指纹有极轻微的拉扯样变形,而凶器上的指纹,则是切切实实从手指上留下的。 现在可以彻底摆脱齐翌的嫌疑,王支队已经在准备结案了。” 齐翌轻轻点头,看来王支队采纳了他的意见。不过虽然可以结案,但还远没到可以松口气的时候。 王支队这才总结说:“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但冒牌货未缉拿归案,总是个心病,何况冒牌货猖獗无比,兄弟们别掉以轻心,提高警惕,别让他趁虚而入了。” 最后一句话,王支队明显是针对齐翌说的。 开完会,一众刑警三三两两的从会议室出来,老池抬手要勾齐翌肩膀:“晚上叫上晓渝去吃火锅吗?我请客。” 齐翌默不作声的躲开了:“我现在还不能吃辣。” 老池没多想:“行,那约别的。还有点收尾工作,我先去忙,晚点再来找你。” 齐翌点了点头,两人各回各的办公室。 齐翌也有一堆报告要做,等他忙完都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他上个厕所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池贤宇站在他办公桌前,手上拿着一沓资料。 池贤宇放下手上的资料,上面是他这段时间的通话记录还有手机定位。他紧紧握着手上的资料,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手因为用力,纸张已经变形。 “老齐,你让晓渝调查我?我差不多都24小时跟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不信任的?” 齐翌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其实不用的,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可以,不用费这么多功夫。” “我一直没有找到肖寄泽发的东西,你是不是在骗我?” “对,骗你的。” “那逼冒牌货离开江山?” “也是骗你的,东西明显对冒牌货很重要,得手前他不会走。” 办公室里,除了池贤宇气喘吁吁的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在等着齐翌的解释,只要齐翌解释了,不管多荒诞他都会信。 可是齐翌什么都没有说。 池贤宇冷笑了一声,已经懒得去想齐翌为什么会骗他了:“齐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把大家耍得团团转?” 齐翌没有说话,老池憋着的那团火被点炸了,“哗”的一声把手上的资料扬了出去,吼道:“我最讨厌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不信任我你早说啊!我池贤宇还没那么贱!” 说完,他转身走出齐翌的办公室,重重的甩上了门。 门外是一干看戏的人,齐翌无视他们,在原地站了片刻,默默把地上的资料都捡了起来放好,面无表情的去更衣室换衣服,下班回家。 时隔多日,齐翌终于又开上了自己的车,独自一人往自己家开。 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但余光撇一眼鼓囊囊的口袋,感受着大腿上硬邦邦的触感,瞬间就踏实了。 诡影要敢出现,绝对叫它有来无回! 回到家,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遍,依然没发现有价值的痕迹,他把门窗锁好,相应的陷阱机关准备妥当,又清理了家里的灰尘,换上崭新的四件套。 一夜平安无事,次日醒来的时候,齐翌知道,冒牌货还在观望。 也可能是打算在他上班路上动手,按常理,那会儿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小心戒备着下了楼,驱车赶到支队,齐翌便忙碌着办理案子的收尾工作。 又是一夜平安无事…… 第三天,齐翌加了会班,离开单位时已是九点多了,身心俱疲。 回到小区找到停车位,下车关好车门,齐翌转身往自家方向走,忽然看见楼下站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却又跟自己所熟知的人都对不上号。 他泛起强烈的违和感。 仔细辨认两后眼,齐翌心脏砰砰乱跳,这不是他自己的轮廓么? 正文 第76章 死胡同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76章死胡同冒牌货出现了!他居然直接露面,没有借助诡影…… 齐翌低着头,做了几个深呼吸,调节心态,努力平静下来,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现在隔的还比较远,不适合动手,等更近一些再打他个出其不意。 一步步靠近冒牌货,他又紧张又兴奋。 齐翌右手伸进鼓囊囊的裤兜,掌心已出满了汗水。 近了,更近了,还有二十米不到…… 就在这时,冒牌货忽然转过身,面对着齐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然后转身就跑。 齐翌大吃一惊,错愕了瞬间,拔腿追了上去。 近距离接触冒牌货,齐翌才感觉到他和自己真的很像,但隐隐又有些地方很违和,只是离得远,光线也暗,他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站住!”齐翌死死咬着他的背影,计算着和对方的距离,判断这个距离且全力奔跑的情况下自己的准备能不能把他拿下。 可惜太远了,他没有把握。而且冒牌货跑的比他快一点儿,距离还在一点点拉大。 下一刻,齐翌看到奔跑中的冒牌货居然伸手进口袋里,摸出了个口罩戴上,让他错愕不已。 跑步的时候戴口罩?他想做什么?给自己叠debuff吗? 冒牌货不会这么蠢,他这么做肯定另有目的。 错愕归错愕,齐翌脚下速度丝毫不慢,甚至还硬咬牙又加快速度,拉了大约三五米距离,但和冒牌货依然不近。 用冲刺的速度冲了四百多米,齐翌感觉肺都快要炸了,双腿更是和灌了铅似的沉重,早已愈合的伤口仿佛也因为张大嘴呼吸而隐隐作痛。 但冒牌货的速度也降了不少,甚至因为戴着口罩,他的情况只会更遭,所以齐翌死命撑着,硬追不放。 他看到了追上冒牌货的希望。 以这样的速度跑下去,戴口罩的冒牌货很可能猝死。 但他心里依然挂着强烈的戒备与疑惑,冒牌货露面后转身就跑,明显是要引他去某个地方,前边等待他的绝对是陷阱,只是他为什么要戴口罩? 怕顶着和自己一样的脸,被误伤了? 一路追逐,齐翌不知不觉跑到了附近的老破小的巷道中。冒牌货体能下降的比齐翌厉害的多,速度已经远不如他了,但这龟孙儿对巷道明显特别熟悉,左突右闪的,愣是没让他追上来,却也没甩掉他。 他立刻想到自己脸受伤那天,老池也是被神秘人影带进胡同牵制着,他此刻的遭遇如出一辙。 “他在拖延时间?”齐翌戒备心提到了最高点,但已没太多余力去思考了。 忽然,齐翌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眼前高墙。 死胡同! 和老池一样,他也被引进了死胡同里。 两三秒前,他亲眼看着冒牌货闪身进来,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十多米的高墙阻隔,冒牌货怎么离开的?真长翅膀了不成? 踏踏踏……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缓但凌乱的脚步声,齐翌喘着粗气转身,就见三个花花绿绿的青年挂着狞笑扛着砍刀朝他一步步走来。 “龟孙儿,算你运气撇,惹了不该惹的人,”为首的红发鸡冠头长刀指着齐翌,笑眯眯的说:“你放心,我们不要你的命,就随随便便砍两刀,砍完丢医院,肯定死不了。” 齐翌看着仨青年,剧烈喘息着,脑子里在想,这就是冒牌货准备的陷阱? 瞧不起他么? 左后方的绿毛马尾男呸了声:“跟他说这些做啥子!砍!” 话音落下,三人便瞬间跃步冲向齐翌,但在下一刻瞬间变了脸,赶紧急刹车,差点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就见齐翌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摇摇指着六七米外的杀马特青年。 这个距离,枪又快又准。 “大大大大大哥,误误误会!”红发鸡冠头脸都绿了:“我们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齐翌枪口往下摆了摆,面无表情的说:“蹲下。” 最后边的鼻环青年脸色变换不定:“怕是唬人假枪吧?” “哎?”这话一出,红发鸡冠头眼睛一亮,盯着齐翌。 他拿不准主意,觉得齐翌握着的是假枪,又怕万一是真的就凉了。 “大哥,我们真认错人了。”鸡冠头打着商量:“不如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一边说三人一边倒退着往后走。 “站住!”齐翌眼神锐利起来,枪口指着鸡冠头的脑袋。 鸡冠头脸色难看:“大哥,日后留一线,做人好相见,你莫逼我们跟你拼命。三对一,就算是真枪我们也能拼死你!” “妈卖批,跟这龟孙废话啥子!”鼻环男骂骂咧咧:“这枪绝逼是唬人的,上,砍死他!” 说罢他扬起砍刀就朝齐翌跑去。 见状,齐翌无奈的扣下扳机。 砰! …… 三天前,刑侦支队。 两人刚刚回来,老池就跟着齐翌去了他的办公室。 关门反锁,又谨慎的让齐翌开启反窃听设备,摘下通风口的栏栅,确定安全之后,老池才说:“相比车上,还是这里让人踏实点。” 齐翌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的很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 老池表情又纠结起来,齐翌也不急,就静静的等着,看着他抬手摁上了枪套。 老池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向齐翌的眼神满是挣扎。 “你要干什么?”齐翌心里一突,忽然被老池反常诡异的表现弄的很忐忑,忍不住再次出声问。 老池缓缓拔出了枪,指尖在枪身上轻轻摩挲,声音沙哑的问:“我能相信你吗?” 齐翌愈发忐忑:“什么意思?” 老池巴掌一翻,五指抓着枪管,将枪把朝着齐翌递过去:“你收下吧。” 齐翌眼睛瞪得滚圆:“你疯了?” “大概是吧。”老池叹息道:“想要引冒牌货出来,我就不能贴身护着你,你手上又没靠谱的武器,我始终不放心。” “需要枪我可以自己申请去领。”齐翌拒绝,他不能拿老池的枪,会害惨老池。 “不一样,”老池做了决定,已经平静下来:“虽然都是刑警,但作为法医,不出外勤的话你很难申请到配枪,就算申请下来了也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枪库那边也会天天催你还,但我不一样,接了保护你的任务,我几天不还枪问题不大。” 盯着老池送过来的枪,齐翌表情复杂:“你知道枪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老池脸上又浮现出挣扎,但很快被他压下,嘴角不自觉的紧绷着:“对我们警察来说,枪就是前途,甚至是生命。枪一旦出差池,轻则处分,彻底丢了前途,重则获刑,面临牢狱之灾。” 齐翌视线从枪上挪开,盯着老池:“那你还把枪给我?一旦被发现,根本解释不清,处分都是轻的。” 老池笑了笑:“不被发现不就好了?” 语罢,他不由分说的把枪塞进老池手里:“我大不了就是坐牢,你不一样,你要有个差池可能命就没了,收下吧。” 齐翌脸色复杂的把枪揣进兜里。 而此时,老池仿佛开了窍般,说:“我俩光分开还不够,兄弟,来演一场戏吧。” “好。” 正文 第77章 狗咬狗(本卷终)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77章狗咬狗鸣枪示警之后,三个混混就吓尿了,软趴趴的抱头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 齐翌是真的不愿意开枪,不开枪事后还能用模型糊弄过去,开了枪事情就变得很麻烦了。 老池不知何时出现在死胡同的另一头,右手抓着甩棍,左手拎着两幅手铐,堵死了混混的退路。 “你们胆子挺肥啊,孙砸!”他骂骂咧咧的走进来,把三个混混铐上。 很明显,演过戏给完枪,他还是不放心齐翌的安全,一直藏在附近。 拿下三个混混歹徒,收好齐翌递来的枪,老池关心的问:“没事吧?” “没受伤,就是腿有点软。”齐翌回道。 剧烈运动的反应不止这么点,他现在头还很晕,肚子也在翻滚,恶心想吐,强撑着罢了。 老池问:“怎么回事?” “我看见冒牌货了。” “又是到死胡同里消失了?” “嗯,还被他们仨堵住了退路,没办法,我只能开枪。” “没事,枪给你就是让你用的。”老池转过头,盯着蹲在地上的三个混混,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他们三个怎么处理?” “大大大大哥饶命啊!”鸡冠头见情况不对赶紧开口求饶:“误会,都是误会!” 马尾混混瑟瑟发抖,也想开口求饶,但嘴唇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 唯有鼻环混混,虽然裤子湿了一片,却依然色厉内荏的说:“你你你……你他妈最好放……放放开老子!他妈的混哪条……哪条道的,知道我……我大哥是谁吗?你你敢动我一根头发,老子回头砍……砍你全家!” 齐翌看他一眼。 这胎神怕是脑子不太正常,刚刚也是他叫嚣着要冲过来。 “混哪条道的?”老池狞笑起来,走到鼻环混混身边蹲下,右手探进裤兜里。 鼻环混混以为他要掏枪,脸都绿了,裤子又湿了一片,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臊臭味。 老池厌恶的皱着鼻子,摸出证件:“老子是警察!欢迎你喊大哥过来自首。” 鼻环男冷汗潺潺而下,发绿的脸瞬间褪去颜色,脸色苍白如纸。 老池低眼看着他,嘴角挂着嘲弄:“今天运气不错,还有人冲上来给咱俩送业绩。”他笑,蹲下身拍了拍混混的脸:“来来来,跟我讲讲,你大哥是谁?” 鼻环男冷汗留的更快了,结结巴巴的说:“警官,我……我跟你们开玩笑的。” “玩笑?我不信。”老池脑袋往他凑了些:“快说,你大哥是谁?” “没……没有大哥,我我装逼呢。”他陪着笑,鼻环随着他身子有节奏的摆动:“警官同志,我……” “呸!”老池骂道:“谁他妈跟你同志!你,持刀歹徒!我,人民警察!我俩是敌我关系!” “是是是”鼻环男忙改口:“警官大人,警官老爷,我晓得错了,你放过我这次吧。” 老池好悬没被他逗笑。 这家伙脑子真的不好使。 见老池没什么反应,鼻环男慌不择言:“警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都有爹有妈的,闹这么僵不好。” “你说什么?”老池收起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单手便将蹲着的歹徒掐起来:“你威胁我?” “没没没!”鼻环男居然哭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我家上有老下有小……” 齐翌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闹剧。 他不晓得鼻环男究竟是真的蠢,还是始终都在演,但他知道,这帮歹徒的表现,在大方向上才是正常的。 经历过数次扫荡式严打的山江,稍微带点脑子的匪徒都知道警察不好惹,在争执中上了头发生冲突也就算了,精心策划算计着去袭击齐翌,冒牌货哪来的胆子? 从冒牌货几次动作看,他和齐翌应该也没血海深仇,更没有跟齐翌同归于尽的打算。那他是有自信一定能躲过侦查? 想到这里,齐翌便头疼不已:他要放弃行动蛰伏起来,那除非撞大运,否则一时半会真拿他没辙。这明显是个极其难缠的犯罪团伙,拥有数名专业人才,能把装神弄鬼玩出花来。 正想着,他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黑影,本能的抬头看去,就见一团黑漆漆的影子迅速朝老池冲去。 “小心!”齐翌忙喊。 老池闪电般回头,也被诡影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极快,齐翌话音还没落,他已经扭回腰杆,钢鞭似的右腿狠狠踢出。 砰! 一声巨响,诡影侧身正中这计鞭腿,小巧灵活的身子瞬间失去控制,如炮弹般砸向楼墙,又发出砰的一声,弹出三米多远掉到地上。 “¥##” 诡影发出一声怪叫,转身就跑,它竟像没事一般,动作依然飞快,顷刻间没了影子。 看见这一幕,老池目瞪口呆。他的鞭腿力道有多大他心里有数,齐翌这样的身板吃一腿得断几根骨头,至少卧床两个月,这诡影居然毫发未伤? 踢中的触感也不对劲,简直像踢到了马路牙子,震的他脚背剧痛。 这诡影套了反甲不成? 目睹了这幕的混混同样目瞪口呆,又一次吓尿了,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死胡同里灯光尚可,诡影第一次还算清晰的暴露在光下,齐翌也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看到那玩意儿的模样。 诡影像猴又像狗,浑身长满黑毛,指甲又锐又长,圆溜溜的脑袋出奇的大,看比例近乎等同人类婴孩,偏又没有鼻子眼睛,也看不到耳朵,只有一张硕大长满尖牙,仿佛合不上的嘴,还有条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在嘴里动来动去的粗舌头。 在齐翌眼中,它就像一只缩了水还发霉的丧尸舔舐者,霉丝似的杂毛又细又长,随风抖动,令人恶心欲呕。 面目狰狞的诡影,给是胡同里的所有人都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鬼啊!”鸡冠头像丢了魂似的,再也蹲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瞳孔失去焦距:“鬼……鬼!” 齐翌被他的呢喃声唤回了神,看到他惶恐焦躁的脸。 不只是他,他的两个同伙同样满脸呆滞,半晌回不过神。老池同样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老池。”齐翌喊了一声。 老池忙松开一直抓着的鼻环男的衣领:“老齐,那诡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一直袭击你的就是这玩意儿?” 他声音发颤,压的很低,夹带着藏不住的惊惧。 齐翌见不得老池这怂样,皱眉说:“长再可怕又怎样?还不是被你一脚拍墙上?怕它做什么?” 老池一愣,对啊,诡影的战斗力好像并不高的亚子,无外乎就是防御力爆表,灵活性还算过得去,怕它干什么? 齐翌一把抓向鸡冠头的衣领,想把他拉起来,但失败了,只好放弃,就这么抓着他说:“我问,你答,懂?” 鸡冠头没回过神,齐翌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吓的他惨叫一声,但总算回过神了:“懂懂懂,警官你问你问。” “谁让你们来的?” “不知道哇。” “不知道?” “真不知道,他戴着口罩。”鸡冠头说:“就四五个小时前,他给我一捆钱,我后来数了下有三万多,让我们哥三个帮他教训个人,他今晚会把人引到这个死胡同来,事成之后再给我们两万。” 老池怒骂道:“为了五万块钱你们就敢砍人?” 鼻环男此时也回过神来,他怂巴巴的看了老池一眼,哭丧着说:“我们不晓得他要砍的是警察啊。” 老池更怒了:“这是警察不警察的问题吗?” “是啊,”鼻环男一把鼻涕一把泪:“早知道要砍的是警察,必须得加钱。” 老池:??? 齐翌:??? 好家伙,现实版加钱居士? “胎神!你给老子闭嘴!再叭叭老子一耳屎铲死你个龟孙儿!”鸡冠头被吓的五官都扭曲了,忙不迭的解释:“警官你别搭理老三,他前几年脑袋挨人打了一棒子,有点不灵光了。我们哪里敢真砍啊,那刀都是道具,铁皮包木头做的,还没开刃……” 齐翌眯眯眼:“所以他之前叫嚣时说的老大就是你?” 鸡冠头又哭了:“大概是吧……” 得,三个混混,脑袋都不太灵光。 …… 与此同时。 楼顶,冒牌货坐在天台上,呼吸才刚刚平复。戴着口罩狂奔近两千米,差点要了他的命。 “见鬼了……冒险试探一下,竟真把它引了出来。”冒牌货嘟嘟哝哝,嘴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伙夫’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居然真有诡影,还跟我们一样盯上了这野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啪嗒…… 嘟哝两句,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轻微动静,立刻被吓得跳起来。 “谁!” 他回头去看,却只看见一抹似猴似狗的黑影朝他扑来。黑影速度迅猛如闪电,他根本不及反应,便觉喉头一热,海量热血喷涌而出。 冒牌货双眼瞪得滚圆,本能的抬手捂着脖子,缓缓跪下身,身子蜷缩在一起侧躺在地,不住颤抖。 渐渐的,他松开手,一动不动,鲜红的血流在地上,散开成一片血泊。 诡影趴在不远处,与他合不上的双眼对视。 正文 第1章 天台腐尸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1章天台腐尸“姬承鹏,立刻抽调两组兄弟到停车场集合,速度要快! 石怀仁,委派技术队下属各室民警带上勘察装备,组成现堪组随队出发!” “一队收到,施良康,池宇贤,带上你们组的兄弟集合!” “技术队收到。毛宁安、齐翌,召集痕检、法医、图侦等各室民警,带上装备集合!” 听到对讲机里传出的指令,齐翌立刻停下手上的活,起身准备出现场。 明显是出命案了。 齐翌提上勘察箱,在停车场集合完毕后直接上车,赶往现场。 他和老池一辆车,老池经常跑现场,消息比他灵通,齐翌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你家边上那老破小区发现一具腐尸。到现场再看吧。奇怪了,最近命案发生频率怎么这么高?。” 说着老池摇了摇头:“听说派出所的兄弟刚确定是命案,分管我们工作的赵局就被喊去撅了一顿,鼻子都气歪了,这次恐怕免不了亲自督案。” 赵局,名叫赵之禄,人送外号老猪猡,分管治安和刑侦,出了名的拖后腿达人。 听到这个人督案,齐翌头都大了,他动了动嘴角,深吸一口气说:“看来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老池闷闷的嗯了一声,扒着方向盘看着前面。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按理来说已经过了高峰期,路上还是有点堵。 正午的太阳非常残暴,车里开了空调依然热得慌。 两人越发焦躁,冒牌货还没抓到,又蹦出桩案子,这桩案子发生的地方也耐人寻味,越靠近目的地他们越觉得喘不过气来。 那三个持刀混混最终被刑事拘留,可惜无法从他们嘴里翘出有价值的线索,刑侦支队的重心又回到证据补全与追查冒牌货的身份上边。 三个嫌疑人只是吓唬人的普通混混,砍刀也只是道具,他们专抢过路的中小学生的零花钱,已经引起了辖区派出所的注意,本拟定第二天下午放学时间动手,结果被他们抢先了。 齐翌想不明白,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花这么大的价钱雇人捉弄他?吃饱了撑的? 几天里,冒牌货也好诡影也罢,始终都没出现,不论齐翌怎么“勾引”,他们都不露面,似乎是铁了心要熬到他把脑袋里那根弦给崩断了以后再动手。 这让齐翌很不安焦虑,却没有办法。 想着想着,车队便抵达现场,齐翌坐在车上,眯着眼睛手放在安全带上,浑身肌肉不自觉的有些僵硬。 这里不是几天前冒牌货消失的死胡同吗?发生命案了? 这么巧? 老池脸色也有点黑:“先下去看看。” 齐翌从车上下来,吸了吸鼻子,确实闻到了股腐臭味,但不能确定来源,他左右看了看,扫视这个胡同。 “我在附近看一下,等会儿过来找你们。” “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走远了。”老池叮嘱了一声,跟上姬承鹏。 胡同的最深处其实是个山崖,为了防止山崖发生滑坡,崖壁用花岗岩钢筋混凝土砌上了,崖上是马路,崖下是块难得的平地,坐落着有三十多年历史的老小区,其中有五栋楼挨着山崖,构建出四个死胡同。 齐翌此刻就站在最东边的胡同口,也是冒牌货失踪的地方,西侧那栋楼下拉起了警戒线,命案就发生在这栋楼里。 楼高九层,一楼出来是胡同,五楼出去是马路,典型的4d魔幻山江味。 齐翌在周围绕了一圈,看见姬承鹏和老池正在和现场派出所民警沟通,快步走过去,他们已经说到尾声。 派出所民警说:“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 姬承鹏点头:“简单讲,从前天开始这栋楼最上边几层住户就反应闻到臭味,开始以为是死老鼠,没太重视,直到味道越来越重,今天腐臭味已经覆盖了附近一大片范围,才有人顺着味道发现了楼顶的腐尸,是吗?” “就是这个意思。”民警点头,抬手指了指崖顶马路:“在那边闻着味道会更浓烈。” 姬承鹏看了眼,摇头:“从支队过来,开车的话到这儿是最近的,要上到上面的马路得绕行七八公里,不值当。不说这些,走吧,我们上天台看看。” 他一招手,示意大家上楼。 他和老池跟在后面,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栋老楼前两年加装了电梯,齐翌和他们一起走进电梯里,看着梯门关上,姬承鹏又问:“报案群众还有提供其他线索吗?” “没有,就刚刚跟你讲的那些了。” “受害人身份明确没有?” “没,死者的脸被人扒了。” 老池像被人踩到尾巴,但又忌惮着他师傅在场,压低了声音骂道:“扒脸?我操,什么情况?” 民警缩了缩脖子,仍心有余悸,声音幽幽的,像是在讲鬼故事:“不止是脸,连着头皮都被扒了,在脖子上环割了一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景象,反正特别惨,赶走苍蝇以后我差点让恶心吐。” “脖子上环割一圈,把整张脸带头皮都给扒下来?”齐翌心跳加速,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忽然想到了冒牌货。 武侠剧里常出现的人皮面具存在极大的局限性,像不像姑且不提,僵硬死板缺乏灵动也先不说,边缘处总归是个巨大的破绽。 但如果是贴合性极强的生物头套呢? 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冒牌货的关键伪装手法。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 终于到了九楼,但要上天台只能走楼梯。 几人从电梯里出来,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众人便闻到了强烈的腐臭味,好在在场没有萌新,即使老池带来的小徒弟也经历过几场命案的洗礼,总归没出丑。 走到天台,味道更重了,齐翌面色如常,其他人或掩住口鼻,或皱着眉头,多多少少都有点不适。 齐翌的目光落到高度腐败的尸体上,瞳孔扩散,心跳都好像漏了半拍。 尸体倒在天台边缘,脚蜷起朝向天台外侧。 最关键的是,腐尸身上竟穿着五天前的冒牌货的衣服! 正文 第2章 现场尸检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2章现场尸检“嗡嗡嗡嗡……” 漫天的苍蝇围绕着尸体飞,有不少还朝着齐翌他们扑过来,几个民警脸都绿了。 尸体上还站着几只乌鸦,低头啄食着腹部的腐肉,偶尔也吃两粒苍蝇、几枚蛆虫下饭。 山江的天气又热又湿,在这种环境下,尸体的腐败程已经极高,多处皮肤都溃烂了,流出带有恶臭的绿色腐液,身上爬满了黑色的苍蝇与白色的蛆虫,更有老鼠通过他肚子上几个溃烂的血洞进进出出。 尸体下,是一大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泊,上面零星长着或白或绿、或大或小的霉斑。 这么重口味的现场,在齐翌的法医生涯中也不多见。 齐翌面无表情的戴上口罩手套,一步步朝着尸体走去,在血泊外围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仔细观察。 干涸的血泊其实是相当理想的承痕物,上边留下了大量痕迹。 齐翌仔细看了一圈,发现都是老鼠等动物留下的,此外就是少量的动物毛发、粪便、蛆壳和乌鸦羽。 拍过照片后,齐翌取出镊子,小心的将这一小片区域的蛆壳等检材收集好,又捻了一小片黑血,在指尖轻轻搓两下,弹进装有生理盐水的试管中。 他抬头看一眼尸体,压着想要去看看尸体是不是冒牌货的想法,默默干活。 受害人死亡太久,现场一片狼藉,一时半会清不干净。 毛宁安也很快投入现场,在周边展开勘察。 老池等侦查员、图侦员等,也在看过现场后被姬承鹏一一派出去,该走访走访,该调监控的调监控。 不知过了多久,齐翌的外围工作终于完成。他伸了个懒腰,甩甩手脚,舒缓了身子的酸涩感后,终于走到了尸体旁边。 他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那天他被三个小混混拦住的巷道,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冒牌货可能就在这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齐翌收回视线,认真视检尸体。 就像派出所民警说的,尸体脖子近锁骨处被环割了一圈,整张脸带头皮,连着一层薄厚不均的肌肉都被完整的剥了下来,只剩下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上边爬满了白色的蛆虫。 齐翌取了些蛆虫和蛆壳,观察颜色,测量长度、硬度后装入新的试管当中,便把剩下的蛆虫拨弄到一边,露出了肥硕蛆虫下黑红色的脑袋,那是已经腐败后又失水发硬的肌肉,许多地方甚至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 死者的双眼灰蒙蒙的一片,角膜已完全浑浊,看着十分狰狞可怖,已经到了能让人做噩梦的程度。 齐翌掰开嘴看了几眼,又撩起死者的衣服,捏捏尸体手脚,活动活动关节,很快得出结论,受害人死于失血性休克,致命伤是颈部的三道近乎平行的锐利切创,深可及骨,割断了气管、食管与颈动脉,死亡时间距今大约有四到五天。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抵抗伤和约束伤,很明显,他遇害的时候要么是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要么已经失去了意识,没有挣扎反抗的机会。 更精准的结论,得带回去配合实验室手段才能得出。 这样的伤势,足以一击致命,哪怕死者就在医院手术室里遭受这么严重的创伤,也几乎没有抢救回来的可能。 检查完后,齐翌的目光落回到死者的衣服,和颈部的三道自左上至右下斜行的切创伤上,久久不能回神。 死者穿的这套皮肤比较寻常大众,虽然和齐翌印象里冒牌货穿的那套吻合,但无法确定是不是撞衫。 但经测量,死者的身高与身材特征与他十分接近,又穿着冒牌货那天的同款衣服,还死在了冒牌货消失的胡同西侧这栋楼上,这么多条件结合,齐翌不信那么巧,已经基本确定死的就是冒牌货了。 关键是他脖子上的伤。 让齐翌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老池家受到的袭击,诡影在他肩膀上造成的伤势与之一般无二,只是他身上的伤只割破了表皮,比这个浅得多。 诡影杀了冒牌货? 为什么? 他们不是同伙么?冒牌货不是诡影的主人吗?遭到反噬了?诡影害齐翌不成,反杀了冒牌货? 而且,诡影的杀伤力确实可怕,如果它要杀齐翌,齐翌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齐翌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后怕不已。 发现了他的异样,姬承鹏走到血泊边缘,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齐翌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死者……好像是冒牌货。” “什么?”姬承鹏震惊:“你确定吗?” 齐翌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姬承鹏摸出手机:“我立刻打电话通知王支队。” 十多分钟后,王支队即赶到现场,询问过后,盯着尸体陷入沉思。过了半晌,王支队才问:“有没有可能是假死脱身?” 王支队还真问到点上了,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这或许也是死者脸被剥夺的原因,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被诡影杀害。 脑子里把窃尸案之后的整起系列案件过了一遍,齐翌说:“我们手里恰好有冒牌货的dna,把尸体带回去取样本做个鉴定,就能知道是不是他。” “如果汪藏锋家的头发是冒牌货特地留下的呢?”闻讯返回的老池说。 众刑警沉默,这问题有点杠,但好像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齐翌率先否定:“应该不会,现场留下的头发中,绝大多数都无法检出dna,如果是刻意留下,为了在关键时候混淆我们的视线,这比例应该要高得多才对。” 毛宁安也跟着说:“而且我们提取到的头发等检材数量也并不多,取得头发的位置也大多是缝隙等死角,具有很大的随机性,我也觉得人为抛洒的可能性比较小。” 接连被否认,老池也不以为意,他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有数,猜错了才是正常的。他说:“那就是闹内讧了?还是说,诡影和冒牌货并不是一伙的?” “不知道。”齐翌现在也估不准了。 王支队不想在没线索的情况下做无意义的猜测:“老毛,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收获,我打算再查查,”毛宁安说:“天台很少人上来,落了不少灰,肯定承载了不少痕迹。” 这时,齐翌转回头看看尸体,又环视一圈现场,说:“我这边的现场勘察已经基本完成了,可以的话,我想先带尸体回支队。” 正文 第3章 解剖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3章解剖解剖实验室,齐翌早已完成了解剖的先期工作,正站在解剖台边等消息。 同时,他也在复盘死者的体表数据。 受害人身高183厘米,生前体重预估在72到74公斤之间,年龄估计在30-33岁左右,营养水平中等,体态匀称,第七颈椎有轻微畸变。 除了年龄之外,此人的各项身体数据和齐翌近乎一致。而颈椎骨处的畸变,又与监控视频中看到的冒牌货的表现吻合。 看了几遍数据,电动门终于打开,老池走进了实验室。 “怎么样?” 老池摇头:“数据库里没有死者的指纹,暂时没法确定身份,师傅提议对比下失踪人口数据库,看能不能找到相符的。” “那我们直接剖吧。”齐翌直接动手。 暂时没法确定身份,自然不能通知家属,也就不必等待了。 因为受害人颈部受创严重,齐翌最常使的“一”字形切开术式已不适用,改而选用了“y”形切开术。 他分别从左右耳后乳突处垂直向下行刀切至锁骨上缘,再向前内方沿锁骨上缘切开至胸骨切迹处使两切口会合,又从会合处向下沿胸、腹正中线向下切开,绕脐左侧划个半圆后继续向下切至耻骨联合上缘处。 硕大的“y”字划好之后,齐翌将尸体颈部皮瓣向上翻,完全暴露出颈前器官,随后一边检查,一边逐层分离皮肤软组织及颈部浅、深集群和颈部各血管。 老池很自觉的抓起齐翌事先准备好的尸解记录模板,随时准备往上边填空。 很快,就听齐翌开口:“下手真狠,颈椎都可见切痕,椎骨之前的所有软组织,包括肌肉、器官、甲状腺上动脉、颈外动脉、颈外静脉及颈总动脉、颈内动脉、颈内静脉全都断了,甲状软骨板及其舌骨大角被完全切开……” “等等,”老池忙打断他:“你说慢点,我跟不上了。” 齐翌拒绝:“你可以直接打字,输入法里的词库非常完善,记忆下了几乎所有尸检会用上的术语,还有我的惯用词。” “哦,那你等一下。” 齐翌继续说:“从创底深度看,如果死者的脖子是被诡影用锐爪割开的,那说明杀害他的那只诡影爪子至少有五厘米长,比寻常水果刀都要锐利。” 老池转过头问:“所以致命伤基本确定了吧?” “还得看看是否有其他方面损伤。”齐翌说道,一边仔细的将死者颈下各器官一一取下,又把他舌、腭扁桃体、腭垂及喉口处组织一起经口腔取出,仔细检查。 脖子之后是胸腹腔,齐翌持刀分离尸体胸腹部皮肤及皮下组织,使其分别向左右两侧外翻,对胸腔采取壁层胸膜检查法,分别将胸骨旁第3、4肋的肋间肌用手术刀轻轻剥离,暴露出壁层胸膜。 通过半透明的壁层胸膜,看到紧贴着的肺组织,且未见腐化的肺脏与胸膜明显黏连,齐翌便用手术刀尖轻轻戳破胸膜,看见肺脏因气体进入胸腔而迅速塌陷,即排除了死者存在气胸的可能。 齐翌接着拿软骨刀在近肋软骨交界处分别将各肋软骨斜向切断,沿胸锁关节缝隙各划半圆切开胸锁关节,用骨剪剪断第一肋骨,然后伸手将胸骨握住提起,持刀将胸骨内面的膈肌和结缔组织切开,至此胸腔完全暴露。 “胸腔内无明显积液积血,各脏器及组织颜色浅淡,心脏及大血管空虚,肺脏局部萎缩,肺叶及支气管中可见呛入其中的泡沫样血块……” …… “显微镜下,见心肌细胞嗜酸性变……肺泡内可见蛋白性水肿液,局灶性漏出性出血,少部分肺泡见肺泡透明膜形成……” …… “肾脏呈苍白色,肝脏颜色亦较正常浅淡许多,脾脏包膜皱缩……” “胃部仅余少量消化物,基本都转移到了十二指肠,并有相当程度的消化,推测死亡时间约为末次进餐后三到四小时左右,吃下去的食物初步判断有卤肥肠、鸭血、腐竹和西红柿等。” “膀胱较为充盈,含尿量超过300毫升,如果死者是睡时遇害,时间上则应是睡后三到四小时,但他饭后即睡的可能性应该不大,除非昏迷了,所以初判为睡前死亡。” “…… “显微镜下,见肾小球毛细血管扩张空虚,部分可见透明血栓,近曲小管上皮水样变,可见有上皮细胞坏死脱落,未见形成蛋白管型、血红蛋白管型及肌红蛋白管型肾小管,说明休克至死亡的进程很快。” “肝窦和中央小静脉可见微血栓形成,肝小叶中央性干细胞变性坏死;胃肠道黏膜小血管漏出性出血……” …… “脑神经元缺血性固缩,角质细胞肿胀,神经细胞及小血管周围间隙增宽、脑基质结构疏松、水肿……” …… 全面细致的解剖,工作量非常大,对体力是个巨大的考验,等全部忙活完的时候齐翌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他细细的把尸体缝合好,装进尸袋送入冰柜。 老池问:“所以死因和死亡时间?” “失血性休克致死,致命伤为颈部三道并行切创。”齐翌说:“死亡时间……你还记得冒牌货露面,被我追到死胡同里消失的那晚吗?” 老池愣住:“你是说他就死在那时候?” 齐翌轻轻点头:“死亡时间距今四五天左右,我比较倾向于五天。饭后三四小时,所以要么死于下午,要么死于晚上。如果他真是冒牌货,则中午可以排除,基本确定是那天晚上死的。” 老池思索良久,嘀咕道:“也就是说,他跳出来把你引到死胡同里吓唬一顿之后,没过多久就被诡影弄死了?” 齐翌低头看手表:“差不多吧。dna鉴定结果应该出来了,走,去实验室看看,顺便吃个饭。” “好。” 快速鉴定结果果然出来了,死者的dna与齐翌之前在汪藏锋家发现的毛发dna果然吻合。 而且,死者眼球内玻璃体液钾离子浓度达到了238126毫摩尔每升,死亡时间据检验时超过100小时,失去了进一步精细化鉴定的意义。 老池看不懂数据,但他不懂就问:“结果能印证我们的猜测吗?” “嗯。现在就看他们闹内讧还是黑吃黑了。” 正文 第4章 僵局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4章僵局天台腐尸案的死者,居然是将刑侦支队搅的漫天风雨的冒牌货,凶手疑似数次袭警作案的诡影。 即使有所预料,结果出来的时候,支队上下还是大吃一惊。 石怀仁也提出和老池一样的猜测——从最开始,齐翌和毛宁安取得的头发就有问题,是冒牌货早就布置好的假死脱身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只要他“死了”,追捕自然作废,摘取面具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存在比较强烈的作假动机。 “可能性很小,”齐翌在会议室里当场反驳:“冒牌货的真实身份并未暴露,不管死没死,摘掉面具都可以正常生活,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而且,死者又不是七八十岁,从耻骨联合面等生理特征判断,年龄在三十上下,按理说指纹库中应该收录有他的指纹才对,但鉴定结果偏偏是查无此人,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老池很给力的问:“意味着什么?” “死者很可能改过指纹,又或者是境外偷渡来的。”齐翌解释:“短时间内我就想到两种可能,而不管是哪种,此人身份都不单纯,冒牌货就算要找替死鬼,这样的人也不合适。” 姬承鹏问:“所以你断定死者就是冒牌货了?” “十有八九。” 石怀仁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忍住了。经验告诉他,当齐翌自信的讲述推测时,杠他是件很愚蠢的事,会被驳的无言以对,显得自己很无能。 “动机呢?姬承鹏追问:“诡影为什么杀他?” 齐翌摇头:“不知道,可能是闹内讧,也可能是黑吃黑,还可能是诡影失控反噬,或者别的原因。我们连诡影跟冒牌货是不是一伙的都不清楚,根本无从推测。” 姬承鹏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点了支烟:“那下一步该如何调查,你们法医室有没有意见?” “暂时没思路。”齐翌看向毛宁安:“毛主任这边有发现吗?” 毛宁安说:“排除现场各民警的足迹后,现场就只有一组可疑足迹,与死者吻合,是死者进入天台留下的足迹,终点即他死亡后倒下的血泊处,起点为九楼电梯门口。” 有民警问:“说明死者跟我们一样,是搭电梯到九楼,然后再步行进入天台的,对吧?” “对。”毛宁安说:“可惜只查到这一处痕迹,没找到凶手留下的线索,凶手像是从天而降,杀了死者后又长着翅膀飞走了,说起来倒也符合诡影神出鬼没的特点。不知道图侦这边有什么收获?” 黄绝顶低头看了眼工作笔记,说:“冒牌货是五天前的晚上九点三十七分,在涉案居民楼三楼进入电梯的,当时电梯里只有他一人,乘电梯到九楼后离开,与毛主任的勘察结果吻合。” 齐翌愣住了。 九点三十七? 他记得那天下班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出头,到家时应该接近九点半,然后追逐了冒牌货一路,直到死胡同处。 所以当时冒牌货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钻进了那栋楼三楼里?短短三五秒的时间,他是怎么做到的?当时他体力也近乎耗光了吧? 还有,他上天台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齐翌脑海中浮现。 黄绝顶接着说:“另外我们追溯了附近的安防监控、交通探头,还有各个餐馆、便利店的摄像头,发现冒牌货在当天下午五点五十四分,在‘味吊吊江湖菜’里吃晚饭,六点二十一分吃完离开。 之后,冒牌货步行走到齐翌家小区东南门,在门口便利店买了瓶王老吉,一包金天子,之后在门口溜达,打了几通电话,大概九点左右进小区,在老齐家楼下等着。” “他是在蹲我吗?”齐翌脸沉下脸,语气十分严肃:“他怎么知道我九点出头下班?”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众刑警都变了脸色。 “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没人接话,齐翌自己说:“要么有内鬼,要么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我,看到我或者我的车出了支队,就会立刻向上汇报。情感上和逻辑上我倾向于后者,但前者也不得不防。” 说到这里,他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石怀仁。 “你……!”石怀仁气炸了,偏生又发作不得,强行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脏话,鼻子里闷闷的喷出一口气。 王支队目光扫过他俩,以眼神警告他俩别在会议上耍脾气胡闹,又看回黄绝顶,问:“监控有没有拍到诡影?” “目前没发现,”黄绝顶摇头:“案发时本就在夜间,诡影速度又快,摄像头很难拍到它。而且我们目前也只是草草的过了一遍视频,还没来得及细看,再给我们点时间,后面说不定能有发现。” 王支队又看向姬承鹏:“你们这边呢?” 姬承鹏:“一无所获。” 坐他右手边的施良康忙补充:“没有人知道受害者是谁,也没人看到死者上天台,也没有人听到奇怪动静。五天前齐翌追冒牌货那幕倒是挺多人看到了,但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信息。” “诡影呢?”王支队追问。 施良康依然摇头:“就没人提到过诡影。别说群众了,我们刑警都没几个见过它,那玩意儿像蜘蛛侠一样蹦来蹦去,从不走寻常路,除非成为它的目标,否则确实很难撞见。” 王支队又看向齐翌:“我记得你们曾汇报过,有个卖凉皮的小摊贩见到过诡影?” 毛宁安接话:“对,我还说要帮他申请一笔奖金。” 王支队伸出两根指头,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权衡片刻后,他说:“让他来一趟,老姬,你问他几个问题,另外跟他说清楚,依据他提供信息的重要及完整程度,可酌情给他两百到三千的奖励,必要时还可以再抬高。” “可以。”姬承鹏同意:“现在请吗?会不会太晚了?” “你自己决定时间,尽快就好。” “成。” 老池举起手,站起身问道:“王支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通缉那只猴儿吗?” 王支队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没有理他。 “今晚就到这儿,大家都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兄弟们都加把劲儿,尽快确定诡影背后的煮屎人,查明他的犯罪动机,将他缉拿归案。” “明白。” 正文 第5章 车祸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5章车祸天台腐尸案才刚展开就陷入僵局,根本无法调查下去。 死者的真实身份至今不明,支队用尽了办法也无法确定尸源,而诡影作案以后再没露过脸,他们手里头握有的关于诡影的线索还少之又少,基本只有猜测没有定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神出鬼没的诡影,刑警们一筹莫展。 至于凉皮摊摊的老板……他知道的还没有老池多,最后给了他两百块钱把他打发了。 齐翌认为静电或许与诡影有关,最近这段时间都在查资料,却始终无果。联系几次身上带电及遭遇诡影的经历,他得出不少猜测,某些猜测听起来还蛮像回事儿,可惜都没有实证支撑,谁也说不准对不对。 日子一天天过,转瞬即过了一个多月,支队刑警虽然不甘,但重心也不得不从天台腐尸案移开。 为这案子,赵局又被上头叫过去一顿屌,回来后把王支队喊去分局骂了一通,王支队回来又把姬承鹏、老池、齐翌等人撅了半天。 整个分局刑侦口自上而下都被收拾了一顿,大家都很不爽,但不爽不能当证据,诡影不出来,任凭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抓不住就是抓不住。 除了齐翌、老池几人之外,很少有刑警会下大力气去调查了,这件事情,像是被束之高阁。 这天,齐翌刚做完一起酒后打架斗殴的伤情鉴定,正准备点开拍的诡影视频看两眼,老池风风火火的跑进他办公室。 “老齐老齐,车祸你接不接?” 齐翌有些纳闷:“车祸不该交警支队管么?” 老池没急着解释,先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吨吨吨往下灌,灌饱了才放下杯子说:“死人了,死了驾驶员,但直觉告诉我不太对劲,可能是伪装成车祸的刑事案件……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查查?” “伪装成车祸的刑事案件,死了驾驶员……”齐翌琢磨了会儿,还真来了兴趣,但总觉得老池的表现奇奇怪怪:“你这么上心,死的是你情敌吗?” 老池打了个嗝儿,过来一巴掌拍在齐翌肩膀上:“说啥呢!我就是寻思诡影案我们扑街的那么惨,上上下下都被日撅了一顿,总得漂漂亮亮的办桩案子把这口气挣回来。” “懂了,你想抢功。” “啥叫抢功?人家交警支队也觉得案子有问题,正正经经的向我们发了协查申请!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接不接吧,不接我找别人。” 齐翌:“接。” 被割叽案和天台腐尸案折腾的头都秃了,换个没啥难度但有点蹊跷的刑案放松放松也挺好。 迅速收拾好东西,和老池一块去到停车坪,周围已有六名刑警。 出动的人手并不多,齐翌没看见毛宁安,但看见了他的那位小徒弟,剩下的刑警也都是和老池一个中队的兄弟。 很快抵达现场附近,警车和救护车停在滨江路上。 齐翌下车,看着眼前被撞破的护栏,又顺着地上的车胎痕往远处看去,目光落在斜坡之下,大江之畔的人行步道上。 步道旁有颗起码得两人环抱的巨大榕树,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怼上树干,大树都被撞斜了几分,车头已经完全变形,挡风玻璃碎成碴子,混着木屑树皮洒落四周。 现场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不少行人驻足围观,在警戒线外围了一层又一层。 收回目光,齐翌往前走了几步,在护栏豁口边停住,蹲下身子,看看周边的碎屑,还有斜坡上的车胎痕,说:“肇事车辆是从这儿冲了出去,一头撞上那颗大榕树的?” “没错。”老池也跟着蹲下:“看出什么来了吗?” “果然有问题。”齐翌站起身,一边踏上斜坡小心的往下走,一边说:“看起来肇事车辆完全没制动减速,反而还踩了油门,轮胎快速转动,把草皮都掀起来了一大片。” 老池问:“有没可能是错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齐翌抬手指着大榕树:“那儿距离这边至少两百米,就算错把油门当刹车,也够他反应过来了。” “这样啊,看来我的直觉果然没错,我就说这起事故不简单。” “你有个屁的直觉,”齐翌无情拆台:“交警队的同事直说的案子有问题吧?” 老池左右看看,凑到齐翌耳朵边压低声音:“还有别的兄弟在,给我留点面子嘛!” 齐翌懒得理他。 滨江路距离警戒线不远不近,三言两语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人群外。 推开人群挤进去,跨过警戒线,齐翌朝现场交巡警出示证件。 老池问道:“兄弟,车上有几人?现场伤亡怎么样?” 交巡警将证件还给齐翌,敬了个礼,才说:“车上只有两人,一名司机一名女乘客,除他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受伤。 女乘客坐在后排,正在旁边休息,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可能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司机还卡在驾驶室,没有呼吸心跳了,现在正准备切割车体,把人捞出来。” 齐翌问:“乘客和司机是什么关系?” “未婚夫妻。”交巡警说:“当然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了,领证已经有小半年,但因为疫情原因一直没有办婚礼,只办了订婚宴。看起来他们感情很深,那姑娘坚决不肯去医院,非得等我们把司机救出来。” 齐翌左右看看,目光落在警戒线一脚,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着块大浴巾。 女人穿着黑裙,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手缩在胸前不住颤抖,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谁来都要看一下。 她看了齐翌和老池一眼,又直勾勾的盯着肇事车辆。 看样子是吓到了,齐翌决定先看现场,朝着那辆沃尔沃走去,边走边问道:“你刚说正准备切割车体?” 交巡警点头:“对,但因为怀疑车祸原因可能并不单纯,所以指挥中心的意思是让你们刑侦支队协助调查,你们王支队则建议,如果确定司机死亡的话,优先保护现场,固定证据后再切车捞人。” 两句话说完,他们已走到车尾处,老池打量了一圈:“呦,沃尔沃s90混动版,车不错啊,看来条件挺好。” 交巡警接话:“是不错,指导价得六十万,安全性方面也还过得去,结果居然撞成了这样,以我的经验判断,碰撞瞬间的时速起码得有七十五公里。” 正文 第6章 勘验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6章勘验齐翌皱着眉。 起码75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驾驶员死了,尸体现在还卡在驾驶室里,坐在后排的人却看起来没什么事? 前排在车祸中确实最危险,但防护级别也是最高的,齐翌本能觉得这里头恐怕有问题。 不过回头看看从车道到现场超过两百米的距离,他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这么长一段路,这么长时间,足够后排的人惊吓之余做好防护了,配合车内的安全措施,只受点轻微伤也正常。 压下这些想法,齐翌绕车走了一圈,拍了几十张照片,最后在驾驶室边上停下,通过破碎的侧挡风玻璃往里看。 车内安全气囊和气帘都已启动,此时气已经放完。 它们没能护住司机,司机上半身趴在方向盘上,脖子扭的夸张,明显断了。嘴张着,却浑然没有进出的气息。 对着窗内也拍了几张照片,齐翌上手翻开死者眼皮,拿手电照了下,又摸摸他颈部,说:“双眼瞳孔涣散,目测直径约05厘米,对光反射消失,颈动脉脉搏不可扪及,死透了。” 说完他低下头,鼻子对着车里用力嗅两下,说:“没闻到明显的酒精味,应该能初步排除醉酒驾驶的可能……” 大致检查完后,他取胶头滴管将方向盘及死者额头上尚未干涸的血收集起来,回去可以第一时间做分析。 做完这些,他后退两步:“查完了,切车吧。” 老池愣了下:“这么快?” “尸体卡在车里,很多调查没法进行。”齐翌看向受伤女子,说道:“你们切着,老池,跟我过去问点事情。” “好。” 走到了女子身边,她还在盯着轿车怔怔出神,老池的巴掌在她脸前晃了几次都没注意到。 两人对视一眼,不得已,老池拍了拍她肩膀。 “啊!”女子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用力拧着眉头:“你们是?” 齐翌接过话:“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姑娘,你头受伤了?” 女子前额破了点皮,有块明显的红肿块。 “有点晕……”女子很缓慢的点点头,眉心拧的更深了。 她又问:“我老公怎么样?” “很不幸,失去生命体征了。” 女子强撑着站起来,还没站稳就扑了出去。 老池连忙伸手去扶她,但没来得及。女人跌倒在地上,裸露的膝盖瞬间被擦破,红了一片。 她委顿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我不信,你们不要拦我,我要过去看看。” 她站起来的时候,齐翌才发现她小腹微微隆起。 旁边的医务人员赶紧过来扶她,都在劝她:“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是不是?” 齐翌微微挑眉,她怀孕了? “对啊,这是你老公好不容易留下的孩子……” “姑娘,节哀顺变。” “听医生的话,先去医院检查治疗好吗?再这样下去,对你对宝宝都不好。” 这边还在劝慰着,那边已经开始切割车头。 一时间,火花四射,噪音混合着女人的哭声刺激着齐翌的耳膜,他本来有好几个问题要问,也都咽了下去。 车体很快被切开,两名民警一块费劲的将尸体往下搬。齐翌见状,直接抛下女子快步走去。 因为受害人已死,他们切割的时候少了许多顾虑,效率要比正常救援高得多。 女子也看见了司机被搬下来的一幕,她触电般颤抖起来,又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抱着脑袋,五官疼的有些扭曲。 边上的医护人员忙伸手扶住她,让她坐下休息,她却不听:“不行,我要过去看看我老公,求求你们了,让我过去看看吧。” 老池心软,说:“你先坐下,我们推你去。” 尸体放在绿色无菌布上,齐翌带着手套,低头检查着尸体。 女人再次从轮椅上下来,趴在尸体上就一边哭一边嚎。 “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和孩子!你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董杰宏,你给我起来!我不准你死!”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哭着哭着就开始干呕,一边哭一边吐起来。 医生见拉不住,只能抓住机会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女人这才睡过去,安静下来。 齐翌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面,但还是觉得压抑得慌。他迅速排除干扰,开始初步检查尸体了。 “额温367c,尸身柔软,尸僵尸斑均未形成,死亡时间离现在很近……体表多处擦碰伤,最严重的当属颈椎,疑似挥鞭样损伤骨折,其次是双腿被压断,尤其右腿,骨刺扎破肌肉皮肤,形成开放性损伤。” 看了两眼,齐翌就确定尸体受到的伤害都是典型的车祸损伤,死因本身没有疑点,问题在于造成车祸的原因。 他又听见一阵嘈杂,回头看去,就看到一对中年夫妻走过来,围在女人边上,医生在旁边跟他们解释着什么。 不久,两个人远远的看了这边一眼,就上了救护车。 齐翌问道:“死者的岳父岳母?” 老池点头:“应该是,也不过来看看,好歹他们女婿。” 齐翌已经见怪不怪:“死者家属呢?没通知到?” 老池解释说:“死者父亲患有冠心病,前不久才做了搭桥手术,受不得强烈刺激。我们打算先等那姑娘到医院接受治疗了,再接死者父母过去,然后在医院把噩耗转告给他,一来有个缓冲,二来也方便抢救。” 齐翌挑眉:“你的主意?” “不是,”老池连连摆手:“石主任的意思,他说我们刑警办案也得有点温度,让受害人和家属感受到温暖。” “哦。”齐翌不奇怪了,石怀仁喜欢搞这种形象工作,不过这次他也算干了件人事。 齐翌站起身,示意老池帮忙把尸体装袋:“走吧,先回支队。” …… 解剖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 严格来说,是尚未开始,因为兜了个大圈才赶到支队的死者父母,坚决不同意解剖,强烈要求给死者留个全尸。 虽然对命案中死因存疑的尸体,法医有权强行解剖,但石怀仁担心死者父亲受到强刺激,有个三长两短不好收尾,强行把齐翌摁回去了,不让他轻举妄动。 没办法,齐翌只好用插胃管的方式费劲的提取到了些胃内容物,与尸表渗血一块送去实验室化验。 很快报告就被送到齐翌手中。 “毒蕈碱?”齐翌略感意外,这种毒素近些年并不常见。 但好歹知道车祸起因了,他轻声说:“怪不得……” 正文 第7章 中毒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7章中毒老池头凑过来问:“什么毒蕈碱?死者中毒了?” “嗯。一种天然的有毒生物碱,存在于多种菇类真菌当中,具有致幻作用。” “所以死者是野生菌中毒?” “没那么简单。”齐翌说:“虽然部分可食用野生菌如牛肝菌等也含有微凉的毒蕈碱,但因含量太过微少基本无害。你现在带人查一下死者中午在哪吃的饭,谁跟他一起,都吃的什么。” “好嘞。”老池转身就走。 齐翌也跟着起身,去石怀仁办公室。死者的家属就在那儿,正在和石怀仁,王支队交涉。 齐翌一进门,就看到了椅子上站着个头发花白,脸色枯黄,眼睛润湿的老大爷,听到动静,老大爷颤颤巍巍的转过身看他。 他到嘴边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老大爷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手拍了拍膝盖,颤抖着说道:“我听刑警说,我儿子不是正常车祸,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王支队点了点头。 齐翌迟疑两秒,还是决定直说:“化验结果出来了,死者血液及胃内发现毒蕈碱成分,疑似被人投毒。我同事已经前往饭店调查,要确认死者是不是被人投毒,需要解剖尸体。” 话没说完,老大爷又开始哭。 只不过他的哭跟之前的女人不同,他眼泪糊成一片,却没有什么声音,只是不断的用手抹着眼睛。 石怀仁打着官腔:“齐翌!你怎么说话的!大爷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些刺激,你就不能委婉点。” 齐翌懒得搭理他,又往大爷处走了两步,微微弯腰,手覆在大爷手上,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老年丧子已是不幸,再让他……对你们而言确实残忍。 但如果抓不住凶手,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留下全尸又有什么意义?你们不忍心看他被解剖,就忍心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吗?” “别说了。”老人打断齐翌,闭上眼睛,止不住的泪水自眼角滑落,不一会儿便布满了他满是沟壑的脸。 齐翌轻叹口气,做了退让:“可以适当减少解剖范围,到时候穿衣服戴假发,再有入殓师化妆,不会影响遗体遗容。” 大爷挣扎不已,下不定决心。他老婆挪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脑袋倚在他脖子上,啜泣着轻声劝他。 半晌,他睁开眼睛,雾蒙蒙的眸子盯着齐翌,颤声道:“警察同志……拜托你了!” “请放心。”齐翌郑重点头,并拿出通知书请老人签字。 老人很仔细的看着条款,一条一条的看完之后,抬头问齐翌:“我们可以旁观吗?” “最好不要,”齐翌说:“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到监控室看,隔着屏幕刺激会小很多。但不能拍照录像。” 老人用力点头,签下字自己的名字,随后看向石怀仁:“警官,麻烦带我们去监控室。” 石怀仁扶起他:“老人家这边走。” 齐翌收好通知书,回到法医室拉了名助理,回到解剖实验室开始验尸。 虽然答应了老人适当减少解剖范围,但胸腹颅三腔还是要剖的,必须得明确死因,确定他是否有器质性精神疾病或者其他方面的病变、损伤等,只是为照顾家属情绪,刀口不必开那么大,能观察三腔内构造,完整取出内脏即可。 知道老人在看着监控,齐翌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表现出狂热的一面,全程面无表情。 他的动作很细也很快,刀锋飞舞,不多时便将胸腹腔打开,确定了没有重大基础性疾病后,又将重点放在了胃上。 死者胃部充盈,食物残渣消化程度不高,说明死亡时间距离末次进餐后并不久,与他们已知的信息一致。 “看来死者中午吃的是炒菌和腊肉,配了大量饮料,并且还喝了橙味碳酸饮料。” 助手问:“能确定吃的是什么菌么?” “初步判断是鸡枞和见手青。”齐翌翻动着胃内容物,说:“具体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见手青?”助手忙问:“我知道这种菌,听说有剧毒,处理不当吃下的话会有置换反应,能看到小精灵什么的。” 齐翌点头:“对,但见手青含有的毒素主要为裸盖菇素和鹅膏毒素,虽然也含有从死者血液及胃内容物中检出的毒蕈碱,但量极微,以他吃的菌量不足以引发中毒反应。 而毒蕈碱主要存在于丝盖伞属、杯伞属、粉褶蕈属和小菇属的真菌中,这些菌类各具特征,死者吃下肚的菌类中明显不含有此类真菌,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误食毒菌的可能,大概率是在他吃饭时被投毒了。” 助手迅速记下这些重要信息,然后问:“所以跟他一起吃午饭的那个所谓兄弟,嫌疑很大咯?” “大概吧,不知道老池找到他没有。” 说着,他很熟练的掀开了死者的头盖骨,弯下腰仔细观察死者的脑组织,最终下了结论: “死者全身器官皆没有典型的毒蕈碱中毒征象,结合检验报告,可以确定死者应是刚刚渡过中毒潜伏期,毒性刚发作致幻时即遭遇车祸,其中毒与车祸身亡之间有直接因果关系,当认定投毒者为故意杀人既遂。” 助手很有眼力见的说道:“明白,我这就把结论报上去。” 齐翌点头,拿起针线缝合尸体。这般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命案对他来说太小儿科了,简直就像度假一样。 齐翌从解剖室出来,就看到死者老婆又来了。 她大概刚醒就着急的出院赶来,脸色还很苍白,陪在公公婆婆旁边掉眼泪,不过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齐翌摘掉手套,和助理一起过去:“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方便回答吗?” 女人抬起头,擦了一把脸:“你问。” 齐翌回忆了阵车祸时间,大约是一点十几,便问:“大中午的,你们从哪来到哪去?” 女子很配合的说:“我老公回家接我去医院做产检。” 齐翌点头,在现场他就知道这事了。 女子抬手摸着自己肚子,嘴角扬起微笑,但很快又化作满脸苦涩,泪水又一次从眼角溢出。 齐翌只能说一句节哀,又问:“什么时候出发的?” “十二点四十多吧,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 “你刚刚说,他是回家来接你的?他不在家么?还是说你俩还没同居?” 女子说:“我住在他家的,中午和他爸妈一块吃的饭。他确实不在家,在外边跟兄弟聚餐,吃完了才回来接我。” “他喝酒了吗?” “没有吧?”女子说:“我没闻到酒味,而且他要来接我们娘俩呢,不可能干这么不靠谱的事。” “他开车的时候表现正常吗?” “正常啊,四平八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开到这段路的时候忽然失控往外边冲,我吓坏了,让他停车他也不听,最后就撞树上了……” 正文 第8章缉拿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8章缉拿在齐翌解剖尸体的时候,老池也带着两名刑警赶到了机场。 老池刚出示证件进了机场大厅,就接到姜晓渝的电话。 “池哥,你们要抓的人叫翟海均,他买了两点十七分飞往滇省的机票,万幸遇到飞机检修延误,他又改签了三点二十二分的航班。” 老池忙低头看时间,现在是两点半,即将开始登机了。 赶紧示意大家伙加快脚步,赶到登机口附近,老池找了一圈,顺利找到戴着帽子口罩的翟海均,不由松了口气。 他的行李不多,只有个双肩包,人看起来很焦躁,就老池观察他的这会儿,他扫视了候机厅一圈,视线又不断的在手机、登机口、显示屏之间切换。 这家伙明显心虚了,要说他跟董杰宏的死没有关系,老池说什么都不信。 “池哥,”罗尤勇拿胳膊肘轻碰老池:“拿他吗?” 小秦语气犹疑的说:“不好吧?解剖结果还没出来,万一董杰宏只是误食有毒野生菌怎么办?” “哪有那么巧的,要真是意外他跑什么?” 小秦还是迟疑:“可我们传唤通知书都没来得及盖章。” 几人都看向老池,罗尤勇说:“池哥,要不然你拿个主意。” 老池深吸口气,眼睛又黑又亮:“这孙砸绝壁有问题,先把他拿了再说!小秦你在这等着,罗尤勇你到前面那个垃圾桶边上,我悄悄过去抓他,万一被发现了你俩记得把他堵住。不过机场人多,我们收着点。” “好!”罗尤勇说着就走过去 老池回头看他:“你能不能行?” “行!”小秦咬牙,知道已是箭在弦上了。 老池理了理衣服,走向翟海均。翟海均注意到老池,下意识的抓紧了背包肩带。 老池立刻错开目光,装作看向他身旁几个位置的短裙妹子,脸色自然的朝着妹子走去,脸上还挂起意外碰见熟人的笑容。 姑娘感到莫名其妙。 经过翟海均身边,老池忽然拐了个弯,身子一晃便坐到了翟海均身旁。翟海均脸色骤变,刚想起身要跑,老池便伸出胳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乐呵呵的说:“果然是你这龟孙儿!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毕业后有几年没见了吧?” 翟海均:??? 他满脸懵逼,忽然搞不清楚状况了。 正这时,老池压低声音说:“警察!想给自己留点脸,就乖乖配合我们,闹大了是你自己难堪。” 翟海均愣住,浑身僵硬。 “我劝你最好别动歪心思。”老池铁钳似的手臂紧紧地将他压在座位上,又亮出腰间的枪套,给他狠狠的浇了盆冷水,浇灭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老池又压低声音说了句:“配合我,懂?” 翟海均僵硬的点头。 “走走走,这里不方便说话,”老池声音又大了起来,笑呵呵的拉起翟海均,半引导半强行把他拉到一旁。 罗尤勇第一时间迎上来,协助老池将翟海均钳制住,又对小秦使了个眼色,小秦才后知后觉的过来把翟海均夹在中间。 老池无惊无险的把翟海均带出了机场,押上警车。 坐在后排,翟海均才发现老池的枪套居然是空的,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我劝你别动歪心思,你这样的,我单手都能打三个。” 老池冷不丁的提醒,吓了翟海均一跳,他勉强挤出丝尴尬的笑容:“说笑了说笑了,我一定配合你们……但话又说回来了,警官,我也没犯事啊,这无缘无故的你们抓我干嘛?” 罗尤勇骂道:“废他妈什么话啊!你干了什么自己清楚,给我老实点!” “嘿不是,”翟海均扭扭肩膀,态度强硬了起来:“我能干什么啊?我还赶飞机呢,有急事去滇省,赶紧放我回去!” “你哪也去不了了。”老池冷冷的说道:“有闲工夫,好好想想该怎么交代吧!董杰宏的兄弟?呵呵,你可真是个好兄弟啊!” 董杰宏三个字一出,翟海均变了脸色,这家伙心理素质蛮差的。 很快到了支队,刚下车,就有个头缠绷带的女人跑了过来,对着翟海均一阵拳打脚踢。 “翟海均你个混蛋!你是人吗?亏杰宏这些年那么照顾你,你居然投毒害他!你这混蛋!我杀了你!” “姑娘!冷静!”老池才认出女子竟是董杰宏的老婆,忙把她拉开,她依旧不依不饶的,隔着空气对翟海均踢腿。 翟海均低着头一言不发。 “别闹了!”老池声音拔高了几分:“家属呢?把她家属喊来!” “你放开我!”女子情绪激动,边哭边挣扎:“我要给杰宏报仇!我跟他同归于尽!你放开我……呜啊啊啊,杰宏,你瞎了眼啊,你怎么跟这种人称兄道弟?” 女子不听劝,一直骂骂咧咧,老池又不好动强,只能用自己身体挡住她。直到她父母踉踉跄跄的赶过来,把她拉到一边去劝慰,现场才算恢复秩序,老池招招手示意小秦赶紧把翟海均带进去。 看看自己胳膊上的挠痕,又看看不远处蹲在地上抱着腿嗷嗷哭的女子,老池叹口气,摇了摇头。 罗尤勇凑上来,指了指女子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执法记录仪,问:“我都录下来了,要追究她……” “追究啥啊,算了吧。”老池摇头打断,巴掌抹抹胳膊上的抓痕,又理了理便服衣领,就拉着罗尤勇一块进了支队。 此时,齐翌给他传来条信息——排除误食毒菌可能,共餐者有较大投毒嫌疑。 “这下没错了!”老池哼一声,抄起对讲机说:“小秦小秦,直接把人送去讯问室,我马上过来!” 扭头看,姑娘好像接了个电话,不在叫骂,跌跌撞撞的走进大楼,老池若有所思,稍稍跟了上去,发现她守在解剖室外,便没说什么,转身走向讯问室。 …… 单向观察玻璃外,姬承鹏也过来了,他的意思是先晾几个小时,等尸检结果和走访调查结果等出来了再说。 六点,齐翌走出解剖实验室,告诉老池解剖结果和初步鉴定意见——人为投毒致死者开车时毒发,最终车祸死亡,投毒者当负故意杀人的刑事责任。 与此同时,交警支队事故调查大队也发来了初步鉴定结果,判断轿车撞破护栏时的即时速度约为60—65km/h,撞树时的即时速度约为80—90km/h。 又等了十多分钟,走访的侦查员也给老池打了电话,说没查到翟海均跟董杰宏有任何利益与感情纠纷,相反,翟海均的工作都是死者帮忙介绍的,客户也基本是死者的人脉…… 正文 第9章 配合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9章配合董家家大业大,虽然比不上一口气先赚一个小目标,但在当地也算殷实。 再加上他们一家人也算是良善之辈,没有资本家俯视人民群众的恶习,多少还长着几分良心。 这种豪门恩怨,里面弯弯绕绕挺多的,几人都不敢妄下结论。 “我艹,”老池忍不住怒骂:“这玩意真不是人,白眼狼啊。” 齐翌盯着单向玻璃那头的翟海均,面色平静,淡定的问:“有点奇怪,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老池翻白眼,满脸唾弃的说:“升米恩斗米仇呗,要么眼红人家家庭美满事业有成;要么觉得自己在人家面前抬不起头,这种破事发生的还少吗?” 齐翌觉得不太像,但现在没有证据,他不好多说什么。 姬承鹏抱着手,看着翟海均:“别急着下定论,办案最忌先入为主,一切推断都得出自于证据。” 老池嘟嘟哝哝,有些不服气,但不敢在师父面前逼逼叨。 “差不多了,”此时已经六点,晾了他有三个多小时,该施加的压力都施加的差不多了,手里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没必要再拖延下去。 姬承鹏回身问:“你们两个,谁跟我进去?” “我去我去。”老池举手。 二人走进讯问室,坐在翟海均对面,距离大约有两米五。 “你们来了。”有些意外的是,不等姬承鹏开口,翟海均就主动说:“我想通了,我招。” “噢?”姬承鹏身子微向前倾,饶有兴趣的问:“招什么?” 翟海均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低沉:“投毒,杀人。” 老池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屁股刚坐下他居然就招了?有这觉悟之前晾他的时候为什么不开腔? 那个时候解剖尸检尚未完成,走访也才展开,很多证据支队都没有掌握,他主动招供还能算自首,现在顶多就只能算配合调查了。 姬承鹏声音严厉,带着浓浓的压迫感:“这会儿才想通?我们给了你三个小时,就是给你机会自首,你早干什么去了?” 翟海均头更低了,要不是有挡板隔着,他脑袋恐怕都要塞进裤裆里了:“我一直在挣扎,下不去决心,直到现在。 我知道自己躲不过,中午我跟他吃过饭,饭后他就出事了,你们肯定要怀疑我的,我唯一的机会就是趁你们反应过来之前逃去外省,可惜临一小时起飞的航班居然都能延误……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头脑倒是清醒。”姬承鹏不咸不淡的点评一句,才问:“为什么杀人?没搞错的话,董杰宏是你兄弟吧?” “是。”翟海均声音也小了几分:“他是我最好的兄弟,表面上,他对我很好,帮我找工作,介绍客户,我爸住院都是他垫付的医药费,到现在都没还上……” “表面上?” 翟海均咬起了牙:“对!表面上他对我好,但我清楚,他就是在我身上找优越感而已!他给我的不是帮助,是施舍! 他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就凭他有个好爸妈?呸!我从小学习成绩都比他好得多,大学我读了一本,他就考了个民办,凭什么毕业了我居然还要给他打工? 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曾经被我踩在脚底下的学渣,居然站在我头上颖指气使。我辞职了,打算出来单干,他又自鸣得意的跟我说,给我面试的公司打过招呼,还把他认识的人介绍给我当业绩……他这算什么?耀武扬威吗? 我受够了这一切,看到他鼻孔朝天的嘴脸就想狠狠踩上脚。他凭什么自作主张的管着管那?我不需要他的帮助,以我的能力,就算打工也迟早也能把他踩到脚底,他偏偏连我白手起家的权利都要剥夺,抹黑我的成绩……” 老池目瞪口呆,被他的奇葩言论给气乐了,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倒是再换一家公司呀,你倒是拒绝他的客户啊。 老池几次想要张口怼他,结果都被姬承鹏拦下。 不轻易打断嫌疑人陈说,是讯问员最基本的素养。 齐翌眉头越皱越深,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番话在他脑海里预演了很多遍吧?还是早就有了文案模板? 一个人要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眼红别人有多难?相当于一次心理上的死亡,他即便因为眼红要杀人,至少也要有个契机,也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找到这根稻草,而且他“控诉”的时候情绪波动也不够大。 翟海均在说谎,齐翌知道,姬承鹏也知道。他们暂时还不打算拆穿他,就想看看这个人要演戏演到什么时候。 等他说完,在那儿微微喘息,姬承鹏才问:“所以?” “我中午约他出来吃饭,趁机给他茶水里下药。” “下的什么药?” “一种毒汁儿,我自己熬的。”翟海均说:“我知道一种蘑菇,只要下雨山上就会长很多,褐色的,球形,上边有很多毛茸茸的东西,我试过榨汁喂流浪狗,狗吃完就疯疯癫癫的,又吐又拉,很快死了。 我摘了几十颗毒蘑菇,熬熟榨汁过滤,中午吃饭的时候趁他吃一半去结账的时候倒进他茶水里,他也没喝出来。呵呵,这个傻逼,每次约饭都搞这出,有钱了不起哦,要他抢单!” 老池咬牙切齿,他想打死眼前这人渣,忍得很辛苦。 姬承鹏也颇有深意的看了他半晌,然后扭动脖子,看这单向玻璃,抬手摁了摁无线耳机。 很快,耳机中传来齐翌的声音:“听他描述,他用的应该是毛丝盖菌,是丝膜菌科、丝盖伞属下的一种真菌,含有较高毒蕈碱成分。 狗食用后的反应也符合毒蕈碱样中毒症状,只是董杰宏中毒后立刻发生车祸,各种症状都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就死了。” 姬承鹏了然,比了个ok的手势,又看向翟海均,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翟海均摇头:“我杀人,我认,有什么我都接下就是。” “好。”姬承鹏站起身,拿起老池做好的笔录走到翟海均身前:“笔录你看看,有问题你提出来,确认无误的话,写上这句话,画押签字吧。” 正文 第10章 撕逼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10章撕逼他指着挡板左上角的纸条,上边写着: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翟海均看也没看,拿起笔刷刷刷抄下这句话后,签字画押,抬头问:“完了吗?” 姬承鹏与他直视,意味深长的说:“恐怕还没有,不过你可以先去看守所‘休息’了。” …… 审讯室外,老池骂骂咧咧。 “这龟孙也太他妈不是人了!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那种程度?妈的,死者他老婆说得对,董杰宏真他妈瞎眼,认这种人当兄弟!” 骂了半天,见齐翌和姬承鹏都不接腔,两人沉着脸坐在那不知道想什么,老池也没什么兴致骂下去了,点了根烟在旁边抽着。 又坐了会儿,他忍不住问:“你们在想啥哦?怎么都不吭声?” 齐翌给他点面子,便说:“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看报告,翟海均不像那种极端自私的人。姬队,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老池嗤笑:“这有什么的?有的人就是善于伪装!” 姬承鹏从老池手里拿了一根烟点上,接齐翌的话说:“动机上确实牵强,而且审问的也太顺利了,他想做什么现在我也说不清楚。” 老池莫名其妙:“顺利点不好吗?大多案子不都这么顺顺利利的,七弯八绕动不动反转的才是极少数吧?” 齐翌:“确实,我总有种感觉,他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投毒杀人的罪名坐死。这案子可能另有隐情。” 姬承鹏问:“再查查?” 齐翌笃定的说:“再查查!” “不是,”老池忍不住了:“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 姬承鹏瞪他:“赶紧安排你们组的人,把死者的人际关系摸清楚。还有,去翟海均家,把他熬制毒蕈碱的原料和工具都找到固定了,作为证据留存。” “哦。”老池乖乖点头,但心里有些不以为然。招都招了,供词和事实也能对应上,还能出什么意外? 不过固定证据是必须的,他还是站起来准备走。 姬承鹏:“干活去吧,回头……” 话没说完,就见罗尤勇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姬承鹏立刻止住话头,问他说:“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罗尤勇喘着粗气:“你们果然在这,外面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啥子?”老池有些懵:“谁和谁打起来了?” “死者的老婆,还有个漂亮姑娘,看起来像死者的前女友,嚯,你别说,这个女的战斗力一个顶仨,把对面三个人都打了。” 老池:“前女友?她来干什么?想分遗产吗?”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姬承鹏示意罗尤勇带路,边走边问道:“制止了没有?” “喊几个兄弟把她们分开了,但还在骂,骂得很凶。”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一楼大堂,一堆刑警挤在这,分成两拨,一拨四人,护着名陌生女子;另一波八九人,护着死者老婆和她爸妈。 两边人身上都带着点伤。 陌生女子伤的明显更重,她头发凌乱,右脸上带着三道通红的抓痕,还模模糊糊能看见巴掌印的轮廓,衣领子也被扯破。 死者老婆看着好些,脸上同样有个掌印,但没有其他明显伤痕,衣服也只是轻微变形,倒是她爸嘴角带了点血。 双方情绪非常激动,即使被刑警分开,仍在那吵吵嚷嚷,指手画脚的,如泼妇骂街,声音又尖又利,警局里比菜市场还热闹。 声音太过嘈杂,齐翌也听不太清他们在吵些什么,只隐约听到些类似“偷男人”、“不要脸”、“麻买劈”之类的词。 “闹够没有?”姬承鹏加入人堆,劝了几句,见没什么效果,不由吼道:“这里是刑侦支队!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再闹腾全他妈给我拘了!” 他气势汹汹,煞气腾腾,竟真将场面镇了下来,吵嚷的双方静了瞬间。 死者老婆很快又开口说:“警官,这贱人污蔑诽谤我,我……” 话没说完,对面女子也激动的说:“呸!老娘污蔑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逼数,用得着老娘污蔑?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老娘替董杰宏不值!” 老池抬了抬眉毛,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耶? 死者老婆不理会那女的,抓着姬承鹏的胳膊说: “警官,这贱人是杰宏的前任,之前缠着杰宏又要钱又要房子,她能是什么好货色,她就是心里不平衡,见不得别人好,杰宏尸骨未寒她就跳出来闹事,我要告她诽谤,侮辱我人格,你们一定要严肃处理这种人!” 眼瞅着他们又要吵起来,姬承鹏声音再次拔高:“好了!都安静点!池贤宇!把人分开!你和小齐先带那位女士走!” 老池走到女子身边,说:“跟我们走吧,有什么话我们下去慢慢说。” 女人恨恨地瞪了眼死者老婆,身体才软下来,晓渝也跟着松开环着她腰的手。 “去我办公室吧。”齐翌转身在前边带路:“晓渝,麻烦你也来一下。” “好嘞!” 齐翌领着他们走到地下一层,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储物柜,翻出件黑t恤递给女人。 女人微愣,低头看看自己破开的衣服领口,接过t恤,直接套身上,然后对齐翌说了声谢谢。 “坐。” 老池指着办公桌对面,示意女子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怎么回事?” “谢谢。”将水杯放一边,女子说:“我看到董杰宏妈妈的朋友圈,知道他遇害了,你们在调查,就打车过来了,就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噢?” “拜托你们查查句晓珊那个贱人,我怀疑董杰宏是被她害死的!” 老池眯眼:“你怀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女子用力捏着杯子:“知道,我做过功课,如果没有依据的话,我可能构成诽谤,要承担法律责任。” “你有依据?” “对!”女子身子前倾,一字一顿的说:“她出轨了,跟我上司。另外,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杰宏是要带她去私立医院做dna鉴定,看孩子是不是他的,就在路上出了车祸,你要说跟她没有关系,我一个字都不信。” 正文 第11章 殉情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11章殉情唐碧诗——即死者董杰宏的前女友——透露的信息引起了齐翌高度重视。他立刻委托姜晓渝查询相关记录。 虽然这么干不太符合规定,但姜晓渝只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了。不一会儿,就查出句晓珊关联的三条开房记录,其中有两条还是晴去酒店。 虽然都是独自开房,但这三次,唐碧诗的老板都在同家宾馆定了房间,就足够说明事了。 另外,他们也在私立医院那里确认董杰宏预约了dna亲子鉴定。 老池啧啧有声:“看来唐碧诗没撒谎,句晓珊还真出轨了……这影后啊,又是哭又是吐的,戏做这么全套,感情潘金莲哭武大郎呢,不去演戏太可惜了,去演戏赚得比董家多吧。” “不仅如此,”姜晓渝说:“查到的第二次记录中,我还在当天的订房信息里发现了个名字。” “噢?” “翟海均。” 齐翌完全不意外:“破案了。” 豪门家族的案子,大都跟小三、继承权、股份有关,为了钱兄弟相残,夫妻相残时有的事儿,这些人脑洞开得大,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有的时候震得人三观稀碎。 董家说是豪门还很勉强,但几代积蓄,已颇有底蕴,具备了几分影子。 老池意会:“你是说句晓珊和翟海均居然也有一腿,这奸夫淫妇里应外合谋杀亲夫啊。他们图啥呢?” “谋财害命?”姜晓渝猜道:“句晓珊就是个标准的灰姑娘,家境非常一般,而董杰宏家里挺有钱的,光他名下就有五套房,有两套添了句晓珊名字,还开了六家公司三家健身房,一天的盈利情况赶得上我们一年的工资。嗯,公司和健身房的股东信息里也有句晓珊。” 齐翌肯定了姜晓渝的判断:“没错,董杰宏死了,句晓珊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而且唐碧诗还说她把句晓珊出轨的事告诉了董杰宏,今天中午董杰宏不是带句晓珊去做产检,而是去私立医院,活检取dna做亲子鉴定。” “我懂了。”老池终于理顺了思路:“如果真坐实了出轨,甚至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董杰宏的,那句晓珊很可能会被扫地出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杀了,侵吞遗产。” 见齐翌点头,老池又问:“可翟海均为什么要听句晓珊的?杀人哎?” “你自己去问他不就知道了?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我也建议你先拿下翟海均,以他作为突破口,让他供出句晓珊后再对句晓珊采取强制措施。当然,得注意别让句晓珊跑路了。” 老池:“我去找师傅。” 姜晓渝问:“那我们俩呢?” “你能查到句晓珊的浏览记录什么的么?”齐翌问:“我想,对句晓珊来说,房子和股份应该没有现钱来的踏实,可能会搜索或者咨询怎么变现。” “懂了。”姜晓渝也起身说:“我这就去查,等我好消息。” “去吧。” 齐翌目送姜晓渝离开,想了想,又点开诡影的视频看起来。 这桩车祸案他其实并不太上心,因为实在没什么难度,也不想去审视琢磨背后的人性。他的主要精力,自始至终都在天台腐尸案上。 很快,姜晓渝回消息:翌哥,句晓珊最近确实频繁咨询股权及房产变现事宜,我把记录发给你。 齐翌看了一眼,反手转发给老池,并附上结论:推测没错,那影后确实和本案脱不了干系。 在办公室里肝到九点,齐翌关掉电脑,下班回家。 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视频看了数百遍,依然没取得实质性的进展,看来除非诡影再次露面,否则很难有收获了。 回到家,小心避开自己设计的一连串陷阱,摸出口袋里的螺丝刀,齐翌窝进沙发,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整个人陷入出神状态。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在家只干一件事——等诡影露面,抓住它干死。奈何诡影全无动静。 注意力长时间的高度集中,时刻绷紧神经全力戒备,他回到家已经很累,但防着诡影近乎成为一种本能,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又会跳起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神经衰弱,但诡影一日不冒泡,他就只能耗着。 十一点出头,齐翌快速冲了个冷水澡,在卧室吹干头发,沉沉睡去。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逮住了诡影,可惜正烧开水准备拔毛的时候,听到了刺耳的手机铃声。 睁开眼,他没好气的扯过手机,居然是老池打来的。 估计是讯问出结果了吧,忘记跟他说不用特地打电话通知自己了。 嗯? 不对劲,凌晨四点二十七?讯问到现在?不可能吧,姬承鹏不会干疲劳审讯这种违规的事…… 齐翌接通电话:“喂?” 老池的声音严肃而沙哑:“出事了,赶紧来附二院。” “啊?”齐翌立刻坐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哪个院区?” “句晓珊喝百草枯自杀了,说是要为董杰宏殉情!我们不会查错了吧?”老池语速更急切了几分:“总之你赶紧过来先,江南院区!” “二十分钟内到。” 挂断电话,齐翌穿好鞋袜,抄起螺丝刀和警察证揣进裤兜里,捞上钥匙手机跑了出去。 开着车往附二院赶,齐翌百思不得其解。 句晓珊怎么会自杀?她真爱董杰宏爱到了骨子里头,甚至不惜为他殉情?可她明明出轨了…… 虽然目前没证据证明她跟别人乱搞关系,但开房记录也太过巧合了些,齐翌一向不信巧合,一次还好说,两次三次根本解释不过去。 那是想要自证清白? 也不对劲,如果是为了自证清白,她可以选择别的农药,百草枯太过极端了,即使喝下后立刻送医,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抢救回来,更大的可能,是在懊悔中走向死亡。 即使侥幸抢回来一条命,也会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 到底怎么回事?这桩案子莫非还藏着更大的隐情? 齐翌把车开的飞快,十分钟就开进了医院停车场,随后迅速跑到电梯间,指头朝着“↑”键用力戳下去。 啪嗒! 金灿灿的电火花在齐翌指尖闪烁跳动,他嘶了声,反射性的抽回手,呆呆的看着自己掌心。 静电? 正文 第12章 农药 ,逝者敲门 “叮咚!” 电梯到了,齐翌回过神。 他试着伸手再按了次电梯键,指尖迸射出了两朵小小的金星,他又感受到了些微的刺痛。 这次身上带的电荷不少。 他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这次没再感受到静电刺激了,身上的电荷消失了。 电梯门缓缓关阖,齐翌脸色很差,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静电会跟着他,高乙恒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齐翌来到急救部,和老池碰了面。 “你可算来了!”老池伸拳轻轻捶齐翌肩窝,他还穿着白天时的衣服,声音沙哑,整个人都着急上火,本来打算把齐翌当救命稻草,结果发现齐翌脸比他还黑:“脸色怎么这么差?” 齐翌搓了一下手指,麻痛感还没有消失:“到医院的时候,我又被静电打了。” “什么?”老池勾着头抬着眼,头上压出条条横纹,他压低了声音问:“诡影又出现了吗?”筆趣庫 “没有。”齐翌看着他:”所以你潜意识里也把静电和诡影结合起来了吗?” 老池反问:“每次你被电,诡影不都出现了吗?” 齐翌摇头:“不,我在支队也被电过,那次诡影没出现。不过,每次都跟电梯有关系。 第一次是坐电梯上你家,那次带的电荷量最大且最诡异,我头发都竖起来了,但却没有触电的感觉;第二次是在支队按电梯的时候,第三回就是这次,也是在按电梯时被电。” 老池眉心紧锁:“我印象里好像还有一回。” “我记得好像也是,但想不起来了。” 说几句静电,齐翌便转移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边怎么回事?” “基本情况就跟电话里说的一样,”老池说:“具体点讲就是,句晓珊回家以后,劝公公婆婆劝了很久,结果自己越想越难过,要给董杰宏殉情,一路跑到她婆婆平时打理的小菜园,拿起大半瓶百草枯全部灌进了肚子里。” “然后呢?” “把她公公婆婆吓坏了,赶紧打120急救,然后要强行给她 催吐,她怎么都不肯张嘴,还把她公公给咬了。 不久她就肚子疼,一下变了脸,开始抠自己喉咙催吐,但没用,她吐着吐着就呕血了,等到救护车来时人已经昏迷,这会还在急救室里洗胃抢救呢,听说icu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把人送过去。 昨晚你不是说盯好不要让她跑了,我和几个兄弟轮流盯梢,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冲了上去,可惜我们几个都帮不上忙,最后跟着救护车一块过来的。” 齐翌:“辛苦。听你描述,句晓珊腹痛时自己催吐?后悔了?” “是啊。”老池有些感慨:“但没用。听医生说,她吞服的量太大,偏偏抢救时间又很尴尬,早一点或者在家里他公公救她时能成功催吐,抢救把握要大的多;晚一点一了百了,也少受点罪,现在最惨,救不回来又死不了。” 齐翌朝急救室里看了眼。 百草枯最出名最残酷的一点,就是让人在懊悔中走向绝望。 “通知她爸妈没?” “刚刚打过电话了,在来的路上。” “她公婆呢?” “在外面,长椅子上坐着呢。” 齐翌顺着老池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了那对老年夫妻。 “走吧,过去问问他们。”齐翌拉上老池朝他们走去,提醒道:“句晓珊父母到医院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让两边家属起矛盾。” “我尽量吧。” 齐翌便走到了那对气质卓绝的老夫妻身边。 他对这对夫妻印象还不错,明事理,来到警局也没有大吵大闹,就这一点已经超过很多家属了。 “老先生,又见面了。” 老人这才回过神来,浑浊的目光在齐翌身上扫了眼,刚开始似乎还没认出齐翌:“你是……哦,想起来了,你是下午那个法医。” 齐翌点头:“是我。” “造孽啊!”老人长叹口气:“下午杰宏才走,这会儿晓珊也……唉,警官你说她,孩子是好孩子,可怎么就净干傻事呢?杰宏走了,她更要替杰宏好好活下去呀,她居然,居然……唉!” 老人真情流露,带的齐翌也微微动容。只 是不知这份情是为的句晓珊,还是为她肚子里的胎儿。 紧跟着,齐翌很快意识到老人还不知道句晓珊疑似出轨的事儿,董杰宏大概是没跟他们说。 也是,如果他们知道句晓珊出轨,恐怕不等董杰宏发作,他们就先把句晓珊赶出门了。 齐翌又暗暗扫了这对夫妇一眼。看得出来,老人确实难过,情绪非常低落,而他老婆表现则平静的多,或许跟她交流更合适些。 齐翌目光转到了这位阔太的身上,问:“能说说家里的百草枯哪来的吗?这种高毒性农药应该已经禁售了才对。” “就……买菜籽的老板……”阔太似乎因为买了禁用农药而有点心虚:“他一般早上六点就出来推着车出来了,就在附近转,不确定在哪,一般在东门那边……” “那个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阔太丝毫不在意那个人会不会被抓,也不知道买卖百草枯致人中毒乃至死亡是重罪,回忆着说道:“他六十岁左右,人不高,就一米六出头,瘦瘦的还有点驼背,留着山羊胡。” 齐翌微眯着眼睛记下这些信息,准备时间一到就老池派人去看看。 他对阔太的好感消失了。 正这时,老人忽然想起件事:“对了,说到农药……我记得上星期你说药忽然不好用了,去找他换,还跟他吵了一架?” “嗯?哦,是有这事儿,当时他非说我把药用完了灌水进去糊弄他,把我气的。要不是只有他卖百草枯,谁稀罕在他那买。别说这个了,晓珊还在里面,也不知道我孙子保不保得住,早知道她会这么想不开,我也不会去买这药。” 阔太摇头,不愿意再提这事。 齐翌灵光一闪:“灌水?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阔太不愿回忆:“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提也罢,只要晓珊和孩子好好的,我以后再也不摆弄这些东西了。” 老人又叹了口气:“如果没换就好了,灌瓶水下去,总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齐翌侧过脑袋,看向老池说:“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正文 第13章 坐实 ,逝者敲门 凌晨五点出头,句晓珊的父母赶到了医院。 女方家父母表现得很强势,一来就指着亲家母的鼻子骂起来。 “你们怎么可以逼死晓珊!我女儿我知道,她绝对不会自杀的。” “你嘴里不干不净说的啥!你疼女儿我就不疼孙子吗?那可是杰宏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 说着,句晓珊婆婆锤着胸膛就哭起来。 “你们还我女儿!”句晓珊她妈也不示弱,在急救室外就哭起来。 不出意料,双方撕起来了,在急救部外吵吵嚷嚷。 老池不得已摸出手铐,扯着干涩的喉咙喊道: “吵什么吵!这人还没死呐,你们这么吵医生怎么给病人看病!再吵都跟我回局子!” 一番威吓之下才勉强控制住局势,句晓珊婆婆和她妈这才消停了不少,各占走廊一边等着消息。 姬承鹏也很快赶来,老池给他汇报了农药的事。 了解到前因后果,姬承鹏说:“小齐,拜托你和池宇贤跑一趟,找农药贩子确认一下,我在这里看着。” “好。”齐翌站起身。 …… 五点半,他和老池赶到锦绣佳丽小区东门,猫在车里往外看。 齐翌自今早被静电打了两下后,心里始终不踏实,一直扫视周围。 此刻天已蒙蒙亮了,但时间还早,街道上行人并不多。 锦绣佳丽属于高档小区,里边都是独栋、联排别墅和小洋楼,住户家境都不错,很少有起早摸黑赶着去打工的。 倒是有个别大爷遛狗遛鸟,还有些俊男靓女在晨跑,挺有闲情逸致。 十多分钟后,齐翌就看到目标自前方路口出现。 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皮肤黝黑,腰杆略微佝偻的男子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他的脸上爬满沟壑般的皱纹,脑袋两侧招风耳出奇的大,但左耳少了半截,看着约莫六十岁左右。 他戴着顶黄色草帽,穿一件松松垮垮还发黄的白色背心,腰间绑根麻绳,吊着条宽宽松松、卷起腿的迷彩裤,脚下踩着墨绿色的胶鞋,正推辆三轮板车往这边走。 齐翌推了把打瞌睡的老池,下车朝他走去。 远远地他发现了齐翌,便停下脚步,浑浊的眸子看着齐翌一步步走来,咧嘴露齿 笑道:“老师,买菜籽吗?我这什么都有。” 齐翌心中一动,问:“农药有吗?” “有啊,你要哪种?” “百草枯。” “百草枯啊……这药效果确实好,主要是省心,但是不太好弄,我这也不多了,比较贵。” “有就好。”齐翌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警察。” 小贩脸色骤变,两手用力挥舞,把三轮车朝着齐翌狠狠推去,转身就跑。 齐翌没料到他居然这么激动,幸亏板车颇重速度不快,他险之又险的闪了过去,但此时小贩已跑出二十多米了。 他正打算追,老池已经冲了出去,三五秒便追上小贩,用了个巧劲把他拦下摁倒,喝道:“老实点!别动!” 小贩剧烈挣扎:“你们打人!你们钓鱼执法,你们……” “闭嘴!”老池声音大了几分:“龟孙儿!你他妈摊上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卖的百草枯害死人了?” 小贩瞪着死鱼眼,身子还在不断往回扭:“什么?” …… 小贩的心理素质不咋滴,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违规贩卖禁售农药的事给招了,也证实了句晓珊婆婆的话,上星期她确实拿了瓶白水过来。 老池问:“你确定是水?” “肯定啊!我卖了半辈子农药,是药是水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分明就是水嘛,我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她还想诓我,有钱人都这么缺德的吗?” 老池扭头看向齐翌。 “可以了。”齐翌说:“有这条信息就够,我们去看守所提审翟海均。” “你确定你知道真相了?” “少废话,走吧。” “那他怎么办?” “喊罗尤勇他们补充讯问。” “哦。” “对了,你们昨晚讯问翟海均有什么结果?” “还差一线。他后边被师傅驳的无言以对,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挣扎,但最后还是没招。师傅说火候没到,再补充侦查点信息。” “嗯,那你等会儿把句晓珊吞农药自杀的事告诉他。” …… 看守所,老池按齐翌的建议,把句晓珊吞服百草枯生命垂危的事转告给翟海均。 他瞬间就崩溃了:“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真的喝……” 话吐一半,他忽的警 觉停下,咬牙看着老池:“你们又想套路我?” 齐翌嘴角微扬,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套路你?呵,按你们的计划,万一出现破绽,句晓珊被我们怀疑的时候,她就会喝假农药寻死觅活,用这种极端手段打消我们的怀疑,对吧?” 翟海均愣住。 老池也满脸懵逼:原来如此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想明白? “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婆婆发现农药没用,跑去换了瓶真药。”齐翌摸出手机,向翟海均出示了句晓珊接受抢救及几分化验报告的照片。 翟海均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女人跟你偷情的时候,承诺过只要你干掉董杰宏,她事后会给你爸妈分点钱,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对吧? 可惜,如今句晓珊自身难保,不可能再给你父母分钱,你做的一切终是竹篮打水。要我说不如及早招了,争取个立功表现,说不定还能从轻处罚。” 翟海均嘴唇颤抖着说道:“我不信。” 老池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要不,你跟我走一趟。” 翟海均已经豁出去了,听老池这么一说,眼睛通红的答应:“好。” “那走着!”老池起身去办手续。 很快,几人把翟海均带到医院急救室外,齐翌借来病历本放他面前。 透过玻璃,几人可以看到句晓珊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她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脖子还被切开一刀,有根透明软管插了进去,活像具任人摆布的尸体。 翟海均哭着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掉。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齐翌的小腿:“我承认了,可以轻判?” “有可能,但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齐翌看也不看他,双眼始终盯着句晓珊:“案子已差不多查明,剩下的工作无外乎取证,要不要配合我们,能不能抓住机会,全看你自己。” 老池不慌不忙的接话:“翟海均,我劝你考虑清楚。自首的机会被你白白丢了,你要再错过这次机会……你自己知道后果,杀人可是重罪。”筆趣庫 “……”翟海均挣扎良久,忽然惊见齐翌面露不耐,终于狠狠咬牙:“招!我招!” 正文 第14章 真相 ,逝者敲门 事实和齐翌猜测的大差不离,案情并不复杂,无外乎句晓珊偷晴成瘾,出轨唐碧诗上司,被唐碧诗发现并转告董杰宏。 董杰宏将信将疑,一边悄悄展开调查,一边忍不住找翟海均诉苦。 同样跟句晓珊有一腿的翟海均被吓一跳,还以为董杰宏是在试探自己,问句晓珊拿主意,句晓珊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让翟海均下药毒死董杰宏。 只是她没想到,董杰宏会忽然要拉她去医院做孩子的亲子鉴定,她只能让翟海均提前动手,结果董杰宏居然没第一时间毒发,最后造成了车祸,把她也吓一跳。 从看守所出来后,老池抬头望天,冷笑着说:“呵,自作孽,不可活。” 半天没等到齐翌接话,老池有些尴尬,忍不住回过头,看到齐翌还站在监管区大门口,目光停留在ab门。 “怎么啦老齐?” “有件事感觉不太对劲。”齐翌说:“句晓珊到底怎么想的,会想到用喝假农药的方法来自证清白,她明明有其他更合适的方法。” 老池有些莫名其妙:“你之前不还猜句晓珊把农药倒了,自己装了白水进去吗?怎么这会儿又怀疑上了?” “基于不久前的农药变水,结合句晓珊吞服百草枯这一事实,不难得出这一猜测,问题是她怎么想的?总觉得这脑回路很不正常……” 正说着,齐翌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个快速闪动的黑影,立马扭头去看,却什么都没见着。老池也一阵紧张:“怎么啦?” “你刚有没有看到个黑影闪过去?好像是从监管区里翻出来的。” “没有啊,你眼花……”老池话说一半,身上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诡影又出现了?” 齐翌没回答,在高墙外找了半天,始终没发现诡影的踪迹。 他回过神,发现老池在打着电话。 “哎,对,王支队,是我,我跟老齐在看守所门口呢,您看能不能麻烦您件事,老齐好像看到诡影从看守所翻出来了,您看能不能协调一下让我们看一下看守所的监控。 呃,我还真没看清楚……我没胡闹,不信你问老齐。 好好好,我们就在门口等着。” 面对知根知底的自家人,老池选择如实的说,至于王支队怎么跟看守所的说,就是王支队的事了。 齐翌过来,老池邀功似的挑了挑眉头。 “等会儿想吃什么?我请客。”齐翌站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这段时间他瘦了不少,往那一站跟衣架子似的。 老池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说的。过两天我找你,搓顿大的。” 两人又等了十多分钟,支队那边跑完网上流程,看守所收到了相关手续,他们才看到监控视频。 齐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将当时的监控看了十多遍,依然没发现,让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从看守所离开,齐翌仍然心事重重,没有半点侦破命案的喜悦。 老池想转移下他的注意力,便问:“十一点多了,我们是直接回支队,还是先去吃个饭再回?” “都行。”齐翌还在看着窗外。 老池忍不住劝道:“你不能老这么绷着,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齐翌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这意味着我们又要被诡影牵着鼻子走。” “那你也不能成天就琢磨这些事情。”老池一本正经:“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尸检?解剖?” 老池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你他妈神经病吧?” “其他方面确实没什么兴趣。怎么,你要弄点尸体给我剖么?” “咳咳咳,”老池讪讪的打起哈哈:“当我没说,你就这么憋着吧,憋着挺好的。” 齐翌哼了一声。 老池干脆把方向盘一拧,变道右拐,带齐翌去吃了顿酸菜鱼。 饭毕回到支队,老池给自己齐翌泡了杯挂耳咖啡,嘬了一口:“最近有点不满足挂耳了。改明儿咱再试试手冲现磨?” 刚说完,对讲机里传来王支队的声音:“在医院留守的同志传来消息,句晓珊醒了,但远没有脱离危险,目前在icu接受治疗,你们该问话的,该收集证据的,都立刻动起来。” 老池在咖啡博的热气中抬起头:“走一个?” 齐翌:“走。” 几人赶到医院,句晓珊还躺在床上,有幸成为icu中极少数几个清醒的病人之一。 与其他病人不同,她加戴了镣铐——她苏醒之后,姬承鹏与医院方再三交涉,终于取得了医院的同意,对她进行了讯问。 医生将病床直接推到一间过度病房,几人穿着防护服进入。 几人一时无言,只能听到各种仪器的声音。 姬承鹏率先打破沉寂:“你是不是很奇怪,你明明喝的是假的百草枯,为什么会进icu?” 看着她脸上的茫然,姬承鹏直接告诉她真相:“你把百草枯换成水之后,你婆婆发现农药没用,去找小贩换了一瓶新的。” 听到这话,句晓珊眼泪无声的滑落。 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我的孩子呢?” 姬承鹏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下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句晓珊更加绝望,她呜咽着,眼泪顺着眼角流进枕头。 姬承鹏动了动嘴,一时有些心软,犹豫着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另外,翟海均已经来医院看过你,他把你们的计划招了,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句晓珊心如死灰,如实供述了一切。 她承认出轨,而且出轨对象还不止翟海均和唐碧诗的上司,甚至她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但是孩子三个多月,已经有胎动…… 说完这些话,似乎抽走了她所有的能量,句晓珊像只死咸鱼一样躺在病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此,车祸案正式告破。 句晓珊公婆都还守在病房外,就连姬承鹏都觉得头大,他们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几人出来,句晓珊公公还有她妈都围上来。 “警官,怎么回事?是有人要害晓珊吗?” 姬承鹏摇了摇头,为了避免他们在医院闹起来,也让句晓珊公婆有一个情绪上的缓冲,他说道:“你们先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吧。” 正文 第15章 放线(求订阅) ,逝者敲门 董杰宏的父亲得知真相后当场昏了过去。阔太慌忙送他进急诊室,现在门外一阵咬牙切齿。 等了十多分钟,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转身走向便利店。 片刻后,她提着把刀出来,冲向句晓珊的父母,所幸被罗尤勇拦下,没酿成新的惨剧。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放弃了行凶的念头,但也拒绝再为句晓珊出医药费,甚至去缴费处要求退款,在窗口前大闹了一场,最终被姬承鹏带走。 得知这一切,老池更加感慨了:“一念之差,真真就造成了两个家庭的悲剧,甚至差点更进一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要句晓珊不这么贪婪,好聚好散,即使她出轨在先,离婚也不太可能彻底净身出户,多少能分点钱财,哪至于闹到现在。” 齐翌纠正:“三个家庭。翟海均是独生子,爸妈年纪也大了,五十多岁。” “对!”老池重重点头,恶狠狠地说:“要我说,这对狗男女就该判死刑!” 齐翌窝在椅子里,手机还在放着诡影的视频:“定罪量刑的事我们说了不算。” 老池说不出话来。 “没别的事,我回办公室了。” “行,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开了车……哦,我车还停在附二院。” 老池忍俊不禁:“那我送你去开车。” 刚走几步,老池忽然想到件事:“对了老齐,高乙恒不是给了你提示么?你有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你身上带静电可能跟遭雷劈有关?” “滚!你才遭雷劈!” 老池讪讪离开。他前脚刚走,齐翌手机又响了。 齐翌接起电话:“王支队?” “池宇贤跟你在一起吧?” “刚刚分开,怎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才接着说:“你喊他一下吧,跟他一起来我办公室一趟,监察的找。” “监察?他们找我干什么?” 王支队似乎有所顾虑:“电话里不方便说,赶紧过来吧。” “哦。”齐翌想起了那天老池把枪交给他,他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概是因为前不久,他们把持“刀”混混的案子移交给检方核查 起诉,他们发现了枪的问题,将情况转报给了监察单位。 事情过去这么久,齐翌都快要忘了这件事情。 一边往外走,齐翌一边给老池打了电话,让他去一趟王支队办公室,不过没跟他说是什么事情。 枪的事儿总要有人负责的,齐翌打算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连累老池。 两人在支队长办公室门口碰了头,老池一脸懵逼的问:“到底什么事啊?王支队想问问案子的情况吗?” “进去就知道了,你不要乱说话,交给我。”齐翌不打算多说,敲了敲虚掩的门,听到“进”字后便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果然,除了王支队之外,里边还有对青年男女,穿着长袖衬衫,制式西装裤,还系了领带,皮鞋擦得油光锃亮,一看就不是常年在一线奔波的主儿。 王支队坐着,脸色不太好看:“齐翌、池宇贤,这两位是驻分局纪检监察室的干部。” “李长卫。”男子面带微笑。 马尾女子也对他们轻轻点头示意:“阮素娟。” “你好齐翌,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名非常优秀的刑警法医。”李长卫脸上微笑不变:“这次过来,也是有件事,想要得到你的帮助。” 别说,这李长卫还蛮会说话的,跟齐翌固有印象里,监察的干部总咄咄逼人的形象完全不同。 明明是他们过来审查他,却说让他帮忙这么好听。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岔了,李长卫并非因配枪的事而来。 但下一刻,李长卫就说:“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不不不,不用,”王支队摆摆手:“就在这边聊吧,都不是外人。” 阮素娟皱起眉:“王支队,这不是外人不外人的……” “算了,”李长卫制止了她:“行,我们就在这聊吧。” “这不太符合规定吧?” 李长卫笑道:“我们只是来找齐警官帮忙,了解些情况的,又不是来办案子,有什么不符合规定?没事,就在这边聊吧。” 阮素娟见状,也不多说什么,示意齐翌坐下,开门见山的说:“是这样,大约一个多月前,你被三名歹徒堵在死胡同里,有印象吗?” 齐翌手放在腿上,坐得笔直笔直的。经过了那么多次讯问,心里总归不舒服,但他已经麻了。 “有,当时他们拿着道具刀朝我冲来,被我制服了,之后池宇贤赶到现场给他们上了铐。” 李长卫问:“能说说是怎么制服的吗?” 齐翌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枪,我对天鸣枪示警,吓住了他们。” 听到枪字,老池浑身一僵,反应过来后忙往前挪步,却被王支队一眼拉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长卫同样扫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问齐翌:“能说说枪是哪来的吗?据我所知,你虽然是刑警,但做为法医,非出外勤的情况下也不该配枪吧?” “哦,你说这事啊,这事我正好知道。”王支队不让老池上前,自己却积极插话:“当时情况比较特殊,齐翌肩负着引出嫌疑人将其抓获的任务,所以我特批他配枪。” 齐翌诧异的看向王支队,他居然替自己背锅? 阮素娟板着一张扑克脸:“王支队,你这似乎不太符合规定?” 她表现的很执着于规定。 “没办法,”王支队不但背起锅,还用力系紧几分:“当时嫌疑人的主要目标是齐翌,由他来执行这任务是最合适的。办案子嘛,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难免有所变通。” 李长卫追问:“那为什么枪支领取记录中,没有齐警官领枪的记录。而且根据弹壳记录等留存痕迹,显示他用的是池警官用的配枪呢?而且池警官领枪后几天未还……”筆趣庫 老池张了张嘴,但没来得及吭声,又被王支队瞪了一眼,就差在他嘴上安警报器了。 收回凶狠的目光,王支队章口就莱:“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能让嫌疑人知道齐翌身上有枪的事。为此,这两位年轻同志还在办公室里演了场戏,大吵了一架,这事队里很多人都知道。” 这事情说的比较委婉,但明里暗里都在向两位干部透露他怀疑队里有奸细的意思。 齐翌沉默不答,因为王支队的说法显然更加妥当,能把责任降到最轻。 而此时,阮素娟又看向齐翌:“那能说说你开的枪时的具体情况吗?” 正文 第16章 频繁 ,逝者敲门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齐翌反问:“那三个混混反泼脏水?” “抱歉,不便奉告。”阮素娟说:“请回答我的问题。” 齐翌说道:“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们持刀围堵住我。当时光线条件不好,我又刚追逐了嫌疑人一路,体力几乎耗尽,没看出他们拿的是道具刀。看见他们向我冲过来的时候,我只能鸣枪示警。”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弹道鉴定不够说明事么?” “弹道鉴定只能证明你是朝天鸣枪示警,无法确定你开枪时的具体情况。 齐警官,你是刑警又是法医,应该很清楚,对于枪支等武器的使用有着非常严格的管理规定,如果你不能直接证明当时的情况应当示警,恐怕……” 齐翌打断她:“我事后第一时间就呈交了情况说明和用枪报告。” 阮素娟:“不够,否则我们也不用过来了。” 齐翌再次打断:“你们调查事情经过,一直用的都是有罪推定吗?如果你们认为我违规用枪,就拿出证据,而不是在我已呈交报告的情况下,还要我证明自己并未违规。” 阮素娟一顿:“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如果没有证据,后边会很麻烦,可能前前后后还得再找你好几次,对你来说……” “那就来找好了。” “齐警官你误会了,”李长卫打起哈哈:“素娟同志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事情经过我们大致了解了,这样吧,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如果后边还有需要,希望你能继续提供帮助。” “行。”齐翌点头:“只要我不是正在出任务,你们可以随时找我。” “非常感谢。”李长卫站起身,对阮素娟说:“我们走吧。” 阮素娟似乎有些不甘心:“可是……” “行啦,先走吧,刚刚说了,我们是来寻求帮助的,不是来办案的。”李长卫似有深意的说。 听到这话,阮素娟这才点点头,也跟着起身,对齐翌说了声打扰,随后跟在李长卫身后离开办公室。 老池忙关上办公室门,火急火燎的折回来:“不是,王支队,老齐,这什么意思?枪的事你们怎么全都揽自己身上了?这……” 王支队打断他:“好家伙,我还没追究你擅自把枪给小齐用的事,你反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啊这,我不是这意思……”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跟小齐聊两句。” 老池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可是……” “出去!” “哦……” 老池灰溜溜的走了。 王支队这才看向齐翌,问道:“为什么不把视频交给他们?” “什么视频?” “别给我装傻,”王支队哼了声:“当时你把一颗纽扣换成了针孔相机,把一切都给拍下来了。” “那段视频啊。”齐翌看向王支队,微笑与他对视:“我早已将视频拷给您了,现在看,您没将视频交上去啊。” 这一眼,王支队明白了齐翌的意思,呵呵笑道:“你这小狐狸。” 齐翌没接话,两人心照不宣。 视频这么关键的东西,王支队当然得要好好留着,看看内部有没有人、是什么人想对付齐翌。 齐翌是刚刚才反应过来的,所幸没露馅。 “行,你去吧,记得稳住池宇贤。” “明白。”齐翌当然知道,这事儿不适合透露给老池,他没那个脑子跟别人玩阴的。 齐翌走到门口,王支队忽然想到件事,又说:“对了,李长卫……算半个自己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齐翌愣了下,比了个ok。 出了门,齐翌左右看看,就发现老池一如既往的站在右手边,后背靠墙,双手抱臂,闭着眼睛低着头,已经睡着了。 他昨晚好像没休息。 走上前去,齐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瞬间睁开眼睛,腰杆一撑站直:“聊完了?” “走吧。”齐翌转身向前,走两步后发现他没跟上来,回头问:“走啊,怎么了?” 老池抹了一把脸:“你跟王支队商量好的?” “没有。” “自家事自家清,我什么脑子我了解。刚刚我要是说错话,咱们仨一块完蛋。”老池自嘲道:“我发现你和我的差距可能比我和狗都大,你们以后有什么计划,最好还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免得误事。” 齐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向不会安慰人,连安慰自己都不会。 过了会儿,他搜肠刮肚的说道:“可能也没有那么大。” 老池一噎:“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一路往下,走到电梯间,齐翌默默抬手按↓键,又触电般的收回手,目光捕捉到淡淡的电火花。 老池整个人紧张起来,浑身绷紧,眼神锐利:“又碰到静电了?” 齐翌点头。 老池深吸口气,胸膛扩大了一圈,沉声说:“今天遭遇电火花的频率有点高,距离诡影出现,已经有一个多月,诡影可能要冒泡,你小心点。” “会的。” “叮!” 电梯到达,齐翌依然没有回神,呆呆的走进去,按下负一层按键,然后又被电了一下,才用力握拳,说:“我很确定,回来后完全没碰过带电的东西,甚至什么都没碰,只在王支队那坐了会儿。” 老池问:“还是完全没头绪吗?” “没有。” “挨雷劈之前也没接触过任何东西,但身上会带电,原理会不会一样?”憨憨又提到雷劈,他思路还挺轴。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原理其实也不复杂,无外乎电荷之间的感应吸引、电磁感应等原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 “是因为猴子身上带有极大量的电荷或者电磁场吗?”老池追问:“我觉得还挺有可能的,哪里不对?” 齐翌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方面。第一,我和诡影近距离接触过几次,身上都没有带电;第二,电荷之间的感应吸引也好,电磁感应也好,都不该见人下菜,如果是附近存在强电场或磁场,你身上也应该带电。” 老池伸手触摸金属按键,毫无反应。 “你看吧,”齐翌说:“身上带静电,甚至隔空让人身上带静电都不难,我想不通的是他们怎么精准做到只让我带电的。” 正文 第17章 家常 ,逝者敲门 这触碰到老池的知识盲区了,但也越发让他不安:“这几天肯定不安生,不如今晚你去我家睡?” “不用了,家里陷阱一直没撤,很安全。” 老池也没强求,只让他小心。 很快到了负一层,老池打着哈欠:“我就不跟你去办公室了。这会儿应该也没什么事,我得找个地方摸会儿鱼打个盹儿,一宿没睡,困死了。” “行,下班叫你。” 回到办公室,齐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边写着个电话号码,他犹豫要不要打过去。 他挺想知道究竟是谁在隔了一个多月后,以这种近乎有罪推定的方式来为难他,这或许跟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提的“内鬼”有关。 犹豫片刻,齐翌还是把纸条收回口袋。 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对李长卫也缺乏了解,即使王支队说他算半个自己人,之前在办公室里也一直在打圆场“搞变通”,齐翌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人。 再看一遍视频吧。 他刚开电脑,座机就响了起来。 “你好哪位?” “传达室,我李覆。”浑厚沙哑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你出来下。” “李伯?怎么了?有我快递?” “不是,有个女人找你,年纪挺大的,又不肯说是谁。” 齐翌莫名其妙:“有人找我?行,我出来看看。” 挂断电话,齐翌很快走到大门口,他远远地便看到抹十分熟悉的身影,不由愣了楞,加快脚步,朝着伸缩门外的中年女子小跑过去。 女人身上穿着米色的醋酸衬衫,底下是一条深咖色的西装裤,看着五六十岁的样子,脸上虽爬满了皱纹,两鬓也已斑白,但五官依然精致,红唇饱满,鼻梁高挺,眼睛亮而有神,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她撑着把小巧的遮阳伞,时不时的勾着脖子往大门里头看。 “妈?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直接给我电话。” 李覆的脑袋从窗子里伸出来:“哟,你妈?唉哟,妹妹你早说呀,早说是齐翌的妈妈,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在外头晒太阳,快快快,进来坐。” “谢谢,不用了。”中年女子回李覆一句,眼睛始终直勾勾的盯着齐翌的左脸。 李覆赶紧打开伸缩门,女子上前,拉着齐翌走到一旁,抬手覆盖上齐翌的左脸,指尖在他淡淡的刀疤上划过,问:“受伤了?” 齐翌浑身一僵,勉强挤出笑容:“没有的事,自己不小心划到了。” “骗人。”女子巴掌一收,恼火的在他脸上用力掐了把,又心疼的松开,问:“什么时候受的伤?疼不疼?也不跟家里说。你们单位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当法医没有危险吗?这脸咋被人割成这样!我要找你们领导!” “不疼不疼,”齐翌连忙拉住他妈,压低了声音说道:“都好了,真不算事儿。再说这也不关我们领导的事。妈,你讲讲道理,当警察哪有不受伤的。” 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警局,拉着齐翌的手:“跟我走!” “妈,别闹。我这还上班呢,你看……” 女人头也不回:“这会儿你午休时间还没过。” 齐翌无奈,只能跟了上去,边走边问:“妈,去哪里啊?” “走就是了,别多问。” “哦。” 老母亲路上拦了辆车,向司机报出了齐翌家小区的名字。 齐翌小声哔哔:“妈,我车就在单位,可以……”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在医院,又闭上嘴。 母亲瞟他一眼:“我就乐意打车。” 到了小区,母亲付过车钱,带着齐翌一路往里,很快找到了齐翌家的那栋楼,与他一块乘电梯上去,走到家门口才侧过身,示意齐翌开门。 她只在齐翌买房时来过一次,住了三天,如今几年时间过去了,她还记得路,记得很清楚。 开门后,齐翌忙把她拦下:“妈,你等等!” “怎么啦?”母亲停下脚,笑容可掬,仿佛已经忘了刚刚的恼火:“不想让妈进去啊?” “不是不是,”齐翌忙否认:“最近工作忙,带了些东西回家里,不方便让你看到。” 母亲挑眉问:“对妈还要保密?” “涉密的东西确实没办法,泄密的后果很严重的,妈理解一下。” 好在母亲向来明事理,见齐翌脸色严肃,也就点头同意了:“行,那你赶紧收拾收拾,我在门口等你。” 齐翌忙跨步进去,飞快的收拾着家里一堆显性隐性的各种机关陷阱,有些比较麻烦的就干脆拿晾衣杆扫一下给触发了算球。 花五分钟收拾完,把东西一股脑的藏进床底下,家里不免被弄的一地狼藉,但他没时间收拾了,赶紧去门口把母亲迎进来。 母亲边往里走边调笑道:“难得来看你一次,居然被拦在门口等着,说出去老家的人要笑死我咯。” 齐翌在这种事上向来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陪着笑。 走过玄关进了客厅,母亲皱着眉头:“怎么搞的这么乱?你这孩子,不是一向最喜欢干净吗?” “最近确实忙,没时间收拾。”齐翌搪塞过去,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白水,转移话题:“妈你怎么忽然来城里了?” “怎么,我不能来呀?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没有。”齐翌说:“就是奇怪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母亲长叹,又抬手戳了戳齐翌脸上的刀疤:“听说你受伤了,怕你不敢见我,只好来单位堵你了。” 齐翌皱起眉,是谁把这事告诉他妈的? 不对啊,要说早说了,怎么隔了一个半月才…… 还没等他想明白,母亲的大拇指就摁在了他眉心上,用力往两边搓:“不许皱眉!” 齐翌乖乖展颜。 母亲又指责道:“怎么,你还要怪人家啊?不是别人告诉我你受伤,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你这娃儿,到底有没有把妈放在心上?” “哎呀,妈你说什么呢?”齐翌狡辩:“都说啦,只是不小心划伤的,你看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瞎说!你明明是被歹徒割伤的,我在你单位传达室都问过你同事了!”母亲眼里满是心疼和忧虑:“这么长的疤,以后怎么娶媳妇?谁家女娃儿看了不害怕?” 齐翌只能再次转移话题:“您这次来就是看看我的吧?还有没有其他事?” “还得找你领导,让他把你调到别的部门去,警察太危险了,咱以后不干了……” 正文 第18章 怨气 ,逝者敲门 齐翌瞪着眼睛,语气坚定:“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母亲眼睛瞪得更大,有些火了:“这次就已经破相了,下次再出个好歹怎么办?妈可就你一个儿子,孙子都还没抱到呢!” “妈你这说的都什么啊,哪有你这么诅咒儿子的。”齐翌打诨:“我还想安安生生混到退休呢。再说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当这么多年警察也就碰到这一回。” 宋瑞美——也就是齐翌的母亲——更生气了:“就一回?你还想碰几回啊?” “妈我们不聊这个。”齐翌摇头,生硬的转移话题:“您好不容易来次主城,先好好歇歇,晚上我陪您好好逛逛。正好这几天也比较空闲,我带您去坐坐游轮,吹吹江风。” 宋瑞美挥手:“少给我讲这些,回头我就找你领导,必须把你岗位换了,否则……” “换不了,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那我就找他领导!不行你就辞职!以你的本事什么工作找不到?干嘛要过这种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 “妈,你对我哪来的自信?”齐翌无奈,吓唬她说:“我不干法医干什么?我现在已经三十了,我现在出来工作都找不到,何况我马上就要升职了,你一闹我前途怎么办?” 关系到儿子的前途,宋瑞美果然冷静了些,但还是狐疑:“升职?升什么职?” “一级警长,八月份就要升了。”齐翌说:“工资比正儿八经的正科级领导还要高一点点,妈你知道正科级吧?我们领导,呐,支队长,管着上百号刑警,职务也才正科级!” “真的?你要比你们领导还高级了?” 齐翌才不会跟她解释职务和职级的区别,更不会告诉她自己队长的职级是三级高级警长,连连点头:“就是啊,这可是大事儿,您可不能耽误我。” “总觉得你在骗我……” “到时候文件下来了给您看!” “当领导了,就不用动不动往外跑了吧?” “对啊,”齐翌章口就莱:“当了领导我就可以派人出去了,自己去不去现场全看心情。” 宋瑞美终于被劝住了,点头:“行,那你可别骗我啊,你要再受伤,我说什么也要找你领导谈谈。” 齐翌又转移话题:“妈你风风火火的赶过来,还没吃饭呢吧?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 “那不用了,高铁上吃过盒饭。哎哟,那盒饭可真贵,又难吃,还不如买泡面呢。” “该吃就吃,别心疼钱。家里钱还够用吗?要不要我给你打点?” “不用不用,”母亲摆手:“你爸死时赔的钱还存银行里呐,利息就够我用了,你自己多存着点,将来好讨媳妇。你工资够花不?要不要我给你打些?” “不用,我平时没什么开销,工资大多数也存起来。完全够用。” “行,既然你要升职,领导我就先不找了,”母亲又把话题扯回来:“这次来还有件事。” “啊?” “咱们在主城也有些亲戚,还有些镇上的乡亲,我拜托他们帮忙物色了几个姑娘,妈都看过了,真不错,这两天就帮你张罗着,跟她们见个面聊两句。” “啊?”齐翌目瞪口呆:“相亲啊?” “对啊。” “咳咳,”齐翌干咳两声:“这几天不行,这几天有个案子正收尾。” “你少来!刚刚才说这几天有空。” 齐翌欲哭无泪。 看看时间,反正已经赶不回去了,齐翌直接打电话管王支队请半天假,又给老池发微信说明情况,让他下班不用接自己了,跟着把房间收拾出来。 母亲留下了,齐翌多少有些惴惴不安,担心诡影又上门袭击。家里显然不太方便布置陷阱,一方面怕她担心,另一方面也怕她不小心误触了机关。 犹豫再三,他决定打电话找人来给家里装防盗网,为了让他们今晚之前弄好,齐翌还加了点钱,并嘱咐他们焊接的牢固点。 宋瑞美拍了他一巴掌:“我看你是有钱没地方花是吧十几楼你装什么防盗网?” “妈……”齐翌压着嗓音叫,像哄孩子似的:“这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嘛,安个防盗网花不了几个钱。” “臭小子!明天给我好好相亲。” 晚上,齐翌打车去医院把自己的车开了回来,然后如约带他妈去坐游轮。 然后,齐翌过了为期一周的水深火热的日子。 白天他和老池动不动被喊去问用枪的事,连王支队都被喊去单独问了次话,晚上就被母亲硬拉去相亲,反正不管是单位还是家里,都不得安生。 但慢慢的他也习惯了,就当去跟人吃次饭,反正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谈恋爱都不可能,他现在还被诡影盯着,这不是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吗? 这天晚上,齐翌刚刚打开门,他妈已经守在门口。 “齐翌!今天蒋阿姨跟我讲,她女儿要加你微信,你居然没理人家?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宋瑞美叉着腰,眉毛都气歪了。 齐翌站在门口,手上抱着西装外套,身上的白衬衫仿佛勒得他喘不过气来。鬼知道宋瑞美竟让齐翌穿着西装去相亲,说西装正式点,大热天的差点没把他闷死。 “妈……你让我喘口气。” “我怎么就让你喘不过气来了!人家小姑娘长得又好看,又跟你一样有编制,人家不嫌弃你脸上有疤就不错了,你连微信都不加!你想气死我直说! 你说话啊!怎么不吭声了?哦,你是嫌老太太烦到你了是吧!好,好!我明天就走!” “妈你别闹,我跟她真的不合适……” “少来!你气死我了!” 宋瑞美转身回了自己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齐翌无奈的摇摇头,也回了自己卧室。他着实累够呛,齐翌紧绷的神经说什么都绷不起来了,只想早点睡觉。 但第二天下班回家,他喊了几句妈,却没人回应。 “真的回家了?” 他以为老太太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真的走了。 “也好。” 齐翌长舒口气,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 他发了会儿呆,去到厨房想要找点吃的,看到冰箱上贴着一个字条。 “臭小子,给你包了抄手,炖了你最爱的三鲜丸子汤,好好吃饭。” 齐翌打开冰箱,好家伙,整整一层冷冻层的抄手。也不知道老太太包了多久。保鲜层还有丸子汤。 齐翌嘴角不自觉的扬了。 吃完抄手,又喝了碗汤,齐翌开始复盘这几天被问话的经历。 正文 第19章 惊弓之鸟 ,逝者敲门 四次问话,有三次来的是李长卫和阮素娟。 他也看出来了,李长卫确实站在他这边,没开执法记录仪的时候,还会隐晦的给他透露一些消息。 对此阮素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吐槽一句不合规定,李长卫也只是一笑而过。 可以确定,有人盯上了他,在找他的麻烦,只是这个人挺沉得住气,一直没让他抓住尾巴。 他是冒牌货还是诡影的人?窃尸案发生后纪检监察也第一时间派人下来了,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复盘到这进行不下去了,只留下几个疑问。 带着疑惑,齐翌脱光了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澡。 呜呜呜…… 水管好像进空气了,一直在叫,让人心烦意乱,齐翌不由加快了点速度,很快洗完出来穿衣服吹头发。 呼呼呼呼~ 吹风机的声音也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用的原因,他很少吹头发,平时都是等自然干的,今天属于顺手了。 呼呼呼~ 哒哒!!! 呼呼~ 齐翌骤然扭头,忙将吹风机关掉,凝神盯着阳台的位置。 刚刚好像又响起了敲窗声? 他顾不上吹头发,赶紧把窗帘全部拉上,回到房间,跪在地上伸手往床底下捞,想要把那些机关陷阱都拿出来布置上。 但却捞了个空。 他愣了愣,把脸贴地上,拿手电往床下照,却发现床底空空如也,干干净净,连灰都没有。 齐翌咽口唾沫,莫非他妈把床底收拾干净了? 不对啊,他不在家的时候主卧房门始终是反锁着的,他妈根本进不来。 那堆陷阱机关究竟去哪里了? 他立刻走到书房,从角落里摸出个路由器模样的东西,拿数据线将它连接道电脑上,开始查看监控。 前阵子为了钓出诡影,他在家中里里外外装了好些或大或小的摄像头,尤其是卧室和各个窗户外,甚至连吊顶里都装了几个夜视监控。 为了防止监控系统被黑入,这些摄像头都没联网,录的视频都通过闭路直接写进硬盘里,六十天一覆盖。 这套系统花了他不少钱。 他先把各个视频都调回几分钟前挨个看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视频里也仅有吹风机的呼呼声,并没有其他声响。 “难道又是错觉?” 他暂且将敲窗声放下,开始快速过家里的视频。 采用智能模式,将静止场景全部去掉,只留下动态画面,但视频长度依然不短。 看的头发都干了,他才把视频极粗略的扫过一遍,仍然没有发现。 带着侥幸心,他给宋瑞美打了个电话。打了几句哈哈,齐翌直奔主题:“妈,你这两天有没有进我房间?我有件衣服找不到了。是不是你给我收起来了。” “我进你房间干什么?你房间门不是一直都反锁着的吗?自己衣服找不到来问我,当初喊你相亲你怎么不听!再说了,你还会关心衣服?怕不是什么文件弄丢了吧?你是不是当警察当久了,连自己老妈都怀疑了?” “妈,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让你进我房间,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平时难免带一些涉密的东西回家,以前爸还教我干一行要爱一行……” 提起他爸,宋瑞美那边果然消停了不少,齐翌好说歹说才勉强把老太太哄好。 挂断电话,齐翌又开始检查家里的门窗。有老池家的教训,他这次连吊顶都没放过。 全无异常,门窗紧闭,吊顶完好,排气扇正常,防盗网也焊接的很牢固,给了他一丝丝安全感。 这一星期里肯定有人进过他家,幸亏母亲没事……但进来了只是丢掉他的陷阱机关,还帮他床底清灰大扫除,这就让齐翌搞不懂了,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难不成诡影团伙对他其实没有恶意? 锤子的没有恶意,想想在高乙恒家里的经历,他都觉得自己脸上的疤还在隐隐作痛,那次要不是反应快,他现在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不过那次诡影下手虽然狠辣,却也是点到为止…… 想着,他不放心的再一次检查了一遍室内,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但他总觉得不踏实。 第一次遭遇鬼影,他同样将家里检查了好几遍,在老池家也是如此,似乎诡影总能在他意料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但这次,他是真的一点角落都没放过,还通过监控把家中里里外外都巡视了遍,一切正常。 除了下水道和马桶,但诡影总不能从那些地方钻出来吧? 要不要给老池发条微信?总这么麻烦他会不会不太好? 想着老池,齐翌本能的摸向手机,然后…… 啪嗒! 又是静电! “艹!”他猛地收回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他眼眶通红,一股无名邪火憋在胸口死活喘不出来,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冲到了头顶。 齐翌把家里所有窗子,门都打开了,站在客厅中央,抄起茶几上的螺丝刀紧紧握在手中。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杯弓蛇影的生活,也受够了这些人总是试图用他身边的人来威胁他。 有什么事冲他来啊! 是死是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总这么娘娘唧唧的躲在背后算怎么回事? 他咬着牙,全身都微微颤抖着,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了,殷红的血很快染红螺丝刀的手柄,但是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觉。 他神经质的看着周围,猛地一转身看向阳台。 阳台什么都没有。 他又猛地一转身看向卫生间,一样什么都没有。 家里一片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只他自己喘息的声音,齐翌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竖起全身的刺,大不了拼他个鱼死网破。 齐翌像一拳打在空气里,他甚至觉得那个人是不是就在暗中盯着他发笑。可是他已经无所谓了。 血一滴滴滴在地上,齐翌松了劲儿,缓缓坐到沙发上。 他低着头,把手覆在额头,抓着头发,理智一点点回到他的身体里。盯着手里的螺丝刀,犹豫片刻后,他试着在茶几上轻轻敲击。 哒哒哒,哒哒哒…… 试了许久,敲窗声并没有再次出现。 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攥着拳做了个决定。 正文 第20章 蛇与蛛 ,逝者敲门 齐翌拿出手机给老池发信息:老池,过来一趟,到了以后别急着开门进来,等我信号。 老池有他家里钥匙。 他再次回到卧室,把家里门窗都关上,又把之前母亲用过的棉絮卷成长条塞进被窝里,又放了个抱枕,伪装成睡觉的模样,然后躲进了衣柜。 他要试试,能不能把装神弄鬼的诡影给引出来,也想判断判断,诡影在门窗紧闭、窗帘拉上的情况下,是不是能实时掌握他在家里的动静。 他能确定诡影绝对不在家里,但是否在外面某个角落,用某种方法盯着他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得找个时间仔细查查,家里的插座等地方是不是被装了针孔摄像头,必要时得借来反窃听窃视设备看看,或许也得找晓渝帮忙查查,他家是否被可疑网络覆盖。 正想着,齐翌忽然听到一阵奇奇怪怪的动静,似乎是从他左上方传来的。 他皱着眉,点亮手机屏幕,借着光往上照,瞬间头皮发麻,两条腿都软了。 一条婴儿手臂粗的王锦蛇正盘旋在挂衣杆上,正朝着他吐信子。 对于蛇这种生物,绝大多数人都存有烙印在基因里的天然恐惧,即使他明知道王锦蛇无毒,额头上仍然冒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条蛇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他明明检查过几次衣柜,进来时也看了几眼,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藏着条这么大的蛇? 齐翌微微张嘴,谨慎的做着深呼吸,他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蛇,左手慢慢的朝衣柜门推去。 没推动? 齐翌心下焦急,掌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衣柜居然被卡住了?什么时候被卡住的?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外面抵着门? 嘶嘶……嘶嘶…… 大蛇吐出信子,缓缓往他这边爬过来,信子都快舔到他鼻尖了,齐翌忙蹬着腿往衣柜角落退,竭尽全力的远离这条蛇。 他右手扯过来一件外套,两手迅速将之卷成粗大的麻绳状。 他心里焦躁万分,既侥幸这蛇之前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袭击他,又庆幸这蛇没有毒,威胁性大减,还在疯狂呐喊老池怎么还没到。 哦对了,老池即使到了也不会贸贸然进来,喊他等信号的…… 可齐翌现在也不敢分神看手机。 越想越是焦躁,恐怕不能靠老池了,得自己想办法把这条蛇拿下,用衣服还是用螺丝刀?或者看看能不能抓住它的脖子? 有机会,这条王锦蛇应该是人工养殖的,肥硕粗壮之余,却没表现出太大的攻击性,大部分身子都缠绕挂靠在细细的挂衣杆上,头部探出自由活动的身子不长,应该也不够灵活,只要能兜住它的脑袋…… 想着,齐翌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并将卷成麻花的外套迅速松开,两手轻捧着,寻找机会。 他的时间并不多,手机掉进衣服堆里了,此刻只散发出极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衣柜内的方寸之地,随时可能息屏,他记得自己设定的息屏时间是无操作后五分钟,现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灯灭后更加危险,必须得拼一把! 齐翌悄悄调整好姿势,猛地朝前一扑,两手各抓着外套一角飞快向蛇头兜去。 中了! 他惊喜万分,两手赶忙交错,迅速将衣服缠绕起来,把蛇头连带着七八公分的身子牢牢套住,大蛇立刻挣扎起来,蛇头在衣服里乱撞乱咬,短短时间就咬破了几个小洞,身子也紧紧地缠住挂衣杆,借力甩动脖子。 齐翌心脏怦怦乱跳,仿佛快蹦到了嗓子眼,他借着蛇头被兜住的功夫摸到了大蛇心脏的位置,立刻腾出只手,摸到掉落的螺丝刀,抓起来对着蛇心位置狠狠扎下去。 一扎没中,且扎的不深,蛇挣扎的更厉害了,衣服恐怕兜不住他太久。 齐翌死死咬着大槽牙,拔下螺丝刀又狠狠的往下一扎。 这次扎的极准,大蛇浑身一颤,跟着便开始胡乱痉挛起来,很快就从晾衣杆上脱离。 齐翌不敢撒手,一边继续用力的抓着衣服扣子,一边又找了几条衣裤,套娃似的一层层叠上去。 直叠了十多层,确定蛇不可能挣脱出来了,他才接连把衣服系上死结,然后把早已不再痉挛跳动的蛇丢到一旁,靠着衣柜壁大口喘息。 良久,他才再次平复下来,心有余悸的看一眼蛇尸,忍下想拿了衣服兜看看蛇有没有死透的冲动,伸手用力的推了推衣柜门。 薄薄的木板被他推的轻微变形了,但始终打不开,只在各个方向露出了点缝隙,能勉强透些灯光进来。 他手上更用力几分,将正中间的缝隙撑的更开,想凑到门边看看外边情况。 正在这时,两条食指长短的灰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忽的从缝隙中挤了进来,吓的齐翌背脊发凉,慌忙松开了手。 失去推力,门板立即合上,将那两条东西夹了个正着,它们瞬间绷直,在空中乱晃了一阵,便蜷缩成一团,仍然挂在远处。 “啥玩意儿?”齐翌抓起手机,打开电筒照去。看清楚后,他辨认了半天,头皮一阵酥麻:“蜘蛛腿?这么长?” 齐翌心惊肉跳。他颤抖着伸手拔出蛇尸身上的螺丝刀,朝着蜘蛛腿探去,小心翼翼的波动了两下,确定这两条腿毫无反应了,这才松口气。 这蜘蛛到底是什么品种?有没有毒? 这两条腿,光伸进来的部分就接近他的食指了,外头的蜘蛛得大到什么程度? 他脑袋里闪过几种典型大型蜘蛛的模样,狼蛛、捕鸟蛛、游走蛛和高脚蛛等,但却都没法跟这几种对应。 蜘蛛不是法医昆虫学研究的重点,他不太熟悉,也不敢推开柜门往外看,担心那只蜘蛛爬进来,更担心蜘蛛不止一只。 还有,他一撒手,这门居然自己压回来了,感觉不是被卡主,倒像是有股大力在往里推似的…… 该死,这些玩意儿到底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把门卡住了? 齐翌一时之间又恼又气,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又感觉自己是自投罗网的鱼,策划这一切的凶徒说不定就在外面嘲笑他。 胡思乱想一阵,他又拿着手机在衣柜内四处看了下,确定没有藏着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才略微放下心来,打开微信。 “不知道老池到了没……嗯?他居然没回消息?睡着了?这么早?” 正文 第21章 歼灭 ,逝者敲门 犹豫片刻后,他给老池打了电话。 响了得有七八下,那边才终于接通,老池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喂老齐,啥事?我他妈这边忙死了。” 齐翌一愣,顾不上说这里的情况,问道:“怎么了?” “不晓得怎么回事儿!家里居然进了好几条蛇,好不容易处理完,刚想坐沙发上休息一下,他妈又钻出一堆蝎子蜘蛛,踏马的吓死老子了。” 齐翌惊愕交加:“你也碰到了?” “哈?”老池声音听起来也很懵逼:“你那边也有?” “一条王锦蛇,收拾掉了,外面至少还有只大蜘蛛,光毛腿就有十多公分长。” 听筒里传出老池抽气声:“那么大?我这边的蜘蛛都只有半个巴掌……你现在在家里?” “在衣柜里,出不去了,衣柜门推不开。” “衣柜?” “不好解释,你能不能来一趟?” “马上!” “行,来了再说。” 挂断电话,齐翌有些崩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老池也同时遭到了袭击,分头行动吗?又是诡影团伙动的手?蛰伏了一个多月,他们又忍不住跳出来了吗? 他现在可以确定,诡影背后肯定不止一个人,绝对是团伙作案。 冒牌货已经死了,放虫的应该是诡影一方。 他刚刚进来衣柜就被卡死,是不是可以验证他的猜测?诡影可以实时掌握他家里的信息。 还有高乙恒在其中又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双方的人他都知道? 等等……他好像还“预言”过毛宁安和姬承鹏的死?” 想到这里,他呼吸一紧,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赶紧抬起手机打电话。 “喂毛主任,今晚你还好吧?没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那就好……嗯,我这边出了点意外……现在不方便说,明天上班再聊吧。好的好的,放心我会注意安全,挂了。” …… “姬队?嗯,你在外边吃饭?没碰到蛇啊蜘蛛啊之类的东西吧?嗯,我和老池这有点情况。别担心,我们会处理好。放心吧,搞不定会求援的,你今晚也注意点,随时联系。好的,回头再聊。” …… 挂断电话,他长舒口气,幸好,毛宁安和姬承鹏那边一切正常,不知道是敌人抽不出人手,还是暂时不想对付他们。 希望是前者,如果团伙能针对他们四个同时出手,意味着团伙里至少得有五六个人,相互配合之下更难缠。 想到这些事,齐翌就觉得脑袋胀痛。他不是个畏难的人,甚至大多数时候有难度的案子反而能让他感到兴奋,但这个诡影团伙是真的让他崩不住了。 可能不畏难只是因为碰到的还不够难? 胡思乱想着,老池发来了信息:我到了,是按计划在外边等你信号,还是直接开门进来? 齐翌在衣柜里如坐针毡,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哪里还等得下去,给他回信息:直接进来吧,家里头有大蜘蛛,不确定毒性,也不确定数量,另外,家里可能还有“人”,注意安全。 老池:?? 很快,他就听到外头客厅门打开了,老池大踏步走进来,嘿嘿哈哈一阵,扬起风声呼啸。 听起来外面毒虫什么的还挺多。 啪! 衣柜门被一把打开,齐翌仰起头,就看见老池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拿着工兵铲站在衣柜前。 他脸色有些迷糊:“门没卡着啊,一拉就开了,你不会是被吓的不敢出来吧?也没有人啊,我被你吓死了。” “没卡着?不可能!我推过好几次,甚至把门板都推变形了也推不开。”齐翌脸色阴沉,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提着衣兜把蛇往外面一扔:“如果能开门,我不至于冒险在衣柜里跟它搏斗。” 老池连退了两步,抬了抬眉毛:“嚯,居然扎死了,可以啊,比战五渣强多了。你先出来再说吧。” 齐翌从衣柜里钻出来,看着卧室遍地狼藉,头大的很。 好家伙,单单主卧,老池就拍死了七八只大蜘蛛,五颜六色的不知名汁液糊在地上甚至床上,床单被套显然不能要了。 幸亏墙上还算干净,老池估计是扫下来再拍死的,否则墙壁都得重新刷一层腻子。 看尸体,那些蜘蛛确实巨大,最小的目测腿展开都有十五六厘米,最大的甚至能赶上他的脸,不过那只蜘蛛丢了两条前腿,只剩一小节还连在身上,估计就是被衣柜门夹断腿的那只。 想到衣柜,他回头看,果然看见仍黏在衣柜上的两条毛茸茸的蜘蛛腿。 “你打双引号的‘人’是怎么回事?诡影吗?” 齐翌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我刚进去衣柜就被卡起来,要么有人预设好了陷阱,要么有人能实时监控我家里,要么刚刚有人在外面顶着衣柜,等我查清楚了再说。” 老池点点头,反正他光听齐翌说就觉得头皮发麻。 “家里毒虫全都杀光了?” 老池嗯一声:“我看到的都打死了,不确定还有没有藏在角落里的……哦对了,抓了只活蜘蛛,在客厅。嗯,客厅尸体更多,要不要找人来清理,顺便喷点杀虫剂闷两天。” 齐翌问:“再说吧,只有蜘蛛和蝎子,没有蛇?” “确实没发现蛇,但还找到了几条大蜈蚣,也都被扫帚刮死了。” 齐翌头皮又开始麻了。 他是招惹了五毒教还是怎么着?居然用这些毒虫作为武器,真他妈恶劣。 老池一边翻查床底和墙角等缝隙,寻找漏网之鱼,一边忍不住问:“这些毒虫到底怎么进来的啊?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大堆,我正准备洗澡呢,忽然爬进来两条蛇,差点把我吓死。” 齐翌走到客厅,看到老池从厨房拿了一个不锈钢的洗菜盆罩在茶几上,里面应该就是他留着的那只蜘蛛。 “还能从哪来,门缝里或者下水道吧。” 话音刚落,他忽的一愣。 洗澡时听到水管里传出的呜呜声,会不会就是这些毒虫作祟? 他又想到更可怕的后果,冷汗不禁潺潺而下:这么大规模的毒虫袭击,周边住户会不会受到影响? 正文 第22章 无毒低害 ,逝者敲门 想到这里,齐翌脸色骤变,忙说:“老池!先别管家里了,快出去敲门问问周围人是不是也遭到了毒虫袭击!” 老池愣了半拍,紧跟着也变了脸色,赶紧丢下手中的扫帚,一声不吭的冲了出去。 砰砰砰! 齐翌后脚跟着跑出去的时候,老池已经在激动的敲门了。 他在业主群里喊了一声,也没隐瞒自己警察的身份,从他周围的邻居开始排查。 老池为齐翌默哀,身份曝光,以后别家有个什么事,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找他…… …… 这事确实闹得很大,齐翌排查之余,也把情况报给了支队。 王支队十分重视,派了大量人手到他家和老池家入户排查,又向周边派出所求援,请他们派值班民警来帮忙。 此外,还有林业等相关部门的专业人员,也过来帮忙扑杀毒虫。 忙活了四五个小时,终于把两栋楼都给排查了一遍,其中重点部位还进行了系统的扑杀。 凌晨两点多,王支队下令收队,赶来这座小区的所有人才在齐翌家楼下碰了头。 众人围成一圈,齐翌率先开口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然后说:“挨我家比较近的,家里确实发现了蜘蛛、蝎子和蜈蚣,但数量不多,而且没发现蛇,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池接话:“一样,离你家越远的毒虫越少。我家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我家那边蛇一共有十几条,毒虫只有蜘蛛和蝎子,个头也不大。但有些没住人的空房子,不确定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王支队用脚拨了拨清理出来的一部分毒虫:“很明显是有目标的袭击,歹徒非常精准的把虫蛇投入你们家。只不过他们也无法控制毒虫的行动,导致蛇虫外溢,影响了周围的住户。” 他刚刚又被老猪猡屌了一顿,这会儿心情极差。 听说市局都极其重视这次的虫蛇袭击事件,把老猪猡日撅了一顿,并召集了大量警力随时准备应急处突。 姬承鹏火冒三丈的说:“歹徒太猖狂了,他已经引发了公共危机事件,某种程度上甚至能算孔步袭击!妈的,不逮住这帮家伙,老子就不是刑警!” 石怀仁看向齐翌,张了张嘴,片刻后又闭上了,不知道想说什么。 收集了各方的情况,王支队勉强抑制住情绪,看向林业部门派来的专家,问道:“霍老,现场发现的毒虫都是什么品种?” 霍老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品种确实很多很杂,蜘蛛方面,就涵盖了白额高脚蛛、棕高脚蛛、巴西粉红食鸟蛛、亚马逊巨人捕鸟蛛、卡卡奇拉斯山脉游走蛛等等,基本上对人的攻击性及毒性都不强。” “那些蝎子和蜈蚣呢?” “也都是些对人低毒或无毒品种,看着吓人,但其实危害不大。”霍老耐心的说道:“池警官那边的也一样,蛇全都是无毒的王锦蛇,蜘蛛也都是无毒或低毒品种。 而且从这边的现场,和池警官提供的视频来看,那些蛇虫的状态都不太对劲,没什么活性,很容易就能捕捉或者扑杀,危险性更小许多。” 他似乎是第一次跟警方合作,表面的冷静淡定之下,还藏着隐隐的兴奋,介绍完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从这方面考虑,我觉得歹徒的警告意味要远大于伤害意图。当然,这方面你们才是专业的,得看你们判断。” 齐翌点头,他认同霍老的判断,幕后之人的伤害意图并不强,甚至仔细回想起来,衣柜里那条菜花蛇确实行动缓慢,完全没有蛇的高反应速度,否则他不太可能那么顺利的把蛇逮住扎死。 与之前几次遭遇一样,作案人又在袭警以挑衅警方之余,又非常克制,没真正造成不可收拾的恶劣后果。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警告?还是极端恶劣的恶作剧? 齐翌感觉自己遭遇了逻辑上的鬼打墙,脑子始终在这几个问题上来回转,怎么也转不出去。 王支队同样陷入沉思。 难道蛇虫袭击事件,又是起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 压下疑惑,王支队又问:“老毛,查到什么可疑痕迹没有?能判断出它们是怎么入室的么?” 齐翌也看向毛宁安,他也想问这个问题,这些蛇虫来的太诡异了,尤其是它衣柜里那条。 毛宁安道:“很奇怪,按理说王锦蛇鳞片下藏着大量的腺体,会分泌些特殊的物质,起到润滑和保护鳞片,以及散发气味的作用,但我搜了几个小时,也只在衣柜里发现了一点痕迹。” 齐翌头大,这些蛇难道会瞬移不成?之前检查几次都毫无收获,偏偏他躲进衣柜,王锦蛇就凭空出现了。 老池脑洞大开:“会不会是蛇身上的粘液腺被摘除了?” “不会,”毛宁安说:“如果被摘除了,衣柜里也不会留下分泌物。” 齐翌面无表情的接过话:“杀了那条蛇以后,我的手到现在还是臭的。” 老池回忆起那股味道,皱着鼻子不吭声了。 毛宁安继续说:“至于入室途径,只有两种可能,门窗缝或者吊顶。” 老池忙问:“下水道呢?” “可以排除,”毛宁安回答:“下水管道网四通八达,出入口很多,而且这些蛇虫投放后明显就不可控了,如果是通过下水道入户,波及范围会很大,不可能只基本局限在你们家。” “户外进来同理,波及范围会很大。”齐翌掐着眉心说:“有门窗阻隔的情况下,即使有缝隙可以钻,室外的蛇虫也会比室内多得多。” 老池更纳闷了:“那就只有吊顶了?可你不是在吊顶上装了监控?” “显而易见,监控失效了。”齐翌说道:“他们大概也拥有反窃听窃视设备,干扰了摄像头的录制。” “那你花了那么多钱,都白费了?” “或许吧。” 王支队心烦意乱:“算了,今晚先到这吧。齐翌,池宇贤,你俩记得再次提醒周围住户,最近多多注意安全。” “明白。” “收队!” 正文 第23章 与尸共眠 ,逝者敲门 回到家,看着地上都是蜘蛛蝎子蜈蚣还有几条死僵了的蛇,齐翌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要不是房价太贵,这套房子他都不想住了。 他虽然是法医,这些蛇虫接触的也不多,浑身细胞都在抵触,尤其毒虫的爆浆还有股难以描述的,与尸臭迥乎不同的味道。 齐翌忍着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打开门窗通风透气,拿起扫帚快速清扫一遍房间,把蛇虫的尸体都拿去楼下扔了,拖了地喷了空气清新剂,又换了床单被套,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齐翌疲惫的爬上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确实很死,以至于他生物钟第一次失灵,手机闹钟都没吵醒他。 他是被人推醒的。 睁开眼,他便骤然一惊,他卧室里挤满了人,王支队、姬承鹏、石怀仁、毛宁安、老池……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围在床边,面色严肃低沉。 “王队,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叫我。” 他撑着手想要坐起身,发现左边腋下隐隐作痛,身上也很不得劲,一下子没起来,又撑了两把才勉强坐起。 他感觉情况不太对,气氛也很诡异。 旁边的一个警察低声道:“王支队在你家门外敲了半个小时门,你都没开门,我们才进来。” 王支队眼皮半耷拉着,脸色又黑又沉,眼神里满是怒火。 毛宁安长叹口气,端起相机咔咔咔连续按下快门。 “齐翌,”王支队强压着怒火,声音发颤:“你给我个解释。” 齐翌满脸茫然:“什么解释?” 他发现不少刑警都看向他身侧,迅速扭头看去。 一张灰白发青的脸赫然映入齐翌眼中,那人脸距离齐翌只有半个巴掌,鼻子上已经开始出现尸斑,齐翌吓得魂都没了,酸软无力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一股力量,猛地从床上蹦起来。 他身边居然躺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齐翌当了这么多年法医,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已经死了。 他脸上毫无血色,巨大的冲击让他有种眩晕感。 是谁?是谁把尸体搬到他床上?是谁要害他? 齐翌颤抖着伸出手。 石怀仁立刻上前一步,想要阻止,被王支队回头瞪了一眼,只得强行咽下到嘴边的话。 指头刚触碰到老人身上,冰凉触感又让齐翌浑身一颤,他触电般的收回手。 他顿时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在他们眼里,他可能是个恋尸癖,再加上之前在队里或真或假的传言,齐翌内心拔凉拔凉的。 他百口莫辩,第一次对尸体如此恐惧。想到他跟这具尸体睡了半宿,他鸡皮疙瘩起了一地之余,胃里也反酸反得厉害。 他再次伸出手,像寻常尸检一样,翻了翻眼皮,触碰触碰脖子,再活动活动他的手臂巴掌…… 人死了,死的透透的,小关节已经形成不明显的尸僵,尸表局部也已开始出现尸斑。 他退到床尾,齐翌重新抬起头,看向王支队:“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打扫了房间我就睡了。” 王支队声音高了几分:“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齐翌茫然的摇头。 老池忍不住站出来说:“老齐,昨晚……” “池宇贤!”王支队呵止住他:“你给我出去!” 老池浑身一僵,但他很快下定了决心,也不看王支队,上前一步继续说:“我们看过监控,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排查蛇虫的时候,你撞倒一名独居老人。” 齐翌:???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王支队胸膛起伏,眼睛里渗着红血丝:“除了姬承鹏、石怀仁和池宇贤,其余人先出去!” 众刑警对视几眼,纷纷离开了小卧室,毛宁安顺手关上了门。 王支队从单警腰带上取下执法记录仪,挂在肩头,但没开机,他看着齐翌问:“齐翌,你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齐翌茫然摇头:“我完全没有印象。” 石怀仁哼了一声:“齐翌,证据确凿,你赖不掉的,该招你就招吧,争取个配合调查的表现也好。” 齐翌从床上下来,毫不退让的看着石怀仁:“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招什么?石怀仁,指供可是……” “够了!”王支队喊了一声。 老池走上前,伸手按住齐翌肩膀问:“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齐翌摇头。 “我相信你。” 说完,他转身看向王支队说:“领导,齐翌他干不出那样的事来。” 石怀仁:“可是监控拍的清清楚楚,不容抵赖……” 老池转过头看向齐翌,又看向石怀仁,无形中给齐翌透露了大量的信息:“窃尸案中,监控也拍到老齐偷了尸体,可事后很快查明是冒牌货干的。而且你们不觉得那摄像头的位置太过于微妙了吗?那分明是有人私下安装的监控,拍下那一幕之后发送给我们,你们不觉得太刻意了吗?” 石怀仁沉默两秒,说:“池宇贤,我知道你和齐翌关系好,但……冒牌货已经死了。” “冒牌货的脸被人割了!” “那又怎样?你觉得套上割下来的脸就能冒充齐翌了?哪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过去这么长时间,那脸估计都烂了。就算一直被冰冻着,也会失去皮肤应有的颜色和光泽。” 王支队脸色铁青,但偏偏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他们吵。 齐翌赤着脚站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给了他一点真实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老池,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你昨天排查的时候撞到了老人,你没有印象吗?” 齐翌:“没有。你们觉得他被‘我’撞死了?” “当时或许没死,但是……”石怀仁欲言又止。 “你少混淆视听!”老池起了火气,看向齐翌,说:“今天早上你没来上班,我们都有些奇怪,我正想给你打电话,王支队就把我们都喊去了,说支队的公开邮箱收到一条匿名信,信上附着监控视频。” 齐翌问:“视频显示我撞倒了他?” “对。”老池点头说:“撞倒他后,视频里的你开始时的反应还算正常,把他扶起来坐到墙边,但很快老人好像就昏迷了过去。” “然后呢?” 石怀仁抢白:“然后你左右看了半天,在确定附近没人后,你把老人背起来藏进了配电间。” 齐翌耐心耗尽:“石怀仁,你能不能闭嘴?” 正文 第24章 栽赃 ,逝者敲门 老池嘴角微勾,皮笑肉不笑:“石主任,你就这么着急的想给老齐打上犯罪的标签吗?” “不是我要给他打标签,”石怀仁眼神明灭不定:“是证据确凿,我也……” 齐翌沉声打断他们:“之后呢?尸体怎么会到我床上?”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石怀仁问。 齐翌不搭理他,看着老池。 老池声音都有些哑了:“视频中间少了一段,明显被人剪辑过。 从右下角时间看,冒牌货在凌晨五点十二分再次出现,进入配电间把老人背起离开,后边就没内容了。 我们到了以后,第一时间查了电梯监控,发现在五点十四分,冒牌货背着老人进了电梯,来到你这层楼。” 石怀仁就像跟他唱双簧一样,他话音刚落,石怀仁就语带轻蔑的说:“之后我们就到了你家,看到尸体就在你床上,我之前就听说你喜欢跟尸体有深入的交流,没想到是这种交流。” 王支队默默的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并不出声阻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翌忽然觉得这世界有些荒诞,他下意识的握拳,尚未愈合的伤口迸发出尖锐的刺痛,涌入脑海中。 痛感如此真实,不是在做梦。 强行打起精神,齐翌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事不是我干的。我在家里装了十六个摄像头,你们可以去查,昨晚解散后我就回家了,一直没离开过,打扫过卫生我就直接上床睡了,直到现在。” 虽然监控这种东西总是在关键时候不靠谱,虽然他家探头可能已经失灵了,但此时此刻,它们无疑是证明他清白的最佳工具。 石怀仁越发咄咄逼人:“齐翌,别负隅顽抗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齐翌紧紧握着拳头,一米八几的身高往前走了几步,压迫的等着石怀仁:“顽抗什么?我说了我有不在场证……” 王支队打断了齐翌:“你家里的监控都被拆了,连带着储存视频的硬盘,全都不翼而飞。” 齐翌脑子里的那根弦倏的绷紧了,他似乎能听到即将断裂的声音,他满眼茫然的看着卧室。 他最大的仰仗就是监控,现在监控失灵…… 好吧,这玩意果然一到关键时候就靠不住。 很快,他眼底又恢复了清明——他发现,除了老池之外,眼前三人的反应都不太对劲。 姬承鹏始终一声不吭。 石怀仁看似一如既往的针对他,但实际上与以往几次针对都截然不同,乍一听像是要坐实他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话里话外都对他很不利,但实则给他提供了海量的信息,仿佛在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什么…… 不过这家伙段位一向很低,说明不了什么。 关键是王支队,他不但坐视石怀仁跟老池针锋相对,也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相反还很是沉着冷静。 他们看似在一步步的推实他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但实际上,是在给他自证清白的机会! “王支队,这是栽赃,而且太过刻意。恰好在撞倒老人的位置有着一颗私人安装的摄像头,还有人把我家的监控和硬盘都被拆了,破坏我的不在场证明……” “那又如何?”石怀仁说:“看起来确实很刻意,在情感上,我也愿意相信你,但证据面前,我们信你也没用。” 王支队沉声说:“齐翌,很遗憾,证据确凿,我们不得不拘传你了,跟我们走一趟吧。石怀仁,把外边的兄弟喊进来,展开现场侦查。” “好。”石怀仁转身出去。 老池急了:“王支队,你们不能……” “池宇贤,记住你的身份!你首先是刑警,其次才是齐翌的兄弟,懂?” 王支队说着走过去撞开了老池,老池欲言又止。 “不用说了。” 齐翌小臂并拢,自觉地伸出双手。 “铐上吧。” 老池摇头,姬承鹏反手掏出手铐,走上前,咔咔两声将齐翌铐上。 “师傅你……!” 姬承鹏摇了摇头,看向齐翌:“走吧。” “我申请做血检。”齐翌抿着唇站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王支队。 “理由。”王支队审视着齐翌。 “我的生物钟很准,不管几点睡,早上六点半左右都会醒,但今天却睡得特别沉,你们来了我都不知道。” 王支队看着他,仿佛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他,他也已经习惯像挤牙膏一样把齐翌这个闷葫芦的嘴撬开。 齐翌嘴唇又动了动:“另外,我左边腋下有刺痛感,我怀疑他们在我身体里注射了什么。” “把手抬起来。” 齐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抬了起来。他穿的短袖缎面睡衣,一抬起手袖子就滑了下去。 卷曲浓密的腋毛里掩藏着一枚十分细小的针眼,但没逃过王支队毒辣的眼睛。 他了然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齐翌的请求,跟着一挥手,安排几个刑警带齐翌出去。 已经过了早高峰,但小区里还很热闹,遛娃的,买菜的,还有不少老人晨练回来,小区里十分热闹。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齐翌家下来,还是引起了不少人围观。 老池脱下西装外套,在齐翌手腕间系了一个结,刚好盖住手铐。 齐翌坐上警车,透过窗户看着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微微出神。 …… 讯问室里,齐翌身上还穿着睡衣,一天没刮的下巴已经冒出了点点青黑色的胡茬,他的眼神似乎融入到黑暗里,但是身子骨还在那里撑着,他把手放在讯问室的桌子上,安静的看着眼前发呆。 做了血检之后他就被带到了这儿,齐翌不知道姬承鹏是不是在单向玻璃的另一边观察着他。 时间仿佛被拉慢了速度,齐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挨到腰酸屁股麻,两眼也冒起了金星,门才终于被打开,姬承鹏手上拿着一份报告,提着袋盒饭进来。 齐翌抬起头,目光灼灼。 “结果出来了。”姬承鹏嘴角挂着丝丝笑意,一边帮齐翌解手铐,一边说:“猜得没错,你果然中招了,你血液里发现了咪达唑仑和西咪替丁,咪达唑仑的血药浓度超过了危险值。” 齐翌揉揉自己的发红的手腕:“能给我看看报告吗?” “当然。”姬承鹏把报告递给他。 ------题外话------ 意赅的科普小剧场~ 咪达唑仑是一种临床上常用且较高效的镇静催眠药,被纳入第二代精神类药物管控,而西咪替丁则有抑制胃酸的作用,同时与咪达唑仑合用,可以升高咪达唑仑的血药浓度。 正文 第25章 赶尸 ,逝者敲门 齐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报告。 他直接翻到结论,在脑袋瓜里迅速计算片刻,微微扬起下巴,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说:“果然,大约凌晨五点左右,我体内咪达唑仑的血药浓度达到峰值,那时候的我不可能有自主意识,也就不具备作案条。” 姬承鹏点头赞同,并补充说:“另外,毛宁安在你杯子里提取到了咪达唑仑残留。据此推测,你是先口服了安眠药,然后才被打针的。” 齐翌抹了一把脸,冷静的问:“王支队的意思呢?” “嗯?王队看过报告,就让我直接过来了,没说什么。不过他特意叮嘱过下面的人,现在知道报告结果的,只有你我和王支队,还有化验员。” 齐翌拿起手铐又拷了回去,眼下就有了主意:“我刚刚的结论先不要着急对外说,也不要告诉老池,咱们等等看,让子弹飞一忽儿。” 折腾了一晚上,再加上大喜大悲,齐翌面带垂颊,眼神中却淬炼出一种锋芒。 姬承鹏明白齐翌的意思,王支队一大早把人都叫到齐翌家,很可能就是想钓出那个内鬼,他没想到的是,齐翌也看出来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理智,易地而处,他也不可能做到。 “好,我先跟王支队报告,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齐翌身子晃了晃:“让老池帮我泡一杯咖啡吧。” 他继续留在讯问室,但总算六神归位,他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细细回想早上一众刑警的反应。 但他当时整个人都出离的恐惧和愤怒,很多细节已经想不起来,再加上警队里也是一个大社会,都是人精,人要有心隐藏,他很难看得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午四点,王支队终于带着老池和石怀仁过来,老池着急得上火,却又没有办法。 王支队开口:“戏演的不错,差不多收了,我看再熬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老池微张着嘴,大写的懵逼:“演什么戏?什么情况?” 王支队瞪了一眼老池,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看你是一根直肠通大脑吧!全支队就只有你这个憨憨当真了,在办公室跟我吵了一天!你说要是内鬼跟你一样,我们也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他没有冒出来吗?”齐翌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嗯,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谨慎,不过事情还不算完,已经通知了死者家属,现在就担心视频流传出去对你不利,其他的,等你出去了再说。” 齐翌还没开口,老池已经等不及:“等等,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老齐没事了?” 王支队拿出报告甩给老池:“自己看!齐翌发现自己中毒,算是有了间接的不在场证明,有了这份报告,就能轻易排除齐翌的嫌疑,虽然没有把大鱼钓出来,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老池也彻底松了口气:“太好了,能排除你的作案嫌疑就好。话说回来,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演戏的,也不知会我一声。” 齐翌面无表情:“不是从你们进我家就开始了吗?” “啊?” 王支队坐在齐翌面前,拿着钥匙把齐翌手上的手铐给解了:“你有什么想法?” “经过这次栽赃,我基本已经确定了,他们暂时还不想要我的命,现在的目的应该是扒掉我的警服。要不然他们大可把安眠药换成氰化物。” 王支队若有所思。 但老池想不明白,忙问:“为什么啊?” “或许,他们是想分两步走吧。”齐翌猜测道:“杀警察跟杀群众,完全是两码事。” “顾忌你的身份?”老池不信:“锤子,他们都敢在看守所投毒,性质比杀警更恶劣好吧。” “别瞎猜了,”王支队打断了他俩:“目前来看,齐翌的判断应该没错,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们确实不想害他的命。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帮家伙太过猖獗,谁也不知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齐翌点头,又想起了什么:“王支队,我想申请借用你之前在车上使的反窃听窃视设备。” 布置机关陷阱是一方面,不能再让对方掌控自己家的动向也很关键——他已经确定,自己家绝对被监控窃听了。 王支队同意:“等会我给你签个条子,你自己去领……另外,喊晓渝他们去一趟你家,彻底排查一遍。光靠设备不一定保险,这些东西能拆除还是拆除的好。另外,顺便问问晓渝查到视频的来件地址没有。” “好。”齐翌扫一眼边上的石怀仁,说:“那我先走了。” “让池宇贤跟你一起吧。” 老池立刻回声好嘞,和齐翌一起离开。 看着讯问室的门被关上,王支队沉下脸,看向石怀仁:“还是没有进展吗?” 石怀仁摇头:“没人跟我联系,也没查到蛛丝马迹。” “嗯,左右只是一次尝试,失败了也没什么。”王支队倒是想得开。 犹豫几秒,石怀仁还是忍不住试探:“王队,上头真有人想把齐翌踢出警队?” 王支队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背着手站起身要走。 石怀仁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我懂了。放心吧,我有自己的底线,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 下午四点,齐翌看着姜晓渝手上捧着的四个针孔摄像头,和七个微型窃听器,脸色青的吓人。 猜到自己家被渗透了,但没猜到居然被渗透的这么离谱,一点死角都没留下。 刚刚强压下火气,石怀仁那边又传来了尸检报告。 没顾得上思考这家伙今天怎么转了性,齐翌第一时间查看报告。 经解剖鉴定,老人死于胃癌终末期,死亡时间在昨晚九点左右,尸身上并无生前留下的机械性损伤,摔跌时留下的擦伤没有生活反应…… 这份结果,让齐翌遍体生寒。他也看过邮件附的监控视频,昨晚十一点,老人分明还踉踉跄跄的在走廊上走着,迎面跟冒牌货相撞。 他怎么可能死于相撞前两个钟? 就算监控时间可以改,那摔跌伤没有生活反应又怎么解释? 老池也被吓了一跳,脸都扭曲了:“我艹,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赶尸?” 正文 第26章 破绽 ,逝者敲门 齐翌下意识地回:“你还不如说撞鬼了。” “对啊对啊!不会是撞鬼了吧?”老池缩着脖子,嘟嘟哝哝的说:“冒牌货明明也死了,怎么会忽然又冒出来作案?” 齐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干脆不理,直接看向姜晓渝:“视频是真的吗?有没有可能是特效换脸?我记得他背起尸体后就全程低头,电梯里的监控其实没拍到他脸。” 姜晓渝摇头:“没往这方面查过,不过确实是条思路,如果真是加特效,那视频中许多疑点就都能解释了,回头我再查一遍吧。” 说到这里,她有些忧心:“如果猜测是真的,那对方恐怕拥有一支相当专业的特效团队……他们到底网罗了多少专业人才啊?” 老池也觉得多少有点玄幻了:“老齐,你值这么多钱吗?咱俩一年的工资加起来够不够这几分钟的特效?” 齐翌摇了摇头。 这些人所图非小,但齐翌想不明白,他一个刚在市区落脚,除了一套房贷还没有还完的房子和一辆不好不赖的车,靠出卖自己劳动力为生的社畜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 想不明白就不想,齐翌沉下心干活。 晚上七点,齐翌刚出警局,一颗鸡蛋“砰”的一声砸到他的额头上,紧接着,几片烂菜叶也迎面飞了过来。 连带着还有闪光灯闪了几下,相机快门的“咔咔”声也跟着响起。 一个浑圆的中壮年男子站在警局门前,上半身穿着紧身衣,底下是破洞牛仔裤,外头套一件没系扣子的西装外套,就差脖子上套个金链子了。 晚上七点,老人在外务工的儿子赶回到山江,一下飞机就请了媒体赶到支队讨要说法。 “你这个杀人犯!你还我爹命来! 来人啊,你们快来看!这个人还是警察呢,他撞死了我爹,警局还包庇他把他放了出来! 你等着瞧,天理昭昭,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给我爹偿命!” 齐翌僵在原地,抬手挡在眼前。 老池和一众刑警说说笑笑的晚出来半步,看到外面的景象一愣,西装外套往旁边一扔,龇着牙:“袭警?艹!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兄弟们,办他!” 几个警察跟着上前,男子往后退了几步,特意走到镜头面前。 “你们……你们敢抓我,我是被害者家属……我告你们包庇罪犯!”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们包庇罪犯了!来来来,丁是丁卯是卯我跟你讲清楚,还有你们……别拍了!这件事情后面会系统的打包发给你们,想独家的联系我。” 托齐翌的福,老池现在还认识几家主流的媒体记者,他们就在现场,还跟老池打了个招呼。 几个人当即把男子扭送进大楼,老池挥挥手让记者散了。 齐翌冷冷的看着这一场闹剧,老池一把勾住齐翌的肩膀:“一个鸡蛋换他拘留,你赚了,走,洗洗再回去。” 齐翌摇了摇头:“早点回家睡吧,明天估计又要忙一天,还要做好应付舆论的准备。” 老池看向记者离去的方向,轻轻点头:“我给肖寄哲打声招呼。” …… 回到家,齐翌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巨博推送的新闻,还附上了齐翌撞倒老人,把老人塞进配电室藏着的视频。 很快,他接到王支队打来的电话。 “看到视频没有?” “看到了。查过视频来源吗?发视频的人跟老人的儿子联系过?” “查过他手机,他确实也收到了监控视频,来源跟我们一致,晓渝还在追踪。没查到嫌疑人跟他有其他联系,应该没有问题。”王支队顿了顿,才慢慢说道:“不过明天我们可能得把尸体连同监控视频、病例记录等证据资料一并移交山江司法鉴定中心,交由权威机构鉴定。而支队则趁机抽身,集中全力调查视频。” “好的,我知道了。” 果然如王支队所料,第二天东西就都交到了鉴定中心,同时,爆肝一通宵的晓渝也有了收获。 视频果然被加了特效,冒牌货的脸是假的,而且齐翌发现他的步态有些不自然,与自己的行走习惯存在微小区别,而且他的脖子明显没有任何损伤。 同时,老人的行动也不是很自然,像是被人牵引着行动似的,尤其倒下来的那一下最为可疑,正常人摔倒时由于紧张肌肉难免绷紧,而他却浑身都软趴趴的,摔倒在地后身子甚至duang了一下。 这个发现,对支队而言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 好的方面在于,对方居然开始在视频上动手脚,以此来装神弄鬼了,说明他们手段可能已经用尽,策划人“江郎才尽”。 坏则坏在,即使支队已经很高看这支犯罪团伙了,但他们的实力仍然要比预料中雄厚的多,居然有这种级别的后期特效师,其他各个方面的人才不知凡几,恐怕极难对付。 老池有些犯迷糊:“我怎么觉得听起来这么不真实呢?太浮夸太玄乎了,国内真有这样的犯罪团伙么?” “其实我也觉得。”齐翌说:“但换个思路,如果他们并不是专职犯罪团伙呢?” “什么意思?” 齐翌说:“合理推测,不论诡影团伙,还是冒牌货团伙,他们的根本目的是我身上的某个东西。 两个团伙展开的一切犯罪行为,都是围绕着得到‘它’,以及抹除自己的犯罪痕迹而展开的,除此之外,他们更多是在利用死者,或者推动他人犯罪。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原本都是合法团伙,比如可能是个演艺工作室,是个科研团队,或者别的公司、团体。只是为了我身上的那个东西,才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姜晓渝连连点头:“这个思路有点意思,不过依据呢?” “没有实质性的依据,猜的。”齐翌摆手说:“先不提这个……来件地址锁定了吗?” 姜晓渝:“锁定不了,视频是从境外发来的。” “境外?”齐翌问:“翻墙吗?” “应该不是,即使翻墙,借助代理什么的,总有迹可循,可以通过服务器的登录信息什么的查到,不至于完全查无可查。” 齐翌明白了:“也就是说,这视频是先被发送到国外,然后再通过国外地址直接加密匿名发到支队公开邮箱的,对吗?” “对。”姜晓渝说:“因为涉及境外,我没法继续调查下去了。一方面是难度着实太大,另一方面也在于,一不小心就可能引发外交纠纷。” “跟外边还有关系……”齐翌低声道:“有没有可能是外面的势力进来搞事情,能不能查出是哪里?” “北贡,就是诈骗犯聚集的那片。” 正文 第27章 诡案 ,逝者敲门 老池:“好家伙,我们在这全力搞这帮诈骗犯,他们不想着逃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明里暗里搞事情?” 齐翌倒不奇怪:“觉得我们鞭长莫及吧。那里太乱了,他们有恃无恐也正常。我就说怎么感觉他们的配合出了点差池,原来中间隔了道。” 老池跟不上思路,满脸懵逼:“出了什么差池?”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视频如果晚一天发过来会怎么样?” 老池还没想明白,姜晓渝杵着下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醒后看见边上躺了具尸体,肯定会第一时间追查尸源,调查命案真相,估计能查出老人死于胃癌。 再过一天,对方把视频发过来,连血检都证明不了你的清白了,死因也很容易被确定为,因摔跌导致胃内肿瘤破裂,引发大出血,你起码得负间接责任。” 齐翌赞许的一抬下巴,她这套逻辑没有问题,看得出来为了进外勤组做了些功课。 老池听得汗毛直立,要真这样,齐翌想自证清白比登天还难。 “嘿不对啊,”他忽然想到件事:“视频明明是假的,假的真不了,只要发现这点,你也还是清清白白的。” “你弄错了主次,”齐翌说:“我自证清白,自然怀疑视频有问题,才发现加了特效的事。但如果我无法自证清白呢? 我如果还继续呆在讯问室,然后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可能根本不会有人去查视频的最底层结构。即使我提出来了,他们也可以从容的再套上多层伪装,甚至干脆继续造假,堵死我的退路。 别忘了,警局很可能有内鬼,我们能这么从容随意的调查视频,是因为我们没有失去主动权。” “那生活反应呢?”姜晓渝喃喃道。 “这也是破绽,但受害者本就是将死之人,摔跌伤没有生活反应至多只是一个疑点,不足以翻案。” 齐翌说完,老池觉得一阵后怕,要不是对方节奏乱了,这个局他们还真的破不了。 再这么讨论下去没有意义,除非他能时刻保持不在场证明,于是齐翌起身说:“走吧。” “去哪?” “你家,我家,高乙恒家,城南小区。”齐翌说:“把诡影和冒牌货出现过的地方都逛一遍,整理下思路。” …… 一晃眼,三天时间过去。 司法鉴定中心的结果出来了,和石怀仁的尸检结果一致,认定死者死于胃肿瘤破裂引发的大出血,为自然死亡,摔跌系死后伤,本案的实质为侮辱尸体案,而非杀人案。 同时,司法鉴定中心也认定视频经过技术处理,作案人并非齐翌。 结果出来,老人的儿子完全无法接受,刚被解除拘留释放当天,居然就在鉴定中心和支队门口都拉起了横幅。 但这次,舆论导向已完全翻转,除了少数人在指责警方无能,极少数人无脑质疑无脑黑之外,一片倒的都在指责他不当人子,老人病重不管不问,孤孤单单的死亡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死后就跳出来闹事勒索了。 失去舆论的支持,他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甚至网上还有人发起了针对他的网暴,被网警及时发现并制止。 最终,对他而言这场闹剧草草的落了幕。 但对支队而言,追查仍然在继续,诡影和冒牌货团伙已经在市局挂了号,虽然没限期侦破,但如果不能尽早打掉的话,势必影响年底的考核。 可惜都是瞎忙活,没有实质性的收获。犯罪团伙好像知道自己捅了火药库,这一阵子都没再冒头,老实的不行。这种打一枪就跑的行为,令人无奈。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齐翌日子过得轻松了不少——上面好像忽然不追究他“违规用枪”的事了,这几天都没来找他谈话。 犹豫再三,齐翌给李长卫打了电话。 “喂,长卫,是我,齐翌,最近都没有什么消息嘛,我想问一下,之前你们过来那事儿怎么样了?” 李长卫那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你看我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怪我怪我,这事已经结束了,过两天就会发公告,放心吧。” “好的,麻烦你了。” 得知这一结果,老池松了口气,齐翌却反而觉得很失望。那帮人太谨慎了,明显是觉得里头有“猫腻”,见事不可为就果断放弃,没让齐翌抓住尾巴。 但既然已经结案,他也不好追着人家非要调查自己,显得太贱了点,监察机关也不会搭理他。 就这样,日子又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齐翌好似放弃了钓鱼计划,没再费心费力搞陷阱,对方也彻底蛰伏下去,不声不响。 于是,齐翌又过起两点一线日子,一过就是大半个月。 直到七月八号,才迎来了一丁点波澜,得知安晋被人刺杀,支队不值班的民警们义愤填膺的吃起了席,齐翌都吃撑了。 次日上午,老池捏着手机,风风火火的冲进齐翌办公室。 “老齐老齐,你看同城热搜没有?他妈的热搜又双叒叕爆炸了啊!” 齐翌保存下正在写的论文,才抬头看他:“什么热搜?” 这副淡定且敷衍,透露着漫不经心的模样,直接给老池整不会了,一下忘了说啥,脸憋得通红。 半晌之后,老池才没头没尾的问:“你知道去年很火的‘规则系怪谈’系列吗?” “啥玩意儿?”齐翌莫名其妙。 老池打开巨博递给他,说:“有人据此设计了一出怪谈类角色扮演游戏,结果在游戏期间出事了。” 齐翌把手机放一边,不是很感兴趣:“出什么事了?” 老池说:“一共九个孩子参加了游戏,结果游戏结束后,三人失踪,五人得了怪病,只有一人暂时安然无恙,但他们六个都对游戏三缄其口。嗯,就凌晨的事儿,就发生在我们区。” “报案了吗?” “那倒没有……” 齐翌好整以暇的看着老池:“出事不报警,在巨博上博人眼球?逗你玩呢?” “我看着不像是假的,图片看起来确实很诡异,”老池有点着急:“还有那四个孩子的表情,确实吓人。” 齐翌抓起手机点开图片看了两眼。 紧跟着,他便皱起眉头。 老池说的没错,九张图片,张张都很诡异。 第一张拍的是夜晚的烂尾楼,九个孩子挤在了一堆,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头,最前边的一人高举着手机。 第二张拍的是有些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上边画着些鲜红色的诡异图案。第三张则是一个远处似猴似狗的模糊黑影,乍一看有些像诡影,但又有比较明显的不同,大小和脑袋比例对不上。 第四到六张分别是三名失踪孩子在游戏中的黑白照,底下标注了名字,他们五官扭曲,瞳孔扩张,脸上狰狞的表情让人细思极恐。 七八九张,则是五个得了怪病的孩子的不同角度合照,四人双目紧闭,一人翻着白眼,每个人都歪嘴咧舌,口角流着口水。 再仔细看看文字信息,齐翌眯着眼睛,身子后仰,手机拿得更远了点。 孩子们说,昨天玩游戏的时候,没有人拍照,但他们手机里都存有这些照片…… 越想越觉得不科学,齐翌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摇头说:“得了吧,这就是恶作……” 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姬承鹏,召集一二三中队集结!石怀仁,抽调技术队各室刑警组成现勘组,停车场集合!” 齐翌愣住了。 又有案子?这么巧? 正文 第28章 怪谈 ,逝者敲门 山江市市如其名,是座典型的山江之城,两江交汇,大山无数,森林覆盖率极高。即使是主城区,两江四岸依然有不少密林。 有座小小的烂尾楼,就坐落在一处偏僻的密林之中,占地不过百五十平上下,高仅三层,尚未封顶。 这栋楼也不知在江畔林中默默沉寂了多久,水泥外墙已爬满了蔓藤,楼内也生出不少杂草灌木。藤叶枝桠间,隐隐露出已轻微沙化的斑驳墙体地面。 但楼里有个占地约二十平,未通窗户的小暗间,内里寸草不生,与这栋楼其他地方的生机盎然形成鲜明对比。 夜里,虫鸣鸟叫,蛙声一片,各种声乐夹杂在一起,成为了一首和谐的自然协奏曲。凌晨时分,阵阵嘈杂声响扰乱了这份和谐。 “你确定在这里吗?”男生的声音,显得很普通,没什么特色。 “确定,我用卫星地图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儿。呐,就在前面,再往里走几步就穿越了这片林子,那栋别野就在前面。”依然是个男孩,但嗓音浑厚,很有磁性,在这种阴森的环境里莫名的让人熨帖。 “这么晚了,林子里会不会有蛇啊?”这次是个偏中性的声音。 “放心吧,我悄悄来过几次,没有蛇的。”磁性声音男孩安慰女孩道。 “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我感觉不太舒服……”居然还有个小女孩儿。 “怕什么,要的就是这份刺激,我们徒步团什么时候怕过挑战?呐呐呐,我们到啦,很棒吧?” 密林当中先后钻出七男二女,个子有高有低,但身材看着都挺匀称,没有胖子。 九人看起来都是高中生,面相还算成熟,但大多数人都还带着孩子气,穿的各式衣服也挺显活力。 眼前的这栋烂尾楼,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即使刚刚表现出些许畏缩的女生,此刻脸上也满是兴奋。 对于酷爱冒险的他们来说,这栋楼简直就是梦幻堡垒。 “嘿嘿嘿,”嗓音寻常普通的男孩说:“你们说,这栋楼会不会是盗墓贼盖了落脚的?这里有没有可能藏着一座古墓?” “古墓?”刚刚那小女孩儿声音拔高了一些,既兴奋又害怕。 普通嗓音:“很有可能啊,你们看这地势,靠山抱水,一条大江汹涌向前,身后就是连绵的群山……” “去你的吧,你还懂风水?”最高大的男孩操着充满磁性的嗓音笑骂着说道:“就后边那些小土丘也能叫连绵群山?” 男孩脸红了几分:“怎么不能叫山?这里原本肯定是高山,只是因为要盖楼修路才炸掉的。” “好了好了。”高大男孩连连摆手:“想找古墓回头再找,今天确实太晚了,我们手电的电量也不太够,先干正事吧,我们进楼了。” 有人问:“楼里会不会有人啊?” “不可能的,我来过好几次,什么痕迹都没见到,早就没人住了。”高大男孩说:“走的时候小心点,草里可能藏着癞蛤蟆,踩一脚怪恶心。里头有个房间,里面没草,我们就去那儿。” 大孩子们互相对视,随后纷纷点点头,跟着高大男孩走向烂尾楼。 很快走进那间寸草不生的暗间,高大男孩示意其他人关掉手电,只留下他自己的,随后电筒朝天,竖着放在几人中间,说: “我给大家讲讲规则…………大概就是这样,听懂了吗?” 众人都兴奋的点点头。 高大男孩便开始铺设地图,大孩子们眼冒红光的开始了游戏。 不一会儿,普通嗓音男孩就忍不住拉扯自己衣服领口,偶尔用巴掌给自己扇扇风,张着嘴说:“好闷热啊,不然我们出去耍吧?” “不热啊,我觉得挺凉快。”短头发的中性女孩说:“要出去你自己出,草丛里坐一会儿浑身都痒死了,我才不要。” 男孩苦着脸,但见众人都好好的,就他自己满头热汗,也只能强行压下难受,继续游戏。 他状态很差,没一会儿就被短发女孩淘汰出局。 按游戏规则,女孩“杀”了他,她笑眯眯的说道:“你这么怕热,不如就把你丢到大江里淹死吧,姐姐对你多好。” 他翻个白眼,手里的牌一丢:“没意思,你们玩吧,我出去透透气。” 几人都没理他。 游戏继续,暗间里光影闪烁,九道影子像花瓣似的绽放开,打在水泥墙面上摇曳晃动,仿佛在围观大孩子们做游戏。 他们所谓的游戏其实无聊的很,规则繁复,玩法却很单一,本质上不过是简易版的狼人杀。 但他们仿佛都很乐在其中,一个个都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牌,琢磨接下来该怎么走,要不要去接触其他玩家。 毕竟都是些大孩子,见识有限,阅历不多,逻辑单纯。 “好冷啊,”小女孩忍不住抱着胳膊:“这边夜里风这么大的吗?” “房间里哪里来的风?”高大男孩头也不抬,眼睛悄悄盯着女孩露出一角的身份卡,嘴角挂起一丝诡笑,随后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往女孩那边走。 女孩打了个哆嗦:“真的很冷……哎?罗荣昌怎么还没回来?” “早回来了啊。”中性女生也低着头说:“一二三……八九,人齐的。” 那女孩也不疑有他,忍着寒冷继续游戏。 “哼哼!” 女孩左顾右盼:“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 奇怪的嘟哝两声,女孩忍着寒意继续游戏。 很快,她也被淘汰出局了,高大男孩坏笑着说:“你这么漂亮,我要把你先煎后鲨,扒光衣服挂在这栋楼上。” “去你的!”女孩红着脸,羞恼的骂他一句,丢下牌跑了。 高大男孩满脸得意,但他没高兴多久,就被名满脸青春痘的男生淘汰了。 他说:“既然你耍流氓,把人家先煎后鲨,那我就把你吉尔割下来,塞进你皮炎里,再挖掉你眼珠子,剁掉你手脚,让你活生生疼死。” “我艹你先人!多大仇多大怨!”高大男孩佯怒,一把丢掉牌,走到角落去抽烟了。 自己设计的游戏,居然就这么输了,真丢人。 抽着抽着,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房间里人怎么这么多? 一二三……十一,十二! 他瞪大眼张大嘴,却说不出话,只觉得不知哪吹来了一阵寒风,整个人都凉嗖嗖的,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这个房间不对劲! 啪。 他感觉有只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对上了双浑白的眼睛。 …… 烂尾楼边上,齐翌看着三具尸体久久无言。 “现场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巡特警指着尸体说:“一人坠江被淹死,一人被煎鲨后挂在烂尾楼门口,最后一人最惨,被割了升职器塞进皮炎里,还被挖了眼珠,剁了手脚,尸体就丢在寸草不生的暗间中。” 齐翌缓缓朝着尸体走去,边走边说:“三种不同的作案手法,但在同一地点,且死者都是怪谈游戏的参与人……” 正文 第29章 轮廓 ,逝者敲门 盯着尸体看了半晌,齐翌问:“谁把尸体搬过来的?” “报案人,”巡特勤说:“他说把尸体搬到这以后就走了,我们也联系不上他。” 齐翌直起身子,觉得这报案人有点不对劲,拿起手机给姜晓渝发了消息,让她查一下,又继续盯着三具尸体。 姬承鹏走向齐翌:“有什么发现吗?” “我还没开始检查。” “那你?” “在想事情。”齐翌问:“那条热搜是怎么回事?谁发的?照片又是谁拍的?为什么没人第一时间报案?还是有好奇心重的‘群众’,顺着地址过来发现了这些尸体,我们才接到报警电话。” 姬承鹏跟齐翌合作的不多,不太熟悉他的风格,低着头听他说完才煞有介事的说:“这个问题我没法给你答案,调查才刚刚开始,我所知的信息也只局限于那条热搜。” 齐翌其实只是预设问题明确方向,他没想这么快找到答案。他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开始调查吧,我进楼里看看。” “先查现场再看尸体吗?也好。”姬承鹏对毛宁安招招手:“老毛!辛苦你过来下,跟小齐一块进去看看。” 毛宁安提着勘察箱走来,老池也不甘寂寞的跟上,边走边说:“这几个娃儿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大半夜跑到这种地方,胆子真肥啊。” 姬承鹏说道:“都是高中生,大孩子喜欢探险嘛。” “真的是,家长也不管管,到现在都不露面。”老池嘀嘀咕咕。 走进烂尾楼,齐翌等人顺着倒伏的杂草等痕迹,很快找到了他们做游戏的暗间。尚在暗间外几米,他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里边依然空无一物,只在地面上留下了幅暗红色的巨大而诡异的画,看着像用血画的阵符,正是热搜上的第二张照片,但照片上,这个阵符是鲜红色的,也不知是套了滤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齐翌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蹲下身,用湿棉签在阵符边缘刮擦片刻,凑到鼻子尖闻了闻,点头:“血腥味。” 老池问道:“被砍了手脚的那个孩子的?” “大概是吧,三名死者只有他失血过多。” 毛宁安:“这么大的画,涂得又厚,那孩子的血不太够吧?” “掺水了。”齐翌起身说:“所以这血比正常的颜色要淡点。否则几个小时过去,血都变成黑褐色了。” “凶手画这幅图干啥?”老池又问:“在搞什么邪恶仪式吗?” 齐翌回了句有可能,绕着暗间走了两圈,通过各个角度观察眼前的巨大阵符。 阵符近乎占满了整个房间,部分纹路已延伸到了墙壁上,所以齐翌走的很小心,避免踩到痕迹。 毛宁安也跟他一样,绕着阵符走起来。 几圈走完,毛宁安说:“现场许多痕迹的细节之处都被破坏了,但也有许多痕迹的模糊轮廓反而被放大了许多,比如那一圈坐痕,凌晨时那帮孩子应该就是围坐在这玩游戏。” 老池伸出指头数了数,说:“十二个屁股印?不是只有九个人吗?” “这不能说明什么,可能有人中途挪了下位置。”毛宁安说:“得想办法把这些坐痕烙印下来,带回去做特异性分析。” 齐翌接话:“还有足迹,但可惜只能看见轮廓了。” 又在暗间里转了圈,暂时没发现值得重点勘察的线索,几人决定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毛宁安又锁定一道不太明显的浅淡痕迹,带着齐翌和老池一路向上。 很快顺着痕迹走到三楼,走到挨着大江,似乎想打造成露台的一片区域,齐翌在这里又发现了大量的喷射状、溅落状血迹,及几片大小不一的血泊。 血泊附近,各种痕迹杂合,显得凌乱不堪。大片杂草倒伏,且有许多草叶被碾碎,还有断裂的蔓藤,被掐断的散落草杆等,仔细看,水泥地板上,还分布着几处并行交错的浅浅刀痕。 边上大约三四米处,还有一片凌乱的痕迹,明显有人躺在这儿,且挣扎的很厉害,但没有明显的血迹,只在草叶间藏着点某种粘液干涸的斑痕。 这片区域的勘察价值不小,几人颇有默契的四处转起来。 过了良久,齐翌说:“这里看来就是凶杀现场了。通过刀痕可以推断,作案凶器是一柄刃长十五厘米左右的砍刀或斧子,从挣扎痕迹看,女孩被煎鲨、男孩被挖眼割叽斩断四肢时,都没失去意识。” 老池早已义愤填膺:“妈的,凶手的手段未免残忍的过头了,简直丧尽天良!” 齐翌走到露台边缘眺目远望,在心里测算了半天后才说:“这里离最近的马路有将近七百米,更是看不到有人家居住,惨叫声之类的动静,恐怕传不出去。” 老池依然很不爽:“废话,不然昨天夜里就有人报案了。” 齐翌无视他,自顾自的说道:“僻静的荒郊野外,夜里跑来玩怪谈游戏的学生,暗室里的诡异阵图,三种不同的杀人手法,巨博上的热搜……这恐怕是桩预谋已久的案子。” “嗯?”老池反应过来了:“凶手可能就是玩游戏的学生之一?” “不一定,可能是这场游戏的发起人,也可能,是引诱、蛊惑他们来这做游戏的人。”齐翌说:“走访调查中,应该能有所发现。” 说完他看向毛宁安,问:“毛主任,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毛宁安站在露台另一边,背对着他们,久久无言。 齐翌有些奇怪,一边朝他走去边问:“毛主任?” “啊?”毛宁安回过头,表情有些怪异。 齐翌顺着毛宁安的视线看过去,也跟着愣在原地。 大约八九百米外,有片不大不小的沼泽洼地,其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芦苇,但芦苇丛中却倒了一大片,空缺的部分,正好勾勒出一只乌鸦的形状。 “这是……”老池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呆呆的看着洼地,呐呐道:“麦田……不,芦田怪圈?” 齐翌低声道:“乌鸦……冒牌货……以这么残忍极端的手法作案,还把所谓的怪谈游戏推上热搜,他这是跟我们正式宣战?” 毛宁安伸出手:“你们再仔细看看,乌鸦的眼睛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噢?”齐翌立刻盯着乌鸦眼,隐约间,似乎确实有个黑点,勉强能辨认出模糊的轮廓,有点像人,但又看不真切。隔得太远了,他看不清楚。 “走吧,过去看看!” 正文 第30章 稻草人 ,逝者敲门 沼泽洼地,芦苇丛,“乌鸦眼”上,一架无人机正在低空悬浮。 烂尾楼边上,齐翌等人围成一圈,盯着罗尤勇的手机屏幕,看着屏幕里的“稻草人”,久久无人吭声。 这个“稻草人”是用芦苇扎的,扎的非常敷衍,就随意的捆了圈芦苇杆,用根黄色的长竹竿扎进泥泞里,再在顶部插了个瘪气皮球,在球上画了浮夸简陋的五官。 有大量苍蝇,正围着稻草人的四肢和充当脑袋的皮球嗡嗡乱飞。因为它的四肢是人类的手脚;皮球之上还钉着两颗眼珠子。 老池气的浑身发抖,大热天的手脚冰凉,浑身直冒冷汗。 齐翌同样愤怒于凶手的残忍,但都冰封于皮囊之下。如果连他都失去理智了,又要怎么帮受害人讨回公道? 他弯下腰,眼睛贴近手机屏幕:“这个稻草人……为什么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过十四年前的那桩惊悚命案吗?”老池声音沙哑发颤:“肢体雪人,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还被各种改编,最有名的就是《十宗罪》。” “想起来了。”齐翌闭上眼:“那时我刚上大学,教授讲过。这是模仿作案?” 毛宁安说:“也可能另有特殊意图。暗室阵符,洼地的乌鸦图,肢体稻草人,我总觉得凶手是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邪恶仪式。” “多拍几张照片吧,”姬承鹏说:“池宇贤、小秦,你俩等会把稻草人带回来。” 他俩纷纷点头。 齐翌转身,往尸体走去。 现场勘查了七七八八,得看看尸体了。 他先走向最左侧的男尸边上,仍在现场的巡特勤说:“这具尸体是在岸边被发现的,发现时半边身子都泡在江里,所幸被江畔的石头卡住了,否则不晓得会被湍急的江水冲到哪里去。” 随后他又指着中间的女尸:“这具尸体刚刚说过,她的衣服被脱了,一颗粗大的铆钉刺穿她双手掌心,把她钉死在烂尾楼的大门口,挂在半空。” 说完,他看向失去四肢,没了裤子,眼眶处血肉模糊的最后一具男尸:“这具尸体一直待在这,我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齐翌转头看他:“这些信息哪里来的?” 巡特勤看懂了齐翌的眼神,解释说:“也是报案人说的,指挥中心原原本本的转告给了我。” 齐翌觉得报案人更加可疑了,但现在还不知道报案人的身份,没法往下调查,只能先放一边。 蹲下身,他开始检查尸体。 溺死者的衣着是三名受害人中唯一相对完整的,但也湿透了;他皮肤苍白皱缩,口鼻处有大量细小均匀的白色蕈样泡沫,手指缝里还有大量淤泥,基本能确定是溺死的。 齐翌翻了翻尸体眼皮,活动活动他的全身关节,判断他大约死于凌晨三点到四点左右。 女尸则浑身淤青,遍布各式各样的徒手伤,拳击的、掌击的、抓挠的、足踢的、踩踏的都有,以上肢及胸部居多,手腕和脖颈处还有明显扼痕,两手掌心都有道直径约一厘米的圆形贯穿伤。 齐翌掰开嘴巴发现,女尸的唇粘膜及口腔黏膜存在大量散在出血点,玫瑰齿现象明显,手足指端发绀严重,明显是死于扼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也在凌晨三四点之间。 残缺男尸就惨多了,除却眼眶、吉尔和四肢外,浑身上下还有大量的徒手伤及砍伤,左脸都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露出了口腔里的牙齿,看得齐翌脸上的疤都在隐隐作痛。 他四肢断端并不平整,明显都被砍了很多刀才砍下来,与现场并行交错的刀痕相吻合。 而且断离处骨骼破碎严重,肌肉里还嵌了些骨片,凶手明显并没有对着关节下刀,只是在暴力劈砍,应该是没这方面经验,也对人体结构一无所知。 其皮肤黏膜苍白,刚形成的尸斑极其浅淡,明显死于失血性休克,死亡时间不太好精确判断,但结合尸温、颈部尸僵程度及尸斑性状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四点左右。 换言之,三具尸体死亡时间都相当接近,前后脚的区别。完整男尸与女尸哪个先死不太好说,前后间隔可能仅有几分钟,残缺男尸明显死于最后,受的折磨也最多。 齐翌不禁思索,凶手是极端仇视这名死者才重点折磨他,还是另有原因? 正想着,老池扛着稻草人走了过来,他绷着脸,把稻草人递给齐翌。 齐翌接过稻草人,将它放倒在残缺的尸体边上,随后伸手捏上了稻草人的四肢。 四肢是被极粗的铆钉固定在芦苇躯干上的,钉的也很随便,既不对称,也不严丝合缝,还能看到断离面甚至骨碴子。触感上,肌肉略有些硬,小关节偏僵,说明尸僵已经开始形成。 再看充当脑袋的瘪气皮球,上边的五官画的相当粗糙且浮夸,看起来有些狰狞,眼眶部分被挖去两个大洞,两颗眼球被细铁钉钉着,嵌进了洞里。 有眼球和四肢的补充,齐翌基本可以确定这名死者确实死于凌晨四点钟左右。 他目光落回到残缺尸体的躯干上,冷冷的说:“不需要切片做镜下观察,单用肉眼都能看见伤口有较明显的生活反应,以右臂最明显,左臂次之,双下肢就看不太出来了。 这说明,死者受到了相当长时间的折磨,初步推测,从他被斩断右臂到死亡,起码间隔有大半个小时。” 老池又一次气得发抖,站在边上咬牙切齿的怒骂起凶手。 他见多了生离死别,甚至见过几次杀人碎尸的大案,可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活生生将人折磨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齐,你说这桩案子是冒牌货团伙策划的吗?” “不要先入为主,”齐翌眼角突突的跳,他沉下肩膀,呼了一口好浊气:“虽然乌鸦可能和冒牌货团伙有关,但纵观他们几次动作,目的基本都是栽赃我,而且基本都比较直来直往,他们可能不具备装神弄鬼这种技能,这事说起简单,但做起来很难。” 老池又追问:“那就是诡影团伙?” 姬承鹏看不下去了:“齐翌不是已经说了别先入为主吗?就案查案,别瞎联想。” 老池脸上的肌肉紧绷,紧紧咬着下颌角,啐了一口。 “不管是谁,老子追到十八层地狱也要把他逮回来!” 正文 第31章 整合 ,逝者敲门 晚上十点二十,解剖实验室。 齐翌将残缺尸体的吉尔、四肢及眼眶缝合好,终于得以喘口大气。 老池忙丢下笔记本,扶着他挪到洗手台边上。他摘掉手套,双手撑在台沿上,闭着眼睛站了半天。 感觉缓过来了些,他才洗干净手,接过老池递来的两袋葡萄糖注射液,并在一起,塞嘴里咬开一道口子,仰头吨吨吨起来。 注射液很难喝,但接连工作了近十二个小时,连续解剖了三具尸体,他亟需补充糖分水分。老池有样学样,也开了袋葡萄糖,皱着鼻子咽下去。 两袋葡萄糖灌下肚,齐翌灌了个水饱,这才扶着老池的肩膀活动活动腰腿:“微信上问一下,死者家属到了没有。” 老池掏出手机划拉两下:“罗荣昌的父母赶到了,正在石主任的办公室里,其余两位死者,一对手机关机,应该还在飞机上,一对得明早才能赶过来。” 齐翌嗯了声,回头看向解剖台。 解剖台上各放了一具尸体,尸体足下十厘米处分别摆放着个三角桌牌,写明了受害人身份。 残缺尸体对应的是顾钊,溺亡男孩对应罗荣昌,女孩则是纪秀铃。 凌晨时的九名游戏者都是长中的高中生,都是户外社团成员,高一的三人,高二有六人,三名死者都是高二的,所在班级各不相同。 更多的信息齐翌就不知道了。 缓了这么片刻,齐翌感觉好多了,又拜托老池搭把手,把尸体装袋,搬上手推车送到隔壁冷藏室里一一入柜。 “这会儿都已经十点四十三了。”老池看看时间:“我们午饭晚饭都没吃呢,先赶紧填饱肚子吧?边吃咱们边整合整合线索?” 齐翌没意见,边往自己办公室走边说:“行,我请你吃面吧,你要什么口味的?” 老池试探着问道:“泡面?” “拉面。”齐翌说:“什么味都有,你吃哪个?” “两包猪肚鸡。” 回到备勤室,齐翌打开储物柜,拉出电磁炉和大钢盆就开始煮面,边煮边让老池说说其他兄弟的调查结果。 “怎么说呢……”老池一手抱着手机一手挠头:“首先,早上那条巨博热搜有问题,发博人挂了vpn不说,手段还挺高超,兜兜转转绕了好多道,晓渝也追不到真实地址,而且所有学生都不承认自己发了巨博,也没拍照。” 齐翌盯着尚未烧开的水,沉默两三秒后说:“继续。” “五个得了怪病的孩子都送医了,初步诊断结果是群体性癔症,原因尚未查明,已经转院至市精卫中心做进一步的治疗及病因分析了。” 说完他点开一段视频,将手机屏幕翻转给齐翌看,同时说:“这癔症发作起来看着有点吓人啊,一个个歇斯底里的,其中一人捶胸顿足之后居然还打起了摆子,就跟得了癫痫似的。 不仅如此,他们五个……哦不,六个人全都记不清昨晚发生什么了,只记得昨天玩了游戏以后,罗荣昌,纪秀铃和顾钊先后被淘汰出局。” 齐翌嗯一声:“癔症性情绪障碍及遗忘?看来似乎安然无恙的那孩子其实也发了癔症,只是没表现出情绪障碍而已。” 看过两遍视频,水也烧开了,齐翌倒入面条,一边用长筷搅散,一边示意老池继续说。 “好,”老池继续翻记录,忽然大吃一惊:“我艹,这……这……” “怎么了?” 老池抬起头说:“他们昨天玩的游戏有问题!” “噢?” “唯一‘幸存’的学生张方,就是照片上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学生,他说,昨晚他们的游戏包含‘残杀’的元素,可以决定被淘汰者的死亡。” “然后呢?” “罗荣昌玩游戏的时候忽然觉得很闷热,他被淘汰时,死法是淹死。” 齐翌搅面的手顿了下,抬头看老池。 老池咽口唾沫,继续说:“之后张方的印象就很模糊了,只记得纪秀铃被顾钊淘汰,顾钊说她长得漂亮,要把她先煎后鲨。 紧接着,张方就把顾钊淘汰了,说既然他耍流氓,那就把他吉尔割下来塞进皮炎里,再挖掉眼珠子,剁掉手脚,让他活活疼死。” “死状居然能完全对应……”齐翌呐呐两句,又问:“淘汰掉罗荣昌的是谁?” 老池又翻了会儿,说:“他说记不得了。游戏的其他细节他也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 “胜利者,没染上‘怪病’,只遗忘了部分记忆……最先被淘汰的三人惨死,而且死因跟淘汰惩罚基本一致。他们到底玩的什么游戏?” 挠挠头,老池说:“师父也问了这个问题,游戏规则特别复杂,但简单说就是怪谈版的狼人杀。” “别的方面呢?” “九名孩子曾经都是留守儿童,”老池继续说:“他们父母都在外务工,小学初中时留守各区县上学读书,由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照看,后来通过中考连招,考到了长中。看来他们之前都在联招区。 嗯,到了高中,他们在这边也没得亲人,倒是有亲戚,但这些孩子都不喜欢去亲戚那串门,基本上全年都住校,久而久之就觉得无聊,于是私下里成立了个户外社团,逢周末节假的时候出去耍。 这个户外社团并未得到官方承认。我倒觉得他们是不想承担责任,所以干脆把这社团打成私下小团体……” “少来你觉得。”白雾蒸腾,齐翌顺手搅了搅面条:“还有别的吗?” “没了,嗯,师父让你说说尸检结果。” “实验室报告还没拿到,结果可能不太准确。 罗荣昌死于溺水引发的机械性窒息,溺水时挣扎剧烈,当时是有意识的,死亡时间大概为凌晨三点左右,误差半小时以内,死后在江水里泡了有五六个小时。 纪秀铃荫稻瓣见新鲜的轻微撕裂,但残留瓣膜较多,而道口未撕裂,唇红肿不明显,推测作案人工具较细。道口及道中段有米青液残留,已送实验室鉴定。死于扼颈窒息,时间大概和罗荣昌接近,要稍微晚一点。 顾钊,死于失血性休克,受折磨时尚存活且有意识,挣扎了接近一个钟才死亡,受伤顺序大约为吉尔、眼睛、右臂、左臂、左腿、右腿,右腿处生活反应已极轻微,当时估计已经濒死,约死于凌晨四点。 值得一提的是,顾钊的吉尔表面红肿,表皮有轻微剥脱,且割下时为半拨起状态,这点有店奇怪。另外,顾钊手腕脚踝皆有约束伤,有生活反应,他遇害时应该被绑了手脚。” “完了吗?” “说完了。” 老池松开大拇指,把最后一段长语音发了出去,接着问:“师父提议夜探现场,去不去?” “去,等我们吃完面,顺便去拿下实验室报告……” 话没说完,齐翌和老池双双变了脸色,异口同声的骂道:“我艹!” 正文 第32章 密林身影 ,逝者敲门 最终,齐翌重新煮了三份拉面。 上一份糊了。 老池要吃两份。 吃完面条,两人便匆匆出门,齐翌坐上老池的车。 他打开车内阅读灯,细细的看着手里的报告——有眼球玻璃体液及脑脊液内的离子浓度,他可以进一步精确死亡时间,减少误差。 老池时不时的瞥一眼齐翌,夜间开车内阅读灯非常影响驾驶,他很烦,但敢怒不敢言,毕竟齐翌也是在争分夺秒的干正事,只好集中万二分的精神盯路面。 很快,齐翌翻到最后一张报告,dna鉴定结果,忽然呆住了,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 “怎么了?”老池看着路,好奇的问道。 齐翌抬手关掉阅读灯:“纪秀铃身上的米青液,来自于顾钊。” “我艹?”老池懵了:“怎么可能?你开玩笑吧?按你的推断,他凌晨三点左右遭受折磨,那会儿纪秀铃已经死了啊。” “时间上有可能吻合,”齐翌说:“不排除顾钊先煎鲨了纪秀铃,然后才被其他人逮住折磨致死的可能,但尺寸对不上。” 老池眨眨眼睛:“什么尺寸?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齐翌颔首:“对。顾钊身材高大,发育的挺好,被切下的那玩意儿即使只是半波奇的状态,都已颇具规模,从断离面看其内部解剖结构,推断发育度,它全盛时期怕接近可乐瓶。” “咕嘟……”老池咽了口唾沫。 斜他一眼,齐翌接着说:“这么大的规模,不是纪秀铃能轻易受得住的,即使那里弹性很大,也肯定会撕裂,并伴有严重红肿,瓣膜也不可能留有那么多残留。” “那她体内的米青液……” “记得之前说的吗?”齐翌已经大概猜到真相了:“顾钊的可乐瓶表面红肿,伴表皮剥脱。我想他遭受折磨前可能被套弄过,凶手用比较粗暴的手法采集到了他的米青液,倒进纪秀铃体内。” 老池表示无法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做?动机呢?” “可能是为了符合‘游戏规则’吧。”齐翌猜测:“纪秀铃的死法是被煎鲨,而凶手并不想,或者并不能做煎这一步,只得借助手指或者道具随意的做了下样子,然后取了顾钊的米青液倒进她体内。” “变态!”老池眼角抽搐。 齐翌继续说:“三名受害人的死法和死亡顺序都与游戏一致,说明凶手可能全程盯着他们,甚至就是游戏的参与者之一。但根据规则,除了最终获胜的张方外,其他游戏的参与者都会‘死’,为什么只有三名受害人遇害?” 老池试探着问:“说明游戏可能只是噱头,凶手动机明确,就是想杀他们三个?” “你终于开窍了一回。”齐翌点头肯定。 “……”难得受到夸奖,老池却高兴不起来。 齐翌继续说:“他最仇恨的应该是顾钊,除了割叽挖眼断手脚外,他躯干部位及头面部遭受过多次砍击。 在现场我以为是抵抗伤,但数量太多了。而得到他四肢,知道他被绑后,抵抗伤就站不住脚了。只能证明,凶手对他的折磨时,并没有完全遵守游戏规则,擅自升了级。 另外,不能排除多人作案的可能,单人作案,很难在极短时间内先杀罗永昌,再煎鲨纪秀铃,紧跟着去捆绑折磨顾钊。” 老池没回答,他情绪很低落,低落到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通,一个高中生就算再招人恨,也不至于此吧?何况经过白天的初步走访,顾钊虽然有些口花花,喜欢开黄腔,但性格还不错,人缘挺好的,也没跟哪个女生处朋友,仇杀情杀的可能性应该都不高。 纪秀铃和罗荣昌同样如此,都是偏内向,但挺阳光、挺努力的孩子,平日里也没得罪人,跟班级同学、寝室舍友的关系都不错,怎么会招致杀身之祸? 齐翌同样想不明白凶手的作案动机。 在沉默中,他们很快赶到距凶杀现场最近的马路。 姬承鹏和老池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上了,老池将车停靠过去,从车上下来,随后打起手电,翻过护栏,一路下坡往烂尾楼的方向钻。 齐翌又想到件事,问:“报案人还没查到吗?” “没有,”老池摇头说道:“他用的是假实名卡,被冒用的人是个初中生,天府人,从没来过山江,这人绝对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凶手,伪装成看到巨博的热心群众赶到现场报案。” 齐翌没接话,找不到人,说再多也没用。 又走了会,老池忍不住吐槽:“这几个学生真他妈病的不清,大半夜的往密林里钻,他妈的我都有点忍不住发憷,他们胆子怎么这么肥?不怕密林里有毒虫么?” 齐翌脑袋里想着事,根本没在听吐槽,下意识的敷衍:“可能人家酷爱探险,享受这种刺激吧。” 老池撇撇嘴,拨开一处枝桠:“妈的,我感觉我们不是来查现场的,是他妈来蹲盗墓贼的吧?” “好了,少说两句……怎么还没到?” 老池眨眨眼睛:“不知道。我怎么觉得这段路上午好像没走过的样子,难道……我们迷路了?” 齐翌:??? 他拳头硬了。 “没事没事,”老池忙说:“林子不宽,大不了先走到江边,再沿江走过去就是了。” 齐翌强行压下说脏话的冲动。 正这时,他手机响了,赶紧掏出来看,发现是姬承鹏打来的。 …… 江畔,烂尾楼。姬承鹏轻叹口气,挂断电话说:“拿手电对天打个光吧,给他们指指方向。” 毛宁安便将手电举了起来,同时问:“两个小家伙居然迷路了?” “是吧,池宇贤那不靠谱的。” 话音刚落,树林里传来沙沙声响,立刻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姬承鹏一挑眉,走过去:“看来到了。” 但刚走两步,姬承鹏看见树林里的影子,脸色骤然一变,拔出手枪指着不远处。毛宁安被他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来的不是齐翌他们?” “不是!诡影!” 姬承鹏端着枪,聚精会神的盯着前边,同时两腿开始小幅度的向前交错挪动。 沙沙……沙沙…… 明明没有风,姬承鹏眼前的几颗矮树却忽然缓缓摇晃起来,好似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在搞小动作。 正文 第33章 活捉 ,逝者敲门 姬承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右手食指扣在扳机上,浑身肌肉绷紧,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 矮树晃动的频率更高了几分,枝桠上下起伏,声响不小。但下一瞬,矮树却忽然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姬承鹏愣了两下,半晌才回过神,皱着眉全神戒备的往前走。 走到密林边缘,姬承鹏深吸口气,一边继续举枪对着身前,一面腾出只手从腰带上抽出伸缩棍,小心翼翼的挑动眼前的枝桠。 树冠里什么都没有。 毛宁安也小心翼翼的上前:“什么情况?” “不知道,树林里肯定藏着东西,但是……小心!” 话尚未说完,树冠中忽然冲出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毛宁安。 姬承鹏眼疾手快,小心两字刚出口,左手的伸缩棍就已对黑影狠狠的砸了下去,正正的打在黑影脊背上。 黑影吃痛落地,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怪叫,人立起来对着姬承鹏一阵龇牙咧嘴。 “猴儿?”姬承鹏愣住。 这就是齐翌说的诡影?可有些不对,不是说诡影浑身黑毛,脑壳硕大,看不到眼耳鼻吗?眼前这分明就是普通的黄毛猴子啊,会不会哪里搞错了? 姬承鹏心念电转,纳闷之余,也在想用什么办法把这只猴子逮住。 黄毛猴子好像根本不怕人,挠着后背一阵龇牙咧嘴之后,居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姬承鹏走来,拍了拍他的口袋,伸手,好像在要东西,表情十分欠揍。 姬承鹏乐了,心里戒备之余,悄悄打手势示意毛宁安给他根绳子。 毛宁安立刻翻勘察箱,递给他一根细细的麻绳。接过绳子,姬承鹏收起枪和甩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猛地探手掐住猴儿的后颈皮,用力的把它仰面按倒在地,然后飞快地将它手脚捆在一起。 猴儿显然没料到这出,气急败坏的挣扎怒吼,但没有,姬承鹏手脚特别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它捆严实了,一动不能动。 正这时,边上密林又响起一阵沙沙声。 姬承鹏猛回头,飞快拔枪:“谁!” “呃……”刚从树林里钻出来的老池被吓了一个激灵,本能的举手:“自己人自己人,师父放下枪,小心走火……” 姬承鹏乐了,立刻把枪收好,打量他两眼,问:“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可不,老池这会儿非常狼狈,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上挂满了草根树叶,胳膊还被划破了道小口子。 “别说了,林子那边居然有个陡坡,害我差点滑进江里……”老池生无可恋的摇摇头,忽然留意到姬承鹏脚下的猴儿,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咦?这是……师父你把诡影逮住了?牛逼啊!咦……好像有点不对?” “是有点不对,”齐翌走上前去,蹲下身抓着绳子想把猴儿提起来,结果这半人高大的猴子比他想象中沉,有点吃力,他干脆又放下去了。 “没看错的话,这是峨眉藏酋猴,比诡影要大几圈,形态上也不一样。” 老池嘀嘀咕咕:“烦人的峨眉猴啊……等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齐翌无视对他龇牙咧嘴的猴子,围着它走了半圈:“高会城肚子里那只乌鸦体内的断指,还有尸柜里抹的尸油,都来自峨眉藏酋猴。” “哦对对对,想起来了!”老池转移话题:“师父这猴儿哪来的?” 姬承鹏便将刚刚的事转告给了他俩。 齐翌觉得事情不简单,随手从口袋里拿了一颗糖扔进猴子嘴里:“按理说,这片林子不符合峨眉猴的习性,而且它们一般是成群结队出没,这怎么只有一只?感觉不太对劲。姬队,搜寻过林子了吗?” “没有,不过半天都没有动静,估计确实只有它这一只。” 毛宁安对这只猴子不怎么感兴趣:“把它绑起来回头带回去研究吧,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先按计划看看这栋烂尾楼?” “嗯,也好。”齐翌没什么意见。他们之所以聚集在这,就是觉得本案太过诡异,那几个大孩子玩的游戏也不太对劲,想夜里过来试着还原还原现场。 一边往烂尾楼里走,老池一边吐槽:“我还是觉得那帮人有大病,大晚上的,去网吧通宵也好啊,跑到这里来找刺激……再怎么喜欢冒险也不至于疯到这种程度吧?要我说他们肯定是被凶手灌了迷魂汤了。” 姬承鹏斜他一眼:“听你的意思,你觉得凶手是游戏的发起人?” “对。”老池问道:“查到那家伙了么?” “查到了。” 老池眼前一亮:“谁?” “顾钊,死最惨那个。” 老池懵了:“啥?死的是发起人?不会吧……”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叫啥来着?我觉得他挺可疑的,虽然说只是游戏,但他说的死法也太惨了,感觉带有浓浓的恶意,而且参加游戏的九个人,只有他看起来没什么事,俺寻思……” “你别想了。”齐翌打断他:“老这么先入为主,调查方向迟早被你彻底带偏。” 老池满脸不服气,却还是老实下来,乖乖跟在齐翌身后。 夜里的烂尾楼,比白天更添了几分诡异。楼里的杂草蔓藤中不知藏了多少虫蛙,叫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意乱。 就连齐翌都觉得,半夜来这玩狼人杀,绝对有大病。 很快走到暗间,姬承鹏抓着手电四处扫了两圈,最后落到地面。鲜血画就的巨大阵符,在夜里看着更加诡异。 看了几眼阵符,老池忍不住抬手擦汗:“奇怪,我怎么感觉这个房间比外边热很多?上午明明没那么夸张的,我记得罗荣昌被淘汰前好像也吐槽很闷热?” 齐翌说:“西晒,这房间朝西,被太阳照了一下午,砌墙用的又不是隔热砖,还没有窗户,热量散不出去,当然热。” 房间里绝对超过了四十度,几人在里面转了两圈,就出了一身大汗,衣服头发都被打湿了。 这房间寸草不生,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光照又太过闷热吧。 “不对劲……”毛宁安说:“即使到了凌晨,这房间的温度估计也降不了太多,那几个孩子怎么受得了的?而且现场也没找到几处汗渍……他们都不会觉得热的吗?” 正文 第34章 夜探诡楼 ,逝者敲门 这确实是个问题,齐翌几人都陷入沉思,只有没心没肺的老池问:“这不还有几片汗渍嘛,其它的可能被血给覆盖了?” “不,”毛宁安摇头:“血色鬼画符虽然庞大,但内部有大量空隙,实际上的覆盖面积并没有多少,最多也不超过10%。你看,不少坐痕就没被鲜血覆盖,而坐痕……” 略一顿,他走到暗间门口处,找了片空地坐下去。 坐下去瞬间,他脸色就扭曲了起来,但足足忍了二十多秒才站起身,接着低头看,地上果然湿了片浅浅的翘臀轮廓。 “看见了吧,我们才进来多久,汗就已经出的这么夸张了。他们那会儿即使温度比现在低几度,但坐的时间很长,地上肯定要湿一片,留下非常明显的汗渍。” 老池走过来看,还真是这样。 想了想,他也一屁股朝轮廓边坐下,然后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捂着臀儿一脸震惊的看着毛宁安:“这么烫你居然坐得下去?不怕长痔疮?” “这也是问题所在,”毛宁安反问他:“这么烫的地板,那帮大孩子怎么坐得下去?” 齐翌也避开鬼画符走了过来,看着新增加的模糊汗渍,再看看老池裤子,摸摸自己屁股说:“按照这个出汗量,最多半小时,我们全都会中暑。” 姬承鹏说:“显而易见,他们进来的时候,室温绝对没这么高。” “可昨天的气温跟今天差不多,甚至因为今天是阴天,还要稍凉快点。”毛宁安说:“绝对有问题,蛊惑这帮孩子过来做游戏背后绝对有阴谋,只是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渠道降温的。” 沉默片刻,齐翌说:“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这里不宜久留。” “等我一下。” 毛宁安把他们刚刚留下的痕迹都拍照固定,塞进一个专用文件夹里,避免后续调查时搞混淆,并多留了几个标识卡,才和齐翌他们一块离开。 走出暗室,四人都下意识的松口气,虽然出来同样热,但没那么夸张,更没那么闷,暗室里真的跟蒸笼似的。 大致扫过一楼几个房间,他们继续向上走。 二楼连墙面都没砌,相对来说比一楼要凉爽得多,但同样的,蔓藤杂草也要多不少。 老池忽然想到件事,开口问:“对了,这栋烂尾楼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没查到,”姬承鹏说:“只知道盖了有二十多年,房主是谁,为什么烂尾,这些都没查到。” 三言两语间,他们把二楼也查过了一遍,很快来到三楼。 夜里相比于白天有好有坏,宏观上确实不利于勘察,但许多细微线索在有色手电下变得难以遁形,能看的更清楚。 很快,毛宁安就在凶杀现场,找到了几枚白天没发现的鞋印,他快步走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但越看他越觉得不太对劲:“鞋印上有混着青苔的黄泥……不对头啊,凶手的鞋沾了泥土苔藓,按理说足迹该留一路。” 齐翌挑眉,打开自己的手电绕着天台走了一路,最后指着天台边缘说道:“很明显,他是翻墙上来的。” 姬承鹏站在边缘处小心的向下观察着,点头说:“嗯,是借助几根粗大的蔓藤爬上来的,藤条上留下了明显痕迹,青苔上也有近似足迹的几处刮痕。” 老池接话:“他为什么这么做?吃力不讨好啊,就为了不走寻常路?” 这话几人都没法接,他们确实无法理解凶手的逻辑,感觉上也不像是为了不留痕迹。 毛宁安又说:“奇怪,按道理,这么明显的痕迹我上午不可能忽略掉才对,难道凶手后来又回现场了?” 齐翌微惊。 确实有不少作案人,会在犯罪后因为种种原因回到现场,可能是挑衅,可能是为了追忆作案时的感觉,也可能是为了破坏证据,只有极少数是因为心虚,想看看是不是被警方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如果是其他可能倒也罢了,哪怕挑衅齐翌也已不太在乎,毕竟支队的脸早已被冒牌货和诡影扇肿。只要能抓住罪犯,多挨两耳光也无所谓。 就怕这家伙心理变态,或是反社会人格,回来找刺激,品尝作案的后味。 这样的凶手如果不能及时抓到,很可能再次作案。 毛宁安很快采集完足迹数据:“从花纹看,这人穿的应该是运动鞋,纹路清晰均匀,边缘清楚,基本看不到磨损,应该没怎么穿过。 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一之间,右利足,有比较明显的拖曳痕,平时可能比较喜欢穿拖鞋,走路时也明显习惯拖着脚跟走。” 老池显得很失望:“没什么特点啊这。” 毛宁安耐心解释:“步态分析最主要的作用在于,从有限范围内的怀疑目标中锁定嫌疑人,多数情况下都不是用于漫无目的的情况下找到凶手的,步态的特异性有限,当然比不上指纹。” 齐翌则在脑海里回忆,昨天参与游戏的人中,有谁的身高相符。 不得不说,这年头孩子发育的都不错,即使他们的家庭条件相对一般,但长的也挺开,大多数孩子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 一七五之下的只有三人,其中罗荣昌和纪秀铃还死了,只剩那个中性的女生,但她也只有一米五九,对应不上。 满脸青春痘的张方倒是接近,正好一米七五,考虑到计算误差,有可能是他,但他脚偏大…… 想到这里,齐翌问:“你刚说他足迹有明显的拖曳痕,拖着脚跟走,那有没有可能,他是大脚穿小鞋,穿不下去,所以他干脆踩瘪了鞋跟当拖鞋穿?” “还真有可能,”毛宁安亮亮眼,但很快又摇头:“但这么穿鞋,他爬不上三楼来吧?外墙上除了蔓藤还长了不少青苔,滑溜得很。” 这么一想也对,爬上来难度就已进很大,不好好穿鞋的话,基本不可能。 站起身,毛宁安端着手电对着四处照,边扫边说:“如果是作案人重回现场的话,他应该不会只在这里走两步,我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痕迹。” 正文 第35章 照片 ,逝者敲门 七月的山江燥热难当,夜里的气温都超过了三十五度,江风非但难以带来凉意,反而像火炉边扇风,汹涌的热浪迎面而来。 齐翌出了满身热汗,湿透的衣服糊着前胸后背,感觉非常腻歪。 抬起小臂抹了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回过头说:“这边搜完了,没有发现可疑痕迹。” “我这边也是。” “没发现。” “俺也一样。” 三人一熊几乎把小别野的地皮刮过一道,但对比着上午现场勘查时拍的照片,都没再找到新的痕迹。 毛宁安:“难道他费那么大劲儿爬上来,就为了走到露台中间看看江景?” 齐翌摇头,转身朝下走:“分头行动吧,我再回暗室看看。” “我也下去,”老池也跟着下来:“感觉不太对劲,我试试能不能抓住蔓藤爬上来。” 姬承鹏提醒他:“注意安全!” 老池反手比了个ok,快步追上齐翌。 姬承鹏:“老毛,你嘞?” “我再查查,”毛宁安不甘心,拿着手电到处看:“肯定还有别的痕迹。” “我陪你吧,露台这么大,还都是杂草,你一个人效率太低了。” …… 听到后边的脚步声,齐翌回过头:“你跟下来干什么?” “我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蔓藤爬到露台上去,”老池说道:“爬绳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外墙还长满了苔藓,我总觉得不太现实。” “行,你去试吧。” 说着他们便下到了一楼,齐翌下巴朝着大门处扬起。他知道老池方向感不是很好,又提醒道:“出门后右拐,沿着墙走到头再右拐,嫌疑人是从那面墙爬上去的。” “好嘞。”老池走两步又顿住,回头看着齐翌问:“话说你一个人行不?要不要我留下来保护你?” “不用,”齐翌说:“这栋楼里里外外都搜过一遍了,出不了事,你去就是了。” 目送他背影消失,齐翌收回目光,走向暗间。 走进暗间,齐翌就感觉自己像被丢到了火焰山,温度起码涨了五六度,他本就大汗淋漓,这下更夸张了,毛孔就像是被拧开的水龙头似的,不停往外吐着汗珠,很快就汇聚成一片,汇聚到下巴处滴滴答答向下滴落。 随着他的走动,地上很快留下长长一串汗渍。 他从百宝箱似的口袋里掏出瓶矿泉水,吨吨吨灌下去半瓶,还剩半瓶齐翌没舍得喝,又把瓶子揣回口袋,打着手电扫视暗间。 巨大鬼画符似乎更黑了几分。 齐翌忽然发现,这符的颜色好像不太对,并不是非常匀称,尤其是西南角的地方,血色好像比其他地方淡不少。 他摸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上午拍的照片,翻过几张后,终于找到西南角拍的照片,齐翌对比了半天,微微皱眉。 上午的鬼画符颜色是匀称的,至少肉眼看不出太过明显的差距。 经过反复对比,他发现并不是这片区域的颜色淡了,而是其他地方的血色纹路变深了。 上午的时候还都是深红色,这会儿除了西南角外,其它地方的纹路已经成了黑褐色。 齐翌有些纳闷:“血色变深大概是因为血红蛋白变性,加水分蒸发流失的结果……但这一片的颜色怎么半点没变?” 他继续滑动屏幕往后翻照片。 “嗯,这张是晚上拍的,颜色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区别了,奇怪,之前查的时候我们怎么都没注意到这点?我还就蹲在西南角这边……等等!我蹲着?” 齐翌将照片放大。 照片非常清晰,即使室内光线环境很差,只有个手电打光,但依然把整个暗室都拍了下来,高光处不过曝,暗光处无噪点。 放大后的他甚至纤毫毕现,可以看到他正蹲在血色纹路边缘,正低头看着手机。他藏蓝色的警服后背湿了一大片,下巴上还挂着几颗豆大的汗珠。 照片是第三视角,而拍到的画面正是此时此刻。 他忽觉毛骨悚然,就好像耳边有一条毒蛇在吐着信子。 他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明明是四十多度的高温,他却感受到了股凛冽的寒意,浑身冰凉一片。 它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手机相册当中? 他缓缓抬起头朝着门框方向看去,空无一物。 抓起手电,慢慢站起身,他小心翼翼的往外走,手电光线胡乱的朝着外头扫射,依然什么都没照到。 出了暗间就是厅堂,只有扎堆的杂草,以及纵横交错的蔓藤。四周安静的可怕,连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喘气都很费劲。 安静…… 齐翌瞳孔扩张,才发现虫鸣蛙声不知不觉间停了,四周除了他的粗重的呼吸声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栋楼有问题!大问题!”齐翌有些慌乱,忙开口喊道:“老池!老池听到没有!姬队!毛主任!你们在不在?” “在!”沉闷的回应自楼上传来,让齐翌稍微踏实了几分。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自上而下,不一会儿就看到老池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了下来。 跑到齐翌身前,他气喘吁吁的问:“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 “暗室有点问题。”看见老池,齐翌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虽然这会儿的他看着更狼狈了,浑身湿透不说,裤腿膝盖的位置还多了几片绿痕。 显然,他成功爬上露台,但并不轻松。 抬手指着暗室方向,齐翌说:“有人拍了我在暗室的照片,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照片放到了我的相册里。” 老池满脸懵逼:“拍照片?怎么可能?就你一个人在暗室,我们仨都在露台……等等,这栋楼里还有人?” “还有人?”姬承鹏两人也并肩走下来,他恰好听到老池最后一句话,忙问道:“在哪呢?看到他了吗?” 齐翌摇头,把照片的事又给他俩说了遍。 “大概是有人躲在附近,”姬承鹏表情严肃:“走,我们出去看看!外边林子很容易遗留痕迹,大家好好找找。” 嫌疑人很可能就在附近,他们都顾不得楼里的痕迹了,纷纷冲出了楼外。 “我艹!”刚冲出烂尾楼,姬承鹏就瞪大眼骂道:“猴呢?老子那么大一只猴呢?” 正文 第36章 分兵 ,逝者敲门 齐翌心里咯噔一声,跑出烂尾楼大门,就看见原本被绑在矮树上的猴儿不见了,树底下只剩下几截被割断的细绳。 他走到树下,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的绳子:“毛毛糙糙的,中间略微突出,断面整体呈现为楔形,用的是剪刀,这把剪刀还有点钝了。” “那只猴绝对有问题!”姬承鹏站在一边,咬牙切齿:“刚刚就不该嫌麻烦,应该先把它装回车上去!” “那你车可能就被砸了。”毛宁安还算理智:“这家伙胆子也忒肥了,居然敢回来,在我们眼皮底下拍照片发给齐翌。” 姬承鹏转过身问齐翌:“照片从哪来的?” “不知道。”齐翌站起身,把手机拿出来,翻出照片扔给姬承鹏:“微信、秋秋都没收到,蓝牙也没有。他即使用这种方法把照片传给我,我不下载照片也不该直接就在我相册里。” 这大夏天的,姬承鹏也看得汗毛直立,老池和毛宁安也围过来看,姬承鹏问:“你手机会不会是中病毒了?” “有可能,回头让晓渝帮我检查下。”齐翌趴着矮树:“先看看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毛宁安看过照片,蹲在树根处检查了会儿,又拍了几张照片:“黄土上有几枚足迹,但都是我们几个留下的。我今天才刚刚甄别过我们在现场留下的痕迹,不会认错。” “怎么会?”老池不能理解:“他还能踏雪无痕?” 齐翌盯着头顶被蹭掉了一块皮的树枝:“你们知道人猿泰山么?” “什么意思?” “他大概是从树枝上荡过来了。”齐翌抬手,推了推树枝:“这几颗比较粗的树枝都被压弯了。” “荡过来?” 毛宁安站起身,直接抓着树枝爬了上去:“确实,枝桠弯曲程度不太正常,而且枝干上留下了局部鞋印,看纹路和天台上的很像。” 姬承鹏:“这家伙身手不错啊,不但能通过几根蔓藤爬上天台,还能足不沾地的在几颗矮树之间移动,救走猴子。” 听他说到天台,齐翌看向老池:“怎么样,你爬上去了吗?” 老池看着地面,右脚忍不住退了一小步:“成功了,但过程不很顺利,失败了好几次。” 齐翌看了他一眼:“连你都差点失败?裤腿提起来我看看。” “嗯。”老池提起裤腿,膝盖上磕破皮了,伤口有点黏在裤子上。 “如果是绳子还好,不蹬墙我也能直接爬到上面。但蔓藤没法,上面都是水和泥,这些藤子又不是很稳,想爬的话一次得抓好多根,很难借力。” 老池正要放下裤子,齐翌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创可贴:“等等!处理下伤口。” 姬承鹏接话:“我怀疑凶手很擅长攀岩,不是专业选手,也是经验丰富的业余爱好者。” 树上的毛宁安脑袋往下勾:“正好凌晨玩游戏那帮学生都是户外社团的,会不会是他们?” “不太可能,”姬承鹏说:“他们所谓的户外,无外乎爬爬山,游游江,凑钱四处去旅游旅游,实际上,这帮学生没有一个掌握了正儿八经的户外技能,更别说攀岩了。” 老池快速的贴好创可贴:“师父说得对,户外其实很烧钱,我前几年才把装备配齐,别说他们了。” 毛宁安拍完照片,从树上跳了下来:“现在怎么办?还继续查吗?” “查!”老池舌头扫过后槽牙,那些学生的死状还历历在目:“他肯定还在林子里,走不远,现在追上去,说不定能逮到。” “不行!这片林子说大不大,但你方向感太差,在夜里太危险了。” “我跟你一起。”姬承鹏说到:“总不能真的让嫌疑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了。” 老池把腰上的枪套摘下,连着里头的配枪及备用弹匣都一块塞进齐翌怀里。 “你……!”齐翌:“又干这种事,你拿回去!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老池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害!拿着吧,嫌疑人说不定还会兜回来,你和老毛两个人留在这,不给你们把枪的话我真不放心。” 姬承鹏也跟着说道:“收下吧,回去了我会向王支队说明情况。我们四个现在都是执勤状态,没那么多顾虑。” “这……行!”有姬承鹏背书,齐翌犹豫两秒,也就不再拒绝了。 他把枪套挂在了自己腰间,并提醒:“林子里应该有信号,实在不行就对讲机联系,还是联系不上可以用手电,三长两短是危险,两长两短是有发现,但我们不能保证刚好能看到。” “没问题。” “还有,你们如果能一直顺着痕迹往下找自然最好,如果痕迹中断了,你们就直接去芦苇荡那看看。‘芦苇怪圈’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那里应该有他频繁活动的痕迹,可能是藏身之处。” 姬承鹏郑重点头:“知道了。你们俩也注意安全,该开枪就开枪,不要顾虑太多。” 齐翌嗯一声,把自己的电击器交给毛宁安,随后掏出口袋里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你俩分了喝吧,追击最耗体力,别脱水了。” 老池也不客气,笑着接过,吨吨灌了两口,递给姬承鹏。 喝完水,姬承鹏挥挥手带着老池钻进了树林。 毛宁安看向齐翌:“那我们?” 他虽然年纪大,但向来没什么主见,当痕检员几十年来都是别人让他查哪他查哪。 “去暗间门口查查吧,他站在那里拍照,肯定要留下痕迹的,说不定还有汗渍。” 提到汗渍,毛宁安立刻来了精神——与口水一样,在刑事侦查中,汗液也是重要的特异性物质,根据其中的氨基酸谱,可以很轻易的区分出不同人。 “走走走!”他转身往烂尾楼走去。 齐翌也跟了上去。 很快来到暗室之外,感受着里头缓缓涌出的热浪,齐翌抬手,擦去脸上大汗,避免对检查产生干扰,跟着掏出手机,想根据照片角度来找到嫌疑人刚刚拍照的位置。 但刚打开相册,他表情就僵住了。 相册里又多了一张照片,拍的是他们四人围着矮树的情景…… 正文 第37章 神出鬼没 ,逝者敲门 “怎么了?”见齐翌半天不动弹,毛宁安问。 齐翌手机前倾,幽幽的光在黑暗中尤其刺眼,照得两人脸色发白:“我相册里又多了张照片。” “嘶……”看清楚照片,毛宁安像牙疼一样,吸了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他当时就在我们身后不远?这…… 不对啊,看照片,当时除了池宇贤之外,你、我、姬队都在回头看镜头的方向,如果有人在拍照的话,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齐翌收回手机,看向拍照片的地方:“这就是古怪的地方。看情景,‘他’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正好说到爬上天台的事,我们仨都回头看烂尾楼了。” 毛宁安:“今晚虽是阴天,但这会儿月光很亮,外面不至于连个大活人站在那都看不见。” 说完之后,他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在这里找汗渍,还是出去看看?” “查汗渍!”齐翌紧握着手机,手上的筋肉线条清晰:“你查,我在旁边守着。他很可能还要拍照发给我,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拍的!” “行!” 齐翌捏着手电走进暗室,用手电扫视一圈,确定里面没人后,转过身背靠暗室,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不时扭动脖子扫视四周情况。 时不时的,他脑袋里会闪过那照片的内容。 收到的两张照片区别很大。 暗室里那张绝对经过hdr或类似技术的处理,照片动态范围极大,清晰度极高,除了构图比较垃圾外,硬素质几乎可比电影海报。 但第二张照片就差很多,噪点一大堆,暗处涂抹严重,只能勉强拍到人而已,相机的素质明显非常一般。 拍摄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警告吗?还是挑衅? 话说回来,这两个月受到的挑衅比从警这么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他们究竟想要什么东西? 过了七八分钟,齐翌太阳穴随着心跳一涨一涨的疼,仿佛随时要炸开。 他知道,这是因为缺水导致的头疼,是中暑的征兆。 他抬起手机看了一眼,相册里没有新的照片,不知道对面已经走了,还是找不到机…… 刚想到这,他眼睁睁的看着相册末尾多了张小照片,他点开一看,发现照片上的他正低头看手机,而属于毛宁安的模糊轮廓正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查汗渍。 看拍照方向…… 楼梯间! 他猛地扭头,电筒也迅速的切换强光模式,照向楼梯间,强光下,小小的楼梯间瞬间变得惨白透亮。 连个鬼影都没有。 “怎么了?”毛宁安抬起头:“又收到照片了?” 齐翌没直接回答:“我过去看看,你继续查,有动静就喊我。” “好。” 齐翌右手拔出手枪架在左腕上,左手反持手电,又切换回普通亮度,一步步的朝着楼梯间走去。 拍照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上楼或跑出去,只可能躲在楼梯背后,那么…… 齐翌忽然加快脚步,枪已经打开保险栓,手指已经搭在扳机上,手电往楼梯背后的阴暗角落一扫! 没人? 他瞪大双眼,呼吸急促,脑瓜子嗡嗡的。 怎么可能? 从低头看手机到收到照片抬头看,绝不超过五秒钟。这么短的时间,拍摄的人并非不能抽身离开,但脚步声绝对盖不住,在虫鸣蛙叫都已消失的绝对寂静的此刻,不可能瞒过齐翌的耳朵。 齐翌手心出了不少汗,他呆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晌,转过身,就看到毛宁安关切的往这边看。 齐翌摇了摇头,走回原位,又照一遍暗室,再扫一眼手机,抬眼直视前方,才开口说:“不在……又让他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毛宁安没想太多,宽慰他说:“至少证明你的思路没错,他就待在这附近,而且还在挑衅我们,多试几次总能抓住他的。” 齐翌没解释太多,毛宁安脸色苍白,整个人像刚从水里走出来一样,他不想将恐惧和压抑等负面情绪传给他。 毛宁安继续低头检查。齐翌则继续像个保镖一样,扭动脖子环视左右,他现在甚至都不敢看手机,只能用余光时不时的瞥眼相册。 既然嫌疑人能在五秒的时间内逃走,那就一秒的空档都不留给他,看他这次往哪…… 艹! 又来了张照片,看方位还是在楼梯间。 齐翌都要被逼疯了,气急败坏的跑过去,手电对着楼梯间一阵乱扫,但这儿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东西? 毛宁安又关心的扭头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努力平复心情,齐翌一寸寸的将楼梯间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痕迹之后,又走回原处。 再低头看一眼照片,他发现照片上的自己恰巧挪向了另一边。 所以他就错过了这么短短的半秒钟? 而且这次为什么又是楼梯间?他当真躲上楼了吗?还是说,他就躲在上半截楼梯那儿,用类似自拍杆之类的工具把手机放下来拍照? 嗯?自拍杆?那确实能在半秒钟之类悄无声息的收回去,而且这么细小的手机和竿子,如果恰好是黑色的,确实很难被发现。 齐翌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毛宁安疑惑又紧张的看过去,别说直面疑云的齐翌,他都要被现场诡异的氛围逼疯了。 齐翌再次轻声说没事,暗暗指了指自己手机,又指了指毛宁安,勾了勾手。 毛宁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掏出自己手机递给他。 他果然没记错,毛宁安用的是“有为”最新款p系列,视频录制也带超级夜景功能,可用性极高。 打开录像,齐翌将手机别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摄像头正对准楼梯间,警惕的看着四周,余光时不时瞥一眼自己手机。 他这次信心满满,嫌疑人要再敢偷拍并传照片过来,他就让毛宁安在楼梯口堵着,他掏枪上去逮人。 齐翌无视大脑传来的阵阵胀痛,目光锐利如刀,大半注意力都落在了楼梯口。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毛宁安还在查着线索。毛宁安也是定力十足,虽然感觉氛围诡异,依然全神投入自己的工作中。 可十多分钟了,他仍然没有发现,找到汗渍的希望恐怕不大。 不知过了多久,齐翌身子忽然绷紧,他双眼捕捉到上半截楼梯边缘多了团漆黑的东西,并正在缓缓往下探。 “逮到你了!”齐翌握紧了手枪把手,微微弯腰,准备冲出去。 正这时,他惊觉脖子一凉。 身后的热浪中,似乎夹杂着一股冷风,悄无声息的缠上他后背…… 正文 第38章 歼敌 ,逝者敲门 齐翌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了。 不等他回头,右腕便被一只钢钳般的大手箍住,同时后腰一疼,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他的肾脏位置,紧跟着肩膀微沉,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别动。” 毛宁安猛地抽出电击器,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齐翌余光瞥见一个黑影站在他身后,他右手忽地发力,手腕勉强勾起,枪口朝身后果断扣动扳机。 砰! “啊!操!妈卖批!日你仙人!” 身后男子发出怒吼,往后退了两步,齐翌感觉到身后抵着他的东西一松,骤然转身,才发现自己身后蜷着个面色扭曲的彪形大汉。 他右腿中了枪,吃痛之下,不自觉的蹲下身子,但五指依然紧紧箍着齐翌手腕。 齐翌立刻丢掉手机,把枪换到左手中,抢在壮汉之前将枪口摁在他眉心处,厉喝道:“别动!” 反应不慢的毛宁安同样迈开小碎步跑过来。 壮汉满面狰狞,忽地探手抓向刚因剧痛撒手而落在地上的短枪,发狠道:“臭条子!一起死吧!” 砰! 齐翌调转枪口,一枪正中他探出的小臂,他又是一声惨叫,再抓不住齐翌手腕,巴掌本能的捂着小臂嗷嗷乱叫。 这个距离,枪又快又准。 手上的枪继续指着壮汉,齐翌往边上挪了两步,一脚将他的短枪踢远,同时果决而急促的喊:“毛!上!” 壮汉虽然中了两枪,但小腿那下角度不是太好,子弹似乎只擦掉他一小块皮肉,而左手小臂虽然伤的严重,但等他缓过劲来,对齐翌两人依然有不小的威胁。 毛宁安直接对着壮汉伸出电击器。 壮汉仍不肯束手就擒,探手抓向电击器,但没用,毛宁安一按按钮,他便惨叫着抖成了筛子。 松开按钮,壮汉本能的撒了手,胳膊软软的落了下去。 毛宁安果断地再次往前跨步,将电击器抵住他的脖子,摁下开光。 啪啪啪啪! 壮汉抖的直翻白眼,终于昏了过去。 齐翌上前,给他上了手铐,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毛宁安也差不多,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刚那一下把他俩都吓坏了。 扭头看向楼梯间,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早就收回去了。 挣扎着站起身,齐翌捡起被踢远的枪,看了眼,是把被锯短的霰弹猎枪。齐翌将枪交给毛宁安保管,走向楼梯间,抓起腰间的对讲机呼唤道:“姬队、老池,收到请回答。” “收到!”老池的声音很快传来:“你们那边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了枪声。” “抓到一名歹徒,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没发现,我们刚到芦苇荡,听到枪声后正在往回赶。我还犹豫要不要呼你们,又怕对你们造成干扰……枪声响了两下,真没事?” “真没事,但这边似乎还藏着个歹徒……你们先回来吧!” “好,五分钟内到,你们自己小心点,别冒险!” 芦苇荡那边或许还有歹徒,但不一定能抓到,自然得优先考虑逮住这边的。 收起对讲机,齐翌已走到了楼梯间处,他犹豫片刻,抬腿往上走到了拐角处,随后转过身朝上看。 上面什么也没有,那个人大概往上面走了。 齐翌不打算继续往前,他下了楼,跟毛宁安会和。 歹徒被逼狠了说不定会直接跳楼,毕竟从二楼跳下松软的草地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倒不如给他留点余地,就这么将他堵在楼上,等姬承鹏和老池回来了再说,。 但齐翌小瞧了对方。 很快,他就听到楼外传来一声沉闷的轻响。声音是从北边传来的,那里是露台的方向。 齐翌意识到拍摄者可能跳楼了,给毛宁安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追出去。 他抓着蔓藤滑下去了? 齐翌迅速右拐,看见一个长发的纤细背影快速朝林子里冲。 女的? 顾不上多想,齐翌忙往上追,朝天开了一枪,喊道:“站住!” 那人被吓得一个踉跄,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脚下反而更快了几分。 齐翌向来是个果断的狠人,见她不管不顾,抬枪指着她后背。 砰砰砰……砰砰! 齐翌连续开了几枪,两人隔着有十多米,他枪法又比较一般,快速奔跑中更没什么准头,开了六枪才打中她后背,她惨叫着往前扑了出去,摔在地上。 齐翌追上去,他看到红色的血很快从女人肩膀渗出,女人转过身,挣扎着从口袋里摸出把刀。 齐翌刚欲出声,就见她露出狞笑,调转匕首朝着自己心窝狠狠扎下,而后用力拧了半圈,将刀拔出,一簇血箭自她胸口喷涌而出,射了齐翌一脸。 事情发生的太快,齐翌整个人都呆住了。 黏腻的血腥味充斥着齐翌的呼吸,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一直跟尸体打交道,怎么会怕这个。 他震惊的是,人命不同于小鸡小狗,她为什么可以轻易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又是什么样的组织会下这样的命令? 对讲机传来毛宁安急切的呼喊声:“齐翌!怎么回事?你没事吧?怎么接连几道枪响?” 齐翌回过神来,用力的抹把脸,抹去满脸鲜血,抓起对讲机说:“有名女性歹徒,死了。” 话音刚落,林子里又传出沙沙异响,齐翌的心又立马悬了起来,忙转身举枪喝道:“谁!出来!” “老齐?是我!”老池端着枪从林子里跳了出来,估计是因为他枪法好,姬承鹏把自己的配枪给他了。 齐翌放下枪,心彻底落了地。 老池还没站稳,就发现齐翌满身满脸都是血,只留下两个黑黑的眼珠子,连忙跑了过来:“你受伤了?” “没,她的血。”齐翌又抹了把脸,把枪还给老池:“这女人被我打中一枪,自杀了。” 说完他看向女子。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女人已经失去意识,她双目紧闭,胸口起伏极其微弱,心窝处往外冒的血柱也成了细流。 她对自己下手太狠,不但扎中心脏,居然还拧了把,这样的伤势根本没法救。 “自杀?”老池惊了:“我还以为是你打死了她……居然自杀?失心疯了吗?” 正文 第39章 暗道 ,逝者敲门 烂尾楼里,齐翌刚刚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经过,包括他的发现、猜想及遭遇壮汉袭击后的所有事情都跟他们讲了。 事情不多,但信息量太大,他们都需要时间消化。 一边说着,齐翌蹲下身检查壮汉伤口。 他右腿小腿肚子被擦掉了一节小拇指大的血肉,左手正中小臂中部,被射了个对穿,比较严重,看位置应该是从尺骨和桡骨中间穿了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但不管怎样,这只手一段时间内肯定废了,子弹造成的空腔效应会对他小臂肌肉造成极大的损伤,十有八九会丧失功能,落下终身残疾,运气不好甚至可能需要截肢。 齐翌撕下他的衣服给他简单进行了止血包扎,想到自杀的女人,他还是不太放心,又掰开他的嘴仔细检查了下。 无视他熏人的口臭,齐翌仔细看过他每一颗牙齿,确定没有传说中的毒囊,这才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如果有毒囊这种东西,女子也不用扎自己心窝了。虽然客观上服毒可能比穿心痛苦的多,痛苦时间持续的也更久,但掏心窝子肯定需要更大的决心。 松开歹徒的嘴,齐翌嫌弃的伸手在他衣服上抹两把,又在现场找到两枚变形的弹头收好,齐翌才问:“支援什么时候能到?” 姬承鹏:“马上就到,王支队亲自带人来,这会儿已经在林子里了。嗯,老毛,你要不要先休息下?” “不用。”毛宁安走进暗室里,弓着腰,像头猎犬似得一寸寸往里查。 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刚刚要不是齐翌动作快,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俩,他作为痕检员,一直没帮上忙,心里着急。 歹徒不可能在暗室里凭空出现,意味着这栋小别野还藏有他们没有发现的秘密。 很快毛宁安头兴奋地喊了一声:“找到了,这里有脚印。” 齐翌搭着老池的肩膀站起来:“过去看看。” 鞋印非常浅淡,但瞒不过毛宁安的眼睛,他顺着脚印往前走,直到西南墙角停下。 齐翌微微眯眼,这一片正是他刚刚发现问题的地方,此处的血纹比他处要浅淡些。 他蹲下身小心摸索,指尖触碰到地面上有条肉眼难查的缝隙。 姬承鹏直接掏出匕首,在缝隙边缘用力翘两把,地砖松动,缝隙扩大不少,老池上前用力抬起一角,露出下面的入口。 “暗道?” 齐翌盯着水泥块检查了半天,然后向看怪物似得看了老池一眼,示意他撒手别硬抬,把巴掌插进撬开的缝隙当中,朝着墙壁方向用力推。 咔咔咔咔!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音,厚实的水泥块被推入墙下的空心“卡槽”中,露出个约三米深半米宽的浅井。 几人面面相觑,毛宁安面色潮红,呼哧呼哧喘着气。 他现在的状态很差,毕竟年纪不小了,在酷热难当的烂尾楼里,忍着暗室中传出的热浪硬蹲着查了小半个钟的痕迹,本就已相当难受,又强撑着在暗室里摸排了一圈,这会已濒临极限。 姬承鹏招呼他:“老毛,等会儿王支队到了你就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 毛宁安摆摆手:“我去客厅凉会儿,这里太热了。” “别走太远。” 毛宁安一走,姬承鹏又看向齐翌:“等会儿你有什么打算?送歹徒去医院还是留下?” “留下,”齐翌毫不迟疑:“暗室里居然有条暗道,我想看看它通往哪里。” 袭击齐翌的歹徒,就是通过暗道进入的暗室。不得不说,暗道入口相当隐蔽,与周围地面浑然一体,他们几次检查居然都没发现地面上的缝隙,技术堪称高超绝伦。 最关键的在于,老池推开水泥块时分明有巨大的噪音,但歹徒出现之前齐翌没听到任何动静。 这让齐翌联想到了之前莫名滑出的尸柜,他觉得二者应该是同种原理。 老池往暗室里瞥了眼,犹豫一阵后,说:“不会是盗洞吧?” 齐翌:??? “你小说看多了吧?盗洞?” “真的很有可能啊,”老池说:“你想,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起房子,房子里偏偏又有个密不透风的暗室,荒废这么多年了,房子里别的地方都满是杂草、蔓藤、青苔这些,就这里寸草不生,这肯定有问题啊,更别说里面还有条暗道。” 这话乍听起来居然还有点道理。 齐翌指着地面上的鬼画符:“那这玩意儿怎么解释?别告诉我下边有粽子,需要这玩意儿来镇压它们。” 老池眨眨眼:“可能只是图个心理安慰?” “如果真的是盗墓贼,他们就该好好把这里藏起来,就算要起房子也不会起这种别墅样式惹人注目,秘密被发现了要杀人灭口,也只会把尸体拖进墓穴里,营造成失踪案而不是杀人案,更不可能在有问题的暗室拿血画什么符,甚至就连热搜可能都是他们弄的。 我看他们非但没有半点隐藏这地方的意思,反而生怕我们警察注意不到,你跟我说这里有盗洞,他们是盗墓贼?你不如说他们是鞋教组织,在这里举行某种邪恶仪式来的靠谱。” 姬承鹏深以为然:“收收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办案靠的是逻辑不是想象力。” “哦。”老池不哔哔了。 说话间,外边传来了阵阵嘈杂,姬承鹏立刻起身:“应该是王支队他们来了。” 王支队打头的一群刑警鱼贯而入,他们还带来了加了大量冰块的绿豆汤和无线风扇,给齐翌他们解暑降温。 王支队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歹徒和女尸,没多说什么,招了招手示意民警们给齐翌四人打碗绿豆汤,然后才安排人手去处理歹徒。 老池接过碗美滋滋的灌了两口:“这汤哪来的?” “出警时刚好看到看到有家店在卖,我直接连桶收了。”王支队说:“也有冰阔落和冰红茶,自己拿。” 说完之后,他看向毛宁安:“没事吧老毛?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没事,这会儿舒服多了。”毛宁安拿着小电扇对着脸吹,又喝了两瓶正气水才觉得好了不少。 但王支队担心他身体遭不住,还是让他去了医院。送走毛宁安和歹徒,王支队才走到齐翌边上。 齐翌主动说:“我又用了老池的枪,而且开了九枪。一枪打腿,一枪打手,一枪朝天,五枪打空,一枪中了女歹徒后心。” “执法记录仪开着吗?” “全程开着的。” “那就好,回头交份用枪报告和情况说明。”王支队点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具体讲讲。” 齐翌将他们抵达此地的事,从姬承鹏抓住猴子,一直到女子自杀身亡,全都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他。 王支队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扭头看向暗室:“偷拍和地道么……” “还有个问题,”齐翌补充道:“借助毛主任的手机,我很确信对方偷拍的工具就是自拍杆和手机,另外肯定还有一台非常专业的相讥,但我们没找到工具,两个歹徒身上除了凶器外什么都没带。” 王支队反应很快:“楼上还有夹层?” 正文 第40章 方向 ,逝者敲门 颤着手放下乌鸦,齐翌一点点低下头,目光降到死者脸上,久久不发一言。 过几分钟,他才做两次深呼吸,再次伸手在尸块堆中翻找,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但再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他视线重新落回乌鸦身上,盯了十几秒,才抬手把死乌鸦捧起,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它的羽毛。 越检查齐翌越迷茫,他想不通:“鸟尸上没有任何挤压伤、刮擦伤,怎么进入尸体肚子里的?明明鸡儿身上都伤痕累累……尸块没有被拆线重新缝合的痕迹,时间上也来不及。” 想不明白,齐翌放下乌鸦,摘去手套,翻开笔记本飞快书写:遗体升职气被完整切下,强行经口捅入腹腔内;腹腔中另有死鸦一只,尸表无伤痕,进入方式未知。 正写到这,身后传来敲门声。 齐翌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解剖室的门是类似手术室那种电动门,在边上下方的凹槽伸脚感应下就会自动打开,别人都是直接进,经常打断他节奏,只有老池会敲门。 果然,过了几秒就听到开门声,老池端着两杯咖啡进来,边走边小心打量齐翌,看他表情还比较正常,才伸出右手给他递咖啡:“交流完了?” “被打断了。”齐翌回道,同时接过咖啡,但喝了一口就面无表情的把杯子放一边,屁股靠在另一张干净的解剖台,微微瞪大眼睛,强行压回眼里的泪水。 狗日的老池,真他妈烫。 几番刺激下本就残存不多的困意直接烟消云散。 老池看到边上的鸡儿和死乌鸦,兴奋道: “哟,他的鸡儿找到啦?这么快?还有这大黑鸟哪来的?我记得之前没有啊,难道是尸袋里藏的?也不对,尸袋我明明检查过。” 齐翌吸了两口凉气,缓解舌头上刺刺麻麻的疼痛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他肚子里找出来的。” “肚子?”老池惊愕,指着乌鸦说:“你说这大黑鸟是从死者肚子里找到的?好家伙,嫌疑人是宇智波鼬?” “?”齐翌没听懂他的梗,更懒得问,只说:“鸡儿也是,从嘴里塞进去的,一棍捅到肚子。” 咕嘟。 老池咽口唾沫,并下意识的夹腿:“我艹真狠,什么仇什么怨,把人鸡儿割了还不算,居然还喂他吃下去。” “吃?”齐翌略有混沌的脑海里划过一道光:“这形容挺贴切,对,就是吃,这就是作案人的动机,他在报复,报复的是死者这个人,更具体的目标是死者的鸡儿,死者可能用这东西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 老池竭力转动脑筋:“所以这案子我们之前破的可能有问题?死者不是因为欠钱不还被砍死的?” 之前的调查结果,是死者高会城向亲戚借了二十万买房款,却在亲戚老婆宫颈癌时仍然死赖着不还,亲戚才决定杀人泄愤的。 作案人在老婆病死后精密布局三个月才行动,并伪造了几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案件侦破难度极大,只不过最后还是没骗过齐翌。 齐翌也下意识的想过老池说的可能,但很快被他推翻了:“应该不是,杀人碎尸案本身证据链完整,能相互印证并形成闭环,作案人自己也招了,出错的可能很小。” “那这咋回事?” 齐翌说:“我刚讲了,可能是高会城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以至于他死了作案人都不罢休,要割掉他鸡儿。” 老池猜测:“他还是个墙间犯?” 齐翌没接话,这只是猜测,站在办案人角度,他可以放心大胆猜,但不想仅凭猜测就给死者乱贴标签,哪怕死者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没等到回答,老池又开口问了:“可也不对劲啊,就算作案人要报复死者尸体泄愤,他为什么要栽赃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齐翌摇头:“只有猜测,他扮成我可能不是为了栽赃,而是确保能进支队偷走尸体。有一点能肯定,他绝对跟我很熟,否则不会扮的这么像。” 老池若有所思,又好像有点迷糊。 齐翌对他斤两心知肚明,干脆挑明:“所以我建议把我的人际关系圈子彻底摸一遍,找出和高会城有交集的,大概会有收获。” 听到方向,老池眼前一亮:“老齐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咋知道我怎么想的?” “……”齐翌面无表情,早已习惯老池这种不要脸揽功的行为。 老池摸出小本本,一边记下思路,一边念念有词,说下来就安排人去查,写好后又想到件事,问:“那他为什么要把尸体送回来?” 老池只是庸才不是蠢材,作案人送回尸体的方式太刻意了,他肯定看得出问题。 齐翌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你还有别的发现没有?”老池追问,得知齐翌这边确实没别的收获了,才说:“那我这就安排人先从人际关系查起,争取今晚取得突破。老齐你也辛苦到现在了,抓紧时间休息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看齐翌没表示,老池就直接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他又想到件事儿,回头征求意见:“你觉得有必要再派人查查高会城的过往么?” “自己把握。”齐翌说,但老池知道自己斤两,哪里把握得住,脸上立马堆起笑说:“别啊,你帮我分析……” 齐翌只想快些赶他走,立刻说:“有必要但很难取得收获,他就算犯过墙间罪估计也只有他和受害人知道,不然早被查出来了。” “懂了,得查,查不查得到另说。谢啦老齐,明早请你吃小面。”老池品出味道,终于满意的走了。 看他离开,齐翌才一挺胯站直身子,走回碎尸边上,默默的取出针线,拼接缝合尸块。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齐翌有些烦,竖起眉回头,看见电动门刷刷刷的向右移,门口空旷的走廊一点点展开。 “嗯?人呢?”齐翌微愣,喊道:“老池?” 扑棱扑棱~ 无人回应,只有翅膀闪动的声音传进来,在解剖室里回荡久久。 正文 第41章 要素察觉 ,逝者敲门 老池一马当先,猛地抓着垂直扶梯蹿出暗道,接着脸都绿了,骂骂咧咧的收起抢,拔出警棍。 对付这种玩意儿,枪没有警棍好使。 齐翌他们也跟着爬出暗道。 青灰色的天空下,乌鸦在芦苇荡的上空盘旋着,乌泱泱一片,遮天蔽日。 黑色的羽毛扑簌簌的落下来,眼前的场景诡异又熟悉,几个人都忘记说话,只觉得心惊肉跳。 姬承鹏虚挥警棍壮胆,提醒道:“大家小心,这些乌鸦是会攻击人的!王支队,我们要不要退回暗道?” 王支队抬头看着乌鸦群,抬起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没一会儿的功夫,乌鸦群振翅而飞,一个劲儿的往东南方向飞,不一会儿一大群乌鸦就都跑没影了,只留下一地鸟粪,罗尤勇比较霉,肩膀上中了招,正恶心的用纸擦着。 它们仿佛并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在赶路。 齐翌放松下来,才发现后背又湿了一片。 王支队脸色黑的像块碳一样,他多次耳闻乌鸦事件,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感触上完全不一样,那种心惊胆战又透露着诡异的感觉让他极不好受。 “这群乌鸦哪里来的?” 罗尤勇:“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趴在地上跟王队通话呢,还是边上兄弟提醒我我才察觉不对的。” 有名刑警抬手指着西北边:“好像是从芦苇荡那边飞过来的,规模很大,黑压压一片,往东南那边飞。” 齐翌问:“无人机带了吗?” “没……” “那算了。”他还想派无人机去看看。 先是猴子又是乌鸦,齐翌感觉这套路太过熟悉,让他想起了诡影和冒牌货,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王支队左右扫视一圈,包括他在内,现场一共十名民警,搜查的话差不多也够了。 “都散开在附近看看,出口在这里肯定有他的理由,大家小心一点,嫌疑人的据点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然而…… 足足搜查了三个多小时,连芦苇荡都用上午留在岸边的橡皮艇搜了一遍,除了逮到七八只落单的乌鸦,拍到了两只仓皇逃窜的峨眉猴照片外,锤子都没发现。 大家都有点失落,那出口仿佛真没什么深意,纯粹挖到哪算哪……搜了一圈没有结果,大家又围在一起把剩下的绿豆汤分了。 只有齐翌,他不这么觉得。他抱着手,不太合群的靠在树上,看着不远处的同事发呆。 柳树、芦苇、乌鸦,峨眉猴。窃尸案中,从高会城肚子里挖出的乌鸦身上带的所有要素全都齐全了。他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所以,这起怪谈游戏杀人案的幕后真凶果然是冒牌货团伙吗?他们疑似潜伏了十多天后,忽然这么高调猖獗的作案,究竟是为什么? 王支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在想什么?我看你在这棵树边上站了十分钟了。” 齐翌放下手,站直了,将窃尸案的乌鸦四要素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他听。 “也就是说,这里可能是冒牌货团伙的老巢?”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警服t恤,下面是藏蓝色的警裤,整个人近乎融入到黑暗里,只是声音依然理智。 “即使不是,也是重要据点之一,很可能也跟乌鸦有关。建议领导加派人手,彻查这片密林,这附近很可能还有暗道的出入口。” 王支队琢磨着齐翌的话,有些为难。 支队人手有限……这种玄玄乎乎的案子,在组织上最难办。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很难相信。 齐翌也不催,过了会儿王队才继续说:“你说的对,高会城、汪藏峰、冒牌货本人,还有本案的三名学生。不能继续下去了,如果支队搞不定,必须尽快向总队求援。再不拿下这个团伙,后果我们恐怕承担不起。”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此时已凌晨两点,周围刑警包括卷王齐翌在内都已难以避免的露出疲态:“今天就先到这吧,太晚了,大家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天亮了,我就会向分局汇报,然后发起动员,全力投入本案侦查!” “是!” “齐翌,明早你跟我一起去分局做报告。” “明白。” 调查行动到此结束,说来收获不小,却又被更大的迷雾所笼罩,每一名刑警的心情都很沉重。 …… 第二天一早,齐翌和王支队一起去了分局。 说是做汇报,实际就是挨老猪罗一顿屌,然后老猪罗阴着脸去汇报情况,完了王支队再拉齐翌去打报告…… 一轮艹……啊不是,一轮程序跑完,大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同一件事汇报了好几遍,齐翌忽然就理解了王支队。 “好了,别黑脸了。”王支队说:“我们现在多了将近四十多个警力,应该没有问题。这事你就不用多管了,我把侦查组交给你,你跟姬承鹏配合,一定要查出点东西出来,否则我没法向上面交代。” “明白。我等会就去他们接触接触……对了,昨天逮住的歹徒醒了吗?” “半夜就醒了,我带你过去看看。” 齐翌求之不得。 回到支队,他们直奔审讯室外,姬承鹏和另外一个民警正在里面审讯着壮汉。 姜晓渝也刚好过来。 王支队问:“查到什么了吗?” 姜晓渝摇头:“没有,连他们的身份都不清楚,我没有找到他们的信息,指纹库也没有他们的指纹。” 齐翌感到了棘手。 昨晚齐翌就搜过这俩歹徒,他们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钱包,身份证,手机等都没有找到。 姜晓渝接着说:“就很奇怪,这两个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只能看姬队这里能不能问出什么了。” 齐翌转过头,看向审讯室。 里面也不太乐观,壮汉始终冷笑着,一声都不吭,姬承鹏倒还保持着冷静,但老池明显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王支队不抱希望了:“我看玄。” 过了半个小时,姬承鹏从里面出来,看着几人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齐翌并不意外:“碰到狠人了。这对男女根本不怕死,果断自杀的女人不说,那男的也是个狠角,我拿枪指着他的眉心,还去抓掉在地上的枪。” “电视剧里那种死士吗?”姬承鹏喝了几口水,眼神发狠,腮边的横肉颤了颤:“没事,交给我,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你打算怎么办?” 齐翌颔首说道:“我打算先找张方,那场怪谈游戏的获胜者,本案唯一相对正常的参与人。” “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在表舅家,我安排了小秦他们暗中盯梢,你让小秦给你地址。” 正文 第42章 喜欢 ,逝者敲门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长岸小区六栋一单元楼下,齐翌准确找到了小秦说的那辆银色suv,打开车门与老池一块钻入后排。 刚一落座,齐翌就问:“张方就住在这里?离他学校很近嘛。” “嗯,”小秦说:“这是他表舅租的房子,他表姐刚升高三,学校已经暗戳戳的开始补习了,他舅妈去学校边上租了个单间陪读,房子正好空出两个房间,所以昨天下午张方的父母赶到后,就带着张方暂时借宿在这儿。” 齐翌满意点头:“调查的挺全面。昨晚到今天,没什么异常情况吧?” “没。昨天下午他爸妈赶到市精卫中心把他接回家就一直没出门,计划下午再带他去做个检查。” “医生怎么说?” 小秦摸出笔记本翻了翻,才对照着上边的笔记说:“和之前在区医院的结果一致,六名学生都得了群体性癔症,原因不明,怀疑可能是吸入了某种半衰期极短的致幻气体。 相比于其他五人,张方的症状要轻的多,只得了遗忘症,没有情绪障碍。但遗忘程度比我们想象中要高,不只是昨天凌晨时玩游戏的记忆,近半年的记忆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遗忘,目前短时和瞬时记忆也有一定影响,表现的非常健忘。” “记忆出现一定程度损伤吗……” 老池把头伸到前排座位的中间:“他爸妈怎么样?配合不?” “这……”小秦吞吞吐吐的:“我也没和他们接触过,王支队给我布置的任务是暗中盯梢,所以……” 齐翌拉着老池的衣服尾巴一把,让他老实坐着:“你们可以稍微休息会儿,玩玩游戏或者打个盹,再不然去吃个饭都可以,这边先交给我们吧。” “行!要给你们带份饭吗?” “不用,老池我们上去。” “好。” 一路上了四楼,老池砰砰砰叩响了房门。 “哪个?” “刑侦支队民警,请问一下,张方在不在家?” 房门很快被打开了,老池拿出证件,开门男子忙后退两步侧过身子,让他们进来:“在在在,快,请进,请进!张方!莫躺到起耍游戏了,警察找,快出来!” “你是张方的什么人?” “我是他表舅,张方,来了没得?” 刚进客厅坐下,就看见满脸青春痘的张方不情不愿的从房间里出来,看了一眼老池和齐翌,微微抿嘴,拉来条矮椅子坐下,一直低着头。 老池又问:“他爸妈在家吗?” 开门男子连连点头:“都在都在,要喊他们吗?” “喊一个就好了,都来也行。”老池说道。张方还没成年,虽已满十六周岁,属完全刑事责任人,但保险起见老池还是决定让监护人陪同。 很快又有名中年男子从另一间卧室里出来,他看都没看张方,直接从儿子和茶几之间的空隙里挤进去,走到沙发边大马金刀的坐下,两手扶着膝盖操着方言说:“啥子事你们直接跟娃儿说就是了嘛,我们早就跟娃儿说过,能配活的肯定配活你们。” 齐翌闻言抬头盯着男子,这父亲当的有点太不像话,张方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毕竟牵扯进了命案之中,民警上门问话让他陪同他还不耐烦? 余光扫一眼张方,果然看见张方翻了个白眼,偷偷的撇嘴。 齐翌忽然有些理解这群孩子为什么酷爱追求刺激了。 想到这里,他又扫一眼张方表舅。 表舅会意,笑眯眯的说:“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们聊。妹夫,给警官泡杯茶。” “哎呀,你走你的嘛表舅锅!”张父摆摆手示意他走,又看向齐翌:“你们要问些啥子?抓紧问咯,我还要跟人谈生意。” 齐翌表情更冷漠了几分:“你可以继续在微信上谈,我们没什么要问你的,只需要你在场。” “要得嘛,那你们聊。”说着他当真摸出了手机,语音道:“哎呀老板不好意思,刚刚屋头有点事。哎呀那批货绝对好滴恨,你只管放心,活作了啷个多年,我不会坑你滴!” 齐翌冷冷的看着他:“麻烦打字。” “哎呀你管啷个球宽!”张父干脆往边上挪了一大截:“我打不来字,你们只管聊,我不影响你们。” 齐翌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这爹当的真是…… 或许在他看来,能丢下生意大老远赶回来就已经是最大的称职了吧。 老池这小暴脾气噌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说什么?你自己的孩子都这样了,你……”齐翌拉住老池,摇了摇头,再看向张方,就看到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挖鼻孔。 “张方是吗?”齐翌开口问。 他嗯一声,手指抽了出来,低头看两眼,往边上屈指一弹。 可能有些黏,一下没弹掉,他多弹了两把。 “昨天已经有民警问过你话,你说你昨天凌晨,和顾钊他们一块去江边的烂尾楼里玩了场游戏,是吗?” “对。” “什么游戏?” “没得名字,就规则类怪谈,顾钊发明的。” “谁组织发起的活动?” “顾钊。” “选的凌晨去烂尾楼玩?” “嗯。” “为什么选这个时间?” “他说这样才有感觉,确实比平时刺激很多。” “你跟顾钊关系怎么样?” “我个人觉得还行,但我看不惯他经常自以为是,还总是在女生面前开黄腔。” “嗯?” 张方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齐翌说:“你想问我淘汰掉顾钊的时候为啥子要说那么狠吧?其实也没啥子。我喜欢纪秀铃,他却说要把纪秀铃先煎后鲨,我心头不舒服,正好又淘汰掉了他,就怎么狠怎么来了。游戏嘛,我也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惨。” 齐翌有点意外:“你喜欢纪秀铃?” “是的嘛,她那么好看,我喜欢她多正常,顾钊也喜欢她,总开黄腔调戏她,有时还在私下里跟我们吹牛,说他觉得纪秀铃也喜欢他,只要他表白保准能成。我忍他很久了,朋友归朋友,这事我就是看不惯。” “那你喜欢纪秀铃的事儿,顾钊知道吗?” “不晓得,没人晓得,除了你们我谁都没说过。” 正文 第43章 矛盾 ,逝者敲门 张方有问必答,看起来很是配合,但齐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齐翌身子微微躬着,抬起眼看着张方的脸:“听你的意思,某种意义上说,顾钊其实算是你的情敌,对吗?” 这次张方回答的没那么干脆了。 他沉默了三五秒,抬起头悄悄扫了眼他老爸,见他还是抱着手机说说笑笑,忍不住低头抿了抿唇,才回答说:“算是吧。” “你跟他关系挺好?” 张方反问:“情敌之间不能关系好吗?” 齐翌还真认真思索了会儿,试图跟他达成某种共鸣:“要看对那女人的感情到了哪一步吧。从你对他的态度来看,我觉得不能。” “嗯,这么说倒也没错。”张方说:“所以你可以理解为表面兄弟,但我们曾经关系确实不错,我也把他当朋友,只是现在越看他越不爽而已。” “那你知道他和谁走的比较近吗?” “多了去了,他跟谁关系都好,人缘还蛮不错的,但也没见跟谁尤其好。” “最近呢?”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和大多数人都处的很好,都能说两句,但又好像都隔着点距离。” “他得罪过人吗?” “他从不得罪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虽然我不爽他,但也说不上得罪吧。”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跟他暗中藏有矛盾?” “不知道。” 就这样,一问一答,齐翌很快就把想问的问题给问完了。这个娃儿确实配合,但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提供的信息都太过表面且局限。 齐翌见不能从他身上取得想要的线索,不想再耗费时间,他直起身:“没有什么问题了,你要是想起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就再打电话给我们。” 他和老池要走,张方却叫住了他们:“警察叔叔,等等,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老池抢在齐翌之前开口:“你先说什么事,才知道能不能。” “你们是要去医院找我那几个同学吧?能不能顺便带我过去?下午我要去复查。” 他爸听到这话忽的眼前一亮,忙放下手机坐直身子:“啊对对对,警官,你们顺便带这娃儿一程呗?” 老池一愣,但还是点头:“可以顺路捎你们……。” “那太好了,娃儿就交给你们了!”他看向张方:“路上听警察叔叔的话,听到没有?” 老池:??? “你不一块去?” “哎呀,我这边太忙了,确实走不开。”他连连摇头:“交给你们,我放心!” 老池气得脸险些没绷住:“你们做家长的对娃是不是太不上心了点?” 他嘿嘿笑着,顾左右而言他:“警官,你是不晓得这年头赚点钱多难哦,呐,这单生意二十万,我最多赚五千。这娃儿成绩也一般,以后估计只能上民办,这么大的单子我起码要跑十单才够他一年学费生活费,真的不容易。 说实在话,看到娃儿没什么事,我们也就放心了,已经买好了明天的机票。我们也想多陪陪孩子,没办法,还得赶回去签合同,不然一家老小吃喝都没着落。” 老池眉头皱的更深了,想说赚钱忙和漠不关心是两码事,但扫一眼低着头的张方,这话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这时,张方老汉又说:“警官,辛苦你们了,就当是为人民服务,你们可都是好警察,呵呵。” 齐翌沉着脸离开了张方家。 老池对张方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便也立刻跟上齐翌。 他老汉又摸出手机笑呵呵的说:“哎易老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真的有事……好的好的,等我回去了约顿饭,我请我请,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落下,他斜一眼门口方向,便把手机甩一边,沉着脸摸出烟塞嘴里,点上。 啪嗒一声响,卧室门同时也开了,一名看起来约四十来岁的女子走到他身边坐下,问:“人走了吗?” “走了。”他长吐口烟雾,满面怅然。 女子忧心忡忡:“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有。”他攥拳道:“‘伙夫’最近不太对劲,他可能已经怀疑我,甚至方儿这起案子搞不好都是他的试探和警告。当然,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绝对不能跟方儿走太近。只有这样,他才有一线生机。” 女子脸色灰败:“嫁给你,知道你的身份以后,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不起陪你一起死就是了,可是方儿他……俊哥,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吗?” “当卧底的,哪可能回头,只有他死或者我亡两条路罢了。” 他扭头看向门口,压低声音说:“齐翌,池宇贤,我听说过这两个人,可惜齐翌被盯上了,但退一步,托付给池宇贤或许也不错……” 女子抿唇:“我还是觉得我表哥更……” “你表哥确实是个正直的好人,但我怕连累人家。” 女子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她才再次开口,依然忧心忡忡:“那我们这么急慌慌的赶回来,会不会是个破绽?” “放心好了。”张俊掐灭烟头:“‘她’答应我安排个线人,今晚签合同交易。这样一来,我们火急火燎的赶回山江就是为了生意,见方儿只是顺带。” …… 车内,老池瞥一眼内后视镜,见张方依然眉眼低垂,不由问道:“娃儿,你妈呢?” 张方不答。 他显然对自己的父母特别失望,关于他们的话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老池心里窝着一股无明火,想骂一顿张方那不靠谱的爸妈,却又没有立场,干脆不说话了。 齐翌瞥了一眼后视镜,总觉得他爸不太对劲。 太矛盾了,明明在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来,偏偏到了以后又心系生意的模样,对张方漠不关心,而且在问话的时候,他眼睛还往这儿看了好几次…… 看来得想办法和他接触接触,找个什么理由?或者直接盯着他,等他落单时堵上去? 车里三人各有心思,一路无话。 一点半,市精神卫生中心,到了。 正文 第44章 家庭 ,逝者敲门 他们在精神卫生中心见到了其他学生,他们和张方一样,记忆存在缺失,而且相比张方他们的情绪还极不稳定,甚至有一人在问询中突发癫痫,例行问话不得不终止。 唯有许知燕相对正常些,她是游戏中唯二的女生之一,留着刺猬头,偏中性的五官满是大方英气。 她好像还留存着一些重要记忆。 “所以,关于那场游戏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是吗?” “也不是……我记得,罗荣昌好像是被我淘汰掉的。” 这话一出口,她的父母脸色骤变,尤其她妈,推着她胳膊一把,垮着脸嚷嚷:“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这话能乱讲……” 齐翌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常年跟尸体相处,经年累月养成了种诡异气质。 女人一怵,收回手不敢直视齐翌,也不敢再叨叨。 齐翌收回目光,他没能从之前的四个大孩子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好不容易发现许知燕似乎知道点什么,他不允许别人干扰。 齐翌的目光便又落回到她头上:“你确定吗?” 仔细回忆半晌,她迟疑着点点头:“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确实有模糊的印象。我记得那时候游戏才开始没多久,罗荣昌一直说热,没什么心思玩,我就干脆把他淘汰了。” “淘汰他时,你说了什么?有印象吗?” “有,但原话我忘记了,意思差不多是,既然他这么热,我就让他凉快凉快,干脆淹死吧。” 果然如此。 除了纪秀铃和顾钊之外,罗荣昌的死因也和游戏一致。 而她母亲急眼了:“你看看你!看看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书也不读,成天就知道出去野,你大半夜干什么不好你跑到荒山野岭,这下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以后……” “哦,你现在怪我咯。”女孩儿打断她:“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家,只在过年的时候好像很关心的问两句成绩,其他什么都不管,不在乎我开不开心,不管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理我的生活,现在出事了就是我的错?” “许知燕!”她父亲狠狠瞪她:“怎么跟你妈讲话的?” 女孩儿满不在乎的笑起来,眉眼挂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我就这么讲话,怎么了?你们不爱管我那就别管好了,顶多就是不上学,出来进厂打工我一样可以养活自己。” “你!”她爸被气炸了,一个箭步蹿上前,扬起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 啪! 老池眼疾手快,稳稳地抓住他的手腕,不咸不淡的说:“许先生,当着我们警察的面家暴,不合适吧?” 他讪讪的收回手,解释说:“警官,不是,我就是太激动……不不不,吓唬,对,我就是吓唬吓唬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少来!”许知燕抬起头侧过脸:“警察叔叔你别拦他,要打就让他打好了,从小到大十几年他打的还少么?我也不欠这一顿两顿,来呀,动手啊!” “你!”许父又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右手抬起指她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母亲眼泪咕噜噜往下掉,哽咽着说:“知燕!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我们……” “哦,还有你。”许知燕又面无表情的看向她:“母亲,好伟大哦,把弟弟带在身边手把手养着,再苦再累也少不了他那一份父爱母爱,可惜我就不行了,我这拖后腿的东西,根本不配有父母。” 许父彻底爆炸了:“许知燕!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你自己说说,我们什么时候少过你吃少过你穿,哪次不是你要什么我们给你什么,尽量满足你?” “是啊是啊,”许知燕阴阳怪气:“除了吃穿什么都少。” “你……!” 边上,老池一脸懵逼的看向齐翌,但看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便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别的方面齐翌倒确实靠得住,但人情世故这块,靠他还不如靠自己…… 老池看着这边,只要他们不动手,只是动动嘴皮子吵两句的话,他就不要插手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帮孩子和父母之间的感情,谁说得清楚。 说起来,这帮孩子的家庭关系都有点问题,或多或少罢了。其中张方家感觉是问题最大的,父母对娃儿漠不关心,娃儿对父母同样失望透顶;而许知燕家感觉则是矛盾最激烈的,听留守的兄弟说他们已经吵过几回了。 死去的三名孩子则不太好评估,单看父母的反应倒还算正常。 激烈的吵了几分钟后,许知燕三人似乎陷入了冷战阶段,一个个都不说话。 齐翌回魂:“吵完了?那我们继续?” 许知燕:…… 她似乎被噎了一下,半晌后才说:“你问吧。” “你知道游戏是谁组织的吗?” “顾钊,”许知燕说:“一个星期前,他就神神秘秘的说自己整了个规则类的怪谈游戏,张罗了很久,最后我们九个人报名。” “为什么选择三号凌晨做游戏?你们学校还没放假,而那天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 许知燕斜了一眼自己父母,冷笑着反问:“是不是周末很重要吗?我们又不翘课,上课的时候补觉就好了。” 听到这话,她爸拳头硬了,但他早就被气昏了头,咬牙切齿的瞪了许知燕一眼,没吭声。 齐翌对她这种行为不予置评,继续问:“他一个人组织策划的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吧,也没见他提到其他人。” “游戏规则就是让你们互相残杀到只剩最后一个获胜者?” “差不多吧。”许知燕说:“我们通过进行笔仙、塔罗、四角游戏、背门鬼之类的单人获多人招灵游戏,只要成功尝试过后,就能获得一次抽卡机会,得到道具卡,分为攻击卡和防御卡两种。” “你们都进行过招灵游戏了?” “我印象里是。” “有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许知燕笑了:“哟,警察叔叔,你还信这些东西呐?哪有什么邪门的,也就图个刺激。” 齐翌追问:“所以你们真的没拍过合照,也没发过巨博?” 许知燕的笑容凝固了。 齐翌又继续问:“最近几天都是高温天气,受西晒影响暗室温度更高且热量难以散发,我们昨晚进去调查时发现里边至少有四十三四度,人在里面根本撑不了几分钟,你们玩游戏的时候,居然只有罗荣昌觉得热?” 许知燕的双眼渐渐瞪大,切换到一张空洞恐惧的脸,大热天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文 第45章 再入密林 ,逝者敲门 那场游戏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小姑娘之前失去了关于游戏的大部分记忆也就罢了,如今被齐翌点破,她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她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好像确实很热,我们走出林子,走到那栋楼面前的时候都满头大汗了,但之后……我真没有特别热的感觉,可能是游戏比较刺激,也可能是我们太投入,没注意到这些。哦,罗荣昌说热,但也只有他提了一嘴,我们都觉得正常。” “那么……除了暗间,房子里其它地方热吗?” “没印象,也可能当时我们都没留意。” “你仔细回忆一下,能不能想起其他不合常理的事情?” 许知燕想了半天:“我印象里,罗荣昌被淘汰后出去了一趟,他说太闷热了出去透透气,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很快就回来了,我记得纪秀铃还问过他,然后我们点了下人数,是九个人没错。” “点人数?”齐翌觉得不对劲:“你们跟他这么熟,纪秀铃又专门问到了他,不该直接看他在不在场吗?点人数是什么操作?” 许知燕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缓缓摇头:“不知道……想想是有些不对,但……” 齐翌明白了,或许游戏刚开始没多久,甚至可能他们刚到烂尾楼附近,这帮孩子的状态就出问题了,只是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对劲。 他们的记忆模糊的厉害,以至于若非齐翌提起,他们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眼看着没法从许知燕身上挖到更多信息,齐翌仍不死心,用自己不算贫瘠但也算不上渊博的心理学知识引导她回忆三号凌晨那场游戏的细节。 毕竟这姑娘是五名学生中最后一个,也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个能提供点信息的参与人了。 至于张方,他虽然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正常,但记得的情况也并不多,除了确定他“残忍杀害”顾钊的手法有“公报私仇”的成分在之外,没有其他的收获。 “除此之外,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许知燕摇了摇头。 被遗忘的记忆,哪有那么容易引导出来,齐翌竭力尝试,也不过得到了些无关痛痒还似是而非的信息,他不得不提出告辞。 考虑到许知燕和父母的关系,临走前,他特地嘱咐现场留守的民警多留意这间病房,避免他们前脚刚走,许知燕后脚就挨打。 精卫中心不同于一般的医院,病人们不加掩饰的情绪宣泄,让人莫名压抑。 齐翌和老池在走廊上穿行,两个人都都走得不慢。 老池想起一个人:“要不要顺路去看看高乙恒?我听说他病的越来越严重了。” 齐翌脚下一顿:“去。” 两人并肩走到羁留病房,但都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远远地看着高乙恒。 “医生说他可能活不过这个月了。”看守民警说:“他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都在问你解开谜团没有,然后又很失望的摇头,看着窗外,说那棵树又重新长出来了,他能一直看那棵树看到昏迷,现在又浑浑噩噩的。” 齐翌并未接茬,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高乙恒。 几个月过去,他已经病入膏肓,生命彻底迈入倒计时。最关键的是,他眼里已经没有了“睿智”的光了。 齐翌:“进去看看。” 看守的民警倒也没有拦他们,齐翌走到高乙恒病床前,他就像一根枯木,又干又黑。 “高乙恒,你还记得我吗?” 高乙恒看着齐翌,目光懵懂呆滞:“咿……呀呀……”他一说话口水就跟着往下面掉。 “你还记得静电的谜底吗?” 高乙恒傻笑着,伸手去摸齐翌皱着的眉头。 齐翌拿出手机,搜了宇智波鼬的照片,放在高乙恒眼前:“你还记得这个人吗?还有乌鸦,鬣狗……” 高乙恒还是没有反应,他收回手,缩回床上睡着了。 他已经无法与人正常沟通了。 四月份的时候,他只是逻辑异于常人,本身智力和记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而现在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说出口,就像牙牙学语的小孩。 齐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失智,看着他生活完全无法自理,身体机能退化。 高乙恒的模样让齐翌心里堵得慌,他脑海里浮现出的,高乙恒清醒时询问他是否解开静电之谜的画面更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 齐翌能隐约感觉到高乙恒的心路历程,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他从期待到失落,再到现在浑浑噩噩,齐翌却始终没给他答案。 此时,齐翌笃定高乙恒有东西想跟他说,不知道碍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说出口。 似乎是看出了齐翌的失落,老池犹豫了片刻后,问现场民警:“他下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们打个电话?” 民警警惕的抬起头看着他们,毫不犹豫的拒绝:“这不符合规定。” “哎呀,都是自家兄弟,你看这……” “抱歉,别的都好说,这事真不能通融。”他说:“看守所的事到现在还没个定论,没人敢在这时候撞枪口上。你们过来问我,我可以回答,但让我打电话给你们说是真的不行。” 老池脑壳大了。 还是齐翌解了围:“你们给王支队汇报嫌疑人的情况,这不违规吧?” “可以。” 老池居然反应过来了:“那就拜托了,下次他清醒过来,麻烦给王支队汇报。” “好。” “走吧。”齐翌转身:“回现场看看。” 老池啊了一声:“还去现场啊?” 齐翌没解释,径直往前走,老池没办法只能赶紧跟上。 上了车,老池刚刚点火,肚子就叫了两声。 拍拍肚皮,他说:“咱们午饭还没解决,是不是先吃点东西再……”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有吃的,我们抓紧先过去。” “得!” …… 到了昨晚停车的路边,两人翻过护栏,钻进密林里,随后齐翌当先带路,七拐八拐走了五六百米,终于在一颗大树面前停下。 老池难得敏锐的察觉到了齐翌的意图:“这里藏着东西?” 齐翌嗯一声,随后拗断根树枝,在地上扒拉起来。这片土地非常松软,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扒拉出了一个小坑,露出土下的一片防水布。 齐翌喊老池过来搭把手,两人把整个布包都从土里拉了出来。齐翌清理了上边的大块泥团,将布包展开,便露出里边的工兵铲和两个硕大狭长的渔具包。 “这是……啥玩意儿?”老池懵了。 齐翌没解释,拉开一个渔具包,取出里头的防晒服说:“赶紧的,把衣服换了。” 老池盯着齐翌:“你到底要做什么?” “钓鱼。” “???” 三言两语间,齐翌扒的只剩裤衩,露出下面苍白的身体,他瘦归瘦,小腹间能隐约看到腹肌的轮廓。 “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把衣服换了。” 老池抬了抬眉毛:“呦,没想到你这小身板还有腹肌呢?” 齐翌兜头甩了一件防晒衣盖他头上。 老池笑着,脱下衣服,露出轮廓分明八块腹肌和硕大的胸肌,换上齐翌扔给他的衣服。 他知道齐翌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到了这会儿都不肯开腔,大概是有什么隐情。 齐翌将两人脱下来的衣服,鞋子放防水布里,仔仔细细的包裹起来,塞回那个大坑中,把土填回去,用工兵铲拍了几下,拉起一个渔具包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 老池回过味来了,问:“咱们这是要乔装打扮干啥大事?再说你这么小心是担心咱们身上有窃听器定位器之类的东西?” 齐翌未置可否:“小心无大错。” “所以咱们这是去?” “见个人。” “噢?哦!” 正文 第47章 名字 ,逝者敲门 “打……打入内部?”老池结巴了,他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本质收获,肖寄泽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打入了敌人内部,这岂不是显得他们很无能?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做到的?”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肖寄泽啧了一声,对着齐翌放了个电:“他们买过水军,而搞舆论嘛,我们才是专业的,我很轻松就通过这些水军跟他们搭上线了,不过这帮人也谨慎,耗费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直到最近我才真正打入他们内部。” “一个月?”老池没反应过来:“你一个月前就追查他们了?” “严格来说是三个月,只是一个月前才查到‘金乌’头上。”肖寄泽看向齐翌,解释说:“窃尸案之后,齐翌就觉得不对劲,之后的几次事件后他更笃定冒牌货掌握着舆论武器,拜托我帮忙查查。” 齐翌接腔:“于是你查到了‘金乌’?为什么现在才说?” “害,当时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跟案子有关嘛,何况他们二十年前就被捣毁了。”肖寄泽理直气壮:“我总不能有点捕风捉影的事都往上报,多来几次那不就变成‘狼来了’?” 这话也有道理,齐翌推了老池一把,老池闷闷的站起身,把马扎让给他们的卧底同志,齐翌又问:“冒牌货跟金乌有没有关系?” 肖寄泽也没客气,大喇喇的坐了上去。 “不确定。但你碰到的那些灵异事件应该和他们有关,我在网站上有看到相关的帖子和照片,只是不像这次事件那么露骨直接,只有乌鸦、尸柜等。” 齐翌双眼眯起。 对方拥有尸柜的照片,基本坐实了支队“漏风”的猜想。 给了齐翌一点消化的时间,肖寄泽才继续:“网址我写在最后一张照片的背后了,你们回头可以调查一下。” 齐翌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的背面,看到了一串很长的网址。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可能真是为了唤出所谓的金乌吧?” “当然不可能,那只是个愚弄人的噱头罢了。”肖寄泽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虽然我还没接触到他们高层,但经验告诉我,他们的根本目的肯定是搞钱。” “搞钱?” “具体我也不确定,只能肯定一点,他们这么搞事情,肯定是有收益的,而且收益不菲,至少金乌现在特别有钱,他们根本不缺资金。” 齐翌脑海中有电光闪过,他大概已经猜到这帮人的目的了,结合他们这两个月干的事,应该八九不离十。 老池则说:“既然知道了他们想搞钱,那早晚能查到具体目标吧?” 肖寄泽没他那么乐观:“难,很多关键线索,比如他们的组织结构、人员和作案手法等等都还没搞清楚,就连搞钱这个目的也只是我的推测,连万里长征第一步都算不上。” “不碍事,我已经有方向了。”齐翌点头:“再接再厉吧。不过,卧底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急流勇退吧,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 卧底工作九死一生,他担心肖寄泽深入下去会引火烧身。更何况肖寄泽不是警察,没有执法权,很多情况无法处理。 现代法律可没有功过相抵的说法,一旦他便宜行事时没把握好度,超出了紧急避险的免责范围,即使捣毁了犯罪团伙,他恐怕也难以善终。 到了最后,功劳少不了他的,但刑责也照样追究。 “别介啊。”肖寄泽摘下墨镜,不爽的看着齐翌:“别小看我们记者啊,那么多为了三妖伍卧底黑心企业的同行,还有当年卧底黑煤窑的前辈,都能证明咱专业记者的素养,何况卧底我还是有经验的,当初……” 齐翌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闹,这事不适合你。” 肖寄泽急了:“嘿!我跟你说,不是我跟你吹,我……” 齐翌再次打断他:“如果你被当成‘五十万’抓了怎么办?” 肖寄泽愣住。 这还真是个问题,万一他被抓了,齐翌和老池不捞他吧他就完了,捞他吧就意味着身份暴露卧底也没法继续…… 但他还是不肯放弃,问:“你们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就说我是自己人,别开枪……” 齐翌移开目光:“既然是卧底,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行吧。”肖寄泽叹了口气:“那你们尽快安排,我帮忙搭个线,完了就想办法抽身。” “不用,你直接抽身就好,依靠你搭上线,会留下破绽,不利于卧底。” 说完他回头看老池:“嘿!别发呆了,好好记一下,回去跟你师父和王支队汇报。” “啊?哦哦哦!”老池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翻出笔记本。 给了他一点记录的时间,齐翌又看向肖寄泽:“神神秘秘的把我们喊到这里,还准备了钓鱼装备用于伪装,你想跟我们说的应该不止金乌的事吧?” 谈到金乌教都表面正经实际嬉皮笑脸的肖寄泽,嘴角不自觉的垂下来,他微微侧头偏向老池的方向。 老池眨眨眼:“需要我回避吗?” 齐翌笑了笑:“如果老池不可信,我也不会让你准备两套装备了。” “也是。”肖寄泽绷着脸垂下头:“齐翌,你老实和我说,你有没有怀疑过你们内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什么意思?” 关于内鬼,支队里有过这种想法的人可能很多,就连老池也有猜测。 但纠其根本,它只是局限于少数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肖寄泽即使是齐翌死党,齐翌也不可能和他说。 他忽然提这事,是查到了什么东西吗? 老池几度欲言又止,还是把话咽回肚子。 肖寄泽和齐翌对视片刻,忽然移开目光说:“算了,你们怎么想不重要,我直接说我的发现吧。 大概七天前,有人秘密联系了我师兄,交给了我师兄大量材料,让他选择合适的机会报道,点爆舆论,师兄他觉得吃不下这么大的新闻,想跟我合作,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那人是谁。” “谁?”齐翌追问,同时脑袋里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名字。 下一瞬,他脑海里的名字和肖寄泽的声音重合了: “石怀仁。” 正文 第48章 谈心 ,逝者敲门 “不可能!”老池反应有点大:“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还总是针对老齐,但他还是有底线的,干不出这种事。” 肖寄泽喝了半瓶水,又用剩下的水抹了把脸,脸朝着地面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含糊道:“可能吧。”接着抬起头看向齐翌:“你的意思呢?” 齐翌脸色复杂。 他想到石怀仁只是习惯使然,但实际上,他和老池的观念一致,石怀仁可能有些卑劣,但并未丧失底线,他也不信石怀仁是卧底。 可支队上下哪个兄弟不是兢兢业业?谁办案的时候不是一往无前? 在一干刑警当中,石怀仁无疑是公认的少数几个“坏人”之一。 齐翌没表态,反问道:“石怀仁交给你师兄的都是些什么材料?” “关于窃尸案的,还有你用枪的。”肖寄泽一五一十的说:“窃尸案主要是针对你未尽到保管尸体的责任;用枪一事,则针对你违规使用他人配枪。” 齐翌提起的心一下就放了回去。 原来是这些材料,那没事了,这本来就是王支队的钓鱼计划,想将齐翌彻底推到不利局面,把针对齐翌的家伙给引出来。 可惜收效甚微,那记者怂了,计划中可控的舆论风暴没引起来,幕后之人也没露面。 但老池不知道这些细节,他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石怀仁真这么干?” “那还能有假?”肖寄泽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等待齐翌的表扬:“真要引起负面舆论对齐翌可太不利了,我好说歹说才唬住师兄,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齐翌吞了口唾沫,拳头都紧了。 好家伙,原来是你小子坏事? 老池感激的拍拍他肩膀:“回头请你吃饭。” “吃饭就算了,最近不方便。”肖寄泽一改约饭狂魔本性,压低了声音,小墨镜戴得跟瞎了眼似的:“家贼难防,我不知道石怀仁对你们的监控到了哪一步,所以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把消息告诉你们……总之千万小心。” 老池把指节捏的啪啪响:“妈的,这龟孙儿竟是内鬼!我就说怎么总被人牵着鼻子走,麻买劈,逮到机会老子非得锤爆他狗头!” 汗顺着脖子、胸腹往下滑,江边吹过阵阵热风,齐翌觉得好像比之前更热了:“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什么误会?”老池鼻子都气歪了:“这他妈都明摆着了!老齐你怎么回事?之前你一直跟他对着干,这会儿抓到证据了你反而帮他说话?” 齐翌岔开话题:“回去给王支队汇报一下,交给他查吧。” 事情即使过去了许久,齐翌也不打算向肖寄泽和老池透露太多消息。这是纪律,无关信任。 “那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肖寄泽接话:“记得揣好我给你的小灵通,有要紧事我会给你联系,但你别回拨,找我打正常生活号。” 这些事不用肖寄泽多说,齐翌都懂。 但……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台小巧的功能机,往后一丢,老池手忙脚乱的接住了:“你还是直接找他吧,他才是你的上线,你是他的线人。” 肖寄泽没急着答应,顶着一头一脸的汗,转过头看了老池,又快速挪开:“成,我晓得了。” 齐翌毕竟被人盯着,直接跟他频繁接触对他们两人都不好,中间有老池中转比较稳妥。何况老池是正儿八经的侦查员,也是姬承鹏手下的得力干将,很多工作由他牵头其实更合适。 当了几个月的线人,肖寄泽的性格也变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轻佻了,约定好联络人后就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齐翌把照片收起来:“我俩再留会儿,给他打打掩护,十五分钟后撤退。” 老池比个ok,转回身看着江面。 正午的大江,江面波光粼粼,很是刺眼,老池却紧盯着随波起伏的浮漂,怔怔出神。 “老齐,你这发小……真的可信吗?” “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楚,”老池低下头:“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对他性格、三观、能力都一无所知,实在没底。” “觉得把握不住?” “有点儿吧。而且他近三个月来一直没发挥什么作用,今天一露面,忽然就跑出了金乌教和石怀仁两枚重磅炸弹,我总感到不太真实,像做梦一样。 而且,这些线索他分明掌握了有一段时间,偏偏今天才告诉我们,即使有着充分并正当的理由,我还是觉得不踏实。他明显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诉求……” 齐翌打断他:“你以为线人是什么呢?” “那要看是红线还是黑线……” “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齐翌说:“即使我信任他,可他不是警察,只是合作者。作为合作者,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再正常不过了。在这个基础上,你要做的不是掌控,而是双赢。” “道理我懂,我自己也发展了十几个线人,从没想过掌控他们,但我至少需要对他有足够的信任……” 齐翌被热得没有力气,他松松散散的坐在小马扎上,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还是没懂。” “噢?” “他是记者,是你的线人,不是顾问。你不需要告知他任何消息,也不需要他帮你分析情报,你要做的只是布置任务,让他追查,然后把追查到的线索反馈给你,就这么简单。 所以你要判断的,不是他是否值得你信任,而是他好不好用,好用就继续用下去,你们各取所需,作为中间人我也算帮到了你们,不好用就一拍两散,终止合作。” 老池若有所思。 他表情又复杂起来:“我忽然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怎么说?” “窃尸案以后,你变了很多。”老池站起身,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用脚搓着草根:“之前顶多当当我的参谋。可窃尸案发生后,你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广,心思也越来越复杂。” 正文 第49章 动机 ,逝者敲门 齐翌本能的去解释:“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吗?他们的目标……” 老池打断齐翌:“我无意探究你的想法,我从一开始就看不懂你,现在更看不懂也没什么,我只要知道你还是你就够了。” 老池说的有点拗口,但齐翌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哑然失笑,望着蓝天白云,忽的有些感慨,很多时候他也有点羡慕老池,不用殚精竭虑去想那么多,去执行就好了。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少来。”老池呸一声:“师父平时老骂我没脑子,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把你的脑子给我,也不至于现在只能给你当保镖,你说会不会哪天你把我卖了我还帮你数钱。” “那不能,我怕你数错了。” “ヽノ#@%Δ……” 这六十秒含妈量极高。 …… 刑侦支队。 听了老池的报告,王支队脸色古怪,时不时的瞥齐翌一眼。 齐翌也很无奈,谁能想到石怀仁找的人居然恰好是肖寄泽的师兄,肖寄泽出于好心硬生生压下了报道,腰斩了他们的计划。 只是老池心思太单纯,容易暴露计划,所以这些事不能让他知道。 王支队重重呼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说道:“这事先不要声张,我会秘密展开调查。” 老池表示自己完全明白。 王支队又看向齐翌:“坐吧,正好晓渝找你,我让她过来。” “噢?”齐翌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很快,姜晓渝敲门走进办公室:“王支队。” 王支队一抬下巴:“你跟齐翌说。” 姜晓渝抱着文件走到齐翌面前,笑得像个邻家妹妹:“翌哥,你终于回来了。” 齐翌眼里只有她手上的报告,和证物袋里的手机:“有什么收获?” 姜晓渝将证物袋递给齐翌:“手机我仔细查过,确实中了病毒。” “嗯。” 意料之内,不中病毒他手机不可能自己跳出照片,他关心的是怎么中的毒。 姜晓渝拧着眉,脸色涨得通红,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你……最近是不是逛了某些网站?” 齐翌脑门像长蘑菇一样冒出三个问号。 姜晓渝低着头,小声委婉的说:“就那些乱七八糟,带着很多线上赌场啦,霉女何关在线发牌之类的网站。” 老池在旁边拱火:“老齐!你居然……居然……” 看着他半是质问半是好奇,隐约间仿佛还带着点要不要问网址的纠结的表情,齐翌脸都黑了:“滚!” 手机里要有那些不可告人的东西,他就不可能把手机交给姜晓渝了。 王支队显然也知道这个理,他观察着齐翌的反应,眼里还带着点笑:“晓渝发现什么了?” “翌哥的手机上共有三种病毒:一种是寻常木马,用于窃取手机信息;一种是后门病毒,用于秘密开启麦克风、摄像头、gps等程序功能;最后一种比较特殊,它的目的不在读取而在于写入,将某些信息直接写入手机数据库里。” “写入……”老池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前两种病毒都好理解,写入是什么目的?就为了传几张照片给老齐?下马威吗?” 齐翌:“还有别的发现吗?” “你通过警务通传给我的网址,我也调查过了。”姜晓渝递报告给齐翌:“虽然我刚登入网址,那个网站就已被注销,但还是让我抓住了尾巴,我通过服务器下载到了那个网址的资料。” 齐翌有点意外。 那个网站属于外网,服务器肯定也建立在境外,姜晓渝竟然能攻破…… 不对,国际上那帮黑客也成天黑来黑去的,姜晓渝能黑入境外服务器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理解。 “查到了什么?” “和你们线人提供的信息一致,网站上确实有大量关于招灵游戏的帖子,以及各种诡异吓人的照片,而且时间跨度不算太长,最久的是去年十月份发的帖子,网站也是在那个时候建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登入ip。确实像线人说的,这个网站几乎没有人知道,登入信息极少,大部分都在北贡,和服务器地址一致。” 齐翌若有所思:“之前邮箱收到的我撞倒老人的视频,也是从北贡发来的是吧?” 姜晓渝点头:“服务器地址一致,但得考虑到租用服务器或使用同家云服务的可能……” “不用可能,没那么巧的事。” 姜晓渝也点点头,求稳没错,但明摆着的事就没必要这么谨慎了。 她继续说:“查到几个境内的可疑ip地址,都是通过代理翻墙后登入这个网站的,其中一个很可能是你们的线人,剩下的那些地址,我追查到同一家网咖,在长桥中学附近,可能是顾钊,他上学晚,已经满18周岁了。” 王支队:“小齐,等会你立刻安排人去查查,看顾钊近期是否去上过网。” 齐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早上王支队让他负责“侦查”这一块…… “收到,”他又看向姜晓渝问:“时间?” “六月二十二号、二十五号、二十八号、三十号、七月一号,都在晚上八九点左右。只要顾钊在这个时间段都有去上机,那肯定就是他。” 将这些时间记在小本本上,齐翌追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没了。”姜晓渝说:“基本可以确定,顾钊应该是受到了某个或者某些人的引导甚至是蛊惑,知道了金乌的这个网站,这才起了组织小伙伴大半夜去烂尾楼玩招灵游戏的心思。” 齐翌接话:“引导的可能性较大。据调查,顾钊在阳光洒脱的背后,本质上其实是个孤独的大孩子,他习惯于以刺激和运动来麻痹自己,只要他知道了这个游戏,稍加引导,就会萌生去找刺激的想法。” “那就难办了,”老池表情严肃:“如果只是引导,嫌疑人不必和顾钊走太近,我们很难追查到蛛丝马迹。” 齐翌却不赞同:“未必,这个境外且极小众的网站就是最大的破绽,我们只需要查网址来源即可。 而且,通过晓渝的调查,我们已经能确定冒牌货团伙就是金乌,结合线人提供的情报,经过系统的行为痕迹分析,我想我已经猜到他们的目的了。” “噢?” “制造混乱。”齐翌说:“知道‘行走的五十万’吗?我怀疑他们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们不是为了窃取机密,只想搞事情。” 王支队身体猛地绷紧:“你具体说说!” “我怀疑他们受雇于某些反对势力,通过伪造各种灵异事件、超自然现象来引发恐慌,再通过挑衅乃至攻击我们警方来将事情闹大,把群众情绪彻底点燃,以达成他们搞事情。” 正文 第50章 老池的高光时刻 ,逝者敲门 听到这话,王支队脸都绿了。 “晓渝,有没有办法监视翻墙出去的ip?” “小范围的话倒好办,但如果范围太大我就没辙了。” 齐翌换了个方向问:“那监控墙外的舆论呢?发现类似的舆情,跟着追踪他们的情报来源,有办法做到吗?” “我试试,但结果很难说。”姜晓渝觉得肩膀上一重,认真说道。 “尽力就好。”王支队没给她施加压力,随后又看向齐翌:“你还有什么想法?” 齐翌直接了当:“我想看看二十年前捣毁‘金乌’的案卷。” 王支队并不意外:“我看看我们支队有没有,没有我再想办法。” “那没别的事情了。”齐翌站起身:“我现在安排兄弟去查那家网咖。” “嗯。” 姜晓渝和老池也跟着齐翌离开支队长办公室,齐翌先用警务通拜托罗尤勇和小秦这对新人跑一趟,才问姜晓渝:“手机病毒清理掉了吗?” “清是清理掉了……但屏幕都碎成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换台机子吗?” 齐翌面无表情的提起袋子看了两眼,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纹,可他还是有点舍不得。 它大概是抓捕壮汉的时候摔坏的,有些可惜,这台千元机好歹陪了他五个多月,是这些年来陪他最久的一台了。 做刑警的手机绝对是这世界上最高危的行业,没有之一。 “得想办法找王支队报销才行……”他低声说了一句,决定下班后再抽空去随便买台手机将就用着。 随后他又看向姜晓渝问:“你还有什么事?” 姜晓渝:…… 她面无表情的说:“没事,我先回去干活了。” “辛苦,有进展麻烦跟我说一声。” 目送姜晓渝离开,老池吐槽:“怪不得你母胎单身,哪有你这么跟人说话的?” 齐翌瞥他一眼,加快脚步:“听起来,你好像谈过恋爱?” 老池被噎的说不出话,只能转移话题:“调查网咖的事被你交给小秦了,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调查‘金乌’,”齐翌说:“当务之急是进一步了解我们的对手,他们既然已经被捣毁,肯定留下了很多资料。” 老池不吭声了。 齐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上多了一叠报告,他迅速上前拿起报告。老池勾着脖子也跟着看。 是那栋烂尾楼和地下暗道的线索,齐翌有些意外,虽然是他提出的悬赏,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收获。 “这是……”老池满脸兴奋:“看,我就说那是盗洞吧!” 齐翌眼睑微垂:“这货明显是被人忽悠了,现场地下有锤子的大墓。” 他快速翻完报告书,丢给老池,整个人窝进靠椅,静静沉思。 线索是个刑满释放的盗墓贼提供的。 他在脑子里渐渐还原出了当年的真相: 二十多年前,盗墓贼上了恶当,被一伙人忽悠的找不着北,相信江滩上藏着座王侯大墓的鬼话,召集了帮兄弟过去挖洞。 施工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提出别野太招摇了,盗洞也没必要挖的那么宽敞,但他已落到了那帮匪徒手里,没有什么话语权,只能乖乖干活。 齐翌推测,这帮匪徒就是二十年前的“金乌”。 “金乌”看中的,正是他挖洞的手艺,他是隧道工出身,精通结构力学,能将地道挖得极其稳固,数十年不坍塌,又当过几年的盗墓贼,能将出入口藏得极其隐蔽。 只是地道刚竣工,“金乌”就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被山江警方给连根拔起,连带着这货也被端了。 也是他倒霉,不但因此被抓,之前犯的事也被抖了出来,获刑死缓,不过他在里头还算老实,蹲了不到二十年就出来了。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案子列为了机密,所以姬承鹏此前没能查到烂尾楼的相关信息。 睁开眼,齐翌就见老池抱着被他放在一边的报告书埋着头可劲儿看。 老池看东西没有齐翌快,之前跟在边上只浏览了个大概,很多细节都还不清楚。 他终于看完了报告,但好像更懵了:“这楼果然是金乌修的,但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工程干什么?就为了吓人?不至于吧?但要说他们藏着什么了不得的阴谋,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把烂尾楼暴露出来?太儿戏了吧?” “一点也不。”齐翌说:“对他们来说,烂尾楼已暴露,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当然要废物利用。至于别墅和地道……我也没想通他们当年的目的。” 老池被打开了思路,思维活络起来:“会不会是用作秘密据点?” 齐翌反问:“秘密据点盖江滩上,明晃晃的违规建筑,生怕别人不知道有问题吗?” 老池又噎住了。 “把人叫过来,”齐翌指着他手上的报告书:“拜托你师父来一趟,我们会会这家伙,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信息。” “没必要吧?看落款,这份报告就是师傅送过来……” 齐翌打断他:“他之前不知道金乌的信息,所以没抓住重点。” 老池听明白了,摸出手机上组织语言,将“金乌”的简单信息告知姬承鹏。 叮! 放下手机,老池头顶上忽然亮了个灯泡:“老齐老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今天碰到的团伙跟二十年前的金乌不是一码事?” “嗯?”齐翌微愣:“什么意思?” 老池坐直了腰杆,眼睛闪烁着兴奋,往齐翌这边靠了靠:“二十年前就被剿灭的团伙,只剩首恶在外苟延残喘,却在今天忽然又拥有了庞大的力量和诡异莫测的手段,听肖寄泽说,他们还拥有极庞大的资金,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我想,他们或许根本不是金乌,只是借用这个名头搞事情,以更好的去扩大恐惧情绪,恶化案件性质。” 老池不是很确定,只是他刚刚梳理信息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齐翌手上的动作一顿。 “确实,他们冒用金乌名义的可能性更大些,如果是这样,他们一定会利用金乌的‘遗产’搞事……我有计划了,你耳朵过来!” 正文 第51章 突破口 ,逝者敲门 钟于靖,盗墓团伙的首要分子,在二十一年前因多次盗墓,在犯罪过程中伤人,最终因故意伤害罪、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罪获刑死缓,因表现良好获得几次减刑,于三年前刑满释放。 出狱后他碰了几次壁,因为前科处处受限,但这年头没环境给他重新操起老本行,狠了几次心也没敢再兴起犯罪的胆量,最后乖乖的摆起了小摊子。 当年的盗墓贼已经变成了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的大叔。 靠着还不错的手艺,他在小区门口卖卤肉,生意还不错,累归累了点,但收入比很多人打工都要多,也算站稳脚跟,能安居乐业了。 他早上起床做卤肉时,刷手机看到了支队的悬赏,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来警局。 “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了。” 问询室,钟于靖老老实实的看着姬承鹏,等着他继续问话。 他说的内容和之前提供的线索基本一致,零一年被套路去干活挖洞,最后随着被捣毁的金乌一同被抓。 姬承鹏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上,笑道:“不用紧张,你现在是合法公民,帮我们还原当年的情况,只是有些信息还不太清楚,才又叫你回来。” 钟于靖呵呵地笑着,有些发福的脸颤了颤:“嘿嘿,警民一家亲,警官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姬承鹏又给他倒了杯水,大脑飞速运转整理思路。 他知道,钟于靖作为蹲过十多年号子的老江湖老油条,没那么容易拉近关系。 “听你的意思,那套房子和地洞,全都是你们动手施工的,那帮人并没有参与?” “差不多吧,但那伙人一直在,围着我们,手里还有刀和枪,我们没法反抗,也不敢逃跑。” “什么枪?” “猎枪吧。” “他们有多少人?” “具体的记不太清楚,十几号人?反正不少,但也不是特别多。” “他们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这帮人嘴紧得很,当时我试探着问过,他们没说,我们也琢磨不清楚。要说是秘密据点吧,江滩边上盖个别墅也太扎眼了,而且被抓时虽然别野没盖好,但地道已经竣工,也没见他们通过地道逃跑。” …… 与此同时,问询室隔壁,齐翌正捧着案卷。 这本二十一年前的案卷充满了疑点,按理就算本案与金乌相关,也够不上机密级的标准,可它偏偏就因机密而尘封了,连带着烂尾别墅和地道,也从人们视野中抹去。 如果不是因为超过了二十年,案卷早已自动解封,这套案卷很难到齐翌手上。再想到当时王支队答应的虽然干脆,但他总觉得他的反应怪怪的。 齐翌把这些心思放下,专心致志的看着案卷。 别墅和地道不是重点,关键在,当年有人希望到此为止,不要再顺着金乌查下去了。而现在,继承了金乌的这帮人却想把它挖出来。 齐翌横看竖看,只觉整本案卷字里行间充斥满了河蟹之光,到处都藏着名为404的神秘符号。 而且当年经办这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和将之列为机密的灵倒都因为犯错被查毙掉了,调查难度很大。 但,没关系,只要抓住露头的这帮假金乌,不难查个水落石出。 放下案卷,齐翌不再关注询问情况,径直走到王支队的办公室,把卷宗还给他。 “看完了?”王支队问。 齐翌伸手:“我有计划了,但要配枪。” “可以,”王支队是个很有担当的领导,只要能破案,并不介意承担一点风险:“去枪库办手续,我给你签字。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不急,我要先整理整理顾钊他们的遗物。” 王支队问:“你还是想以他作为突破口?” “对,”齐翌说:“他们想达成目的有很多方法,选择顾钊,变数太多也搞的太复杂了,这里一定有原因,再加上针对顾钊时明显‘升格’的手法,我认为顾钊跟他们有密切的联系,这是侦破本案的重点。 另外,凶手只杀害顾钊三人,这点也值得警惕——他们可能会对幸存的孩子动手,以进一步扩大事态,我认为有必要派人盯梢,保证他们的安全。” “不错,思路很明确。”王支队对他表现很满意,当即说:“我会让人把遗物送去你办公室,你回去等着吧。” 齐翌也不多做客套,点头说:“那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顺便带上了门。 王支队拿起案卷,垂着眼拧着眉看着首页也不翻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叹息一声,将案卷收好。 这事太大,他一个小小的支队长把握不住,偏偏老猪猡又是个拖后腿的主儿,根本靠不住。 缓缓摸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发呆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某个电话。 …… 齐翌回到自己办公室不久,石怀仁就亲自把顾钊三人的遗物送来了。他今天难得的没有针对齐翌。 “只有这些了吗?” 桌子上只有一个箱子,不可能涵盖三名死者的所有遗物。 石怀仁先点头后摇头:“都在这里了,这些只是我们经过评判,认为有价值的遗物,东西确实不多,主要还是手机和写了东西的本子。都是些孩子,经历的不多,人际关系很单纯。” “常理来说是这样没错,但顾钊……”齐翌不想说太多,直接改口:“麻烦把顾钊的所有遗物都带过来。” 石怀仁愣了愣:“所有的遗物?” 齐翌补充:“方便的话,罗荣昌和纪秀铃的遗物也一并收集齐带来。” 仔细看了齐翌两眼,石怀仁丢下句等着,转身离开。 这么配合的他反倒让齐翌有些不习惯,应该是王支队做了他的思想工作吧? 收回目光,齐翌也不太在意这事,还是先看看顾钊他们的遗物。 尤其是手机,这年头,手机能承载大多数人的信息和秘密,在刑案调查中至关重要。 齐翌刚隔着密封袋拿起手机,他的警务通便亮起屏幕。 王支队发来信息:别有顾虑,放手大干。 正文 第52章 抓住 ,逝者敲门 山江市风安区,风安湖畔,一座小小的民宿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因故外出,有事电联”。 一个青年绕到民宿背后,熟门熟路的翻窗进楼,他熟练的将窗户锁好窗帘拉上,一路上到四楼8404,有节奏的敲响房门。 “咚咚……咚咚……咚……” “进。” 开启房门,青年望着阳台上的佝偻背影,低下头说:“还是没有找到‘伙夫’的下落,他杀了‘老k’之后,就彻底藏了起来。这老狗谨慎的很,根本找不到落脚点。” 背影语气平静:“找不到就算了吧,只要他还没放弃‘密码’,早晚会忍不住露头的。” 话毕,他沉默少倾,又问:“老k的尸体火化了吗?” “没有,估计差佬打算拿他遗体做研究。” “这样啊……算了,打个电话回去,吩咐留在北贡的兄弟给他立个衣冠冢吧。” “衣冠冢?”青年反问一句,颇为不爽的说:“那个叛徒竟敢倒向伙夫,被伙夫的诡影杀了也是活该,凭什么给他立冢?” 背影叹息道:“他也只是受人蒙蔽,被利用了而已,好歹兄弟一场,凡事别做太过,等我回去,还要请他吃酒。” “可是……” “够了。”背影打断他:“不必多说。这事就这么定了。立冢当日,记得把老k的家人请来送送他,免得他黄泉路上孤单。” 青年微愣,明白了背影的意思,立马点头:“懂了,我会吩咐好的,老k活着时为我们立下汗马功劳,死后自然要让他们一家整整齐齐。” 背影又说:“伙夫那边不用太关注了,等他们露头吧。” 青年有些迟疑:“可他抢走了老k的脸,我担心他们会研究出什么东西,而我们却对他的诡影一无所知,这要起了冲突,我们会很吃亏。” “想吃透那张脸,他们还不够格。”背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两个多月了,消化不了的东西,再给他们一年也消化不了。” 他似乎不想多说这件事,很快转移话题:“我听说‘金乌楼’暴露了?” “是。”青年脸色更加严肃:“这是我想报告的另一件事——有人在金乌楼搞事,那栋楼和地道都进入差佬眼睛了,齐翌正在追查案子,我担心他们迟早会盯上当年的那桩案子。” 背影轻笑起来:“你怕了?” 沉默两三秒,青年老实承认:“有点儿。当年为接回首领,娄岛和金乌搭上线,虽然最终首领平安归来,但金乌却因此暴露而被差佬剿灭,要不是娄岛反应快动了近乎所有关系把案子尘封,我们可能也暴露了,我担心……” “无所谓。”背影打断他:“最重要的三人几年前就已经被枪毙了,他们查不到我们头上。” “可是‘金乌老太’……” “哦,差点把她忘了,”背影提起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派人去白鹰制造一道风景线,记得低调点。” “明白了。” …… 放下警务通,齐翌打消了心底的最后一点顾虑。能毫无顾忌的查案,对他来说最愉快不过。 他再次拿起顾钊的手机,然后…… 他默默拿起自己的警务通,给姜晓渝打电话:“晓渝,顾钊他们的手机密码是多少?” “我只知道顾钊的,他的密码正好是他农历生日,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其他人的我都是用指纹膜骗过屏下的指纹摄像头解锁的,翌哥,你操作的时候小心些,万一失误太多次,就只能通过密码解锁,后面操作起来有点麻烦。” 齐翌道声谢后挂断电话,打开日历,找到顾钊生日那天,确定当天农历后解锁了手机。 桌面,密密麻麻一堆的app,而且排列的还杂乱无序,挑衅着齐翌的强迫神经。 艰难的在一堆app里先后找到秋秋、微信、巨博和几个浏览器,齐翌开始查阅记录。 秋秋和微信只是大致略过,他相信姜晓渝不会落下聊天记录,巨博也是同理,他的重心放在浏览器上。 果然,姜晓渝忽略了浏览历史——手机自带的浏览器上,有大量关于招灵游戏的记录,还查过江滩烂尾楼的信息。 略一思忖,他又打开微信地图,发现了顾钊留在烂尾楼上的标记。将地图切换到卫星地图模式,烂尾楼的轮廓清晰无比。 看时间,六月二十二号晚上十点。再看看其他浏览器的记录时间,最早的也集中在那天夜里。 “时间上基本能确定了。”齐翌翻开笔记,将这个时间点记下并标上重点符号,在脑海里还原事情的经过。 上个月二十二号,应该是顾钊第一次接触到那个网站的时间,对招灵游戏产生了浓厚兴趣,开始着手收集资料,策划方案。 不过他藏得很深,直到组织起游戏的那天下午,才跟其他小伙伴们讲述游戏规则,否则或许能多拉来几个人一块玩。 只是人多了的话,既不利于恐怖氛围的营造,也不利于凶手动手…… 而回顾他以前做的那些户外游戏策划案可以发现,他并不是一个爱卖关子能藏住事的人,以往在组织一个活动之前提前半个月一个月基本就把活动详情暴露的差不多了。 而且他也不是没组织过类似的夜探鬼楼之类的游戏…… 很明显了,前期保密,是假金乌的意思,目的如何并不重要,它足以说明嫌疑人在此前绝对和顾钊有过较为密切的接触,这就够了。 假金乌对顾钊不是简单地引导,而是布局深远谋划细致的蛊惑,而且在这过程中顾钊很可能得罪了对方。 做的事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调查重点得放在这个时间段上。 立刻将发现传达给侦查组的兄弟们,齐翌则开始专攻另一个突破口——假金乌为什么会选中顾钊?他们选人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以顾钊相对单纯的社会关系,齐翌相信这个点绝对不难抓,只是之前被他们给忽视了而已。 那么,除了同学之外,顾钊平时都会接触到什么人?又是通过什么渠道? 齐翌放下顾钊手机,摸出警务通:“老池!带点人跟我走!” 正文 第53章 锁定目标 ,逝者敲门 车上,老池有点懵:“你到底发现什么了?火急火燎的就要赶到长中去?” 齐翌并未回答,在脑子里快速整理思路。 小秦他们的调查结果已经传回来了,那几个时间点,顾钊确实都去了中学边上那家网咖,而且他还是那间网咖的常客,成年之后动不动就往那儿跑。 那么成年之前呢? 他今年五月才满18周岁,在此之前他是怎么消遣的? 大概率是黑网吧。这几年黑网吧虽然少了,但学校附近一定会有。 顾钊作为学生,人际关系非常单纯,平时又不回家,只有网吧才具备让他认识些奇奇怪怪的人的条件。 那些民间的户外社团也有可能,而且加入这些社团的门槛很低,只要费点心思,在贴吧、巨博或者同城群都能找到渠道加入,但从顾钊的过往表现分析,他和他的社团跟这帮人没什么联系。 想想其实也是,户外其实很烧钱,那帮正儿八经搞户外的人中,有不少人都存在着根深蒂固的鄙视链,看不起这帮打着户外名义游山玩水的穷学生。 这种看不起或许不会直接表现出来,但相处起来顾钊他们会很难受,所以他刚上高一那会儿还和他们有些接触,之后就没有往来了。 户外社团可以pass,重点就落在网吧上。 既然是蛊惑而不是简单引导,那么至少需要点准备时间来投其所好,可能在他成年之前就已经观察甚至接触过他了,所以除了网咖外,他之前泡的黑网吧也要重点关注。 尤其跟着他自黑网吧转战网咖的,基本能坐实嫌疑。 思路在脑子里过了两三遍,齐翌觉得没问题了,直接抓起对讲机安排任务。 “各单位注意,现在出发,在停车场集合,前往长城中学,先摸清学校附近的黑网吧。” 简单来说就是分三步走:第一步,通过长中的学生摸清学校附近所有的黑网吧;第二步,调取这些黑网吧及网咖的所有监控视频及上机记录,并向老板询问关于顾钊的情况;第三步,揪出嫌疑人,锁定其身份,缉拿归案。 老池问:“你觉得嫌疑人躲在网吧里?” “不确定,也不重要。我们的目的是找线索,不是抓人。” 说罢,齐翌不再开腔,坐在副驾驶上继续研究遗物。 遗物不多,但承载的信息量巨大,借此足以支撑齐翌做行为痕迹分析了。 除了对于探险的酷爱之外,支撑顾钊策划这起活动最大的动力,应该是二十万奖金。从帖子看,只要能通关游戏,不管结果如何都能拿到二十万。 而对游戏内容刻意隐瞒,说明顾钊想独吞这二十万,其他学生没一个提到奖金的,也能证明齐翌的猜测没有错。 接触顾钊的嫌疑人,很可能是以这二十万为诱饵,引顾钊上钩。他的任务是让顾钊相信自己真的能拿到奖金,顾钊应该就是在此期间得罪他的。 可是很奇怪……一个高中生,能怎么得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钱财?不太可能,这二十万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情感纠葛?顾钊看上了凶手的女人?也不靠谱,太狗血了;凶手只是单纯变态而已?也不对,他杀另外两人时很干脆利落,也严格遵循了游戏规则…… 那是上一辈的矛盾延续?也不可能,他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在外边电子厂打工赚钱,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总不能是因为打游戏坑了他吧?弄死老六? 齐翌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真相…… 凶手一定是在网吧相中了顾钊,从他身上发现了作案的机会,也是在网吧忌恨上了他,在作案时狠狠报复。 长中距离支队不远,一行刑警很快抵达目的地。除了齐翌没下车之外,其他刑警都跟着老池进学校走访。 没过半个小时,他们便收队回来,在车边聚成了一个圈。 老池递给齐翌张不知道从哪个学生吗撕下来的作业纸。 “长中周边15公里范围内,共有五家黑网吧,规模都不大,地址都写在上面了。 哦对,顾钊的下铺还提供了条关键信息——顾钊喜欢去最远的那家网吧,因为离学校远,相对比较安全。 这娃儿表面上和家里的关系疏远,但其实很在乎父母对他的看法,非常怕老师找家长……” 齐翌打开导航看了眼,从这儿走去那家黑网吧,步行大约123公里。 老池口干舌燥,大口喝了两口水,见齐翌一直没有动静,着急问道:“现在怎么说?直接把他们给查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你现在才想到打草惊蛇?”齐翌反问他一句:“喊上派出所的兄弟配合我们的人,去黑网吧拿下监控录像和上机记录,王支队已经打过招呼了。动作要快。” “行!”老池拿起对讲机,让各刑警分散行动。 “那我们呢?” “你跟我走。” 齐翌领着老池直接赶去顾钊成年后经常去的正规网咖,出示证件和文书,调取所有电子资料回队。 经过黄绝顶和姜晓渝的分析,很快,一个“上机轨迹”和顾钊高度重合的名字进入了齐翌的视野。 武常春,27岁,无业,未婚,家住云天小区7栋2单元1505户。 两个人又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到武常春家。 防盗门外,老池深吸口气,正打算敲门,拧着眉头问道:“什么味道?你闻到了吗?” “烟味……”齐翌脸色骤变:“他在烧东西!快破门!” 老池吃了惊,忙后退半个身位,抬脚揣在门上。 好家伙,这门质量挺硬,居然纹丝未动,老池憋着劲儿又踹了两脚,门才应声而开。 老池跺跺略略发麻的脚跟,随后当先提枪冲了进去: “︻デ═,别动!警察!抱头蹲下!” 齐翌紧跟着跑进门,就看到武常春正抱着一叠黄纸,不紧不慢的往火盆里丢。 这是……祭拜?祭拜谁? 见他不为所动,老池声音拔高了几分:“我让你别动!抱头蹲下!听见没有!” 武常春抬头,通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老池,冷笑着问:“警察叔叔,你到底是让我别动,还是要让我抱头?你搞得我很矛盾啊。” 正文 第54章 亲缘关系 ,逝者敲门 话音刚落,武常春忽然将手中的黄纸甩向半空,然后抓着火盆,连盆带火球直直的砸向齐翌。 老池侧了半步挡住齐翌,一手护在胸前,一个标准的直拳带出呼啸风声。 铁盆连带着火星还有连带着没有烧完的纸钱“哐啷”一声被老池打飞出去,火星四溅,纸钱乱飞。 武常春眼里透着股狠劲儿,提起拳头朝老池呼来。 “pang!” “哗啦!” 齐翌还没有反应过来,武常春已经被老池一脚踢飞出去,重重砸在茶几上,玻璃茶几四碎,武常春直接被干蒙了,嘴角划破溢出鲜血,一时间忘了挣扎起身。 老池上前,一脚踩在武常春背上,高声喝道:“罗尤勇!愣着干什么!上铐!”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看武常春这搏命的架势,还以为是个练家子,没想到是个水货。 罗尤勇这才反应过来,忙哦两声,绕过齐翌冲上前,把武常春两手反剪在身后,一把将灰头土脸的武常春拉起来摁住肩膀。 小秦提着灭火器跑进来,迅速地将零星火团扑灭,以免火势扩散。 武常春红着眼死死的瞪着老池,咬牙切齿道:“齐翌!你给我等着!老子早晚弄死你!” 老池脖子一歪,哂笑出声。 齐翌充耳不闻,环视了一圈吴常春家。 他有点意外,他记得吴常春登记的是无业,但是家里装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他左右看看,视线落在沙发旁边的手机上。 武常春顿时挣扎起来。 齐翌走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手机。这机子质量还不赖,从茶几上落下来竟毫发无损。 拿着手机走到武常春跟前,借他的脸解锁,齐翌才一边看手机,一边说:“你认错人了,我才是齐翌。” 武常春眼睛瞪大,满脸难以置信。 “有点意思,你知道我,但知道的不多。” 屏幕解锁后是一张灰白色的老人照,后台浏览器还有一条新闻。 将手机屏幕朝向顾钊,齐翌问:“巫静流是谁?跟你什么关系?你之前是在祭拜她?” 老池趁机扫眼手机,大致看清了屏幕上的新闻,说国外某地又发生起枪击案,起因为酱油人零元购与彪悍店员发生枪火,致一死一伤,死者为六十二岁的亚裔阔太巫静流。 武常春别过头去,态度恶劣:“关你屁事!” 齐翌挥手:“带走。” …… 刑侦支队。 姜晓渝急急的走到齐翌跟前,递给他两张照片,说:“对比结果出来了,巫静流和二十年前出逃的金乌老太在面容上虽有明显差异,但五官细节处相似度极高,应该是她没错。很显然,她逃出去后不但换了名字,还整了容。” “正常,白鹰的庇护不能让她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只要她还有点脑子,改头换面是必然的。” 说着,齐翌将一纸报告递给姜晓渝。 “这是什么?” 齐翌说:“dna快速鉴定。我们的基因库里存有金乌老太的dna,武常春和她有亲缘关系,不过具体是什么关系得等进一步的鉴定结果出来才知道,最快也要明天了。” “所以武常春就是这起案件的幕后元凶了是吗?” “我看不像,他不是有能耐培养‘死士’的狠角,可能只是因为和金乌老太的关系被人利用了。查到他的收入来源了吗?” 武常春无业,却偏偏有套百多平的房产,家装家电也相当上档次,又在家里为遇袭的阔太烧纸钱祭拜,所以齐翌在现场就怀疑上了他的经济来源。 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姜晓渝跟着齐翌他们高强度工作了一天,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但她还是条分缕析的说道:“查到了,他的钱都是通过‘网赌’赢回来的。而且他家底还蛮厚,账户上还有一百多万的存款。” “网赌?”齐翌思路清晰:“能够后台操作的另类诈骗,怎么可能赚得到钱,应该是有人借此打掩护给他转账。能查到他什么时候开始通过这种手段捞钱的吗?还有网站的服务器地址。” 姜晓渝抿着下嘴唇,神情严肃,觉得肩膀上的担子仿佛更重了:“时间好查,不过跨度有点长,目前查到四年前就开始了,我再往前看看。但服务器这个有点难,他可能是觉得钱暂时够用,也可能是最近打的严,他今年都没登录,网站也关了,我是通过他手机数据分析出他网赌的。” “关停了吗……”齐翌微微皱眉,旋即展开,对此不太在意:“没事,想也跟金乌老太脱不了关系,能查到时间就足够了。” 齐翌刚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起来。 “老齐,师傅审问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过来。” “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齐翌挂了电话,带着姜晓渝火速赶去,老池在走廊上等他,姬承鹏则在监督室里。 走进监督室,齐翌透过单向玻璃盯着隔壁的武常春。 “怎么样?” “差不多了。”姬承鹏点根烟,说:“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嚣张小子,可能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的缘故,认知上幼稚的可笑,居然还威胁我们,总的来说很好对付,激他两下就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都招了。” 老池没忍住插嘴,激动的说:“老齐,还记得在他手机上看到的新闻吗?你绝对想不到,巫静流居然……” “居然就是金乌老太,是吧?” 老池目瞪狗呆:“你怎么猜到的?” “都是晓渝的功劳。” 姜晓渝跟在齐翌后面,腼腆的笑了笑。 姬承鹏夸赞:“年轻人可以啊,这才一天收获比之前都大。” 齐翌抬起头问:“他招了什么?” “他就一被利用的小角色。有伙人找到他,自称是金乌老太的马仔,说老太太最近在外面不太好过,要他帮忙搞点事,获得资金投资。” 齐翌不解:“他信了?没跟巫静流求证?” “他根本联系不到巫静流,”姬承鹏摇头说:“改头换面后,巫静流担心因为他而暴露,都和他单线联系。但巫静流偶尔会在外边搞点事情,他很关注那边的情况,所以能第一时间知道巫静流被枪杀。” 齐翌的思绪有点乱了,情况和他想的有点出入,不过出入不大:“他和巫静流什么关系?” “姑侄。武常春是巫静流的妹妹跟她流窜作案时留下的私生子,后来她妹妹为了掩护她逃跑而被抓,判了死刑,所以她一直觉得亏欠妹妹,费尽心思找到了武常春,一直在暗地里照顾他。 嗯,这是武常春的说法,估计是巫静流告诉他的,应该不会错,你也说了他和巫静流确实有亲缘关系嘛。” 齐翌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消化完这些信息后,又问:“烂尾楼诡案是他策划的?” 正文 第55章 抽丝剥茧 ,逝者敲门 姬承鹏以问反问:“你还记的你在烂尾楼抓住的歹徒吗?” 齐翌点了点头。他还跟他过了几招,怎么会不记得:“策划人是他?” “听武常春的描述,就是他没错了。”姬承鹏说:“又高又壮,一字眉、三角眼、朝天鼻,左下腹有道四公分长的刀疤,干脆用刀疤纹了条大蜈蚣。 他叫‘帕昂山’,也不知道是歪果仁还是少数民族。武常春听他安排,只负责跟顾钊接触,蛊惑顾钊组织招灵游戏。 对案件细节他知道的不多,照片、热搜他都不清楚,只记得三号凌晨时他睡着了,被叫醒时发现顾钊三人已死,他还被吓的够呛。 哦对了,也是他报的案,看他表现,可能是出于害怕,或者于心不忍。当然,这番话也有可能是他为了脱罪而把自己摘干净,可信度有多高还不好把握。” “帕昂山?”齐翌眉心拧巴成了一团。 姜晓渝忽然接话:“说起帕昂山……我查过武常春的通话记录,近一个月,他跟‘帕昂山’的联系频繁,但自三号晚上八点二十分起就联系不上了,截止他被抓,他打了这个号码三十多次,但都没有接通。” 人在看守所,他打得通电话才有鬼。 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帕昂山的手机,齐翌来了精神:“这个号码查了吗?” “查了,信号定位在案发现场附近,我稍后发给你。但这号码的实名认证为燕赵省的一名大学生,他名下另外两个号码定位都在燕赵理工大学,可能是被冒用了。” 姜晓渝准备的很充分,她身上有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这一点齐翌很欣赏。 “继续追查这条线索,没猜错的话,他就是假金乌跟武常春的联络人,甚至可能是本案主谋。” 说完,齐翌拍了拍老池的肩膀,说道:“学学。” 老池有点尴尬:“啊?” 齐翌继续说:“作为死士,他应该只是个执行人,他背后还有人。不过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老池脑袋里划过一道光:“贡榜的国父好像就是叫昂山来着?” 齐翌打开外网电脑查询:“果然。所以这个帕昂山是贡榜人吗?” 贡榜人有名无姓,多为双名,但最近几年三字乃至四五字都很常见,帕昂山三字确实带着浓烈的贡榜特色。 “冒牌货团伙和招灵网站的服务器就在北贡,而这个帕昂山又疑似贡榜人……”齐翌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笃定:“基本可以确定,帕昂山是冒牌货的人,这帮人来自贡榜,再具体点说,是来自于北贡,那片充斥诈骗、暴力的混乱血腥之地。他们都是偷渡过来的,所以查不到信息。” 他想到的远不止这些,如果帕昂山真来自于北贡,很多疑点就迎刃而解了。 金乌确实已被摧毁,只剩下金乌老太逃到白鹰,这些年下来已是穷途末路,冒牌货团伙不知怎么的搭上金乌老太这条线,利用金乌的名义搞事情。诸如招灵游戏、乌鸦怪圈等等。 但齐翌没接触过金乌老太,抓住的也只是小角色,帕昂山还不肯开口,所以大方向上齐翌虽能把握,细节处却仍是一团迷雾。 金乌老太的死,与武常春涉案,是最大的矛盾点。冒牌货团伙没理由杀金乌老太,金乌老太更不该把侄儿推入火坑。 此时姜晓渝欲言又止。 齐翌问:“怎么?有疑问?” “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你之前认为他们是受雇于某些反对势力搞事情,但你又说他们想引出二十年前被尘封的某个事件……” “二者并不冲突,甚至相辅相成不是吗?”齐翌反问道:“事情闹越大,我们越重视,越可能挖出那桩旧案;挖出那桩旧案,则很可能导致事态进一步扩大,引发更恶劣的舆情。 几个人若有所思,老池被绕晕了,想了一会儿才想清楚,冒牌货,金乌教,顾钊案,再加上帕昂山,好像很多东西都串成了一条线,但又缺失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齐翌笑问:“还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吗?” 不同于老池,姜晓渝能听懂解释,也有自己的合理思考,偶尔还能给齐翌带来灵感,或是提出让齐翌深思良久的关键问题,所以齐翌很乐意给她解惑。 “真还有最后一个,”姜晓渝伸着脖子,反正不懂就问是:“巫静流的死……是不是太巧合了点?我们刚刚发现金乌教,她就被‘零元购’事件波及,死得有点太突然了。” 齐翌点了点头:“之前我就一直在想这问题。对白鹰来说零元购很正常,但多发于贫民区,很少会出现在一般的市区社区,富人区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 姜晓渝反应还算快:“巫静流死时位于富人区?” “算是,我看到新闻后特地查过,新闻上发生零元购事件的便利店位于高档住宅区之内,里边的居民起码都有数百万刀的身家,枪击案发生后当地警察几分钟内就赶到了现场,迅速控制住了局势。 不合理的地方在于,行凶的人有数次前科,包含强间、饭读等恶性案件,按理这样的人一进住宅区就会被盯上,甚至根本不允许他进去,他不该有作案条件。” 姜晓渝恍然:“懂了,巫静流被害果然不是意外,她是被谋杀的。可惜,案子发生在白鹰那边,我们什么都查不到,甚至能获取的信息都非常有限。” “也不算可惜。”齐翌哂笑道:“当年旧案藏得太深,加上几个主要人物已经被枪毙,我本来还没信心能查出什么,结果他们自己露出了马脚,我们现在已经有方向了。” “可是……”姜晓渝有些无奈,给齐翌泼了盆冷水:“这方向可不好追,想要揪出是谁跟远在白鹰的凶手联络,给了他怎样的利益去杀人可太难了,我们基本没可能取得当地警方的配合,无法获取半点有用的信息。” 齐翌沉默几秒,问:“用黑客技术窃取不到吗?” 姜晓渝无言以对,她可算发现了,齐翌也不是万能的,至少他对黑客领域基本一窍不通。 看她表情,齐翌已经得到了答案:“算了,我再想想……嗯,今天舆情有什么变化?” 正文 第56章 策反 ,逝者敲门 姜晓渝有些无奈:“舆情监控这一块我也不懂……不过看得出来,确实闹得很凶,已经组建了好几个超话,关注人数不少,尤其那条巨博被莫名删了之后,反而闹得更凶了,说什么的都有。” 老池微愣:“巨博被删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晚。热搜也下了,可能是考虑到影响太恶劣。” 齐翌了然:“热搜不好说,巨博估计是他们自己删的,这样一来反倒显得我们遮遮掩掩,网民反而会更关注。这帮人确实是搞事情的行家里手。” 听他们这么说,老池有些慌:“那现在该怎么办?” “舆情这块我们都不擅长,报给王支队吧。嗯,也可以拜托你的‘线人’帮帮忙。”齐翌将线人二字咬的较重,明显是在说肖寄泽。末了他又轻笑:“而且这也证明了我们猜测没错,他们的目标就是搞事。” 姜晓渝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听得昏昏沉沉的,加上手里头还有一大堆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聊吧,我先去干活了,有进展再通知你们。” “行,到时直接给我电话。” 目送姜晓渝离开,齐翌看向满脸严肃的姬承鹏。 感受到他目光,不等他出声,姬承鹏便主动开口问:“仅凭一个名字和两次服务器地址,就将他们定性为北贡犯罪团伙,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但被杀剥脸的冒牌货,还有我抓住的那个歹徒,以及果断自杀的女歹徒,我们没有他们的任何身份信息,指纹库也没收录他们的指纹,如果他们是自北贡偷渡而来的,那么这些疑点就都有了解释。” 一阵沉默。 半天后,姬承鹏问:“你有什么想法?” 齐翌目光熠熠:“我要近期来自于北贡……不,来自于整个贡榜的所有入境人员的名单。至少得拿到尚在山城活动,登记在案的贡榜人的名册。” “这东西可不好弄,”姬承鹏顿了顿才开口:“我去给王支队打个报告吧,拜托他尽早搞定你要的名册。” 姬承鹏带着老池离开,齐翌独自留下。 今天事情特别多,从早上开始就像个陀螺一样转到现在,但因为收获不错,齐翌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一点不觉得累,他半靠坐在桌子上,定定的看向单向玻璃的另一边。 武常春像个被逼入绝路的疯狗,一个人审讯室在审讯室狂吠。在他眼里,金乌上天遁地无所不能,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 他揣着那点信念,怎么也不敢张开正眼看看,金乌老太已经没了,没有人救得了他,对假金乌他也是个弃子。 他作为帮凶,几年牢饭是少不了的,性质如此恶劣的大案,还会从严从重判决。 “人呢!快来人!我都说了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他嚷嚷许久,才有刑警走进讯问室,解开他身前的隔板,把他拉起来。 他猛抽了几次手,带得身体大浮动摇摆,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干什么?你们要拉我去哪?放手,我哪里也不去!叫齐翌过来!喊他来见我!” 俩刑警完全不搭理他,强行拉着他离开了审讯室。 齐翌突然那觉得他有点可悲,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收回目光,齐翌低头翻阅老池记的讯问笔录。 很快,有一段话进入他的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武常春说之所以仇视他,是因为他跟金乌被捣毁,巫静流远走白鹰脱不了干系。不过武常春只知道齐翌这个名字,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才错把老池认作是他。 看到这一段记录齐翌都懵逼了。 简直扯淡,二十一年前他还上小学,跟金乌被捣毁有锤子关系?他但凡好好查一下齐翌,也不会相信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念及这家伙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齐翌觉得这说法大概也是帕昂山告诉他的,或许是想利用武常春对付他? 但帕昂山没有给武常春看他的照片…… 这只是个小事,可能只是疏忽了,齐翌也不怎么在意,很快跳过。 剩余笔录都没什么价值,接下来的重心无疑是帕昂山,但作为死士,他的嘴太硬,姬承鹏到现在也没撬开。 帕昂山是他们目前手里最大的牌,是唯一被逮住的团伙成员,齐翌不想轻易的放过他。 “可以试试唤醒他的求生欲,或者其他强烈情绪。”齐翌鬼点子一套接一套,“而他或许不在乎量刑,但一定在乎背叛……” 所谓死士不外乎三种,要么有信仰,要么没自我,再不然就是背叛的代价过大。 帕昂山和他的女搭档比,狠辣有余而果决不足,并不像有信仰或者没自我的,所以只要打消他的顾虑,或许能策反他。 又或者让他意识到他背后的犯罪团伙已认定他是叛徒,然后再把‘同伙被一网打尽就不必担心报复’的理念灌输给他…… “只要能估算到冒牌货团伙下一次行动的地点并在附近布控狙击,这些人一定会认为是帕昂山背叛了他们。” 机会只有一次,还是先稳一手,等找到帕昂山得手机,并拿到北贡人的名单再说,反击的第一枪必须打得漂亮,确保一矢中的。 齐翌站起身,拉拉有点皱的衬衫。径直走回办公室,刚整理好勘察箱,姜晓渝的信息恰好发来,正是帕昂山的手机信号定位。 齐翌抓起警务通,拨通老池的电话:“来停车坪,我们再去一趟现场。” “啊?又去?”老池不理解的声音传出:“我们中午不是才……哦哦,晓渝说的手机定位是吧?我知道了,就来。要不要再叫两名兄弟?” 齐翌说:“不用,现场有兄弟勘察到现在,到地方有需要再摇人吧。另外,记得带上铲子,东西可能埋在地下,得动手挖。” “我知道了。” 很快,老池抓着单警装备、拎着工兵铲赶到齐翌身边:“开你车还是开我车?” “开我的吧。”齐翌开门钻进驾驶室:“再不开两圈怕点不着火了。” “所以当初我就说你买车纯浪费,压根开不了几回,有那钱不如多买几个游戏盘咱俩联机耍……你家那台主机都快生锈了吧?” 齐翌放下车窗,风迎面吹来:“是有一阵子没玩了,等这桩案子侦破咱俩打两把?”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