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龙廷》 正文 第一章 大雨,少女乞丐,酒鬼 滂沱大雨中。 长街,破碎残缺的青石板上,雨水溅起朵朵白花。 路旁各色店铺也早早的关上门窗,以防雨水飘进屋内。 转角处,断壁残垣,乱草杂生,垃圾成堆。 一个衣着破烂,看不出本来面容的小小身影,瑟缩躲在墙跟底下。 紧紧捏着拳头,青筋隐现。 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刻就喘不上来。眼睛瞪得滚圆,眨也不眨的看着离自己身前不到十丈的青石板处。 那里平躺着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打落的人影。 透过雨幕望去,那人年纪不大,头上并没有剃出时下最为多见的鼠尾式辫头,反而与洋人所留短发有些相似。 上身穿着一件大片蓝白色看不出材质的奇怪衣裳,下身漆黑长裤,衬得脚上一双白鞋,在熹微天光之中,白得耀眼。 “胸前中衣处有大块血迹,一动不动,是个死人吧?” “是突然出现的!” 这人是一道雷打出来的,她绝不会看错。 …… “蹬蹬蹬……” 脚步声传来。 少女陡然一惊,缩了缩脑袋,小小身形往阴影处躲得更深一些,探头望过去。 长街尽头,一个灰衣男子跌跌撞撞的跑过,嘴里还大着舌头骂骂咧咧。 这人尖嘴猴腮,眼神迷离,显然是个酒鬼。 这样的人,对她有些危险。 尤其天要黑了,又是下雨天,街上没有行人……能躲就躲着点。 “咦!” 酒鬼跑着跑着,突然就停下脚步。 缓缓走近那街心躺着的人影身边,弯下腰搜了搜身,骂了一声“晦气”,就开始剥下躺着那人的蓝白衣服。 衣服形质怪异了点,能看出质量还是挺好的。 脱了衣服,酒鬼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呵呵笑了两声,十分满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得露脚趾、断了后梆的布鞋,又盯上了躺在地上那人十分漂亮的白鞋。 三下两下踢开脚上烂布鞋,换上白鞋,酒鬼还不满意,又伸手摸到了那人的腰间。 “裤子也很好,丝质的,滑……” 手上一紧,没脱下来。 “裤子……不能脱!” 酒鬼心里一惊,耳中就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来,就见这躺着的年轻人已经睁开眼睛,一双手虚弱的扯在腰间裤带之上。 “哈!” 这人还活着。 酒鬼被吓得一个倒仰,随即回过神来,怒道:“爷拿你这穷鬼一点衣服是看得起你,要死就死透,还炸尸作甚?” 说着话,眼中就闪出凶光,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狠狠往下压:“老子帮你一把,早死早股胎。” 废园墙根处少女乞丐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半站起身体,又缩了回去,眼里的水光转来转去…… 还没等她是不是决定鼓起胆子冲出,就见到那躺在地上的年轻人以迅雷之势,从身旁掀起半块石板,猛的砸了过去。 咣…… 隔着十丈远,都能听到沉闷响声。 酒鬼惨叫一声,头上血光迸开,向旁摔倒,溅起大片雨水。 挣扎着再爬起来,回头看了躺在地上重新一动不动的身着白色短袖中衣的年轻人,眼中有了惊恐之色…… 再也不敢靠近,跌跌撞撞捂着脑袋,去得远了。 少女乞丐又纠结了一阵,拿起一根木棍,蹑手蹑脚的靠近那躺着的年轻人,勾着腰远远的拿着木棍碰了碰那人的脚。 好一会没动了。 “别捅了,没死。” 张坤费力睁开眼睛,看着这个胆怯得如鹌鹑般的小乞丐。 “我先前……” 少女乞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中就有些羞愧:“我先前不是故意……” “明白,你不出声是对的。” 小乞丐身材如同豆芽,稍显瘦弱,依稀能从眉眼间看出,容颜清丽。 这种少女,别说只是破衣烂衫,脸上故意抹了一些黑灰,就算只是露出一双眼睛,也能勾起某些人的犯罪思想。 何况,那露出来的手臂,还是雪一般白。 这家伙做乞丐绝不超过十天。 张坤此时呼吸都困难,目光在少女面上停留了一瞬,就扫视四周…… 看着这人这景,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很不对劲。 自己似乎是已经走进了书本。 古老,陈旧,有着浓浓的历史气息。 胸口心肺处一阵阵绞痛,内脏受了重伤,绝不是假的。 “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明白,自己可能是胸骨断了。 刚刚鼓起余力,拿石板敲打那人的时候,断骨头还戳到了内脏……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雨水打在脸上,就更显寒凉刺骨。 让人清醒的同时,又有着极深的绝望。 张坤知道,自己是真的已经不再处身于原本的世界。 前一刻,还在江城第二中学高三五班、窗明几亮的课室里上课来着。 回过神,就到了此处古色古香的街道。 老式的房子,破烂的街道…… 砖瓦矮房,柴门古幡,以及眼前的小乞丐,还有先前的酒鬼。 关键是,他还一眼就看清了,那酒鬼脑袋后面,可笑的金钱鼠尾辫…… 这是? 张坤隐隐有了猜测。 “老头子给我取的这个名字,其实用处不大。” “他说我很小就脾气火爆,还不会爬就开始挥着拳头,抢夺双胞胎妹妹的奶水。一不小心,就能把妹妹揍得脸肿,是典型的火气太旺,阳刚之气大盛,得取个阴柔点的名字……” “以坤为名,阴柔一些,却也压不住天生的爆脾气…… 所以,当平静的课堂,几只绿皮怪物破窗冲进来开始啃咬扑击同学们的时候,其他人包括老师都是第一时间选择尖声逃跑。 趁着那狰狞的怪物吞吃同桌女生的时候,我拿着一支钢笔,捅进了怪物眼珠。并且,还绞了几绞,当场就捅死了一只怪物……” “网上流传的那些小道消息,比如发现空间裂缝之类的传闻,是真的?” 这些问题,注定是得不到解答…… 此处明显已经不是江城,也不是第二中学。 “当时那头被我捅死的怪物,临死之前挥臂反击之时,血光之中,有一道光芒扑入我的眉心……” 想到这,张坤强行忍住心肺处的疼痛,注意力转移到额头处。 眼前微微一花,就看到一个半透明闪着丝丝金光的方框,有着一些字迹。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10】 【敏捷:11】 【精神:10】 【武学:散打(入门)】 【技能:语言(入门)、数学(入门)、英语(入门),物理(入门)……书法(入门),绘画(入门)、乒乓球(入门)】 龙气:0 虚空之门:(回归0.1%) 这属性栏,好有即视感,还有天赋…… 呵呵! 看这样子,虚空之门,还有打开的机会,有回归的希望。 想着还能回归,张坤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没猜错的话,获得龙气,应该可以提升身体素质,并且提升技能…… 甚至,打虚空之门。 胸腹处又是一阵绞痛传来,身体皮肤竟然有了丝丝灼热痛感…… 张坤眼前发黑。 “受了重伤,又淋着雨,感觉是还发烧了。如果真的是青朝末年……我太难了。” 想到有可能会死,张坤只是微微有些难受和担忧,心里竟然没有那么多的恐惧。 在那个世界,父母会很伤心吧…… 小妹就在隔壁班,她一向腿长跑步厉害,应该能跑出学校。 不过,江城地界如果真的如小道消息所说的那般,开了虚空裂缝,连学校都进了怪物,可能处处都不安全…… 大哥去了外省读大学,应该能逃过这一劫。 正灰心间,耳中听到细细紧促的呼吸声…… 刚刚这么一会,他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没注意到,那少女乞丐已经连扛带拖的,把自己从街心挪到了一处矮檐斜墙之下,挡住了雨水淋头。 少女拿脏兮兮的衣袖抹了一把额头,抹得脸上黑糊一片,甩去一片水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显然,移动一个百三十斤上下的男人,对她来说,很不轻松。 细细的喘了好一会,少女乞丐端容凝眉,伸出三根葱白手指,中指微屈,搭在张坤的左手腕上,侧首感应着,过了一会,就摇头叹息。 “竟然是在搭脉,她难道还会医术?” 张坤眼神微动。 正文 第二章 只讨一文 察觉到张坤奇怪眼神,少女身体微颤,连忙放下他的手,退开了一点,脑袋低着不敢看过来。 “我这……你能治?” 张坤挣扎着问道。 有伤,还受了风寒,又是凄风苦雨夜躺在大街上,按理来说,基本没救了。 但是,身边正好就出现个会瞧病的,看样子心地还很不错,难道是命不该绝? “不是……”少女脑袋越发低垂,头发遮面,啥都看不到了,在雨声之中,差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不会医术,我啥也不会!” 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好吧,不用问了,看这情况应该是有个不好启齿的悲惨故事,关于医术,关于流落街头的经历。 就算对方会医术又如何?都穷到讨米了,心地再好,也没办法帮助自己这个陌生人,能拉一把,遮遮雨就已经很了不起。 雨势渐渐的又大了起来,天色慢慢的黑沉,渐渐的就看不太清人脸。 似乎是黑夜给了少女一点胆量,她不知何时,又靠近了一些,张坤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一丝温度。 “你要吃吗?”少女突然从口袋里摸出半块黑乎乎的家伙,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块,眯着眼睛满足的咀嚼,吃了一口,想了想,掰下一半,递了过来。 “什么?” “馍……” 张坤摇了摇头,此时脑袋晕晕沉沉的,最主要的是胸肺之间疼痛不绝,身体四肢都微微麻木,哪来的食欲? 再说了,这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一看就不好吃,而对方又很珍惜的样子。 应该是讨饭的时候,不知哪位好心人扔给她的吧。 是她一天的口粮也说不定。 两人试探着说了几句话,就彻底安静下来。 张坤脑子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到后半夜的大雨到底什么时候停了,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天光刺眼,太阳已经出来。 不远处有了叫卖声、脚步声,木轮滚动,驴马嘶鸣…… 这条街,彻底活了过来。 头还有些重,脑子烧得不太清醒,胸肺之间倒是没有那股锐痛。只不过,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般,呼吸十分艰难。 ‘伤势没有恶化,却也没见好。’ 张坤紧紧皱眉,视线扫过,就看到自己脑袋不远处,有着一只半黑不白的破碗,碗里有着清水,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想必是昨碗那家伙接了半碗雨水放在这。 发烧的病人,会口渴这是真的。 可是,看着那脏得看不太出本色来的碗,以及水底沉着的渣滓,张坤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种不卫生的凉水,我喝上半碗,估计直接就扛不住…… 毕竟,现代人普遍身体抵抗力弱,不经造。 ‘那讨饭的小丫头呢?’ 张坤强撑着难受,半支起身体,侧头望去,就看到一个略显瘦弱的黑糊糊身影,捧着一只破碗,在路旁追着人求恳。 “大爷、太太,行行好,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大哥,奶奶,给点钱吧。” 少女脸上黑一块,花一块,明显是找了一点煤灰,重新抹了脸。也不知到底是在躲避着什么人,不敢露出真容。 她的声音倒是清脆好听,可是,声音好听,却是不能当饭吃的。 “去去,臭乞丐,离远点。” “别挡路!” 一个汉子凶狠伸手拔拉,就把小丫头拨得跌倒在地。 四周人离得远远的绕过,更有一大批人眼中全是嫌弃,捂着鼻子。 张坤注意到,这条街人流量其实不错,有进城赶集的身着短褂的普通百姓,也有一些身着长袍的书生和商人,更有金发碧眼的高大洋人…… 骑驴的,坐马车的,步行的,男女老少,全都有。 可就是没见人,扔一个铜板在那少女乞丐的破碗里。 就这么,看着那少女乞丐跑来跑去的,被人嫌弃,被人驱赶……直至日已正中,她什么都没讨着。 想到昨晚上小丫头撕下的半片馍,张坤自忖身为糙汉子,心里也忍不住微微一酸。 ‘好惨一女的。’ “过来……”他清了清喉咙,叫道。 接连叫了几声,少女才迷茫回头,迟迟疑疑的靠近,问道:“是不是口渴,要喝水了。”她弯腰就去端那半碗清水。 “不是,你这样讨钱是不对的,需要一个故事。” 张坤不耐烦转弯抹角,就直说了,他精力不济,也撑不住长篇大论的教导。 自己眼见得这伤这病就不好了,能帮她一把,就帮吧。 “啊?”少女不解。 “故事没听说过,茶馆说书的总知道,也不知道啊,戏文知道不?” 看着少女眼中既了然又迷惑,张坤继续解释。 “最笨的办法,就是强行讨要,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等会,你把我移到太阳下去,就靠近路边,我负责装死,你负责哭,明白吗?” “明白了。”少女隐约知道怎么做了。 “讨钱的时候,你就说卖身葬……不对,是卖身为兄治病。”本想说卖身葬父,说了一半,看到少女眉毛耷拉,纠结得又要哭,张坤就连忙改口。 心想,这家伙的父亲可能已经死掉了,而且是在不久之前。 “我不卖。”少女这下不哭了,眉毛拧起来,生闷气。 “没叫你真卖,只是一个噱头,噱头知道不?说说而已,你开价一百两银子,看有人买你这黄毛丫头不?” 张坤重重呼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喘匀,又缓缓说道:“我说,你做,别问为什么,想要讨到钱吃点好的,就听话。” “你捡个纸板,再拿块煤炭过来。” 这次少女倒是没有迟疑,这里垃圾一堆一堆的,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吃的。 很快,她就捡了纸片和煤炭颗粒,张坤接在手里,艰难的写下几个字。 “只讨一文?” 刚写完,少女就念出来了。 “你竟然认字,那更好了,等会你就这么讨……别人给了两文,你要退回去一文;给三文,你退回两文,再谢谢他们。” “还退钱?”少女一张脸就算是被抹花掉,看不出表情,张坤仍然能看出她脸上全是不理解。 “照做……就是了。” 张坤感觉自己说了这么一会话,损精耗神的,又有些犯困,身体冷得忍不住一阵阵颤抖,已经开始打起摆子。 ‘这伤病更重了,不知还能不能熬到天黑?’ 他心里暗暗叹息。 接下来,少女可能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真的把张坤移到路边太阳底下,放在那里装尸体,不对,是装病人。 实际上也不用装。 只要长了眼睛的,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张坤重病在身,胸前白色体恤上面,还有大块血迹,显然还吐了蛮多血,已是快死了。 纸板摆在地上,也有认字的行人,好奇的念出来,“只讨一文。” 少女先前还放不开,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思想建设,先是结结巴巴的,再过一会,就说得流利了。 “卖身为兄治病,只讨一文。” “只讨一文,绝不多要。” “只讨一文钱。” 这次,就没人再赶她。 倒是有好奇的闲汉上前问价。 “卖身,卖什么价?” “一百两。” “疯了还是傻了,一百两能买几十个你。”闲汉恼羞开骂,四周就响起一片看热闹的哄笑声。 卖身葬父的看到过,不过,那也是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才能把自己卖出去。 卖身为兄治病,倒是稀奇得很,再说,这脏兮兮的小丫头,连脸都看不出来,也卖不上价啊。 好歹算是把行人的目光给招来。 买不买没关系,看热闹就对了。 人多了,就有人“大发善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扔一个两个铜板。 “卖身就罢了,真可怜,去买个馒头吃吧,别把自己也饿死了。” 有人这样说。 “谢谢大爷。”少女感激涕零,连忙道谢。 她记得张坤所说的话,捏着几个铜板,脸上纠结得要死,又给旁边一个长袍中年递回一个铜板,“大爷,我只讨一文,还你一文钱。” 中年人刚刚扔下了两枚铜钱。 得还回去一文,少女还是记得清楚的。 众人全都惊呆了。 还有这事? 接下来,形势就彻底发生了变化。 远远近近的,都有人凑过来,有人大声嚷嚷。 “快快,来看看,这里有个傻乎乎的乞丐,只讨一文,给多了不要。” “真的假的,我就没看见过这么傻的人,还有人不要钱吗?” “是真的,我亲眼见到,人家给了五文,她还回来四文……傻成这样子,难怪生来就该当乞丐。” “我就不信,去试试看。” “我也来试试。” 于是,人流越聚越多,真正试过之后,就心满意足的叹息这天下,还是真有傻子的。 来来往往的人,有给两文,有人给三文,有人给十文。 甚至有衣着鲜亮的商人,凑趣的,扔了一小块碎银。 大概有两三钱。 这块碎银扔到地上的时候,张坤躺在地上,听到四周全都倒抽一口凉气,也看到少女紧紧咬着腮帮子,把碎银子恭敬递了回去……心想这家伙不知道忍得多辛苦,幸好还算听话,否则,后面就崩人设了,不太好收场。 现在就没问题了。 看热闹的人,从来不会少了,看傻子的,那就更多…… 张坤躺在那里,没人理会,倒是看清了,小丫头已经把碗里装满的铜钱,偷偷转移到衣服袋子里面去,转移了三次。 碗里还是满的。 可是,路人依旧乐此不疲,试试这个“傻子”,到底有多傻? 一个劲的三文,五文的扔下。 有些人,甚至还来来回回的试了数次。 四周时不时的响起哄堂大笑,跟看戏似的。 正文 第三章 鬼域、人心 太阳西下。 远远的人流渐少,集市散了。 趁着一个没人上前逗傻子的当口,少女终于收摊。 她脸上全是不可思议,转头定定看着躺在地上眯着眼的张坤,眼睛闪闪发亮。 飞快的把铜钱塞到衣袋里,她做贼一般的左瞅右望了几眼,就吭哧吭哧的把张坤重新移到那斜墙下面。 这里挡风挡雨,阴影洒落,不太引人注意。 这几天,她一直躲在这里,早就当成了安家所在。 一天水米没进,她身形微微摇晃,肚子里咕咕叫着,伸手摸了摸张坤额头,又探了探鼻息,眼中神情微微恍惚。 “你等一会……” 少女咬着银牙,做了一个决定。 她蹑手蹑脚,弓着腰身循着墙根,沿着民房店铺,急匆匆望东头长街离去。 张坤睁了睁眼,定定的看了一会斜阳,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等到天色期黑,最后一丝光线,将要被夜晚吞没,少女脚步飞快赶了回来。 她怀里抱着一个药罐子,腰间系着水囊布兜,脸上的煤灰黑痕,被汗水洗去大块,隐隐能看出俏丽真容。 “还来得及。” 看到张坤眼睫毛动了动,少女眼神一亮,脸带喜色。 “来,喝药了。” 她扶起张坤,轻轻唤道。 一只手麻利的摸出粗瓷小碗,把罐子里的药倒在碗里,药香扑鼻。 “原来……你是去买药了啊?” 张坤有气无力的说道。 有那么一会,他以为这少女乞丐已经跑掉了…… 万万没想到,白天讨了数百个铜钱,这丫头不存着吃饭,竟然还去买药。 看她口袋里的形状,那铜钱差不多已经花光了。 “放心吧,这药是安仁堂买来的,能治风寒,杨大夫宅心仁厚,便宜给我开药了。 父亲说过,他虽然出身小地方,一身医术却堪比御医,就算在京城这里也很有名气,他开的方子不会有问题。” 说到医和药,少女总有一种奇异的自信,话也会多两句。 “你……果然是个傻子。” 张坤扯着嘴唇,轻轻笑出声来,咳了两声,又道:“算了,你自个喝吧,昨晚你也淋了雨。我这身体,吃了没用,浪费……” “你不喝,倒掉算了。” 少女柳眉细细竖起,生气了。 端着碗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张坤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才道:“好,我喝。” 药汤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少女生气的那一刻,他眼前一花,那金光又现,本来绝无动静的属性栏那里,“龙气”猛然从0,变为1。 体质、敏捷、精神,技能,以及武术那一栏的“散打”后面,突然出现一个“+”。 这是? 大口灌着药汤,温温热热的,正好入喉。 张坤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激动无比。 ‘龙气原来是这般来的。’ 是少女的感激,还是依赖?或者是相濡以沫,或者是崇拜。 倒不用分得太清楚。 古时候有一种说法,天心即民心,龙气则是万民之气,或许就是感恩之心,是信任。 从这一点来说,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帮着出谋划策,让少女乞丐讨到银钱,买了吃食……这就是得到反馈了。 她,贡献了一点龙气。 或许是因为先前的推让吃药行为,或许是因为害怕失去的恐惧,情绪激荡之下,就给了龙气。这一点,不必深究。 虚空之门那里,张坤也清晰的看到,如今进度条走了一点点,达到0.1%,多少算是动了。 这样看来,只要自己多行好事,岂不是可以让体质、敏捷什么的无限提升,变成小超人。 同时,还能让虚空之门再次打开…… 想到这里,张坤迫不及待的,视线集中在“体质”后面的+上,意念用力一点。 10点体质,转眼就变成11点。 轰…… 张坤身体剧震。 脸色也涨得通红。 他感觉到一股热气,如电流一般涌上心肺处,也涌入四肢百骸,力量回归,头脑重新恢复清醒,呼吸匀长有力…… 伤,竟然好了。 力量变大,体质变强。 立竿见影。 他暗暗捏了捏拳头。 一股力量凝聚,压得指头微微生痛。 骨骼轻响。 身体重新恢复了活力。 ‘加体质果然没错,体质强了,身强力就壮,自然很难生病。唯一没想到的是,在加点的同时,竟然连伤都治好了…… 当初在课堂上,那怪物临死扑击的力道太大,我至少断了三根胸骨,心肺受创严重,现在就跟没伤过一般。’ 张坤不可思议的想着,心头全是狂喜。 终于活了下来。 “这药,有这么灵吗?”少女已经看傻了眼。 她眼又没瞎,离得也不远,看得清清楚楚。 先前对方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了,药一入喉,立刻红光扑脸,呼吸也不急促了,心脏跳动也有力了。 浑浊的眼睛,也变得清亮。 一看就是大好迹象。 正呆滞间,脑海里千头万绪,不知怎么开口,就听得张坤说道:“换个地方吧,这里不能再呆了。” “什么?”少女脑子一懵。 “你先前讨了那么多铜钱,人多眼杂的,不安全……” 故事中常说,乞丐这一行,向来不太好混。 先前张坤虽然一直在路边躺尸,却也不是什么也没干。 他偷偷的观察了行人,也听到了许多过往书生和商人的交谈。 这里应该是京城,太后当政抓权,皇帝奋发图强,想要变法维新。 还听到了什么“海战失败”、“割地赔款”什么的,更听到一些关于“东洋人”和“西洋人”如何高高在上,横行霸道的传闻。 再就是各地乱起,什么红莲教,小刀会这些反贼出现,直隶那里更是闹起了“拳民。” 内忧外患,一片混乱。 张坤一听就明白了,中学历史学过的,这肯定是青末乱世,列强入侵,民不潦生的当口。 而这时候,歧西太后仍然高高在上,不理民间疾苦…… 李中堂像是一个裱糊匠,今天补这里,明天补那里,什么也不干,就是投降。 雪花白银如水般的赔给外国人。 亡国灭种的当口,有人大声疾呼,有人彻夜难眠。 当然,也有人浑水摸鱼,欺压百姓。 底层呢,更是群魔乱舞,什么人都有。 尤其是乞丐这一行当,历朝历代名声都不太好,那是不用多说。 强者挥刀斩向弱者,弱者挥刀砍向更弱者。 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白天的时候,小丫头讨的钱虽然不多,也有好几百个铜钱……按此时的物价,足以购得三十余斤上好优质大米了。 对有钱人来说,这点钱就是随手打赏的事,对普通百姓来说,这笔钱可以让一家三口一个月活得很好。 更别提一无所有的乞丐,在他们眼里,这是一笔巨款。 钱财露了白,就是原罪。 尤其是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的时候。 …… “就在这里。” 一个凶狠夹杂着些许得意的嗓音响在耳边,夜色之中,出现两个人影。 各自提着一根棍子。 少女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就轻呼一声:“是他。” 张坤也认出来了,左边那位出声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头上还包着布片,隐隐有血迹渗出。 此时正满是仇恨的看着自己。 这人正是昨晚洒醉醺醺的,在大雨之中剥了自己校服和鞋子那家伙。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皮肤黝黑,身体健壮的三十出头壮汉。 壮汉一脸横肉,大蒜鼻,胡须乱长着连在腮边,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少女乞丐,喉结动了动,明显在咽口水:“钱,一人一半,女的我要了。” “黑哥,香主那里说过的,有好货色要带回去,能卖钱……” 瘦子有些不甘。 “少废话,最多不弄死就行了,还可以带回去。” 壮汉嘿嘿笑了笑,挥了挥棒子,眼中全是凶光,就要向前。 一个瘦不拉叽的女孩,一个躺在地上动不了的痨病鬼,废园这里晚上又没人……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正文 第四章 顺藤摸瓜 壮汉手掂粗木棍,满面凶相正要向前,眼前就是一片雾蒙蒙。 “呼!” 砂石泥土扑头盖面打了过来。 他双眼一疼,条件反射第一时间就是遮住眼睛。 手刚刚抬起,胯下就是一震,锥心刺骨的痛苦闪电般传入脑海。 “呜……” 壮汉痛得弯下身,心里想着拿棍子攻击,却是四肢无力,全身发麻,像是全身力气都消失掉了。 张坤一言不发,弹身而起,首先就是抓起砂尘泥土劈头盖脸扔去,低头俯冲…… 一脚撩阴腿夹着冲势,踢得壮汉都微微跳起半尺,顺手夺过壮汉胡乱挥舞的长棍,稍退半步,拧腰横扫。 “嘭”的一声闷响,狠狠敲在壮汉的头侧,直砸得他头颅歪斜,额角凹陷,如同一根木桩般倒了下去,还不甘休,又是一棍猛抽下去。 “我这爆脾气。” 张坤长长吐了一口气。 转头就望向那拖后一段的瘦子。 瘦子“哇”的一声,转头就跑,差点被吓哭了。 “还跑!” 张坤眼里闪着冷光。 昨晚初来贵境之时,因为身上有伤,动弹艰难,结果被对方剥了衣服鞋子……别看这瘦子胆小如鼠,其实心里恶毒,因为剥不下裤子,就想把自己掐死。 ‘不能放他离开,要是再叫人来,可能很麻烦。’ 他想也不想,拎着棍子紧追在后,杀气腾腾。 张坤刚刚来到这里,明白这个时代下层民众的凄惨,心里全是不安全,自己学的那个“散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清楚。 其实是那年报了个暑假班,学了一些基本拳脚姿势,发力都没学通透。 再就是在网上查了一些女子防狼术,学到一点对人身要害的攻击,这个技术散打馆里是不教的。 按家里老头子的说法,就是,平时不打架,打起架来真能赔钱。 得了一个狠字而已。 可是,如果那瘦子真的喊来一堆凶残乞丐,要是还有一个两个练家子,自己绝对干不过。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逃都没法逃。 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他…… 少女站在那里,张大小嘴,看了眼在地上抽搐的壮汉,全身打了个冷颤,连忙也跟着张坤身后急追。 她倒不是也想追杀,只是感觉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些害怕。 “这哔是真的能跑……” 张坤死死盯着前面的瘦子,心里暗骂。 瘦子跑得跟兔子似的,可能是被人追打习惯了,一溜烟似的钻胡同,绕房子,拐弯都不带减速。 脚上那白生生的鞋子,格外刺眼。 ‘那是我的鞋,当时花了三张红票子,是跑鞋……’ 张坤感受到光着的脚丫底板传来的剧痛,心想不知是被小石子顶伤了,还是踩到了碎木刺,此时自然来不及检查伤处,只是咬紧牙关忍痛疾奔。 毕竟是江城二中校运会的短跑冠军,身体也健壮一些,耐力十足,终于还是没被拉下太远…… 眼见得身前瘦子又钻了胡同,正要转角,他想也不想的就是一个箭步,手里长棍猛然甩了出去。 咣…… 那瘦子被砸得身形歪斜,一头栽倒,头撞到墙上,撞得满头血。 “饶命。” 中年瘦子哭嚎着尖叫。 就要跑到目的地了,没想到给追上,早知道就躲在老巢里,不去鼓动黑哥抢钱了,结果撞到个煞星,只希望叫声能引起香堂兄弟前来查看。 他只叫了半声,正要扯开喉咙哭嚎,后脑一震,脑袋往地上一磕,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坤捡起木棍,一棍打落,看着中年瘦子没了动静,微微愣了一小会,低头看向自己的轻轻颤抖的手掌,深深吸了口气,才俯下身子,把对方的运动鞋取下,拔掉脚底板刺入肉里的碎木刺,重新穿了起来。 没鞋子穿,是真的扛不住,他的脚底又没生老茧,细嫩细嫩的,一走路就会受伤。 至于穿在瘦子身上校服,却没有再脱下来穿上。 只是被抢去了一天时间,上面已经沾满了灰尘泥水以及血痕污块,弄得又脏又臭,张坤心中是嫌弃的。 他上下搜了搜,只在瘦子身上搜到三个铜钱,一时有些沉默。 身后一个小小身影,已经跟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撑着膝盖急喘,目光怯生生的有些犹豫。 张坤摇了摇头,招手道:“快过来。” 他已经听到前面门扉打开的吱呀声,几步向前,拖着少女就躲到石墩后面,按着她弯腰躲得严实。 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小巷,人影拉得老长。 出来的是一位高个长脸汉子,手里拎着一柄尺长短刀,左张右望的,有些鬼祟。 “是胡子他们回来了吗?” 屋里有人不耐烦的问道,还有一些“呜呜”哀哭声音顺风传出。 长脸汉子探头望了望,忙不迭应道,“没有,可能是野猫在叫。” “那还不快进来,矗在门口,担心别人不知道……” “哦!” 长脸汉子缩了回去,轻手轻脚的把门又关了起来。 张坤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就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对,是身旁拖着自己手臂的少女全身在抖。 “你很怕?” “不,我一点也不怕,我胆子很大的。” 少女连忙道。 呵呵。 张坤轻笑一声,如果你牙齿不打磕我就信你。 事实上,他很满意。 少女尽管胆子小,却还是跟上来了。 最重要的是,刚刚少女发抖那会,一道肉眼看不到的金色微光,从她头上飞出,扑入自己眉心。 不出意外,龙气又加了一点。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11】+ 【敏捷:11】+ 【精神:10】+ 【武学:散打(入门)】+ 【技能:语言(入门)、数学(入门)、英语(入门),物理(入门)……书法(入门),绘画(入门)、乒乓球(入门)】 龙气:1 虚空之门:(回归0.1%) 张坤视线在体质、敏捷、精神和武学上面停了好久,想了想。 体质已经试过了,先前加了一点,就是让自己的体魄提升,这是全方位的,性价比其实挺高。 因为,加体质,增强的不但包括肌肉骨骼强度,还有力量以及免疫力各种关系到身体素质的东西…… 那么,顾名思议,敏捷加点,增强的应该是速度和反应力,以及短距离的灵活,闪避属性等等。 这两种属性,从速度到力量,再到随机应变,对保命都有着很大的帮助。 那么,精神属性,是让自己精神很好、少睡觉吗? 还是说,有着其他妙用? 龙气点数太少了,也太有用了,到底是加体质,还是加敏捷呢? 张坤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目光移向武学“散打”一栏。 试试看这个。 先前就因为有了些散打底子,又出奇不意,才能轻轻松松的把那“胡子”和“瘦子”干倒,否则,打不过,后果就很严重。 初来乍到,生活这么艰难,没点技艺防身,怎么也不安心。 意念汇聚在“散打”上面。 提升。 散打“入门”那两个字,模糊了一下,就变成了“熟练”。 无数锻练格斗的画面灌入脑海,就如自己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练习一般,什么直拳、勾拳、摆拳,侧踢扫踢旋风踢,以及插眼踢阴踩脚趾等等,全都化为本能。 身体和意识都不一样了,似乎能从各个方向出拳踢腿,自然而然。 这才是熟练? 估摸着,收钱教我散打的那个牛逼轰轰的教练,都没达到熟练境界吧。 张坤脑海一阵轰鸣,只觉全身如火沸一般,血液滚烫流转,一股气力从身体骨髓深处出现,通达四肢百骸。 同一时间,他感觉到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充塞,感觉肌肉和骨骼变得紧凑了些,身体也变得轻了些。 脚下连踏几步,从突然行动,到突然静止……转弯,腾跃,都轻松了许多。 ‘草,先前加体质是浪费了啊,原来,龙气点的正确用法是加武学。’ 张坤再次定睛看去,就发现随着加点,自己的散打进入熟练阶段,不但手脚变得特别协调,从随意方位都能出手,更是多了许多本能般的应用。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体质和敏捷,同时跟着加了一点。 如今,体质已经达到12,而敏捷也达到12…… 这意味着,他的散打技能可以熟练的用出各种招数的同时,力量、速度,防御以及反应力,得到了全面提高。 如果说,10点阶段的体质敏捷是正常成年人的数据,那么,如今的张坤身体素质以及速度和反应力,已经超越了正常强壮成年人两成有多。 ‘龙气点实在太有用了,这丫头一个人就贡献了两点……’ 适应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来看身边的少女乞丐时候,张坤眼神就充满了喜爱,宛如看到了宝贝似的。 那热乎劲,吓得少女连连缩头,差点把头埋到地里去了。 听到屋内那人的声音,似乎在等着“胡子”回来…… 而先前打倒的壮汉满脸络腮胡,有可能就是屋内所说的胡子了,还有,瘦子也一个劲的往这边逃,肯定不是没有目的。 莫非,他们是一伙的? “要么,去看看?” 其实,最安全的做法,应该是立即离开,但是,屋内那极轻微的呜呜哀哭声,又响了起来。 听到耳中,他就有些迈不动脚步。 ‘弄不好,这就是一个什么团伙,以瘦子和胡子的行事风格,肯定没干好事,就瞧一眼。’ 张坤思来想去,又捡起棍子,拎在手中,悄悄靠近门边。 从门缝望去,就见到里面烟雾缭绕…… 油灯光芒黯淡,视野有些不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布衣,头上包着白布的微胖男子正在上香。 顺着拜祭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小小木像。 木像雕塑只有拳头大小,黑漆麻乌的,三首八臂,每个头颅都是呲牙咧嘴。 ‘这是在烧香拜神?’ ‘脑后还有圆圈,难不成是佛光,有这么凶恶的佛像吗?’ 张坤只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心想这还是有信仰的团伙,惹不得。 他视线一转,就看向另一面,眼神不由发冷。 刚刚在油灯的阴影下面,还有些看不清,此时仔细看去,就发现,那里有着四五个小小身影,在地上扭动着。 那是小孩子。 呜呜声,就是在那里发出来的。 几个小孩分不出男女,全都用破布塞住了嘴巴。 有两个小孩手臂诡异扭曲,像是骨头断了,凄惨吊垂着晃荡着的小臂,让人触目心惊。 长脸汉子此时拿着一根皮鞭,重重挥落,抽得噗噗闷响。 有两个小的,在地上乱爬。 似乎是痛得狠了,又叫不出声来。 “那两个家里肯出钱的,轻点,打坏了就不好开口要价;另外的没人管,家里又没钱,过两天放到天桥边上去求财……” 恭敬烧香祭拜的微胖男子转过头来,面上满是慈祥,看着几个小孩在地上乱滚,笑着说道。 正文 第五章 我这爆脾气 “我这爆脾气。” 张坤本想听一听对方的动静,如果没有什么后患,就悄悄的溜走。 看清屋内的情景,他脑子一阵发炸,热血冲顶,提气抬足一脚踹开房门,手里提着的粗头木棍“呜”的一声,当头劈落。 轰…… 一声闷响。 木棍挟着厉风,重重敲在手舞皮鞭,还没回过头来的长脸汉子顶门之上,打得这人脑袋一缩,吭也不吭一声,翻身便倒。 张坤手臂剧震虎口发麻,木棍跳起有些捉拿不稳,他顺手松开,脚下一个滑步,就抢出两三米,又到了微胖男子眼前,左手一个直拳虚引打到眼前。 喝…… 那微胖男子先是一惊,脚下退后半步,却并没有慌乱,右掌五指如钩拦在眼前,“咻”的一声,就抓到张坤的左拳…… 一抓就扯,扯到就折。 ‘不好……’ 张坤感觉一拳打到钢板之上般,拳面火烫,手腕剧痛,心中立刻就明白。 这笑眯眯的微胖男子手上有功夫。 先前在门缝里看他脚步虚浮,一声肥肉并不紧凑,竟然是看走眼了。 人家并不弱。 功夫不在身上,而在手上…… 或许身体不太灵活,攻击力还是很强的。 不过,熟练境界的散打,也有优势。 痛归痛,张坤的动作却没有变形,攻击也没被打断。 左手直拳其实是虚招,接下来右腿如刀,顺着冲势铲击对方膝盖才是实招。 “喀嚓”一声脆响。 张坤强忍着左手腕的疼痛,一脚就铲断了微胖男子的右腿膝盖,团着身形,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扑了上去。 搂头搂脸,抱住对方的脑袋,死命按落。 双膝左右开弓,轰轰轰,接连顶在微胖男子面部…… 直顶得膝盖处一片湿热,感受到抱在怀里的那人全身瘫软,才松手放下,狠狠喘气。 胖子的一张脸已经变形,血肉模糊,鼻子都看不到了,翻着白眼只懂得在地上抽搐。 张坤这才有空看向自己的左手。 只见拳面鲜红发紫,已是肿了起来,手腕处也微微挫伤,手臂一阵酸麻。 再抬眼望去,就发现微胖男子的右掌格外宽大,掌心发黑,显然是练了铁砂掌,黑砂掌之类的功夫。 不过,这人的功夫,显然并没有练到家,只练了手掌,身形步法全身筋肉都没练到。 这种练法,主动攻击之时,冷不丁来一下,就会威力很大。 真的面对瞬息万变的生死格杀局面,就显得有些死板,应变不行。 这不,被自己一套如同疯狗般的熟练级别散打,接连攻击得手,就这么干趴下了。 “啊……” 少女乞丐这时才跟到门前,看着这一幕,她已经不怎么吃惊了,只是感同身受般走到几个小孩身旁,检查他们的伤势,拿出嘴里塞着的布片。 于是,屋里就响起了震天般的小孩哭声,声音凄厉刺耳,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小家伙们想来也是知道,这是来了救星。 救星张坤就有些傻眼…… 他穿越来这里,一没个身份,二是身无分文,真遇到关键时候,完全不顶事。 救人是可以,怎么善后就是个问题。 ‘钱,对,目前吃饭都成问题,反正一不做二不休了。’ 张坤也没去少女那边凑热闹,实在是小孩子的惨状,让他有些看不下去,他一向就是这么心善,在家里连杀个鸡都不敢的,见不得弱小者哀鸣。 搜过长脸汉子和微胖脸身上,也只是搜到约莫七八两碎银,在屋里翻了翻,又翻到了几十个铜钱。 倒是还有其他的收获…… 虚空之门微微震动,张坤就看到,眼前金光微闪,有两点光辉出现。 一个衣着不错的三四岁小女孩贡献了一点。还有一点光辉,是那个双手手臂折断的六七岁男娃给的…… 这小孩此时止了哭声,抬起头看着自己,眼里的光芒无法形容。 ‘这是感激,还是希望的光辉……’ 杨林心里升起了一丝明悟,他基本上弄清楚了,龙气的获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要得到对方的真心信任和依赖,无论是谁那里都可以得到,感情越是丰富的人,应该越容易送出龙气点。 而另外三个或者七八岁,或者四五岁的孩子,此时就只懂得哭嚎。 看着自己打倒两个恶徒,也跟没看见似的,还带着丝丝害怕。 甚至,有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低着头,眼睛里竟然还带着恨意。 发现张坤看过去,那孩子佝偻着腰身,以手撑地,缩到墙角里面去,再没看过来。 愤怒,恨意? 张坤眼眉轻跳,心里就有些不解。 不感激还好,恨意是怪我来得太晚吗?他发现,这个小孩双腿齐膝而断,裤管下面空荡荡的…… 所以,人心幽微,很多事情很古怪,帮了人,也不一定能得到理解。 看到龙气又多了两点,张坤心中微喜。 再看看武学那里,散打后面没有出现+,倒是体质、敏捷、精神以及技能全都有着+出现。 ‘这种情况是因为我的散打,只是学到了皮毛,没有学到核心发力,只能练到熟练,就不能再进步了吗?’ 散打本就是散招集合,不成系统。张坤只是知道招数和打法,其实是没有练法和养法的,上限不够也能理解。 刚刚明白到加武学才是使用点数的最好方法,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如今的散打又不能加点,张坤纠结了一小会,就把龙气点暂时存着。 这时加体质,加敏捷性价比不高,还是得学一门正儿八经的根本武学,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反正,左手的伤处,也不算太过碍事,只算伤到皮肉,忍一忍痛,就过去了。 正思虑间。 耳中就听得“隆隆”马蹄和车轮声音…… 张坤眼神微凛,侧门打开一丝缝隙,向外张望。 这里视野极好,能看到长街远处。 天光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一片火把长龙映着车队,缓缓而来。 前面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眼眸如鹰左顾右盼,十分警惕。 车上打着三角旗帜,旗上绣着大大的“王”字,还有人长声大喝“合吾……”,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 “是镖局货队,打王字旗的,是顺源镖局,也不知是不是大刀王正一亲自护送货物回京……” 少女悄没声息的凑了过来,她这些日子东躲西逃的,其实警惕得很,一看到这长长镖队,就松了一口气。 “大刀王正一,莫非是王五?” 保镖的,又有名气,再联想这个时代,张坤心中一动。 他知道王五,青末大武术家,电影里有演过,这位似乎名声极好…… “就是他,听父亲说过,王正一学艺之时,在师兄弟间排行第五,江湖又称大刀王五,武艺特别高强。 咱们现在所处的西半壁长街,尽头就是他开的源顺镖局,在前门外还开了一家父武义学,收留贫困人家的孩子进学。学文学武,包一日三餐,出色的学生,会安排进入顺源镖局做事……” 张坤眼神一动,“这么说,王五侠义心肠,他家镖局,也对贫寒人家十分照顾喽?” “应该是这样吧。”少女点了点头,迟疑道。 “那就好!” 张坤笑了笑,回屋里捡起那根长木棍,在手里掂了掂,站到门前,摆出一个前弓后箭的姿势,手臂极致拉伸……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这些小孩,咱们是没法帮,也没法向官府报信,可是,顺源镖局的人可以。” 他长吸一口气,握住长棍的手紧了紧,脚步连踏,手臂一挥,划出大大弧线。 “嗖!” 木棍破风,向着镖队前方射去。 这木棍前重后轻,重心稳定,虽然比不上标枪,但是,也没有大碍。以张坤如今的臂力,三四十米远,还是可以扔得到的。 “谁?” 骑在马上的汉子手臂咣啷啷一阵震响,背上大刀猛然出鞘,光芒一闪。 半空袭来的长棍,就断成两截。 他一刀挥出,身形弹射而起,落地几个腾跃,轻飘飘的就站在街心,弓腰拔背,严阵以待。 嘴里不停的下达命令。 “原地布阵,护镖!凤江、文钧,随我上前,打探情况。” “是,吴师父。” 车队停了下来,一阵喧哗。 两个青年脚步快捷,手提大刀,飞速奔到前方,全都警惕的望着胡同民房黑暗处。 “好快的刀!” 张坤站在阴影处,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他的目力其实还可以,原本就是二点零的视力,如今体质又提升了两点,视力变得更好了些。 只要有一点点光,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可是,刚刚在火把照耀的长街之上,那木棍飞着飞着,就断成了两截…… 他只看到有光芒微闪,马上汉子到底怎么出刀,怎么收刀?他完全看不清楚。 或者说,只看到一点影子。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力量,才是活下去的资本。’ 他定定的望了一眼街心喊话的几个汉子,眼中有些艳羡,拉着少女乞丐就往后撤。 “走吧,快躲起来!真如你说的,大刀王五能经营出这么大的家业,官面上和暗地里的势力应该不小,这些小孩,怎么样也是得救了。” 两人就着夜色,穿街过巷,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里并不是他们可以掺和的。 一个没有来历的“穿越”人士,一个明显是在躲避官府,靠着乞讨度日的少女,一旦曝光,怎么都不好解释。 这样就很好。 正文 第六章 风声鹤唳 清晨,张坤匆匆连跨三个坊市,穿过五条街道。 等天光大亮,看到沿街早餐铺子已经开张,买来豆浆、烧饼和肉包,两人胡吃海喝一番之后,就满足的靠着墙角坐下,思考出路。 太阳刚刚升起不久,他就发现,街道上面的动静有些不对了。 “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发遮面,年纪十三四岁很瘦的小女孩乞丐?脸上还抹得黑漆麻乌的,会点医术。” “跟这小女孩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相貌凶神恶煞的青年男子…… “这两人是江洋大盗,见着了,报上来,就有重赏。如有隐瞒,与贼同罪!” 一个腰间挎刀,头戴凉帽,胸前绣着“捕”字的男子咋咋唬唬的经过,顺手拿起一些小吃在嘴里咀嚼,并且,逮住店铺掌柜一通吓唬。 当然,他一路走过,拿了东西并不会付钱。 等他走过之后,就有人小声骂骂咧咧的,倒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但是也有些人,贪图这份赏钱。招徕顾客的同时,会把目光投入街头巷尾,显然是想撞大运,看能不能找到巡捕说的那两个人。 墙角转角阴影处窝着的两人,转头对视一眼:“暴露了?” 好在他们一路走来,小心得很,并没有太过显露形迹,落入旁人眼中。 尤其是少女,一直被张坤勒令不得现身,买早餐都是他自己亲自出动。 “小宛,你把头发扎起来,不要遮脸……嗯,马尾也行吧,就这样子……” 张坤指挥着少女改变发式,扯着自己的白色体恤,看看还算干净,在她的脸上一阵搓揉。 把她脸上的黑灰脏污全都抹去…… 眼前就出现一个眉清目秀,脸蛋匀白的清丽少女。 若是不去看她身上那件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衣服,打死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是一个乞丐。 至于他自己,倒是不用改扮,什么“凶神恶煞”,全是没影的事。 张坤自认为不说貌比潘安,也算俊秀斯文。 无论是初中那时,还是上了高中,收到的小女孩情书几个书包都装不下来,与那巡捕嘴里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张,张大哥,这样就可以了吗?” 李小宛缩着脖子,很不自信的问道。 混熟了之后,她的胆子倒是大了些,连自己的名字也告诉了张坤。 家里的变故,倒是没说得太详细,只是说自家父亲是个御医,医术十分高明。 那一日父亲被召去皇宫,回家之后,脸色黑得吓人,长嘘短叹的。问他什么事,却又什么都不说。 第二日,趁着天色未明,匆匆把她和大哥两人分头送出家门,叮嘱隐性埋名不用回来。 接下来,她就听到李家勾结“长毛”谋反,父亲母亲被砍头的消息,街上还有人搜捕……她不敢出城,怕被逮住,于是,就装扮成乞丐。 很快,她身上带的钱就被“同行”抢走了,好在对方没有伤人。 于是就变成了真的乞丐,躲在废园处乞讨着苦挨日子。 直到遇上张坤。 对于李小宛家庭的凄惨遭遇,还有她眼中那深藏着的仇恨和不甘,张坤也没什么法子。 言语上的安慰总是无力,只是悄悄的放在了心上。 倒也没有多问一些什么。 现在两人都还没安定下来,想太多也没用。 看了看李小宛,他点了点头。 “改了发式,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也足够了。” 张坤打量了一番行人动静,眼眸微缩…… 除了刚刚经过的巡捕营士兵,他还发现,一些鬼鬼祟祟的汉子,在街上四处扫视。 这些人普遍面有菜色,衣着破烂,互相之间暗暗打着眼色,也不问人,只是到处寻找。 ‘得,不但官府搜索,连帮派势力也在追拿。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当时做事,毕竟还是留下了不少痕迹。’ 想到自己打倒的那几人,尤其是在民房里见过的烧香拜佛的家伙,张坤若有所思。 那瘦子来找麻烦的时候,还说了“香主”两字……他们肯定是有组织的,自己捣毁的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窝点。 顺着张坤的目光望去,李小宛也发现不对,有些紧张:“是源顺镖局那人透露了消息?” “如果是源顺镖局漏了风,昨天晚上,咱们就很难离开。” 想到那为首汉子刀如闪电,身轻如燕的表现,张坤摇了摇头。 他拉着李小宛悄悄离开之时,隐隐察觉到那人其实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只不过,没有追上来罢了。 当日护镖回京的队伍人多势众,真想搜捕的话,他们地形熟,人手足够,散开搜索,自己两人很难逃得过去。 再说,听过大刀王五的名声,其实,打心眼里,张坤比李小宛还要信得过源顺镖局。 再怎么,他们当不至于助纣为虐,帮着官府捉拿“行侠仗义”的好汉。 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 “应该是巡捕,问过了那些孩子。否则,再怎么眼瞎,也不可能把我这种一等一的相貌,认为是凶神恶煞。” “也是。”李小宛瞟了一眼张坤,苍白小脸上难得的露出丝丝笑意。 “那时你打坏人,是很凶的。” 她侧头想了想,指了指街道上凶恶的汉子,“几个被打的坏人,是死掉了?那些人是?” “就算不死,也说不出什么来。”对自己下手之狠,张坤心中有数,他眯了眯眼睛,笑道:“官府与市井恶人互相通气,有着勾结,也不是什么怪事。走吧,这里不能呆了。” “去哪?” 李小宛跟在后面,眼中迷茫。 她只觉天地虽大,却没有容身之地。 “去源顺镖局,你不是说过,大刀王正一办了个父武义学吗?去那里看看。” 刚刚一路打听,又问过李小宛,张坤知道了,前门口这一块,左右十七条街道,竟然聚集了八大镖局,三处武馆。 名气最大的,就是“会友镖局”和“源顺镖局”。 会友镖局之所以名气大,多数还是因为他们家的镖师和弟子们,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些人更是在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任职,协助官府办案,手眼通天。 但是,他们一般不收普通平民子弟,只纳成名高手,进入门槛很高。 至于布巷子的自成镖局,狗尾巴胡同的同兴镖局,打磨厂的东源成镖局,西珠市口的福源镖局等,多数是几个结义兄弟、江湖朋友开设的私家门户。 算是堪堪维持生意,并不如何生发。 而源顺镖局呢?之所以名声大振,生意兴隆,不但是因为总镖头大刀王五实力奇强,难逢敌手…… 还有一点原因,是因为王五的行事风格。 他对普通穷苦百姓颇为照顾,除了招揽江湖中有名气的高手之外,还会从平民百姓中收录好苗子,自行培养…… 比如,父武义学,就是集合扫盲班和武学班为一体的选拔机构。并且,介绍给平民一些生计,算是给生活过不下去的穷苦老百姓的一条出路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势力加入进去,最重要的是学到一门能够用龙气点提升的武学。 得到自保的本事。 加入武馆学艺,不但要交钱,需要一步步承受考验。师父还留一手不太教真本事,时间太长,熬不起。 会友镖局不太够得着,暂不考虑;源顺镖局名气既大,收人也宽松,也许有机会加入进去。 不但能得到庇护,有机会了还会得到武学传授。 听说,王总镖头不是敝帚自珍的性格,很乐意与人分享自身所学。 这一点至关重要。 看看街上,偶尔倒伏在地、皮包骨头的男女。他就明白,在这里,能活下去,其实也是一种本事。 何况,自己来这里没两天,已经直接间接的得罪了一些势力……如今既没有身份,又没人庇护,也不会什么厉害武功,真遇上事,就很麻烦。 整日介东躲西逃的,不是个事。 还有,身边的李小宛。 他又想起了,当日对方冒雨把自己扛到斜墙底下遮风挡雨的情景。 还有,讨到铜钱了,第一时间,这小丫头,又跑去买药…… 不管她,好像也不行。 他有点担心,自己如果扔下这个“拖油瓶”,对方活不过三天。 总而言之,先得找条出路才行。 正文 第七章 父武义学 “这?” 来到父武义学大院门口,张坤就有些傻眼。 倒不是这里不收人,而是竞争者太多,也盘问得太详细了。 到处都能见着一些衣着褴褛,瘦骨瘦骨嶙峋的男女,带着自家孩子前来,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旁边有人在长案上登记问询…… 远远望去,一对穷苦夫妇,牵着一个七八岁、打着赤脚,身上没有几两肉的小孩进入门中。 刚刚跨入门中,妇人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啥?娃儿进了义学,以后认字,还能学本事……” “就算是学不到什么厉害武功,总能有一份生计,给人计账、运货,也饿不死了。” 男人低声安慰着自家妻子,摸着孩子脑袋,语气撼然。 “……” 张坤呆滞的看着那些可怜的不忍目睹的小家伙们,突然没有半点信心,能抢到一个“入学”名额。 转头看向李小宛,对方也是一筹莫展,满脸苦瓜色。 张坤摸出两文钱,塞到身边一个看热闹的中年男人手中,笑问道:“这位大哥,父武义学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这人衣着稍显整洁,面相温和,看上去稍微有点学问。 “哪有?今日四月十九,正是谷雨时分。连日来,源顺镖局受雨水所阻,不会出行,算是最闲的时候,伙计们倒也有空去城外耕种…… 因此,王总镖头每年会定在这个时候收录学生。 并且,学有所成的,也选在这一日出师,可以加入镖局。 真正出色的学子,还有可能成为镖师,成为大人物……” 中年男子接过两枚铜钱,面色一喜,悄悄的收入袖中,态度就很热情。 说了几句,又问道:“小哥是想把自家妹妹也送进义学吗?她年纪稍显大了点,怕是有点难。 其实,女孩进去学习,出师后,多半也会安排刺绣、缝衣或者浆洗的活,没太多意思。真要活不下去,倒是可以试试……” “怎么就不是我想入学?” 张坤闻言就笑。 他刚刚在旁听了一会,知道父武义学之中,除了教授识字,还会教授算术和武术,教得有些杂。 能混进去的话,其实不错。 真能学到本事。 “小哥说笑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义学是进不去的。不过,看阁下身强力壮,言谈不俗,应是不愁生计吧。 实在不行,还不如直接去镖行做杂役,或者去货栈、商行那里找活都行……莫非,小哥来自外地?” 这人脑子转得快,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眼神就有些迟疑。 若是外地人,身份不明,很可能有麻烦在身……这时打听父武义学的事情,就不太好说。 对中年人态度的微妙变化,张坤恍如不觉,仍旧笑着问道:“我就不能直接加入源顺镖局?就算做不成镖师,当个趟子手也行啊。” “噗……” 这次,中年人都没回答,旁边有个提溜着鸟笼的胖子就笑了:“不是我小看你啊兄弟,人家源顺镖局,自王总镖头声威大振之后,就兴旺得很。 那些自忖勇力,想要加入镖局的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尤其是皇城根上的这些没有背景的贫苦年轻人,更是把源顺和会友镖局视为第一目标。 你既没有江湖名气,也没有独门武功……啧啧,去打杂,都不一定有人收的。” 胖子的声音有点大,四周众人听在耳中,也跟着发出一声哄笑。 被生活累弯了腰的一些男女,麻木的目光,看过来时,甚至透出丝丝怜悯。 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带着一点优越…… 听得这话,张坤就有些明白。 如果说,五城兵马司各坊各牌的兵丁,以及巡捕营的捕快,算是体制中人。 那么,如会友、源顺镖局这种集多种业务于一体的大型镖行,就是后世所谓的“五百强”企业。 他们不但护送货物、粮食来往于全国各地,还兼顾达官贵人家里的保安任务…… 甚至,连地方官府的税银上交,以及与各国商务往来押运,有时也会请这些大镖局厉害镖头护送,决不能等闲视之。 尤其是镖局总镖头,武艺如何暂且不说,称一句朋友遍天下,那绝对不是吹捧。 一杆旗子,写个姓氏,能走白山黑水…… 这种大镖局,想要加入的人,自然是挤破门槛。 而这种大镖局里面的镖师,来自全国各地,普遍都有着几把刷子。 镖师们走了几趟镖之后,不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至少也是不会缺少银子和地位。 任凭一人,出去了,见到谁,都会得到一声某某师傅的尊称。 比起后世那种五百强企业的部门总监、经理什么的,更要风光。 至于镖局趟子手,可以类比业务骨干……出行时,担当斥侯,探查道路。 作为第一波迎敌先锋,没有本事,就只能成为炮灰。 所以,趟子手这种听起来,十分低级的职务,其实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 拳法精熟,能打能跑,就是硬指标。 的确,如那胖子所说的,普通人进去了,能当个杂役就很不错了。 可是,张坤却是万万不愿的。 加入镖局就当个杂役,每天扛扛包,听人吆五喝六的指挥着下苦力? 不说安全的问题能不能得到保障,学武功这事,肯定没门。 感觉到后腰处衣服动了动,张坤转头看了看,就发现李小宛丫头,脑袋差点缩到衣服里去了,面色有些惊慌。 这些日子过得如同惊弓之鸟,这时被许多人目光看着,这家伙又慌了。 ‘看来,想遵循正途加入父武义学,是不行的了,一个是身份问题经不起推敲,再一个年纪太大,人家不收,这样的话……’ 张坤游目四顾,也不理会那胖子,就看向另一边,那里有三个年轻人,正说说笑笑的走出父武义学。 为首一个身材高大,挺着胸膛,顾盼自豪。 四周有人上前打招呼,极为热情。 “田哥儿,今日出师了,以后加入源顺,前程不可限量。” “田哥儿,能不能帮我家小子,到洪师傅那里说说好话?别看青儿身材瘦小,但他力气不弱,是练武的好苗子……” “小田,我是你李叔啊,你看我家孩儿。” 呼啦啦的,就围上去十多位,拖儿带女的,上前讨好。 “去,去,想进入义学的,都到门口教谕那里去,我帮不了你们。” 叫小田的为首年轻人伸手拔拉,几个庄户人踉跄后退,脸色就显得难看,不过,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张坤看得眉毛微挑,这人力气不小,看他推人的力量,体质应该有十四五点。 “那是田千里,他爹是王家的佃户,一辈子苦过来的,没想到生了个好儿子。 听说他在父武义学中表现极好,六合桩登堂入室,三十六式拳势也已练得精熟,快要摸到合力的边。才十八岁啊,以后真是了不得,啧啧。” 也许是看在两枚铜钱的面子上,中年人在旁解释道:“田千里身边的两人,瘦高那个叫谭黑山,矮壮那个是钟大力,今年也是十八岁。 他们是今次父武义学出师的优秀学子,都是桩功稳固,拳法熟练,虽然比不上田千里,但也很是不凡了。进了源顺,应该有望担任趟子手。” ‘这就是义学的优秀毕业生了。’ 张坤心里自动转换了自己理解的东西。 “他们练了多久?” “有四年了吧,还是五年来着……王总镖头传下来的六合桩功,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学的,他们在入学那会,就被义学教谕看中了。 洪老镖头常年坐镇义学之中,教授学生,一双眼睛可是厉害得很,看人基本不会出错。” “多谢解惑。”张坤拱了拱手,又有些不解,“拳法合力是不是很厉害?怎么我看那田千里有点看不起人的样子。” “千万别这么说,让他听到了不太好。”清瘦中年人连忙弯了弯腰,不满道:“我虽然不练武,但是,也听过拳法合力的事。 那是全身力量凝聚一股,等闲四五个壮汉围攻也不是对手,随手就打倒了…… 实际上,各省入京讨生活的一些武师,差不多也就这个境界。 真正能练到钢筋铁骨的武师,毕竟是少数,源顺镖局中,三十多位镖师之中,也仅仅只有一半有这等成就。” “原来如此,果然厉害。” 张坤听明白了,他想起当初报那个散打班的时候,教练也曾说过,真正把拳法练得精熟,懂得运力法门,就能把全身劲力融为一体。 随意出手,一拳一脚都是全身力量集合,被称为整劲。 这种拳手,已经可以参加职业比赛了。 谁赢谁输,就看各人力量大小,以及反应机变。 这位名叫田千里的义学毕业生,桩功熟练,摸到合力的边缘……也就是说,在业余拳手里,算是佼佼者,差不多快要成为职业拳手。 不过,看田千里一举一动之间,却是规则森严,似乎颇为死板……想来是练套路练得太多,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缘故。 其实也算不得很强。 张坤靠着龙气加点,散打直接提升到熟练境界,体质和敏捷双双达到十二点之多,一身力量初步估算,可以搬起两百四十斤重的东西,看起来比起平常正常男性也没有强上太多。 但是,他再仔细看看周围众人,就发现,这些人其实比起自己还差得很远。 如果以属性来看,他们体质一般处在七到八的样子……亚健康状态,都算是在抬举他们。 有些人体质,感觉只有五到六,提起一百斤重量,都做不到。 远远达不到正常健康强壮男人的标准。 而那田千里,练了四五年,单论力量,也就在三百斤左右的样子…… 张坤心里暗暗估算着自身实力层次。 心中有数了。 正规渠道,进不了父武义学,自然也进不了源顺镖局。 他却没有放弃。 盯着田千里、钟大力三人看了好一会,眼睛微微眯起。 ‘想要达到目的,也不是只有一个办法,这位,倒是一个好目标。’ 想到这里,也不多看父武义学门口的熙熙攘攘,带着李小宛悄然离去。 正文 第八章 借梯上楼 到了中午时分,张坤和李小宛再次出现在西半壁街的时候,两人已是形像大变。 张坤身着天青色长袍,温文俊秀,身形挺拔,手里拿着一柄折扇,三步一摇走在路上,行人尽皆注目。 好一个俗世佳公子。 而他身后落了半步的李小宛更是厉害了,身着浅月色对襟衫,腰系百折水绿罗裙…… 刚刚洗刷干净的一张小脸,已是初露华彩,透着丝丝红润之色,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美好年华。 直看得人眼睛都拔不出来。 “这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出来散心……”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声。 “太显眼了吧,表……表哥,咱们真的要那么做呀?” 李小宛十分局促,一边跟着前行,眼睛不太敢看向前方,脑袋都快要低到胸脯了,有几次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一头栽倒地上。 心想这位张大哥,不知为何要让自己叫表哥,还要编造身世? 这倒也罢了,可是,跑到源顺镖局门前来寻衅滋事,这就有些不好了,会不会被人打破脑袋? 不过,自从在绝望之时,捡到这位“表哥”之后,自己就好像时来运转了,生活也开始有了盼头…… ‘他是有学问,有本事,十分,十分厉害的人,听他的准没错了。’ 想到张坤先前叮嘱自己的话,她有些为难,又咬了咬牙,默默在心里背诵着台词。 小丫头虽然虚岁才十四岁,未曾经历太多世情风霜,心里其实也有着自己的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是不是很厉害,她直觉就能有点感觉。 ‘好不容易弄到八两多银子,这次就去了五两。’ 想到张坤先前在“锦绣斋”买的两身衣服,李小宛又是一阵肉痛,这样花钱,过几天又得去讨饭。 “大事要紧,钱财身外物。”张坤呵呵轻笑两声,他一眼就看出李小宛在想什么了。 这些天的乞讨生涯,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但是,想要达成计划,穿着脏污衣服,是肯定不行的,没得就让人小看了。 “找到了。” 远远的,就看到一家酒楼门前转角处,田千里的身影,张坤放缓了脚步。 田千里此时倒是没有先前的高傲,脸上全是不耐烦,跟对面一个满面风霜之色,身着陈旧灰白色布衣的老汉说话。 “爹,怎么才三两银子,就不能跟人多借一点吗?等我成了镖师,月入可达二十两,出镖还有红利,到时富贵可期,这点钱算什么?” “借遍了亲戚,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你娘生着病,去年收成也不好,王老爷那里还欠着租子呢……” 老汉说着话,脸上皱纹更深,腰都直不起来。 “你跟我说这些做甚?得了,三两就三两吧,好歹也能请次客,只要师兄那里说句话,今日之事就成了,你回去吧。” 田千里嫌弃的看向老汉身上的脏破衣服,想了想又说:“以后少来镖局这里,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说完掂了掂手中银子,收入囊中,头也不回的就走到泰和酒楼门口,那里谭黑山、钟大力正在等着,三人对视一眼,迎向从顺源镖局来的一男一女。 田千里满面堆笑,连忙迎上前去:“杜师兄,王师姐,快快请进,小弟已经备下席面,就等二位赏脸呢。” …… “真的要针对他吗?我怎么感觉那老伯好可怜?” 李小宛看着那老汉踽踽独行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张坤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应该是在自家儿子小的时候没怎么教好,咱们帮他教一教,让田千里认识到社会的艰难,看清自己。以后的人生也会走得更加顺遂。” 李小宛哑然,翻着眼白悄悄看向张坤。 明明知道他说的全是鬼话,偏偏还觉得好有道理。 这个所谓的“借梯上楼”之计,到底有没有用,她心里其实没有一点底。 “我教的你都记下了吗?” 张坤却不太放心,侧头问了句,抬步也往泰和酒楼行去。 “我记性好着呢,一句都没忘。”李小宛连忙跟上。 两人进了酒楼,就有小二迎了上来。 张坤看了看大堂,特意选了田千里几人旁边一张桌子坐下,点了几个酒菜。 等菜上齐,一边听着邻桌的说话,一边与李小宛两人大口大口用着饭菜。 这一顿,可值二两银子,两人都很珍惜,哪里还顾得上说话。 “田师弟,你们几人是洪师伯亲自教导出来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练成合力,成为镖师不在话下,先跟着师兄我走几趟镖见见世面,以后就可独当一面。” 邻桌一个修着精致小胡子,二十七八岁男子,饮了一口酒,笑着说话。田千里连忙站起,满面笑容:“多谢杜师兄。” 杜师兄名叫杜凤江,是王总镖头门下大弟子,在源顺镖局中,算是一把好手。 在南方镖路上小有名气,绿林同道也都卖他几分面子。 其身份,自然不是田千里这种父武义学刚刚出师的弟子所能比拟的。 “坐,坐,不必这么客气。” 杜凤江摸了摸小胡子,大马金刀的压了压手,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旁边一个扎着马尾,满面英气的女子一拍桌子笑道:“田师弟快要练成整劲合力,拳法想必也是精熟,饭后咱们切磋切磋。” “哪里敢与师姐动手?” 田千里头皮发麻,慌忙摇头。 这位师姐名叫王静雅,名字很秀气,可是,形貌那就一言难尽。 五官长相倒也精致,这身材,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手臂差不多有常人的大腿粗……一身肌肉鼓凸,细腰如蜂,腿如大象。 一拳夯下来,估计自己半条命就没了。 关键还不是这位师姐神力惊人,难以应付。 而是她的身份。 身为王总镖头的宝贝女儿,你敢下手往她身上狠狠招呼? 只挨打,不能还手的切磋有什么意思,何况还真打不过。 话说整个源顺镖局敢跟她动手的,真没几个。 打赢了没趣,打输了丢脸。 “没劲,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胆小。” 王静雅撇了撇嘴,只低头吃菜。 耳中忽然就听到一把脆生生的女声:“表哥,你留学归来,不去科举,却想加入会友镖局,姨父知道了,肯定得气死。” “你是不知道啊,表妹。留洋在外,身体弱了,就被洋人看不起,很是受了一番欺辱,奈何没学到拳法精髓,也打不过人家。 这次回来,就是听说会友镖局在京城首屈一指,神拳宋老前辈更是名满天下,要是能拜入门下,学得拳法、枪法,强身强国,岂不是好。” 几人眉头微皱眉,看向隔邻桌那一男一女,感觉酒也不醇了,菜也不香了。 田千里看向隔壁桌,看到那少女满脸娇俏柔弱,眼睛就微微发直,心里却不以为然。那位表哥实在是没眼力,谁不知道在京城,王总镖头大刀王五,才是最强的。 接下来,那少女果然就问了:“表哥,你忘了一点,要说名气,顺源镖局的大刀王五威名更盛。而且,他时值壮年,正是能打的年龄,向他学习拳法、刀法其非更好?” “不然,大刀王五前辈本人艺业肯定是极高的,但是,表妹你可曾听说过源顺镖局年轻人中,有谁名气很大? 再看会友那边,后辈徒孙里出了个李尧成,年方弱冠……一手三皇炮锤凌厉无匹,三十六点蛇盘枪法,颇有子龙遗风,把全京城的年轻人都比下去了。” “原来这样啊,会友镖局授徒厉害,比源顺镖局强多了,似乎他们家在李中堂那里也说得上话,门下镖师多有进入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做官的。 表哥要是学艺有成,谋得一官半职,姨父也不会打你了。” 少女咯咯笑着,想来是被说服了。 本来是清甜美好的声音,听在田千里耳中,却是隔外的刺耳。 他霍然站起。 “大言不惭,你有何本事?胆敢小瞧顺源镖局?听语气,你也是学拳的,不如跟我比划比划,看看我们年轻弟子差在哪里?” 随着田千里发话,杜凤江师兄也是颔首认同。 王静雅饶有兴致的在张坤胳膊上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有些惋惜,却也没有阻止。 正文 第九章 拳脚无眼,倒地为输 “原来诸位是源顺镖局的啊,这事闹得……” 张坤满脸尴尬。 摆了摆手:“我学艺不成,这里瞧两手,那里学两招,都是皮毛……哪里会是源顺镖局后起之秀的对手?还是不打了吧。” 旁边的李小宛也仿佛被惊到了,张着小嘴,欲言又止的,手边的小碗都被碰倒了,她着急慌忙的道:“别打,别打,表哥练得很杂,都是野路子,出手也没个分寸,要是打伤了谁就不好了。” 说完瞟了田千里一眼。 张坤心里暗赞,小丫头虽然平日里胆胆怯怯的,有事了还真靠得住,几句台词不但背得极为流畅,还懂得自我发挥的。 看这小嘴,一两句话,就挑得田千里额上青筋乱跳。 什么叫打伤了谁就不好了,这是明显的看不起他啊。 在“知少色,慕少艾”的年纪,被一个如花般灿烂的小姑娘这么看不上,换谁,谁也不能忍。 “听到了吗?千里,你跟这小兄弟切磋切磋,不要伤人。” 杜凤江面色微黑,此时也有些坐不住,重重叮嘱了一声,不要伤人。 当然,也不要丢面子,肯定是要好好的折辱一下。 否则,对方还以为源顺镖局真的是徒有虚名,只靠着师父王总镖头撑场子,门下的年轻弟子全是酒囊饭袋。 王静雅摇头失笑:“至于吗?人家小兄弟只不过刚刚回国,对各家各派情况不了解,因此胡乱揣测着,你们还真的着急上眼了。 我看他筋肉松驰,脚步虚浮,显然没有练桩增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千里,你想要切磋,不如跟我比划比划更好。” “师姐,这不是切磋不切磋的事,关系到咱们镖局名声。” 田千里把拳头捏得咯吱响,心想师姐可能搞不清状况。 真要不试试手,打得对方心服口服,转过头人家肯定会说,会友镖局果然厉害,源顺镖局果然饭桶,那还得了? 在京师外城前门口这个地方,镖局众多,竞争十分激烈。 人镖、银镖、物镖,以及保安、护宅,甚至还包括暗地里的刺杀…… 这些生意虽然多,但架不住许多家来争抢。 所以,名声越大的镖局,就越是兴旺。 明面上一团和气,你好我好;暗地里刀光剑影,争风斗气。 如今的形势就是,会友镖局与官方走得很近,背后势力通天,生生压了源顺镖局一头。 如果不是总镖头大刀王五的武艺太强,恐怕,会把源顺镖局压成二流镖局,平日里直接关门大吉,接不到什么活干。 ‘从另一方面来说,岂非正是我大好表现机会。’ “请吧。” 田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伸手一引,就走了出店门,站在门前邀战,一边调匀呼吸。 “请。” 张坤表面上无可奈何,心中却是沉静如水。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接下来,就看自己这双十二的体质和敏捷,以及散打熟练境界,到底打不打得过,刚刚义学出师的六合拳了? 想来是可以的。 因为,武学这东西,练法和打法是不一样的…… 田千里就好比刚刚从大学里学成出来的毕业生。 学得再多,再好,但是,其工作初期,却不一定比得上人家初中毕业的熟练工。 实践,不,实战才是检验强弱的唯一标准。 田千里少年时就在父武义学之中学文习武,并没出过门,也没跟人真正动手打架,最多的也就跟同学和老师切磋切磋,动作肯定就会很规矩很死板。 真要是在江湖上走南闯北的打过几次滚的田千里,现在的张坤肯定不会跟他打。 那是自找没趣。 …… 四周众食客,以及泰和酒楼的掌柜、伙计,全都一窝蜂的跟着出来。 再接着,父武义学那边,也哗啦啦的来了一群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隔远看着。 看热闹这事,就是国人天性,都不用人大声吆喝,一会儿就来了一大票。 张坤眼尖,发现自己先前打问情报的中年书生,还有那个拎着鸟笼的胖子竟然也在,此时显然是认出自己,满眼不敢相信…… 这些人真闲。 “要怎么打?” 张坤这时就不装了,站在田千里对面,气息沉稳,目光炯炯。 “拳脚无眼,倒地为输。” 田千里右足微弯虚步在前,左足半弓蓄力,坐胯含胸,一手竖掌前探,一手握拳横胸。 肩、背、膝、拳,融为一体,有一种混元不破的感觉。 “鸡步!” 张坤就算不认得对方的拳架子是什么名目,也不知怎么练法,但他其实也知道对方这鸡步桩站得极好。 简直就像一只好斗的大公鸡,全身炸毛,威风凛凛,随时可以啄死蛇。 随着田千里奇特的呼吸频率,力量蓄积,一触即发。 张坤外松内紧,也慎重起来。 听说,所有的桩功,都能大幅度提升实力。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说的就是这个功。 对方练了几年的桩功,体质和敏捷增加了,这是正经拳法根本功法的先进之处。 单单是一个鸡步桩亮出来,就能看出田千里根基雄厚,难怪会受到看重。 “准备好了没?” 张坤知道,面对这种力量在自己之上,或许连敏捷也要强过自己的“练家子”,自己想赢还真不能走寻常路。 尤其是田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又想要表现自己的情况下,只要一动手,定然会是如火山爆发般的猛攻。冒然上去应招,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要破他拳架,必须把战斗引到自己的节奏中。 简单来说,就是出奇,致胜。 “我要出手了。” 张坤又喊了一声,脚下晴蜓点水般试探前进。 双手握拳护在头侧,肘部护住腰侧……架式不太好看,有点像是举手头降,惹得四周众人哄堂大笑。 看看张坤靠近到五步距离,田千里应激而变。 拳架微摆如狮子抖鬃,脚下踏步,拳势左压右打,拧腰挥臂。 这是“上步冲天炮”,以拳法带动身法,步步为营,发力狂暴,显然是想将张坤一拳打飞。 张坤却在田千里刚刚要发动之时,如受惊的老鼠一般,脚下发力,一溜烟退出老远。 “我又回来了。” 够不着…… 田千里一口气憋在胸口,十分难受。只得收臂含胸,脚下虚步,又停在那里,蓄势以待。 “我又要出手了。” 他的架子刚刚复原,张坤又护着脑袋,探足进入五步距离,触手可及。 贱得无法形容。 正文 第十章 丢人 田千里眼神一厉,暴喝声中,脚下连踏,再也忍不住,身形如箭般疾冲。 右拳轰的一声打出…… 比拳更快的是,他右足蹬地,身形半腾空中,如电腿势连环,足尖就踢到张坤的腹部。 “辕门射戟!” “好。” 旁边有人就叫出声来。 这一招引拳出腿,连环快踢,又准又狠。 拳为虚,腿为实,上下变化,发力迅猛。 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挡。 张坤眼睛一亮,似乎未卜先知一般,在田千里蹬地腾身而起的当口,他的脚下跳步如蝴蝶,身形已经保持着奇怪姿势斜斜窜出,左拳啪的一声,就打在田千里的脸上。 你再快,能快得过直拳吗? 散打其实就是散招汇集,练的就是招式组合,是后世人从中外各种流派中筛选出来,极有效率的一种攻击方式,打、踢、绊、摔,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招式有效,就用什么。 取自拳击里面的这式左直拳,又快又飘…… 肩不动,头不摇,脚下用的是蝴蝶步,完全看不出是进是退。 田千里实战经验毕竟欠缺,当场就中招。 这拳力量不大,攻击力也不强,侮辱性却一点也不少。 轰在鼻子上,当场打得他脑袋微仰,鼻端两股热流飙射。 连鼻血都打出来。 四周一片安静。 “不好。”杜凤江在一旁看着,脱口而出,他知道田千里上当了。 果然,田千里鼻子上受了轻飘飘一拳之后,立即就懵了脑子。 左手划弧抡打,右手变拳拧腰转身,一式“武松打虎”猛然击落。 他想毕其功于一招。 “辕门射戟”接“武松打虎”,硬扎硬拦……拼着受几拳轻的,要一拳把张坤干趴下,打得对方倒地不起。 决不能让他打了自己就逃离开去。 …… 这种应对,其实也不能说错。 他却没发现,张坤一沾即走,转身向后弓身逃离的时候,拧转腰身,左腿如鞭子一般,从一旁划弧旋踢。 你追打别人的时候,永远得防着对方回马枪。 田千里却不懂得这个道理。 啪…… 他一拳还未落到张坤后心,对方的旋风扫腿,已经从左面空档处,扫在他的太阳穴处。 以他的体质和力量来说,这种力度的攻击,打在身上,只是疼一下而已,完全称不上受伤。 但是,脑袋一侧被击中,却没那么简单。 田千里头颅一歪,脚下踉跄着,晕晕糊糊…… 终于还是没有站稳,轰隆隆一声,斜斜栽倒地在。 把酒楼立式招牌撞得稀碎。 ‘这就是传统武术,不喜欢护头的弊端了。’ 张坤呵呵轻笑一声,退后两步,拱了拱手,“承让了。” 两招,只是两招。 一式直拳,一式回身蝎子摆腿,就把田千里干趴下。 四周围观百姓一片寂静。 实在是,张坤出手干脆利落,看起来十分轻松……打倒对手,连天青色的长袍都没有起皱,让人不得不佩服。 拎着鸟笼的胖子张口结舌,似乎还记得自己当时取笑对方,声称对方加入镖局,打杂都不一定有人会要。 可是…… 你说你这么厉害,到哪里不能找到体面的活,至于逗我们玩吗? 与身旁中年书生对视一眼,全都感觉面上火辣。 围观百姓喝彩声音压在喉咙里,想喊又喊不出来,憋得十分难受。 源顺镖局父武义学的出色弟子,被人三两招打倒在地,无论怎么洗也洗不过去。 最重要的是,那打赢了的小伙子,年纪看似比田千里还要小,更算不得什么成名高手。 这代表什么,代表源顺镖局不如人啊。 这时喝彩,怕不是会被人秋后算帐。 一时之间,许多人面色涨得通红,看着田千里狼狈万分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吭哧吭哧不绝于耳。 杜凤江面色黑得发红,他身上燥热,只感觉中午的太阳特别大,全身上下都不得劲。 先前还叮嘱田千里下手要有分寸,不要伤到人。 结果呢? 就这? 若是对方来上一句源顺镖局的年轻弟子果然不行,他的字号,今天就算是砸在这里了。 总不能以大欺小,让自己这个成名人物去对付一个没有正经学过拳的少年人吧。 这个脸,他还真的丢不起。 正纠结间。 旁边的王师妹已是一溜烟就跑了过去,巨大的身形卷起狂风。 “小兄弟,果然了得。” 王静雅满脸带笑,眼中全是喜悦。 “打得特别漂亮,这招式我都没见过。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源顺镖局做个镖师?放心,我们家对江湖朋友,尤其是有本事的朋友,那是格外看重,绝不亏待与你。” 她一边说,一边亲热的拍了拍张坤的肩膀。 张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体一沉,肩部直似要塌了下去,差点就没被按趴下。 ‘好家伙!’ 他大感诧异,对方随手一拍,全没用力,却至少有着三四百斤重。 好在收手得快,否则,自己定然要出丑。 这女人显然是要找场子,内秀啊,脸上笑得那么爽快,全是伪装。 不过,对方显然还是有些分寸的。 做得隐秘。 耳边又听得王师姐低声在耳边说道:“会友镖局有什么好?他们是师徒传承。外来好手去了,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得到认可,学不到三皇炮锤的真髓。 你若有心拳术,来源顺,我们六合拳、六合刀绝不藏私……” 这是讲条件了。 张坤一听这话就笑了。 朗声道:“小弟久闻王总镖头刀拳双绝,名震天下,早就想加入源顺镖局,学得一招半式。这位师姐既然盛情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空了咱们也切磋一下,我对你那西洋散手比较有兴趣。”王静雅兴致勃勃又道。 张坤的散打招数,有别于国内各家各派,显然是被王静雅当成了留洋时学到的西洋散手了。 她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一桩难题,不由开口大笑,声震四野。震得张坤耳鼓发麻,心里直叫好家伙。 这女人…… “王小丫!”杜凤江凑近一听,直啜牙花子。 这叫什么事? 打了自己的人,还要把对方请进镖局供着,这是请大爷呢? “叫我王静雅。” 王师姐轻咳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横了自家大师兄一眼:“要不,你让他拜入会友镖局…… 到时传扬出去,说我源顺出师弟子打不过人家一个未曾正经练拳的野路子。资敌倒是小事,江湖朋友肯定会笑掉大牙。” 说着话,看着好不容易爬起身来的田千里,怒哼一声道:“丢人!” 正文 第十一章 规矩 长街尽头,远远就看到一支杏黄旗高高竖起。 顺源镖局几个大字随风招展,极为引人注目…… 朱红大门敞开,不时有伙计和杂役进出,行色匆匆的。 也有一些身着短打衣服的精悍青年经过,见着王雅静就热情招呼行礼。 “师姐回来了。” 这时候,王小丫同志就会很矜持,端着老夫子的模样,模模糊糊的应一声,点一下头,摆出一幅大师姐的姿态。 看得张坤都有些忍不住笑。 倒是李小宛,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王雅静那身茁壮的肌肉,时不时的又看看自己,眼中艳羡万分的同时,又有些颓丧。 世人常说,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最珍贵的。 李小宛羡慕王雅静的身材也是正常,当然,指不定,这位王师姐可能也在偷偷羡慕着李小宛的小鸟依人、袅袅婷婷。 这都是人之常情。 “这两块牌子,都是百姓感念于咱们顺源镖局的德行,自发送上门感谢的。” 走到朱漆大门前,王雅静特意停了停,很是自豪。 张坤左右望了望,就看到门道东墙上高挂“德容感化“金字横匾: 而西面墙上则是挂着“义重解骖“几个金字。 再往内,宽广迎客大厅之中还挂着“尚武”、“济贫”两个小匾……过了照壁,眼前陡然一阔。 货物堆积成山,旁边还有马厩。 一眼望去,二十余匹马或者嘶鸣,或安静。有拉车的马,有战马,大小不一。 马厩旁边还有车棚,此时正停着七八架马车。 果然不愧是大镖局。 这只是前院而已。 想想也正常,迎四方来客,走南北西东,没有这么多人力物力,也不敢接下这保镖护卫的任务。 抬眼望向前方,看到重重叠叠的屋宇,一进又一进。 往左望去,也是连绵屋舍,阵阵呼喝喊杀声传来。 张坤眉头一跳,就听得王雅静哈哈笑道:“吓到了吧,第一次进来的江湖同道,都会这样。 西厢院落有四十余居处,都是镖师们落脚地点…… 也有的镖师不会住在镖局里面,嫌弃太过吵杂。不过,住在镖局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相互切磋,交流各家武学……” 随意介绍了几句,王静雅就紧走几步,带着张坤往中堂而去。 “我先带你去大掌柜那里走一趟,以后领取月俸,以及接走镖任务,都是在他在安排。” 大掌柜是个年约五十,花白胡须,面貌清矍的老者,看到王雅静风风火火的走进来,脸上皱纹舒展了些,笑道:“小丫,我早就听说你的事了,今日又找到一个年轻天才,这次不会看走眼了吧。” 王静雅面色微红“林叔你就别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取笑我了,不就是小时候揪了你的胡子吗?至于记恨这么久?这次是真的天才。” “我知道,留洋回来的有志青年是不是?一手西洋拳法可圈可点。 实话说吧,聘请镖师得过了合力关,并且,由镖局镖师斟验实力,这是规矩,不是我刻意为难。” 林大掌柜歉意的看向张坤,笑道:“当然,如果三月之内,张小兄弟能够通过斟验,我们这里自然欢迎。如果不嫌弃的话,这三个月,可以先跟随一个镖师做事。” “林掌柜,你过份了吧,这可是我亲自请回来的天才。” 王静雅脸色大变,很不高兴。 “是不是天才,过些日子试试手不就知道了。”不远处一个身形雄壮的宽脸大汉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打量张坤两眼,举起大拇指:“张兄弟这么厉害,还没开始练桩聚力,就把田千里打得满地找牙。听说,我那师父都动了引退的心思,说自己误人子弟,不能尸位素餐……” “这人是谁?” 张坤转头轻声问王静雅。 他又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啥见识没有的懵懂青年。 后世资讯发达,不说电影电视,网络上面的消息太多了,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林大掌柜公事公办,其实是绵里藏针。 恶意倒也真的没有多少,不过只是不同意自己担任镖师而已。 对王静雅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则是真的。 这位后来的魁梧汉子,却不大一样,明捧暗贬,更有着几分隐藏不住的敌意。 “他是洪师伯的得意弟子,叫罗七,精通八极拳和六合大枪,刚刚在江湖上闯出了虎威枪的名号,已经快要进入锻骨层次了。” 王静雅“小声”说道。 “比你厉害吗?” “当然打不过我,哈哈,我可是很强的。” 王小丫同学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震得屋子灰尘和簌簌而落。 林掌柜和罗七面面相觑,面色全是尴尬。 他们全都听到了,因为,王静雅的“小声说话”跟别人小声说话真的有些不一样。 张坤估计这女人是因为气血太强,中气太足…… 所以,一说话就能形居四方共鸣。 就如三国时代的猛将兄张翼德,隔着老远一声喊,可以把桥震塌,让千军万马不敢追击。 那得多大的嗓门? 张坤想都不敢想。 罗七自问在外人跟前丢了面子,也不装模作样了,自顾道:“大掌柜,我这次走了一趟北面,短时间不会出去,正要留驻京师……斟验新晋镖师的职责,不妨交托给我。” “如此,也行。” 不待王静雅再多说什么,两人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你们?” 王静雅眉毛拧起,张了张嘴巴,也没多说什么。 “我们走吧。” 她知道争了没用,所以不争。 这事就算是找到自己父亲,其实也改变不了。 …… 出了签押房。 “这次是我对不起你,说到的没有做到。会友镖局那里虽然师徒传承,我倒是认得几个人,可以把你介绍进去,不致于让你蹉跎了岁月。” 王静雅满面沮丧。 她其实知道,就因为是女儿身,所以,在自家镖局里,其实不太受人重视。 这个年代,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人往往做不到。 就算能力再强,在旁人的眼里,也终究是会在有朝一日嫁出去。 那是别人家的人。 王正一建立源顺镖局,当然不是凭借他一人之力,就包打天下。 有许多师兄弟、江湖朋友帮衬着。 做起事来,也不能一言而决。 关系到大家的利益,凡事得讲规矩。 王静雅身为王五的女儿,可以安排一些小事,遇到重要事情,遇到一些老资格以规矩推托,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正文 第十二章 奇怪的小孩 “镖师不镖师的倒是无所谓,能学拳术吗?” 张坤眼中带笑,看向王静雅,他觉得这个“大”姑娘,的确是有意思,没有做到答应过的事,竟然不惜资敌,也不愿委屈了他人。 敞亮! “会友镖局那边有些复杂,孙师傅、张师傅择徒严谨,不收带艺投师弟子;于师傅那里却是不拘一格……什么,你愿意留在顺源?” 说了几句,王静雅才回过神来,张坤竟是愿意留下。 “可是,那罗七虽然实力比我要弱,也只是弱了一丢丢而已。” 王静雅比了一个小指头,就有些愁眉不展。 “别说你在短时间之内,做不到气血合力,聚力成劲的地步。就算是能做到,面对他的斟验,也很难走过十招。不行的,你得罪了他,到时候,肯定不会留手。” “是因为田千里吗?” 张坤隐隐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由感叹,无论是哪个时代,就算是再小的组织之内,都有着各种山头。 人际关系,在后来会那么吃香,也是有道理的。 王静雅叹气:“也算是吧,准确的说,是因为父武义学的总教谕洪镖头。这位是我三师伯,当初成立源顺镖局时,他出了很大力气,为人刚正,不过就是有些爱面子……” 刚正的意思,就是眼里揉不进半粒砂子。做事不知变通,最恨走后门。 爱面子,那就是自家的崽总是对的,别人的孩子那自然是错的。 张坤打了田千里,踩着他的肩膀,直接进入源顺镖局,偏偏又没有真正的硬实力,难免受人诟病。 而且,那一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打的,洪镖头就算想遮羞也遮不住。 别人都会说,洪老镖头教弟不怎么样,随便一个人就打得满地乱爬,我上我也行。 这样下去,父武义学的名气受损,洪镖头也会觉得愧对源顺镖局。 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张坤才明白那罗七为何对自己有着敌意。 倒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立场问题。 问,就是王静雅在胡闹…… 如果真的这么直接做了镖师,很可能大多数镖头以及镖师都会对她有意见。 “只要是能学拳就好,趟子手就趟子手吧,最多,跟人出两次任务就行。” 张坤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取法乎上,仅得乎中。 他开始计划着“借梯上楼”,本来就是剑走偏锋。 没想有太大的收获。 他只是看中了源顺镖局不过问来历,纳五湖四海朋友的大气,自己可以轻松混进去就行。 至于去会友镖局,只是说说而已。 自己这个身份都是捏造的,李小宛的身份更是见光就死。 面对师徒传承的镖局,去那里,连门都不给进。 什么留洋,什么振兴国术,不受洋人欺辱这些话,也只有王五,或者说王静雅肯信…… 因为,据张坤所知,王五这人,其实与如今朝廷维新改革派走得很近。 说起来,他的思想,偏重于实业兴国,是支持洋务运动的。要不,也不会与变法急先锋谭四同结成生死之交,互为知己。 这样的人,对海外留学归来,强大祖国的青年学子,天生就亲近三分。 王静雅身为他的女儿,自然也受到其父影响。所以,对自己额外就会多出几分好感,坚决认为自己是难得的人才,不可错过。 至于打败田千里,展示了“奇怪”的拳术,那是锦上添花。 当然,张坤就算是用了计谋,也没有坏心。 他只是想要进入镖局,得到庇护的同时,学得一门正儿八经的拳术,能够获得自保的本领。 倒没有想过直接担任镖师。 至少目前做不到。 实力不允许他装这个逼啊。 在父武义学门口之时,那个中年书生不是说了吗? 源顺镖局的镖师,三十余位,一大半是合力层次,一小半是炼骨层次。 凭自己现在三脚猫的功夫,打打田千里这种还得用计,真遇上老资格镖师,那肯定是对手。 “按规矩,趟子手也是能学六合拳的,父亲对这方面十分大方,只要看得顺眼,桩功和六合拳势都可以学。 有交流就能有进步,这是他常说的话,也常常以身践行。天津的霍师傅,就经常与父亲交流切磋,互换武学和弟子,也没人说啥。” 能学拳就好,还要什么自行车? 张坤心里一喜。 “那就好,等我学了拳,有了精进,再去考核镖师。王师姐,你也不用太为难。” 他满眼都是期待。 “急什么?今天天色已经不早,明天清晨再学吧。本来想安排你入住西院的,也做不到了,你是住客栈吗?” “是,不过,准备找民房租住。” 张坤看了看李小宛,心想做客栈肯定是住不起的,也不是长远之计。 “呐,这是本月的月俸。” 想了想,王静雅取出几锭银子,“找一个离镖局近一点的民居,以后每日过来也方便一些。” “这……不妥吧” 对银子这东西,张坤已经有些了解,王静雅递过来的银子,差不多就有二十两。 “我不是趟子手吗?” 听过别人的议论,他也知道了,源顺镖局给趟子手的月俸是五两银,镖师的月俸是二十两。 之所以工资比较高,是因为干这行是搏命的生意,一不小心人就没了。 当然,除了基本月俸之外,接到大活了,有时还会分得红利,这就看任务的完成度了。 问题不是这个,而是王静雅拿出来的,是镖师的月俸。 “在我心里,你就是镖师。” 王静雅倔强的说道,不由张坤推辞,直接塞到他的手里。 …… 告别了“说话算话”的王小丫同学,张坤带着李小宛,去成衣铺,买了几身换洗粗布衣服。 这时候不用演戏了,自然是怎么节俭怎么来。 出了成衣铺,还没走上几步,李小宛就停下了脚步,眼神犹疑的望着路边。 张坤心中一动,转头看去…… 对面墙角之下,一个双腿齐膝而断的七八岁小孩,蓬头污面的瘫坐在地上,面前摆了个小碗。 不时就有过往的行人,扔下一两个铜板。 那小孩,感觉有点熟悉。 “快走,不要多看。” 张坤沉声道。 他知道李小宛为何停下脚步看着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断腿的小孩,应该就是当日烧香民房里被救的几个孩子之一。 按理来说,被源顺镖局接下残局,应该是通知官府救下孩子,然后送返家中。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个断腿的小孩,都不应该在街上乞讨。 正文 第十三章 龙虎壮元汤 街边的小孩,为何乞讨,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张坤心里虽然疑惑,却没有详查究竟的心思。 他现在只想安顿下来,能躲事就不惹事。 当日在烧香民房救下几个小孩的时候,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一个三四岁小女孩和一个双手被折断的男孩,各自给了自己一点龙气值。 而这位双腿折断的七八岁男孩,眼睛的光芒,有些难以理解,似乎带着丝丝恨意。 那么,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 想是这样想,张坤的心里警惕了些。 在胡同口站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带着李小宛去找房子。 “小哥,这房子还有八成新,家具都不用再次选购,一切生活用具都齐全得很,就算是五口之家,也是能住得舒服……” 一个满脸精明,脸上笑得像朵菊花一样的中年人,口惹悬河的介绍着,把房子说得跟花一般。 这已是张坤找的第五处房子了。 其他的要么是房屋破旧潮湿,要么是离着源顺镖局远了点…… 当然,价格不合适,也是一个原因。 “价格,有些贵了。” 李小宛在旁边插言。 “唉唷喂,我的大小姐,您二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哪里用得着在乎这三瓜两枣的?洋大人那里最近时兴说什么来着?生活的品质。嗯,咱们追求的就是生活品质了,最重要是住得舒服。 再说了,十两银子一年,真的不算贵。这皇城根上,要说哪里最安全?肯定是源顺镖局和会友镖局旁边。 镖师们来来去去的,绝对不会有哪个贼子那么不开眼,在这里作奸犯科? 您看,我不是说咱们这里有贼啊……如今老佛爷垂拱而治,皇上英明神武,海晏河清的,一片太平。 京师首善之地,万不至于有贼人入室。不过,凡事总得防个万一,遇到小偷小摸的也不太好,如此一来,此处房产就很有价值了。” “四两,租半年,行就行,不行拉倒。” 张坤看了看这房屋,内有两房一厅,后面还围着一个小院子。 虽然不是当街的铺面房,但是,住家以及练武还是挺方便的,最重要的是干净整洁。 前主人,看来是个爱干净的,这就不错。 “行行,就当大家交个朋友,不过得一次付清半年租费。 您二位是不知道,这里的房子,如今行情看涨。上月有人出到这个数,房主都不肯卖。” 牙人嘀嘀咕咕的,伸出两根手指,让人感觉他似乎是吃了很大的亏。 不过,唠叨归唠叨,他办事倒是很利索。 当下就拿出文书,钱银过手,双方签押。 房子就算是可以住了。 之所以租半年,是因为此处房产主人不在京师,收租比较费劲,不耐烦一月一月的算计。 不过,牙人有句话说对了,这里的家俱还真的很齐全,桌椅板凳床榻,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邻居看着也是和善人家,刚刚还过来打了招呼。 “表……表哥,咱们以后就有家了?” 李小宛几个房间转了一圈,眼中就有泪花浮动。 “是啊,有家了。” 张坤笑着道。 国人就是这样,无论走到哪里,总不习惯漂泊,有个住处就当家。 租个房子,生活一下就有了着落。 尤其是,刚刚经历过家破人亡,乞讨度日的小丫头…… 这种突然有了依靠、安定下来的感觉,对她心灵的冲击,显然是巨大的。 很快,李小宛就找来扫把,打了水,笨拙的收拾房间。 扫地、抹桌子,那种认真的模样,就像是要用尽一生的力气。 张坤看得心下撼然,也拿出一块抹布,准备擦拭窗台。 看着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忙碌,他心里有点不得劲。 “我来吧。” 李小宛连忙走上来,抢过抹布。 “两个人一起干活快点,再说等会还得去割点肉,买点小菜,准备做饭呢。” “大老爷们不兴干这个,我来。” 小丫头嘴角紧紧抿着,态度很坚定。 “还有,做饭的事我也会,以前曾经看过顾大婶怎么弄,就学了点。还曾经炒过几个花式给爹爹,他都夸奖过我的。”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行,以后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 张坤叹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转身出了屋,去隔壁不远处,买了两套新的被褥和洗漱用具。并且,带了一些菜回来,还给了几两银子给李小宛。 不用说,以后的生活就是她来操办了。 把房屋打扫干净之后,李小宛并没有歇着,就开始准备晚饭。 也许是发现了张坤对敌虽然凶狠,内心其实很是柔软的“真相”,她的胆子是真的大了一些。 相处之时也没那么生分。 “表哥,等明儿个,你去镖局应卯做事,我也出去找个活干。 那天买药的时候,我看见安仁堂正在招慕学徒,似乎是他家的抓药伙计因为家事返乡,缺少了人手。” “怎么想到要去干活?咱们也不缺这个银子。我虽然暂时不能担任镖师,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张坤微微皱眉。 “不是啊,表哥你不是要练拳吗?自古穷文富武,每天的荤素搭配,尤其是各类肉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这一点不能省。” 李小宛说得头头是道:“花钱的时候还没到呢……我倒不是很担心吃饭的事情,先前你去签押房的时候,我在外面听得镖局一些人议论。 那些镖师们之所以加入源顺,不单是因为银子给得足,还有一个原因。 源顺镖局里提供一种药物,叫龙虎壮元汤,对强筋锻骨,温养内腑有着很大好处。” “你是说,他们有独门药物?” 说到这个,张坤就想起来,后世那会,练家子们就常常说起,外家功夫练得狠了,往往会很伤身。 一般到了四十多岁,就会出现一身病痛。 年纪大一点,往往就不再能打,整天要靠药物养着自己。 就算这样,也往往不能活到寿终正寝,比起常人来,身体更容易老化。 这一点,不但是练武之人,运动员也是。 当然,张坤还听说过一种传闻,内家功夫,对身体的伤害要小。虽然入门艰难,但是,练到后面有养生的效果,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就算是真的,按常理推断,应该也是有着独门药物的,这才是传承的根本所在。 ‘难怪,有些功夫根本就不担心外人学会。 不但有着独门拳架子、呼吸法,还要有着配套的补身药汤,才能练出名堂来。 否则,胡乱学了,胡乱练了,还没练出事故来,阎王也会赞他一句好身体。’ 正文 第十四章 六合鸡步桩 “你是想,把源顺镖局六合拳的龙虎壮元汤配方破解出来,然后自己买药来配?” 张坤一听就明白了,李小宛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种对习武之人用处极大的药汤,镖局并不是做慈善的,肯定卖很贵。 如果是自己破解配制的话,就会便宜许多。 甚至,还可以增减药材份量,做到私人定制,对习武者个人有极大帮助。 “是啊,其实不难的。我对各类药材也已经认全了,去年就过了辨药和问症关。 爹爹也说过,我就是在开方的君臣佐使方面,考量不太周全……单论基本功,已经很扎实。” 说到这里,李小宛眼里就有光。 “安仁堂的杨大夫医术精深,开的方子定然有独到之处。到时我在旁边偷偷学着,积累一段时间。分辩出龙虎壮元汤的药材,再来配药,应该是有些把握。” 你还有这等本事? 张坤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放在后世,那是真正的天才医学生啊。 中医能达到独自开方的地步,不说一些疑难杂症。 普通病症,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望、闻、问、切的水平,自然也是过硬的。 否则,她那当御医的父亲,也不可能认可她的基本功。 “以后,有空了你教我医术吧。” 张坤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龙虎壮元汤这东西,有当然更好,能够增进修练速度。 没有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有着足够龙气点,那就比最好的补身药物都要强。 但是,龙气点的来源,却是一个问题。 李小宛贡献了两点,不能做为依据。 当初讨饭那会,颇有一点相濡以沫的感觉……说不清是佩服还是信任依赖,就看她把自己当家人一样的看待,就知道这种牵绊到底有多深了。 她给的龙气点多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一般情况下,想要得到龙气点,还是很难的。 在烧香民居里面,就算是救命兼报仇大恩。五个小孩里,也只有两个小孩给了自己一点龙气,其他三个并没有。 可想而知,得到龙气点到底有多难……不只是要有作为,并且,还得看运气。 就像游戏里的好感度,不说点满,至少也得有个七八十那么高。才能有希望得到龙气点吧。 天天救人,碰运气去得到别人爱戴信任,这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但是,如果是学医治病呢? 是不是也算一条捷径。 救的人多了,总有那么一些个会感恩戴德。 以量变达到质变…… “当然可以,就怕你学不会。” 李小宛抿嘴轻笑。 …… 第二天,两人匆匆用过朝食,就各奔前程。 张坤要去源顺镖局点卯,去这么早,主要是想着能够学拳,心里有着期待。 也不好让王静雅久候。 李小宛也想早点去安仁堂,她担心学徒的工作,被别人先抢了。 毕竟,已经过去两天了。 本来,张坤还担心李小宛出门遇到熟人就不太好…… 等他发现小丫头穿着一身男式布衣,并且,把头发盘起来,塞在圆顶小帽里面之后,就发现不用太过担心。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俊秀小生…… 至少,第一眼看过去,会被她蒙骗过去。 毕竟,还没有彻底长开啊。 改了装扮,男生女生也没太多区别。 …… “你怎么才来?” 张坤到了源顺镖局,刚刚进去前院,就看到一个硕大身影,在那里呼呼打拳。 大姐头王静雅显然起得更早,上半身已经染成深色,湿透了。 见着张坤,就兴冲冲的迎了上来。 ‘竟然比我还积极,难道是第一次教授学徒吗?’ 张坤心里隐隐感觉不妙。 “师姐今天教我六合拳势吗?” “早得很,还没学走,就想跑吗?首先得练桩功,桩功不固,拳法稀松,这个顺序绝不能错了。” 王静雅眉毛一立,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她背着手踱步,上上下下打量张坤几眼,“看你身形步态,本来是练武的好苗子,可惜年纪大了点啊,被耽误了啊。 换做其他教拳师傅,肯定懒得在你身上多费功夫。 不过,那是他们没眼光,依我看来,你这体魄,只要勤苦修练,还有得救。” 一股牛逼的气息扑面而来。 “来,跟我学。” 王静雅干起正事来,一板一眼,生怕嘻皮笑脸的,张坤不够重视。 她身形微动,双腿一前一后,半屈站立,沉腰坐胯,肩部放松…… 右掌前探,左拳护胸,直如不老苍松,看着就稳固强悍。 “手与脚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外松内紧……力量发于脚、撑于腿、冲于胯、拧于腰、送于肩,开于手称为六合。 这一点,从鸡步桩做起,并不是只站一个桩形而已,力量贯通,不能断。” 进入老师的状态之后,王静雅一丝不苟,摆出了架势,让张坤看得清楚,然后又道:“六合门外三合说难也难,说易也容易。 只要知道方法,长年累月的练下去,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做到。 至于内三合的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暂时不作要求。 等拳法练到高深处,才可探寻心意贯通的事…… 你首先要做的是动作准确,架子稳固。 要知道,常人练桩最难的就是开始。站桩的时候看起来动作对了,但毕竟这有点违反人身本能,全身虚飘飘的。呼吸稍重,动作就乱了,要做好本来就不容易……” 说到这里,王静雅声音突然顿住。 她发现,就说话这一会儿,刚刚开始模仿鸡步桩的张坤动作还十分生疏,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但是,随着动作调整,一点点的就如落地生根般,动作学得一分不差。 并且,手足肘膝肩胯,都无比协调。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如此。 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推了张坤一把…… 然后,张坤整个人保持着桩步姿势,被推得平移了三寸。 架子竟然一点也没乱。 “你以前练过六合拳,还是练过鸡步桩?” 王静雅瞪圆眼睛,重重的揪了揪自己头上的马尾,转眼又摇头:“不,如果练过我六合门的功夫,一眼能看得出来,你是刚学的!” 想到自己当初学拳时,光练这个架子,就练了八天,才练熟。 王静雅突然有些不想教了。 “这个桩功很难学吗?” 感觉气氛微微有些不对,张坤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的手脚是不是太协调了? 当初龙气点提升散打达到熟练的时候,记忆中就过去了两三年,对手脚身形步法的掌控是滚瓜烂熟。 能从各个方向发起攻击,甚至所有散招都成为本能。 练桩功的时候,学动作快,也许是这个原因。 是不是表现得太过火了? 看这样子,普通人心里的熟练,与龙气点提升的熟练并不是一回事。 “不难,基本入门,只要有点天份的,练几遍就会了。我当初也只看了一遍,练了两遍就桩形稳固。” 王静雅眉毛狠狠的跳了两下,煞有介事的哈哈大笑,紧接着又道:“身形步态,姿势准确,严格上来说,还没入门。 真正难的是,要在站桩的时候让气血流动起来,上下贯通,无有一处僵滞。 就如你现在,感觉站久了血气不畅吧,脸色苍白吧,汗如雨下吧。 这就对了,真正的桩法,并不会如此,而是血气流通,面色红润……” 正文 第十五章 暗谋 王静雅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微微张开嘴,愣在当场。 她看到,站着“鸡步桩”的张坤,此时呼吸绵长,身形一动不动,稍不注意,就会把他当成一棵树,一根草。 立在樟木之旁,看上去,竟没有半点的违和。 奇特的是,他微眯着双眼,神情舒畅。 面上隐隐折射着阳光,带着丝丝红润,跟自己所说的面色苍白,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是在站桩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马杀机,在享受着。 ‘气血贯通周身,无有一处僵滞。’ 这种情况,很显然已是深明桩法三味,站出感觉来了。 也称之为“正确的桩法”,年深日久站下去,就能增功,强体,固本,力量和速度都会增加。 这也是练武练功的真义。 是真正可以增长功力的。 当时自己达到这一步,是多久来着? 似乎是半个月,还是一个月? ‘真是天才啊。’ 王静雅没有出声,也没心思练拳了,只是坐在一个树墩上,静静的等着。 ‘我倒是不信了,第一次学桩功,看看你能站多久?单是悟性好没用,还得有耐心,耐得住性子。桩法也如人生,从苦到甜,再由甜至苦,到最后云淡风轻……’ 一炷香时间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张坤仍然如同一棵树般,静静站在前院一角。 四周远远传来的呼喊打斗声,以及人来人往的热闹喧哗声,完全打扰不到他一丝半点。 王静雅喟然长叹,终于明白,人与人其实还是不同的。 就如自己,小时候就骨架粗大,力气胜过常人不止一筹,长大了也是身形魁梧。练武方面,就比别人要强许多。 但是,在绣花裁衣等女红方面,就有些见不得人了。 “行了,初次站桩不宜太久。听父亲说,人体潜力有限,消耗太多的话,不但无益,反而伤身……以后早晚练习,站到身体出现不适为止。” 桩功,既然是功,要强壮身体,当然也得消耗点什么。 平常练武之人不求甚解,师父怎么教就怎么做。 王静雅不是一个不懂得思考的人,她平日里也在估摸着,自己站桩强身的那股力量,估计是源自于食物和药物,是血液中的一些精华。 过犹不及,练久了,反倒对身体有害。 “很舒服,站到后面,每当疲累的时候,血肉之中就像是有蚂蚁在爬一般,然后又生出力量,好像可以一直站下去一样。” 张坤停了下来,收势站起,惊异说道。 这是练散打之中从来没出现过的事情。 他悄悄的看了看属性,发现面板之上出现了一个六合拳(残)的标志,还不可以提升。 应该是只练了桩功,还没学拳法。所以,算不得入门。 “明天跟我练拳吧,以你这天赋,估计也会学得很快。至于刀法,等你通过镖师考核,到时候,我请父亲亲自传授。” 王静雅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下说道。 张坤若有所思的在她那粗壮得吓人的手臂多看了眼,就有些了然。 这胳膊,不用锤子,太可惜了。 放在战场上,就是猛将兄啊。 “是,我就用的是锤子,八棱紫金锤,一敲一团肉饼,怎么,你看不起用锤子的?” 王静雅竟然猜到了他想什么。 “没有,锤子好,锤子厉害。” 张坤连忙附和,怕她让自己跟着学锤,画风太古怪了,又问:“非得成为镖师才能学刀吗?” “嗯,不成镖师,我不太好开口。再说,请别人教你,我怕耽误了你。” 这话不单是隐晦的指出了,就算是镖局,其实也讲究一个身份地位。 最重要的是,王静雅觉得张坤的天赋实在太强了,除了父亲,其他人来教六合刀,她都担心教坏了好苗子。 试问,在源顺镖局之中,又有谁对刀法的理解,比大刀王五更强呢? 王静雅认为,是自己把张坤请来镖局的,她就要负责到底。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清早来学拳吧,三十六式动功。” 两人说了几句,就到了门口,迎面走来两人。 一个是昨日在签押房见过的罗七,另一个是三十多岁高瘦汉子,肩上配着两柄峨眉刺,满面风尘。 罗七笑意盈盈招呼道:“小丫,你还真的用心授徒啊,他都这么大了,再来学桩功拳法,想要成为镖师,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这话当然是说王静雅看走了眼,在低层次能打不算什么,根基不厚,前途有限。 补课来不及了。 “叫我王静雅,罗镖师,怎么?你想跟我切磋切磋?” “跟你打没意思,愿意教就教吧,你乐意就好。”罗七伸手往旁边一让,看都没看张坤一眼。 等到两人走远,罗七笑容收敛,面色就显得阴沉。 “七哥,她毕竟是总镖头的女儿,你跟她斗做甚?不就是一个镖师的名额吗?又不碍什么事……” 旁边丘玉林有些不解,他刚刚送了一趟信镖,回镖局交令。 “老弟你这些天一直在外面,有所不知。现在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看看会友镖局,门下镖师不但在江湖上很有名望,而且,总是能找到门路得到一官半职。 运气好的,甚至已经做到五品游击。 而咱们呢,以前还好点……自从王总镖头一门心思掺和变法的事情,源顺就被人盯上了。 师父他们明面上不说,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 “是啊,变法之事,就是一个火坑,这是在掘大青的根基啊。 老佛爷那里虽然没有表态,但是,谁都知道,深处蕴酿着暴雨狂风,到时,咱们镖局……” 丘玉林摸了摸肩上的峨眉短刺,也是皱紧了眉头,面色不愉:“当初咱们这些人投奔源顺,谁不是看着镖局好生兴旺,日后能谋一个好前程。 可是,如今看来,太过危险。” “正是,总镖头一意孤行,咱们说话也没什么份量。但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父女两人结交一些夸夸其谈的所谓洋务派。也不看看朝中局势,一杆子得罪这么多人,能有个好?” 罗七微微眯起眼睛,转头看向丘玉林:“鸡公山三当家要进城办事,这次似乎是轮到丘老弟陪同,到时还请老弟帮个忙。” “咱们兄弟哪用得着客气,七哥想做什么?” 丘玉林无所谓的笑道。 鸡公山离京城不远,是个匪窝,在民间,这类山贼自我脸上贴金就叫做绿林好汉。 他们当然不可能一直呆在山上,抢到银子了,平日里也想花销一下,享受享受。因此,就会进城。 一般情况下,就由有交情的镖局镖师陪同。 镖局人面广,与官面上也有关系,可以提前打好招呼,不会有人抓贼。 而进城这段时间,镖师也会陪同一起,一方面看住他们不要惹事。再就是,打好关系交个朋友…… 以后押镖途经山寨时,对方就不会从中作梗,更不会劫镖。 关系好了,一路押镖过去,不但不会担惊受怕,反而会得到帮助。 所以,有人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要是一路打过去,再强的镖师,也可能失手。 失镖之后,赔钱事小,丢了信誉事大,以后生意就不好做。 更严重的,连性命也赔出去了。 “那小子刚进镖局,被我们卡住没有成为镖师,如今身为趟子手,是不能拒绝出镖任务的。你到时把他调入麾下出镖,好好磋磨磋磨。让他明白,在镖局做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罗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明白了。” 丘玉林点头答应。 他出身巴蜀之地,学得峨眉十字攻手,一手追风快打十分了得。在源顺镖局之中,也算是喊得出名号的镖师。 出镖行任务,调动一两个趟子手协助,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正文 第十六章 提升实力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坤就早早起身。 两人用过早食,就分开各自去忙。 李小宛果然没有吹牛,以她的水平,进入安仁堂应聘抓药学徒,那是手到擒来。 第一天过去,就已当场敲定用工,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 还说好,今日开始干活,中午休息一个时辰,晚上歇工回家。 总的来说,这份活计还是挺适合她的。 张坤叮嘱她注意路上安全之后,就去了镖局。 从这天开始,王静雅就把教学拳法的进度放快了。 三十六式六合拳法,在三天时间之内,她一一拆解,仔细讲述其拳理和发力的技巧。 四月二十三日,时已正午。 王静雅教完最后一式霸王举鼎,就停下动作。 “三十六式你已然学会,从头到尾打上两遍,以桩功的心法运劲聚力,再来说说感觉。” 她背着双手,侃侃而谈,仿佛并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而是一个浸淫拳术半辈子的老拳师。 ‘怕不是学他父亲当初教拳的姿态。’ 张坤暗暗想着,依言打了两遍拳法,细细感应,斟酌说道:“这拳似乎不能用来对敌,田千里当初是用错了。” “你竟然自己领悟到了这个道理?”王静雅双眼放光,点头道:“世间拳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三十六式六合心意拳,练的是血气游走,是抻筋、拔骨、炼肉,本来就是练身用的。 如果用来打架杀敌,一板一眼的打出去,就未免不太实用。但是,你有没有感觉到,一套六合拳练下来,身体气血如沸,筋骨酸麻发胀,皮肉崩紧,全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的确如此。” 张坤感受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出奇的好,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畅。 “至于杀敌争胜,你的身体练得强了,合力,锻骨、易筋……力量和速度都比人要强,又知晓了发力的技巧。用拳还是用脚,怎么打很重要吗?”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王静雅一句话,就揭露了自身拳法的精要。 她的意思,张坤也算是听明白了。 桩功和拳法,动静之间,其实是用来练体的。 至于杀敌的技巧,就藏在这些招数之中。 体魄强横了,出手又快又准力量还大,那么,这些拳术架子,怎么用都行。 比如霸王举鼎这一招,站着能举,打下巴;蹲着能举,打胯下; 趴在地上举,打膝盖也不是不能打。 只要你练到熟极而流,出手凶狠发力迅猛,让人躲不过去。 只需本能出手,见招破招,别人怎么也打不过你。 “所以,同样的拳,有的人打出来出神入化,有的人打出来死板生硬……这是脑子的问题,不是拳法的问题。 来来,拳法已经学会了,咱们拆拆招。” “我才刚学呢。”张坤连忙推辞。 他可是记得,源顺镖局之中,别人都不愿意跟王雅静切磋的。 看她眼中的期待兴奋,他直觉有些不妙。 再说,刚刚看了一眼属性面板,他发现,六合拳后面已经出现“入门”两个字。 ‘已经可以提升了。’ ‘好不容易学会了一门根本拳法。’ 张坤心中喜悦,此时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感受提升的快感。 “婆婆妈妈做甚?你可以用出西洋拳术散招。放心,我把力量控制住,绝不会伤到你的。” “你是不是不敢?” 这时候,王静雅才露出了狐狸尾巴。 她眼热张坤那种奇怪的攻击方式,已经很久了。 见猎心喜,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到张坤把桩功和拳法全部学会,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教了你这么久,费心费力的,切磋一下都不肯吗? 远处一个小姑娘,提着食篮走了过来,也没靠近,只是盈盈笑着,在旁等待。 那是李小宛,她中午有一段时间休息,回家做了饭,送过来了。 “行,试试就试试。” 张坤无奈,遇到这么个教拳师傅,他想推脱也找不到理由。 轰…… 迎面一拳就打到面部,厉风扑面。 王雅静巨大身形,有着说不出的灵活。 听到他答应,脚下微微用力,一个箭步,就跨过三丈,拳风如锤。 张坤认得这一招,三十六式中的追风赶月…… 脚步连环,似向左,又向右,右拳打出,左拳蓄势,竟然把自己身前三尺全笼罩住了,随时可以变招。 他想也不想,足下滑步躲开,身形微闪,嘭嘭嘭,双臂和小腹就中了一拳。 “你太慢了,要活学活用,打田千里的时候,不是很会躲吗?怎么躲不过去?” “攻击啊,只是格挡,没用的。西洋拳法不是很擅长打头吗?你打一下我的头试试……” 好吧,张坤第一次发现,王静雅竟然还有毒舌的天赋。 难怪,源顺镖局中人都不愿意跟她切磋呢。 打得过倒还罢了,要是打不过,那肯定会气个半死。 好在,对方出手真的控制了力量,打在身上有点痛,却没有承受不住。 从这里也能看出,田静雅对力量和速度掌控得极好。 只不过,为何这家伙反应也这么快,明明知道要怎么躲,总是慢了半拍。 接连中招,张坤连忙大喊一声,退后几步,“等一会,我想一下再来。” “行。”王静雅脸色兴奋得腾起红潮。 她虽然处处占了上风,反应也要快了不止一筹。 却没有达到碾压的局势。 对方虽是左遮右拦,中了数招,却没有倒下,隐隐还有着反抗的力量。 尤其是那奇特的出拳踢腿方式,让她大呼过瘾。 张坤不管她在想什么,心念一动,消耗一点龙气点,提升六合拳。 六合拳“入门”字样一阵模糊,变成熟练。 他借着伸手抹汗的动作,掩饰眼中的锐光,身体一阵微不可查轻颤,一股热浪从头到脚掠过,力量陡然从极深处生成。 一瞬间,无数练拳的记忆,站桩的记忆,无端端灌入脑海。 就如练了两三年一般。 一不做二不休。 还剩一点龙气点,继续提升。 属性栏一阵变化,六合拳状态已经变为精通。 这一刻,他感觉到身体血气壮大,身体又轻盈快捷了许多。 无数拳招脚法,都化为碎片,重新组合。 可以打出半招拳法,再接半招腿法,头尾不再相连。 心念到处,拳脚先行。 ‘这是精通境界的六合拳,就像练了七八年一样了。 随便一个动作,都可以出招,不加思考。” ‘最大的收获,其实是身体素质的提升,我的体质和敏捷……’ 再看属性栏。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14】 【敏捷:14】 【精神:10】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精通)】 【技能:语言(入门)……】 龙气:0 虚空之门:(回归0.5%) 体质达到14之后,张坤感受一下身体力量,提升了足足四五十斤力量。 肌肉更加结实,气血雄浑许多。 ‘单从力量和身体强度上,已经比得上田千里了,差不多快要达到三百斤力量。’ 张坤初步估计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喜悦。 体质方面提升感觉还不算太大,敏捷方面的提升,就让人有一种奇异的爽快感。 大脑运转速度似乎也跟着加快,身体变得轻灵…… 树叶掉下的速度,灰尘腾起的动静,在他的眼里,也变得慢了一些。 就连身前不远处,跃跃欲试的看着自己的王静雅,她的动作,似乎也没那么快。 ‘拉近了与她体质和敏捷的差距,尤其是敏捷,应该相差不远了。 体质方面,她应该比我还要强上许多。 但是,这不是控制住力量了吗?’ 刚刚被王静雅打得没有什么还手之力,成了一个狼狈闪躲的沙袋,张坤就算不太在意,也感觉很没面子。 被女人这么压着打,还被毒舌…… “再来打过吧,师姐。” 张坤招了招手。 “好。” 王静雅兴冲冲的又是一招追风赶月,拳出如流星。 一拳还没打到,就感觉膝盖处锐风突至…… 她脚下微转,避过一式截击,注意力刚刚转移,眼前一黑,左脸颊重重挨了一拳。 啪…… 王静雅愕然后退,身前劲风卷来,小腹处就看到一只脚尖。 不知为何,先前慢腾腾的张坤拳脚,速度竟然一下就变得极快。 而且,拳脚变幻之间熟极而流,换招之时,完全看不出半点征兆。 “大意了……” 王静雅脑子一懵,条件反射缩腹弓背,拦扎踢来的足尖。就感觉手上轻飘飘的,使不上力,然后,右脸颊,又中了重重一拳。 “啊……” 王静雅两边脸颊各自多了个拳印,已经出离愤怒。 她怒喝一声,震得四周树叶唰唰而落,脚下一踏,地面震荡,身形不退反进。 猛然间,肩部前突,破风震鸣,如熊似虎般撞击过来。 却是打发了性子,气血冲顶,忘记控制力量。 解放了力量和拳法境界之后,王静雅的攻击力何止倍增。 张坤刚刚打了两拳,还没回味一下手感。眼前一黑,只来得及双手护在胸前,身体已是一震,如腾云驾雾般,倒飞出去七八步。 王静雅似乎打红了眼,身形一腾又起,如风般追杀而来。 “停。” 李小宛在旁看着,一声尖叫,急急奔了过来。 王静雅闻声一愣,连忙刹住脚,收拳站立。 “不是说控制力量吗,小丫姐,你都用出吃奶的力气来了。” 小丫头很不高兴,此时着急,有些口不择言。 “你看我,刚刚打得兴奋,都脑子糊涂了。”王静雅不好意思的赔笑,连忙伸手把张坤拉起来,嘴里还一连串的道:“没伤着吧。” “还好。”张坤一身骨头都差点被撞散了架,双手手臂一阵酸麻,连带着胸口闷闷的。 好在挡得快,没受伤。 心里则是暗想,‘难怪没人愿意跟她切磋,这简直是个女暴龙。真的打发了性子,一身神力,那是碰着就飞……她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师姐如今是什么境界,感觉似乎并不止合力。” 比田千里强得也太多了。 张坤有些疑惑。 “我昨日刚刚突破到锻骨境界,炼骨如钢,神力大增。” 王静雅伸拳向左空击,轰轰连声,空气被挤压爆鸣,震人心魄。 “倒是你,我控制力量境界,单比拳法,竟然还打不过你。果然没看走眼,你真是天才。” 她脸颊顶着两个拳印,却没有不高兴,哈哈笑了起来。 在旁人看不到的层面,一点金光从她头上冒出,没入张坤的眉心。 ‘还能这样,打她两拳,竟然还给了龙气值。’ 张坤心中全是古怪。 试了试属性栏,想要提升六合拳下一阶段“合力”境界,发现需要两点龙气值,暂时还不够。 正文 第十八章 神打 最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光头汉子。 光头一张脸胖乎乎,圆陀陀的。就算没笑,在火把光芒照耀之下,仍然显出几分喜意,望之十分亲切。 但是,与他这付亲和力极强的相貌,完全不相符的是他的话语,还有动作。 “喀嚓……” 他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扭麻杆一般的,把抓在手里的断腿小孩手臂扭断。 不顾对方压抑的低声哀嚎:“不要忘了,你娘,还有你妹妹现在还饿着肚子呢,要是不帮我找到那人,就下去陪你爹。” 肉身的痛苦,完全比不上心灵的恐惧。 这话一出,断腿小孩连哭也不敢哭了,慌忙挣扎着:“罗汉大人,就在这条路,他每天都经过的。可能还没来,再等等。” “最好是这样……那人破了三七香堂,还让巡捕营闻到味,差点就坏了咱们的大计。 要是不给个交待,尊者那里怪罪下来,我担不起,大家都担不起。尤其是你,二木,你全家都得死。” 罗汉大人胖脸扭曲,发了一阵狠之后,又挥了挥手,“熄了火把,继续等着……” ‘我终于明白了,当初在烧香民房之中,救下这个断腿的小孩之后,为何他的眼里没有感激,反而有着掩饰不住的恨意?’ 当时只觉寻常,此时回想起来,就恍然大悟。 ‘原来,他本来就跟那些家伙是一伙的,也知道事情发展下去,他会受到责罚。而且,根本就逃不出这些人的掌控。’ 张坤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就闪过一丝念头,眼中已经血丝密布。 这帮人手段十分凶残,行事又有着九分邪气,最关键的是报复心思竟然还这么重…… ‘为了香堂被毁的事情,竟然有着如此耐心,花费四五天的时间,一直盯着自己,还派人伏杀。’ 张坤越想越气,越来越怒,心里却冷静如同寒冰。 呼吸也变得匀长细腻,静寂无声。 在火光消失的一瞬间,他的身形已是一侧一闪,腾身扑入胡同之中。 衣裳破风烈烈,胡同之内,突然就有狂风卷过。 三个刀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边,似乎冲过了一道黑影。 嘭嘭…… 两声闷响夹杂着骨骼碎裂轻鸣。 一声闷闷惨嘶,只是响起半声,就已经停了下来。 哧…… 火把适时被点燃,断腿小孩瞪圆双眼,看着两个弓箭手。 心中震惊不已,连手臂的伤痛也忘了。 他看见,左边一人,头颅歪斜耷拉脖子已经断折…… 右边一个弓箭手,却是背部从中间往后反折,成为一个狭角。 两人竟然一箭都没射出,虽然分立左右,但却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先后毙命。 颈部断了和腰椎折了,想来也没有太多区别。 从侧墙之上倒翻而起,扑入三个刀手之中的身影。左右摇晃着,穿过刀网,如离弦之箭般,贴地滑行。 猛然窜起,双手虚握拳头,啪的两声响做一声,同时打碎了左右两个刀手的喉结。 同时,身形腾起半空翻滚着,横在半空。一拳重重从天轰落,打在最后一个刀手的天灵盖上。 轰…… 一声震响。 那刀手顶心就凹陷下去,手中刀松开,翻着白眼,直直倒下,鼻端耳窍血水飞溅。 “是你。” 圆脸胖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滞。 他想到对方会来,也准备好了伏击,却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并且,不打一声招呼,成功的进行了反偷袭。 “偷袭别人的时候,被别人偷袭,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张坤目光扫过那泛着蓝光的箭矢,心头一口恶气重重吐出。 眼神锐利如鹰, “胖子,轮到你了。” 他刚刚热血冲脑,心中却是冷静万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填在胸中,自然而然的就冲了过去,恍若本能。 先杀远的,再杀近的。 穿过三个刀手,一式兔子蹬鹰,踢断左边弓箭手的脖子。 借力飞弹,旋风扫叶腿,踢折了右边弓箭手的腰椎。 同时,反身疾退,贴地躲开刀光封锁,霸王举鼎击喉,大鹏展翅破颅…… 杀气凛冽,一至于斯。 打死五人之后,张坤只觉酣畅淋漓,先前学得的拳术精要,一一从心头掠过。 更有一种融会贯通之感。 ‘原来,这就是实战……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挣扎,生与死的抉择,才能让拳术精神升华,让自己领悟到杀敌之术的真谛所在。’ 这种刀尖上跳舞的触动,是怎么练习都比不了的。 同样的速度、力量,以及防御力…… 张坤觉得,现在的自己,能打两个先前的自己。 一种觉悟明光。 恍如一盏心灯点亮。 看着张坤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香堂几个精锐,一扫而空。 红衣胖子眼角狂跳。 他面色狰狞的望向手里抓着的断腿小孩,咬牙切齿笑了:“这就是你说的,他功夫不太强,打于黑手都差点没打过,还受了伤。你不是眼瞎,就是在骗我……” 红衣胖子曾罗汉抓着小孩,一把掼在地上。 听着骨骼断裂,他的脸色反倒是变得平和。 “小看了你也不要紧,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随手扯落身上长长的红色衣袍,他双手举过头顶,合在一起。 捏成手势,脚下踏地,重重踩落。 “有请关圣帝君速速下凡,助弟子斩妖除魔!” 一声咒文入耳,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张坤只来得及冲前三步,那胖子身上肥肉已经翻腾肿胀,身形也跟着拔高数寸。 面如重枣,红得快要滴血…… 同时,举起右手,立掌成刀,掌沿似乎有着寒光闪过,暴喝声中,破风凄厉鸣叫声传来。 ‘竟是神打?’ ‘这种货色,还能请关二爷附体,假的吧?’ 张坤简直不敢相信。 他相信科学,相信国术,也相信这时候的练体法门。 但是,他一直认为,那所谓的神打啊、符水啊之类的法门,全是自欺欺人的。 没想到,眼前这人就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甚至,眼睛见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人固然会有着自己的成见。 但是,受限于成见,不知变通,也看不到真实,就不太好了。 存在,即是合理。 所以,眼前这个胖子,他名叫罗汉大人,用的却不是罗汉拳,而是神婆巫汉的看家本领,神打! 正文 第十九章 迟来的感激 曾罗汉双手掐诀,以手为刀。 身形变壮,变高,全身肥肉都结成块状,生似长出一个个青黑发紫的肉瘤。 眼神半眯,睥睨望来。 眨眼间,就从一个满脸亲和力的光头胖子,变成一个面色滴血,横眉冷目的高傲武将。 他脚下重重一踏,地面碎石乱飞,身形卷起腥风,向前突斩。 就像是骑着赤兔马一般,一闪就到了张坤的面前。 “斩魄……” 胖子沉喝一声,手刀锐利呼啸着,斜斜斩落。 这一刀,又快又狠,单是手掌带起的厉风,就已刺得张坤皮肤发痛。 张坤脚下连点,身形后仰,像是被绳子牵引着般,向后疾退; 同时,手掌连敲带打,拍向对方砍来的手刀。 哧…… 锐风如割。 张坤上半身微微一震,双手手臂衣袖已是被节开裂口,胸膛、小腹同时剧痛。 被巨大力量震荡着,他主动后退的步伐,立即顿住,身体发麻。 ‘好凶厉的刀招,不能硬扛。’ 瞬息之间,只是接了光头胖子一式手刀,身上手上,已经出现刀痕。 联想到关二爷的武功特征,张坤立即明白到,对方的刀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速度快,力量猛,又特别凶厉。 前几刀,根本就不能挡。 聚力斩击,发挥出超越平常数倍的力量速度。 爆发越猛,持续时间肯定越短。 此时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避实击虚,待其势竭。 张坤越是受伤,心里越是冷静,眼珠满布血丝,通红一片…… 脚下连踏六合拳追风赶月步,时而倒跃,时而斜窜,借力墙壁,在胡同之中翻滚跳跃。 说起来,这式追风步,其实也是聚力招数……全身力量集中于腿步,增加身法速度。 是六合拳中唯一的注重速度的招式。 王静雅曾经用过,用来强攻。 那是她生性喜欢硬打硬进,性格原因。 而张坤此时用来躲闪,效果却也不错。 退后,是为了更好的向前;手臂缩回,打出去更有力。 张坤双眼如火如冰,死死盯着刀锋……身体如杨柳般飘忽,连躲光头胖子纵横交错的十八道掌刀。 看着对方刀势微微一滞,他猛然长吸一口气,眼中精光闪闪。 不躲了。 他斜斜避过一刀立劈的同时,双足拧转,腰身忽然一塌。 整个人缩劲收臂,缩成半尺高,歇步反抓。 出手如电,向后探出,一把就抓住了光头胖子的右腿足踝处。 [敬德拖鞭!] 身形一矮忽起,张坤大喝一声,倒抓着胖子的右腿,呼的一声,就把对方庞大的身子甩了起来,划出一道弧线,越过头顶砸落。 咣…… 砸得地面震动。 曾罗汉被这一砸,眼冒金星,全身发麻。 不过,此时还处于咒文影响当中,他却也凶悍得紧,腰腹一挺,掌刀横掠,斩向张坤的咽喉…… 这一次,张坤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闪,以手为盾,硬遮硬拦迎着刀锋冲了上去。 喀嚓…… 左臂骨头被砍折的同时,一个跳步,就跨骑在光头胖子身上,右拳如雨般落下。 [武松打虎式] 咣咣咣…… 挥拳如锤,重重轰在对手的脑门之上。 一个呼吸之中,七式重拳打在曾罗汉的面门,直把对方的面部彻底打得塌陷,与砂石泥土混在一块…… 曾罗汉手臂高高举起,再也没有斩出最后一刀的机会,胖大身形不断抽搐,双腿蹬得笔直,最后寂然不动。 “神打,呵呵,神打……” 张坤抬起头来,双眼仍旧一片血红,站在原地喘了一小会,才长吐一口气。 这一战其实很凶险。 胖子的功法十分邪异,虽然持久力出了问题,但是前面的攻击,却是十分凌厉。 若是胆子虚了,面对这种仿佛催眠了自己一般的对手,恐怕就会被追砍到死。 这位好像是区区香堂的负责人,跟他同级别的硬手,到底有多少位? 背后还有什么“尊者”。 想到这里,张坤就有些烦躁。 不过,此时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一个个搜过这些人身上,发现除了一些碎银子之外,并没有携带别的有价值的物件。 刀和弓箭,带在身上太过惹眼,张坤现在也没有学兵器,就没有拿。 被称为罗汉大人的胖子身上,没有带着武学秘本,倒是可惜了。 对方的“神打”功,的确是有着独到之秘。 这一战,打亏了。 左臂骨折处,剧痛传来,张坤微微摇头。 耳中闷哼声传来,他身脚步停下,转过身来。 断腿的小孩此时正在地上蠕动着,挣扎着伸手…… 在火把光芒照耀之下,嘴里大口吐着血,看过来的眼神十分复杂。 “按理说,你害过我,引人前来伏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救你,草,你年纪还这么小……带你去医馆吧,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命。” 说着,就想扶起那断腿小孩。 他先前见到光头胖子把这小孩一把掼落,下手极狠,这伤,真的有些重了。 “不,不去了……”小孩被扶起,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我没有告诉,告诉香主,那个大姐姐在安仁堂……” “行了,别说了,你以为这样心里就好受一些?谁没有一些不得已,但这,不能成为害人的理由。” 张坤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感受到断腿小孩那皮包骨头、轻若无物的身体,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小心,小心……尊者。” 断腿小孩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 身体抽搐了几下,嘴里又喷出大块血水来,夹杂着块状物。 他圆瞪双眼,直直看向黑暗天空,完好的左掌死死揪住张坤的衣角,似乎想抓住一些什么。 张坤愣住,看着小孩吐出最后一口气。 看着对方最后时刻,一点金光龙气,扑入自己眉心…… 他轻轻合上对方兀自圆睁的双目,暗暗咒骂了一句。 这个不知道名字,也算是敌人的小孩,静悄悄死在昏暗的小胡同里。 像树叶落地无声。 ‘这算什么,算是迟来的感激吗?’ 多了一点龙气值,头一次,张坤的心里殊无喜悦。 这个该死的时代,百姓如同野草,随生随灭。 光是活着,就已很很艰难了啊。 又能奢求什么? 强大,只有强大起来,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看着属性栏里“虚空之门”开启0.8%的字样,张坤沉默了好一会。 开门之日遥遥无期,身处这个时代,总得做些什么。 他轻轻放下小孩的身体,一步步朝胡同尾走去,再没回头。 正文 第二十章 吃哪门子干醋 身体内部热流翻滚,血气如潮…… 手臂断骨飞快长好,体质增强,力量强大。 气血律动中,全身通透,肌肉仿佛联动起来,形成一整块。 有奇异劲道,从内腑萌牙,从血液生发,向着四肢百骸涌去…… 两点龙气值,随着心念转动,提升六合拳,拳法境界从“精通”,变成“小成”。 这是达到“合力”境界了,身体立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体质增强,从14点骤然提升到16点。 握了握拳,感受到强大力量,张坤心中最后一丝郁气,终于如同灰尘一般,被风吹走。 他一拳轰出。 噗……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响,拳锋动处,似乎感应到丝丝阻力。 更有一股极其细微的震荡感传来。 ‘由力生劲,血肉整合。’ ‘那教练曾经说过的整劲,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张坤细细体悟着自己达到“合力”境界之后的力量,心中就有些了然。 难怪源顺镖局要求镖师要达到“合力”层次,前来投奔的好汉们,也需要达到这种境界,才能在镖局得到体面和尊重。 原来,到了这个层面,才能真正称得上拳师。 前面的阶段,也只能算是门外汉,是拳法修行者。 原因很简单,在合力之前,人身所有的力量,都是散成一股一股。 脚力是脚力,拳力是拳力,腰力是腰力…… 尽管种种拳术,有各种法门,想要诠释出力从地起,经过腰身,顺畅传递给手脚末端。但这过程,再怎么样先进的拳术,都会有着延迟和损耗。 一旦到了“合力”境界之后,这个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劲道和力量,是两回事。 身体整合为一,功能分明的各类肌肉,就像是安上了大小齿轮。 一处发力,处处是力。 就如此时的张坤,出拳出掌,就算是单手,是一根手指的攻击,也有着很强的攻击力。 他本身增强至320余斤的力量,随手就可以全部用将出来,没有损耗。 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百多两百斤的力量,用拳头打出来,只能打出三五十斤。 用力不当,还会伤到手腕和腰部。 多余的力量,全被身体肌肉的联动抵消了。 劲和力的攻击效率,相差实在太远。 敏捷也跟着加了两点,达到了16点。 脚下微动,感受一下力量,张坤初步估量,自己就算是单纯的奔跑速度,百米距离应该也能跑进十秒之内了。 并不只是如此,手臂挥动的速度,以及腿步踢击的速度,同样的变快了一些。 甚至,大脑的反应力,也得到提升,头脑就像水洗过一样,清醒无比。 ‘此时如果去考核镖师,应该就有机会通过罗七的刁难了吧……’ 这一点,张坤并不算十分确定。 自己的提升,是从力量到速度,再到神经反应力全方位的素质提升。 平常的练武之人,总是有着偏重。 或者强于力量,或者强于速度,或者强于招式应变。 也不知那罗七是属于哪一种? 大概率,他的拳法修行,并不会如同自己这般全面…… 同等境界之下,自己的赢面肯定是比较大的。 唯一值得考量的是,对方在合力层次,应该修练了很长一段时间,听王静雅说过,罗七的拳法已经快要达到锻骨境界。 如果说,拳法“小成”,就是合力。 那么,拳法“大成”,应该是合力高段,感受到属性界面,仍旧是两点龙气值就可以提升。张坤估计着,下一个境界,应该依然处于合力这一层次。 量敌从宽,罗七的力量,应该处于接近四百斤拳力的层次。 毕竟,这位并没有像王小丫同学那样,表现出神力天赋来。 由普通体质修练到这种拳法境界,力量等级可以判断,误差应该不大。 想到自己如今的实力,与成名镖师罗七都有得一拼之力,张坤心里终于有了一些安慰。 没提升之前,打一个无名教派的香主,都受了伤,实在是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倒是有了点底气。 …… 走到胡同口,就见到一个小小身影,踏着橘黄灯光,提着油灯,满面笑容迎了上来。 背后不远处,就是“安仁堂”打开的大门。 那里似乎还有人影晃动。 “表哥,你来接我啦。” 李小宛脚下紧走两步,伸手拉着张坤的衣袖,开心得不行。 刚刚说了一句,她又有些懊恼:“是我不好,今天杨大夫说要教我开方的一些禁忌,难得他老人家有兴致,所以就回得晚了,也没准备饭菜。” “没事,等会晚点吃也行。” 张坤笑了笑,并没有说起自己来时路上的凶险,眼神微动:“既然杨大夫这么大方,你怎么就不多学一会?” “是啊,我也想多学,可是,杨大夫讲到一半,就说天晚了,让我明天再来。” 李小宛面色疑惑,转眼又笑:“正好你来了。” 这么巧? 张坤沉吟了一会,突然笑道:“那是得感谢一下人家。” 说着话,就在李小宛莫明所以的目光中,走到“安仁堂”门口,拱手一礼,“还没多谢杨大夫对小妹的照护,大家离得不远,也算是街坊。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开口。” 人家没有邀请,张坤也不太好直接登门,毕竟已是晚上。 “张兄弟客气了,风寒露重,还请一路小心。” 门内传来一个略显老气的声音。 于是,张坤就彻底明白了,对方肯定是查觉到外面的不太平,并不放心李小宛一个人赶回家中,找了个主意留堂教学。 一般来说,身为药堂大夫,哪会吃了没事干,费心教导一个学徒? 还选在天黑这段时间。 很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安仁堂”发现了香堂众人的踪迹,更察觉到了自己已经跟那些人干了一架,而且还打赢了。 于是,才让李小宛出来,回家。 这么大个药堂,有护院人手盯着外面的动静,不奇怪。 这时,药堂主人不出来照面,应该是不太想与自己拉上关系,也许是怕惹上什么麻烦。 更加可以理解。 张坤道了谢之后,就带着李小宛,提着油灯,绕路离开。 他不准备再走一遍胡同。 倒不是怕满地尸体吓到李小宛,而是不太想看到那断腿小孩。 看到他,总难免对这个时代多了几分愤怒与无奈。 …… 药堂内部,一个中年妇人冷着脸一言不发。 空气中似乎有冰霜在凝聚。 留着短须,身形干瘦的四十多岁中年人,满脸苦色的连连作揖。 “夫人呐,那就只是个小姑娘,比继祖和承宗都要小,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不想耽误了她的学医天赋,指导了几句,你这是吃哪门子干醋啊?” “说实话,她到底是谁?” 中年妇人柳眉倒竖,仍然冷着脸,根本就不听解释,眼神深处却有着丝丝惶恐。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虚名害人 “她还能是谁?不就是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我是真的难得见到天赋如此出众的小孩,不学医真是太过浪费。” 杨守诚眼珠子一转,脸色一板,语重心长道:“夫人呐,你平日里管着不让我去沈九儿那里也就罢了,算你有道理。但是,今儿个这事,真的是冤枉我了。” “吃着碗里望着锅里,那沈九儿打的什么主意,以为老娘我看不出来?她的酒楼都从杭州开到京城来了……还是在咱家隔壁。” 说着话,梁颖珍伸手就揪住杨守诚的耳朵,直接拧成了麻花。 “唉唷唷,轻点,轻点……” 杨守诚心里直叫日了狗,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养也,这醋坛子一打翻,可就没完没了的,完全不可理喻。 正当他想要发个狠,说几句重话,展现出一家之主的威严。突然耳边听到抽泣声,耳朵上的疼痛也没了。 梁颖珍已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捂着嘴偷偷抹眼泪。 杨守诚心中一软,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不是有心瞒你,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一不小心就是灭门抄家的后果。” 他知道,事情的确是瞒不过去了……李小宛小丫头虽然已经快要长成,与小时候脸蛋圆嘟嘟的可爱模样相去甚远。 但是,没怀疑上倒也罢了,夫人一旦起了疑心,定然能从小姑娘的眉眼之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中,猜出不对来。 “这事你也敢掺和,你那师兄性子耿直,不近人情,不是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听说他是得罪了老佛爷,简直是捅破了天,谁沾手一星半点,就没个好。 杨守诚,你是见不得我们娘几个过几天舒心日子吧?” 梁颖珍边哭边埋怨,显得格外无助。 “唉,师恩深重,师父临终之时,最是牵挂的,就是大师兄。说他医术虽好,性子最燥,日后恐会惹祸上身。 果然,就有这一天。你说他死都死了,小宛可能就是他唯一留下的血脉…… 我虽然胆小,不敢出面,暗地里既然见着了,还不理不问的,又于心何忍?” 杨守诚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想了想又道:“阿贵先前说,那张小兄弟是个狠角色,竟然把一大批高手全都杀死在胡同里面。 小宛如今跟着他,或许会有一条生路,咱们权当不知罢了。” “那批高手是什么人?为何要找张坤的麻烦,莫非是与源顺镖局有仇?”梁颖珍听到这里,倒是收了哭声。 “听阿贵描述,似乎是红莲会那帮烧香的……” “还……还惹上了他们?” 梁颖珍眼珠瞪圆,猛然捂住心口,差点没晕过去。 “放松,放松一点,咱们不惹谁,就关起门做生意。不管是哪家强龙,还是地头蛇,也没必要对付咱们一个全无瓜葛的药堂对不对?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老爷,要不,咱们回杭州吧?” 过了好一会,梁颖珍幽幽说道。 她实在是怕了。 生命不由自主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慌。 “虚名害人呐,端王府派人延请……诊治青罗格格期间,别说咱们回去杭州,就算出得京城一步,就会死无全尸。” 杨守诚苦着脸,一筹莫展。 他还真的没有把握可以治好格格的怪病,只能用个拖延之计,好歹算是活了下来。 被人拱火架秧子,把他的“神医”之名传到京师权贵的耳中。就算自己再说医术不济,也来不及了。 不想治要杀头,治不好也要杀头,没有太多理由可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杨守诚百思不得其解。 …… 胡同深处,火把已经快要燃尽。 光芒渐渐的暗了下来。 罗七站在窗户边,眯缝着双眼,透过麻纸窗皮,静静的看着那几具尸体,一言不发。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学了几手三脚猫西洋拳术的新晋趟子手,竟然出手如此果决狠辣。 不太像新丁,反而像是经过血腥战场的杀手。 而且,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的拳法水平竟然很不错。 “看走眼了,这哪里是刚刚开始学拳?六合拳练到如此融会贯通的境界,没有五六年的修行,那是在扯蛋。” “难道,王总镖头跟他家女儿,还在暗地里悄悄培养了一些学生,这时才找个理由接进镖局之中,为日后大事作准备?” “要真是这样,就越加不能把这人留在镖局了,一旦事起,定然会把源顺拖入覆灭深渊。” 说起来,罗七对源顺镖局是有感情的,当然,他对自己的前途更有感情。 “还来吗?” 旁边一个未着寸纱的妇人,伸出手臂揽了过来。 “草,yin这么大吗?” 没见外面杀人了。 罗七感觉腰部有些隐隐发酸,没好气的小声道:“要是让元生兄弟,知道他家婆娘平日里的冷淡只是装出来的,你说他会不会气得从江南游回来。” “七哥,你把我家那死鬼,想办法调去南路镖,一去就是半年,还不就是为了这个,还装什么正经?” 妇人轻笑着,斜睨着眼看向罗七。 “我那是为了元生兄弟好,保他一条小命。谁不知道王总镖头派去北路镖的兄弟,要跟东赢刀客拼杀…… 你说他护镖就护镖吧,偏偏要多管闲事,与东洋人死拼。钱没挣到多少,反而折了许多人手。 去南路多好,那里风平浪静,歌舞升平,洋人还带来了许多奇巧货物。听说,那里的生活过得比咱们京师还要舒服,大笔的银元路边随便捡……” “洋人的钱真的那么好挣?” 妇人一听眼中就放光。 “那也得分什么生意,出海行商本来就是一本万利。 咱们只要从中搭把手,出点力气,就能挣得盆满钵满。 可惜,王总镖头有些死脑筋,在他眼皮子底下,谁敢乱接洋人的生意,那是找死。” “是伤天害理的银子吧?” 妇人也不是傻的,此时就回过味来。 王总镖头不允许接的生意到底是什么。 “得,嫌弃这银子肮脏啊,那就不给你了。” “是我的银子,七哥你想死啊。”妇人不乐意了,横了他一眼,一把搂过银袋,夹在胯下。 “好,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罗七看得眼热,身形一动,如饿虎捕羊,一把抓住对方。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越挫越勇 “嘘,轻点,那是什么?” 妇人脑袋矗在窗台上,眼睛无神的透过小孔看向外边,突然瞳孔一缩,小声道。 罗七心中一凛,如冷水浇头,停下动作,也凑了过来。 就见胡同尽头,地面之上,一块石板轻轻被掀开,一个矮个汉子爬了出来。 扔掉手里的套马索,左张右望的,手脚哆嗦走近地面那些尸体。 “香主死了,全都死了,那人好狠!” 他原地转了几个圈,一时六神无主。 “回去了是个死,不回也不行,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那人身边小女孩,好像是一桩大功。对,陈捕头好像是说过这事,我把消息报上去,或许可以不用死。” 罗七放缓呼吸,侧着耳朵听着那矮个汉子自言自语,眼中有了疑惑。 ‘捕头,小女孩?大功?’ ‘该死的张坤,不但惹上了红莲会,好像还招惹了别的麻烦,这不是要把源顺镖局带入火坑吗?’ 他有心想要出去,想了想,却没动。 只是冷冷的看着那矮个汉子走向胡同口。 不能牵涉进红莲会的事情中。 大不了,到时把那小子交出去就行。 “噗……” 矮小汉子刚刚走到出口,一只手掌突然探出,手中握着蓝汪汪的箭矢…… 从他右颈刺过,直接穿透左边。 鲜血滴落。 “咯咯……” 矮小汉子捂着脖子,喉间发出奇怪的声音,歪头软倒在地,一动不动。 胡同内的火把,彻底熄灭,一片寂静。 看到这里,罗七全身一震,心中发冷。 …… 张坤捡起胡同口的长箭,一箭刺死矮小汉子之后,又默默的站在胡同口旁侧,等了一刻钟。 发现再无动静,才转身悄然返家。 屋内一灯如豆,有饭香扑鼻,推门走进,就见到李小宛正系着小围裙,正要放油炒菜。 “再等一会呀,很快就好。” 听到动静,李小宛回过头来,甜甜一笑。 屋外腥风血雨,屋内平安祥和。 张坤应了一声,觉得自己今晚应该加碗饭。 不管明天是风是雨,过好今天最重要。 …… 第二天。 张坤叮嘱李小宛,三天之内不要前去“安仁堂”。 就呆在家里看看医书,无聊了,练练针线活,做两双布鞋。 张坤发现,随着自己打拳踢腿,练武勤快,脚上的布鞋,并不是那么结实。 只是穿了几天,就有些变形。 左鞋大拇指处,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 想必是昨晚踢人踢得太猛的原故。 还有,家里的大米和肉菜备得很足,暂时也没有必须出去的理由。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李小宛没有多问,只是乖巧的应了下来。 她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但既然张坤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 …… 到了源顺镖局,刚刚练了一会拳法,王静雅到了。 说是要去大兴,走一趟信镖,快马来回,一日即可。 还说,等她回归,再来切磋切磋,让张坤不要偷懒,勤练拳术。 张坤笑着应下,正想是不是找个理由早退离开,就见到一个熟人走了过来,是田千里。 这位自从那日在泰和酒楼门口被张坤打得灰头土脸之后,这几天都没有镖局出现。 也不知是不是去了父武义学,接受洪教谕的再教育。 想来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就是了。 看他眉心泛黑,一脸憔悴的倒霉相,张坤其实一点也不可怜他。 这家伙捧高踩低,嫌弃家贫,一心想要向上爬。道德水准方面,的确是不敢恭维。 见到张坤,田千里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挤出一张笑脸:“张坤,你怎么还在这里?丘镖师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张坤微觉诧异。 “等我做什么?” “没人告诉你吗?丘镖师出行,需要两个趟子手陪同一起,签押房那里都已经出了任务。” 田千里奇怪:“哦,你刚进镖局,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趟子手每月都要接取几个任务,有时是跟随相熟的镖师一起,有时是被人点名。 这次就是丘玉林丘镖师点了我们的名字……任务完成得好,月底考评自是优等,对以后成为镖师也有好处。” “必须要去?” “那是当然,否则,签押房那里,林大掌柜就会记上一笔,不听调令……” 看来还是得当上镖师才行。 张坤沉默了一下。 田静雅刚刚出门,就有任务找上门来,别人还不担心自己不答应,这里面莫非有着蹊跷。 索性,他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先看看再说。 到了签押房,见到丘玉林镖师,张坤心头就提高了警惕。 这人他见过,当日在镖局门口,与罗七相谈甚欢。 只不过,当日的自己,并没有被那两人看在眼里,也没有多关注。 “你们两人都是新晋趟子手,尤其是田千里,已经摸到了合力的边缘。此时做点成绩出来,对自身有好处。 这次任务不难,只不过陪同远方来的朋友在京师逛逛,游玩一番,需要得力的自己人跑跑腿而已,算是最轻松的活计。” 丘玉林也没问张坤的意见,自顾说道:“走吧,别让客人等急了。” 走了两步,发现只有田千里跟上,丘玉林就笑了,“张坤你可是不愿去?那也行,在林掌柜这里登记一下即可。” ‘莫非是想要抓住我的错处,然后寻个由头赶出镖局?’ 张坤心念一转,笑道:“去,怎么不去?陪丘镖师走一趟也可以。”当下在林掌柜那里接了任务。 丘玉林面无表情,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带着两人到了外城门口牌楼处。 等人。 过不多久,一个豹头虬须的壮汉,骑着一匹大黑马,风驰而来。 远远见着丘玉林,就飞身下马,哈哈笑道:“丘师傅,好久不见,还是以前那般精神。这两年,你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嘛。京师水土,毕竟养人。” “三当家,你这就是寒碜我老丘了,谁不知道鸡公山山色秀美。天高皇帝远的,自由自在。在镖局的日子,受人管辖,奔波劳苦,这也称得上好,我倒是想跟你换换。” 两人把臂欢笑,寒喧几句,丘玉林就伸手延请,并肩入城。 张坤发现,丘玉林进城的时候,与守城军头打了个招呼,塞了一点银子…… 几个城门士卒,也笑嘻嘻的前来问好。 这位,看起来面子还不小。 “三当家这次进城,不知可有要事?” “事情不算太急,在山上的日子都淡出鸟来了,还是城里好,先去喝酒。” “那就喝酒。” 丘玉林从善如流,当先领路。 田千里屁颠屁颠跟在后边,十分殷勤,叫来马车,忙来忙去的。 趁着两人没注意,田千里凑了过来,小声道:“你这样是不行的,你是读书人,入乡随俗道理应该懂吧。 如果做得不好,丘镖师回去歪一歪嘴,日后留了污点,想要成为镖师的事也难了。 还有,鸡公山卧虎寨赵家三兄弟,身手高明,手下众多。在南下镖路上,正好扼住咽喉道路。 不跟他们打好关系,就算你以后担任镖师,想要过去,也很困难…… 要知道,就算是镖头带队,路过鸡公山时,也得出银拜山。否则,前路难行。”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张坤摇头,合着自己不管做还是不做,做好还是做坏,其实都是别人歪歪嘴的事。 那还搞个毛线。 “我可不希望,能打败我田千里的人,就这么灰溜溜的被赶出镖局。 总有一天,我怎么输的,就要怎么赢回来。” 田千里暗暗握了握拳,冷声道。 “好啊,那我等你。” 张坤上下打量了田千里一眼,心想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这越挫越勇的劲头,就很不错。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正阳楼。 人流来往,十分兴旺。 这里的门脸,比当初的泰和酒楼还要奢华数分,酒菜自然也不便宜。 想来是真的把鸡公山三当家赵豹当成了贵客,丘玉林径直领着几人上了二楼,点了七八个大菜,一坛竹叶青。 江湖汉子,没那么多讲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开起了黄腔。 田千里找着机会,恭敬上前,敬了赵豹两杯酒,又得了丘玉林的眼神赞赏。立即像是完成了人生最为艰巨的任务一般,笑得嘴巴咧开,都能看到后槽牙。 他笑着回到座位,奇怪的看着安静得没有丝毫存在感的张坤,小声问道:“你怎么不敬酒,难得的好机会,若是表现一二,以后路就走宽了。” 我跟你很熟吗? 张坤简直无语。 合着你眼中的前路走宽,就是把一个生冷不忌的山贼,当做贵人? 夏虫不可语冰。 “那就提前祝贺田兄了。” 张坤呵呵笑了声,就不再多说。 这时,旁边一桌传来唉声叹气,有妇人小声埋怨声。 “秋娘,不能耽误你,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终究是穷苦的命。这书,不读也罢……” 一位书生眉宇之间全是郁气,在那里长吁短叹的,只是饮酒。 看他一脸的生无可恋,应该是因为科举失利,有了轻生的念头。 “安郎,妾身相信你终有一日会时来运转,一时挫折,也算不得什么。就算你一生穷困潦倒,我也不会再改主意,跟着你,吃糠咽菜又如何?” 妇人荆钗布裙,容颜却是娇好,看得出,以前的日子过得肯定是不错的。 不过,现在的境况显然不妙。 放在戏文里,再换一个场景,这很可能就是一个脍炙人口、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说不定,还会有骚人墨客,因此事诗意大发,写下名篇流传后世。 四周食客,听得两人交谈,既羡且妒的看着那位书生。 都这般景况了,还有美人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书生上辈子也不知烧了多少高香,拜了多少菩萨…… 而与张坤同桌的三当家赵豹,此时也失了口若悬河的兴趣,只是垂涎万分的看着那个女人,在他眼里,书生就不存在。 张坤心中正大感不妙,“呯”的一声闷响,身前杯盘碗筷齐齐震动,却是赵豹一掌拍在桌上。 “好,这妞性子我喜欢,你,还有你,把那女人拖过来……穷酸书生有什么好?你们信不信,不出两日,老子就让这女人明白,油头粉面,其实没什么好,真的得趣还得看我这大老爷们。” 赵豹的手指,正正指在张坤和田千里的身上。 原来,趟子手这活,出来陪客,还真的会被人当成狗腿子使唤。 张坤放下碗筷,感觉这饭菜也不香了。 身体动也没动一下,直接就把赵豹的酒后疯言疯语当做屁话。 田千里却是愣了愣,面色有了些挣扎,看了丘玉林一眼,终于还是站起身来,准备真的去把女人拉过来。 张坤摇头,差点被田千里蠢哭,冷眼看着,喝道:“坐下,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叫你吃屎,你也吃吗?” 田千里被张坤的目光一瞪,心里就虚了三分。肩上一只手,如同山一般沉重,压得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你什么意思?是来拆台的吧?” 赵豹勃然大怒,凶相毕露,他喝得兴起,完全失了顾忌。 “没意思。” 张坤浑不在意,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来,“三当家,你可能忘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可不是你那山贼窝。” 道不同不相为谋,实在不必委屈自己与这些虫子一起厮混。 进源顺镖局,是冲着大刀王五的好名声,佩服他的武功和气魄。 当然,想学拳是主要原因。 但,谁不想在达成目标的过程之中,结识一些品行高尚一点的朋友。 天天勾心斗角的,太没意思了。 张坤想来,五五的名声这般响亮正气,他手下的镖师们,就算不是个个大义凛然,也不至于差得太远。 却没料到,光鲜的名声之下,暗地里不知有着多少蝇营狗苟。 配套的六合刀法没学到,虽然有点遗憾。 学会了六合拳法,也可以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 这一刻,张坤的心里升起了去意。 “怎么说话的?还不跟三当家赔礼道歉,自罚三杯。”丘玉林霍然起立,戟指喝道。 张坤置若罔闻,好似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到书生一桌旁,叹气道:“你们都看不出凶险的,简直太过天真……还不离开,等着招祸吗?” 秋娘反应快,连忙躬身一礼,“多谢先生。” 谢过之后,连忙拽着书生的手臂,结了饭钱,匆匆离去。 “好,好,原来你是真的不想干了,滚吧,走得慢一点,少不了还得追究你一个破坏镖路,陷朋友于不利的罪名,想来你也担当不起。” “能否担当得起,还轮不到丘师傅你来说事?不过,有一句话,我实在不吐不快。” 张坤:“丘师傅你们这些年来,一直捧着山贼土匪,把他们当做祖父祖母一样对待,是不是活得太过憋屈?” “无知者无畏,张坤,我就教你一次,告诉你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得罪你得罪不起的人。” 说着话,他伸手就摸到了身旁的峨眉短刺。 赵豹也是暗暗蓄力。 情势一触即发。 “吆喝,丘师傅,你又在教训手下啊,别闹事啊,搅扰了贵人们的雅兴就不太好。” 楼梯口人影未见,声音先闻。 丘玉林闻言,面色一变,对赵豹使了个眼色,面上一瞬间就堆起了笑容,侧身拱手道:“原来是陈捕头当面,有你这位大高手在此,我哪里敢在正阳楼闹事?” 别的捕头倒也罢了,这位名叫陈凤鸣,出身会友镖局孙明润总镖头门下,又走通了内廷门路。 捕头的职务虽然不算高位,但是,此人极会来事,交游广阔,前途难以限量。 更何况,这位一身本事,手底极硬。 很不好招惹。 表面恭维着,丘玉林心里的酸水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看看,会友镖局出身的镖师就能混得这么风光,而自己在源顺镖局,却只能捧着山贼悍匪的臭脚,只求以后的任务可以轻松一点。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若非如此,谁还真喜欢逢迎往来,伏低做小? 真是同人不同命。 见到有巡捕营的捕头出现,赵豹好歹不算没脑子,酒意散了几分,没有作声。 张坤看着几人互相寒喧,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临走时转身望了一眼,就见田千里眼中全是怜悯的看了过来。 你可怜我前途尽毁。 我可怜你骨气全无。 张坤轻笑一声,踏步出了酒楼。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杀心 ‘罗七,如果你的目标是逼我离开源顺,那么恭喜你,做到了。不是因为斗不过你,而是,恶心到我了。’ 丘玉林与自己素未蒙面,也不曾有过恩怨。 如果不是罗七的原因,他不至于针对自己这么明显。 任由山贼折辱自家镖局同仁,随意指派。并且,在起了冲突之后,摆明车马的站在山贼一方。 看起来仿佛是比较看重镖路的安全,不愿有分毫得罪睦邻友朋,实际上,却是在拉偏架。 并且,还有动手的意思。 有那么一刻。 张坤甚至怀疑,对方如果找到理由出手,定然不介意直接出手废掉自己。 ‘奇怪了,这些日子所见所闻,大刀王正一就好像一个泥菩萨,就差被人高高架起。 故事里可不是这样说的,那位一把大刀在手,杀得人头滚滚,气冲牛斗。 如此人物,怎么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经营不好。’ 转念又想,也不是不可能。 那位虽然武艺极强,刀法绝顶,最后却掺杂进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滚滚洪流当中去,闹得身死名灭,徒增唏嘘。 他若是真的精明厉害,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与天津的那位霍师傅比起来,老大不说老二,差不多惨烈。 ‘反倒是那位王小丫同学,比起乃父更胜一筹……竟然一眼就从茫茫人海中,发现我这不世出的天才。谁眼光高明,头脑清醒?这才叫眼光高明,头脑清醒。’ 想到王静雅,张坤忽然觉得,自己就算是要离开源顺镖局,其实也有必要跟她说上一声。 否则,他不确定那悍妞会不会拿着斗大的八棱紫金锤,来敲自己的脑袋。 …………………………………… “杀长毛啦,杀长毛啦。” 张坤出得酒楼,顺着内河沿河缓步,感受着初夏凉风拂面,心中块垒一扫而空,耳中就听到尖厉而又兴奋的呼叫。 无数衣衫破烂,皮包骨头的百姓宛如丧尸潮般跑过。 有人手里拿着碗,有人手里拿着黑湖湖的面包,也有人满面兴奋狂热,单纯的就是想看热闹。 一声炮响,打着赤膊,头缚红巾的壮汉,面容冷厉的挥动手中鬼头刀。 寒芒闪过…… 头颅飞起。 四周响起一片声嘶力竭的喝彩。 血水汩汩流淌,宛若小溪,空气中飘来浓重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黑压压的百姓挤了上去,有的抓起那沾血的泥土,有的拿着手中的馒头、馍馍沾满血水;更有人拿着破碗,接了一碗腥红,全都眉开眼笑。 “娃儿,有救了。” “娘,娘,吃了这个,立刻病痛全消,长命百岁……” 几个身着西装衬衫,打着领结头戴高帽的洋人,趴在高楼栏杆之上,笑得直打跌。 旁边还有一群官员,正在陪笑。 ‘群魔乱舞,简直是群魔乱舞。’ 看着此景,张坤转头就走,浑身无力,一时意兴萧索。 不远处几人走过,看向张坤,前面一人就笑:“我说这小子还多硬气,听到要被赶出镖局,立即失魂落魄,如丧家之犬一般了。 他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没有人庇护,跟这天下的升斗蚁民有什么区别,流落街头要饭也不是不可能。” 这人当然是丘玉林。 跟在身后,离着数步距离的田千里,偷偷的打了个寒颤,眼神更坚定了数分。 赵豹却是不耐烦:“走走,你不是说琴香苑新来了几个清倌人吗?别浪费时间,大爷今日让你们开开眼界……咦!” 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一个面色匀白、身段丰腴的妇人,挑着豆腐担,正要进入民房。目光不由一亮,箭步向前,伸手拦住对方。 “客人要买豆腐吗?” 妇人心中一惊,脚下拌蒜,差点洒了豆腐。 虽然感觉对面这人不是好人,还是壮着胆子开口。 “大爷不买豆腐,却要吃豆腐……” 赵豹脚步紧逼向前,就如大灰狼看到了小白兔。 丘玉林笑眯眯的看着,没有插手的想法。 这里是民房,看妇人身上穿着,也是贫苦人家,难得三当家有兴致,没必要触他霉头。 田千里白脸一下就红了,嗫嗫嚅嚅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脑袋,偷瞄妇人惊慌失措的逃窜。 “啊……” 门内冲出一个满脸蜡黄的干瘦汉子,嘴里无意义的喊了一声,拿扁担打来。 “欺负我媳妇,打死你,打死你……” 他当然打不死鸡公山卧虎山的凶匪,何况,拿的只是扁担。 啪…… 赵豹随手一挥,就打折了扁胆,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抬腿反踢。 正是他拿手腿法,豹尾脚。 闷响声中,干瘦蜡黄脸男子被踢得倒飞而起,重重撞在墙上,口喷鲜血,奄奄一息。 “成哥……” 妇人凄厉的哭喊起来。 屋内,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喊着爹爹,扑在干瘦汉子身上大声嚎啕。 一家三口,转眼之间就沉入了深渊之中。 赵豹却是一点也不受影响,笑得愈加得意,“谁不知道你家三大爷性子别扭,你越是恨我,大爷越来劲。” 他一把拎起小孩,戏谑看向痛苦到全身发软的妇人,笑道:“不想我一把摔死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收手吧,看在源顺镖局镖路的份上,这一次,就不打死你。只要你接下来这两天安安分分的,不再欺压良善。” 赵豹正得意笑着,突然响起一把冷幽幽的声音…… 张坤眼神淡漠,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 “你不知道,大爷是山贼吗?哈哈,不欺压良善,还能叫山贼?” 赵豹咬牙切齿。 先前在酒桌之上被扫了面子,若是不凑上前来,他也懒得计较,可是…… “本大爷已经大度放你一马,偏偏要来送死。” 牙缝里吐出的一个死字,还没有落音……赵豹身形晃动着,左手恍如幻影,闪电击出,打到张坤的喉咙前。 他名为赵豹,练的是五形拳之豹拳,最擅突袭。 此时起了杀心,出手自不留情。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追风快打,力士分牛 豹形拳是南派拳术,攻击力主要集中在两中豹爪之上。 追求的是速度,以及攻击的凝聚力。 直取快攻,抵打巧拿。 赵豹身形忽动,就扑到身前,右手五指屈铁弯勾,如灵豹探爪,瞬息间已经抓到了张坤的咽喉前。 左手反腕斜勾,护在胸前,隐隐有着无穷后招。 张坤虽然并没有见识过豹拳,但他敏捷提升至十六点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他不但速度比起赵豹一点也不慢,头脑神经反应,动态视觉反应,比对方也是快了一筹。 天下拳法,万变不离其宗。 赵豹一动,他就看穿虚实,严格来说,赵豹的实力境界与自己处于同一境界之中。出手之间,重上肢,轻下肢,重攻而轻守。 这可能是拳法特点导致的侧重现象,也可能是赵豹本人的练拳习惯形成。 种种思绪只在张坤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上半身如风摆杨柳,仿佛被赵豹一式“金豹锁喉爪”爪风所惊,随风后仰…… 长袍底下,一腿已是如黄狗拉尿一般,自然而然的撇了出去。 “喀嚓……” 六合拳出手拳在意先,讲究的是围、拦、截、卡,步步算计,抢占先手。 虽然是外家拳法,练习此拳的高手,看起来基本都是莽夫。但是,他们打起架来,那是真的聪明。 此时,张坤取的就是六合心意诀要中的“卡”字诀。 你打我,你要动步子吧,你身体要往前吧。 你攻击强,我不挡最强点,只攻最弱点。 赵豹一抬腿,一递手,手还没触及到张坤的咽喉皮肤,下边支撑腿,已经齐膝而断,向后反曲。手上一软,登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豹爪无力垂下。 “我忍你很久了。” 张坤一腿得逞,左腿顺势回收,如不倒翁一般,后仰身形又荡了回来。 脚下鸡步灵巧无比,身形疾进,吐气如箭,一拳破风厉啸,轰…… 重重打在赵豹的喉结之上。 “呃……” 赵豹双眼圆瞪,鼓凸得像只脱了水的大青蛙。 他的脖颈中心,已被一拳巨力打折,颈椎向后突出。张大嘴巴,只懂得疯狂吸气,鲜血却是不要钱一般从喉间嘴角涌出。 “你这么喜欢杀人,有没有想过,你也只有一条命?” 看着赵豹眼中的错愕,惊惧和委屈。 张坤冷笑。 眼神鄙夷,就如看着一只死狗。 “张坤……” 丘玉林已是怒极。 他没想到,自己殷勤招待的“好朋友”,竟然因为一件司空见惯的小事,就这么死掉了。 死得轻如鸿毛,没有一点价值。 最难以让人忍受的是,对方还是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没有半点反应。 出手的,还是亲手点名挑选出来的趟子手。 真真是岂有此理? 丘玉林喝声未歇,含怒出手。 拳出如箭,已是攻到张坤的背心。 双拳连环快打,脚下纵高伏低,像是踏着山峦,跳着山涧,整个人探臂缩颈,如同老猿…… 白猿追风,追风快打。 丘玉林出身峨眉山下农家,幼时性子极野,山上山下乱跑,不知怎么的,就得了峨眉僧人看中,学得一套峨眉追风快打。 他身瘦臂长,身形灵便快捷,与这套拳法极为契合。 苦练十年之后,自问神功大成,就此行走江湖。 也交了不少朋友,起了出人头地的心思,于是,被人介绍着,加入了源顺镖局。 这里身处京师,不管是当官,还是发财,功成名就,总是要便利几分。 丘玉林一出手,张坤就感觉到背心、腰肾、后颈处齐齐发冷,一道青影如附骨之蛆般,无论自己怎么退避躲闪,都紧紧贴在后背三尺远处。 ‘贴身弄险,强攻快打。’ 对方以身法见长,招式巧妙连环,张坤心知自己想躲是躲不掉的,比速度更是下下之策。 当下也不躲了,双手划弧,柔弱无骨,强行转过身来。 丘玉林的三拳十八手,全都打进张坤一双手掌之中,强力缠绕,横拦挡格…… [金丝缠柳] 好吧,你速度快,就不跟你比快,不比变招,那就以慢打快,以力破巧。 张坤双臂如丝如线,锁住身前三尺之地,丘玉林的拳,再也打不出来。 他越打越急,越打越怒,试图冲破拦截,却见眼前那双织网一般的双手猛然一顿。还没来得及欣喜,张坤已经猛然前跨一步,当胸一拳,如山崩般呼啸打来。 跃步冲拳。 五步登天,一步一拳。 崩崩崩崩崩…… 张坤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比一拳狠。 颇有一往无前之势。 防御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他根本就没有见招拆招的想法,以强攻之势,不管不顾,五拳一出,无论丘玉林怎么挡,怎么拿,都躲不开当头重击。 挡格的双手,已是被重拳轰得筋疲力软,身体发麻。 “找死!” 丘玉林眼珠子都红了。 凶光一闪。 自己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修为不说,一身实战经验炉火纯青,却没想到,八十岁老翁倒崩孩儿,被一个新进镖局的无名之辈打得灰头土脸。不但一点上风也没占着,反而落入危局。 他看惯险恶,也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比拳的想法,一看不妙,立即反手握住肩头背着的峨眉双刺。 对拳对不过,我兵器在手,你还能用拳头硬打? “迟了。” 张坤嗤笑出声。 身形微俯,如虎突如牛奔,速度猛然加速近倍,双手已是摸到了丘玉林的双臂双肘。 猛然发力撕扯。 嗡…… 大筋挣动如弓弦嗡鸣。 喀喀啦啦声音不绝于耳。 丘玉林兵器只拔到一半,就发出一声厉嚎。 他的双手,被张坤以一招“力士分牛”,直接拆解分开。 硬生生的就从肘、肩处,撕了开来。 骨骼断裂,筋络扯出,鲜血淋漓。 这已经不是什么受伤的问题了。 这两只手,就算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救不回来。 注定成为了摆设。 这还没完,张坤一扯断臂,脚下微动。 嗖…… 一腿踢在丘玉林小腹丹田之处,踢得他倒飞而起,气血崩散。 你双手废了,万一闭门苦修,练成了神腿呢? 以后再前来报仇,又会生出事端来。 最好,还是废掉武功,下半辈子延绵床榻之上,稳当一些。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赫赫声威,悠悠之口 丘玉林此人,毕竟身为源顺镖局的在册镖师,不看僧面看佛面,张坤就算再怎么想杀他,却也不好不顾王总镖头的面子。 再说了,如今是在城中,刚刚又哭又喊,又打又闹的,动静极大,早就招惹了一大群人在旁围观。 几人形貌扎眼,又是江湖硬手,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来。 如今光天化日,实在是不好当街杀人。 杀的是山贼土匪,还有说词,杀掉镖局同事,那就不太好说了。 说不定,还得吃个官司。 果然,张坤的处置一点也没错。 他刚刚一脚踢飞丘玉林,远处就马蹄震震。三个方向,都有高手急赶过来。 更有人长声大喝:“手下留情。” 放眼望去。 张坤眼眸就是微缩。 左边远处那人,先前见过不久,正是巡捕营捕头,也是会友镖局出身的硬手,陈凤鸣。 这位身份特殊,又是名家弟子,连丘玉林和赵豹见到,也得和和气气的不敢炸刺。真被他盯上了,肯定是很麻烦的事情。 而右边呢,却是来了一大票人。 为首一人花白头发,虎背熊腰,看起来年纪不轻,威势极重。 张坤跟着王小丫在源顺镖局前院一角练拳之时,有时也会见到此人进出,正是镖局五方镖头之一罗威。 此人精擅八极枪拳,性如烈火,脾气着实说不上好。他是镖局的元老,为镖局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身为大刀王五的师弟,师外别传,虽然少了几分亲近,关系却也不错。 当然,这位老拳师最大的特点,是对源顺镖局感情很深,分外看不得镖局同事之间,互相残杀。 这一次想必是在附近办事,听到消息,正好赶来了。 而他的身边,紧赶慢赶,只是落后一步的,更是个熟人,是那位声称要考核自己镖师资格的资深合力强手罗飞。 罗威? 罗七? 两人又同练八极拳,同姓同宗,自然是有亲戚关系的,罗威正是罗七的堂叔。 若非如此,罗七以外派拳师的身份,也不至于在源顺镖局混得这般风生水起,颇有一些权力。 罗威拍马疾行,瞬间就到了现场。 他落地无声,身形一动,就到了丘玉林的身旁,伸手摸了摸手臂和胸腹之处,黑面微沉。 再看到横尸在地的鸡公山卧虎寨三当家赵豹。 罗威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那么简单了。 眼眸微张,透着森森杀气。 “你身为镖局弟子,杀人伤人,所为何来?” 这是要把张坤定性为奸细,是破坏源顺镖局人员团结的敌人。 一来就扣帽子吗? 我也会。 张坤呵呵笑道:“罗师傅言重了,你一不问前因,二不管善恶,直接拿身份和武功来压人,未免令人耻冷。须知此地不只是咱们源顺镖局的人在看着,你能入我之罪,却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他指了指外面围了上来,越聚越多的百姓,当然,其中还颇有一些拳师好手。 此时看西洋镜一般的看着源顺内哄。 颇有乐见其成的感觉。 百姓当然也不是真的百姓,张坤看那些看戏的人身手步态,猜测着,多半是一些武馆和其余镖局的人。 前门口八大镖局,三大武馆,练武之人多得超出人的想象。 他们行动快捷。 听到动静,及时赶来,自然就多是这些人。 当然,还有一些商人和真正的贫苦人家,他们远远立在身后,不敢近前,害怕遭了池鱼之殃。 “哦,你还有理了?凶残杀死镖局客人,更是把同门镖师打成残废,我记得你还是趟子手吧,还没入职镖师,你这不单是犯上,更是在挖掘我源顺镖局的根基。” 这人声气蛮横,说话大声,果然与罗七是一脉相承。 而罗七也在一旁冷笑:“今日在此,这么多人看着,张坤,我说你就算是心怀异志,也不能就在大街之上动手,你是看不起我源顺镖局,还是觉得自己本领滔天,可以横行无忌呢?” “哈,哈哈……” 张坤怒极反笑,“横竖都是你们叔侄说了算,不知道的,还以为源顺镖局姓罗呢。不过,就算说破大天,也不可能颠倒了黑白。” 他声音逐渐提高,声震长街。 伸手指着倒伏在地的赵豹尸身,嘴角微撇:“此人乃是鸡公山卧虎寨的山贼,更是三位当家之一,名为赵豹。我也不去问陈捕头,这位三当家到底犯了多少大罪,又值多少悬赏银两,官府为何不把他捉拿归案。我只问一点,他为何可以大摇大摆的行走在京师大街之上,还当街打伤百姓,凌辱妇女。” 张坤痛心疾首,指着那卖豆腐的妇人,以及她那还在哀哀哭泣的孩子,此时这两人仍然痛心于干瘦黄脸汉子重伤垂死的现况,面色灰败,伤心难过至极。 “山贼可以横行霸道,肆意妄为,我打死他有什么不对?罗镖头,你来说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有些事,好说不好听。 只能在暗地里操作,为了生计,为了挣钱,不寒碜。 但是,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就有些丢人了。 张坤却是不管这么多,他直接揭盖子。 镖局交朋友,把山贼土匪奉为上宾,这事做得说不得。 没人理解什么江湖讲的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杀杀。 镖局行走四方,的确是不容易。 但你勾结山贼,那就是你的不对。 相反,张坤作为源顺镖局的一员,嫉恶如仇,拨乱反正,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值得赞颂的事情。 这一点,罗威就算再摆功劳,讲身份,也不能强责于他。 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 “好个尖牙利口的小辈。” 罗威被这么一挤兑,脸色登时就挂不住,气势也弱了三分。 本想一拳把张坤毙于长街,却也再不好动手,气得全身都微微发颤:“我来问你,山贼固然可以打死,丘镖师呢?就算与你理念不合,有了争执,也不能直接废了武功,打断手脚吧?” “这就要问问,丘镖师自己了。”旁边突然有一把女声响起。 一个身形魁梧,肌肉虬结的漂亮女人挤开众人,走了进来,引起围观众人一阵惊呼。 实在是王小丫的体型和长相,太有冲击力了。 不看脸的话,那就是一个勇冠三军,斩将夺旗的猛将兄,一看就是能从千军万马之中冲上几个来回的货色。 再看看脸,好吧,我错了,这是一个美娇娘,比起琴箫阁的花魁也分毫不让。 更有一些人,捂着胸口,痛苦呻……吟。 为何给了她一幅天使面孔,又给了她魔鬼的面容。 王静雅大步踏出,对众人奇异的眼光,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力。 站在场中,身形稳固,气势凶猛,与罗威竟然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她指了指张坤的后背,“大家全都是明眼人,看清楚了……张坤背后三个拳印,背心,腰椎和颈部,都已经被拳劲撕裂外袍。再快一分,就要击中要害,直接身死当场。 拳印呈半月形,一看就是峨眉追风快打短促发力手法导致。那么,我来问问,是什么原因,让丘师傅从背后出手突袭,想要打死自家镖局的同事呢?” 她一句话说完。 四周响起一大片恍然大悟的喧哗声音。 联系到山贼作恶,张坤出手除凶的举动,这种突袭就显得分外可疑。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原来,做人还可以这样子? 王静雅虽然身材十分粗莽,内心却有着女性天生的细腻,赶到只是一会儿,就一针见血的指了问题所在。 并且,还把眼前症结,从张坤突然出手打死赵豹、打残镖局上司的事情上,转移到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引发现在的结局。 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一个留学归来,心怀大志,想要为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为这个民族做更多的事情的年轻人,并不会肆意妄为,无端找事。 他杀人打人,肯定是不得已。 “小丫,怎么与罗师叔说话的?” 杜凤江手摸着唇边的两撇小胡子,悄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拱手行礼道:“罗师叔,年轻人行事轻狂,做事难免失了分寸,师妹顶撞师叔,自然是她的不对。师侄在这里,就赔个不是了。” 他看了看四周,笑了笑,又道:“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您看,这么多人瞧着,现如今还打死人了。若是没个说法,官府那里也不太好说。是不是先问清到底是什么起因,张坤与丘师傅又是如何起了争执?” 杜凤江明着是赔礼,实际上,却是为王静雅站台。 王静雅尽管实力很强,身份也不低,但她毕竟是个女人。 在时人的眼里,女流之辈,基本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代言。干大事,大正事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参考她们的意见。 没见自王静雅出现,围观看戏的人,很少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她的气势,她的武功之上。全都在看她的脸蛋,还有身材。 从那一双双奇异的眼神之中,就能看出其中轻视。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是女人。 当然,某位“佛爷”又不一样。 真站到某种高层次,自然不会被世人当做是女人,而是当做神佛下凡了。 “问吧,我倒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不是与这位张兄弟所说相符。” 罗威面色缓和了些。 这么多人看着,他就算想要偏袒,想要护短,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更何况,杜凤江的身份又不一样。 他不仅身为大刀王五的大弟子,一身修为更是早在两年前就锻骨成功,武功很是不弱。 别看他在京城里面,一脸你好我好的好好先生模样。实际上,行走在外,也是风里来血里走的一员悍将,颇有乃师之风。 当然,身为王总镖头的大弟子,说话的份量也不一样。 就是罗威也不能摆着师叔的谱,说话声气也平和了些。 还没等人开口询问。 一旁哀泣的妇人和孩子,已是回过神来。 妇人紧走两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张坤面前,又拉着孩子跪下。 “多谢恩公救小妇人全家水火之中,今日若非恩公在此,小妇人恐怕会生不如死,小儿也会横死当场。如此大恩,定当来世衔环结草……豆豆,别哭了,还不给恩公磕头。” 随着两人一个头磕下,在外人肉眼所不及的层面上,张坤分明看到,三点金光如乳燕归林一般,穿入自己眉心。 妇人和孩子每人一点,另外一点,却是斜靠在土墙之上,身受重伤,动弹不得的那个干瘦黄脸中年男子。 那人嘴唇嚅动着,眼中全是感激,一点金光龙气,早就升腾而起。 “起来,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山贼凶残……张某虽然力薄,既然见着了,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他伸手虚扶,见妇人和孩子仍然要磕下去,就抱起小孩,径直走向干瘦黄脸中年,伸手搭了搭脉,稍加触摸其胸腹处,转头道:“师姐,救人要紧,叫几人送这位老兄去医馆吧。” “好,人呢,还愣作做甚,还不快去帮把手?” 镖局跟来的几个趟子手,连忙向前。 “张师傅侠气。” “是啊,张兄弟身手不凡,性子爽利,很是对我胃口。异日有暇,咱们不妨好好亲近亲近,喝上两杯。” “王总镖头威名远播天下,最是嫉恶如仇。他名下镖局之中,虽然难免有不如意的地方,却也有着张师傅这等侠仪为怀,怜悯弱小的真正义士……” 四周或高声,或低语,一片议论嗡嗡传来。 罗威先是黑沉着脸,几次张嘴欲言,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听着听着,嘴角强行挤出几丝笑意,比起先前赶到那会,反而多了几分亲切。 至于他心里在想什么,谁知道? 形势逼人…… 罗千里呆呆的站在旁边,眼中的震惊仍然没有褪去。 张坤所做的一切,实在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其拳法身手,比起当日在泰和酒楼切磋那会,何止提升了十倍。 不但悄悄然的就跨入了“合力”境界,而且,实战起来,强得吓人。 凶名赫赫的卧虎寨三当家,在他的手里撑不过两招。 而那走镖十年,身经百战的镖局资深镖师丘玉林,也被他轻轻松松就打得生死两难,宛如死狗。 ‘他的年纪,好像也不比我大,竟然如此,竟然如此……’ ‘原来,做人还可以这样子?’ 胸中热血不可遏止的沸腾,又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失落。 ‘人与人之间,终究是不能比。’ ‘这么些年,我一直这般卑微从事,小心讨好,竟然是错的不成。’ 他只觉百感交集,震撼莫名。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有着一点金光龙气,悄悄然,而又坚定无比的向着张坤眉心飞去。 …… 对于罗威问责的事情,张坤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 事情的前因后果,明明白白摆在这里,谁对谁错不问自知。 许多外人看着,若是再不依不饶,只会损了源顺镖局的名声。 罗威这种老江湖,老镖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肉烂在锅里,自家事,关起门来处理就行了。 表面上,绝不能再激发矛盾。 卖豆腐的一家三口,被自己救了,对他们来说,不吝于从地狱重回人间,心情激荡给了龙气不算奇怪。 可是,田千里又是怎么回事? ‘我打过你,前面还对你没有啥好声气,你至于这样子,竟然还偷偷的送我龙气点。’ ‘旧社会把人逼成鬼……田千里此人,不好说。’ 张坤摇了摇头,对于一个在困境之中,是否应该不择手段向上爬,他心里其实也没个答案。 他只能做自己,做好自己。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不,你没有把握 罗威和罗七两人,站在原地就有些尴尬。 尤其是罗威。 身为源顺镖局,五方镖头之一,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主角,见惯的是世人敬佩的目光。 可是,此时他就感觉到,自己宛如一介小丑。 围观的不管是江湖同道,还是普通百姓,根本就没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全都赞扬着,吹捧着那位打残自家同事的年轻人。 眼神中多有喜爱和敬服。 就连自己带来的那些个趟子手,也很有几个,眼里闪着光彩,偷瞄张坤几眼。不用问,他们心里肯定也是佩服得很。 ‘老夫殚精竭虑,努力维持如今镖局形势,跟各方势力打好关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如今源顺的声势,哪里少得了老夫的功劳。’ 罗威只觉在场大多数人都十分浅薄,看不懂这个江湖、这个朝廷的本质真相。 也许,那年轻人是在做秀,也许,他是真的怜悯弱小,抱打不平。 但无论如何,他肯定是源顺镖局,一根不稳定的钉子。 先是田千里,再是丘玉林,下一个,又是谁? ‘或者,他是王师兄抛出来的一颗棋子,一个警告……’ 罗威脸色阴晴不定,突然说道:“丘玉林失职在先,没有做好陪护监管外来客人的任务,又心怀愤恨,妄自出手在先。实在咎由自取,怪不得人。” “张坤实力不凡,能打赢丘玉林,本身修为境界,应该也达到了镖师的水平。这两天,就让他走一走流程,勘验镖师吧……咱们源顺镖局不拘一格招收人才,不能委屈了江湖好手,一个趟子手的职位,实在是有些辱没了他。” 说完,他看了罗七一眼。 “考核勘验的事情,走走过场就好,切记,不能坏了镖局规矩,这是咱们立身之本。” “是,张兄弟武艺高强,能早日升任镖师,也是小侄所愿。”罗七恭敬回道,眼中却全是笑意,带着丝丝揶揄。 先等着…… 他转头看向那瘫倒地上,失魂落魄的丘玉林,心中升起一丝内疚。 针对张坤,点名让他跟随出任务,还是自己交托给丘玉林的,最后竟然落到如此田地。 “这,罗师叔。” 一听这话,王静雅面色大变。 张坤的六合拳法都是她教的,什么水平她还能不知道吗? 再是什么样的天才,学东西总得有个过程。 虽然她不知道张坤到底是怎么把卧虎寨的赵豹和丘玉林镖师干趴下的…… 但无论怎么高估他,与罗七比起来,想必还是大有不如。 年前就有风声传出,罗七离着明劲锻骨境界,只是相差一线。 随时都可能突破。 若是…… 王静雅狐疑看向罗威,不太确定他是私心作祟,还是真的出于好心。 “此事就这么定了,人情要讲,规矩也要遵守。既然是人才,就不能藏着捂着。如今镖局正是用人之际,步子可以再大点。” 罗威摆摆手道。 对镖局内部事务的处理,罗威可以说熟手得很。 如今王总镖头因为万木草堂之事,出门在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得京师,内务全由他们几个老资格镖头兼着处理。 身为小辈的王静雅,甚至是杜凤江、唐文均等总镖头亲传弟子,也没有多少说话的资格。 人情社会,总还是需要论资排辈的。 更何况,源顺五方镖头,任凭哪一位都是易筋炼骨大成,刚柔并济的大高手。 他作出决定了,那就只能照办。 镖局里那几个老兄弟,也不会拂了他的心意。 扔下这句话,罗威带着几人匆匆离去。 当然,也没忘了带走受伤致残的丘玉林。治不治得好且不说,还得得治。 来时颇有几分气势汹汹,去的时候,却是静悄悄的。 …… 看着捕头捕快开始进场,安排几人帮着处理手尾,张坤也跟着离去。 走在前面的王小丫同学,眉心紧锁,两道剑眉如同柳叶,斜斜掠起。 明明透着锋锐,偏又多了几分愁绪。 “你觉得罗七到底是怎么一个想法?会不会……” “会!” 张坤笑道,想也不想。 他知道王静雅到底在担心什么,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暖意,这个大妞,出乎意料的讲义气啊。 自己是她招募进入源顺镖局的,事前本来也没什么交情,但是,她做事就执著得过份,一旦认准了某人某事,就坚定不改。 颇有几分善始而善终的味道。 看着王静雅长吁短叹的模样,先前想要离开源顺镖局的想法,突然就悄悄的散去了。 这时说要退出,会不会被她挠死? 罗七肯定会从中作梗的,这一点,张坤就算没有太多人生阅历,也能看清人心变化。 对方偶尔望来的目光,平淡之中藏着深深敌意,再怎么掩饰也没用。 练武之人本来就心思敏锐,又何况张坤这种心中常怀警惕和不安的穿越客。 某位大拿文豪曾经说过,字里夹缝间,处处写着“吃人”两字。 说的岂非就是这个年代。 不小心一点,被“吃”了也怪不得别人,要怪自己太蠢。 四点龙气值入帐,他心中肯定是隐隐窃喜的,六合拳大成,达到合力高段,当是水到渠成。 只需要消耗两点龙气值。 至于再进一步,达到圆满,突破至锻骨境界,让劲道壮大,明发体外,就还差点。 张坤看了一下,这一步提升,需要四点,自己还少了两点龙气。 不管如何,接下来,又能提升一波实力。 考核镖师,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也不是不行。 “师姐,其实,对于镖师勘验,我还是有点把握的。” “不,你没有把握。” 王静雅摇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镖局身为一个大家庭,自然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源顺镖局说起来,是王家的镖局,是大刀王五一手创办的镖局。 但是,镖头镖师们,毕竟不是全无思想的傀儡,并不能上下同心…… 有人是为了升官发财,有人是为了获得庇护,当然,也有人是为了理想抛洒热血,想干出一件大事。 对朝堂争端和天下大事的看法,也各自不同。 有的是激进派,有的是馁靖派。 或是心向太后,或是拥护皇帝……想不斗起来都难。 好在,一切都有大刀王五压着,表面上,大家都能维持表面和气,不敢斗得太过明显。 暗地里使绊子,用些手段,却是不可避免。 张坤是自己招慕进来的,先天就打着王氏一脉的印记,如果有人认为这是自己这方伸出的把刀,那他们不介意把这刀折断。 “我去帮你申请一份龙虎壮元汤,临时抱佛脚吧。还有,这两天抽空跟我学一学六合刀法,虽然我不如父亲那么会教,你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得到太大进步。但这套刀法和拳法,相辅相成,学会了之后,对你的实力也有提升。对了,那式追风赶月练得怎么样?” 田静雅自顾自的想辄,挠头苦思的模样,像极了做数学大题的自己,看得张坤直想笑。 “那招练得精熟,真的通不过考核,我不会为了面子硬撑的。” “聪明。”田静雅露出明媚笑容,伸手重重一拍杨林肩头。 拍得张坤差点就趴倒在地。 这力气,简直是绝绝子。 他看着田静雅那手臂、手掌,一时就有些无语。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积极备战 蒸腾的水汽中。 李小宛脸上红扑扑的。 有汗珠滴落。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吃得好睡得好,早就不是在废园那会的灰头土脸模样,身体也健康了起来。 她烧了一锅热水,倒在大木盆中,掺了冷水,看看温度不是很烫人,就探头冲后院喊:“表哥,药汤准备好了。” 张坤赤着膀子,练着拳法。 一拳一脚之间,进退从容,已然看不出太多的发力迹像。 伸手出腿,自然而然,并不会让人有着防备。 看起来,不太像是练拳,而像是禽鸟嬉戏,猛兽舔爪…… 舒适,安闲,赏心悦目。 看得李小宛眼睛都有些移不开。 打完一套拳,张坤收势回头,笑道:“小宛你看出那龙虎壮元汤的药物配比了吗?有没有信心能配制出来?” 药包当然是王静雅拿以自己的名义申请的,是六合拳不传秘药。 按理来说,想要用药,张坤拿银子去换就是了,并没必要自己破解。这样做,有着偷窥隐秘的嫌疑。 但是,据李小宛说,每个人的体质都有区别…… 不同的人,用同样的药物,效力其实很难做到最好。 一般来说,能吸收十之一二就算是不错了。 严重些,甚至会阻碍到身体的阴阳平衡。 她说起来头头是道,不知道是已故父亲的言传身教,还是安仁堂杨大夫的原话。 对她的话,张坤肯定是信的。 药物的效果,还得自己亲身体验过后,才能知道究竟。 “差不多了,药物的种类,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只不过,其中各种药材的分量,就得慢慢尝试……” 李小宛背着身子,等张坤整个人钻进了浴桶,只剩脑袋在外边,就紧张问道:“烫不烫,要不要加冷水?” “呼……” 张坤呲牙咧嘴,只感觉麻麻痒痒的热力,从皮肤渗透,先是如同蚁噬,紧接着有如利针反复穿刺…… 隐隐能够感觉到,身体内部,骨肉之间,有一种东西,悄悄然的就起了变化。 ‘这是刺激肉身,激发潜力,壮大肌肉纤维,锤练骨骼筋络……配制此药的人,对人体的了解应该很是了解。在刺激损伤的同时,可以做到弥补元气,不至于变成虎狼之药。’ “再加点热水,药力不够。” 张坤适应了之后,就有些享受……泡药澡的感觉,与练拳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不同的锤练,同样的提升。 “好咧!” 李小宛屁颠屁颠的拎着热水,小心加到浴桶中,还不停的问:“够了没,够了没。” “可以了。” 张坤的皮肤都被烫得通红,才叫停。 专心体悟着身体的变化。 直到泡了大半个时辰,药汤的刺激已经消散无影,恋恋不舍的从浴桶中爬出来。 只感觉浑身通透,力气也仿佛增强了一些。 这不是错觉。 再看看金光闪闪的属性栏,就发现体质那一栏,已经悄悄的升到了19,肌肉稍加崩紧,血气汇拢,力量凝聚,初步估量,约莫达到了400斤拳力。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19】 【敏捷:18】 【精神:11】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大成)】 【技能:语言(入门)……】 龙气:2 虚空之门:(回归1%) “这药汤,也只有体质方面得到了好处,提升了一点。对敏捷和精神,其实没有丝毫作用。”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十分珍贵了。 任何一点身体素质的提升,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只泡了一次药,就提升一点体质,效果如此立竿见影,应该也是初次使用的缘故。 以后用得多了,效果可能会减弱。 而且,张坤还感觉得到,肉身被药物刺激之后,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来消化,来恢复。 就是不能连续用药。 王静雅给药的时候,所说的话也很好理解了。最好是一个月用一付药,身体素质极其强横者,也需要半个月才能使用。 ‘难怪,五两银子一付药,源顺镖局的镖师,还是忍不住长期购买。 他们并不像我这样,有着龙气点可以提升境界,只能凭借着日夜苦练,以及泡药吸收来强大身体。’ “表哥,我怎么看你练的拳有些不一样了?” 李小宛虽然不练武术,只是对医术有兴趣,但她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把藏在心里有一段时间的疑惑问了出来。 如果说,以前的张坤在后院打拳时虎虎生风,威风凛凛。 这次回来之后,练拳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动静,安然舒适。 不像是在练拳,而像是在养生。 就算是外行,也能看出,同样一种拳法,不同的气质。 “拳法有了进步,从外显刚强,进入内壮隐迹的境界了,六合拳算是大成了吧。” 说到这里,张坤就有些满意。 花费两点龙气,再次提升六合拳法境界之后,身体素质继续有了进步。 体质从16提升到18,敏捷也提升到18;精神方面,也不知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还是随着拳法修行自动提升,悄悄然的就涨了一点。 当然,药汤也有功劳,把他的体质从18提升到了19. 这倒是个额外的好消息。 证明了,自己不单只靠龙气点来提升实力。 平常的苦练,以及各种药物外力,都可以取到一些效果。 拳法大成到底是个什么境界?李小宛是不懂的,她脸上露出笑容,只是单纯的为张坤高兴。 “那,现在可以打得过罗七了吗?” 两个人好不容易得到安稳的环境,因为一些事情,现在可能又要重新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李小宛心里其实也很是不安。 尤其是,当她听说,张坤打死、打残的那两人,与镖师罗七有着极其亲近的关系之后,担忧更是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上心头。 “应该是可以的,不过也不太确定。”张坤想了想,回忆起罗七那信心满满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托底。 如果对方也只是原来的实力,处在合力高段境界,没有破入锻骨层次。那么,自己胜算就比较高。 但是,拳法境界这东西,没打之前,是不好作出精确的判断的。 他怀疑,罗七会在这些天冲上一把,也许悄咪咪的就突破…… 毕竟都说他差了临门一脚,这一脚,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 实在是不好说。 李小宛更担心了,又道:“我先前偷偷的到镖局找小丫姐问过了,卧虎寨那边,三当家赵豹身死的消息已经被传了过去,也不知是其他镖局暗中作梗,还是……” 这消息本来就瞒不住的,当日在场有那么多人。 张坤也不意外。 “赵鹰和赵蛇,有什么反应?” “听说,已经让人传话,说是要源顺镖局,把表哥交出去。否则的话,就断了镖路,以后镖局生意会受到很大影响。现如今,镖局镖师们有许多都在说你的不是呢。” “不用理会,赵鹰和赵蛇两人虽然都是锻骨明劲武师,手下众多,却也不能随时进入京城。你先跟我讲讲千金方五脏六腑变化旁通诀,还有针炙禁忌法,有一些我没听明白。”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跟自己学医术? 李小宛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脆声讲述医书内容,一点点的解析明白。 正文 第三十章 感恩之心 时至中午,张坤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下学习。 技能那一栏,除了语文、数学、乒乓球等,终于又出现一个医术(入门)。 ‘真不容易啊,这么多天了,每天除了练拳,就是填鸭一样的学习医术经典。以我现在这种极其强大的记忆力,花了数十个课时,也只是堪堪了解一些皮毛。’ 幸好,医术入门,并不需要懂得治病用药,只要知道木概的人体辨证,行医用药理论即可。 这时候,加班加点的多学一门技能,当然不是张坤吃了没事干。 相反,他急得很。 龙气点只剩两点,想要提升修为至明劲外放、锻骨如钢的境界,还差了两点。 想要临时去行侠仗义,捞取龙气点显然也不太合适。 说不得惹出一身麻烦。 罗威当日虽然说得好听,说是不想辱没了自己这身手,想要早点推动自己的镖师考核,罗七也是一脸颇为兴奋的样子。 张坤从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所以,料敌从宽,他认为,罗七一定有着某种底牌。 明明知道,自己无伤干趴下赵豹和丘玉林两人,他仍然那么信心十足。 通不过镖师考核,如果换在平常时候,自然也没太大关系。只不过是得不到应有的待遇,以后继续做趟子手这份不太体面的工作而已。 但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打死赵豹,卧虎寨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又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镖局会不会保,还是会落井下石? 或者说,罗七那一派人,就想暗中下黑手? 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归根结底,最值得信任的还是自己的力量。 只要实力再提升一个层次,那就进可攻,退可守,直接可以破局。 医术,虽然跟拳法修为没有太大的关系,却是一个破局的好办法。 …… 张坤也不犹豫,直接花费两点龙气值,把医术提升两级,达到“精通”境界。 脑海里无数知识如同瀑布般灌入,手指也变得灵活了许多,似乎自己在某个世界行医用药了五六年,亲手治愈过成百上千的病人。 鼻端闻到屋内的丝丝药味,他甚至可以分辨出,那是出于什么药草,又有了多少年份。 “精通啊,只是精通,对医术的使用,就达到这个境界了吗?” 张坤微微有些震撼,每次使用龙气点提升时,他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无中生有,强行提升的力量,实在是神秘而又伟大。 当然,也不是真的无中生有。 无论是提升武学和医术,还是直接提升属性,都要消耗龙气点。 而龙气点,应该也不只是数值的展现,也算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属于心灵范畴,可以任意转换为各种能源,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以张坤浅薄的理论知识来判断,直接提升修为,其运行规则,估计就是以龙气点为能源驱动,以自身掌握的入门知识为基点,从而推演进一步的发展方向,然后强化身体和能力。 本质上,与那用龙虎壮元汤提升体质,是一样的原理。 只不过,属性栏龙气点的提升,更显得高妙许多而已。 …… 去镖局找到王静雅。 这位正在练着拳桩…… 坚硬粗大的白木之上,一拳一个印迹,打得碎屑乱飞。 “两天后就要与罗七比武,虽然名义上只是考核,你却不能这么想。是不是想跟我切磋切磋,增进一些实战经验?” 王静雅停下练习,抹去额上汗珠,笑道:“依我看,你这两天最好还是养精蓄锐,不宜动手,若是折腾得身体太过疲倦,就不太好了。” “咱们切磋,以后时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 面对这个切磋狂人,张坤也有些无奈。 除了最初她对自己不太了解,脸上中了两拳之后……再比武的时候,她就学乖了,坚决不给自己偷鸡的机会。跟她打,现阶段只能是受虐。 没啥意思。 “哦,那你肯定是为了卧虎寨赵家兄弟的事情来的,不用担心,我还担得住。就算是担不住,只要拖一拖时间,等到父亲腾出手,回到镖局,此事也不是不能解决。” 王静雅话语之中隐约有着压抑的怒气。 镖局不愿惹事,却绝对不是怕事。 尤其是大刀王五这种狠人,要说他会怕一个区区卧虎寨,怕那几个山贼,那是笑话。 只不过,是为了镖局兄弟的生计着想,再加上一些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才对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较真。 多年未曾对外亮刀子,没想到,赵氏兄弟,竟然开口闭口威胁镖路…… 这是想要砸了镖局的饭碗,是可忍孰不可忍? 面对这种情况,最忌讳的就是内部离心,想要息事宁人。 镖局里许多人却是不懂得这个道理,竟然有一大批人,想要把张坤交出去,真真是岂有此理。 “也不是。” 张坤摇头:“我请师姐查探的病人情况,有了结果没?” “你要这个干什么?结果倒是有了,总共在外城区查到四十多位垂死病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一些家徒四壁,无钱买药,只能等死的重症。你等一会,我拿给你。” 说着,就走进换洗间,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镖局下面还有些产业,也请了一些小掌柜和伙计。 办些小事,根本就不用镖局的趟子手出马,直接吩咐几人就办好了。 “多谢师姐。” 张坤没有多做解释。 谢过之后,拿着册子回了住处。 花了一些时间,在脸上手上涂涂抹抹,沾上假胡须,做出假皱纹。 出现在李小宛面前的就是一个年约六十多,面相清矍的老者。 虽然扮得不是维妙维肖……身形步态,也没有真正老人那种苍桑和龙钟老态,糊弄普通没有见识的百姓,基本上也够了。 “走吧,咱们去义诊!我是来自沧州的名医,张大夫,你现在就是我的学徒,来,给为师背着药箱。” “是,表……师父。” 李小宛接过药箱,眼中就有些疑惑。 “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她不好直说,心想这位“表哥”才学了几天医术啊,还是自己教的呢,这就要去救人。 好心倒是好心,万一办坏了事怎么办? “治不好,就治不好,直言相告就行。总能遇到可以治好的,好歹也算救了一些人命。” 选择的病人,都是无钱治病只能等死的类型,再差能差到哪去? 再说,他遇到有把握的才会出手医治。 并不是所有的重症都是疑难杂症……有些贫苦百姓,连吃饭都吃不起,更别提抓药看病。 一些小病稍加耽搁,也会成为要命的大病。 这种普通病症,其实不难治。以张坤如今“精通”境界的医术,再有李小宛从旁帮忙,还是可以操作的。 他也不图个什么。 撒下大网,治的人多了,又不要钱,对方总得回馈一些什么吧。 不是说,免费的都是最贵的吗? 病人被治好之后,那份激动之心,感恩之情,不会不舍得吧? 那可都是龙气点。 十个人里面只要有两三个,懂得感恩。张坤觉得,就已经不虚此行。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装神弄鬼 “贼子,还想杀人害命,别走。” 张坤和李小宛两人急急奔走在前,后面乌泱泱的追着一大群凶神恶煞的男女。 追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四五十岁,面色枯黄的老妇。手里舞着扫把,直似要把两个准备“好心义诊”的医生当场打死。 身后更有拿着锄头,拿着菜刀的,舞着粪叉的…… 直追杀了两里地,才停了下来。 张坤倒是没什么,只是回头望去,紧皱眉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小宛就愤愤不平了。 “明明是受了风寒,只要列缺迎香支正风门、风池、合谷穴,就可缓解,开两付药也就治好了,偏要说我们杀人。还说会惹得神灵不喜,真是,真是……” 小丫头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跑得太累,在一旁干呕着,好不容易才回过气来。 “愚昧,太愚昧了。” 两人的医术算不得太高,也只能治疗一些常见的病痛,以缓解为主。 虽然不知道张坤为何想要费力花钱为人治病,但既然“表哥”决定了,李小宛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她在旁边担当一个十分合格的“参谋”,两人断症之时,基本上不会出现偏差,动手之时还是很有把握的。 问题出在哪呢? 问题是,人家不肯治啊…… 走访的这五家,一户人家靠着人血馒头喂食小孩,根本不肯让张坤两人靠近。 有两户人家,从光明教堂求来了圣水,给自家孩子服下,然后一脸开心的等着孩子好转; 一人在青真寺挖到香灰,掺水调成黑糊糊,灌给病人……张坤说要行医开药,刚说起来意,就被骂成骗子。 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刚刚那家老妇人,当家老汉得了风寒,发烧得厉害,脑子都快烧糊涂了。 这家人不知在哪里得到的偏方,把老汉搬到地窖里晾着。这里湿冷阴凉,被嗖嗖冷风吹着,温度倒是降了一点,半条命其实已经丢了。 而她的家人,就在狐仙神位前,烧香祭拜着,十分恭敬。 张坤连吓带唬,连劝带诱,好不容易说得老妇人同意自己治病。等到银针拿出来,还没开始针灸,就被老妇叫来一大堆人追杀。 “策略出了问题,我倒是犯了想当然的毛病。” 张坤却没有气馁,不但不怒,反而笑了:“难怪俗语有云,医不叩门,道不轻传。来得容易就不加珍惜,反而要被怀疑,甚至遭人厌弃,古老的智慧的确是非同小可。” 他其实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百姓,低估了他们的愚昧程度。 脑子里的观念十分奇葩,偏偏又根深蒂固,你说啥他们都听不进去。 “咱们拿出针来,刺他的穴位。她家没见识过,反应过激也不奇怪。” “那就不治了,难不成还求着治病,天下没有这个道理……”李小宛虽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实在是刚刚被追杀得怕了,主要还是气愤,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呢。 “当然不能不治,不过这几家是不能去了,已经露了形藏,他们心里也有了成见。” 张坤摇头:“小宛啊,你说,对一个癔症犯者,你要怎么跟他说话,才能让他平静下来听你说话?” “要不,顺着他说?”小丫头还是有灵性的。 “没错,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普遍有一个特点,不是去光明教堂,就是去道观和寺院,求得符水和香灰。甚至,还会相信自家守护灵,如狐仙、蛇神等护佑平安。” “是啊,这么信神,也不见神灵把他们给治好。唉……咱们也不是神,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听的……” 李小宛说到这里,突然愣住,抬眼望来。 “装神……弄鬼!” “对,小宛真聪明。” 张坤点头笑道。 得了夸奖,李小宛已经不气了,笑得眉毛弯弯,眼睛眯起:“那要怎么装神?” “神灵咱们是扮不了,但是,和尚道士嘛,还是可以。装扮和尚需要剃头,有些不太方便,还是装扮道士吧。而你,扮个白鹤童子都不用怎么化妆的。” 张坤一拍手掌,立即决定。 这次两人改变思路,先去城北关帝庙那里捐了点香火钱,找庙祝买了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再来改容换装。 “为何要旧道袍,还有脱了毛的拂尘?”李小宛身着小道童的衣服,一点也不显违和,虽然衣着陈旧,仍然遮掩不住她身上的清丽出尘之气。 张坤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和假道髻,舞了舞手中的拂尘,一副老神仙作派:“你说,为何戏文里凡人遇到的仙人菩萨,都会是衣着破旧褴褛?或是在山里,或是在水边……” “许是他们认为,这神仙和菩萨,也跟他们一样穷?”李小宛不确定的小声答。 说着就笑了起来,自己也知道这话有些不靠谱。 “跟他们一样……这几句话,就揭示了其中的奥妙啊。” 张坤拊掌叹息。 人的信任感,亲和力,其实是一种很唯心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世人只相信自己能想象的东西,就如他们相信,皇帝也会拿着金锄头来耕地,万万想不到,认知之外的事物。 事实上,就算这世上,真有着神仙、菩萨,人家也是高高在上,哪会去管你平民黔首的死活。 “走起。” 两人又杀了回去,按图索骥……不对,是按着册子走访病人。 这次果然顺当多了。 这一家,满脸憔悴的老婆婆,已经有了油尽灯枯之相。 见着有人上门,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眼神木然,宛然一副等死的模样。 她其实没啥病。 病的是她的儿子。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干瘦男子,躺在木榻之上……稀烂的薄被遮住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怀胎十月。 男子脸上汗水如溪淌落,时不时的发出阵阵痛哼,身体还时不时的阵阵抽搐,想是难受到了极点。 “道长,这是魔胎入体,可能伏魔?” 领着张坤两人进屋的老实巴交中年汉子,名叫张铁柱,倒是个热心人。 他满脸卑微的看着张坤,眼里全是求恳:“王家婶子就这么个儿子,下地干活之时,不知冲撞了哪个妖魔鬼怪?这么久也不见好,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 “有没有请人来看过?” “在莲心真人那里求来了三支长命香,点着呢……或许能把妖魔熬走。” 赵铁柱这么答道。 莲心真人? 张坤微微皱眉,心想这又是哪个招摇撞骗的货色,点香就能治病吗? 与李小宛看过病人之后,小声探讨了一下。 两人都确定,病人其实是腹中有虫,而且,没有针对性治疗,已经很严重,快要危及到生命。 张坤觉得,这家人死气沉沉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的求生意志都不大,难搞得很。 哀莫大于心死。 自己就算是对症下手,病人也不会太过配合。 甚至可能发疯…… 更别提什么感恩之心了。 难道,又要失手? 首先,还是得给他们点信心才行。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红颜易老 “童儿,你站玄武位,挡住妖风,看为师破掉妖魔法力,清除魔胎。” 张坤使了个眼色,李小宛连忙站到门口,手指掐诀,小脸肃然。 王家婶子眼神微动。 病床上的年轻人,哼哼声也低弱了一些,强睁着双目看过来。 死水微澜…… 张坤脚下连踏七步,踩七星方位,佛尘一摆,突然就看向门侧的水缸……摇了摇头,问张铁柱,“王家小兄弟是不是近段时间去了水边,很快就邪魔入体。” “是啊,是啊,道长看得真准。” 张铁柱连忙点头。 “那就没错了,水妖作祟,魔胎入世,也不是不能解决,待贫道先断其法力……” 说完,伸手一搭,轻描淡写的伸手搭在水开缸侧沿。 三四百斤重的一缸水,被他轻飘飘的提起,就像是拿起一只碗,缓缓放到门外。 “老神仙!” 赵铁柱见着此幕,猛然趴下磕头。 却是已经惊呆了。 别说是装满了水的大缸,就算是空缸,他这种身强力壮的汉子,也得两个人抬。 可是,眼前这位老道士,只是三根手指轻轻一搭,就举了起来,完全没有用力一般。 “起来吧。” 张坤轻捋长须,视线一转,又看向案板上的菜刀,走过去拿在手中,掂了掂,知道这是劣质生铁所铸,笑了笑又道;“要断刀兵水火,妖魔法力,还有这刀,也是不能留的。” 说着话,他伸出两根手指一夹,明面上全不用力,暗地里,全身力量早就集中在两根手指之上。 六合拳到了大成境界,合力后期,随意出手都能聚集全身力道,看起来没用力,实在是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其中用劲的劲妙,普通农户自然是看不明白。 崩…… 刀刃已被掰断成两截。 这一次,就连老婆婆也震撼起身,俯首跪拜。 口称老神仙,眼中已经有了些活泛气。 接下来就好办了…… 张坤用了针(施法),喂了药(服丹),然后,床上的年轻人自个儿连滚带爬的去上了茅房,拉了一堆的虫子出来…… 病就好了大半。 当场精神了许多。 张坤的阁皂山老神仙之名不径而走。 一点龙气值,悄悄然没入眉心,是老婆婆给的。 别看那张铁柱忙前忙后的满脸恭敬,可是,他没给。 躺在病榻上挣命的年轻人好转一些之后,拜谢的时候,也没给。 ‘果然,还是要广撒网。’ 人心向背,龙气汇聚,一切全都发自内心。 到底别人在想什么,会不会感恩?张坤也不强求,只是带着李小宛,奔赴下一家。 这一次,遇到的是一个年轻书生。 科考几次不第,整个人就有些神神叨叨的,认为是考官瞎了眼,浪费了自己的一身才学。 张坤以神仙下凡的姿态进入这家时,就看到年轻人已经拉着黑布,落着门栓,把自己死死锁在房内,任凭谁叫门都不出声。 从窗户孔隙望去,还能看见那家伙,缩在墙角,全身颤抖。 他家老父母,已经愁得头发都白了:“我家孩儿自从那次回来之后,就见不得天光,避忌生人,一整天难得说一句话。再过一时间,见到我们也会躲,好像见着了妖鬼似的……” 张坤拉着李小宛到了一旁,小声问:“看出什么了没有?” “躲在里面不见人,也看不出什么来。这样子,怕是沉思苦虑,终日想要中举,钻了牛角尖。肝气郁结,不好治啊。表哥,这次咱们可能栽了。” 李小宛愁眉苦脸,心想自己水平果然还是不够,这天下的病症种类繁多,并不是每一种病都能治的。 “既然是肝气郁结,情绪失控。那么,疏肝理气,从他最感兴趣的地方入手,激起心情变化,或许能救。” 想了想,张坤走了回去,郎声道:“如今,令郎已是妖鬼迷心,不可耽搁,让贫道真言降妖……” 说完,就让这家老夫妇,找来他家儿子平日里写下的文章。 郎声念出来:“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力,终于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人有心一积之静止,初无所试,而不知他人已识智者,神灵知也……尝试与人仰观天道,俯察人间,而中得举人……” 张坤只是扫了一眼文章,就发现,自己看不太懂。 不过,不懂没关系,能读。 而且,还能读错…… 他改字漏字,把书生平日里写的文章,读得面目全非,偏偏声音还很大,想听不到都不行。 只是读了三段,里屋房门猛然“咣”的一声被打开,书生赤红着眼跑了出来。 “错了,错了,你会不会读?我写的是这吗?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我读给你听……” 他已气极,一把抢过那文稿,张嘴就读了起来。 “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人有心一积之静观,初无所试,而不知他人已识知者,神相告也……尝试与人仰观天时,俯察人事,而中度吾身……” 一遍,两遍。 读完了文稿,书生突然泪如雨下,通体舒畅,先向着老夫妇两人认错,觉今是而昨非,又来谢过张坤。 他竟然好了。 刚刚一阵激愤之下,肝气通畅,面色红润,被气得好转。 “科举不能成,小生其实也可以找一份教书的活计,养活家里,奉养双亲。若非道长当头棒喝,小生如此以往,害人害己,罪莫大焉!” 两点龙气值,从书生和老头身上,窜入自己眉心。张坤心满意足的,摆了摆衣袖,带着李小宛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张坤终于发现,就算是装神弄鬼,其实也有七八成的病人,自己是无计可施的。 甚至,连李小宛都没看出病因是什么。 中间倒是治了几个精神出问题的病人。 尤其是有位喜欢看闲书的年轻人,自认为自己是《西厢记》里的张生,每天想着与崔莺莺相会,家里人拦住他,还打人。 如此思念成疾,每天梦中都想着莺莺,于是疯掉了,再也听不进正常人说话。 张坤治疗的办法也简单。 他去了技馆,请了一个年老鸡皮鹤发的老技者,假扮成崔莺莺……赶到这位病人的家里,与他唱一台后园私会的戏。 这戏唱着唱着,病人大惊。 “小姐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岁月催人老,自从咱们私订终身,琴瑟和鸣,又过了百年岁月。人岂有不老之理,张郎,许久未见着,妾身也是思念,不如……” 老技者面上鸡皮一阵抖动,香粉唰唰往下掉。 病人“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脸色煞白,人也清醒了。 “我,我,道长,你这莺莺是哪里找来的?也太重口了吧……” 病人已经好了,此时全是苦笑,看着张坤如同天人。 “呵呵,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不是看书入迷,迷上了莺莺。而是妄想着如花似玉的美女投怀送抱……经此一遭之后,有什么感悟?” 张坤鄙夷的斥道。 ‘是,是,以后再也不会如此荒唐了,小生感悟到了红颜易老,人生短暂的道理,以后,当足踏实地,不再沉迷于虚幻之中。’ 一点龙气收获。 张坤有些满意,也有些遗憾。 满意的是,自己的谋划,算是圆满成功。 遗憾当然有。 四十个病人,错落在外城之中,自己带着李小宛辛苦忙碌了两天,还搭上了七两银子,家产去了大半,结果,就弄到手六点龙气值。 看到了病人,人家不一定让你治。 给你治了,也不一定能治好。 治好了,还不一定能得到真心感谢。 多数都是口头拜谢,感恩之心是没有的。 “这人呐……” 张坤对这世间,对这时代,又多了几分认识。 龙气点已然到手,当务之急,自然是提升修为。 下一步需要四点龙气值,才能提升六合拳,直至圆满。 不出意外,拳法圆满之后,应该能从练肉到锻骨。 锻骨如钢,明发劲道,拳法大进。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以守为攻 “提升。” 张坤一回到租房,就去到后院,眼前六点龙气值,让他有些不能忍耐。 当即心念一动。 滚滚热流,轰的一声炸开,血气蓬勃席卷,流经全身。 同时,一股无形而有质的力量,向着骨骼深层渗透,如同万蚁啃噬。他能感觉到骨骼层次,平日里绝然修练不到的地方,正在发生奇异的变化。 “好,每一次提升,都是一次进化。尤其是当大境界提升之时,更是一种生命的跃跹。明明同样是血肉之躯,本质上其实已经不同。” 脑海如同光影转换,张坤有着一刹那的恍惚。 他好像从幼时开始,就已经锤练身体,站桩,打木,撞壁,练得身体如铁,骨骼如钢。 全身上下,力量混圆,坚实的身体和骨骼,生出层层劲力。心中更是生出,能打破打碎一切的渴望。 连心意层面,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以前还是合力境界之时,肌肉虽然练得强大,但是,面对坚硬的石头、树木这等有可能损伤到自己身体的东西。他会本能的收敛力量,不敢肆意爆发。 而如今,当他再次看到院子里的石墩、粗木之时,他就明明白的知道……自己可以放肆的去抗,去造,全力爆发,直至打碎为止。 身体承受得住,骨骼更是不会有着什么损伤。 六合拳法方面,更是达到了圆满境界。 这套拳法,在他的心里也悄悄的变了模样。 “不拘泥于法,不拘泥于势,心念所及,就算是歪七八扭,以种种不方便发力的姿势,也能打出全力一击。” 究其原因,张坤猜测着,是因为整劲明发阶段,骨力生成。 除了肌肉之外,多了一重力量……双重力道叠加和拆分运用,可以任意在极短的距离内发劲。 因此,就不再要求摆出完美拳架子,在任何别扭的情况下,都能够爆发。 所以,锻骨境界是拳法圆满的必要条件…… “不知道别的人提升到锻骨如钢的身体境界的时候,会不会同样的也达到拳法圆满?估计不会,这需要一段极长时间的领悟和修练,真正能不能达成,还得看悟性。” 想到脑子里那熟极而流,圆通无硬的六合拳式,张坤心里隐隐就有些明白。 “所以,我现在跟同境界的人相比,优势竟然是技巧……” 看着属性栏里增强一大截的体质,感觉到骨肉之力急速增强,张坤微微怔忡。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23】 【敏捷:20】 【精神:11】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圆满)锻骨如钢】 【技能:医术(精通)、六合刀(入门)、语言(入门)……】 龙气:2 虚空之门:(回归1.2%) 花费了4点龙气值提升拳法修为后,属性栏又有了变化。 体质同样加了4点,如今达到了23,张坤拿起院子里的石头桌子,试了试力量,估摸着自己的全身力量,应该差不多达到四百六七十斤的样子。 他捡起一块小儿脑袋大小的平整石头,心意微动,右拳毫无征兆击出,寸许之间发力。 “呯……” 半截石头,被打出无数碎块来,大小碎片沙沙轰在地面,激起尘灰一片。 随意一拳击出,劲道聚于拳锋,竟至于斯。 “最重要的是,我的拳头一点也痛,不但没有破皮流血,骨头也没有感觉,更谈不上伤损。就像……就像我的拳头,变成了一个铁榔头一般……” 张坤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锻骨如钢”,什么叫做“骨肉一体”。 难怪,在源顺镖局之中,成为明劲锻骨境界的强手,被称为大镖师,可以独自带队走镖,而那些合力境界的镖师,必须得跟着一个镖头或大镖师出行,这不仅是地位的分别,还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至于“敏捷”属性,这次就差强人意了。 没有同“体质”一样,即时提升4点,而是只提升了2点。 也不知是因为这属性到了后期越来越难以提升?还是说,六合拳练力锻体是强项,对速度和反应的练习没那么高端。 张坤猜想着是后者。 因为,六合拳练到圆满境界之后,他发现,自己其实不怎么爱动。 只是站在那里,方圆三尺之地,极尽巧妙,借力卸力,牵引打击,几乎有着封锁八面,不破之感。 说到底,六合拳以围、拦、截、卡对方外盘为进攻方式。 招法以刁、捋、带、挑、崩、架、靠、劈、砸、踢、蹬、摔、拿为主,特点是以守为攻。 崇尚的是进攻赢得观众,防止才能得到冠军。 这种理念,是不是有点眼熟? 好吧,在张坤曾经玩过一些游戏的看法中,大概把这套拳法归类到MT,也就是“肉盾”的层面了。 如此一来,修练这套拳法,体质力量是强项,敏捷精神是弱项,也可以理解。 所以,这次提升,只加了4点体质,敏捷方面的进步却是有些衰减了。 不过,饶是如此。 张坤估量着,以如今20点敏捷的速度,自己跑一百米,应该能够轻松跑进9秒,达到8秒多的样子。 出手踢腿速度更是快了很多。 当然,这还不够。 想到自然界的动物,猎豹的扑击速度,短时间内达到36米每秒。一百米只需要3秒就跑完了。 张坤就觉得自己还必须更快进步。 “有机会,还得学一门狂加敏捷的拳法来互补。”张坤脑子里闪过个这念头。 “不过,拳法练到圆满之后,并不是前行无路。属性栏这里显示,下一级别需要破开极限,易筋化骨,化百炼钢为绕指柔,让拳法达到刚柔并济层次,需要8点龙气值来提升……” “好吧,这龙气点,怎么也不够用了。” 想要再学一门拳法,想要提升六合拳到更高层次,体质无限增强,这是人体的进化,当然不能放手。 如今六合刀法也学到手,却是归类到“技能”范畴。 这是杀敌的功夫,是技巧的运用,对实力的提升倒是不会小,但是,对身体本质的提升应该不会太大。 毕竟,在有些危险的局面下,有兵器跟没兵器完全两样……身为人类,懂得巧妙的运用工具,才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底气所在。 虽说刀法也很重要,张坤看着那两点龙气,都不太舍得把花费在这里了。 “先作为备用……” 实在遇上意外受伤事件,也可以加一点体质,来回一回血。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汝妻子吾养之 “七哥,我如今已是残废,苦修二十年的功夫也毁于一旦,你们实在是没有必要针对张坤,他毕竟,他毕竟……” 丘玉林瘫倒在床塌之上,两只手臂已经截断包扎起来,脸色煞白,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一时涕泪横流,语不成声。 旁边还有一个体态丰腴,杏眼桃腮的女人,低头轻轻抽泣着。 这位是丘玉林的妻子。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虎头虎脑的,站在那里蹭着鞋底,有些不安。 丘玉林这些年凭着过人身手和灵活的头脑,除了镖局的薪俸之外,过手余财也很是不少。 家境好了,于是,在京城置办了宅院,还娶了一个粮店小商人的漂亮闺女,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比起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他已经算得上生活优裕,身份地位钱财一样也不缺。 没想到,一念之差,就落得个如此田地。 “唉……老弟说哪里话?八年前,咱们兄弟两人出镖,遇到狼山七盗。若非丘兄弟你拼死断后,我就已经死在那里了。而那一战,你背后中了两刀,差点连脊椎骨都被斩断,还不是挺了过来,这次也会没事的。” 罗七叹气。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丘玉林只是摇头,脸色灰败,眼中并没有多少神彩。” 练武一生,凭着一身本事安身立命,他的世界里,也只有刀头舔血,争的是搏命银子。 一旦功夫被废,双手断掉,他还能做什么? 连平时的生活起居都要别人照顾着,大便小便都需有人服侍,这种日子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 活得久了,无非就是惹人嫌弃而已。 罗七心情沉重万分,看着丘玉林这个样子,他感同身受。 不由哽咽难言。 眼中就闪出狠意来。 “别说他不是王总镖头亲手收入门下,就算是,我也不饶他。本来,当初我也只想着,寻个由头,把他赶出源顺就可以,这也是为了镖局好。却没想到,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豺狼性子,凶狠残毒,实在是留不得了。” “七哥,你要千万小心,当日那小子出手几招,我看得明白……事后再回想起来,也是一筹莫展,决非弱手。他拳法圆融,瞬息百变,并且,还把体魄练得颇为强横,硬拼功力,我竟然差了不少。” “就算他再强十倍又如何?”罗七横眉冷笑,闷哼一声,右足无声抬起,轻轻一踏。 “噗……” 他脚下青石地面,“喀啦啦”就裂开成密密麻麻的蛛网,相邻的几块石头,也同时震碎。 “这,这是……” 丘玉林眼角余光看着,登时上半身挺了起来,直愣愣看着那碎掉的四五块青石地砖。 这座房子的地面,可是他当初盯着西山采石工,采回来的上好青岗岩,自己平日里在屋子院内练武,任凭怎么跳跃踢打,都不损半分。 可是。 在罗七的脚下,却如软泥一般。 轻轻一踏就碎了。 “不怕兄弟笑话,本来为兄还想多多磨练一段时间,再来突破境界,让根基再浑厚一点。只因明日考核镖师一事,为求万无一失,就把师父那里求来的‘易筋锻骨丸’提前用了。如今不但骨骼如钢,拳法大进,更是筋强血壮……出手之间,如开强弓,射硬弩,得了八方无极,通身是眼真意。那人无论如何,也不是我的对手。”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小弟唯有一事放心不下,你家弟妹和小家伙这些年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日子刚刚好转起来,又遇着这事……看在兄弟多年的情份,七哥,还请多多援手。” “兄弟……” 罗七眼中含泪,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只是喃喃说道:“你的妻子和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不让她们受一点委屈的。” 话音一落,耳边似乎听到释然轻笑,然后,就响起一声重重闷响。 却是丘玉林腰腹用力,一个倒栽,重重撞在地面,把脖子都撞断了。 屋内立即响起惊呼。 女人扑了上去,孩子也放声大哭。 …… 五月初一,宜动土,宜祭祀。 昨晚下了一场雨,直至东方破晓,天空仍然阴阴沉沉的,老天爷并没有开脸,似乎知道今天这并不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日子。 刚进巳时, 源顺镖局,西院武场。 四周此时已经站满了人,个个小声攀谈,面上还挂着笑容。 不过,细心的话,就能看出,这些镖师和趟子手,眼神微微游离,有些心不在焉,气氛也显得沉肃。 当丘玉林镖师,因为忍受不了伤痛残疾的事实,选择自尽的消息传来。 所有镖师全都知道,此事极难善了。 今日的考核勘验,已不单单是考核那么简单。 说不定,有可能会见血。 放眼看去,能看到镖师罗七早就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脸色黑沉着,比天色更显阴沉数分。 他的手臂之上缠着一根麻丝,想必是祭奠好兄弟身死,所以特意系上。 更让人能感受到他心中的肃杀之意。 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师姐王小丫,此时也没有心情到处找人邀战,只是站在西院门前树下,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外。 显得颇为焦虑。 “来了。” 突然,一个趟子手跑了进来,大声嚷道。 众人齐唰唰转头望去。 就见一个体型修长,身着月白长袍,像一个书生更多过武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尤其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小小“书童”,更是衬得他多了几分清俊儒雅之气。 “不太像啊,嘴上还有着丝丝绒毛,毛都没长齐吧,就是他杀了赵豹,打残丘玉林?” “看他体型偏瘦,身体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能有多少力量,受得住罗七一拳吗?” “还不止,听说此人是王小丫亲自挖掘过来的……至少,当日在泰和酒楼打败田千里,是许多人见证,本事还是有的。否则,也不至于……” “田千里,那是谁?哦,是父武义学的出师弟子啊,明白了。” “王小丫啊,哈哈,可惜,太可惜了。” 罗七的拳法修为,突破进入锻骨如钢的境界,这个消息,有心人其实都知道了。 他没瞒着。 昨日,见着好兄弟丘玉林在自己面前,赶赴黄泉。罗七悲从中来,一拳轰出,把房中实木立柱都一拳打穿,暴喝声中,更是震动左近四方。 前去见礼的镖师们,都看到了那立柱,看到了地面碎成网状的青石。 因此,今日此战,就算是对张坤最有信心的王静雅,其实也很不乐观。 感觉十分凶险。 关键就看,张坤能不能逃得一命。 “如果是我的话,这时候肯定不会上前应战了,有多远走多远,再不回头?”有个趟子手悄悄嘀咕道。 “你以为有用?在皇城跟下,他能走到哪去?就算是出城也没用,卧虎寨那两个兄弟听说已经红了眼睛,大肆派出手下,在搜拿追索,就是想要堵住他的出城之路。” “其实,就算罗七不下重手,他也前途尽毁了,以后,还有谁敢带他出门行镖?” 这话大家都是明白的。 在京城这里,失了一方庇护,就算是有着几分本事,散落民间之后,比那些苦力也好不了多少。 没见有些不出名的拳师,要靠着街头卖艺才能讨生活吗? 不单是因为他们有着坚持,不去作奸犯科。 更是因为,既有利益,都被人给占了……人家地盘里,自己人都争得不可开交,哪里有外来人的抢食余地。 “是啊,他唯一的出路,其实是通过考核,成为镖师。可以不受指派,自行领取任务。就算有人存心针对,暗地袭杀,也会看在源顺镖局王总镖头的面子,不至于做得太过明目张胆。” 可这,这一切又谈何容易。 “小心,那罗七已经突破了锻骨明劲阶段,一旦不敌,保命为上。通不过考核也没什么,来日方长,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王静雅满面忧愁的迎了上来,深深的看了张坤一眼,低声说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张坤笑了笑,转头望去,就见武场一角,罗七睁眼望来,眼中杀意森森。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取势 “张坤,你随意应付两招,展现一下本事,无须勉强。” 跟在王静雅旁边的杜凤江,此时也不摸他嘴唇上的两撇好看胡须,皱眉沉声道。 “我省得。” 张坤笑笑。 “小心。” “我也早看不惯咱们镖师四处逢迎。镖行天下,凭的是实力,靠的是血性,张师傅好好打,不成则退,来日方长……” 一个暗红脸膛,身形一动,右手小臂之上铁环震响的高大汉子走向前来,笑着拱了拱手。 ‘这人声音好熟悉。’ 张坤看向他手上的铁环,若有所思。 王静雅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佛山拳师吴仲达吴师傅,精擅铁线拳,听说,得了铁桥三大师真传。” 佛山的拳师都跑到京师来了。 不用王小丫多做说明,张坤就明白了,除了杜凤江,唐文均这些王总镖头的亲传弟子在内,还有一些拳师,应该是慕大刀王五勇烈义气之名,加入源顺。 说白了,就是追随王五这边的激进派,信奉以武行镖,救国图强。 因为种种缘故,与北海先生,万木草堂学子走得很近,站的是当朝皇帝这一边; 而罗威、罗七,甚至包括父武义学的洪安通总教谕,就是传统派系,信奉的是朋友遍天下,和气生财,大嘴吃四方。 同时,他们这派人,还在积极靠拢京城后党势力,希望能得到晋身之梯。大抵上,想要谋得一官半职,出人头地的武人,多数是这一派。无他,要害官位,全都被后党占据了,靠拢皇帝也无利可图。 “吴师傅可是擅长六合刀法?” 张坤终于想起这位练铁线拳的吴仲达到底是谁了。 当日,挑掉香堂民屋,救下小孩子的时候,就是这位骑着高头大马,一刀把木棍削掉。 那刀快得,当时的自己连影子都看不到…… 所以说,这位至少是个大镖师,也是锻骨境界的大镖师。 “我们,见过?” 吴仲达面色疑惑,却是不动声色。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错过今日,再来向吴师傅请教刀法。” 请教是客气的说法,其实就是切磋切磋。 “好说。” 一行人,或打气,或关切,一一表示支持…… 张坤一路行来,笑意吟吟,礼节周到,缓步走到武场中心站定,竟似没有把眼前这慎重其事的考核勘验放在眼里。 武场尽头,三张太师椅上,坐着三位老者。 左边一人,正是罗威,他脸色木然,看不出喜怒,只是沉声道:“时候不早了,让他们早些开始吧,这么多人全都过来,镖局运转都已受到影响。” “师弟是不是少做了一件事情,同一个镖局的兄弟,当和气友爱,还得多多叮嘱他们点到为止,伤到谁就不太好了。” 坐在中间的老者,名叫祁福林,使劲的揪着白须,心情颇为复杂。 王五出行,他身为大师兄,又同为五方镖头之一,肯定要留在镖局主持大局。也只有他这种特殊身份,又不爱掺和朝廷大事,只是不管不顾经营镖局生意的中立老武师,才能让镖局众人保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不至于把一些争端激发到明面上来。 “无妨,都是小辈,心气极高,说得太多,反而会引起逆反心理。让他们放手一搏也是好事。至少,会懂得天高地厚,行走江湖之时,不会胡乱得罪了人。免得哪一天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坐在右边的洪华通总教谕摇了摇头,直接说道。 他挥了挥手,朗声道:“勘验开始,张坤,你是比兵器,还是比拳脚?” 身为被考核的镖师,本来就各有艺业,有着自己特别拿手的本事。 人家千里迢迢赶来源顺投奔,总得给个机会展现一身所学才是。 洪华通老镖头担任父武义学教谕日子久了,颇有几分当老师的威风,此时说话,显然是把张坤当做了外来拳师,并不承认对方是源顺自己人。 他的心思,其实也很好理解。 认为张坤是踩着田千里这位父武优秀学子进的镖局,走的是邪道,不能提倡。 他也不承认。 当然,现在担当考核官的是他得意大弟子罗七,总不能不显示一下大度。 “比拳脚吧。” 张坤面色如常。 仿佛听不出洪镖头的话中深意。 他连刀法都没加,更是留下了两点龙气值应变,疯了才会与罗七比兵器。 当日王小丫介绍罗七时,可是说过了,对方擅长六合枪法,在江湖上还闯出了一个“虎威枪”的名头。 兵器上面的功夫,应该很强。 “那好,双方不要伤了和气,点到即止,张坤,你能在罗七手上,撑过三十招不败,这次就算过关。”祁福林突然说道。 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定睛望向场中。 罗七此时已经目光炯炯,摆出八极拳架,拳如钻,肘似枪,腰如蛇,腿如弓…… 身上大筋一阵崩崩作响,骨骼铮鸣,先声夺人。 “张坤,不是我不想让你过关,而是,如果让你成为源顺镖师,定然多惹事端……还没成为镖师,就打死江湖朋友,打残镖局同道,这事,你可做得不地道。若是成为镖师,还不得把镖局都掀翻了,砸了大家伙儿的饭碗。” 所有人,都以为罗七会如雷霆般出手,却没想到,他竟然说教起来。一开口就站到道德至高点,把张坤打压成一粒耗子屎,进来就要坏掉一锅汤。 “不错,罗师傅竟然练得嘴舌如枪,虎威枪名下无虚啊。拦路抢劫,凌虐百姓的山贼,你把他们当做是江湖朋友?背后偷袭,暗下毒手的败类,这叫镖局同道?” 张坤连拳法架势都没摆出来,好像他并不是接受考核的新人,而是接受挑战的老师傅。 轻声细语的驳了一句,语气转厉。 “废话少说,罗七,凡事有因有果,我看出了你眼中的杀机,尽管放马过来。今日,若是能当场打死我,绝无怨言……” 草,连装都不装,直接揭盖子,掀盘子。 罗七杀气腾腾的气势不由一滞,言语杀机,竟然落了下风。 本来,只要对方有一丁半点的忌惮,被自己以大义相责,心气就会跌落。打起来,自然是十死无生,束手束脚。 却没想到,这位性子比自己还火爆,一点火星,就立即炸了开来。 你不是要打吗? 别吱吱歪歪,既分高下,又分生死,干就得了。 “本事不大,嘴巴却很硬,接招。” 眼看着对方眼中渗出的血丝,再看对方只是施施然站在那里,却如一棵百年老松般不动不摇,气势疯狂上涨。 罗七不准备再等了。 他双肩微震,喉中发出一声狮吼闷啸,脚下前踏,地面碎石乱飞,身形已然俯冲四五步,双臂疯狂摆动着,向前疾冲。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隐藏,杀机 呼…… 狂风卷过,衣衫烈烈! 数十步距离一冲而过。 震脚。 闯步! 罗七含胸收肘,聚力发劲,身体一缩一放之间,宛如七八张大弓,崩崩崩响成一声,化肘为枪,已然在电光火石之间,顶到了张坤的胸口。 八极顶心肘。 狂风扑面而来,一丝锋锐,夹带着雄浑不可抵挡之势,已经打到自己胸前。 张坤呼吸为之一滞。 心知这一势,其实是挡不得的。 到了锻骨如钢这个层次,生成骨力之后,任何发力,都是全身聚劲,双重发力。 更何况,罗七身形魁梧,本就属于身大力不亏的类型,他还怕自己出手不够劲,加了震脚反弹,冲劲蓄势,筋骨外弹,等等爆发招式。 在原有攻击力上,增加五成不算少,增加一倍不算多。 单论这一肘,就算是眼前一头牛,肯定也会被他顶得飞起。 四周隐隐响起稀稀拉拉的轻呼,有人叹息,有人懊恼,有人惊慌…… 实在是,罗七出手之时的威势太过惊人,不但展现了明劲大镖师的拳法修为,打得空气崩崩作响,更是蕴杀意于拳脚之中,让人离远看着,都觉心下发寒。 打人,打力,打胆…… 除了退避,似乎别无二法。 但是,退也不行。 人家本来就气势虹,一意贯之,只要稍加退让,接下来定然是“猛虎硬爬山”、“阎王三点手”等强硬杀招,就落入硬打硬拼的陷阱之中,就算能逃得过一轮猛攻,不丢掉半条命,想想也不可能。 王静雅看着罗七一肘破胸,长驱直入,眼眉重重一跳。 一双大眼已经眯成了刀锋般细线,身上肌肉也是疯狂崩紧。 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就见站在那里如同木头般反应不过来的张坤好像是动了。 他的胸膛如同风干了的腊肉一般,刹那间就缩水了大半。 胸口塌隐,背脊微弓,无端端的就空出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而罗七一式猛攻,劲力一鼓一泄,再鼓再泄,肘锋之处,离着张坤的胸口肌肤总是差了一寸三分,堪堪触及皮肉,就已力尽。 “好……” 四周爆发出一阵震天喝彩。 于无声处听惊雷。 不动不摇,天罗地网。 六合拳练到圆满之时,就会开始脱离正常招式的范畴,每一个极其寻常,十分简单的举动,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脚下落地生根,心意如天罗笼罩,任凭外界狂风暴雨,能封八面。 凭借的是什么。 凭借的就是对力与技,距离和形变的绝对掌控。 罗七的攻击不可谓不凶猛,真要硬扛之一击,在场中人有一个算一个,不超过十人,能无损挡下。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罗七虽然是新晋明劲武师,但他的积累其实很深厚,而且,还得了名家指点,身兼两败之长,打起来,实战能力万万算不得弱手。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强手,带着无限杀机全力攻击,这才显出张坤的不凡来。 不显山不露水,甚至,他都没有展现出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来。 只是如同普通人般,吸气呼气之间,把罗七的杀招化于无形,无论是对时机的掌握,还是对招式的应变,都是妙到毫巅。 这种出手方式,已然像是艺术,不带半点烟火气息。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罗七一招落空,心中微寒的同时,眼神愈怒。 爆喝一声,震脚再踏,地面微微颤抖…… 化肘为爪,上探抓抠,直抓张坤双眼。 身形团身扑上,喉中隐隐发出虎吼之声,震人心魄。同时,膝盖上提,已经顶到张坤的胯下,足尖如刀,就要踩落,落点正是张坤的膝盖。 一式三攻。 招招杀手。 正是八极成名杀招,猛虎硬爬山。 所谓的成名杀招,就是别人明知道你有这一招,也根本挡不住,打不赢。 肘、手、膝、足同时发动攻击。 并且,招式连环,还有着无穷的后手。 只要中得一招,非死即残。 凶狠无比。 张坤这次动了。 在罗七如同猛虎般低啸着扑将上来之时,他的身形像是被猛然抽了一鞭的陀螺,原地滴溜溜的转了起来,上肢就像生出八只手臂,下方腿影连绵。 啪啪啪啪…… 拳脚相交,发出阵阵炸响嗡鸣。 衣袖碎片,片片飞舞。 在场多数是行家里手,稍加回味,才反应过来,张坤到底用的是什么招数。 他用的是一式“鲤鱼分水”,就像一条鱼,穿行在水波之中。 方寸之地,闪躲罗七覆水般的攻击。 那爪,那膝,那肘和脚,根本就没伤到他的分毫。 同时,他在转身的同时,招招侧击,以金丝缠柳的手法,缠缠绕绕,拍击卸力,把罗七的所有杀招,都封挡在身前半尺之内。 看起来既是凶险,又游刃有余。 罗七面红过耳,数招无功,偏偏还看不出对方到底有多少力量。 心中憋得想要吐血。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掉入陷阱的猛虎。 空有拔山之力,却脱不出小小的陷坑。 明明力量不大,速度不快,却可以招招化解,让自己有力使不上。 这应该就是拳法的碾压了。 不对…… 一念即此,罗七心头发寒。 对方拳法既然如此高明,应该是达到了圆满融通的境界。 那么,能练出这种拳法,若说,他没有锻骨成功,练成骨力,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有达到明劲阶段,才能达至拳法圆满境界,这已经是拳师们的共识。 高屋而建瓴,真的达到某个条件,再来学习某种技能,就会容易很多。 否则,就难于登天。 那么,对方既然已经达到了锻骨境界,为何没有用将出来,甚至,在力量和速度上面隐藏三分,所图为何? 这一刻,罗七心中冰寒一片,收拳护胸,提膝在腹,身形向后弹起。 他已经感受到了危险。 哼…… 耳中听到一声冷笑。 眼神动处,就看到张坤目光森冷,嘴角带着一抹嘲笑。 打得开心啊。 看出不对来了。 想逃了吗? 晚了! 张坤飘逸若柳的身形,突然就化为离弦之箭,速度快得让人生出错觉来,明明还如同陀螺般的转动着,突然卡了一下,再看时,已经与罗七脸贴脸站立,脚下无声无息一脚铲出,又快又急。 喀嚓…… 疯狂弹射后退的罗七,只感觉右足一虚,脚踝剧痛传来。 已是骨骼断折。 他身形微歪,双拳封挡处,就有一只白晰手掌,如劈波斩浪一般,重重叠叠发力,斩开双臂架子,再斩到胸膛处,胸骨裂开,如受雷击。 他双眼一黑,又看到一只手掌刀鸟嘴,啄到眉间眼角。 “好快的速度,好强的力量。” 罗七心头一阵大悔。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以大欺小 “好胆!” 张坤化掌为啄,震开罗七护卫中庭双臂,斩裂胸骨之后,圈手击颅。 他六合拳法圆满,对手一举一动,尽在心中。 心到意到,步到拳到,一旦占得上风,就如长江大河般翻翻滚滚不可止歇,断足、破胸、击颅,一气呵成…… 罗七只是心中动念,想要后退,一步刚刚跨出,身上处处俱伤。 “当场不让步,下手不留情。” 这就是拳师一般不正式比武,比武就会死伤惨得的原因所在了。 不能心怯,不能留手……当然,同一境界的拳师们,在上场之时,如果还抱着留手的心思,下手不黑,心思不狠,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谁也不知道,你收力的时候,对方会不会全力出手攻击要害。 一着之差,停顿那么半个眨眼的功夫,可能人家已经打出了三拳两脚,把命都丢了。 张坤既然看出了罗七心中隐藏的狠意,出手之前就已经点明。 好,你当场打死我,我绝无怨言; 那么,我出手打死你,你也能够接受不是? 一式鸟形拳,刚刚打到罗七的头侧,眼见得下一刻,拳锋就要钻入罗七的太阳穴。 这一招击中,不死也残…… 再不济,也能打成个脑震荡。 锻骨如钢,明劲外放,尺寸之地发力。 就算是花岗石,也能打成碎末,血肉之躯正面中着,那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 手指还没触及到罗七的皮肤,张坤就听得耳畔传来一声大吼,如狮吼如虎啸。 一个高大人影,挟着厉风,已经扑到跟前…… 罗七被那高大人影斜身一撞,就如风筝般,飞出三丈之外,脱离了危险。 张坤眼前掌影飘忽,粘着就按,拖着就打。 眼睛,咽喉,以及胸腹处,同时感觉微微发冷,竟然全部笼罩在对方的一招三式之中。 他那一式“投怀送抱千重浪”只是打了前半段,最后一啄,被生生拦了下来。 出手那人白须飞扬,双手变幻莫测,连封带挡。借力突袭……出手又阴又狠,遮眼锁喉击胸。 柔力化招,刚劲弹掌。 力道变化圆转自如。 张坤一拳就如打在泥潭里,手上用不上力,心里却是大怒。 “老家伙不讲武德。” 上来插手这人,都不用看脸,这气势,这拳法,当然是罗七的老子,源顺镖局五方镖头之一的罗威。 果然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这可是校场比武,也能随意插手的吗? 啪啪啪。 一连串的震响之中。 张坤却是不退半步。 这时退不得。 他双拳横直结合,如蝴蝶般上下翻飞,封死胸前半尺距离,被巨力或穿透或震荡,打得身形摇摇晃晃。 拳架却错落分明,招招挡格。 六合拳三杠手,三摇手…… 未见而明,动在意先。 张坤出手宛如本能,连接九手快攻,虽然双臂发麻,五脏震荡,却还是挡了下来。 八极拳“阎王三点手”被称为杀招之一,与“猛虎硬爬山”的硬打硬上稍有不同……这一招快如闪电,刚柔合一,劲力百变。 一旦出手,虚实之间,莫可名测。 你以为他是刚猛劲道,实际上柔若无骨。手掌反转,消力借力寸劲勃发,让人措手不及。 同样是杀招,比起罗七,罗威的出手就老辣数倍…… 双手就像有着无穷吸力一般。 别说张坤没想退,就算想退也退不开。 这时,比的就是力量的变化,和反应的快慢…… 一着不甚,当场非死即残。 双方出手其实极为快捷……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之内,掌影错落间,不知交手了几招。 能看到张坤胸前半个掌形布片,突然随风飘起,不知何时,已经中了一掌。 四周众人齐声惊呼。 这种情况,完全在意料之外,似乎又合乎情理。 打了儿子,老子这不就出手了。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儿子死在武场不是。 但是,身为镖局五方镖头之一,又是同门老前辈,这样捋起袖子,亲自下场救人,就有些丢面。 尤其是,救人成功之后,还含愤出手,杀招伤人……这已经不是脸面的问题了,而是道德品质的问题。 变化太过突然,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有一人却是反应过来了。 在“啪啪”清脆震鸣,掌影拆解变幻万端之时,一个巨大身影宛如鲤猫般,两个腾跃,就到了场中。 这时,罗七的身体还飞在半空,没有落地。 巨大人影吐气开声,右手往后斜引、前击。 空气中就响起嗡嗡雷鸣,像是数百上千只苍蝇在耳边疯狂乱飞,直让人心烦意乱。 等众人看清时,黑影挟着巨大风压,已经打到了罗威的身侧。 那是一只八棱紫金锤…… 空气被震裂,炸成无数乱流,卷得罗威花白头发向后乱飞,面上皮肉扭曲挤荡。 这时,声音才传入众人耳中。 “罗师伯,以大欺小,这样不好吧。” 咣…… 罗威匆忙之间,立掌身前,与紫金锤硬拼一击,眉毛就狠狠跳了起来。 他双手交叠,接了随后又来的第二式重锤,身形倒跃,如鬼影般,连退五丈,伸手接住将要摔到地面的罗飞。 嘴里却是笑道:“停手吧,先前见到小七危险,一时有些心急,出手就失了分寸。好在没有真的伤到张师傅,也不算是铸成大错。” “就这么算了?” 王静雅满脸不快,一张精致俏容之上,秀眉凛冽如刀。 她刚刚看清了,罗威出场,救人用的是贴山靠,化刚为柔,千丝缠劲……看看撞得凶猛,把罗七都撞上半空,飞出五六丈,实际上,并不会伤到半点。 而接下张坤的一式攻击之后,立即施以辣手,以阎王三点手的杀招攻击要害,招招辣手,狠绝无情。 这是奔着要命来的啊。 若非张坤本身拳法极为高明,在力量速度都有着差距的情况下,接连封挡了数招,此时恐怕就横尸当场了。 结果呢,罗威出了手,救了人,下了杀手,然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一时心急”,你还偏偏无话可说。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漕银被劫 “怎么,贤侄女,也想跟师伯切磋切磋啊?如果是王师弟在此,我自然赔礼道歉。但是,侄女虽然练得神力无双,毕竟没领悟到刚柔之妙,却也不见得够资格与老夫比划比划。” 话是这样说,罗威心里其实微微有些忐忑。 王师弟这个女儿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一身力气简直强得没边了。 自己暗劲大成,刚柔转换于无形,接了那两锤,都差点把骨头都震散。 对方听说才刚刚踏入明劲不久,这还了得。 幸好,她的身法和出手速度,还差了一些火侯。 只要避其锋芒,她也就无可奈何。 倒也不是不可以取胜。 最让人意外的,其实不是王静雅。 她天赋异禀是出了名的,又是武痴性子,六岁习武,到现在也练了十五六年了,有这等成就不是不可接受。 可是,那小子应该才十七八岁吧,少时未遇明师……正儿八经的练拳,估计没练多久。可是,竟然已经练到拳法圆满,锻骨成功。 这就让人惊惧了。 尤其是这次好像结了仇,又偏偏没能打死他。 …… 罗威面色阴沉,出言挤兑,视线却是悄悄在张坤身上停留了好一会。 ‘他终究还是漏了一招,胸口中了一击闪电弹手,柔劲入得肺腑,劲气缠绵,就算是养好伤势,日后想要进步,也很艰难。’ ‘可惜,太可惜了……’ 罗威心里转着念头,再看一眼自家儿子。 这时候的罗七,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足踝处骨茬参差,胡乱的探出肌肉皮肤之外。一些碎骨带着血迹,散落在地…… 这条腿显然是废了,就算再高明的医生,再会接骨,也接不回原来的模样。 “我儿……” 罗威心中一痛,看向张坤的目光更显阴沉三分,显然是恨之入骨。 他看明白了,罗七的伤势,还不仅仅是外伤。 胸骨断隔裂,震荡内腑,对他血气的侵伐,不可小视。 救得慢了,甚至会危及生命。 想到这里,他向着刚刚从太师椅上惊得站起的祁福林和洪华通两人拱了拱手,“两位师兄,我儿伤重,需要立即救治,就先行离开了,少陪。” 说完,抱着罗七,一溜烟往镖局后院奔去。 王静雅站在原地,张嘴欲言,眼前却没了人影。 对方是自己的师伯,暗劲大拳师,身法又十分快捷, “你没事吧?” 王静雅拎着双锤,杀气腾腾的站在场中,扫了一眼四周镖师和趟子手,怒哼一声,转头问起张坤的伤势。 暗劲大拳师的拳招,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她看得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依稀感觉到,张坤似乎是中了一招。 “没有大碍。” 张坤长长吐了一口气,一丝血腥气随风飘散。 他笑了笑回了一句,眼中血丝缓缓散去,只是看着罗威、罗七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原来,这就是暗劲,缠绵入骨,穿透震荡,杀伤力比起明劲来,强了何止一倍。’ 对方的力量,他先前亲手接了数招,估摸着应该是在体质三十的层次之间,六百斤上下。 随手发力,比自己强了150斤左右。 面对这么巨大的力量差距…… 自己接不住也是正常。 何况,那老家伙的敏捷,比自己强也要强点。 虽然强得不多,但也是达到24点,25点的层次。 百米跑出七秒多很轻松,出手速度更是极快。 这些其实都还好。 最关键的是,暗劲大拳师的拳力,刚柔同进,伤的不仅是皮肉骨骼,更有一种穿透如针般的力量,透过皮肉直伤内脏。 中了一招,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太大损伤;实际上,内脏里面却是七痨五伤。 ‘难怪,那些武林高手,暗算普通人的时候,有时会轻轻摸一下,轻轻拍一拍,就让人咯血而死,表面上甚至查不出伤痕来。’ 这就是暗劲的妙用了。 ‘我记住你了。’ 张坤看了良久,才收回目光,两点属性点无声无息的就消耗掉,一点加在六合刀法之上,从入门直接达到熟练境界。 滚滚记忆洪流涌入脑海,他好像练了两三年的六合刀术,手脚身形,又显得灵便了不少。尤其是,看着四周镖师们身上佩带的钢刀,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熟悉感、亲切感。 就像遇上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果然,提升刀法,并没有给身体素质带来什么提升。当然,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只不过,这种提升十分轻微,完全没有在属性点上面体现出来。’ 拳法锻体,刀法练技,这本来是预料之中的情况。 张南心中叹息一声,最后一点龙气,就加在体质上面。 体质变成24,离着五百斤力量又更近一步。 暖流注入身体,心脏、肺部裂开的毛细血管,以一种感受得的速度,飞速愈合,震荡穿透造成的伤害,在一瞬间就恢复完毕。 本来略显灰败的脸色,随着一口郁气吐出,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留着龙气果然是好的选择,只要当场打不死我,就别怪我有朝一日打死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祁师伯、洪师伯,张师弟今日镖师勘验,可算是过关了。” 王小丫平日里没大没小的,在镖局里乱闯,小时候更是有点横行霸道的性子,并不怕人。 对这些镖局长辈,亲切中,就不会太过客气,反正她自幼在镖局长大,把这些人当亲人一样,也没人觉得这样不好。 此时却不一样。 王姑娘抱拳行礼,一种疏离之意,任凭站得再远的镖师都能感觉出来。 “岂止是过关,小小年纪就踏入锻骨境界,拳法更是圆满融通,实在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了。” 祁福林苦笑一声,“小丫,若是你父亲知道你在外边,给他拐来这么一个厉害弟子,至少会高兴得三天都睡不着觉的。” 先前他慢了一步,没有拦住罗威的发飙。当然,也可能是没真心想过要拦阻……毕竟,他也不想看到罗七就这么身死当场。 唯一没想到的是,罗威竟然老大不小一把年纪,突然向年轻人痛下杀手。 始料未及之下,祁福林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歉意的。 “过关,连罗七都打不过你,还能接下罗威师弟的一招阎王三点手。你这实力,就算放到偌大江湖之中,也算是一把好手。”洪华通也在一旁悠悠说道:“年轻人向武之心浓烈,勇猛精进是好事,不过,也得注意修心养性,得饶人处且饶人。” “前辈说的是。” 张坤就像先前根本没有受到突袭一般,完全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不快。 祁福林与洪华通两人见状点了点头,勉励了两句,就要转身离去。 四周镖师一涌而上。 “张师傅,你那拳法到底是怎么练的,怎么就圆满了呢?” “张师傅,真的是王小丫教你的拳吗?不会是总镖头悄悄的给你开了小灶吧?” “张师傅,得闲咱们切磋切磋。我那拳法总觉得有些滞碍,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还请不吝指教……” “表哥……” 李小宛眼泪珠子都在打转,悄悄的抹了去,挤到张坤身边,牵着他的衣袖,好容易才把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平息下来。 刚刚她虽然看不清楚,双方的拳脚交锋,但是,其中凶险之处,还是感觉得到的。 尤其是,当张坤胸前掌印布片飘落之后,有那么一瞬,她看到“表哥”脸色变得煞白如纸,心里就是一沉。 好在,终于没出什么事。 “好样的,连我也没想到你的拳法进步这么快,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教无可教,我一身所学都快被掏干净了。” 不知何时扔了锤子的王静雅,笑得合不拢嘴。 重重拍着张坤的肩膀,如擂鼓一般的,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心想别是张坤打架的时候没事,被她拍几拍,就拍伤了。 连暗劲大拳师都能正面击退,这姑娘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天生神力了不起吗? 还真的挺了不起的。 又有几人顺势就拍了王小丫几句马屁,声称她教导有方,乐得她眼睛都看不到了,差点想要拿起锤子找个人大战三百回合。 吴仲达抱拳笑道:“没想到张兄弟竟然如此了得,对上你那混圆如一的拳法,老哥我亲自对上,也没有半点胜算,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了。” 说着话,两点龙气值,分别从王静雅和吴仲达的头上飞起。 张坤微微一愣,心中就是大喜。 并不是做了好事就一定会有龙气点,一切看运气。 认可,欣赏,信任,佩服,种种正面情绪,也可以产生。 对人的心理震动越大,对方越是对自己有好感,就越可能出现收获。 刚刚消耗了两点龙气,现在又来两点……张坤深吸了一口气,就觉得,其实这镖局之中,也有些人情味,并不是一味的淡漠。 这些武人,各有私心,各有目标,却也都有着江湖气。 很复杂,又很真实。 …… “不好啦,袁镖头重伤被擒,镖银被夺,柳镖师身死……” 一声尖叫响起,就见一个趟子手,满头大汗,身上全是血和土,跑到西院就一头栽倒。 连滚带爬满脸焦急的说道:“快,快救人。” “谁,谁干的,连漕银都敢夺,这是想与我源顺镖局开战吗?” “光耀兄被擒,如今身在何处?” “柳兄号称柳七刀,刀法出众,怎么就死了?” 一时七嘴八舌,众镖师脸色大变。 祁福林还没走远,转身急急奔来,一把扶起那趟子手:“别急,不要慌,把情况细细说来。” “是,是卧虎寨,出动了两百人……由赵蛇带队,他们,竟然,竟然还有洋枪,有硬弩……”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乌合之众 “咻……” 听到趟子手传来的消息,众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武人强身锻体,刀头舔血,靠着一身艺业挣个前程,养家糊口。其实,对于直面刀枪也不怎么惧怕,就看谁的功夫高,技艺深。 但是,硬弩和洋枪这东西,就有些作弊,完全是军中利器。一旦被人摆开架式瞄准,很难躲得过去。 硬弩这东西有少量出现,其实不奇怪……武卫军不说烂透了,吃兵饷,喝兵血,买卖军械的事情,已是司空见惯。 硬弩被卖掉一部分挣银子,这事,那些席人贵族军将肯定是做得出来的。 但是,洋枪呢? “你确定是洋枪?点火的还是不点火的,铁子威力如何?” 吴仲达面色沉重,希望得到不那么糟糕的回答。 “是真正的洋枪,射速极快,不用点火,也没有烟雾。” 射速极快,就很难躲闪;没有烟雾,就找不到伏击点。 趟子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血水,痛苦道:“我在前方探路,见着情形不对,身边兄弟们成片倒下,就跳到了草丛里装死。当时看得清楚,那洋枪可以连发七八粒铁子,打得很远。从百余丈的山头上攻击,准得吓人。” “柳镖师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杀出去,就被几颗铁子打中,当场身死……袁镖头杀了几个山贼,被赵蛇拦住,受洋枪和硬弩夹攻,身中数创,被生擒活捉,绑在木桩上示威……” “我听那赵蛇喊话说,是为了报兄弟报仇,若是不交出杀害赵豹的凶手,就要封死源顺出京镖路,来一次抢一次。” 众人齐唰唰的看向张坤。 就说,怎么那鸡公山卧虎寨疯了一般的冲源顺镖银下手,还胆子大到胆敢劫取上京漕银?原来是寻仇的过程之中,误打误撞抢了银子。 祁福林沉声道:“这批漕银,陆续入京,听说是为了补上武卫军的欠下的饷银,抢了他们的东西,卧虎寨也落不个好。不如去武卫右军走一趟,借兵剿贼……” 洪华通却是摇头:“京城军马哪能轻动,人家也不会管我们镖局的死活……甚至,有些人还巴不得看源顺镖局的笑话,从中通风报信。就算花大钱说动武卫军或者巡捕营出城,也很难逮住他们。” 他叹气道:“自古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山贼一旦见到官府出兵,立即离开,等到风声稍弱,又来袭扰我源顺镖队,又该如何是好?” 吴仲达眼睛瞪圆,抽刀在手,冷然道:“莫非,就只能任由他们欺压到头上不成,总镖头如今出门在外,咱们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羊,不如纠集兄弟,杀将出去……” “糊涂!” 洪华通斥道:“卧虎寨既然有着洋枪在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当是与光明教会遍布各地村落城镇的教堂有关系,这点不能不防。大寨主赵鹰早些年就已经练成暗劲,一身鹰形拳刚极返柔,十分难缠,二寨主蛇形枪也是诡秘凶狠,绝非弱者……他们还带着这么多手下,怎么打?就算是打赢了,源顺镖局,又能活下来多少人?” 听到这里,王静雅就有些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就只能任凭他们攻击镖局,伤人杀人不成?还是说,你们想要息事宁人,把自家兄弟交出去,求得卧虎寨的宽宏大量?” 这话一出。 场中数十镖师和趟子手,多数都低垂脑袋,不敢与王静雅对视。 挣钱的买卖抢着干,杀头的生意没人做。 听到对方有洋枪,有强手,手下又众多,说是不心虚那自然是假的。 而且,王总镖头也不在家,主事的祁福林是温和性子,顾虑良多。洪华通主持父武义学日久,像教书先生多过江湖拼杀汉子,稳重为上。 而罗威呢,此时正忙着延医请药,救治自家儿子,没心思理会镖局的事务。 就算那位知道了,估计也是提议把张坤交出去,息了卧虎寨的怒火。 这几位说白了,都不太靠得住。 如果是把张坤交出去顶锅呢? 有一说一,这种方法,惠而不费,简单舒服。 既不用拼命,又能救人拿回银子,还能重新与卧虎寨搞好关系。 只是交出一个新入镖局的镖师而已。 而且,是他自己惹出的事情…… 至于对方是不是愿意。 没轮到自己身上,当然不用太过为难。 “此事休提,我们源顺镖局,总镖头一人一刀,打下赫赫名头。绿林好汉,强贼山匪哪个不敬重七分?讲的是义气,凭借的是武功。换他在此,定然是提刀就上。如今我们竟然被区区山贼吓破了胆子,传将出去了,总镖头的名声就不要了,其他七大镖局,岂非笑掉大牙……” 吴仲达脸色红得如血,眼神凌厉。 谁敢再提这个建议,就要问问手中刀锋,利是不利? 祁福林连忙打圆场:“此事休提,从长计议吧。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袁兄弟救回……至于漕银,漕银,唉……” 他威望不足,就算把洪华通、罗威加在一起,也不足以服众。 正常情况下,关系到众人利益,镖局众镖师自然是上下一心。但是,遇到为难之事,就有些调动不灵了。 接下来,众人七嘴八舌,想了很多方案。 发现都不太完善,危险性很大。 尤其是,那卧虎山寨贼子,可不是只会驻留一地。 今日胆敢袭击南方镖路漕银暗镖,那么,明天是不是就可能盯住北方镖路,甚至东方镖路。 不解决这个问题,山贼会如同疯狗一般的盯上自家镖局,生意还做不做了。 镖师们,终究不是军一队,不是门派,终究只是因为生活,聚集在一起的生意人。 能够和气生财,就不想舔血搏命。 一直以来,这些人被总镖头大刀王五的名头护着,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拼死搏杀,早就失了心中血气。 “咦……张师傅呢?” 突然,散成一团乱麻,各自站立着,或低头,或怒目的众镖师中,一人开口道。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武场之中,已经没了张坤的身影。 就连他身边一直跟着的小丫头,也跟着不见了。 “莫非是见到情势不对,逃了?”有人恍然大悟。 “放屁!你逃了,他都不会逃?”王静雅张嘴就喷,一张精致的小脸,透着几丝凶狠来。 她根本就不相信,一个学成归来,有志救国强民的慷慨之士,会被山贼吓破了胆子,遇事逃离,这岂非是置疑自己的眼光。 正文 第四十章 我是一个演员 张坤当然不是逃了。 他只是不耐烦看着镖局众人的争论而已。 事情已经发生,不思反击……反而是顾忌这畏惧那的,想要求得万全之策,怎么可能? 人家山贼就不会顾忌太多,想杀就杀,能拼就拼。 所以说,好日子过久了,就会没有血性,连胆子都没了。 竟然还有一部分人,想着把自己交出去,换得山贼谅解,他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从先前众人的畏敌怯战的情绪也能看出,这些年,朝廷各方军马,与各国交战损失有多么惨重……面对洋枪洋炮之时,又是多么胆战心惊。 ‘海战失败,陆战又是一溃千里,都被人打到直隶,打到京师门户……前段时间,又有消息说,连胶州半岛也丢了,朝廷只能承认现实,拱手割土赔钱。是人是鬼都能在这个偌大的国度之上,啃上一口,凭的是什么,就是洋枪洋炮……’ ‘这样想来,他们惧怕洋枪洋炮也就不难理解了。这是武人的悲剧,苦练数十年,抵不过对方手指轻轻一动,实在是让人心灰气沮。’ 比拼武艺,镖师们可能不会太过惧怕。 但是,听到对方有可能掌握了不少洋枪, 那些人当场脸色就变了。 张坤看得清楚。 同时,他还见到有那么一大批人,竟然偷偷的看向自己…… ‘这是希望我主动出来顶缸吗?牺牲我一个,幸福所有人,我见你个大头鬼。’ 张坤听了几句,就有些失望。 当即带着李小宛无声离开。 他不愿意让王静雅为难,也不愿意让王仲达这些血性汉子就这么直面洋枪硬弩的洗礼。 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 看了这么多电影电视,也看了那么多的玄幻仙侠,哪里不明白,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的道理?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面对困难的时候,首先想的不能是逃避,也不能是畏惧,要迎难而上,积极进取,这才是解决难题的不二方法。 不为别的。 就算是还了王小丫那大妞一个人情吧。 ‘拉我进镖局,全心教授武学,真正是当自家亲人一样看待啊。放在古时候,高低算得上一个知遇之恩,少不了一个舍身相报……现代人虽然不太讲究这个,但我张坤却不是什么不知恩义的性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此事,因我杀了赵豹而起。那么,就由我了结。这一阵,爷接下了。’ 张坤眼中悄然爬满了血丝,默默的回到自家住处。 “表,表哥,要粘胡须吗?”李小宛怯生生的问。 “这次不用,把我那套书生长袍拿出来。对,就是白色那件,还有假辫子,书箱……” 张坤摸了摸李小宛的头,笑道:“其实,安仁堂杨大夫对你很有几分照顾的,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只当你是药堂学徒,而是另有原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去安仁堂吧。” “表哥,不能不去吗?” 李小宛声音有些哽咽,眼圈红通通的,看向张坤。 这些日子,相濡以沫的,早就不知不觉的习惯了跟随在身边……一切都不用担心,所有的苦难和危险,似乎离着自己很远。 自从那日“风暴”来袭,她从来就没再拥有过这种安心。 实在是,不舍,也不愿失去这种生活。 也不想见到那种后果。 “没事的,天下虽大,聪明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多。相信我的本事。你还记得当初我教你讨钱的事吗?哈哈,傻子很多的。我张坤若是被这些傻子坑了,岂非会让十四亿同胞笑掉大牙?” 什么十四亿同胞,李小宛不理解,只当张坤在胡言乱语开解自己。 当下也不再多说,默默的取出换洗衣服,替张坤绑上假辫子。装扮成入京赶考的书生模样。 看起来,一点也不违和。 …… “你,一百两,李掌柜吗,我自然是认得的,都见着几回了。交银子吧,咱们熟归熟,规矩还是要讲的。” 一个满脸横肉,手中握刀的赤膊汉子,挽了个刀花,怪笑着说道。 圆胖脸身着马褂长袍的中年人低头哈腰的捧上银子,满脸苦色:“九爷,怎么又加了孝敬?这趟下来,我一家老小都得喝风……” “少跟老子唱苦,谁不知道你们宝玉斋拿石头当宝贝卖,一本万利。过路费只收一百两,你们占大便宜了。” 赤膊汉子不耐烦的拔拉开李掌柜,放过连马车带随从总共七八人,又走向张坤:“书生?老子最恨书生……心肠歹毒,屁事干不了,就一张嘴皮子特能说,特能捞钱。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我也不至于在老家呆不下去。十两银子,放你过去。” “是不是能少点?”张坤满脸肉痛,摸出荷包。 “别废话,再多说几句,你哪也不用去了。正好,卧虎寨还少几个教书先生。” “行行,我给。” 交了银子,张坤也像是赶羊一般的,被几个山贼赶着,顺着人流过了山坳。 眼角余光望去,地面四处倒伏着一些尸体,血流得一块一块的,斑斑驳驳。 这些人身上有箭伤,有枪伤,当然,更多的,是刀刃撕裂伤…… ‘不但伏击,事后不管死没死,都补了刀。’ 张坤心中冷然,眼皮却是微微耷拉着,黯淡无光。 他现在演的是一个进京赶考,却名落孙山的秀才。 老家传来消息,母亲重病,所以就要急急赶回去…… 他的身形本来就偏向修长,长袍穿在身上,背着书箱,更是满身满脸都是儒雅清隽气息。 就算他自己说不是书生,恐怕都没人相信。 所以,拦路收钱的山贼,甚至没想过要搜他的身上,看看有没有兵器。 当然,他也没带刀就是了。 演戏这事,张坤一直认为,演技好不好其实也不算太过重要,最主要是要敬业。 态度首先要端正。 身前不远处,高大木桩之上,半吊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中年。 这人全身软成一瘫,身上处处血迹,低垂着脑袋,双眼无神。 应该就是袁光耀镖头了,源顺镖局鼎鼎有名的形意虎拳暗劲大拳师…… 听说他出身北直隶东山地界,在当地打死了人,被官府追捕,逃到京城讨生活。因为仰慕大刀王五的武功和义气,加入源顺。 他能力既强,为人豪爽,很得一些镖师敬重。 这次从嘉兴押运漕银返京,也是走的暗镖,外人是不知道的。 明面上,其实就是护送元丰商行的一批粮食,本来也不至于让山贼看上。 却没料到,离着京城不远了,竟然在家门口被人伏击。一身本事都没怎么发挥,就被洋枪打得半死,擒了下来。 张坤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顺着人流前行。 心里则是默默估算着地形…… 左面是如刀刃般的尖顶山坡,不好立足。 右面的山坡平缓,上面人影绰绰,树林深处,还有着高声谈笑传来。 想到先前在镖局里听着那趟子手所言。 这伙山贼,威慑力最大的并不是二寨主赵蛇,也不是他手下的几个大档头,这几位或是明劲大成,或是合力境界的强手,以镖局的实力,随便出几个人就可以挡下。 百多两百的山贼匪众,算是乌合之众,打顺风仗还行,真的血拼起来,也能应付。 关键问题是,在路边山坡顶上,隐伏在林木深处的,稀稀拉拉隐藏着的那七八条洋枪…… 还有几张强弩。 趁着同行之人的目光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张坤身形微闪,如狸猫般轻灵窜入树林,往山坡之上摸去。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等 “很明显了,见到自身有危险,他就扔下自家表妹,也扔下了源顺镖镖,混入商队之中离开京城。” 出城二里,看着前方山坳转角平旷之处,那一群放肆谈笑的山贼。一个黑脸镖师愤愤不平的说道。 他一说话,身边四五人,就露异样神色。 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转身就不管了,剩下源顺镖局与卧虎寨拼个你生我死……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才不会逃呢,没你们想的那么胆小。”李小宛一张小脸崩着,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你说我是小人?” 黑脸镖师大怒。 “迟东儿!长本事了,对一个小姑娘大喊大喝的?没胆子出城,就躲回你娘裤裆里去,休在这里丢人现眼。” 王静雅这时一点也不静,也不雅。 怒哼一声,八棱紫金锤精钢手柄,被她捏得咯吱咯吱响。 唬得黑脸镖师头颈一缩,不敢多言。 平日里,镖局里的镖师们,甚至是趟子手都可以暗地里瞧不上王小丫这个‘娘们’。暗地里或许还会趁着酒意,开几句黄腔,取笑一下,说总镖头家女儿这么虎,以后可能嫁人很艰难。 但这只是在王静雅不生气的情况下。 她其实很少生气,最大的爱好就是与人切磋,打赢打输都是乐呵呵的。 当然,也没人把这种切磋当真…… 输给她的人,也会认为自己是在让着她,不想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所以,一直以来,镖局众镖师,都不知不觉的,会小看她几分。 没有出外行镖的战绩,也没有真的听说她打死了哪位高手,平时,还给大家添了不少笑料,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人敬畏呢? 今日情况就有些不一样,王静雅先是悍然出手,拎着两柄锤子就敢上场与五方镖头之一的黄威镖头硬拼。又在面对卧虎寨一事之上,表现出绝不让步的气魄,总之一个字,那就是“战”。 如此巾帼不让须眉的实力和举动,不得不说,让一些镖师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本身的怯懦。 此时,最多只能说一点风凉话,不敢当面和她较真。 “现在的难题是,不知道那些洋枪和弩弓到底埋伏在哪?不能轻举妄动,不如上去谈谈,看看赵蛇到底有什么条件?” 祁福林叹息着,斟酌道。 洪华通也是点头:“山贼本来就是求财,就算开始想着为自家兄弟报仇,但没什么不能用钱买通的。他们想必也不愿与我源顺正面死拼,这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洪华通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在某一个层面上,镖局镖师和山寨山匪们,其实并不能算是敌人。 在普通人眼里,那些山贼自然是罪大恶极,杀一百遍也不为过。 但是,在镖师眼里,没有这些山贼、水匪、路霸,又哪里会有镖局的生意。 商人逐利,能花一分银子的,绝对不会多花半个子儿,更别说把大笔的雪花银,就这么让利给镖局。 他们一路行商,路上没有危险,自然就把镖局撇下,自己干。 所以,在某些镖师眼里,这些强横霸道的山贼,有时候不但不是敌人,还是朋友,是“合伙人”。 洪华通能主持“父武义学”,学问自然是有的,江湖经验更是通透。 此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拿自家镖局的底蕴去和卧虎寨山匪硬耗…… 打赢了也是输了。 “你们怎么看?” 王静雅算是彻底失望,转身看向吴仲达几人。 不经历真正颜色,完全看不出这些叔伯兄弟们真正“颜色”,这些人与自己想象中好种豪气干云,激昂壮烈有些不相干。平日里喝酒吹水的时候,说的那些“英雄气”恐怕都是假的。 亏自己还一直向往着出镖行走,闯荡天下。 “还能怎么看?若是北路高镖头他们在此,早就捋起袖子上场,杀个落花流水了。听那兄弟说,对方洋枪也不多,一次打不死几个人。擒贼擒王,杀了赵蛇,这些山贼自然不会拼命。” 吴仲达漫不在乎的说道,他说的北路高镖头是高正明,号称“狂风刀”,出门已经三个月了,现如今恐怕还在辽东地界与鬼子殊死搏杀呢? 那里镖路难行,高正明又是悍勇性子,每次回镖局,身上伤痕数都数不清,可想而知,他一路北行,到底打了多少场。 不像留守在京师的这几位,怕来怕去的,瞻前顾后…… 除了北路“狂风刀”,还有东路“无回剑”李玉堂,西路“夺命枪”白云生,也是极厉害的人物。 这几人在江湖上,或许没有赫赫威名,但是,手底下都是极其硬朗狠辣,知道他们武功厉害的对手,基本上已经命丧黄泉。 …… 山贼其实看得很准。 如今的源顺镖局,好手大多出了任务,留下的不多。 天下不靖,盗贼蜂起,还留在镖局领着薪俸过好日子,或者是给京师的达官贵人看家护院。这批人,自然没那么多火气血性,多是一些想要过平静日子的稳定派。 可以拿捏拿捏…… 当然,最重要的是总镖头不在家。 “打就打,不过,那箭矢和铁子可不认人,冲上去之时,万万不能缠斗。一触即走,见势不妙,就立即退回来。” 杜凤江老成持重,本来不赞同冒险的,但眼前这个形势,若是他身为总镖头门下大弟子都不出头任事,那啥也别说了,镖局迟早一日会解散。 “大家分开行进,趁着没人想到我们会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好先行冲进山贼刀手群中,让他们投鼠忌器。”唐文均抽刀在手,狠声说道。 若是源顺的镖师和趟子手被杀,镖头被擒拿示众,都能忍下。身后那七家镖局,三家武馆,定然会小看他们三分。 以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 此时,绝对不能示弱。 身后七八人凛然应声。 他们其实也看明白了,不想去的,就不勉强。否则,打起来还要拖后腿,镖局毕竟不是军……队,他们这些主战派,地位也不算太高,也指挥不动其他人。 “小丫姐,不用急,应该快了。” 站在一旁安静了好一会的李小宛突然出声道。 “什么快了?” “表哥啊……他从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做事也会有首有尾。他既然不会逃,你说,会在哪里?” 李小宛眼中星光点点。 她想起了当日在民居之中,挑了香堂几个恶徒,救下那些小孩子的事情。 一般人处于这种情况之下,既然救了人,事后又怕麻烦的话,自可一走了之。 可是,他没有。 而是想了个办法,把源顺镖局的吴仲达等一群人引了过来,把事情曝光…… 于是,这些小孩就会得到妥善安置。 能在转念之间,就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如此性格,怎么可能放着盯上自己的山贼不去理会。 留下无穷后患,来给自己添堵吗? 听到李小宛这样说,王静雅眼睛一亮,压了压手,让众人安静下来,沉声道:“等!” 于是,源顺镖局三十余人,也就如聚集在城门不远处的一些不相干的商队和百姓一样。 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极远处,那赵蛇几人耀武扬威……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插标卖首 张坤摸上了山坡,一把扯落身上的书生白袍,露出里面一身短打灰黑色劲装。 身形像是融入风中,脚下轻点,绕树疾走…… 不多时,就到了山坡平整地方。 这里的树木就稀疏了许多,也少了一些灌木野草。 张坤的步子放缓,悄悄的摸了上去。 万幸的是,山贼也许是太过自信,也许是完全没想到会有人不知死活,混入商队百姓,直闯后方,根本就没有安排多少人手巡逻。 ‘我的确是想多了,又不是强军,不过就是一些凶残斗狠的亡命之徒罢了,纪律方面,自然不会有太高要求。就算安排了人守着,也不一定会严格执行。’ 他静静伏在树后,呼吸放缓,衣服颜色与树皮很好的融在一起,一点也不起眼。 不远处,一个拎刀的汉子,把刀放下,走到一边放完水,打了一个激灵,笑着对旁边斜倚草地上的汉子说道:“你说,那源顺镖局会不会把姓张的小子交出来?那小子也真是虎,敢在城里杀了咱们三当家,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敢不交人吗?” 另一个半眯着眼,拍了拍身边长刀,满脸冷笑,“别看城里那些个镖局,个个名号叫得响亮,见到咱们当家的,还不跟孙子一样攀扯关系。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不打好关系,路上随便给他们找点事情,就会败了名声,以后生意也不好做了。” “对,他们是生意人,哈哈……” 两人笑过一阵,放水之后的汉子又走了回来,“如果是以前,我还担心那大刀王五会闯寨,报复起来,很难对付。现在却不一样了,有了那些宝贝,就算是官府出兵,也能抵挡一阵,退到深山去。” “是啊,洋人的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以长的,洋枪就是比朝廷的鸟枪好用,都不用换子弹,不用点火,直接拉动一下,就可接连激发,一人就可以压制一支精锐人马……这次源顺镖局肯定不得不屈服,听说两位当家要把那姓张的小子点了天灯,我倒是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犊,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这汉子双手枕在脑后,双腿架起,斜躺着,一边咬着草根一边眯着眼睛聊天打屁,十分惬意,耳边就响起一个声音。 “你现在就能看到。” 他猛然张开眼睛,就见那位刚刚放完水的伙伴,脑袋倒是转过来了,瞪圆眼睛,直愣愣的望着自己,身体却没有转过来。 脖子已经被扭成了麻花。 而在他的身旁,正有一个身着灰衣的年轻人,手掌从他的头顶收了回去。 躺着的汉子猛然挺起上半身,张嘴就要呼喊。 冷光如电,一柄长刀,已经从嘴里刺入,穿过后颈,把他死死钉在树干之上。 “这刀,钢火不错啊。” 张坤一把扭断一人的脖子,顺手吐了一声槽,挥刀直进,刺死另一个山贼刀客…… 抽刀在手,掂着轻舞,心中就很满意。 刚刚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他发现,除了这两个应该满山坡到处游走的刀客是眼线之外,其余约莫有十来人,埋伏成两堆,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山下。 有的架着弩,有的扛着枪。 那枪自然也不是趟子手嘴里说的什么“连发”枪械,而是一根暗黄色的长木条,上面有着漆黑枪管和枪机的老式货色。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发现,有人在擦枪,拉栓,上膛…… ‘拉一下,打一枪吗?’ 老电影看得多了,张坤自然明白这时候的步枪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让他们集火瞄准,那就只能他们打人,别人打不了他们。 但是,如果摸到人堆里呢? 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比烧火棍好不了多少吧。’ 张坤嘴角勾起一丝森冷笑容,脑海属性栏微微一闪,六合刀术这一栏,从“熟练”变为精通,龙气值又只剩下一点了。 手中提着的长刀,似乎变得又轻了些,与手臂之间的联系更深了一层。 仿佛斩出过千刀万刀……五六年用刀的修行记忆,一股脑灌入脑海。 ‘十分趁手,运力使劲,全无半点生疏隔膜,可从四面八方出刀。直刺、横斩、斜撩……莫不如意。’ ‘精通境界的刀术,在江湖中,应该算是厉害的刀手了吧。一刀在手,攻击力何止增加一倍。’ 张坤手指微动,刀光闪烁中,三片落叶,无声无息被剖成两半。 ‘有兵器,跟没有兵器还是不一样的。这种运刀速度,加持全身力道,就算是再次遇到罗威这种暗劲层次的高手,也不是不可拼上一拼。’ 当然,前提是对方空手。 这样其实已经很好了。 他再不迟疑,身随刀走。 一式拔草寻蛇,如箭般穿出林木,刀光连闪,横斩六刀。 咻咻咻…… 轻微刀啸响在林中,刺人心魄。 切肉、断骨,血水激射,惨呼嘶嚎声音一连片响起。 七个弩手或站或坐,或趴伏着观望山下,在刀光亮起的一刻,就要转过身体,瞄准张坤。早有锋锐掠过咽喉,斩过脖颈…… 最后一位胡乱射出手中的短弩,胸口就是一痛,早被一刀刺穿心脏,软倒在地。 呯呯…… 呯呯呯! 枪响如爆豆般,震飞山鸟,树叶刷刷而落。 那七个枪手显然是反应过来了,调转枪头,就扣动扳机。 反应其实也不算慢。 但是,眼前空山寂寂,除了那七个或者断头,或者破胸的弩手尸体抽搐着摆在原地,哪里还能看到人影。 “在后……” “散开,快散开。” 刀锋入体的撕裂切割声音就跟着响了起来。 几人叫到一半,声音嘎然而止。 刀光纵横跳跃,一个人影眼中冷光闪闪,扑击斩撩……身贴身,背靠背,在几个枪手之间穿梭,绝不会在原地停留多过半秒。 “散……” 最后一个枪手满脸恐惧,枪刚刚抬起,手指还没用力,就感觉自己已经飞上半空。 天空、山林,旋转着晃动着,眼前陷入黑暗之中。 “对武功高手来说,只要闯入枪阵,杀这些普通山贼如砍瓜切菜……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怕什么?” 张坤呵呵冷笑。 他既不会像这个世界那些埋头苦练不问世事的高手一般,对洋枪全无了解,站在原地硬挡,极为轻视。 也不会像镖局那些镖师们一样,对洋枪十分畏惧。 他对这种步枪的优缺点了解得十分详尽,知道发挥自己的长处,克制对方的短处。 打起来就轻松无比。 区区十来人,弩短、枪长……所以,先杀弩手,防止对方飞快转身过来。 而长枪呢? 真的等自己窜入他们人堆里,乱成一团的情况下,那枪朝哪里开都不知道了。 他们不死,谁死? 两点龙气值,如光似影,从山下两个方向汇聚而来。 一点来自不远处,是那商队之中,不知是谁? 也许是家人被山贼杀害,也许是被盘剥财物,对山贼心中愤恨。这时听到枪响,又立刻静寂无声,尽管不一定能真实明白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也是猜到了。 另一点龙气值的来源,其实早就有了预料。 那是来自城门不远处,源顺镖局不知哪一位…… 有可能是吴仲达,有可能是李小宛,也有可能是王静雅。 当然,还可能是别人…… 李小宛是个聪明的丫头,在自己走后,定然会有意无意的引导着源顺镖局的“主战派”前来窥伺,等待机会动手。 别的镖师会不会出手不知道,但是,王静雅和她的师兄弟,以及吴仲达这些人肯定是会来的。 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能促成前后夹击的结果。 这是张坤与李小宛的默契…… 也是对王静雅的信任。 山下,大群山贼此时已经乱成一团…… 有人大声呼喝,有人左奔右突,调派人手。 数十山贼舞着刀,举着长矛,拿着斧头,往山坡处喊叫着杀来。 赵蛇跨上黑马,举枪指天,怒吼着:“谁,是谁……杀了他。” 背后山坡之上弩手和枪手已经没了动静,赵蛇心中发冷,心中大叫不妙。 他带着大队人手,别看声势浩大,其实也不是实力到底有多强。是因为算准了源顺镖局这些镖客到底在想什么,又在顾忌什么? 真正的依仗当然不是自己的明劲锻骨巅峰的实力,以及一手蛇形枪术,更不是手下的几个合力境界的好手,而是那些洋枪和硬弩。 只要有着这种“大杀器”在手,就可以压制得那些镖师不敢出来浪战,进退由心,完全不要担心不好的结果。 可是…… 听这动静,山上的伏兵被人一锅端了,这还怎么玩下去? 他心中恨急,第一时间拍马舞枪,领着上百山贼就往山坡之下疾奔。 沿途狠狠刺死几个躲得稍慢的商队百姓,杀气满脸。 “来得正好。” 张坤心念一动,提升。 消耗两点龙气值,六合刀法从精通到小成…… 十年生死,寒暑不辞,刀法入骨,血肉相连。 记忆滚滚涌入心田,手中饮血长刀,似乎生出了血脉经络来,与自己联为一体。 这刀,就是手臂; 这刀,就是生命。 感受到人刀之间难得的融洽与契合,张坤心中豪气大生。 拖刀在后,身形如电般穿林破叶,直下山坡…… 向着大群山贼,疾冲迎上。 我一刀在手,任凭前方敌人再多,也只是插标卖首而已。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枪手,没了?” 听到枪声,再看到远处山贼一阵大乱,返身杀奔山坡处。 王静雅呼哨一声,一匹枣红马小跑了过来。她纵身一跃,翻身上马,挥舞着两柄锤子咣的一撞在一起,喝道,“谁跟我一起杀敌?” “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观望一下再说,若是山贼的算计……” 祁福林连忙出声,他为人老成持重,遇事多想三分,此时就有些犹疑。 “哪有那么多算计?若真是算计,山贼乱哄哄的往回跑,岂不正好方便了我等从后袭杀……山贼大乱,定然是张坤摸到后山,拔除了枪手和弩手,正是大好良机。” 王静雅已经有些焦急了。 平日里她只觉镖局里的这些师叔伯们,个个和霭可亲,稳重大方,此时却觉得他们瞻前顾后,十分啰嗦…… 吴仲达也是跨马舞刀,打马向前,紧跟着王静雅冲了出去:“分几个人,去救吴镖头,其余人,杀赵蛇。” 如果说王静雅从来没有出过远镖、行走过江湖,她的行动还有可能是孟浪和胡闹。吴仲达却不一样。 他行镖天下近十年,到过漠北,踏过西疆,也去过江南,看过东海。 镖师出门虽然很少出手,只是凭借着名声和交情做做生意,但也不是真的就不动手,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肯定也是血战连场。 大队人马厮杀的情况,其实也会经常遇到。 吴仲达当然也习惯了。 枪声一声,山贼混乱,他立刻就判断出来,对方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有人摸到了他们的后方,把枪手拔除了。 最不济,也能让枪手无暇瞄准攻击山下。 这岂不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他觉得,王静雅在这方面,感应足称敏锐,是天生的猛将之才。 随着王静雅和吴仲达两人当先冲出,身后或骑马,或放足奔跑,足足冲出十七八人。 祁福林和洪华通一见此景,摇头叹息着,得,不上不行了,连忙跟着下令,“全都上前,散开队形,防着山贼诱敌之计。” 剩下的三十余人,这次也稳不住了,缓缓压上。 …… 城门口,一大堆人远远看着,全都面色震撼。 “源顺镖局还真的与卧虎山寨血拼了,连谈都不谈吗?” “谈什么谈,已经死了人,柳七刀当场没了,吴光耀那么丢人的被绑着示众。这已是骑到脑门子上面拉屎拉尿了,亏那源顺镖局还忍来忍去的。若是王五还在京师,恐怕早就一人一刀上前,杀了个人头滚滚。” 一个中年人不以为然的说道。 有王五在的源顺是一条龙。 没有王五坐镇的源顺就是一条虫…… “师伯,我们要不要相助源顺镖局一把?大家同在京城找食,同气连枝,这山贼如此行事,也太猖獗,已是坏了规矩。” 一个身形高大,眉眼如刀的英武青年,看着前方动静,长吸一口气,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火热。 “此事虽说是卧虎寨破了暗地里的规矩,不过,也算是师出有名,并没对我们镖局的货物动手。尧成你看,其他镖局的人手,也是按兵不动,没有出头的想法……” 中年人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变得惊讶:“一人对两百,还敢出刀……那年轻人恐怕就是张坤了,也只有这等人物,才会不管不顾的杀了赵豹。” “原来是他摸到了山坡之上,干掉了枪手弩手,好胆气。”年轻人脸上全是赞叹,恨不得以身相代。 …… 赵蛇骑着大黑马,越奔越快,气势汹汹。 离着山坡较近的山贼,已经挥刀舞枪的从两旁窜出,拦路出手。 山贼打起来,其实也有着章法。 在开始接战之时,更是奋勇争先,抢夺功劳。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张坤只有一人一刀,猛冲而下的时候。 登时个个如狼似虎,扯着嗓子怒吼着就向前冲杀。 眼前人影晃动,刀枪袭身而来…… 张坤眼中血丝密布,冲击如同凶虎,心湖却平静如波。 他脚下不乱,刀身弹跃着,在身前半尺之地,格、挡、横、拦…… 只用刀背,刀身,借助双臂和身形的变化,把刀光枪影全都一一拦下。 他一刀未出,只是目视前方赵蛇冲来的方向,疾冲迎前。 身周刺来的枪尖,斩来的刀刃,在他的刀背刀身之上,溅起星星火花。 心意六合,方圆不破。 此时刀就是手,是眼,是心。 这些普通山贼慢腾腾的出手,在他眼里心里,根本就像不存在一般,完全不能拖延他冲击的步伐一星半点。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 破枪手,杀贼首。 蛇无头不行…… 把赵蛇斩了,所有山贼虽说不至于立马溃散,也会士气大跌,变得不堪一击。 “放他过来。” 赵蛇此时打马冲刺,速度已经提升到顶点。 他举枪在手,呼喝着向前,最后十步距离一冲而过。 手中长枪借助枪势,破风啸叫着,一点寒光刺到张坤胸前。 同时,赵蛇身形扭动着,双臂交错,枪身蛇如毒蛇一般,震荡弧形,宛如困龙升天…… 这一枪刺落,随后枪尖就会爆出无数枪影,把中枪对手挑起半空。 一点寒芒先到。 随后枪出如龙…… 赵蛇身为卧虎寨二当家,这身武功是打出来的。就算没有下山抢掠的时候,他也会到山下抓一些青壮,让他们奔跑抵挡,用来练练枪法灵动。 美言名“祭枪”。 他认为,活人和死耙子是不一样的,要把枪法练到极高深的境界,就得多多见血。 所以,他的这套“蛇形枪法”,出于拳术,优于拳术,自号“杀生枪”。 一出手就是凶厉无比。 他的身后五步距离,还有两位面容凶悍的刀客,一左一右护持,呈锋矢状冲击。 虽然对面只有一人,这些人却也没有大意,用出平时演练的战阵之术来。 ‘八百斤力道左右,枪尖锋锐,只能躲……’ 张南以刀为眼,感应到胸前厉风扑到,心脏狂跳刺痛。枪身弧影震荡,以及赵蛇那扭曲发力脊椎如蛇的身影,一一映入心田。 他并没有向旁跳开,甚至,连前冲的速度都没有减弱,右足发力,地面微塌。 腰背用力,身形微侧,已是迎着枪锋,纵身跃起。 哧…… 一缕锐风,贴着他的胸前刺过,破开衣服,划过肌肤,拖出一条红痕 ‘正在此时。’ 枪锋刚刚刺破衣服,穿过肋下……张坤双手搭住刀柄,刀背反磕,随着跃起之势,磕在枪向弧形三寸之地。 嗡的一声闷响,那枪势突然就停顿下来,宛如一条死蛇般,不受控制,往外斜开。 而张坤却借着一磕之力,错开马身,身在半空、腰拧臂转,大喝一声,刀光划出一轮弯月。 斩…… 刀光一闪即逝。 黑色大马狂嘶惨鸣。 赵蛇如同弓箭发射一般蓄势进攻的架势微微一顿,连人带马,就被斜斜劈成两段。 他的所有后招,所有枪法,根本没用出来。 一招之间,被打散蛇形枪势,被刀光斩过,从左肩到右胯,连同座下大马,全都斩成两片。 血雨如潮泼下。 打湿尘土草叶。 腥气扑鼻。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除恶务尽 张坤一刀斩过,更不回头,身形扑落地面,贴地狂奔。 左右两刀闪了闪,就斩断随后而来的两骑前腿。 马上两位执刀的汉子,看着赵二当家死得凄惨,此时惊怒畏惧,心情复杂,想要趁着张坤力搏之后虚弱的机会,进行合击。 眼前就已经见不到人影。 马身下栽之时,他们控制不住身形,呜哇哇着,斜斜摔落…… 身体还没落地,脖颈就是一凉。 眼角见到刀光如线,刀鸣入耳。 两颗头颅飞了起来…… 这两个合力境界的山贼,在张坤面前,连出手一招都做不到,直接被速杀。 ‘刀法小成,其实已经胜过大多数浸淫一辈子兵器的普通武人了。毕竟,用龙气点提升之后,是十年如一日,苦练技巧。而别的武人练刀练枪,总是难以全心全意……吃喝拉撒,享受快活也得花费时间和精力,他们能练到武器精通境界就已经很了不起。’ 张坤心里升起一丝明悟,豪气万丈。 脚下加力,返身倒冲,又冲进山贼群中。 这次再不蓄势,也不留手…… 一柄长刀上下翻飞,斩出重重血浪。 不闻刀枪磕碰之音,只听到切开人体的哧哧声,以及或惊恐,或畏惧,或愤怒,或绝望的吼叫声。 远处,近处,有人喝彩,有人怒骂,有人狂啸,有人心情复杂,只是看着那道奔腾纵跃,刀光如电的身影。 五点金光,从城门处,平野中,大道边猛然升起,象是划破空间一般,直直冲入张坤的眉心。 ‘五点龙气……’ ‘果然,山贼这种生物,无论明面上再怎么打扮成绿林好汉的模样,再怎么威震四方,逼得商人百姓甚至镖局都得乖乖的守规矩。他们本质上,是受到无数人唾弃痛恨的。’ 张坤斩杀赵蛇之后,再除去山贼群中最勇悍的一些高手,杀得血浪滚滚。 或许,有些人只是震惊…… 但更多的,却还是有人感激,认同,敬服。 无论是商人百姓群中,还是城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都贡献了龙气点。 还有一点龙气,很意外的是,出自源顺镖局,那些怯懦不前的镖师中的一位。 张坤甚至还记得他先前明着暗着埋怨,指责自己杀了赵豹,引来卧虎寨的反扑,从而断了镖局的镖路,影响了大家的生计。 人心变化,一至于斯。 张坤没有急着提升。 现在刀法,已经差不多够用了。 并不需要提升至大成,甚至圆满境界。 因为,这种技能纯属提升的是攻击力,是技巧层面的运用法门…… 长远来看,当然很有用。 同样的境界,不同的技巧,实力可谓相差天远。 但就目前来看,他还是想要提升自己的根本法。 也就是六合拳。 根本法可是能提升身体素质的东西,是基础。基础强大了,无论什么样的技能,威力总会更大,磨刀不误砍柴功。 六合拳虽然已经达到圆满境界,属性栏提示,下一级提升需要8点龙气破限,达到易筋的层次。 寻常武师,除了那些数十年如一日的武痴,一般人练到这一步,已经不会从拳法入手。而是从药物,靠排打,激发出身体潜力。 经过天长日久的锻体,让身体由外至内,从骨头到大筋一一蜕变。 接上一层次骨骼刚劲出现,再到筋络壮大,生出柔力。 三重力道凝为一体,刚劲、柔劲随时变化,就到了暗劲级别。 也是罗威所处的层次。 ‘我如今龙气点只有六点,如果考虑到,要留下一点防止发生意外身受重伤的情况,只有五点可以动……那么,还差三点,就可以提升至暗劲,这时先攒着。’ 先前加刀法,是为了临时提升战力,为了保命杀敌。在张坤看来,其实是有些不划算的。 这时,自然就省着花。 他心中转着念头,手中刀势渐渐停了下来,转头望去,山贼已经跑得满山遍野都是。 想必是先前自己一刀三杀,连斩三骑的举动,吓破了这些人的胆子。 所以,后面自己再冲进山贼群中,已是追着砍,遇到的抵抗力量并不强。 尤其是,当没有远程力量支援的时候。 武人在这个时候,就展现出绝对的优势。 力量更强,速度更快,反应更敏锐……所有方面加起来,就是碾压的局面。 当然,山贼彻底崩溃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身前不远处,一骑红马之上,一员女将双锤舞成风车一般,冲刺而过,人影飞出。 那锤子简直如同攻城车一般狂猛,擦着就伤,碰着就亡。无论是挡是格,被她一锤轰中,连人带兵器都会扭成一团奇怪的东西,飞出数丈远。 这位,当然是王静雅。 她来得最快,冲得最猛,也杀得最多。 一路碾过,山贼群就如被犁过一般,变得稀疏许多。 在王静雅身后,吴仲达则是策马徐行,长刀挥洒追击,手下无一合之敌,他杀得也不慢。 待到镖局大队人手赶到,大势已定。 先前有多憋屈,现在就杀得有多狠。 “师姐,不用追了,落网之鱼,也无处可去,迟早还会见着。” 张坤看着王小丫同学,骑着大红马左冲右突,来往追击,杀得锤头都失了本来颜色,那马也开始吐着白气,脚步开始迟缓,于是开声叫道。 “过瘾,早就忍他们很久了。” 王静雅勒停马匹,跳了下来,一张脸上全是兴奋,细汗密布额头。 “张坤,我就说没看错你吧,那些个老顽固还不肯信……不过,师姐我万万没想到哇,你竟然一个人杀到山上去了,那枪手好对付吗?” “还有,先前一刀斩三骑,赵蛇还骑着马,一个照面就被劈成两片。你这刀法,我记得刚刚才学会不久,怎么,就厉害到这个地步?” “停……” 张坤摇头失笑。 王静雅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仍然是那个傻大姐。 不过,一言不合,就带人冲锋,这种信任,的确是没话可说。 ‘不知小宛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张坤回头远远望去,就看到极远处,一个小小身影,此时孤零零的站在城门口,正在摇晃着手臂。 ‘想必,那丫头也是高兴得不行。’ 他摇了摇头,想起一个问题。 “师姐,山上还有着强弩和洋枪,你有没有兴趣,没有的话……” “有,太有了。” 王静雅一听这个,脸上放光,又连忙垮肩弯腰,笑着问道:“张坤,那洋枪能不能让给咱们镖局,实在不行,匀出个三五把就可以。” 弩弓还能搞得到,镖局之中,就藏着几柄。 押镖的时候,当做杀手藏在货物里面,真遇到不开眼的强贼,这东西就会很有用。 洋枪真没有,没有门路,弄不到。 “镖局也能用枪吗?怎么,我看到那些兄弟们,全都是用冷兵器的?王总镖头好像与那武卫后军也有关系,怎么就不找他们想想办法?” 有些事,还是张坤近些天才知道的。 大刀王五胆敢掺和到上书变法一事上,背后当然也有官员,有洋务派在支持着。他们势力虽然不算太强,那也只是相比起太后和贵族阶层,搞来一些火器,完全不在话下。 “别提了,武卫军那些鸟枪,你是不知道,打一枪还要点火,烟雾滚滚的,威力比起弓箭都没强到哪去。甚至,打了几枪之后,还会炸裂……咱们镖局就有几个兄弟,在练枪的时候,眼睛都炸瞎了,比不得洋枪的。” 王静雅满脸苦笑:“其实,你要那么多洋枪也没用,你刀法这么好,拳法更是达到圆满层次,没必要舍长用短。那东西带着不方便,想要打得准,至少也需要数月到数年时间常常练习,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这东西最好的用法,其实是数量,用普通人来练习,靠人多组成阵势。” 她指了指镖局还在扫尾搜杀的众人,又道:“你别看镖局那些镖师们,对洋枪畏之如虎,其实,他们并不惧怕单独的洋枪。那么长大一根,除非是离得很远,数量又多,真的离得很近的话,根本就打不着他们。” 这也是源顺镖局众人不喜欢用箭弩和鸟枪的缘故了。 在古代,这东西,其实算是暗器的一种,只不过威力大了一点,真有了防备,也就那么回事。 张坤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这时候的枪与后世的枪不是一回事。 后世的枪,小巧精致,威力还很强,而且,不用拉栓,也不用点火,少了很多前摇动作。 隐蔽至极,就很难躲。 最重要的是,后世的枪,基本上都有着连发功能,打起来就是片弹雨…… 武功练得再强,一旦被集火。只要快不过子弹,硬不过钢板,基本上就是个死。 先前在山坡上看到的些人,拉一栓,打一枪,实在是太慢了。 有这时间,自己已经能路出十几米,砍出七八刀。 对付高手,除了暗袭,的确是只能靠人多,靠阵势,组成火力网。 单独拼杀,用处并不算太大。 除非能找到更精致,便于携带的短枪,那还值得花龙气点,来提升枪法。 好歹也是一个极其凌厉又十分阴险的保命本领。 “留一把给我玩玩就可以,其他的都给镖局吧,不过,得折价,算在我的薪俸之中。” 张坤大方说道。 这是他的战利品。 “那是当然。不但战利品是你的,还有……你忘了啊,咱们镖局押回来的漕银,其中的抽成可是一笔大钱。吴镖头是你救的,不说救命之恩,单凭你重新挽救任伤,他就没脸跟你抢这笔银子,你发财了张师傅……哈哈。” 王静雅也不知站在哪个立场说话。 张坤甚至怀疑,吴镖头是不是得罪了这大妞。 他听得脑门冒汗,不好多说,转过话题:“赵蛇已经身死,经此一战,卧虎寨实力大损……他们既然胆敢派人前来攻击镖局,你就没想过还以颜色,把山寨一锅端了?” “什么?”王静雅愕然。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都不懂吗?难怪,咱们源顺镖局还会被人小看,只是杀了一个山贼,就被堵了门……就不担心那大当家赵鹰又闹出什么妖蛾子?” 张坤冷然道。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归心 “好刀,好刀法。” 还在山下之时,王静雅还对那些洋枪表现得垂涎三尺。 真到了山坡之上,看到那倒伏成两条歪歪扭扭的弧线的枪手和弩手,就忍不住大声赞叹。 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或是咽喉中刀,或是胸口中刀,清晰的展现了突袭者出手之快,下手之狠,竟然让这摆成两排横阵的十四人没有多余的反应动作。 难怪,山坡之上的枪声和惨嚎,只是响起极短的一会儿时间。 不是他们不想喊,而是没法喊。 “这些山贼虽然拿了厉害武器,骨子里其实仍然是散漫不堪,许是平日里张扬惯了,没有打过什么硬仗。真遇到事了,其实并不顶用,算是他们大意吧。” 张坤倒没有太过自得。 这其实就是个攻其不备。 换个场景,假如自己在没有防备的时候,被七八条枪埋伏,一波就能打成马蜂窝。 所以,先手很重要。 全都是攻高防低血薄的底子,谁也别笑话谁。 “兵贵神速,师姐,这次前来的趟子手里,有没有练过火枪的?” “有,不但是趟子手,就算是镖师,一般都曾经有过习练火枪的底子,准确度暂且不说,用是会用的。” 王静雅闻言,满脸兴奋的就转头调人。 杜凤江张了张嘴,却也没有阻拦,只是看了张坤一眼,面色十分复杂。 这年轻人进入源顺之后,镖局立即变了模样。 从和风细雨,一下子就变成了狂风暴雨。 完全改变了镖局以往的风格。 ‘也不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想必应该是好的吧……可是,卧虎寨被赵氏三兄弟经营多年,易守难攻,这次强攻山寨,会不会死很多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没等他想出个大概来,山下又响起一阵震天欢呼。 隐隐听到风中传来振奋声音。 “镖银,是镖银,找到了。” 好吧,不但吴镖头被救了下来,被劫走的暗镖漕银也已经找到。最离奇的是,经过一场血战之后,镖局竟然没有折扣一个人。 一个镖局,其实就是一支小型的军……队。 镖头镖师为将,趟子手和杂役为兵。 身为将领的镖师,怎么才能得到底下众人的爱戴和敬重呢? 打胜仗,打胜仗,还是打胜仗…… 不但有功劳,还能分银子。 更是以后人生的跳板和起点,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张坤别看只是新晋镖师,在镖局之中除了自家那个憨憨的小师妹之外就没有第二个熟人…… 经此一战之后,他说话,肯定比自己这位总镖头大弟子还要好使。 这不,听说张大镖师需要带领一批人前去攻打卧虎寨,两百余人中,竟然有半数以上,全都踊跃响应。 ‘士气,完全不一样了啊。’ 杜凤江唏嘘万分,看着旁边站着的祁福林和洪华通两位师伯,看着他们脸上的那种尴尬模样,忍不住眼中就露出笑意来。 遇到张坤这种人,老前辈也扛不住。 在如此光辉大胜的情况下,先前的种种老成谋国之言,就彻底成了个笑话。 “这次出兵,是突袭,需要令行禁止,更需要不怕死的兄弟……家中有着牵挂的,就不要跟来了。” 张坤看着上百人一涌而来,微微皱眉。 需说人多力量大,但是,这里一去鸡公山,约莫五十里,人太多了反而不太好指挥。 他可不想见到,先前在镖局里各执一词,逡巡不前的情景再现。 这话一出,张坤惊奇的发现。 退去的人,其实不多,田千里竟然也跃跃欲试的跟了上来,只不过,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 羡慕和嫉妒,崇拜和不服…… 反正是难以形容。 除了田千里,张坤还看到了一个比较复杂的人。 先前在镖局出言挤竞自己,后面,待自己斩杀了赵蛇之后,又贡献了一点龙气值的三十多岁干瘦汉子。 这位一来就抱着洋枪在手里,上油、检查,拉动枪栓,就像是抱着自家儿子一样。 “这位……” 察觉到张坤的目光,王静雅笑着道:“他叫常林,是两年前加入源顺镖局的镖师,精擅猴拳,身法很不错的。听说曾在威海卫服役,后来兵败被打散,流落到京城……” 明白了,这位是被洋人的枪炮打虚了胆子,当初一听到卧虎寨有洋枪,立刻麻了胆子,只想着缩头。 后面见着自己破了洋枪,又一人冲阵,把山贼杀得落花流水,因此就改了态度。 “是我的错,常某人眼光短浅,不知张师傅勇烈义气,先前多有得罪了。”常林连忙走了上来,点头哈腰笑道:“洋枪我很熟悉的,以前也用过,我带这些兄弟组成枪阵,张师傅尽管吩咐,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好。” 张坤笑了笑,转头望向王静雅和吴仲达。 “你来说吧,要怎么做?”王小丫手一挥,并不在意怎么行动,也不在意是谁指挥,对她来说,有仗打就很兴奋。 先前打得过瘾,可惜战斗时间不长,身子刚兴奋起来,敌人就没了。 吴仲达也是点了点头,“张兄弟安排吧,我信你。” 其余几位镖师,本来想说话,又咽了下去。 至于祁福林和洪华通两位镖头,这次,大家竟然有默契的提也没提。 当然,那两位老前辈,这时正在善后,运回镖银,搜索战利品,归拢财物,准备回镖局,他们也识趣的没有再掺杂一手。 已经丢了一次面子,这次不会前来自讨没趣。 ‘好在罗威不在这里,否则又要多上一些麻烦。’ 张坤算是看出来了,祁福林这位留守镖头,是个老好人,和稀泥的角色。 洪华通呢,有些依老卖老,爱面子。教授小孩文武很有一套,血性和心气也弱了……当然,他也没有多少野心,总的来说,还是希望镖局发展兴旺的。 这时候,睁只眼闭只眼的,眼不见为净,随便张坤等人怎么折腾。 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勇冠三军 “我也去。” 李小宛小跑着跟了上来,怯生生的说道。 眉宇间却全是坚定。 “你去添什么乱?兵凶战危的,打起来也没谁能护住你。” 张坤笑了起来。 “我是大夫,会接骨,会治刀伤、枪伤,会急救止血……” 李小宛扳着手指,一本正经的说着。 没忘了展示背在身上的小药箱。 张坤知道,那里面有着各种工具,比如,短刀、钳子、丝布、银针等,当然,还有一些常备止疼止血药粉。 这是两人扮成“神仙”义诊时候的遗留,她一直带着,除了睡觉,须臾不离身。 李小宛这话一说,四周数十双眼睛刷刷就望了过来,包括王静雅,眼睛都亮了。 “行吧,到时你跟在后面,离得越远越好。” 张坤沉吟了一下,吩咐众人装扮成商队的模样,赶着马车,沿着大道往鸡公山方向行去。 路上要打镖旗的时候,张坤想了想,就让王静雅把她自己私自找人绣出来的镖旗挂了起来。 黄底,金字。 上面绣着展翅欲飞的火凤纹路。 “为什么要打我的旗?” 王静雅有点不好意思。 她的字号是个“雅”字。 这一次同行的高手有吴仲达,老牌大镖师,还有两位师兄,杜凤江和唐文均,还有其余五六个大镖师,都是明劲…… 都比她有资格挂旗。 人家是真正走过江湖的。 至于张坤,那还没来得及制作镖旗,他刚晋升镖师,时日太短,就不算在里面。 “因为,你的旗子最好看。” 张坤煞有介事的说道。 “那确实。” 王静雅一听就笑了。 这可是她花了好多精力弄出来的,就想着有朝一日镖行天下,能一朝成名,镇慑四方。 还没开张呢。 看着王静雅把自家凤旗挂了起来,四周镖师和趟子手就忍不住想笑。 李小宛悄悄靠近,小声道:“小丫姐,是因为你的旗子没人认识啊,这样,到了鸡公山,卧虎寨的人马就会前来劫镖,到时可以引蛇出洞,再次削弱对方的的实力。” 王静雅愣了一下,转头狠狠的刮了张坤一眼,摸了摸李小宛的脑袋,一言不发的,就骑马当先,走在前面去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 李小宛茫然问道。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张坤也摸了摸李小宛的脑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四周一片欢笑。 …… 三十余人,两辆马车,八匹战马,四头驴子,一行人路上急行匆匆,前行两个时辰,眼看就要过了饭点,也没有停下。 前方大道两侧,山形怪异,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公鸡,离着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道路尽头,就见到有两支商队,一前一后,各自打着旗帜,不紧不慢的前行。 “咴……” 一声马嘶,就有人打马转头迎了过来,一个骑士隔着百步距离,喊话道:“来者何方朋友,搬山还是破盘?” 这旗子一打,效果果然出来了。 不但山贼不认识,同行也不认识。 这不,前方打着会友镖局李字镖旗的队伍,就有人前来盘道。 问问是朋友还是敌人。 吴仲达拨马迎上,拱手道:“原来是孙师傅,此行借道而过,别无他意。” “是吴师傅啊,好说好说……” 对面骑士一看,就认出了吴仲达标志性的暗红脸膛、臂上铁环,立即满脸堆笑:“不知吴兄行的是暗镖,多有得罪,请?” “多谢。” 吴仲达也不多话,谢过对方之后,立即招呼众人,紧走疾行,超过对方商队。 遇到前方同兴镖局挂“佟”字旗的商队,仍然借道而行,没有遇到阻碍。 “吴师傅的面子不小啊。” 张坤赞叹不已。 说借道就借道,那两家商队甚至没有摆出防备的姿态来,都说同行是冤家,但也得看什么人。 对方两家镖局,对吴仲达的为人肯定是信得过的。 知道他不是心怀诡异的小人。 “会不会露了形迹,引起卧虎寨的怀疑?” 吴仲达则不是很开心,他一出面,赶路倒是方便了,不过,源顺镖局走到这里,也算是彻底暴露。 “不碍的,过了今日,想必也没那么多山贼土匪敢来招惹源顺镖局。” 张坤眼中有着深意,沉声说道。 …… “源顺镖局不是被堵在京城,南路被封死了吗?怎么还有一支镖队过去?前面就是鸡公山了。” 会友镖局李怀英镖头,望着前方烟尘散去,眉头微皱。 “师父,要不要派人向后方打听情况?我看情形不对。” “不用了,吩咐大家,放慢脚步,不要赶得太快。” “您是说,这些人是去寻卧虎寨的晦气的,难道,赵蛇那帮人已经栽了?” “暂时不确定,我看多半如此。”李怀英点了点头:“没想到,大刀王五都不在镖局,源顺还有这等魄力,实在让人惊叹。” 镖局行事,讲究个“和气生财”,交朋结友,大嘴吃四方……也必须得有亮刀子的勇气。 没有打出来的威名,又哪来的交情? 只不过,卧虎寨今时不同往日,那可是一根硬骨头,就看源顺镖局能不能啃得下了。 既然判断出,前方必有交锋,李镖头自然不会一头闯进去,惹上是非。 对会友镖局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能挂上镖旗,行走天下的,多数都是武功极强,经验老到的镖头和大镖师…… 会友镖局的李怀英放缓了脚步,就看到前方离着自己三里地远的同兴镖局佟镖头,也慢了下来。 竟是不约而同的准备观望一番。 …… “到了。” 前方鸟嘴状山坡之下,官道之上,就有树木倒伏在路中间。 吴仲达眼眸微缩,挥了挥手,车队停了下来。 他拨转马头,靠近张坤,小声道:“来了,对方约莫有三十余人,翻天鹞子谭老八带队,这人暗器厉害,性子油滑,是老江湖,赵家兄弟对他也是极为器重。遇到陌生的商队,应该会出来谈个价钱,遇到软柿子,就会连皮带骨的吞下……” 他的眼睛真尖,只是看到一点人影,就已经把人家的底差不多摸透。 果然,吴仲达话音未落,就有一声锣响,两旁树木草丛中,呼啦啦钻出了三十余人。 有的拿刀,有的持矛,有的还挽弓搭箭,杀气腾腾。 为首一人黑衣短打,吊眉鼠须,手中拎着一柄细剑,足部轻盈,站到众人前方,正要开口问话。 暗器厉害? 老江湖? 张坤冷笑下令,“检查枪械弩箭,瞄准,集火谭老八。” 唰唰唰…… 两辆马车挂帘和车厢木壁,突然就垮了大半,七条枪探出,弩箭搭弦。 呯呯声音炸响。 弩箭激射。 谭老八眼中凶芒还没散去,身上早就多了五个血洞。 他圆瞪双目,身形只是侧扑一半,就叭叽一声,跌倒草丛里,一动不动了。 不是没察觉到不对,也不是躲得不够快,实在是,张坤做事太坑了,一句话也不多说,十多支洋枪和弩箭攒射,前方一片空间都被覆盖住了,他哪里躲得了。 三十多个山贼,本是满脸轻松,突遇变故,当场没反应过来,就倒了七八个。 余下的,有人向前冲,有人向后跑,有人趴倒,有人被吓得呆在原地。 “继续,不要吝惜子弹。” 弩弓搭箭上弦需要时间,约莫两三个呼吸,但是,洋枪就不用,拉一下枪栓,枪口微微晃动,又能锁定目标。 连放三轮,等弩箭又可以开始发射的时候,三十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剩下运气好,逃得快的山贼,张坤也没理会,只是喝道:“上山,吴师傅、王师姐……你们以我为锋,直扑山寨,速度越快越好,枪弩殿后……” 他招呼一声,身形电射,足下连点,踏着草叶树枝,腾身跳跃着就往斜坡之上疾冲。 一道道身影随后跟上。 张坤发现,李小宛都不用怎么招呼,就已经偷偷的钻到了马车车厢底下,藏了起来。 “机智。” 张坤几次遭逢大战,总是热血沸腾,心情寂静……他估量着这就是自己那“血勇”天赋的作用了,越是危险,就越是能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 山上此时已经有了动静。 四面响起喊杀声。 只是冲到半山腰,前方就响起一片炒豆般的枪响。 “黑儿部……” “法克!” 一声声奇怪的腔调响起。 张坤心头微沉,身形斜扑倒地,耳中就听得几声闷哼,是有人中枪了。 “是洋人,山上竟然有洋人……” 背后有人慌乱惊呼,前冲之势不由一顿。 张坤也顾不得分辨到底是谁在动摇军心,厉喝道:“洋人又怎么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师姐,追风步,蛇形,先拔枪阵!” 话音还未落,他的身形早就弹起,如灵蛇一般,继续前扑上山。 脚下扑朔,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扑倒,划出一道S型弧线……单手点地借力,疾冲如箭。 只是三四个呼吸时间,身旁锐风一一掠过,张坤眼前一亮,已经看到枪手身影。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你有洋枪,我有技术 “加文先生,这次多亏你帮忙了……山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野味待客,来人,把那刚挖出来的女儿红,端上来。” 赵鹰坐在凉伞下面,殷勤劝菜敬酒,神态十分恭敬。 对面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有点似睡非睡的慵懒姿态,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不是有句俗话吗?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你也帮了我的大忙,赵先生如今又是教友,就不是外人了……” 正说到这。 山下传来连串枪响。 赵鹰闻声一惊,猛然站起。 “怎会回事?” 前几天,老三赵豹去城里谈生意,本来绝无可能出事,可是,消息传来,他竟然被源顺镖局的一个新人给打死了。 谁不知道卧虎寨兵强马壮,靠山吃山,无论什么人到了这里,都得给我几分面子。就连外国人也要求着办事,还给了不少好处。 源顺镖局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就不怕他家的生意做不下去? 对于这一点,赵鹰是很不理解的。 是,大刀王五是很强。 但他强的,也只是他一个人…… 真论综合实力,源顺镖局比起会友镖局都大大不如。 就连会友镖局面对卧虎寨都得小心奉陪着,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胡乱杀人。 江湖人,江湖事,你一弱他就强。 所以,赵鹰就把自家二弟赵蛇派出去,给源顺镖局一个狠狠的教训。 今日清晨出发,这还刚过未时,午饭还没吃完,二弟难道就回来了。 脑子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得山下一片惨叫。 “是有敌人杀上来了,来得好快。” 摆宴的地方,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见。 山间林木间,几道黑影如星丸跳踯般冲了上来,气势宛如疯虎。 “凭借这么点人,就想攻我山寨?来人……敌袭。” 赵鹰伸手一拔拉,就把挂在后腰上的两个金钢利爪套在手上,气息疯涨,右手斜挥,身旁石柱就切开一道深深豁口,石屑纷飞。 “赵先生不用慌,今日既然撞上了,就让你看看我那些保镖的本事……他们可都是军中神枪手退役,个个枪法厉害。对面这么点人手,能冲到半山腰,就算不错了。” 加文是个生意人,在国内赔得倾家荡产,无奈追随表兄坐船出海。却没想到,这里竟然遍地黄金。 数年经营,他如今不但拥有了三条大船,更是搭上了光明教会,与威海卫殖民高层有了交易,插手华勇营事务。 在这古老帝国的北方大地之上,不说能横着走,也是没人敢惹。 与这山寨匪首见个面,也是想要好好笼络一番……为以后的布局,先行落子。 加文话音一落,身后不远处,六个身形高壮的军士,忽然动了起来…… 有人三下两下窜到树上,有人趴在草丛之中,探出枪口; 有人半跪在地,用石墙挡住身形,只露出脑门和双眼,举枪射击。 六人同时奔走,隐隐就形成一个互相掩互,全无死角的交叉火网。 而且,这些人的战术素养似乎极为不错。 没开枪之前,先就找好了隐蔽点,置自身于安全之处,才杀敌。 看起来动作有些多,但是,从六个壮汉开始行动,直到对准山下开枪激发,也只是过了两个呼吸时间。 枪声如炒豆,一轮接一轮,竟然全不停歇…… 六人打出了数十人的枪声节奏。 眼见得山下冲击而来的人影,应声就倒下数位,冲势不由一滞,黑压压一片人影趴低躲闪。 “这……” 赵鹰看得目瞪口呆。 心想难怪洋人如此张扬高傲,他们的确是有骄傲的资本。 这种强军若是集群进攻,凭借朝廷那些老爷兵,简直只有受死的份。 威海卫以及胶东半岛的失守,土地被日益蚕食……现在看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鹰倒是没有什么忧国忧民的情怀。 他看到这一幕,心中想的只是,如果自己也买来大批洋枪,训练一批厉害的枪手。别说是鸡公山左近这七镇十三乡,甚至,连周边三个县城也能打下来…… 想到这里,赵鹰心头火热。 就连自家属下慢腾腾的还没汇集起来,都没有怎么在意了。 “今天幸亏有加文先生在这里,否则就被人偷袭了。” 二弟刚刚出门不久,山寨空虚大半,就算是集全部兵力,把对手打退,也得损失惨重。 源顺镖局,竟然这么有胆了吗? 赵鹰人如其名,不但鹰爪功修到炉火纯青的大成地步,一双眼睛也是迥异常人,看得极远。 山下冲上来的前面那批人中,颇有几个熟面孔。往日走镖的时候,路上见着了,还要互相寒喧几句,拉拉关系。 这时,自然就是敌人了。 “咦……” 赵鹰嘴角刚刚露出冷笑,准备看着下面这些人到底怎么死,还没等他坐下,眼神就是一凛。 不对劲! 山上枪声没停,山下的枪声反倒也跟着响了起来。 对方斗志可嘉,手中也有着七八条枪,这倒也没什么。 但是,头前冲击的那几人到底是什么鬼? 尤其是当先执刀冲锋的年轻人,身形飘忽得好像鬼魅一般…… 树上,树下,草丛,石堆,就没有哪里是他不能去的。 时而俯身,时而窜起,就像是一只颠狂的猴子…… 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刻扑向何方。 偏偏此人体力强横,动作敏捷。似乎这种扑击躲闪的动作,可以永无止休的一直做下去。 看了一会,赵鹰就发现,那人影已经扑到身前十余丈,已经出了林子,到了空阔之地。 “来得好快。” “竟然全都躲过去了,一枪都没打中,真是废物!” 加文这次也不能保持淡定从容的绅士风度,面色微微发黑,顺手把酒杯扔掉,抽出腰间的转轮手枪。 他一直认为,人的脑子最重要,人口才是财富,而财富能解决一切问题…… 因此,他并不热衷于打打杀杀,也没勤苦习练枪术。 枪法只能说,勉强过得去。 可是,此时他就隐隐感觉不妙。 手里不拿点防身的东西,很没安全感。 看着那当头扑上前来的年轻人,他的眼睛都仿佛被刺痛了一般,加文心里隐隐就有了点后悔。 这些退役士兵,也不太靠得住啊。 难道,这次上山,来错了?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犁庭扫穴 “只有六人,不对,是七人。” 看惯了后世的电影电视,张坤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重视火器。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武人绝迹,百姓基本上温和得与绵羊差不多,一个拿刀挥舞的,都算得上穷凶极恶了。 甚至,路上遇到争执,多数人也不敢挥拳头踢腿,只是隔着空气叫骂……比的再不是谁的武力强,而是比谁嗓子粗。 好吧,这是好事。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种情况的起因,就是火器一家独大,压得天下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不敢有丝毫妄动。 他冲击上山的动作,说起来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后世任何一个士兵,都能做得比他标准熟练,但是,在这个时候,就算是超前意识了。 再加上如今达到24点的体质,以及20的敏捷,比起后世的特种兵还要强悍许多。 只要掌握正确的躲枪方法,沿路还有着树木石头遮挡。别说区区六条老式枪械,就算换成连发的AK系列,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之内,把他打死。 这不关枪法的事,而是人的反应神经就只有那么快。打飞速变换方位的移动耙,从来都是极为高端的课程…… 但是,对于张坤来说,火器仍然是最大的威胁。 一眼扫过,六个身材高大拿着步枪的外国人,还有一位坐在酒桌上,手里拿着一只黑色转轮手枪,他就知道麻烦大了。 “隐蔽……” 张坤大喝一声,在六位士兵枪口转过来的同时,身形一矮,跳水一般,已经扑到草地之上。 同一时间,他肩部,胯部,足尖,手肘发力,身体如同螃蟹般,横移三尺…… 原地就出现六个圆坑,直没地面深处。 张坤心静如冰,左足足尖重重一蹬,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般贴地前窜,刀光探出如毒蛇吐信。 嗡…… 刀鸣震响的同时,枪声又响,这时就是那短枪喷出火光。 张坤身形微侧,左臂震动,如同被蚊虫叮咬,整个左边身子也跟着酸麻…… 中枪了。 张坤没有慌乱,嘴角却是浮现一丝冷笑。 刀光愈急。 哧…… 短枪连着一只手掌已经往下掉落。 他站直身体,受伤的左臂气血鼓荡,手掌恢复感应,探手接住跌落短枪。身形滴溜溜一转,就到了加文的身后。 刀锋已经搭在这个看起来很有身份的洋人颈侧。 “加文先生。” “放了他。” 枪声陡然一停,六个士兵傻眼了。 这时开枪也不是,不开枪也不是,左右为难。 他们算是雇佣而来的保镖,雇主都死了的话,就算是打死了敌人,也没地方拿钱。甚至,信用没了,以后生计都会困难。 “加文先生是吗?你打我一枪,我砍你一刀,很公平。好了,叫他们放下枪吧,伤到我倒也没什么,打中你就不太好。” 张坤整个身体缩在加文的背后,连脑袋也猫了起来,绝不露头,不暴露在六个枪手的枪口之下。 别说,这些人的枪法还真好。 先前六枪追击自己的时候,子弹竟然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咬着……只要停下一瞬间,身上就会多出六个弹孔来。 凶险自然是凶险,不过,现在有了肉盾,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那六人不信邪,打穿加文,再打到自己,也要不了命。 这时的子弹还是圆形弹丸,穿透力并没有那么强。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显然,加文也知道这个道理,或许是他格外怕死。 美好的人生还在前面,这时死在荒山野岭之中,怎么看都是不值得。 至于断了一只手掌,虽然也是很悲伤的一件事情,但却不妨碍日后享受人生。 “我是大鹰帝国公民,我保证,这次过后,不追究你们的冒犯行为……” 加文此时已经失了冷净,额上冷汗直冒,却仍然保持着高傲姿态。 “那我还得感谢你喽?”张坤呵呵轻笑,脖颈处,就有锐风袭来。他头也不回,左手穿过右臂腋窝,扣动扳机。 “呯……” 如飞鹰一般迅疾扑到的暗劲大拳师赵鹰,纯钢鹰爪,刚刚搭到张坤的的肩侧,就被一枪打中胸口…… 巨大冲击力,让他身形一顿,“啪”的一声就摔倒在地,激起丝丝尘土。 “你……” 被一枪正中心脏,赵鹰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他指着张坤,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身刚柔转换,妙到毫巅的鹰爪功,竟然一点用处都没起到。 “啧啧,赵鹰大当家是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时代已经变了啊……” 离得这么近,自己手里还有着打开保险的手枪,就算是个傻子,在伸手可及的距离开枪,想打不到也难啊。 可是,赵鹰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也没有提前防御躲避的动作。 难道,他以为自己蠢到不会开枪。 会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与他比拳脚武艺? ‘我先前又是蛇行,又是鼠窜,连滚带爬,倒跃飞扑,使劲浑身解数,还中了一枪。赵大当家,竟然一点也没学到么?’ 张坤终于知道,这时候的武术大师们,为何会死伤如此惨重了? 思维终究还是没有彻底改变过来。 面对新型的武器,他们表现得不适应,不接受,很抗拒…… 因此,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只有等到见惯了,看多了之后,在日后的铁血大战场上,挥动大刀,切割人头,那时才是武术大师大显身手的舞台。 听说,那时的大刀队,战功赫赫,杀得敌人哭爹叫妈。 比现在还弱上不止几倍的武者,面对热武器,为何会打出这种战果来? 而处于武功巅峰时代的武者,面对洋枪,为何只是送菜? 没有别的原因,只有意识和技术的差别。 躲枪,其实也是一门技术。 首先,你得有躲的意识? 你不尊重它,就会教你做人。 “喝……” 张坤枪响的同时,六个士兵震惊莫名,空地上一个人影突然就窜了出来。 轰…… 锤影掀起劲风狂涛,已是轰在石墙之上。 墙面如纸般破碎,撕裂,碎石泥土炸开如雨…… 靠墙躲着的士兵,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锤砸成破布麻袋,飞了起来。 来人自然是紧随张坤身后上山的王小丫同学。 一锤既出,王静雅精致秀美的面容闪过一丝潮红,全身肌肉鼓涨,脚下交错,身形旋转…… 她左锤划弧,一闪就跨过五步距离,啪的一声,砸在另一个半侧身躲在树后的士兵身上。 连人带树,被这一锤打成两截,只听到喀嚓脆响连成一串。 “杀……” 王静雅先声夺人,两锤猛击,打得人人胆寒。 他身后接二连三跃出几个人影,飞刀,铁莲子,铁蒺藜如暴雨般打出。 余下的几个士兵,只是胡乱的开了一枪,就被刀光枪影淹没。 一旦被吸引了注意力,被破开了防线,进入到短兵相接的局面…… 这些只练枪法,身手稀松的外国大兵。面对数十年如一日,苦练拳术兵器的镖师,其下场可想而知。 待宰羔羊而已。 “你,你们……” 加文浑身抖如筛糠,裤子立刻湿了,一股骚味扑鼻。 张坤干呕一声,嫌弃的横刀一割,血光闪动…… 看也不看加文倒在血泊里的身影,他一手持着长刀,一手拎着短枪,沉声道:“山寨里应该没有洋枪手了,不过,大家还是小心一点……” 赵鹰死得太快,山寨高手基本上都折了,只剩下一些个普通山贼。 而源顺镖局大队人马随后赶到,接下来的战局,自然再没变数。 “好。” 王静雅拎着双锤,目光在张坤左臂枪伤处停留了一瞬,眉头微皱,倒没多说什么。 她应了一声,看向乱糟糟跑过来的山贼,转身杀了过去。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兵凶,战危 “表哥,三号刀,二号线给我。” “唉,别动,再动死掉可不能怨我……” “叫啥啊叫,不就取个铁子吗?人家胸前挨了三刀,都没哼一声呢?” 山上的大战已经歇了硝烟,山下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这时候,张坤就只有打下手的份了。 此时是李小宛的舞台。 先前众人或许还觉得,这丫头死乞白赖的要跟过来,简直是多了个累赘,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有着腹诽。 打起来的时候,指不定还得让人保护着她。 只不过,是碍于张坤这位镖局当红辣子鸡的面子,没有表现出来。 结果呢,李小宛并没有给众人添一点乱子,反而在大战过后,派上了大用场。 三人重伤,五人轻伤。 如果换在以往的行镖任务中,身边没有厉害医生随行,这种伤势,基本上都要死掉两三人。其余几人,要看自己的命够不够大,能不能熬得过去。 即算能熬得过去,多多少少的,也会有点后遗症。对以后的生活和修练,会有很大影响。 往往,一战之后,就会有些镖师告别刀头舔血的生活……拿着拼命得来的一点银子,置办家业。 娶一个生活过不下去的女人,生一个或者几个娃,传下香火。 从此,只能在睡梦中怀念当初的风光岁月。 现在,一个都不用死。 张坤发现,李小宛别看年纪小,刚刚出手之时,还有着一些生疏。等真正进入状态,就见出不同来。 她的双手如穿花一般,上下翻飞。 清创,取弹、缝合、上药、包扎,一套做下来,就如行云流水。 张坤刚开始还帮忙动手,看着看着,干脆把位子让了出来,只是在旁递递工具。 以属性来算,他估摸着,小丫头的医术级别,至少也得算个小成级别。 比起自己的精通境界,还要强上一个档次。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动手求治伤患病者,就有如此表现,若是……’ 看着那几个镖师和趟子手,眼中流露死里逃生的欣喜和感激,张坤若有所思。 “没有损失人手,卧虎寨的名头多半是赵家三兄弟打出来的,手底下四五个合力境界的山贼,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王静丫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重重一掌拍向张坤的肩头,还没等张坤避开,她的手掌忽然就变得很轻,目光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在他左臂渗血处扫过,嘴角忍不住又微微翘起:“主要是因为张师弟你事先干掉了赵鹰……否则,面对这位暗劲大拳师,结果如何,真的不好说。” 是很不好说。 当时突然发生意外,山上竟然有着一小队外国大兵,枪法俱都不错。 而赵鹰如果没有被一枪打死,配合那些枪手悍然发动攻击……源顺镖局这边,不死一些人,根本就打不下来。 当日在镖局西院,进行镖师考核的时候,罗威就曾短暂出手过……张坤深刻的体会到这种级别的大拳师,真的发起威来,到底有多难缠。 自己是肯定很难抵挡的,最多能在对方的手下逃得一条命。 王静雅正面交锋不惧,凭她的力量甚至还可以在硬拼之时占据上风。 但是,暗劲级别的拳师筋骨俱通,刚柔转换,奇招怪招层出不穷。打起来并不仅仅只懂得硬拼……十余招过后,王静雅多半还是打不过,要吃大亏。 至于王仲达、杜凤江、唐文均等人,均是明劲阶段…… 其中最强的王仲达,比起王小丫同学的战斗力可能还要弱一点。 所以,王静雅说得没错,此战的大功臣就是张坤。 转折点,其实就在他冲上山坡,挟制加文,并且出奇不意的一枪打死赵鹰…… 此后就是顺风顺水,山寨一方大势已去,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兵凶战危啊。” 张坤摇了摇头,心想这次还是有点凶险了。 果然,有些事情,并不一定会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发展。 只要动了刀兵,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以后遇事了,还得三思而后行。 “师姐刚刚有没有找到鹰形拳和蛇形枪的拳谱?” 张坤搜过赵鹰、赵蛇两兄弟身上,发现他们除了带了几张银票、一些碎银之外,就是一点杂七杂八的东西……拳谱什么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仔细搜过,大伙儿都说没找到。”王静雅眼神有点奇怪。 正常人谁会把练熟了的武功,还弄出小册子带在身上? 那不是为敌人准备的吗? 再说,这些山贼整天忙着打家劫舍,抢掠享受。没心思精研拳法,刻苦精进,自然也不会到处搜罗别家秘谱。 “张坤你是想多练一门拳法吗?不用急的,等父亲回来,我求他教你……他主修六合拳,兼修八极,两门拳法合一,刚猛难敌。” “不用了,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张坤连忙把话岔开,再说下去,等到王静雅脑子转过弯来,定然会问起自己怎么就把六合拳在短短时间之内,练到圆满的问题了。 也许,别的人都会猜测,自己是王总镖头布下的暗子什么的。指不定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拳法了。 但是,唯独王静雅不会这么想。 一招一式,包括入门的鸡步桩,都是她亲自教的啊。 天才是可以优于常人…… 这种完全违背常理的现象,就不仅仅只能用天才来解释。 只能被视为妖怪。 ‘鹰形拳和蛇形拳对身法的增幅的确不错,可惜,这两兄弟没有留下[遗泽],这就没办法了。’ 想了想,张坤还是决定直接问。 “师姐知道哪门拳法,对身法和灵敏方面的助益最大?” 他的拳法练到圆满,此时再提升下去,仍然是体质增强较多,而敏捷方面,则衰减严重。 打起架来,真的要往肉盾战士方面发展了。 在如今枪炮为王的时代背景之下,这种发展方向,或许可以逞得一时威名,却不足以保住有用之身。 太危险了。 一个不小心,挡得住洋枪攒射,炮火轰击? 不能力敌,就要另辟奚径。 反应越快,身法越快,速度越快…… 生命就越是能够得到保障。 正文 第五十章 庆功、暗箭 “这次,你可问对人了。” 王静雅笑道:“论及身法,在南方,有许多拳种都要优胜一些,小巧腾挪的功夫不少。但在京城地界,拳法风格主要追求大开大合,硬打硬杀。 而有一种拳法,却是逆势而上,直达天听。不但是民间,就连皇宫大内,都对这拳法十分尊崇,那就是八卦拳。” “这套拳法又称游身八卦掌,是董老宗师所创,称得上神奇诡异。当初在京城,他和太极宗师杨玉泉,并称为无敌宗师……那都是打出来的威名,得世人承认的。 杨宗师暂且不说,董还乡老宗师如今还传下两脉嫡系。一脉在大内宫廷传武,一脉隐居民间,不出风头。不过他们择徒甚严,一般不与外人交流拳法。你想学的话,就有些难办了。” 王静雅家学渊源,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拳术,都如数家珍。 此时说起八卦拳,头头是道。 “……听说,董老宗师当初演武之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身体给练没了。虽然略有些夸张,他的身法的确是又快又奇。与他对阵之人,往往连人都没看清,就被打倒。 对了,他们家的拳法,有着独门的轻身八卦练法,练得身轻如燕,登房踏脊,如履平地……” “八卦拳吗?” 张坤心中意动,把这事放在心上。 体质方面可以凭借着修练六合拳一路精进,敏捷方面,是得想想法子。 此时,一直以来都是沉稳大气的吴仲达也凑了过来,强行压抑住激动之情,笑道:“这次收获很大,没想到,一个山贼窝子,会有着如此积累……” 他又是高兴,又是有些难过:“赵家三兄弟恶事做尽,现在又攀上了洋人。你猜他们怎么做来着?竟然伙同洋人光明教会,一起欺压愚弄百姓。 但凡信教之人,就不加抢掠;那些排斥洋人的百姓,他们就时时骚扰,抽骨吸髓。闹得周遭乡镇人心惶惶,简直是活不下去……教堂信众也越来越多了。” “官府呢?怎么就没把这消息报入京城?也没有派兵剿没?” 王静雅怒道。 她也只听闻鸡公山卧虎寨,在南下镖路设卡,收取过往商队银两,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官府怎么样,小丫你还不知道吗?” 吴仲达有气无力的苦笑。 常例的报喜不报忧就不说了,大多数官员为了自己的帽子,或者还会与山贼勾结。尤其是当对方还与洋人教会有着勾结,那更是能不惹就不惹。 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无事发生。 至于百姓。 百姓如野草,随生随灭,又何曾有人会去怜悯? 京师外面三县之地,都已经成了这等鸟样,想想也能猜到,在其他更偏远的地方,平民百姓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你看,那些青壮,就是准备送往威海一带……可能会编入华勇营。那里已被洋人占据,百姓多有逃逸,更有些义士与洋人拼杀。于是,洋人就弄出这么一支军……队来,让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张坤抬眼望去,就见到一大批约五六十个男人,眼神茫然的下山。 这是关在山寨里的…… 吴仲达审问过山贼得知,加文来此的目的,就是准备带走这些人。 另外一些女人,却是山寨匪徒不知从哪里抢掠而来的民间女子…… 此时得知自己被救,有些正在嚎啕大哭。 “这些人的来源,应该都是去岁大饥荒之时,逃到京师来的流民百姓……我还记得那时京师紧闭门户,不许流民冲关。并且,派出武卫军驱赶打散。” 王静雅木然说道。 她倒是记起了一些事情。 “是啊,老弱妇孺都死得干净了,活下来的这些青壮总算还有点价值,被洋人带走。或许去往海外,或许是编入仆从军……” 吴仲达说到这里,感觉到气氛太过沉重,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 这些国家大事,他们位卑力薄,真的无能为力。 只是转过话题,说起这次攻山的收获。 “收获很大,有粮食兵器、金银珠宝,还有一些银票和鹰元……初步估算,单是这一役,除去归入镖局公中的。众位兄弟按职务高低、出力多寡,多则可以收获数百两,少则也有数十两。” 吴仲达看向张坤,恭喜道:“张兄弟这次功劳就大了,城门口与卧虎寨两战,所有收获结算,少说也能得到三千两银。” 这么多吗? 张坤也有些恍惚,当日与李小宛在废园处讨饭讨铜板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这些日子,小丫头买菜买药时,也是算计着银钱,生怕花光了,又要饿肚子。 明知道那药材的配方,已经初步估算出自己身体的承受力,也不敢去药铺买药配制龙虎壮元汤。 ‘有钱了,就可以开个医馆……小宛如今医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可以做个坐堂大夫。待我有了足够的龙气点,也能抽一点出来提升医术,治治疑难杂症。天长日久细水长流,总也能挣点龙气值。’ ‘不但需要大量的龙虎壮元汤,争取在最短的时间,最大限度提升身体各项属性。还要打听各家各派的隐秘,看看能否获得另外的练体药方……’ 看着逶迤下山的青壮和女人,张坤心中百感杂陈。 这些人刚刚出来那会,有如行尸走肉。 走着走着,似乎回过神来。 有的归心似箭,有的茫然失措。 有的人跪在路边,向着镖局众人这里磕头,隐隐哭声震天…… 有欢喜,有哀伤! 陆陆续续的,就有七道金色光辉,一点点扑入张坤眉心。 ‘就算是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们,也不知道我在其中到底又做了些什么?龙气还是准确的找了过来……人心即天心,聚众为气,人可以欺,天不可欺……’ 看着属性栏里,龙气点逐渐变得丰足,已经有了十三点之多。 张坤心中唏嘘的同时,也是暗暗思索。 ‘龙气点的来源,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越是心高气傲、生活富足的,越不容易贡献出来……越是走投无路,一无所有的穷苦百姓,越是容易产生。’ 想到前面所得之龙气值,除了义诊那一波大的。多数是李小宛、王静雅、吴仲达这些人贡献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触动。 而这一波,自己甚至都没与那些被掳来的百姓见面,就得了7点。 张坤就有些了然。 ‘这道虚空之门,难道是逼着我做事,做好事,做大事吗?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已……’ 提升至下一个修为境界的龙气点已经凑齐,还多上几点。 张坤摸了摸左臂上用细白绵纱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处,暂时没有动用。 ‘还是到了隐蔽的地方再提升。’ 上次在住处提升至锻骨境界之时,可是骨骼如爆豆般乱响,气息大变。就连身高也涨了两公分。 惹得李小宛丫头好一阵狐疑。 幸好,这丫头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被一道雷从天上打下来的设定,遇到再奇怪的事情,她也不会太过奇怪,更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现在,如果在众人目光之下,突破易筋关口。 说不定,就会造成轰动。 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测。 …… 回程,经过同兴镖局和会友镖局的车队之时。 两个镖局的镖师们齐唰唰招呼着商队让开大道,客气的迎上前来问好,恭贺。 眼中艳羡之情,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一波攻山,大获全胜。 不说名声和战绩…… 单是卧虎寨多年积累,就让源顺镖局也能吃个满嘴流油。甚至,还可以有多余的钱财,招慕一些拳师和趟子手,扩大镖局规模。 在如今这个乱纷纷的时期,有人,有刀、有枪,那就是安身立命的根基。 这一次,张坤仍然没有出头。 只不过,他发现,对面两大镖局的镖师,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向自己。 目光火辣的像是要把人都煮熟了。 “张师傅好。” “张师傅如此年轻,又如此了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久仰久仰……” “钦敬钦敬!” …… 当夜,镖局西院灯火通明,摆宴大庆。 杯盏交错,哄堂欢笑中。 罗七撑着孤拐,回过头看了一眼,目中有着刻骨痛恨,悄悄的从东侧门出了源顺镖局。 “废了,我从此就废了,张坤……” 断了一条腿,据大夫说,养好了也不能用力。 剩下一只完好的左腿,胸骨又受过重伤,就算是恢复完好,一身武功十成之中也去了五六成。 以后打个趟子手都不一定能打赢,还能做什么? 前途尽毁。 罗七悄悄的上了马车,只带了一个亲近随从,坐上马车,前往巡捕营。 “陈兄,小弟有要事面见崔公公,不知能否引见一番?我知道内廷索拿贼人的下落,需当面禀报。” 找到陈凤鸣捕头,因为往日颇有交情,倒是没有被拒之门外。 罗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爆雷。 “此事可真?崔公公那里,我也没办法见着。不过,可以给你引见小秋公公……石头,你带罗师傅前去。” 陈凤鸣身为缉凶捕头,刚刚十三坊市翠屏楼发生火拼,死伤人命。 他此时正要带人出发,也不好中途离开,就指了一个亲信带路,立即转身匆匆离开。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游身八卦 名叫石头的巡捕,把罗七带到一处幽静宅院前,就匆匆离开。 罗七和车夫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微微有些犹豫。 这门敲开之后,也不知对源顺镖局,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可是,顾不得了。 “真要这么做吗?”车夫首先下来,扶着罗七前行。 “这口气我吞不下。” 罗七眼中像是点着鬼火。 “如今,源顺镖局从上到下,都在称赞那张坤少年英雄,异日宗师有望,就连祁师伯和我师父,都也没说什么,还上前敬了酒以示嘉许。” “他一步登天,不但得了许多银子,更得了大镖师职位,振臂一呼,镖局里也有许多人响应……而我呢?我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像只老鼠,没人再记得。就连,就连父亲也告诫我不许记仇,等养好伤就离开京城,去宛城当个小地主。小河,你不会也觉得我是废人了,没用了,就要离开了吧?” 年青人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会,姐夫,不说我的命是你给的,不敢忘恩。就说这些年,跟着你做了许多事情,要是传出去,有谁能容得了我。” “你这是有怨气啊,不过,也不用担心,你姐夫虽然武功没了,只要这次立功,走通崔公公这条门路,太后那里指甲缝里漏出点什么,也可以飞黄腾达。日后定然不会忘了你的忠心,总会给些好处的。” “是。” 敲开门,塞了银子,门房前去禀报。 很快,就有一个面容阴冷、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出来,身后跟着四个分健壮剽悍的汉子,身上带着血腥气,看罗七的目光像是看着待宰的肥猪一般。 “秋公公,这是罗七,源顺镖局镖师,罗威镖头独子,江湖匪号‘虎威枪’。” 旁边一个大汉,凑近到太监耳边轻声说道。 “说吧,这么晚来见咱家,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巡捕营知不知道?” 这太监看起来年纪不大,话音柔美,音调却似乎带着丝丝毒蛇吐信的味道。 罗七心中一寒,连忙打起精神:“秋公公,此事说来也是巧合,自从罗某人得了消息之后,也就是想说给秋公公一人知道,并未到处说起。” “细细说来。” 秋公公的神情更加温和了些。 “……那一日,无意之中撞见了张坤与红莲会香堂火拼,也见到了他身边带着的那个姓李的小姑娘。据红莲教徒说,小姑娘长相酷似内廷追缉的犯人,是一件大功。” “那丫头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秋公公尖声问道,眼中透着兴奋。 这件事,简直是太后的心病了,近些时日,内城外城,都有一些风声传出,偏偏又找不到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前天在用午膳的时候,还雷霆大作,打死了两个伺候跟前的奴仆。 太后平日里一贯心慈,对下人极好,此时一反常态,可见她心里的愤怒…… 崔公公那里下了死命令,内廷亲卫满城索拿,四处访查,三天之内必须要得到消息…… 否则,他一个四品太监执事,位高权重,哪有这份闲心,连夜守在外城,还来接见这个一看就让人不喜的糙汉子。 “那小姑娘名叫李小宛,十三四岁,长得花容月貌。最重要的是,她会得一手医术,治伤治病,竟无一不精,涉猎很广……” “除了名字不对,其他都对得上,应该是她了。” 秋公公转头吩咐:“常威,你传我命令,不对,用崔公公的手令,去武卫中军走一趟。调一标人马,记得让神机营也跟着出动。那小丫头接触过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能抓就抓,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身后一个黑脸高大壮汉领命就要出府。 “大功啊,立下此功,大家都有好处……罗七,你很好!” 自见面起,秋公公脸上头一次出现笑容。 罗七也跟着陪笑。 笑着笑着,两人神情就微微呆滞。 只见走到院门口的常威,走着走着,脑袋就滚了下来……血水骨嘟嘟直冒,高大身形顿了顿,如同木桩般轰然倒地。 屏风一侧,人影微闪,就有一人缓缓走了出来。 这人身形修长,看着显瘦,却有一种极其精壮凶厉的感觉扑面而来,像是暗夜丛林中的凶豹。 他手中拎着一柄制式钢刀,刀尖滴着血。 刚刚那一刀破风无声,快如电闪,显然已是得了刀法精要。 “张坤……” 罗七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何苦呢?我本来已经放过你了,偏偏要自寻死路。” 张坤眼珠越发通红,在烛火照耀之下,像是在滴血,透着丝丝不详。 “你就是张坤,把罗七打成瘸子的那位?还敢收留钦犯,好得很啊,看来是学了一些本事,就小看了天下人。” 秋公公看着常威头颅掉了下来,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细细打量了张坤几眼,点头道:“除了这红眼病有点难看,身形、气度、长相全都是一流。不错,不错,等会把你眼珠子给挑出来,再废了功夫,净身之后,好好调教一番,说不定还能在太后那里得个进献之功。” “草……” 张坤心里一阵翻腾,这太监果然十分恶心。 根本就不该跟他们说半句话。 他身形微微扭曲,横移三尺之地,脚下就出现三个坑洞,能看到箭尾嗡嗡震动。 眼前光影闪动,劲风大作,面贴面的一张阴恻恻的笑脸出现身体左侧,离自己只有半尺距离。 同一时间,左肾微微一凉,有刺骨气劲旋转冲击,左颈锋锐割来,如刀似锯。 ‘游身八卦……’ 张坤心中一凛。 白天他还在问着王小丫同学,京城武功,身法最快的是什么拳法。 结果,晚上就见着了。 这年轻太监身形如同鬼物一般,动起来无声无息,两只手掌就像两柄利刃,招招险恶。 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下手却是狠辣,插腰子,割喉咙,只要中得他一招,基本上就毁了。 “喝!” 张坤原地不动,全身上下筋骨齐动。 大筋崩崩震响,象是百十张大弓齐齐震弦;骨骼宛如鞭炮般炸响,肌肉更是潮水般,由上至下潮水般涌动,身形明显的涨大变高了一点。 秋公公两式手刀刚刚斩到,就感觉掌刃发麻。 竟然切不下去。 接触之处,第一时间,像是砍进了棉花,又像是深陷入泥潭,力量无处可进。 紧接着,就有排山倒海般的刚猛之力,反震过来,震得手掌发软,力量尽失。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不好,是暗劲大拳师。” 秋公公脚下如同踩了牛油,一溜就回到原处,身后拖出层层鬼影。 这身法简直快得难以形容。 他惊魂未定,正想说几句场面话讨饶,错过今天,再搬兵前来找场子。 定然把你满门杀绝。 暗劲大拳师又如何,能挡得住大军围攻吗? 脑子里的念头刚刚转到这,他陡然发出一声震天惨嘶…… “我的手!你,你……” 他的两条手臂,齐肩被斩断,此时血如泉涌。 因为来去太快,痛感神经还没传达到脑海,他竟然没有发现。 “八卦掌练得不错,没了手,你再来挖一挖我的眼睛试试。” 张坤一式龙遮身,以柔力运刀,无声无息的就斩断了秋太监的双臂。 此时就笑得开心,牙齿反射烛火,寒光闪闪。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形倒射弹出,刀光连闪,斩杀三个躲在假山后、花丛中的弩箭手,身形一动,又到了罗七的面前。 罗七的脸色就如见鬼一般,苍白如纸,额角豆大冷汗滚落。 他的声音变得干哑:“如果说,我只是出来访友,别无恶意,你信不信?” “你说呢?” 张坤似笑非笑看着他,看着这位当初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处处打压的镖师。 他为源顺立过功,他为源顺流过血。 他的父亲还是五方镖头之一,是镖局的元老。 杀了他,或许会惹来大麻烦。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坤左拳忽动,发出轰隆隆破风劲响。 如同巨锤击出。 呯…… 罗七的脑袋宛如西瓜一般,被一锤砸开汁水四溅。 脖颈受不住巨大力道,直接向后扭曲变形,扯断……高大身躯倒飞而起,落地溅起一蓬尘土。 张坤花费了8点龙气点,进入易筋境界,不但筋络变得更加粗壮,力气大增。他如今的骨骼也变得更加坚实。 本是如钢似铁般的骨头,隐隐生出一道柔韧筋膜出来,能承受更大的打击,能打出更强的攻击力。 而肌肉呢,上下联成一块……筋动骨动,肌肉联动。 出手之时,三重力道重重叠加,意动力到,威力无穷。 体质已经升到了32点,随意出拳,约莫有六百五十斤上下,这已经不能称做拳头,而是可以称为大锤了。 敏捷也提升到24点,反应力,出手速度,身法速度,都提升了许多。 他试过,单论奔跑速度,已经能跑到百米七秒的层次,跑起来就像一阵风。 虽然还比不上先前秋太监如鬼魅一般的身法,却也不算太慢。 属性栏也起了变化。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32】 【敏捷:24】 【精神:12】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破限)锻骨、易筋】 【技能:医术(精通)、六合刀(小成)、语言(入门)……】 龙气:3 虚空之门:(回归1.6%) 既然已经动手。 那自然是斩尽杀绝。 刚刚从酒宴扯着放水的借口离开,镖局众人短时间之内,应该还不会发现。 若不是多长了个心眼,时刻关注着罗七的行踪,也不会发现,这家伙竟然偷偷的告密。 置镖局危险于不顾。 该死。 隐患,自然还是有的。 但是,这太监住处比较清静,四周也没有什么人居住,屋内更没有妇孺老小…… 杀了这院落里几人,就算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也能拖延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的自己,缺的,其实就是发展的时间。 等羽翼壮大,实力提升,再被发现李小宛的踪迹,或者发现自己杀人的真相,那也不用惧怕。 杀掉几个黑衣壮汉,连罗七的小舅子一同砍死之后,张坤踢断秋太监的两条腿,才开始搜他的身。 不出意外,什么也没有。 “说,你的八卦拳是哪里学的,拳谱放在哪?” “呵呵,崔公公会为我报仇的……他武功胜我十倍,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到时加强搜索,源顺镖局绝对很难脱得了干系。最好还是放了咱家,恩怨就此揭过。” “信你个鬼。” 张坤轻笑一声,手掌用力,一把捏断他的喉骨。 他知道,想要学到八卦拳,多半要着落在这个崔公公身上了。 可惜的是,对方不但武艺高强,深居内廷,更是权势极大,手下很多。 真的找到他的头上,说不定就是送菜,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至于从董老宗师两脉嫡系徒弟身上下手,张坤还没这么无脑。 那两人就算不是宗师,也是顶级大师,跟大刀王五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 谁赢谁输还得比过才知道。 自己现在虽然达到暗劲大拳师的水准,毕竟是初入,与王五比较,想必还是差得很远的。 所以,就不去送死了。 抬起头吸了一口血腥空气,眼中血丝悄悄然淡去。 看着满地血腥,心中就长叹一声。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要逼我杀人呢?” “我本来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想要活着,真的这么艰难吗?” 旧社会把人逼成鬼。 的确,身为一个好人,实在是太难了。 张坤原地想了想,又不死心,进了屋子搜索了一番,还是没找到拳谱,倒是找到了数百两银票。 当下收拾了一番,塞进怀里,就提着罗七和小河的尸身,出了院落。 沿着墙跟黑暗处,一路来到内河旁。 用衣服绑着石头,把两人沉入河中。 张坤也稍稍放下心,脚下飞快,往源顺镖局而去。 罗七两人的尸体,自然不能留在那处太监小院中,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不对来,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能误导一下别人。 “巡捕房那里,倒是一个难题。” 想到给罗七带路的那个巡捕,还有那位陈凤鸣捕头,张坤就隐隐觉得,自己行事还是做不到滴水不漏。 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杀到巡捕营去,面对无数高手和数百巡捕,那还不如直接造-反算了。 “巡捕营那里可以暂且不去理会,他们也不会这么巧就找到我的头上。毕竟,我明面上只是一个刚刚突破至锻骨阶段的大镖师。没这个本事,可以把秋太监他们杀得干净,实力不足。” “但是,有一个人,却是肯定会怀疑到我的身上来……依他的霸道脾气,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很快就会找上门。” 悄悄然的,张坤眼中又有血丝浮动。 抬眼望向一处方向,目光冷厉如刀。 “不如,先下手为强!”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百兵之王 前方源顺镖局灯火通明,欢闹劝酒声音一阵阵响起,有高声谈笑传来。 与镖局后院相隔一条弄堂,是一座简陋的平房。 黯淡烛光之下。 一榻、一几,几卷杂书,屋角笼子里有着几只鸡崽,正在轻声叽叽咕咕鸣叫。 天黑了有一会,鸡快睡着了。对于屋主人来说,到了这个年纪,往常时日,也该准备洗洗涮涮早点上床休息。 可是,罗威站在屋中,如同标枪一般,没有一点睡意。 “翠兰,二十年了,过了二十年了啊。仇人过得好好的,可能都快老死了,我还是没有胆子给你报仇。我没用啊……” “可那是洋人,就连朝廷也要让着七分的洋人官员,我又能怎么办?你骂我吧,当日你也算是瞎了眼,找了我这么一个无胆匹夫……” 人一老就喜欢喃喃自语,罗威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虽然住在这个破旧的地方,却是豪气冲天。 每日在外奔忙,回了家,有温柔娴淑的妻子迎上前来,有乖巧懂事的孩子绕着膝盖叫着爹爹。 那时风里来,雨里去,日子过得虽然艰苦,但却有奔头。 可就在那一天…… 妻子离去已经二十年了,连同她肚子里的幼子。 当初的自己忍了下来。 可现在却不愿再忍。 “王师弟竟然会相信读书人,相信洋人那一套。他不知道,这是在引狼入室吗?他年纪也大了,老糊涂了,看不清事情真相。这天下谁不知道,太后当权,如今她最亲信的端亲王,也在图谋着把洋人赶出京城,甚至赶出中原大地,这才是我辈武人毕生所求。那皇帝小儿志大才疏,又懂得了些什么?” “翠兰,我也吃够了无权无势的苦,这一辈子也就这样,可是,咱们的孩儿,他可以……” 说到这里,罗威的声音突然就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他想起罗七那被踢断的右脚,眼中就露出狠意来。 “我知道,勾结官府,对付源顺镖局自家兄弟是很不好,违背了江湖规矩。可是,这口气不出,别说儿子心里难受,就连我也不舒服啊。” 罗威说到这里,声音突然顿住。 他轻轻把香插在香炉之中,深深的再看了一眼……那笑得柔和恬静的女人黑白画像。 伸手一探,就摸到一柄丈二红枪,提在手里,打开柴门,走出。 “出来吧,别藏了。” 罗威一枪在手,身上凌厉之气,直冲云霄。 夜风吹来,烛火摇曳,映得他的身影,如鬼影般晃动。 “你知道我会来?” 张坤以手反手握刀,足下无声,从胡同阴影处,缓缓现身。 他不是来比武的,当然也不是来叙旧的,跟罗威父子本来也没什么故旧之情。 不是没想过,拿出在卧虎寨上缴获的左轮手枪给这老头子来上一枪。 可是,对方身上筋肉崩紧,随时应变的姿态,让他明白,这老头子或许武功比起卧虎寨大当家强不了多少,但他的警惕心之强,与赵鹰不可同日而语。 “你一枪偷袭,打死赵鹰,让他练到易筋刚柔境的鹰爪,没有一点发挥的机会,镖局里的人都已经传遍了。我又不是聋子,又岂能听不见。” 罗威一振长枪,枪身蜂鸣,如龙似蛇扭曲挣扎着,像是下一刻,就要挣脱主人的掌控,自行噬血。 “对于真正的暗劲大拳师,别说你只是刚刚入手洋枪,就算是练了一些年头,那又如何?区区一柄洋枪,我挡不住,还能躲不了吗?”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身为镖师,随时防备着各种意外的发生,已经成为本能,深入到了骨子里。 张坤一看对方的姿态,就知道。 这一战,其实偷袭是没用的。 除了正面硬拼,别无他法。 不过,张坤本来也没有想要偷袭的想法。 他很想知道,自己经过龙气点提升之后,相比这种老牌暗劲大拳师,到底是弱还是强。 优势在哪,缺点又在哪? “不愧是源顺五方镖头之一,武艺高强,心开七窍,难怪,源顺镖局能后来居上,把其他六大镖局完全压了下去,能与百年老字号会友镖局争锋抗衡,罗镖头如此心性,我不如也。” “你夸我也没用?来了,就别走了。今日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孤身一人来此,没把王师弟家里那个女儿带在身边。” 罗威面上露出一丝嘲讽,身上筋骨俱动,就要出手。 “你知不知道?罗七死了。” 张坤突然笑了。 “什么?” 罗威身形一颤,气机猛然弱了三分,心头大乱。 “我杀的。” 张坤笑得越加欢实,眼中血丝根根生成:“罗兄的脑袋生得太好,天庭饱满,地额方圆,晚辈一时手痒,一拳就把他那颗好看的脑袋打爆掉……” “该死!” 罗威勃然大怒。 虽然明知对方是在激怒自己,引得自己分心,他还是忍不住。 若是自家儿子被杀,他还能云淡风轻,那他不是一个镖头一个武者,而是一个圣人。 当年恨事,他记仇足足二十年。 盛怒之下,长枪化龙,锋刃旋转着,厉啸着,猛然探出两丈。 如狂龙扑击,寒光微闪,已经刺到了张坤的咽喉。 罗威掌南方镖路,行走天下足足二十年,从来未曾失过镖,并不只是靠着他那长袖善舞的交际能力。 一手六合枪狠辣老到,早得了“心气胆,手步眼”六合真意,江湖号称“盘龙枪”。 一枪舞动,可曲可直,可方可圆,变幻莫测。 他静立之时如山巅老松,动起来,就如雷霆突击。 面对他心里一个刚刚突破明劲锻骨的小辈,罗威也没有半点轻忽。 一招中四平枪势,大气堂堂,以力压人,让人破无可破,挡无可挡。 “好枪!” 张坤一见枪尖来势,立刻就明白了,为何有着‘枪是百兵之王’的美称。 一寸长,一寸强,这句话,揭露了其中的奥妙真意。 这柄丈二红枪在罗威手中,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他握住枪尾,双手暗力推动,出手快到可以出现残影。枪尾的一小点动作,枪尖就可起到极致放大。 变化之奇,出手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旋风六钻,掣电崩枪 张坤别说掏出腰间手枪开枪射击了。 他连想好的各种“单刀破枪”的精妙招式,一招都用不出来。 只觉眼前枪芒伸缩,寒芒乱闪,一瞬间,只能凭借身体本能,在电光火石之间,运刀如风,磕开枪头。 当当当当当当…… 枪刃和刀锋撞击的清脆响声,密如急雨。 张坤身形闪动,从左扑到右,从右扑到左…… 刀光如雪般覆盖全身,身体晃动中,从眉心到腹部,从膝兽到胸膛,溅起丝丝火星,在夜空之中闪耀着惊心动魄的美。 六枪连环,罗威身如灵蛇,枪如游龙,杀得张坤汗流浃背,猛然一声大喝。 枪法忽然一变。 “能接我旋风六钻,你算得镖局后辈第一人。” “再试试我的掣电崩枪式……” 最后一式火星四溅的旋风钻枪被磕开之后,罗威这次却没有收枪再刺,反而是踏步开声,手搭枪腰,沉胯发力。 嗡…… 枪声剧震,弯成弧形,枪刃反曲,破风横打。 身前五尺之地,狂风大作,就算是一块巨石,也会被这一枪打得粉碎。 ‘果然还是不行啊,越级对战,其实是笑话。’ 张坤心中无奈,含胸收刀,筋骨雷鸣,一式“抱月斩”斩出一轮弯月。 他用出了暗劲的实力。 这一击,筋骨皮肉齐齐发力,如劲弩松弦、大炮轰鸣。 爆炸性的力量,在刀锋凝聚。 出刀时,柔力卸劲,刚力摧伐,撕裂空气,化为裂帛大响。 咣…… 一声震鸣。 平房矮屋,灰土洒落。 地面烟尘腾起,张坤手中长刀碎成三四截的同时,脚下重重踏地,踩出一个三寸深的小坑来。 他身形微俯,半空腾起。趁着罗威枪势微滞之势,已是抢到他的怀中。 “松手吧你。” 一旦近身,张坤就如同困龙入海,飞龙在天,瞬息之间,连出三拳七腿。 拳如罗网,腿似鞭,或缠或打,或刚或柔。 32点的力量,24点的敏捷全力发挥出来,从速度到力量,全都堪堪压制住罗威。 罗威双手搭在枪身之上,左圈右拦,就有些摭挡不住。 只是半个呼吸之中,胸口、小腹,膝盖微微一疼,身形就倒飞而起…… 手中红枪再也握拿不住,被张坤一式铁门栓封挡在外,激射开去,嗖的一声,射进砖墙之中,直没近半。 “卑鄙!” 罗威眼神中全是骇然,蓬的一声跌落地面,嘴里大口大口吐血。 他完全没想到,张坤的拳会这么重,腿会这么柔…… 拳势百变,刚柔随心。 这哪里是什么明劲锻骨层次的拳师,分明是暗劲成就,易筋通脉的大拳师,其力量甚至还凌驾于自己之上。 开始竟然藏着掖着,突然间的力道变化,让自己一时失手。 ‘他是从娘肚子里开始练的吗?’ 罗威嘴里虽然在骂,心里却是承认,就算对方事先不藏着一手,正面对拼,似乎也打不过。 “你不知道吗?我最强的是拳啊。刀法学了才没两天……” 没两天。 没两天…… 罗威默然,难过,痛恨,不甘,种种思绪,齐齐涌上心头。 要是我家孩儿也能如此出色…… 脑海里的记忆纷至沓来。 罗威似乎又想起了,刚刚成亲那些日子。 当日镖局正值艰难时候,师兄弟们以及八方来投的江湖朋友,大家歃血为盟,立志要名震天下,干出一番大大的事业来。 名震天下,可能是已经做到了。 但这天下,也快没了。 “洋人,不可信。皇帝,也不可信……” 罗威强撑着身体,又吐出两口夹杂着内脏的鲜血,死死盯着张坤,嘶哑着说道。 张坤叹息,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我知道,一切只能靠自己!” 洋人自不必说,他们的目的一直就是想要把中原在地数万万百姓,当成奴隶。 想把这片广袤肥美的土地,变成牧场,随意收割。 以虎豹、豺狼来称呼他们,都有点美化。 而当今广序皇帝,在百姓心里,或许是一个有志振兴,变法图强的好皇帝。 但是,张坤走过历史的前头,却是深深的知道。 这位,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只是一个被宠坏,被忽悠,无知而无畏的小孩子罢了。 说一句瞎胡闹,都是在抬举他。 不过,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立场,有着自己的眼界……时代的局限,注定不能要求别人太多。 或许事后会证明,许多人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其实是错误的。 但是,至少,在这一刻,所有想让国家强大,想让百姓安康的,全都是值得敬重的,倒也不用苛求太过。 罗威的初心出发点虽然不太一样,但是,他却错有错着,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远处已经有了人声响动。 想必是先前打得太过激烈,引起了别人的好奇。 张坤看着罗威伤重断气,目光闪了闪,就收拢自己的断刀碎片,到屋内找了一块破布包起,想了想,又提起罗威的尸身,以及他那柄丈二红枪。 脚下一转,就钻入胡同深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罗威一个人住在简陋民居之中,思念亡妻,自然身无长物。 张坤搜了一小会,就立即停手。 至于罗七的住处,倒是奢华得很。 那家伙是个很会享受的性子,一个妻子,几个妾室穿金戴银,也不知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没有个一男半女。 等他们得到罗七的死讯之后,想必就会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倒是不用张坤去考虑她们什么结局。 …… 内河边。 柳树下…… 张坤今夜,已是第二次来此。 先前赶来的马车,被自己抽了两鞭子之后,应该是老马识途,回去罗七自己的住宅去了。 此时,沿岸漆黑一片,只听到河水轻微拍岸,让人心里忍不住就升起丝丝孤寂情绪来。 张坤照例绑上石块,把罗威的尸身,也沉入记忆中的地方。 “一家人就该齐齐整整,来世不要做敌人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张坤此时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意。 结了仇,要不要杀? 斩了草,要不要除根…… 冤冤相报何时了,唯有一了百了,把敌人杀得干净,自然就没有后患。 至于该不该?忍不忍? 身在局中之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多想。 否则,就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 “张大镖师,你这就不地道了,今日立下如此大功,日后前程似锦,威震天下指日可待,如此大喜之日,怎能不喝酒?” 一个醉汉大着舌头,一见张坤走回西院宴席,就不依不饶的向前来敬酒。 “有的人呕吐躲酒,有的人装醉躲酒,张兄弟你却是尿遁躲酒,这可不行,来来来,再饮三坛。” 一听这话,当下又有两个镖师迷迷登登的上前。 “我来跟你们喝,有一个算一个,喝倒了算球。” 王小丫同学柳眉一挑,酒坛重重顿在桌上,单腿踩着凳子。 她已是满面通红,在烛光之下,映得比花更艳…… 此时拦酒,众镖师虽然明知不该看,不敢看,却仍然被她牵扯住了目光,没再纠缠张坤。 话说。 张坤本人经由白天一战,直接获得三千五百两白银,又晋升大镖师职位,眼见得就成了镖局的红人。连吴仲达、白凤江、唐文均等人都对他心服口服。 更别说镖局大小姐王小丫,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如此武功,如此待遇,怎么不让人心热眼红? 明面上自然是佩服佩服,钦敬钦敬;暗地里,却也有些人,想要别别苗头。 镖局这么大,并不是每一个都跟着张坤在这一战之中大发了横财,扬了名声的。 躲在后面的,啥都没有,还受了别人耻笑。 当然,种种桩桩,都是自找的,不能怨怪任何人。 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这样想。 李小宛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摆出医生的架子,细眉倒竖,不开心道:“表哥,你伤还没好,刚刚失血过多,再喝伤势就该恶化了,回家啦……” 好吧,两员大将,一个强势挡酒,一个以伤势为名,曲线救国。 就算是再怎么不懂事的家伙,此时也只得退了回去,不再敬酒。 “张师傅慢走。” “张师傅早点歇着,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毕竟是人情社会,同在一处地儿找食,场面上还是要面面俱到的。 张坤拱了拱手,笑呵呵的就跟李小宛离开。 天色也晚了。 “张兄弟请留步。” 刚刚踏出镖局大门,吴仲达带着满身酒气跟了过来,小声道:“汪太医家中的那趟人镖,还要请张兄弟出手。这次总镖头那里传来急讯,说风雨正急……我们几位也不能安坐家中,要前去增援。京师的生意,就由你和小丫支应着。” “这趟镖很重要吗?” 张坤有些不解。 镖局这么多人,随便来两个镖师接下来不就是了,还得点人来做保镖? 总镖头那里的事情,他其实知道。 就是康北海要上书皇帝,进行变法。 这次他的胃口就有点大了,触动了朝中上上下下的许多权益,定然会受到明刀暗箭攻击。 不但是他,万木草堂的那些学子,也受到了凶残暗杀。 大刀王五呢,带着人手,不知是出于友情,还是出于公义,一路卫护,左遮右挡的,脱不开身。 此时求援,估计是有些挡不住对手的攻击,损失有些重。 “兄弟你有所不知,这次汪太医遇到了麻烦事情,不但请了我们,还请了会友镖局……此人手眼通天,在太后那里,尤其是康亲王那里,很是说得上话。咱们虽然不用走通他的门路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却也不想让会友镖局压了名头。一旦丢了威风,说不定,日后在皇城里面,就少了支持,还会少了许多生意。” 吴仲达有些无奈:“除了五方镖头,咱们这些大镖师和镖师们的武艺,你也是见着了,还真的有些上不得台面。比起会友镖局的高手如云,就差了一些火候。我估摸着,想要与他们分庭抗礼不落下风,这任务只能由张兄弟和王大小姐接手。” 李小宛一声不吭的,低头发丝遮面,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是,张坤对她已经很熟悉了,此时就敏锐感觉到她情绪不对,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 “行,这趟镖我去。” 张坤点头答应。 汪太医这个名字,他其实有些熟悉。 李小宛当初说过。 她家父亲和汪太医同去皇宫会诊…… 同样身为御医,汪太医在太医院更进一步,如今已是左院判,掌院事,升官发了财。 而李小宛父亲,却是判了满门抄斩…… 只余一两根独苗苗改容换面,流落在外,不能光明正大现于人前。 张坤倒是想着,有机会就找到事情的根源,直接处理掉。 免了李小宛的后顾之忧。 这次不妨去探探口风。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南辕北辙 “头,是用刀的好手。” “这人不但身法快捷,而且,刀法凌厉。秋公公措不及防之下,被斩了两只胳膊,因此大败亏输。其他几人致命伤也是刀伤。” 青峰小院,秋太监居住的小院,几个捕头检查过后,汇报道。 陈凤鸣伸手抓了抓眉心,感觉头大如斗。 自交州半岛被洋人占据之后,朝廷又再次签订和约赔偿巨额金银,民间百姓又苦了几分。同时,天下也乱了几分。 就算是京城,也免不了受到这股悲观情绪的影响,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凶杀案层出不穷。 他负责西半壁十坊治安,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翠屏坊的杀人案件还没个着落,秋太监又出事了。 要不是路过行人远远瞅见,门口有血迹,腥味扑鼻,还没人知道这里竟然发生了悚人听闻的恶性凶杀事件。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人是伪装用刀?京城刀法高手并不多,能轻松打死秋公公,并且,在弩箭之下全身而退的并不算太多。” 陈凤鸣若有所思,对手下勘查出来的结果,很是有些怀疑。 若他是凶手,巴不得隐藏身手路数,哪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摆出来? 甚至,并不毁尸灭迹,而是直接摆在院子里,就像是在存心挑衅。 这种做法,一般来说,无非就是两点原因。 一:凶手艺高人胆大,完全不惧任何人找到头上; 二:凶手故布疑阵,想要把自己这些人,引到一个死胡同中去。 会不会,如果追寻着刀法高手这条路线去查,会离真相越来越远?甚至,会让真正的凶手躲在幕后笑掉大牙,帮他打击敌人。 陈凤鸣想到这里,对满院尸体身上的刀痕视若未睹,而是捡起秋太监被斩落的手臂,摸了一下,嘴角就浮现冷笑。 “果然如此!” “头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旁边巡捕“石头”看起来懵懵懂懂,一脸呆相,心里却是内秀,十分懂得捧哏。这时问起,就挠到陈凤鸣的痒处。 “你们看,这两只手掌,虽然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苍白。但是,掌面掌背全都肿起,骨骼绵软松脆,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说到这里,他食指和大拇指轻轻用力,就听到“喀嚓”一声轻响,手掌的骨头果然碎了。 “据我所知,秋公公的八卦掌已经八练得手如牛舌,履刃而不伤,是明劲大成的境界。他的一双手掌,恰恰就是身上最强的地方。什么人,可以外象不显,把他的手骨弄碎?” 陈捕头眼中透着睿智,胸有成竹的道:“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明明把秋公公的双手手掌震碎了,偏偏还多此一举,斩断他的双臂?” “一切的一切,其实就是掩饰,掩饰此人真正的本领。” “头儿英明。” “大人目光如炬,贼子再怎么存心掩饰,终究还是逃不过您的神眼无双。” “所以,事情就对上了。罗七不见踪影,很可能是畏罪潜逃。他自然没法杀了秋公公等人,但他老子可以。用枪的高手,伪装成用刀,也不算太过为难……更何况,六合门除了枪法厉害,还有一门威震天下的刀法。” “罗威镖头号称盘龙枪,一身修为老辣高深,早年就修练到了易筋通脉层次,他想要伪装出某种现场,定然不会让我等看出端倪来。所能查到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相。” “以他的修为功力,就算秋公公一双手掌打在他的身上,也会被震得骨如酥泥,一碰就碎!” 陈凤鸣沉声下令。 “走,召集人手,去源顺镖局,找到罗威父子二人,捉拿归案。” 一切证据,全都指明,这案子与罗七脱不了干系。 虽然不知他所说的“大功”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这样推演一下。 报上大功之后,秋公公为了独揽功劳,见罗七身带伤势,就想灭口独吞功劳……却被随后跟着的罗威反杀,斩尽杀绝,再伪造现场离开。 一切都合情合理。 此时的陈凤鸣,心里却是有些懊悔。 昨晚,就不应该顾着江湖同道的面子,竟然还派了“石头”去领路。 虽然说,自己就算不派人引见,对方也有可能找到此处……但必竟还是从中插了一手,对秋公公的身死,起到某种推动的作用。 转头看了看身边那位看似懵懂,实则精明的捕快,两人对视一眼,全都心照不宣。 这事,要烂在肚子里,谁问都不说。 …… “听说了吗?罗威和罗七父子俩人犯事了。” 李小宛悄咪咪的靠近,做贼一般。 小声在张坤耳边说道:“他们胆大包天,竟然杀了内廷的宦官……官府发下海捕文书,四处搜索擒拿。这次,祁镖头和洪教谕他们都是惹上了一身骚,焦头烂额的。” 小丫头对源顺镖局其他人的观感倒还不错,毕竟人家好多糙汉子还给她取了个好听的绰号,叫什么“小医仙”。一听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对这外号,她表面上虽然不屑一顾,内心还是很满意的。 但是,对王静雅这些人有很大好感,却不见得对罗威、罗七父子两人亲近。 相反的,她对这两人还有些仇视。 大抵是同仇敌忾的原因。 当初张坤与罗七拼死相搏,既分高下,又分生死,两人可是一点也没留手。 而罗威呢,看看自家儿子不敌,却以大欺小,从中插手。 招招凶险,差点没把张坤的命给取了去。 若非王静雅悍然动手,事情还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听到罗威和罗七两人倒霉的惹上了官司,她外表不显,内心其实很是窃喜。 “抓到了吗?” 张坤就有些好笑。 所以说,聪明人就喜欢多想一层。 那位陈捕头估计是聪明人,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疑点,然后,立即怀疑到了罗威父子的身上去了。 而那父子两人,自然也不能当面喊冤,找人对质…… 此事不出意外,就会成为无头悬案。 畏罪潜逃。 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罪名。 李小宛摇了摇头:“我听小丫姐说,罗威他们,可能趁夜就出了京城。这时候,怕是已经逃到南方去了,想要抓他肯定办不到。” “这样,也好。” 张坤点了点头,暂时放下心来。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东窗事发 “行了,别人的事情,不用多去关心,今日会很忙。” 张坤挥了挥手,带着李小宛上街。 这次不是去置办什么衣服,也不是去逛街看看这时候的风景。 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是京城首善之地。 这里的城市规划,仍然极差。 四处污水横流,腥味、臭味,各种腐烂的垃圾味道,时时刻刻充塞鼻端,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除了气味不好闻,街道上面,也是东一堆,西一堆,杂物布满,看着让人心情烦躁。 前方一个洋人,身着西装白衬,昂着脑袋走在街上…… 一小心,就踩到了一团黄白之物,当场就呕吐出来。连忙逃也似的上了马车,正事不干了,扔掉鞋子就跑。 旁边一个猪肉佬,剁了夹精夹肥一块大肉,称了称,甩到买家手中,顺手把桌上血水,用手一扫。 “哗……” 猪血水,夹杂着猪下水的臭味,随风飘过。 地面又多了一片黑红湿渍。 张坤小心选着地面干燥处,脸色有些木然的走过,嘴里不停叮嘱。 “这次是咱们自己开个医馆,门脸也不用太大,但却不能太偏僻,尤其要选在穷苦百姓聚集的地段,吵闹一点也行。” “是,我知道表哥心怀百姓,不想专门为了达官贵人开设医馆,而是专司为百姓治病。” 李小宛眼里全是星星闪耀,一脸崇拜的样子。 “那倒不是……” 张坤干笑两声,差点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自己其实没那么高尚。 只是想着,穷苦百姓衣食无着,无钱医病,他们最懂得生活的艰辛,也最是感念别人的恩情。 治多了百姓,龙气值的来源,就有了保证。 张坤看得很明白,治好一个富贵人家,这救命之恩,其实不值一提。 人家说不定还会觉得,让你治病,让你挣钱扬名,这是给了面子,看得起你。恩情,不存在的…… 你作为一个大夫,治病,这不就是天经地义的吗? 而平民百姓就不同。 你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治好一个病人,或许就能把一个家庭,从地狱里拉到人间。 在这种巨大的心理冲击之下,总有那么些人,会暗暗贡献龙气值。 在张坤看来,其实是感恩。 古人说得好。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句话里面的真实含义,并不是说,屠狗辈就比读书人品德高尚。 实际上,人生下来,并没有太多的善恶之分,也很容易就受到环境影响。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就是这个道理。 之所以,屠狗辈往往比读书人,更能守恩义,更能坚持原则。 其实,源自于他们的无知。 越是懂得太多,越是脑子聪明,就越会权衡利弊,趋吉避凶。 这是人的生物本能决定的。 趋吉避凶,换一句话来形容,其实就是“自私”。 自私在张坤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不良品格,人都是自私的,爱自己胜过爱别人。 真正无私的道德完人并没有几个。 ‘龙气值的来源是个大问题啊。’ 若非龙气点来得艰难,张坤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到开医馆的头上来。 实在是,这种做法,来“钱”有点慢。 也有些看“老天”吃饭的意思。 上次“义诊”的过程,让他尝到了人心隔肚皮的滋味。 就算是“屠狗辈”,就算是那些贫无立锥之地,明天就快饿死的百姓……你救了他,他也不一定能对你感恩戴德。 是不是感恩,会不会贡献龙气点? 这其实就像撞大运一般。 口头上的感激涕零,张坤根本就不需要。 他估摸着,龙气点的获得机制,其实有点像是烧香拜佛那种虔诚的信仰。 这里面,分为“伪信者”、“浅信者”、“真信徒”和“狂信徒”。 无论是感恩,还是信任、依赖、佩服或者是好感,都有着一个看不见的百分数值。 自己看不到,但是,龙气点会显现出来。 就如李小宛,好感度不说拉满,应该也点到了百分之九十。 所以,一旦心绪有了较大波动,她就会贡献龙气点。 而王静雅,满意度差不多也能到达百分之八十的样子,一个没注意,她就会送来一点龙气。 至于吴仲达、袁光耀、杜凤江、田千里这些人,佩服和信任方面的情绪,应该比较高,所以,才能有所显现。 ‘其实,从这方面,可以分辨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给龙气值的,必然是朋友。不给龙气值的,也不见得就是敌人,或许是中立。 ‘我现在只有三点龙气,离着提升下一个境界竟然需要32点龙气,这差额实在太大了。必须得多想办法提升才行。’ 出京四处杀贼,行侠仗义,风险有些大,性价比不算太高。 实在找不到获取龙气值的时候,可以外出做上几票,杀杀山贼…… 但现在,张坤还是想着安稳提升。 没必要不想出门。 除了下一个境界提升,龙气值再次翻了四倍之外,还有一个不怎么好的现状。 那就是,他这三点龙气,根本连动也不敢动了。 既不敢加医术,也不敢加枪法。 因为,他试了一下,自己的体质突破三十以后,再加一点体质就需要两点龙气。 ‘雪上加霜啊,这样一来,我至少得留下保命的两点龙气,真要是有了意外受了伤,还能加一点体质续上一波命。’ ‘还有,陈凤鸣那里暂时被糊弄过去,内廷内卫那边,却没有那么好应付。他们迟早会回过味来。毕竟,罗威所居之地,交手的痕迹,也瞒不过别人。’ 此时只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而已。 再有那么一个人,大胆想到罗威父子两人已死,就可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仇人身上。 ‘危险,从未远离。’ 张坤看了李小宛一眼,默默的想了一会,脚步一顿,“我看这里就很好。” 他看到一个绸缎铺子,门脸其实不算很大,相比起泰和酒楼以及安仁堂等处,算是个小铺面。 但是,比起自己如今租住的一室两房一小院,那就要大上太多。 除了门脸,一眼望去,后方空间连绵,看样子是三进的住宅改出来的商铺。 不过,在“泥腿子”来来往往的地方,开设绸缎铺子,铺子主人也不知怎么想的。 看了一眼门口木板上面写着的“旺铺转让”几个字,张坤踏步走了进去。 也没有多讲价,花了五百两银,盘下了快要倒闭的绸缎庄。 并且,请来人工重新翻修了一下店铺,买来药柜,再招收了两个看起来老实肯干的伙计,剩下的就是药材来源的问题了。 这方面,张坤并没有什么渠道,就拜托给吴仲达这些资深镖师…… 他们在京城多年,对有些事情比自己清楚得多。 忙了三天之后,医馆还没开张,张坤的“龙虎壮元汤”也没有正式开始配制,就听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李小宛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拿起长颈壶,倒了一杯淡茶咕嘟喝下,脸色有些怔忡,愣愣的望着正在翻看医书的张坤。 “表哥,罗威和罗七,他们的尸体被捞上来了……” 张坤手指微颤,头也没抬,只是缓缓放下书卷,沉声问道:“怎么发现的?” “是东头的皮癞子,他肚子饿得难受,喜欢到河里摸鱼,今日清晨又下了河……”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眼力,格局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张坤只能叹息天意如此。 当夜事起仓促,他匆匆离席,也没时间把事情办得更完美一些,此时既然出了茬子,那唯一的办法,其实就是,抵死不认。 这个年头的路边既没有摄像头,也没有指纹对照系统。 真想锁定真凶,还是有些困难的。 除非自个承认。 当然,与后世不一样的,这个年代追缉凶犯,也不用事事讲求证据,大多数时候是连吓带蒙,自由心证。 但是,这种做法,只适合于针对没有背景的人。 现在的自己,应该算是,有点背景了吧…… 见到李小宛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张坤忍不住就笑了,“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认为我是杀了罗威和罗七的凶手,那还真的不好办了。” “是哦,以表哥的实力,别说能杀死罗镖头父子,真的打起来,能逃得性命就算很好,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呢?” 李小宛跟着也笑,自顾自的就帮张坤找好了理由,说得连自己都快相信了。 “我看就是那罗家父子两人平日里嚣张惯了,也不知得罪了多少高手,这次就是引得厉害高手前来寻仇。” “正是如此。” 张坤点头,心里却是暗暗赞叹女性的直觉。 从这丫头的眼神可以看出,对方其实已经基本上确认是自己动的手。 只不过,她没说。 …… 接下来,作为前同事,张坤还是去了罗家随礼上香。 镖局众人,虽说有些人眼神古怪的看着,倒没有真的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就算怀疑,也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甚至,没有一个人会当面指出疑点。 这时,就看出了卧虎寨一役的后续影响了,也是地位的体现。 就连祁福林和洪华通两位镖头级高手,也只是多望了张坤一眼,并没有问询查问。 问,是问不出什么名堂的。 张坤带着李小宛回自家医馆,还没走出两步,就撞见一队巡捕。 领头的是个熟人。 当日在酒楼见过。 不过,那时的张坤站立如喽啰…… 身为一个听令行事的镖局趟子手,并没有让陈凤鸣多看一眼的资格。 他们当然也没说过话。 倒是张坤,记得此人的威风…… 随意出言训斥威吓丘玉林和赵豹,那两人竟然不敢回嘴。 由此可见,就算没有身上这身官皮,他的武功肯定也弱不到哪去。 让丘玉林两人,完全生不出什么反抗的心思。 “张大镖师真有气量,竟然还在今日前来上香。” 张坤没想凑过去,陈凤鸣却好似特意找了过来,像是见着熟人一样,开口就是打趣。 “陈捕头也听说了我们源顺镖局的内讧丑事了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实在是让你见笑了。” 张坤微微有些尴尬,笑道:“罗镖头是镖局元老,是我的前辈,我与他们父子之间的一些芥蒂,只是观念有所不同,说开了就好。毕竟都是同门,又哪有解不开的仇怨?今日前来送他一程,算是尽我做晚辈的心意吧。” 陈凤鸣眉头微跳,深深的看了张坤一眼。 他一句试探,只觉对方滑溜如同泥鳅…… 看似说得很多,实际上一点有用的都没有,甚至,还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当下眼神眯起,又道:“可我怎么听说,当日你与罗七生死相拼,还下手狠辣,踢断了他的一只右脚?还听说,罗威镖头差一点当场取了你的性命。” “哈哈,这不正好就佐证了罗威镖头的海量宽宏吗?他若是真心有意对付张某,很可能陈铺头已经见不到在下了。当日他一时气愤,出手或许失了一些分寸,我却从来没有怪他。” “也对,罗镖头还是很厉害的,可惜,可惜了……”陈凤鸣也跟着打了两声哈哈,突然指着张坤身后一言不发的李小宛道:“这位姑娘,应该是姑娘吧,我看着有点面善,不知籍贯何处,姓甚名谁?” “咦,莫非陈捕头去过杨州?我这表妹小时候就喜欢在外疯跑,跟个假小子似的。平日里不爱红妆,反而喜欢学习一些杂学……她对一些诸如医卜星相,琴棋书画的东西,很有兴趣。” “杨州吗?我倒是没有去过,听说那地儿挺美的。许是我认错了人,张师傅请……” “陈捕头请!” 两人笑呵呵的拱手作别,像是刚刚的言谈是在寒喧。 事实上,真的是在寒喧几句。 只不过,其中的试探,以及无形杀机,局外人不清楚罢了。 …… “头儿,这人肯定与罗威父子之死有关系,咱们怎么不把他擒下?” 石头很是不解,一直看着张坤背影在路口看不见了,才转过头。 查案就是如此,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在找不到线索的时候,直觉往往会很重要。 石头此时就直觉感应到,这位很危险…… 危险到什么程度呢? 只是站在他的身边,就感觉汗毛倒竖,似乎下一刻就会有着灭顶之灾。 这种感觉,他只在一些杀人盈野的江洋大盗身上见到过。 骨子里都有着那种无法无天,把生死抛于脑后的气度。 两者是如此的类似。 “你不懂,源顺镖局是个镖局,也不仅仅是镖局……既然他们自己人都没觉得张坤有问题,我们冒然拿人,就犯了江湖大忌。” “可……可是,我们现在是官家人。” 石头弱弱的分辩了一句。 “是,我是捕头,但我的根基,从来就不是朝廷,而是会友镖局啊。” 陈凤鸣看傻子一般的看着石头。 他就喜欢自家属下这种目光短浅的精明劲。 能做事,格局却是有点小…… 这样的人,才好驱使,不担心对方反噬。 “倒是那个小丫头,很可疑。” 陈凤鸣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谁不知我陈凤鸣有着神眼之名,只要看过一眼,就算是过了十年八载,也不会忘掉一丝半点的细节。虽然她在细处作了妆扮,但是,骨架和眉眼之间,仍然与那张画像颇为神似。” “是她,要抓吗?”石头猛然一惊。 眼中全是惊喜。 “抓什么抓?” 陈凤鸣一巴掌抽在石头的后脑勺上。 “我当时不是吩咐过了吗?只管造大声势,摆出样子来……就算是真遇着了,也不要接触,不要问话,更不要抓捕,你都听到狗脑子里去了?” “是是,头,我记着呢,我们都记得。” 石头被打得抱头,心里则是在想,“陈捕头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完全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功劳,就把自己陷入麻烦之中。难怪年纪不大,就已经身为十个坊市缉凶总捕,这眼力和行事风格,真是滴水不漏,让人佩服。”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听话就行 “咱们蒙骗过去了吗?” 李小宛惊魂未定。 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张坤摇摇头;“没有,那位陈捕头,是个厉害人物,性子阴沉得很。他基本上已经把杀死罗威父子的凶手,锁定到我的身上了。” “啊……” “就算是一时半会不能确定,从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基本上也猜到八九不离十。” “那他怎么没有动手?” 李小宛冷静了下来,凝眉苦思,隐隐就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说,他聪明喽。” 张坤哑然失笑,“希望他能一直这么聪明下去。” 他左手手指微缩,把扣在掌心的左轮手枪,悄悄收到长袖深处,心里的杀意渐渐淡去。 望着属性栏那仅剩的,孤零零的三点龙气值。 又忍不住有些发愁。 把枪法从入门,提升到精通境界,偷袭之下,就算是暗劲层次的高手,措手不及之下,也得饮恨。 但如果对方是身法高手,面对这种情况,肯定反应会更快一些。一支手枪正面偷袭有点不够,除非离得远远的暗算。 那陈凤鸣看起来是有着筋骨大成迹像,但他出身会友,练的是三皇炮锤、夫子拱手。 这门拳法以拳势称雄,讲究堂堂正正对敌,对付洋枪应该并不会特别擅长。 ‘这枪法技能的等级还是有些低了,最多与个特种兵差不多,对付武林高手,还算不得必杀技。’ 张坤心中微微叹息。 …… 源顺镖局的镖头身死事件,在某些圈子里是大事。 但是,放眼到京城这个层面,这就是一个底层百姓的微不足道的小小际遇…… 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出生,没什么值得记挂的。 又过了三天,吴仲达带着人手匆匆南下,接应总镖头去了。 张坤和李小宛两人合开的百草堂,也已经开始有了进帐,陆陆续续的就有穷苦百姓前来问诊。 正当治好了第十三个病人,替那老汉把腿部血肉里的水蛭弄死……百草堂门口,就进来一个英气勃勃,走路带风的女……汉子。 “你来啦?” 张坤默默的收敛起心内一丝龙气点增长的喜意,笑着迎了上去。 王小丫同学来得比预料中要迟一些。 开医馆这条路,挣龙气值虽然慢了一点,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 就算是三天增长一点,只要病人源源不绝,长年累月的积攒下来,成就也十分可观。 当然,病人是固定的, 也并不是每三天都会遇到像这位老伯一样纯朴…… 但这,就是希望。 可惜,人不能只顾着过自己的日子…… 源顺镖局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自己身为镖师,还得有点职业道德。 就算张坤不太看重职业道德,人情债他总要认。 所以,吴仲达拜托的这项任务,他必须走上一趟。 “是直接去正阳门吗?听说内城规矩大,很多穷讲究,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越是来到这个时代久了,张坤就越感觉有些不适应。 外城还好,就是脏乱了些,落后了些。 总的来说,身在其中,倒还能闻到几分自由的空气。 但是,如果进了内城,尤其是皇城,那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说话声音稍大,都可能会惹来别人训斥,动不动就要下跪请安…… 听人说起,进了内城高官聚集之地,对那些平头百姓来说,简直就像是进了龙潭虎穴,一不小心,会把命给丢了。 实在是不自在。 “不是去内城,而是去外城河边绿柳山庄,汪太医的别宅所在地。那里是他的制药坊,宝参丸你听过吧,益气养生,很有名气,就是他家的独门方子。” 王静雅神情轻松之中,透着丝丝期待。 可怜她一直被王总镖头摁着,就是不让她出任务。 一身修为达到锻骨,神力惊人,足堪与暗劲大拳师争一争风头的猛将之才,就这么虚度了光阴,没有做出一点功绩来。 要说心里不憋闷,那肯定是在说笑。 所以,就算是个保镖护卫的任务,她仍然兴致勃勃。 “快走吧,不好太过耽搁。” 王静雅风风火火的就拖着张坤的衣袖,转身直往门外走。 “唉,小丫姐。” 李小宛一看就急了。 “放心吧,小宛妹子你就好好坐堂看家啊,我安排了几个仆役帮手,有没有张坤在这里也没什么大碍。你小医仙医术高明,很是能干,你能行滴。” 王静雅呵呵笑着,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般,完全不给李小宛说话的机会。 虽说这个妹子看起来身子小小,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是,王小丫不知为何,见到她心里总是有些发。 只觉得这妹子古灵精怪的,外表柔柔弱弱,心里其实住着一只小狐狸。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经常会被“小妹妹”猜中心思……只是认为,这是一个武者,对医生的天然敬畏。 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 绿柳山庄风景殊异。 此时正是杨柳飘絮的季节…… 张坤和王静雅两人下了马车,就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喷嚏,连忙捂住口鼻,过了好一会,才习惯下来。 放眼望去。 一排排柳树垂在河边,直向岸上蔓延,隐隐就能看到飞檐斗角。 绿柳山庄掩映其中。 会友镖局的镖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原来是王师姐和张师弟,久仰久仰。王师姐巾帼不让须眉,这次有你前来,任务就轻松了,咱们只需跟在后面摇旗呐喊就可以。”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高大壮健,阳光开朗的青年。年纪约莫二十岁,一身短打劲装,穿在他的身上,竟然透出几分轩昂神骏姿态,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这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啊,血眼狂刀之名,这段时间更是震耳欲聋,卧虎寨被灭一事,更是大快人心,张师弟,来来,我来为你介绍。” ‘血眼狂刀,好难听,啥时候我有了这么个外号……’ 这货谁呀? 简直是社交牛逼症。 张坤听得脑子发麻。 对方牛逼就牛逼在,一脸自然熟的模样,偏偏让人还生不出反感来,更是下意识的会认为他汉有威胁。 实际上,这年轻人威胁大大的有。、 他手里拎着一杆亮银枪,身形动处,如狸猫、似猛虎……筋骨劲力内蕴,血气健旺如同火炉。 更厉害的是,王小丫同学,被他几句话一捧,崩紧的肌肉都松了下来,一脸很开心的样子。 “不用介绍了,会友李尧成,黑衣小子龙之名,我想听不见都难。你那套七探盘蛇枪,我老早就想见识见识了,看看是如何的神出鬼没?” 王静雅有些不服气的瞪了李尧成一眼,又向旁边黑脸严肃汉子行礼:“罗师叔也来了啊,这么大阵仗,可是把我们源顺镖局给比了下去了。” “嗯。” 罗师叔目光扫了一眼王静雅和张坤,微显木讷道:“这次护镖任务,其实不难,听从主家吩咐就是,切莫自作主张。” “那是当然。” 王静雅答得痛快,眼中神情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是在敲打自己两个呢? 他们会友镖局一来就是两个暗劲级别的镖头,而自己这边是两位明劲锻骨级别的大镖师,风头不用争都输了。 罗师叔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们不要捣乱,听话就成。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挡箭牌 “这批参丸,宫内催得很急,事关重大,几位莫要懈怠。若是三天炼药时间之内,都平安无事,定然重重酬谢诸位。” 赵老管家走了上前,数语之间,就把这次出镖任务以及报酬说清楚。 其他的不要他们管,只管押货。 并且,在制药期间守御,防止宵小上门捣乱。 “不就是炼个药吗?永济堂的宝参丸卖得很好啊,救了不少人的性命,有哪个不开眼的,连制药的生意都想折腾黄了?” 王静雅大咧咧的笑道:“这事,还需要源顺和会友两大镖局联合出动,我怎么看着有些小题大作了?” 一般来说,镖局接生意,也不是主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有些时候,得大略知道其中内幕,并且,还要知道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到底来自哪里? 对手又有多强? 否则的话,要是双眼一抹黑,就很可能护镖不利,被敌所乘。 王静雅外粗内细,平日里心直口快习惯了,幼时也听多了江湖的种种门道,此时就问出心中疑惑之处。 “你们只管护镖就是,也不用出城,很简单的事情,整得这么麻烦做甚?不相干的事情,莫要多问。” 赵老管家身边一个身躯胖大,如同肉山一般的汉子,双手提着枝杈锋锐的奇形刀刃。 不耐烦的走上前来说道。 这人身形虽壮,走路之时,却十分轻盈,落地无声,隐隐有作势欲扑之感。 恍如一头潜伏爪牙的吊睛白额大老虎。 张坤这段时间经常补课,见识百家所学,最喜欢听一些老镖师讲古。 倒是看出来了,这胖大汉子修行的应该是形意虎拳,拿的兵器是麒麟刀……这门刀法锁钩切割,最是擅长破枪破阵。 尤其是在狭小的空间之内,占尽便宜。 “既然雷师傅这么说,咱们照做就是,不要多问了。久闻河间雷虎不但虎拳得了真意,一手麒麟八式,也是十分了得,定然不会出了差错。” 会友镖局罗玉朴向前拱了拱手,漆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不知接下来,是怎么个章程?还请细细说明。” “罗师傅客气,有你在,我倒是放心了。内围有我等看护,身为汪家护卫首领,自然要顾着主家的安危。罗师傅几位,就在外围守御,防止贼人近前就行。” 他说着话,扫了一眼张坤几人,又道:“只不过,这几位小朋友,出道时间不长,有可能会对很多事情好奇,还望罗师傅多多提点。” “那是自然。” 罗玉朴也没什么多说的,带着些微警告的看了王静雅和张坤一眼,显然是让他们不要多事。 “那是汪太医吗?他竟然没上前说话,只是派出一个管家和护院首领与我们打交道?” 张坤看了一眼,走在队伍头前的老者,见他不发一言钻进了马车,心中纳闷。 自己这几人不说是江湖地位很高,至少也不算无名之辈。被请来护镖,主家架子却摆得高高的,显得有些不够重视的样子。 莫非,这一趟短途镖,只是幌子,自己这些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安啦,大夫都是如此,平日里目高于顶的……汪太和身为御医多年,在京城名气很大,又制出宝参丸这种益气养生的良方好药,多受达官贵人吹捧…… 尤其是,他现在升为从五品左院判,能随时出入深宫内苑,得了太后和皇帝青眼。这种人,你觉得他能跟咱们这些泥腿子说话?” 李尧成很会查颜观色,见着张坤目视汪太医,猜到他的想法,笑嘻嘻的说道:“兄弟你第一次出镖,可能不太习惯。这些达官贵人的嘴脸,以后可会经常见到,慢慢的就见怪不怪了。咱们讨生活的,没那么大气性。” 是啊,在镖局自己人眼里,业务宽广,朋友遍天下,名气是真的能当饭吃。 但是,在一些官员眼里,其实还是上不得台面…… 就算再能打,手下再多,也是下里巴人。 自然不用放在心上。 …… “接到货了,打出旗子吧。”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南门墙根底下,一家三进院落。 等了一会,又有四架马车驶将出来,车厢封得严严实实的。 虽然在马上竖起了镖旗,但是,会友和源顺镖局四人,却仍然没有机会靠近那五驾马车。 麒麟刀罗虎带着十来个护院,四围守着那些马车车厢,根本就不让人靠近。 张坤还注意到,那十余个护院,有六个竟然配备着洋枪。而且,还是新式货色,不像朝廷自产列装军中的抬枪,反而与当初张坤在卧虎寨中缴获的,有些相似。 不知是鹰那里买来的,还是丽国,或者是意志联邦出产。 ‘看来,朝廷都知道自家的火器不行,也对,外战接连失败,并非偶然。士兵素质比不上人家这是原因所在,武器的差距不可忽视。这时候,连民间都开始想尽办法开始购买洋人手中的武器,朝廷有识之士,也应该启练新军了。’ ‘后来那位大出风头,一步步走上历史舞台的袁双城大头同学,应该也已经崭露头角……好像他也是支持维新变法的,不知这时候,会不会与王总镖头在一块?还是说,已经来了京城?’ 身边都是一些大老粗。 张坤还真没有太多渠道了解朝堂之上的具体事务。 当初学的那些历史知识,还比不上在网络上面看来的一些有趣的野史,他只能算是懂了点皮毛。 对此时的人物所处位置,以及工业水平和军队战力,他也没有个清晰认知,多半是靠猜。 脑子里转着这些多余的念头,张坤按步当车,跟着前行。 这趟镖真的太无聊。 他严重怀疑,自己这些人,是被拉出来给人看的“牌面。” 若不是银子给得足,他都想劝劝王小丫同学,退出任务算了。 名声什么的,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镖局,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必须接受的。 “奇怪,那车辙印痕很深,还不停晃动,里面到底拉的是人,还是货啊?”王小丫拎着两只八棱紫金锤,恍若不经意的轻声问道。 “小声点,这事有些不对劲,早点押完镖货,做自己本分的事,不要掺杂太深。” 罗玉朴镖头毕竟稳重,在旁低声说了句。 王静雅撇了撇嘴,再没多说什么。 一路安静下来。 果然是短途镖,又走了半个时辰,这次却是到了绿柳山庄后门。 正文 第六十章 变起肘腋 门口大道旁,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 拉车双马毛发黑得发亮,看不到一丝杂色,显得十分神骏。 两个身着红袍,头戴高帽面白无须的太监,静静侍立一旁,漠然看向车队。 一只白晰如玉的手掌,掀开车帘,就能看到紫袍中年太监端坐车中。 汪太医“唉唷”一声下了马车,急急上前,面上笑纹都挤出了褶子。 “崔公公大驾光临,汪某人没能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汪大人正事要紧,不敢劳动大驾。老佛爷心里着急,这不,我这当奴婢的,自然要多加督促……你不会让咱家空跑一趟吧?” “那不会,刚刚出炉的宝月养生丸,正热乎着呢,想必可以支应一阵子。” 汪太和诚惶诚恐,又是躬身,又是抱拳讨饶。 “接下来的丸子,还请公公美言几句,很快就好。” 说着话,他探出衣袖,递出一叠银票。 “算你有心了。” 崔公公挥了挥手,就有旁边的红袍太监上前接过瓷瓶和银票…… 他心情似乎也变得极好,笑道:“汪大人忠诚王事,咱家就先提前恭贺大人升任院使一职。” “承您贵言,同喜,同喜。” 两人相视一笑,相得于心。 看着崔太监马车起驾,准备离开……汪太和仍然半躬着身子,脸上布满无可挑惕的笑容,目视对方走远。 “他竟然会笑,可真……” 王静雅喃喃道,喉咙不自然的耸动两下。 显然,这大妞很不习惯对面交谈的那股陈腐奴才味,这是看得难受,强行压下心中的呕吐之意。 “会不会笑?只看对面的人是谁而已。” 张坤倒是不在意,他早就从历史书上,知道这时候的官员到底是什么德性,更离谱的都有。 两种面目示人,对汪太医这种官迷心窍的人物,简直是太正常不过。 绿柳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嘶哑爆喝。 “死!” 比声音还快的是,如同飞蝗一般,扑天盖地的暗器。 咻咻厉啸声如暴雨打巴蕉,噗噗噗,就打在人身马身之上。 一时之间,尖叫声、怒吼声,马嘶声,乱成一团。 转眼就有三四人翻倒在地,痛苦挣扎。 柳枝摇晃中,一道人影踏草如飞,已经扑到了汪太和的面前。 这人身上就像是长出了无数条手臂,袖箭、攒心钉,飞蝗石、短矛等或大或小,或钝或锐的暗器,一连串从他的身上飞起,下一刻就要把汪太医打成蜂窝。 汪太和愕然抬头,眼中就露出惊恐欲绝的神色。 被这股暗器暴雨般的笼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念头都没有,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嗡……” 一声震耳枪鸣,如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响在耳边。 身着宝蓝色劲装的李尧成,已经化为一道蓝滟滟光影,激射向前。 人随枪走,枪在意先。 枪身旋身急绕,如蛇如龙,盘旋上升。 陡然炸开点点银星,如梨花朵朵盛开。 所有暗器全都停在半空。 袖箭、钉子、石头,短矛等,在他的枪刃之下,撞出点点火花……有的倒射飞出,有的破碎成粉。 这时候,众人才听到枪芒锐响,连成一片。 “不愧是会友李尧成,果是后起俊杰,子龙再生也不过如此,却没想到,连你这种英杰,也会甘为朝廷鹰犬,助纣为虐,实在是让人齿冷。” 又是一道人影,从那暗器如雨般发射的中年长须汉子身边掠过,身子轻得像是失了地心引力一般,飞腾扑跃,配合着暗器,就向李尧成杀来。 最难得的是,这人一边出手,一边还能不紧不慢的说话。 他足尖在树上点了点,落在草枝之上,只是点得草叶微微弯伏。 身形一落又起,似鹰似鱼,身形灵动扑击。 手中细长弯刀,割风无声,阴柔至极。 “两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罗玉朴端枪在手,吐气开声,枪出风雷响,震荡成圆。 横枪一拦,就把那柄细长弯刀栏了下来。 他嘴里丝毫不曾示弱:“八臂如来叶银章,柳叶刀周长河,你们小刀会不在南方造反,却是跑到京城来坏我会友名声,这可不好。” “要动手吗?” 王静雅双锤在手,轻轻撞击,气血已经沸腾。 “且慢,小心声东击西。” 张坤使了个眼色,看向那坠在后面的数辆马车。 刚刚汪太和遇袭之时,八臂如来叶银章先声夺人,暗器如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就连汪府护院首领麒麟刀罗虎,也是脚下嗵嗵,踩得地面出现一连串小坑,直冲汪太和。 他扑势如虎,毕竟还是离得远了点,反应也没李尧成那么灵快,就慢了几步。 这时,见着汪太和身前的暗器全都被挡了下来,会友镖局两人同时出手,已是拦下了刺客。 他心中微定,脚步后撤,身形如虎剪尾,转头又往马车方向扑去。 果然,张坤的判断没错,雷虎的应变也没错。 柳树林里发一声喊,又扑出十来人。 为首一人身着箭衣,身形婀娜,手中双刀如轮,扑向马车,同时厉声叫道:“思诚,救人要紧,今日有两大镖局帮着这贼子,暂且留他一条狗命。你父之仇,容后再报。” “师姐……” 她身旁一个面色白晰,带着斯文儒雅之气的青年,闻言不甘心的就跟着向马车杀去,一边挥动手中长剑,一边怒声道:“不单是为了家仇,今日不杀汪太和,这狗贼还不知还会害死多少孩子……以童男童女心头热血炼药,也亏他想得出来。妖后此举,遗毒无穷,此时杀人最重要。” 张坤和王静雅本是几步抢上,拦在马车之前,闻言身形就是一顿,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震撼。 转头齐唰唰的就望向马车。 如果真如这些刺客所说,那源顺镖局接的这趟任务,就真的坑死人了。 雷虎状若疯虎一般,两只麒麟刀探前,拦了上去,却已经太迟。 那女人双刀一展,就斩倒两名护卫,刀光掠过中间一辆马车车厢,斩开帷幔…… 布帘飘落,天光照入。 就见到车厢里面排排坐,坐着五六个被绑着手脚,塞着布片的小男孩、小女孩。 此时个个眼泡红肿,又发不出声音。 只是挣扎着,蹭动着,要爬出车厢。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抢先翻脸 “叶玉英,你好胆?” 雷虎是深知其中内情的,看到这幕,脑子发炸,怒吼一声。 一时微觉失措。 “今天,就让人见识尔等真面目。” 叶玉英双刀建功,眼神愈发冰寒,身形左扑。 脚步错动,就到了另外一驾马车前,一刀划开帷幕。 在她看来,这种机密大事,自己这些人好不容易才探知消息,传出去了,因为人微言轻,也没什么人肯信。 但是,在场有着会友和源顺镖局的镖师,他们在京师家大业大,就算不期望对方能反戈一击,也能让此事大白于天下。或许就能把妖后拉下神坛,变得人人喊打。 一刀划开,帷幕落下。 马车之中的情景,让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倒不是第二辆马车没有小孩,而是多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月白道袍,鹤发童颜、宝相庄严的老道士。 “女娃娃,这又何必呢?” 老道士咧嘴一笑,脸上手上浮现出淡淡金色,眼神诡异。 一掌探出,身形就像是扯线风筝般,呼的窜到箭叶玉英的面前,掌心轰鸣炸响…… “明王降世法身,天罡御雷正法。” “快退!那是红莲妖道。” 叶银章和周长河,正与会友镖局两人拼得不可开交,一时来不及斩杀汪太和,此时分心一看,当即爆喝出声。 当下也顾不得与罗玉朴、李成尧两人纠缠,反身扑向马车处。 可是,那面上金光隐隐的老道士,却是出手太快。 叶玉英只来得及双刀十字交错,护在胸前。 就被那金色手掌拍在刀身之上。 咣…… 双刀断裂破碎,五指微微合拢,掌心呈鸡心状,一掌余力未消,印在叶玉英的胸口。 “噗……” 叶玉英被一掌打得倒飞,身在半空,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嘴里喷血,显然已是重伤。 “师姐。” 使剑青年目眦欲裂,一把接住叶玉英,耳中就听到师父和师叔两人在喊叫:“快走,来日方长。” 几人互相掩护着,招呼小刀会众人闪身就没入柳林中,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追击。 …… 会友镖局罗玉朴和李尧成两人脸色难看,不敢置信的看着两辆马车里的孩童。 他们哪里还不知道,这次是接到黑镖了。 若是此事传将出去,他会友的名声,再也别想要。 定然也变得臭名昭著。 “你们竟然做下这等事情,简直天理难容。” 罗玉朴须眉皆张,死死看向汪太和。 汪太和脱离危机,已经跑到马车旁,惊魂稍定,闻言强笑道,“罗师傅,我有苦衷,听我一一说来……” 一只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嘴里冷喝道:“动手,把他们全都留下。” 一声令下之后,又转头道:“莲心尊者,崔公公,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汪太医怕死归怕死,做事却是果断得很。 事情已经穿梆,他也不想着补救。 把看到的外人全都杀死,那就等于没事,小刀会众人已然照面,还有人受伤,已从暗中转明,不足为患。 倒是会友镖局和源顺镖局,根深叶茂,不能放走一人。 他刚刚开口,罗玉朴就勃然大怒,手中长枪一摆,疾向前冲。 王静雅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原来这位雇主,选择在自己这些人翻脸之前,先行翻脸了,她双锤一错,也想跟着往前冲杀。 还只是冲出一步,耳中听得一声大吼:“趴下!” 然后,小腿已是被人一把扯住。 她刚想发力,就醒悟过来,这是张坤的声音,当下顺势扑倒在地。 呯呯呯呯…… 响雷般的炸响震鸣。 数道尖啸锐风,从头顶上空呼啸离去,身后传来扑扑闷响。 尘烟起处,她猛然抬头望去,就见原本因为骤然受袭,而慌乱躲避的那些汪府护卫。 此时或是趴在地上,或是半蹲身起来,手中举着洋枪,枪口喷出火花。 最可气的是,那五辆马车之中,有两辆马车布帘被掀开,也有两支洋枪枪口探了出来,同时开火。 刚刚冲出几步的罗玉朴,脚步顿在原地,只来得及躲开半步,身上已经出现三个血洞。 他伸手执枪,指着汪太和,“你……” 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此扑倒在地。 “罗师叔……” 李尧成咬牙闷哼一声,趴在地上的身体,腰背微弹,长枪前探,手肘用力,身形如蛇般涌动着,一窜就窜出两丈远。 他连窜带跑,长枪舞成一团银光,当头扎向汪太和。 刚刚变起仓促,他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向汪太和问责,也是义愤填膺。罗玉朴向前质问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想到的只是,对方竟然毫不迟疑的下令灭口。 更没想到,那些护卫枪手是真敢开枪,一丝停顿都没有。 若非耳中听到提醒,他多留了个心眼,此时恐怕也步了罗师叔的后尘,直接丧命在枪口之下。 在李尧成贴地冲出的同时,张坤抢先一步已经动了。 他精神无比集中,耳中听得枪栓响动的的声音,清烟腾起,对面枪口跳起,又重新压了下来,眼见就将迎接第二波齐射…… 李尧成扑到马车前,离着三丈,张坤已是开枪了。 他身形半起,左手稳如泰山,枪口移动之间,火光迸射,啪啪啪……接连六响。 首先是两辆马车上,两个人影翻倒跌落,脑袋炸出一个血洞。 地面草从中,马车旁,四个枪手,身体也同时一震,眉心出现血痕,翻身就倒。 其余两个枪手吓得连滚滚带爬,惊慌呼叫,连枪几乎都拿不稳了。 “先杀枪手。” 张坤连发六枪,打固定耙,还是很精准的。 枪法点到了“精通”,虽然算不得神枪手,对付几个武技普通,靠着洋枪逞威的护卫,足够了。 只可惜子弹不够多。 打完六发,要重新填充。 右手刚刚摸到填弹器,身边传来一声风响,两道刀影交错斩来。 耳中就听到虎吼声。 自己知道先杀枪手,对面也知道。 雷虎早就蓄势以待,刚刚稍一分神,就被杀了六个枪手,他心中亡魂大冒,一眼就看穿了张坤短枪打空了子弹,脚下微弹,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来。 麒麟双刀纵横挥斩,斩出一面刀幕。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继续填充子弹,那无疑就是自寻死路了。 张坤身形倒跃而起,心意合一,立地如松,手中长刀卷起阵阵浪涛,封死身前三尺,连挡七刀。 一时脱不开身。 眼角余光,也看到李尧成已被那月白道袍的老道士挡住,竟然不得寸进。 他那如龙似蛇的一支银枪,被那老道人手泛金芒,招招硬打横拦,打得嗡嗡作响,守多于攻。 幸好,王小丫同学很靠得住,坚决执行了张坤“先杀枪手”的指令。 枪声响过之后,她如同一只豹子般,一跃数丈,吐气开声,就杀到了护卫群中。 两枚紫金锤舞将起来。 如流星追月,把两个枪手打得如同风筝般飞起半空,当场骨断筋折,连人带枪打得弯曲不成人样了。 杀完枪手,王静雅也不停留…… 似乎是先前憋气得很了,又恨汪太和下令攻击,目标直指汪太医。 双锤掀起风暴,打得仅剩的几个护卫七零八落,无人敢挡其锋。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残心爆力 张坤刀法小成,单臂挥动足有六百余斤,敏捷也一点不低。出手速度,比同练六合拳的王静雅还要快上许多。 但他发现,对面的雷虎,双刀舞动之后,力量比起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低,还隐隐有些超过。 而且,这位刀法奇形,招数古怪,暗藏凶险…… 短时间之内,没有看透对方的刀法之前,竟然拿不下来。 麒麟刀的刀法,注重一个锁拿勾切,借势用力。 雷虎出手虽然凶猛,气势如虎,但他的招数却是细腻微妙,处处暗设陷阱。 这显然是个老江湖。 被他缠住,两人连对十三刀,张坤微占上风,却迟迟不能建功。只能压下心头躁意,细细试探观察对方刀法。 刀拳一体,每一门厉害的武功,是对自己本身底蕴的极大补充。 张坤心知这一点。 此时跟同是暗劲,甚至是易筋大成的刀客生死对刀,心中就升起无穷感悟来。 只觉刀术越来越是圆熟老到,出手运刀也是越来越轻松,对方的刀法渐渐的就少了一些威胁。 “今日此事,已难善了,你就此逃离,我饶你一命。” 为防夜长梦多,张坤刀光愈急,言语攻心。 雷虎不但不退,反而被激起了心中凶性:“小子,你还嫩了点,以为今天就能赢了吗?怕是梦还没醒吧。” 他心无杂念,只想拖过一时就是一时,定要把镖局几人斩杀当场。 一年数千上万两雪花白银入手,在京师正阳门下繁华地区,雷虎已经讨了七房小妾,住了三进大院,家中婢仆成群。 这种富贵风光的日子,过惯了,他哪里甘心舍弃。 汪太医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主家,对自己的性命安全看得尤其重要,舍得花银子拉拢好手。 所以,雷虎怎么可能不全心竭力为他卖命? 他再不想回到穷山沟里,授徒传武,在乡下小员外那里讨几口冷饭吃。 “既然你存心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张坤眼神一冷,他已经发现,汪太和并没有死。 不但他没死,王静雅那里反倒是危险了。 远处,一道紫影如风驰电掣般,腾跳如飞……只是说两句话的功夫,已是扑到王静雅的身前。 枪影如影随行,招招夺命。 银光闪动中,还听到尖厉的嗓音:“汪大人,今日此事,你可得好好记住了,那宝月养生丸,怎么也得给我留上一份。” “放心,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崔公公。今日大恩,汪某人决不敢忘。” 汪太和开怀笑道,在他看来,崔玉明既然也出手,局势就已经定下来了。更奇妙的是,有宫中二总管插手,所有后患都会被处理,此事再无后患。 “五虎断魂枪,罗成的枪法竟然落到你这等阉人手里,真是明珠暗投。” 王静雅双锤舞得泼水不露,空气震响轰鸣,可是,却挡不住崔玉明冷厉诡异的断魂枪法。 尤其是,这紫袍中年太监,身形极其滑溜,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脚下踏地无声,出枪角度阴狠,让她连主动进攻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左挡右遮,越打越是艰难。 “嘴毒的丫头,等会割下你的脑袋,当尿壶。” 被王静雅说成是阉人,崔玉明此时也不笑了,出手越来越急,身形左闪右扑,来回旋转,如同鬼影一般。 显然,已是把游身八卦身法,练到了大成的地步,以暗劲高段的实力,对付一个明劲阶段的武者,若非忌惮王静雅天生无双怪力,生怕对方临死之前,拿锤子擦到自己,恐怕他已经得手。 张坤发现,只是过手数招,两三个呼吸之间,王静雅那里已经陷入危局。 他心头一怒,心脏狂跳,血贯瞳仁。 长长吸了一口气,身形就拔高寸许,本来略显清瘦的身形,也跟着鼓涨起来。 刀光一厉,如劈山,如斩海,从细腻精致,变得大开大合。 左拳化掌,则是敲打锁固,以拳夹刀,招招抢攻。 浑然不顾手臂之上、虎口之处,被割出深深的刀痕,几可见骨。 近身搏杀,招招凶险。 这才是六合刀真意所在。 心与气合、气与意合,意与力合。 内三合悄悄然就已经完成,心脏越跳越急,力量爆发越猛,身形步态也更快了三成。 这就是‘残心’秘法了。 张坤提升六合刀到了易筋通脉境界之时,就发现,这门拳法和刀术,其实也是有着激发潜力,短时间爆发攻击力的法门。 各门各派,其实都有。 当初与罗威搏杀之时,对方就是运用了“残心”秘法,最后那招“掣电崩枪式”就有莫测之威。 一枪崩来,张坤的长刀都被崩成碎片。 若非他抢先近身,以圆满破限层次的六合拳处处占得先机,三拳七腿全部中的,想要短时间之内打死罗威,还是很困难的。 不过,这种激发潜力的搏命能力,也只能维持短短七八个呼吸时间,事后就会大大伤身,不养上十天半月,根本就恢复不了,期间也不能再次与人动手。 除了感觉到危及生命的危险,一般人也不会轻易用出就是了。 可是,张坤不怕。 甚至,就算挨上对方一刀,只要不是断肢伤害,当场被捅个窟窿,也能当做无事发生。 李尧成那里看来是靠不住了。 红莲会“莲心尊者”比想像中更强。 在张坤看来,甚至比雷虎还强,很可能都已经摸到下一层次的门槛了。 李尧成能够坚持下来,缠住对方就算不错。 他的盘蛇枪法,的确是刚柔百变,细腻刻骨,如同被拉到急限的弓弦,总也不会崩断,反而隐隐有着一点反击之力。 ‘只能速战速决。’ 无论怎么看,都只能靠自己。 张坤猛然长啸一声,身影突进。 左掌化拳崩山,错开奇形刀锋,右刀力劈华山,轰的一声,斩在雷虎横空刀身之上。 双刀巨力交锋,齐齐弹开。 张坤右手松刀,快如闪电,一拳弯弓射日,轰在雷虎胸口,打得他身形躬起,踉跄后退。 残心爆力之后,张坤力量输出更猛,出手更快。 此时脱刀化拳,更是凶猛无匹。 一拳击中,他脚交错,旋身接刀,反手一挥。 哧…… 雷虎圆瞪双目,眼中惊惧刚刚浮现,一颗头颅,就被斩到空中。 血水冲天。 张坤强行爆发,杀了雷虎,一声厉啸,头也不回,追风赶月就向紫袍太监那里扑去。 人未到,刀先行。 他已经看到,王静雅终于遮挡不及,被那身形有如鬼影般的崔玉明一枪反刺,刺中小腹。 她双锤舞空,脸色惨白,歪斜着后退,血水染红了衣襟。 就算是中枪,她也忍住没吭一声,仍然斗志未减,锤势连绵……可惜,崔玉明却显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性子,急追而上。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回马枪 崔玉明乘胜追击,脚下趟泥步,滑剪如坐轿……身形忽矮,长枪贴地溜出,放长击远,再刺王静雅下盘小腹处。 此人心思诡谲,抓住漏洞就接连进攻。 这也是因为王静雅身为锤将,胯下无马。双拳撑开时,轮转出击,最难发力的其实就是中盘靠下。 眼见得一锤舞空,那枪伸缩间,就到了她的身前。 王静雅眼眸微缩,挡不住干脆不挡了……身形前冲,右锤贯风,当头落下。 她宁愿被一枪贯穿前后,也要进攻。 其悍烈刚猛,可见一斑。 崔玉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若是刚开始,眼前这位神力女将状态完好之时,他还要忌惮三分,不敢把枪势用老。 现在对方行动明显不便,这么猛打猛冲上前,自己完全来得及一枪把她刺死,还能躲过锤锋,不受半点伤害。 他有这个自信。 下一刻,他就不这么想了。 右手发力,如弯强弓,正要发力突刺,突然,锐风扑面,脖颈处一股冷意袭来。 耳边就听到刀刃破风尖啸。 白光如练。 “好凶的刀。” 都不用回头,崔玉明就知道,雷虎那边已经战败身死,心里暗骂一声废物的同时,倒也不敢怠慢。 在他的感觉之中,这刀势如山崩。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以及选取角度,都是玄妙至极。 隐隐之间,更有着无穷变化。 只要自己还一意孤行的想要刺死那个野蛮丫头,头颅就算不被斩掉,半拉身体,也会被一刀拖落,劈成两片。 “游龙……” 崔玉明一声尖啸。 双腿微剪发力,身形已是旋转化圆。手中长枪“嗖”的一声缩了回来……手掌交错,枪头变枪尾,在胸前、脖颈之间,轮转成弧…… 叮…… 刀枪相交。 崔玉明就如脚上抹油一般,起伏如龙,掌化牛舌,已是搭到张坤的刀背之上。 同时,枪锋从胸侧探出,直刺张坤咽喉。 来去如电,处处杀招。 八卦游身步,结合五虎断魂枪。 既滑溜,又狠辣。 崔玉明连防带攻,顺畅自然,如风行水上,让人一时之间,很难反应过来。 “好身法。” 张坤一见不惊反喜。 他早就眼馋这套身法步法很久了。 自己的体质涨得很快,眼见得就要比肩暗劲积年老拳师,可是,敏捷方面,比起这些主练敏捷的大拳师,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无论是练拳,还是练兵器,想要百战不败,就要把自己的短板练得少少的,把自己的长处,练得多多的。 待到所有方向都全面发展,变成真正的六边形战士,再与人争斗,无论什么样的对手,面对自己都如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这才是真正的王道打法。 而不是靠着一招鲜吃遍天的偏门手法,去逞一时之强。 有些杀招,你练得再是精锐,一旦被人见着,被人破解,就会失去突然性,效果大减。 真正到了生死搏杀之时,结局可想而知。 先前王静雅之所以小腹中枪,就是因为她的身法弱点,被对方这位游身大师窥破。 打起来束手束脚,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近身搏杀,正好我也擅长。’ 张坤六合拳法圆满破限,已达举手投足皆是妙招的地步,再不拘泥于形变,而是神意一动,变化随心。 牛舌掌刚刚搭在刀背之上。 他手中长刀应激而动,已经如同钻头般疾旋。 哧…… 崔玉明手掌被斩出一道血痕,长枪猛然刺空,吓得脚下一动,就溜出五尺之外。 避开接下来的兜头一斩。 他不再近身夺刀,心知眼前的对手与先前的使锤姑娘完全是两回事。 于是,放长击远,枪势如同游龙般展开。 身形飘忽不定,时窜高,时伏低,围着张坤走着圆圈。 竟是织出一片绵密枪雨来。 三个呼吸之中,崔玉贵就连踩二十八步,刺出三十六枪。 枪枪夺命,不离要害左近。 张坤震喝一声,刀势展开,身周斩出一片刀幕。 他脚下跟随枪势踏圆,一式“八方风雨”,真真能锁八面,水泼难进。 看看崔玉明枪势稍歇,后力难继。 张坤刀势暴涨,一式虎扑,刀光裹头,向前突斩。 他“残心”秘法还剩三个呼吸时间,此时正是力量速度最盛之时…… 体内血液激荡,发出哗哗大响;筋骨嗡鸣着,刀光如练。 横扫直劈,勇不可当。 崔玉明气势被夺,脚下抹油,拖枪便走。 他发现,对方的技巧竟然也高明得吓人,而那旁边腹部受伤、委顿在地上的高大女子,此时已经点燃了号箭。一道光芒冲上高空,炸开光影。 ‘这是在,搬救兵!’ 崔玉明心里暗骂。 他也想搬救兵,奈何这时的场面,有些见不得光。 私下里为太后做这事,是能做不能说,若是等源顺镖局大队人马赶到,到时想要辩解都很为难。 更严重的是,这事传将出去,很可能会引起朝堂清流攻讦,引起皇帝震怒,连太后也不一定会死保自己。 说不定,会成为弃子。 ‘攻亏一篑,罪魁祸首就是你。’ 崔玉明拖枪佯败,心内杀机深沉,低垂的眼眸凶光隐隐。 世人都知道,罗家枪法有一式“回马枪”,杀将无数,难挡难逃。 这枪号称无解。 使枪之人逃离之时,除非不追,否则必然中招。 野史上还说了,罗成当初与表兄秦琼互传绝学时,宁愿发誓受万箭穿心而死,都不愿传下这门杀招。可想而知,他对此枪的看重。 可以称为排名天下前列的保命绝招,杀敌妙招。 此枪的厉害之处,就是不回头,不作势,只是正常前行。本来前指的枪锋,突然向后回刺。 发力完满,全无征兆。 等到对手发现,枪刃已然贯体而入。 崔玉明号称“小罗成”,自然深得此枪三昧。 殿前演武之时,就算是当年董公,也对此枪赞赏有加,更得了太后赏赐。 张坤倒是没想那么多。 他的“残心”秘法爆发时间已经到了尾声,又心恨崔玉明伤了王静雅,此时杀意盈胸,气势正盛。 见得崔玉明拖枪败走,气机牵引之下,刀光一展,身随刀走,已斩到崔玉明的后背。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金丝甲 嗖…… 一点冷风突起。 寒芒入目。 枪尖已经刺到胸口。 电光火石之中,张坤眼神一厉,却是脚下不动,继续前冲。 身形微侧,手中长刀重重斩落。 噗…… 枪刃透体而入。 张坤堪堪避开心脏,左肩窝就中了一枪,手中长刀同时发力,斩在崔玉明的后背之上。 虎算人,人亦算虎。 如果崔玉明全心逃走,张坤还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就算有着秘法爆发也没用,敏捷比不上。 但是,崔玉明逃得虽快,拖枪埋头狂奔,也像是真的,却与他的真实实力有所不符。 张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依仗的就是不惧受伤。 这时只要避得要害攻击,就是杀敌良机。 先前王静雅已经说了,对方用的是罗成的五虎断魂枪,他哪里还不留意这一招。 罗成之名,可是大名鼎鼎。 眼前对手继承罗家枪法,又是暗劲巅峰大拳师,用出的绝招,张抻并没有把握能够完全躲过。 但他又何必去躲。 刀刃破开崔玉明后背紫袍,就如斩在牛筋之上,往侧一滑,竟然没有斩将进去。 张坤眼中见着紫袍下面的一线金光,心中暗骂。 ‘这死太监竟然还穿了防身秘宝金丝甲,外表看不出来。’ 刀枪互换一招。 崔玉明被巨力斩击,虽然没有被劈成两半,却也受了震伤。 脚下一沉,落地翻滚,当场就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收枪回头,待要发力再刺。 却发现,对手竟然退得比他还要快。 已是退出七丈,连刀都不要了。 ‘那是什么?’ 他分明看到,刚刚运刀如风的对手,此时肩头渗血,却是嘴角带着冷笑,从袖中滑出一柄乌黑锃亮的左轮短枪来。另一只手,已经有一个圆盘物什,向短枪靠拢。 “卑鄙!” 崔玉明一时亡魂大冒。 再也不想反击的事了。 先前远远看着,汪家护卫群中那六个洋枪手,到底是怎以被爆头杀死的。 如果没有大战连场,处于神完气足的时候。 崔玉明有自信,这短枪奈何不得自己。 但现在,让对手装好铁子,六枪连发之下,他不敢保证,自己能躲得过去。 金丝甲只是背心,挡住前胸后背,挡不住脑袋啊。 一念及此。 崔玉明嘶声大喝,“小春子,小冬子,杀了他,他受了伤。” 嘴里这样喊,他头也不回,身形扑出蛇形,已是窜入树林。跃上马车,打马疾奔,头也不回的逃了。 身后两声枪响,远远传来…… 他心中一痛,暗暗咬牙。 “你等着,这次回去,就算调不动五城兵马司和神火营,也要调来巡捕营……好一个源顺镖局,用刀的小子,我记得你了。” 巨大的挫败和痛恨,甚至让崔玉明已经淡忘了,会友镖局也在其中插了一手。 小春子和小冬子,是他的义子,也是他亲自传授武学,教导文字的得力臂助。 无论干什么事情,都带在身边。 这次,竟然折在此处。 …… 张坤装好子弹,眼见得两个红袍小太监疯了般冲上来拦截,自然毫不留情,只是步法连闪,躲过数击。抬手两枪,把两人头颅打爆,拔腿急追。 耽搁了一小会时间,再追了几步,就只能看到马车远去的滚滚烟尘。 张坤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到王静雅腹部已经染红一片,半趴在草地上忍住不吭一声,重重喘气。 “此时救人要紧,暂且放过这死太监。” 至于李成尧那里,也不用他救。 这位此时拄着亮银枪,微俯着身子,全身汗湿,有如水洗一般。 他从头至尾,被那“莲心尊者”压制,竟然没有找到反攻的机会。 对方已经摸到了化劲易髓的门槛,体力极其强大,偏偏还得了左道邪术。可以请动明王真身护体……出掌如炸雷,像是道家雷法心诀,一接触全身都麻了。 饶是李成尧号称京师后起之秀第一人,面对这种直逼宗师的积年老拳师,还是差了一点火侯。 能撑住这么久,没有被斩杀当场,已经足堪自傲。 说来也巧,崔玉明拖枪败走的同时,老道士像是心头有着感应一般。疾风暴雨般的攻击,猛然收了回来,转身就走,走得比崔玉明还要快上半步。 张坤走了回来,看到现场就剩下三人。 一趴一站,两个半残战力,在喘着粗气。 还有一个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势,只是懂得瑟瑟发抖的汪太和。 汪太医显然被眼前的血腥厮杀吓着了,此时裤腿都是湿答答的……见着张坤衣襟沾血,满身杀气望来,立刻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饶命,饶我一命,什么都给你,这事都是太后吩咐的,我也不敢不听啊……太后需要养生护颜,返老还童,崔公公那里又追要甚急,我本来也是极力反对的,后来不得已……” “这话,你跟死去的那些孩子说吧。” 张坤举了举短枪,又收了回来。 这人渣并不值得浪费一颗子弹。 他前行一步,一掌击落,重重轰在汪太和的头顶。 噗…… 如击腐土。 阴柔劲力钻脑而入,把他的脑子震成一摊浆糊。 他实在是深恨此人做事没有下限,残虐至极,因此下手极狠,绝不留情。 当那小刀会的使剑青年说出“用小孩心头热血制药”的时候,张坤立刻就记起后世在网上看到的一些黑暗手段。 他并不知道,这个时代到底是用什么法门,提取小孩心血的活力因子,让人青春常驻,迸发活力。 但是,却依稀知道,想要提取这种血液化为血清,必然有一个先置条件。那就是让取血的孩子处于极度痛苦,极度恐惧之中。换句话说,就是反复的虐待…… “你不死,我心难安呐。” 杀了汪太和,不一定能让深宫里的那些渴望长生不老的家伙们收手。但是,至少可以阻挡一时。 毕竟,一个医术精良,懂得这种高深知识,又甘愿为虎作怅的医生,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找。 尽管这个时代黑暗,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有着良知的,张坤深信这一点。 一掌打杀汪太医,张坤身体也是微微一颤。 现场马车之中,京城各处。 突然就升起丝丝光点,如丝如缕,如光如电。 扑入眉心。 足足有十九点之多。 ‘就算不懂得此事的前因后果,但是,命运的改变,以及心中的感念,也有着如此之多的龙气点汇入。’ ‘一点一滴汇成涓流,终成浩浩大势,组成掀翻这个时代的洪流巨浪。民心不可违,黑夜之后,终究能看到曙光……’ “终究还是不够强啊,力量微薄,名声弱小,在这时代大潮之中,我只是苍海一粟。若是再强大一些,能影响到更多人,或许能把此事,从源头斩断。也能让天下的悲惨事情,少发生一些。” 不再像如今这般,朝不保夕,能更好的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张坤心念百转,脚下不停。从腰间摸出银针,向王静雅急急走去。 ‘幸好学了医术。’ 看着王静雅兀自硬撑着想要站起,张坤忍不住就摇头。 ‘这大妞,都伤成这样子了,还不服输,性子也太强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七星夺命 张坤打开盒子,取出银针。 这是李小宛事先准备好的。 以她的说法就是,张坤出任务在外面,又没个医生随行,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或者不小心受了伤,就可以拿银针刺一下自己的穴位。 有些穴位的确是可以缓解伤痛。 张坤自然是会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李小宛没说,张坤也知道。 这七根银针其实还可以刺激大脑穴位,再次激发身体潜力,如果真的遇到绝境了,就可以博命一击。 如果七针同时刺进大脑隐穴,发挥的效果比各派武池之中的“残心”秘法还要爆裂。 只不过,延续的时间更短,三秒之内爆发出两三倍的力量和速度,堪称绝地翻盘的不二秘法。 据李小宛说,这是她从《黄帝内经》秘闻篇中找到的一种针术,似乎是叫做“七星夺命针”,夺人之命,也夺己之命。 一般来说,从第一针刺落,到第六针行针,可以增加一倍攻击和防御力…… 只刺一针的话,可以支撑二十个呼吸,刺了第六针,也可以支撑六个呼吸。 只要不是七针齐落,事后用补药慢慢恢复元气,躺床上一段时间,也没有太大的后遗症。 不过,“七星夺命针”如果七针刺下,对人身的伤伐实在太大了。 只能支撑三个呼吸,爆发出极强潜力,并且,历史记载用针的,全都在事后三个时辰之内,身体崩溃而亡。 张坤有时也很疑惑。 李小宛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信心,不怕七星夺命针,把自己的命也给夺走了? 他很怀疑,这丫头可能知道自己的一些什么秘密。 只是从来不说,藏在心里。 当初刚来的时候,躺在废园,奄奄一息……那种伤病,哪怕是一个毛脚医生,其实也能判断得出,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天。 李小宛在安仁堂买来的药物,并不是神丹妙药。就算有用,也是慢慢发挥作用。 想要把伤治好,肯定需要极长一段时间修养。 可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呼吸不到,张坤的伤势全然不见了,病也好了。 就跟神话似的。 有些事情,你说没有,他偏偏是有。 就如张坤的出现方式,以及伤病好转的神迹。 李小宛就算再怎么脑子迟钝,心里肯定一直在琢磨…… 只不过,她是个懂事的姑娘,张坤不说,她就装糊涂。 这“七星夺命针”是医家诡道传承,对于别人来说,用出此种针法自是取死有道。 但是,如果是张坤使用的话,李小宛却是知道,没有大问题。 只要不是当场死亡,也许,他有办法可以快速恢复。 就是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手段罢了。 有着这种作弊般翻盘的手段,张坤出门在外,她也不会太过担心受怕。 不怕他哪一次出门,就回不去。 ‘这套针法,我还在慢慢熟练之中,只对前面两针有着把握……主要是认穴方面,有着一点心理障碍,不太敢随意施为。这可是脑袋,一不小心扎错了,扎重了怎么办?’ 张坤有了这套针法,银针倒是带在了身上,真到了万不得已,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试上一试。 现在当然还没到这个地步。 对于其他比如止血,封穴、疗伤、通脉等针法,却是没什么障碍的。 他闭着眼睛,都可以下针,绝无错漏,效果还很好。 毕竟,再怎么说,他如今也算是一个医术“精通”境的医生。 在一些小城里面,如果要求不太高的话,已经可以让穷苦百姓称一声“神医”了。 “我还是让小宛治吧,这里,不太好。” 张坤做好了心理建设,王小丫同学倒是扭捏了起来。 她苍白的脸上,腾起一丝红晕,虚弱求恳。 “什么好不好的?医生面前没有男女之别,脱了。” 张坤板起脸。 你知道怕就好,知道害羞那更好,就得好好长个记性。 用得着这么拼死搏杀吗? 稳一稳,拖点时间,我就过来了。 结果,肚子被人捅了个洞出来,差一点就玩完。 “哦。” 王静雅鼓起勇气,要脱掉衣服,手都伸到襟扣了,又收回来,有些手足无措。 主要是伤处的位置很是微妙。 小腹处受伤,你不能仅仅掀开上衣就行,裤子也得下拉……这就有些尴尬了。 “噗哧……” 身后传来一声笑。 张坤两人转头望去。 就见到李尧成仍然满脸苍白,眼神伤痛,脑袋不自然的别向一边。 这时候笑出声来,的确是有些不合时宜啊,你师叔都死了喂。 查觉两人目光,李尧成就捂着嘴,轻咳了几声,走过去背起罗玉朴的尸身,转身就要离开,沉声道:“源顺镖局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你们要止血就得快点,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 说完,就扛着人离开。 他就算不说,张坤也能看出他的脚下有些虚浮,一脚高一脚浅的。 先前的生死搏杀,对李尧成体力和心力的消耗,显然比看到的还要严重。 以至于,他根本不敢多留,生怕再出其他变故。 现场后续处理,就交给源顺镖局了。 包括送这些可怜的孩子回家。 就算找不到家的孩子,源顺镖局不是开了个父武义学吗?还可以收养下来,教文习武。 “行了,没外人看着,只有医生和病人……得,我自个来吧。” 说着话,张坤拿过一柄钢刀,哧哧哧,就割下伤口周围血淋淋的衣裤。 伤口如小孩嘴巴一般,看起来有点吓人。 万幸的是,只是刺破了皮肉,并没有伤到内脏,这就还好。 张坤行针如飞,止血、通脉、锁住痛感神经…… 行针过后,王小丫同学脸色就好多了,笑道:“没看出来,张坤你的医术还真不赖,出针好快,好像比小宛还要利索些,我这伤口不会留下疤痕吧?” 说来说去。 你就关心疤痕的事情? “不会。” 张坤木然答道。 “就连武功也不会受到影响,只不过,在伤口长好之前,这几天不要乱动,也不要鼓气发力。” “那,不方便……”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静雅又纠结了,眉头皱成一团。 人总得有个三急,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动,岂不是…… “到时让小宛帮忙,你就算想要我帮你,我也不干。” “张坤,你作死啊。” 王小丫同学这次再也崩不住架子,直接破功,连脖子都红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董公秘录 “咦,我记得你先前也受了伤,好像被那崔太监刺到了肩窝。” 王静雅这时才想起来。 她当时死里逃生,失血过多……头晕眼花之际,看到了张坤救下自己,并且与崔玉明生死搏杀。 两人凶险交锋,各自险过剃头。 崔太监被打得逃走,张坤自然也不是毫发无损。 衣服上的破洞和大片血迹,明摆在那里。 “没事,我只是一点皮外伤。那死太监枪法虽好,却也只能如此……不过,回马枪还真是绝招,难逃难躲。就算我时刻防备,还是被擦伤了肩膀……回去涂点药膏就好。” 事实上,张坤刚刚的“残心”秘法失效之后,巨大的反噬袭来,他差点没当场闭过气去。 内伤外伤,一齐发作,身体虚弱得像是病危之人。 唬得他连忙消耗了两点龙气值,加了一点体质。 身体立刻恢复了生龙活虎。 比起战前还要健康一些。 体质如今已经达到三十三点,单手发力,不用爆发,都有着六百六十斤力…… 虽然不见得比得上王静雅这位开了外挂的大力士,总算是相差不太远。 先前王静雅与崔玉明生死相搏,一个神力无双,一个攻速奇快,虽然很少枪锤碰撞,但总有磕着擦着的时候。 张坤分明看到,崔玉明的银枪,只要碰到锤子,就会很不自然的全身一震,然后退开来。 力量差距,至少相差两百斤。 崔玉明的力量,据张坤估计,就是六百斤出头,比自己的力量要弱一点点。 对方毕竟是暗劲易筋大成多年的老牌大拳师,力量虽然不是强项,也跟自己相差不远。 这么算下来,王静雅的力量,其实在八百斤以上。 ‘还好,还好,幸好只有八百多斤,要不,千斤神力王的外号就要被你抢了。’ 张坤心里想着这事,女版神力王,其实也挺不错的。 王静雅如今只是初入锻骨,还不曾易筋。 她年龄也不大,二十二岁,正处于飞速涨拳的年龄…… 只要再次突破,易筋成功,力量还会大幅度提升。 想来,用不了太久,这千斤力道的成就就能轻松达到,举鼎这事,想必也不是不能来上那么一次。 …… “果然有货。” 先前没来及查看,两个叫小春子、小冬子的太监,胸口都是鼓鼓囊囊的,怀里似乎塞着东西。 此时有了短暂空闲,就翻找起来。 小冬子眉心有着一个血洞,死相难看,他怀里藏着的东西却决不难看。 一小包金叶子,银锭,值个三五百两银,倒也不算什么。 可是,那一大叠银票,足足二十六张,每张都是福源钱庄的百两银票。 总共加起来,约有三千两。 这只是一个小太监,会有这么多钱?还直接带在身上? 张坤都有些震惊了。 不过想想也就理解。 崔玉明身为大内二总管,虽说不能掌兵和干涉朝堂大事。 但是,他毕竟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有的是人巴结着,说是位高权重也不为过。 他身边的亲近太监,身上多点金银算什么? 人家送礼拜见,总不能自己伸手去接吧,小太监收下就是了。 这么多银两,买药,甚至以后买装备武器,以及置办家业都不怎么缺钱……李小宛丫头,终于也不用掰着指头数着银子来过日子了。 张坤心里既是高兴,又有些失望。 钱财身外物,比起这个,他其实更想得到一些能增强实力的东西,比如秘笈。 想到秘笈,就从小春子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 张坤呼吸一滞,定睛望去,眼神就发光。 哈哈笑出声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崔玉明,我谢谢你了。” 想到崔玉明,张坤眼里浮显一丝杀机。 他正发愁着,即使下次再遇到,可能也杀不了对方。毕竟,那位的身法和拳术实在是有些赖皮,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还可以逃。 真的有了防备,自己就算是六枪连发,其实也很难对付得了。 除非把他逼在一个不能闪躲,不能逃脱的死胡同里。 但是,如果学了这本书上的武功,再来面对崔玉明,那个死太监,就不会再有半点优势。 只要敢逃,就是自寻死路。 “董公秘录,这是董还乡老宗师亲手著述。你看,字里夹缝间,还有着各种批注,说的是练法和打法,以及各种禁忌,这是真本嫡传……” 王静雅也是十分惊异。 没想到一个小太监身上,竟然藏着这东西。 “从这也看得出来,这两个小太监身份大不简单,肯定很得崔太监的看重。你杀了他们,算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得防着对方铤而走险,下手报复。” 王静雅不但家学渊源,而且,一点也不傻。 事实上,她如果真傻,练武功的时候,也不会理解这么深刻。 排除力量的因素,单论招式,其实这妞也算是很厉害的。 以明劲阶段,与崔玉明比划了这么久,才被破了一招,伤到腹部。 别人会以为是崔太监有点弱,但张坤知道,其实对方很强。 一般明劲高手,面对崔玉明,可能都走不过三合。 一动手就死掉。 如果张坤不是挂逼,此时就只能跟在王静雅的身后闻屁吃,绝不至于后来居上,还超过了她的战力。 “是真本,可惜,这门功法与我的修练路子背道而驰,不太适合。张坤,你是天才,学什么都很快……不如把这门八卦掌也学了,下次打得崔玉明狗头爆裂。” “好。” 张坤正有此意。 见到王静雅也确认这本《董公秘录》是八卦嫡脉传承真本,张坤当即就放下心来。 要不是因为此时场景不太适合,他已经忍不住开始习练。 咴…… 一声马嘶从远处传来。 就有蹄声的的答答,几道人影当先冲到。 为首一人白发苍颜,面容焦虑,却是祈福林。 除了五骑快马,身后还有两三十人落在后面,手执刀枪,气势汹汹。 源顺镖局的援兵,到了。 “小丫,你没事吧。” 祈福林一跃下马,震惊的望着眼前尸横遍地的情景,又看到那些马车里被绑着呜呜挣扎的小孩,脸色就是狂变。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两个死得凄惨的红袍小太监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具体情况,容后细表……这次的雇主汪太和丧心病狂,以小孩炼药,为宫中输送养生丹药。此事红莲会莲心尊者也插手其间。会友镖局罗玉朴战死,李尧成仅以身免,此刻已经离去……宫中二总管崔玉明逃走,汪太和被我杀了。” 几句话交待清楚,张坤也不敢耽搁太久,见到源顺镖局赶来众人全都呆若木鸡的模样,喝道:“还愣着干嘛,收拾刀枪、整备马车,把小孩全都带回去,想办法通知他们的家人。还有,派一些人跟我去汪家别院搜捡一番,看看还有没有被捉的小孩,一并救出来。” 张坤知道,祁福林守成可以,性子偏向平和,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此时方寸大乱,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复杂的事情,对随后的变化,心里也满是担忧。 所以,他是靠不住的。 还得自己安排。 “是。” 四周镖师和趟子手齐齐凛声听命。 这次,就连祈福林也没有意见,只是连连点头。 “快,快点,这里发生如此大事,巡捕营想必很快就过来,崔公公那里还有可能带人杀回来。”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只诛首恶 “奴才该死,奴才办事不力,请老佛爷责罚。” 崔玉贵趴在玉阶前,哭得像个百多斤的孩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柔弱而无助。 “你的确该死,叫你不要搞这么些歪门邪道,偏偏不听。这下可好,被人抓到你的小辫子了吧。区区几个乱党,也能让你灰头土脸,真是废物。” 珠帘后面,说了这句之后,就再无声息,只听得茶盏轻磕。 崔玉明等了一会,再无示下…… 他心中一松,抬起头,就看到大总管李公公掀开珠帘走了出来,打了个眼色,崔玉明连忙跟着出了长春宫。 “李公公……” 崔玉明做了错事,此时也顾不得与李公公争宠,连忙问道:“太后老佛爷那里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这事还能不能插手?”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中全是阴狠:“可恶,那些乱党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乱传消息,此事绝不干休。尹大师那里,可有什么说道?” “想都不要想,尹大师是咱们能随便使唤的吗?如今多事之秋,民间风声甚紧,变法人士正联合朝臣四处寻隙,此时绝不能有一丝错漏。你自个弄出来的事情,就自个平了吧,别打扰太后荣养。” 李公公一脸慈眉善目,倒是没有呵斥崔玉明,只是叹道:“玉明啊,你要记住了,咱们做奴才的,是要让主子宽心,舒服……不能办砸了差使,就让主子来背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李公公教导得是,尹大师当然要保护老佛爷,此事我自想办法,绝不会牵连到宫中。” 崔玉明被几句敲打,说得满头大汗。 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保证自己要把事情平息下来,他行礼过后,转身就走。 “慢着。” 李公公摇了摇头:“你带上朗勇巴图鲁,领一队亲卫出去吧,不要惊动武卫军,此时京师万万乱不得。还有,此事只诛首恶,不要牵连太多。尤其是源顺镖局那里,听说,袁双城练兵有成,深得陛下信重。如今小站新军驻扎左右,聚集四方目光,连洋人武官都过去了。一旦事情闹大,就会成为万国笑柄。” “我明白了。” 崔玉明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还有,李长生家人,拿到了没有?” “未曾,只不过,当日见着一人,疑似其子李思诚,偕同反贼一起攻击汪太医,最后不知所踪。倒是其女李文鸳,改名易形,甚难寻找。前段时间查到一点蛛丝蚂迹,不料断了线索。” “此事才是重中之重,多用点心……一些个泥腿子,小孩子的事情,就算传出去了,也没什么人关注。反倒是太后的私德不容玷污,若是漏了风声,你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李公公语重心长的道。 到时候传出什么不堪的话来,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可不会只是灭门御医李长生一家。 “是,是。小的省得。”崔玉明听得脸色苍白,满口应下。 李公公一句疾言厉色都没有,却给他极大的压力。 以前还想着,这位看上去有些不中用,只懂得唯唯诺诺。现在看来,对方才是真的高明。 自己上跳下窜的做了这么多事情,做多错多。 真到了关键时候,拉出来,就是一个死……,反倒是对方高坐钓鱼台,稳居不败之地。 站在宫门前等了一会,就见到一个身形魁梧,体型如山的光头壮汉,披着铁甲,手里拿着一根黄澄澄的腕口粗大棍,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鹰眉深目,头上扎着细辫子的汉子。 只是五人前行,就有一种冲阵斩将的横蛮气魄。 “朗大人,这次有劳你了。” “都是替老佛爷办事,也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崔公公,区区几个江湖拳师,就逼得你灰头土脸,匆匆忙忙的逃到宫中?这也太可笑了吧。不如你指明住处,待我直接上门拿人,看看谁敢阻拦?” “万万不可,那人武艺高强,一旦打草惊蛇,可能立即逃离,到时就不太好抓了。再说,对方手持洋枪,还有着一手好枪法,大意不得。” 见朗勇仍然不太在意,心知这位被太后亲封为“巴图鲁”之后,就有些目中无人了…… 平常时候,对拳法大师尹师傅都是口服心不服,认为真上了血腥杀场,对方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切磋换手算不得什么本事。 蛮州当年入关,其勇士自忖是胜利者,看不起天下人,也是寻常。 不过,虽然这家伙有点自大,本事还是很厉害的。 又身为四品带刀侍卫,带着一帮子亲厚的弟兄,不用去得罪他。 只哄着他办事就可。 “行,什么时候动手,招呼一声就是。” 朗勇摇了摇头,招呼着几个属下,出门喝酒去了。 崔玉明站在原地想了想,就轻轻咳嗽几声,嘴角还挂着血丝。 他被一刀震伤内腑,虽然有着金丝宝甲护身,没有伤得太重。但是,他为了卖惨,也没治伤,匆匆赶进长春宫中,又哭又拜的,此时就有些目眩头昏。 “小春子,你去……” 他吩咐了一句,猛然醒过神来,想起小春子、小冬子两人,已经死在了绿柳庄,想必此时已经与那汪太和一样,尸首都找不到了。 心神一阵疲累,崔玉明叹了一口气,随手指了一个随行小太监:“去,你去查查事情后续,如果不好入手,就去巡捕营,把陈凤鸣叫来见我。上次过寿,他还送了一幅百鸟图过来,倒是个知情识趣的。” “是,公公。” …… 张坤把绿柳庄的后续事情,交给源顺镖局之后,就叫过一辆马车,带着王静雅返回了自家医馆,百草堂。 医馆名字取得大气。 实际上,药物还真的不怎么齐全。 平日里,也只是治疗一些常见病症,并不怎么复杂,也用不到太多的珍稀药材。 这个时候的贫苦百姓,真的摊上大病了,其实撑不了多久,更撑不到来医馆求救,多数已经病死了。 而那些能拖很久,又机缘巧合的来到张坤这家医馆的病人,多数患的是穷病。 按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营养不良。 开几个方子,舒经活络……补补血,补补气,一两日间,病就去了七分。 剩下的对症下药,要不了多长,就能下地干活了。 因此,百草堂的名声,以飞机般的速度,直接就响彻了西半壁街区。比起安仁堂来,也不遑多让。 原因自然很简单。 李小宛现在有钱了,不再对碎银几两斤斤计较,变得大方了起来。 许是当初求告无门,差点饿死的经历,这丫头,分外见不得别人受苦。治完病人了,别说挣钱,有时还要倒贴家产。 象征性的收几个铜板,连药钱零头都比不上,更别说还花费许多精力行针问疾。 对李小宛的做法,张坤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有些赞同。 ‘反正,我开这医馆,也不是为了挣几个银钱,而是为了帮助受苦受难的贫苦百姓。’ 张坤看着自家属性栏内的龙气点,若有所思。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身体蜕变 “小丫姐。” 一见到王静雅的伤势,李小宛倒抽一口冷气,痛得眼泪珠子都滚了下来。 “没事,不就是一点皮肉伤吗?只是痛了一点,什么也不影响的。张坤说了,以后还不会留疤。” 王静雅大咧咧的笑出声来。 笑了两声,猛然顿住,牵到腹部了,伤口又痛了起来。 “是不会留疤,咱们百草堂的红玉膏,对外伤很有好处……治好了,保管小丫姐的皮肤细白,跟没有伤过一样。” 她细心检查过伤势,后怕的同时,又放下心来。 “止血了就好,只不过,伤口布片要全都更换……这衣服都脏兮兮了,要是染上时疫怎么办,表哥,你也忒不讲究……” “那里条件不允许,就随手撕了点布片。” 张坤摇了摇头。 李小宛一旦进入医生的状态,就有些六亲不认,眼里只有病人。 “小林,今日医馆闭门,休整半天。” 李小宛扯着喉咙叫道。 在她看来,王静雅的伤是大事,不容分心。 别看两人形象有点不搭,其实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好,处得跟亲姐妹似的,这一点,张坤当然是知道的。 外面传来伙计的应答。 很快,门外挂上歇业的牌子,医馆大门缓缓关了起来。 李小宛找齐工具,准备给王静雅治伤。 还不忘轻推了一把张坤:“表哥,你快去忙自己的事吧,先前事急从权,小丫姐被你看了也就看了,现在还矗在这里做甚?” “那好,这里交给你了,小宛。我去里间处理一下伤势……” 外人看来,张坤身上自然有伤,他的衣服都沾满了血迹。 尤其是肩部,那里被长枪刺出一个孔洞,血水把左半边衣襟都染红了大片。 不过,以李小宛的医学水准,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一切自然是假象。 自家“表哥”如今身体好得不得了,简直比牛还要壮。 神完气足,血气健旺,那伤肯定是早就好了。 种种做法,都是掩人耳目而已。 当下头也不回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小丫姐这里你不用担心。” …… 张坤当然不是真的要治伤。 他进了里间,倒满一桶水,整个人泡了进去,细细搓洗,把疲倦和污垢同时洗去。 换了一身宽松长袍,才珍而重之的把那本小册子拿了出来。 这是张坤第一次,从被杀者身上搜出拳法秘谱来。 只能说,那位小太监,好像是叫“小春子”的,是个很好学的好太监。随时带着书籍,细细钻研,温故而知新。 不像其他人,不管学没学会,书本早就抛到脑后。 若是这位“小春子”公公一直不死,有朝一日,也可能有大成就。 不过,现在就不可能了。 他摆出一个式子,细细研究了步法和身法…… 就发现,这门掌法虽然扯上了《易经》,扯上了八卦方位。真正的内容,其实与易经八卦并没有什么太大联系。 只是取其意而已。 这门掌功,特别注重身法的灵活性。 步法也简单。 就是走圈。 除了走圈,还是走圈。 主要目的,调整距离和方向…… 避正击斜,伺机进攻,手法百变。 有推、托、盖、劈、撞、搬、截、拿……同时配合身形,一走、二视、三坐、四翻。 ‘难怪号称游身八卦掌,这不就是游吗?’ 张坤想象自己化身为一条鱼,上窜下摇,围着一根木桩走着圈圈。 每一步踏落,身形也随之而变,时高时低,时而蜷缩如球,时而展翅欲飞…… 永远都离着木桩一臂之地。 双手时而化拳,时而变掌,化拳如锤,错掌如刀,哧哧声不绝于耳。 突然,心有所感,四肢微微发烫,他一步跨出,化掌为刀,横斩。 木屑纷飞。 常人大腿粗的木桩,被切出一个深深口子出来。 入门了。 ‘一通而百通,只是走了几遍,明悟拳理,我就入门了。身体素质强悍了,出手威力也完全不一样。’ 任何一门技能,其实都是积累,都是对身体本质的提升。 ‘难怪,后世称那孙录堂老先生为天下第一手,会不会是因为他把三门内家拳法融于一炉,全都练到极高境界的原因?’ 如果练出两三门,甚至四五门,把所有拳法精华都吸收,有速度,有力量,有防御,有技巧……身体上下圆满无缺,天下打法融为一体,自然就能无敌于天下。 这个道理很明显,不过,一般人做不到罢了。 资质弱上半分,能够把一门拳法,练到极高深境界,就很不错。 ‘所以,那些能够学通百家,补完全身缺点,并且自创一门的宗师级拳师,才是真正的高手。’ 练了一会,待八卦掌入门,张坤此时,仔细看向属性栏。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33】 【敏捷:24】 【精神:13】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破限)锻骨、易筋】 【八卦掌:(入门)】 【技能:医术(精通)、六合刀(小成)、语言(入门)……】 龙气:21 虚空之门:(回归2.1%) “提升,八卦掌。” 张坤目光定定的在龙气一栏看了眼,如今20点,是从未有过的阔绰,这时自然不用留着,早点转化为自身实力,也更安全一些。 那死太监一看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在绿柳庄吃了那么大的亏,要说他不报复肯定不可能。 源顺镖局是能作为庇护,王总镖头已经快要回京,变法之事已经铺开,风起云涌的当口,想必,还有大军进城。 这时节,源顺镖局自然没人去动,怕引起更大的变化,招致皇帝不喜。 但是,自己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呆在镖局里面不出门吧。 医馆呢? 如今情况好转,只要开着医馆,龙气点就会有一点没一点的慢慢增长。才开了不到十天,就已经进账了两点龙气了,就这么一直停业也不是个事。 思来想去,张坤还是觉得,无论是在哪里,做人还是要靠自己。 不管是崔公公也好,李公公也罢,只要自己一天还是软柿子,对方迟早会来捏上一捏,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那就不妨以逸待劳,抛下金钩钓蛟龙。’ 张坤心头感受到了急切,一点时间也不愿意耽搁。 当下默念提升。 龙气点化为光流,无穷能量注入身体。 脑海一阵清凉,一股股练拳的记忆片段,如灌顶般涌入识海。 仿佛…… 他绕圈换掌已然二十年。 二十年生死,二十年离乱。 二十年寒暑不辍,苦练掌法。 站桩,行步,窜高跃低,练得身法如燕,练得掌利如刀。 恍恍惚惚之间,匆匆就是二十年。 不知不觉,消耗了10点龙气值,八卦掌已达圆满境界。 “这一掌,二十年功力,你挡得住吗?” 张坤脚下一滑,肩不动,头不摇,身影一闪,就掠过三丈距离…… 手掌影影绰绰,像是斩了出去,又像是全为虚影。 身形站定,身后木桩齐腰而断。 哐当。 半截木头掉落在地,断面切口光滑,就如刀割一般。 “破限!” 一不做二不休。 张坤又燃烧了8点龙气值,直接把八卦掌也提升到一次破限,随着记忆涌现,身体蜕变…… 他身形再动,已是无声无息,曲直变化,莫不如意。 身周三丈,距离空间,全在心中浮现。 ‘六合是伞,撑起一片圆;而八卦是雨,覆盖一片天。’ ‘攻防之间,神乎其神,技,近乎道矣。’ 到了此时,张坤才敢说,自己在同一境界之中,基本上已经难逢敌手。 比自己力大的,不一定能比自己拳法高明。 比自己拳法高明的,比不上自己的出手速度。 “别说是崔玉明了,这时就算是那莲心尊者老妖道,真的照面,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18点龙气值,不计血本的砸在八卦掌上。 拳法上的提升自然不必多说。 张坤的身体素质也起了极大的变化。 专修八卦掌,练到深处,体质增加有着衰减,早在意料之中。 他现在的体质只是增加了12点。 就算如此,也达到了惊人的45点体质,随手一挥就有900斤力道。 比起没修八卦掌前,从力量到身体免疫力,再到身体坚固性,韧性……骨骼大筋的强度,全都增涨了三成。 攻击力更强,出手更难挡。 防御力增加,能受住更重的伤,能挨更毒的打。 这是体质的变化,带来立竿见影的变化。 真正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敏捷。 18点全无衰减,敏捷已然达到了42点,差一点就翻了一倍。 张坤试了试,自己在后院之内窜行如风,衣衫烈烈,扑击时爆发的速度,差不多有一秒二十多米的样子。 “这样子,百米距离,我岂不是只要四秒就跑完了,不科学,完全不科学。” 张坤陷入巨大的惊喜之中。 又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连穿越这么不科学的事,都经历了。 区区身体蜕变,打破凡人之间的界陷,完全不值一提。 “只要龙气点足够,我感觉,我敢成个仙给天下人看看。” 透过窗缝望去,就见到李小宛仍然忙来忙去的给王小丫同学敷药,换衣,两人边说边笑,其乐融融。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无论是李小宛,还是王静雅,两人嘴巴张合,四肢晃动的动作,很不正常。 “她们怎会那么慢呢?” “是了,是我的神经反应变快了。足足成倍的反应神经加速……相对而言,所有人的动作在我眼里,岂不是就变慢了一倍……”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京城四秀 粮食店,大栅栏…… 会友镖局之中,人越聚越多,各个面色沉重。 除了在外行走的镖师,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包括几个副总镖头也在。 “糊涂,真是糊涂啊。”感受到四周沉肃气氛,宋采臣眼神深处一丝忧郁闪过,面上却是怒不可遏,憋得通红,指着自家弟子李尧成一阵呵斥。 他不是会友镖局嫡系,是从北河入京投奔会友……携徒来此,当然也是因为幼时曾随神拳宋伦修行一段时间,多少有点香火情份。 既然不是嫡系,自然没有多少说话份量,实在是他的拳法修为,在同辈师兄弟之中,也排不上号。 但说巧不巧的是,自家弟子竟然得了“神拳”老人家看重,亲自见了一回,传授三皇拳术真髓,更是传了子龙三十六点大枪。一套盘蛇枪法和一套梨花枪融合在一起,精妙无方。 于是,苦练三年,李尧成于弱冠出头,就已名震惊师,被称为后起新秀之最,枪法无双无对。 就这么一个出色的弟子,无论怎么看,都是会友镖局以后的扛鼎人物。 保住家业,打出名声,一般就靠他了。 这一次,却没想到,出了如此大的错漏。 “是,当时弟子一时慌乱,竟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以至于师叔被洋枪所杀……弟子实在是无能至极,这就回去面壁……” 李尧成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一见堂内架势,脑子就有些发麻。 此时哪里还不借着师父的话尾,立即逃之夭夭。 ‘留在这里,绝没好事。’ 果然,他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一个声音响起:“且慢,李师侄,我来问你。当初接到黑镖,你就算拦不住罗师弟,事后起了冲突。为何见到长春宫二总管崔宫宫,却还不抽身退走,反而与其敌对。你可知,如引一来,却是惹火上身,把会友镖局也拖了下水。” 说话的是排行第三的副总镖头“驼狮”张重华。 此人身形本是十分高大,却不知何故,练拳练得始终前俯,含胸拔背,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扑击猎食的感觉。 再加上他生得狮鼻阔口,气势威猛,更是蓬须散发,江湖上搏了个驼狮威名。 如今威震天下的总镖头“神拳”宋伦年事已高,轻易不现于人前,多数时间是在静养修行,期望再进一步,能凝聚气血,益寿延年…… 不是灭门毁派的事情,几个徒弟是不会去打扰他的。 镖局虽然死了人,还是极其重要的镖头级人物,显然还算不得灭门。于是,几个徒弟凑一块,表示一下哀痛,再开个水陆道场,处理好事后,送出门去即可。 如果死得憋屈,镖局中,还会派出大量人手,进行寻仇。 以全镖局威名,慰籍死者泉下安宁。 江湖人风里来雨里去的,总难免有个不得善终。 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却有一点不好的地方是,罗玉朴死则死了,却死得不怎以光彩。 他们这些镖头、镖师,连找个报仇的目标,都找不到。 准确的说,是不敢报仇。 不敢报仇倒也罢了,还要担心别人家报仇,这从何说理去? 李尧成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挤出笑容道:“师叔,您说得都对,但是,那种情况下,但凡有点血性的,都不可能抽身而走吧。大家都知道,百姓何辜,那些孩童又有什么错处?偏偏落得如此可怜境地?看不到倒也罢了,师侄我可以装死不去理会,但是,既然遇到了,岂有袖手之理?” 他越说语气越高,眉眼间全是凛冽锋锐之气,就如背后的银枪。 不说崔公公,就算是皇上、太后在此,他可能也敢出枪。 “我只恨,恨自家实力浅薄,无有余力,与源顺镖局的张坤张兄弟联手杀敌,把那残民以快的邪道和恶贼斩于刀枪之下。” “放肆,尧成,你怎么跟师叔说话的?还不退下。”宋采臣脸都黑了,连忙阻拦话头,可是,却已来不及了。 “是,弟子告退。” 李尧成就坡下驴,也不去多看“驼狮”张重华师叔的那张黑脸,行礼之后,立即转身离去,倒也没人拦他。 显然,对于此事,对于李尧成,他们也没个很好的处理方法。 你说他出镖得力吧,他偏偏伙同旁人,把雇主杀了。同时,还得罪了宫中权贵。 你说他无能吧,他还真没有…… 一人一枪,挡住红莲妖道盏茶功夫,将将过了百招,全身而退。如此战绩,谁敢说他一个无能? 红莲妖道“莲心尊者”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一身实力,在场众人都是认可的。 就算是三位副总镖头,也不敢说单对单就能绝对胜过他。 那可是积年暗劲老拳师,手段老辣,功力深厚,手底下不知折了多少江湖成名好汉的狠人。 别说是年轻一代,就算是暗劲巅峰老拳师,对上他都是凶多吉少的。 大厅之内数十镖师,全都窃窃私语,有的不以为然,有的义愤填膺,有的热血沸腾,就差叫上一声好了。 “银枪之名,今日方才见着风骨,换我在场,也看不过汪太和那畜牲如此行事。” “只可惜罗师叔,出师未捷身先死,很不光彩的死在洋枪之下,真是我辈武人的耻辱。” 练拳之人,死在拳下,自然生死莫怨……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数十年寒署不断,苦修而来的一身功夫,结果,却断送在几个普通人扣动手指之间,这让人情何以堪。 有时,想到洋人手里的长枪大炮,想到各方军队已经有着呼声全面换装,把洋枪火炮,装备于各城各县之中,所有练武之人都感觉到一阵难以承受的窒息感。 时代变了啊,以后,还能有什么出路? 练武没用,以后还不如各自买来一柄洋枪,练练扣动手指的把戏算了。 “这下,京城可就热闹了,除了金猴、银枪之外,又出了个霸拳、狂刀……短短一天时间不到,京城四秀之名已是如雷贯耳。也不知是哪里传出的消息,又有着什么样的图谋?” 正文 第七十章 引蛇出洞 “是啊,金猴、银枪倒也罢了,成名多年,功夫也是世人公认的,可是,这狂刀和霸拳两人就好像是土里冒出来的,偏偏又那么年轻,让人不敢相信。” “不信也得信,这两次事件基本上是同时发生的,你不相信别人,应该也能相信尧成兄弟吧。他从不出虚言,狂刀力战崔玉明,以六合拳破八卦掌,打得崔玉明灰头土脸,匆匆逃回宫中,这事已经有消息从宫中传来,证实过了。” 崔玉明何等人? 江湖人称“小罗成”,是八卦宗师董还乡再传弟子,一手五虎断魂枪和八卦游身法融会贯通。殿前演武之时,得了诸多名家赞赏。甚至,还得了太后老佛爷当场赏赐,从此青云直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成为位高权重的深宫二总管。 这种人物,是实打实凭本身本事打出来的…… 以残缺之身,力压天下大多数须眉汉子,让人也不得不重视几分。 江湖公认,此人实力已达易筋通脉巅峰,是诡秘派杀法门面人物,各地开馆拳师,以及镖局暗劲镖头,多半也不是他的对手。 就这么一个难得的高手,竟然在以多击寡的情况之下,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镖师,当场打得落荒而逃,听说,还受了伤。 若非不止一人看到,除了李尧成,还有另一股势力在传扬此事,众人说什么也是不肯信的。 “莫非,源顺镖局又要大大生发,再出一个王五这样的人物?” 大刀王五虽只一人,却力压会友三大副总镖头…… 明明源顺镖局中层力量不足,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个顶尖的战力存在,威势就不同凡响。 在声望上面,近些年来,还隐隐凌驾于会友镖局之上,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一件事情。 “都说说吧,此事怎生处理?” 大镖头孙明润沉声道。 就算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数十年来,会友镖局走向衰落的开端,他也仍然神情平和,情绪并没有太多波动。 “还能怎么办?去找李中堂求个情吧。这事咱们失礼在先,罗师弟身亡,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传讯魏青山,让他走一趟李府。” 二镖头于坚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办法。 “不行,青山那孩子,刚刚调任永定门千总一职,实在是不好落人口舌,这时候应尽量韬光养晦,不好太过表现出倾向会友镖局,否则,对前程不利。” 孙明润皱眉,缓缓摇头:“其实,师父他老人家与董公有旧,当日我等师兄弟,还有幸得董公传授八卦圈掌,也算是通家之好,相信那崔玉明也不会迁怒于我会友。毕竟,与他结仇的只是源顺张坤。” 自家孩子自家疼,魏青山身为他门下大弟子,从镖师到将军,这条路一点也不好走。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正六品官身,日后前途正好,镖局说不定得仰仗于他…… 这时自然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尴尬的事情,影响到长远布局。 最关键的是,如今外边传得轰轰烈烈的“小孩心头血”事件,影响越来越大,不可阻止的往太后身上蔓延了过去。 各家报纸已经陆续发声,如“沪报”、“湘报”等,更是话里话外,直斥妖邪。 这事可大可小,谁沾染上去,日后肯定是死路一条。 “驼狮”张重华性烈如火,对于这些弯弯绕很不耐烦,冷哼道:“源顺做下的事情,凭什么让我们会友来背锅,李尧成不懂事,也只是适逢其会,昏了头而已……罗师弟都已经死了,人死债消,还抵不过崔玉明的怒火吗?这事你们不用管了,我家凤鸣徒儿做事精明,所处位置又是得天独厚,让他处理更为妥当。” “凤鸣啊,的确是不错的。” 孙明润点了点头,眉头舒展开来。 “绝不能断了李大人和崔公公那边的关系,咱们打开门做生意,上层的委托可是占据很大的份额。若是不能将功折罪,以后的日子可就艰难了。” …… “你已经是京城四秀了。” 伤势稍显好转的王静雅,神情落寞的看着张坤,眼中神情简直引人发噱。 就像是被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她挨了一枪,差点身死,还是靠着张坤,才捡回了一条命。 当然,也不觉得,自己能被人大肆传扬名声。 但是,眼前这位啊。 从拳法到刀法,从桩功到吐纳,全是自己一手一脚教出来的啊。 这才多久,悄无声息的就打下了天大的名头。 而自己,就算是出了任务,拼死拼活的,终究还是一个汲汲无名的小喽罗。 人生际遇,可喟可叹…… “虚名而已,不值当什么?要不,我把这个狂字让给师姐,给你取个狂锤的名号?” “我才不稀罕……” 王静雅撇了撇嘴,眼中却闪过一丝意动,表明她还是很稀罕的。 她展颜笑了笑,没好气又道:“江湖名号,是能让来让去的吗?你可能不知道这京城四秀到底有是多么大的名声,异日行走江湖,又能带来多少好处?” “李尧成银枪之名,我倒是见识过了,的确是很厉害。其他两人呢,金猴和霸拳又是何许人。” 这两天,张坤一直崩紧了心弦。 在王静雅养伤之时,他虽然明面上仍然与以前一样,与李小宛接待来来往往的病人。 暗地里却是时刻关注外面的动静,随时准备大开杀戒,三个装弹器卡满了子弹,睡觉的时候,百炼钢刀放在床边。 事实证明,这种“千日防贼”的做法,的确是很难熬。 他不知道对方会有多少人来攻,也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攻。 有时想着是不是一走了之。 但想到这份“基业”,又有点不甘心。 凭什么,自己就灰溜溜的逃走,逃离京城,就凭一个死太监,他配吗? ‘是不是,干脆就化身蒙面大盗,直接杀到宫中去?’ 张坤眼里凶光微闪,又强行压下。 宫内高手众多,自己好像暂时还没有这么浪的资本,要是被高手牵制,再被大军围困,到时真不好说。 王静雅说到这个就不困了,先前的一点失落,立即抛到了脑后,她扳着手指头说:“金猴指的是宫廷带刀四品侍卫宫保森,他师从尹鹏,是八卦门嫡传弟子,更兼修形意猴形,身法灵便,实力强横。先后做过太后和皇帝的贴身侍卫,这人被称为金猴,一般的老辈名家,都不是他对手。” “至于霸拳,这位是北河那边出来的天才。听说六岁习武,十六七岁就跟随师父行商天下。年前在东山境内,与东瀛浪客武士交锋,凭一双铁拳,生生打灭一队宪兵,后来被伊贺流刀客追杀,一路打打停停,直追到京师永定门口。” “他成名一战就在这里了……三个修行了血影步的伊贺刀客,被他连出三拳,一拳一个,连刀带人打成了全都打折,并且,还把永定门打出了一个拳洞……此人进城的时候,连城门官都不敢拦。” 王静雅说得眉飞色舞。 恨不能自己以身相代,也去打一打东瀛鬼子。 “他叫什么名字?” 张坤心中一动。 “这力量,这气魄……肯定是后世有名的厉害人物。” “叫王至平,听说才十九岁,跟你差不多大……擅长查拳、八极拳,身形高壮,力大无穷。” ‘千斤神力王吗?原来是他。’ 张坤差不多猜到是谁了,也是在原本时空之中,留下名字的武道大家,原来这么年轻就已经出名了。 “不过,张坤,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打败的是成名厉害老拳师,以一己之力,挑翻了汪太和的制药坊。一刀在手,连皇城内官也被压制了,名声比他们只强不弱。” 王静雅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眼里全是羡慕。 “当然,你的名声传出,也不是没有坏处……踩着崔玉明的脑袋成名,对方肯定是恨得牙痒痒。真的不住到源顺镖局吗?爹爹回来了,也可护住你。” “不用,还是别把源顺镖局牵扯进来,如今正值紧要关头,京城四处都造起声势,变法在即,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王总镖头带着大队人马,回到源顺镖局,并没有前来百草堂看望自家受伤的女儿。 张坤其实是理解的。 在大刀王五心里,家国大事,从来都重于儿女情长……何况自家女儿受伤这点小事。 听说,他昨日回了镖局之后,立即赶去了浏阳会馆,与康北海、梁新甫、谭维新等人商议。同时,袁双城也赶到了,并且,还派了一队五十人新军驻守在源顺镖局左近。 ‘又要上书了吗?’ 张坤对这段历史其实不太清楚,只是隐隐记得几件大事,几个人名,具体情形一概不了解。 只是从这两天的报纸,以及市井百姓之间的狂热气氛之中,感觉到,天下即将有变。 连看病的老头、老奶奶,大字不识一个,也能张口闭口“妖后误国,皇帝中兴”,你敢信? 张坤还发现一件事,西半壁街这里,又多了一个洋庙,开始普及光明圣言。 大肆颁发圣水的同时,那些祭司还走街串坊的分发鸡蛋、谷米之类的小礼物。 当然,也少了一些体型魁梧健壮的护庙武士,以传法之名,挑战各处武馆拳师。 这把火,不知什么时候,会烧到军队,烧到内廷。 “等着挨打的感觉不怎么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都引出来。但凡敢伸手的,全都斩尽杀绝。火苗既然烧起来了,不如就烧得更旺一些。”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我不怕苦,师父 “老爷,小姐,有客人来了。” 一个身形若有一米八挂零,脸容却十带着稚气的黑红脸蛋少年蹬蹬跑了进来,站在后堂门口,双手互握,有些局促的小声禀报。 “小武,不要叫我老爷,叫大夫就行。” 张坤笑着道。 有些无语的看了李小宛和王静雅一眼。 这叫什么事。 自己十七八岁,就算是长相再怎么成熟,也不至于就成了“老爷”啊。 最关键的是,把李小宛叫成小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百草堂”医师二人组,是父女关系呢。 “是,老爷。” 小武就抬头憨笑,笑得跟个保强似的。 唉…… 算了。 “趁着今天休沐,医馆未开张,你跟小林两人打些水来,洗一洗院子。叫你姐她们上茶,就拿上次丁掌柜送来的君山银针。” “好咧,老爷。” 小武转头就传话去了。 两个伙计也是可怜人…… 上次张坤出城亲自谈了一批药材,路上杀了几只野狼,钻到林子里,就看到小林。 与同乡进不了城,半年来一直在山里转悠寻找吃的,能撑到这时候还没饿死,小林的野外生存能力堪称极强。 据他说,自家父母年前就已饿死,同行数百人也渐渐的少了,他不愿意离开埋葬父母地方太远,一直守在山凹处…… 就这样一直撑了数月时间。 张坤几人见到他时,已经饿得不成人形。见他说话条理清晰,年纪才十三四岁,又识得些文字,就带了回医馆,当个伙计,算是个学徒吧。 至于小武,则是在永定门外帮人打杂扛包,每天挣个几文钱,照顾着睡在城门洞子里的生病的姐姐。 那里每天有商队进进出出的,倒也不会少了活计。 小武此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力气很大,任劳任怨……别人打他几个耳光,都不见生气的。 张坤路过时,看他憨厚,收了进百草堂做伙计,并且,把他生病的姐姐也带上了。 “张师傅,冒昧来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张坤进了前堂,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熟人。 也不能说是熟人吧,只是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 正是隔着两条街的“安仁堂”大夫杨守诚。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着圆笠,看不清头脸的黑衣汉子……以及一个只到膝盖高,同样戴着头纱的小女孩。 “杨大夫,你这是?” 张坤有些疑惑。 倒不是觉得对方前来拜访很奇怪。 同行之间,走动走动,也是寻常。 事实上,张坤也有些垂涎“安仁堂”南方商路的药材来源,有心想请对方在下次进货之时,多加一批药材。 前些日子还想着去登门拜访来着。 听说,杨家祖籍苏杭,在那边还开着一个药栈商行,门路也广。 对张坤来说,进药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对安仁堂,就轻松得很。 张坤奇怪的是,杨守诚大夫这次前来拜访,所携带的礼物。 ‘太多了点。’ 他如今的医术已经不凡,望闻问切各方面都有着提升。 由于练武的缘故,五感特别灵敏,对药材的辨析,甚至比李小宛还要强上一些了。 一眼扫过,就看到有绸缎,金银,还有一些名贵药材……他还从那未打开的木盒那,闻到一丝淡然悠远的甜香。 “这人参就算没有百年,也有八九十年了吧,杨大夫,你这是?来来来,请入座,杏儿,上茶……” 一个圆脸的小姑娘,轻声应了一句,上前泡好银尖。 看着茶汤微微翻滚着,张坤就忍不住琢磨杨守诚的来意。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就是不知这位杨大夫所求何事。 “张师傅不要多心,这次就是专程前来道谢……若非张师傅援手,小女英儿此次就凶多吉少,区区薄礼,难表杨某感激之万一,还请受老夫一拜。” 说着,就拖着身边的小女孩,一起行礼。 张坤连忙伸手扶住,“杨大夫言重了,小宛,咱们那不是有点西方来的糖果吗,拿来给小妹妹尝尝。” 李小宛连忙过来,见过杨大夫,口称师父。 当日小丫头在安仁堂当学徒的时候,颇得杨守诚看重,还教了一些拿手本事。 遇到危险那夜,李小宛深居简出,也不抛头露面,倒是没有去过安仁堂,也没有见过杨大夫。 此时见着,就有些亲切。 小女孩见着李小宛手中的糖果,虽然明显的吞了吞口水,却是忍住了,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张坤,鼓起勇气:“哥哥,我能跟你学武功吗?” “哦,怎么这么说?跟着叶师傅学那漂亮的暗器功夫不是挺好?还有,周师傅那柳叶刀,也是十分凌厉。” 说着话,张坤就瞟了一眼旁边兀自没有落座的斗笠男子。 男子掀开斗笠,露出一张五缕长须的中年面容:“张师傅果然好眼力,狂刀之勇,名不虚传,这眼力也是厉害得紧啊。老夫倒不是存心遮遮掩掩,实在是不想牵连到百草堂……” 这人正是八臂如来叶银章,当日在绿柳庄后门前柳树林中冲出,一手暗器功夫,真是太俊了。 “不妨事的,若是朝廷派兵捉拿,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就别提什么连累不连累。” 张坤知道,朝廷,或者是崔玉明那里,之所以没有动手,或许是不想打草惊蛇,也或许是不想引起朝局变化。总的来说,那死太监把自己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是肯定的。 在对方眼里,自己跟反贼,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见到小女孩仍然眼神热烈的看着自己,就像看到了心爱的玩具,都不带眨眼睛的,张坤好笑的同时,也微微有些得意。 ‘我的形象在小家伙的眼里,就这么英明神武了吗?’ 他想了想,就道:“练武是很苦的,尤其是开始要站桩增力,练得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你还这么小……” “我不怕苦,师父……” 好吧,这丫头。 顺杆子爬倒是很厉害。 看着一骨碌爬到地上,下跪准备磕头的六七岁女娃娃,张坤愣住。 “行吧,想学我就教你几手,不过,也不急着苦练,等身子骨再长大一些。”他转头看王静雅,“师姐,六合拳能教吧?”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你想教就教,反正,我爹爹也没作要求,他自己看到顺眼的,也随便乱传。” 王静雅受的是硬伤,这几天养着,没怎么活动,恢复得很快。此时已经可以自如行走,走出来见礼过后,摇头表示不在意。 “大姐姐,你也好厉害,只比师父差一点点。” 小女孩很聪明的样子,还懂得安慰王静雅。心想,自己拜了那位大哥哥当师父,没有拜大姐姐当师父,她肯定是不高兴了。 那天在马车里,被绑着手脚,塞住嘴巴,外面的情形其实都看到了。 正绝望的时候,看到他们殊死搏杀,斩尽恶人的英姿。心里既是痛快,又是害怕,更多的则是震撼…… “是哦,小英是吧,你好机灵。要不要跟大姐姐学站桩?你师父也是跟我学的,你看,我教人很厉害的吧。”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 …… “那天,我们一行从南方进京,本就准备先行前去拜访表妹夫一家。正好,英儿在她姥姥家住得久了,嚷着要见爹爹娘亲……我既然进京,就带她一起了。” 叶银章满面羞惭。 心想自己还说什么刺杀妖后,聚兵造反呢,结果,连个小女孩都护不住,真是丢了大人。 “小英平常时候,就不太喜欢呆在屋内,总喜欢到外面玩。我等几个也没注意,等到有一会儿时间,没听到小丫头的嚷嚷声,才察觉她不见了……听那客栈掌柜说,她跟着一个老道士离开了,似乎是老道士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她就兴冲冲的一起走,好像是熟人。” “拍脑袋。” 张坤目光微闪,莫非是传说中的“拍花子”? “是下九流的龌龊手段,以柔力拍击小孩脑袋,轻微震动,阻断血液流转。脑部短时间缺血,就会失去思考能力,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 杨守诚满脸后怕,在旁补充。 他倒是从医学的角度,解释了一种神秘现象。 叶银章脸色十分难看道:“红莲会良莠不齐,虽然一直喊着造反,喊着为百姓谋福。但实际上,却是残民以虐,借机敛财,暗地里不知做下多少恶事。尤其是莲心尊者此人,更是恶名昭著……他在南方受人围攻,消声匿迹多年。没想到,来京城这里又开始出来搅事,还与内廷宦官勾结在一起。此人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这倒并非虚言。 没有下限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来。 真等到事情发生,有些事就无法挽回。 “叶师傅可有消息?能否查到红莲妖道的老巢在哪?” 想到这,张坤心里倒是有了想法。 当日在绿柳庄,斩杀汪太和之时,他就见证到了。 十九点龙气,从四面八方扑进自己的眉心。 并不仅仅只是在场的一些小孩贡献了龙气,还有一批是那些从来未曾见过面的,自己也不清楚源自哪里。 由此就可证明两点。 一点是,龙气值的来源,大抵是民心所向。是受益者或感念者,心灵情绪的波动,当然得是正向的。 再一点就是,只要自己做下某事,影响巨大,就算是没人看见,那些直接间接受益人,也会有着心绪波动。 这股心念之力,会遵循某种奇异通道,直接找到自己的身上来。 人心可欺,天不可欺。 属性栏收集龙气值,无视伪诈,直面真相。 杀了汪太和,这人本身不值一提……但是,阻止了他继续作恶,并报复了他以前所做下的恶事,伸张了正义,就会得到别人感念。 就算人家不认识自己,不知道自己杀了汪太和,这份收获仍然不会少。 那么,红莲妖道呢? 他做的恶事,恐怕比汪太和还要多。 尽管他的伪善面具,戴得比汪太和还要严实,百姓根本就分不清楚,说不定还把他当做“救星”。 但只要斩了他,那份冥冥之中改变命运,感谢天地的能量,就会落到自己的身上来。 那份龙气点又会有多少? ‘这又扯到赏善罚恶的层面上来了,除恶即是扬善,民心自有归附,也就是另类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再想到红莲妖道与自己的几次交际,一句不愉快简直是不足以形容。 迟早有那么一天,自己必定会跟他们对上,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找到他们的老窝。 “正在发动弟兄们寻找,效果不算太大。红莲会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深扎地方,潜伏在百姓群中,把自己伪装成为善人。不到图穷匕现之时,永远没人能发现他们的真面目,反而会当做是亲人。会处处为他们遮掩行踪,付出生命都不怕。” 叶银章摇头苦笑,对这个打着造反名号的“同行”,也是有点没办法。 “不急,只是随时关注即可,有消息,烦请叶师傅通传一声,先不要行动。” 张坤叮嘱道。 找不到也得找,源顺镖局的人手,也要发动起来……王小丫同学这段时间养伤,没事干,就让她去镖局发动弟兄。 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倒也不是对付红莲妖道,这事可以缓上一缓。 最急的事情,终究还是宫中二总管崔玉明的事。 要先行处理了。 …… “叶叔叔,我哥他。” 李小宛迟疑上前,面上带着期望,又有些不太确定。 她心脏怦怦乱跳着,上前问道:“我哥是不是,也在您那?” 当日听到张坤和王静雅说起绿柳庄一战,李小宛就隐隐有了猜测,却没有说。 这时看到叶银章,再也忍不住,上前问询。 灭门当日,他与哥哥两人被分头送走,后来也没联系上。 听到小刀会中有一人找汪太和寻仇,名字正好也对得上,心里就起了怀疑。 “你是,文鸳。” 叶银章心里一惊,恍然大悟,眼中又有些犹豫,点了点头:“你哥,他很好,就是时常挂念你……你竟然在这。” “他怎么不来见我?”李小宛眼泪断线珠子般的往下掉。 心中则是一块大石头落地。 转念就明白了,自家哥哥已经加入小刀会,专门跟汪太和,杨御史以及深宫内的妖后作对,伺机刺杀。做下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就算知道自己在百草堂,估计也不会来。 一是怕把自己也牵扯进去,引起朝廷注意。 二就是怕自己担心,或者阻止。 “你是说,当日那位思诚兄是小宛的兄长,叶秀英姑娘呢,被妖道打了一掌,伤势可是已经好转?” 张坤心下恍然。 但凡巧合之处,必有缘由。 李思诚当日疯狂至极,就像是那汪太和杀了他爹妈一样,岂不正是如此。 灭他满门的事情,虽然是御史上本,太后下令,却也是汪太医在背后拱火,崔玉明亲自己执行。 这些全是仇人,一个都没冤枉了。 “你现在叫小宛?是了,称呼小名,也能让对头找不到……”叶银章笑道:“你在这里有源顺庇护,还算安全,你哥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的。” “张师傅高义。” 说着话,叶银章慎重的又向张坤行了一礼。 “叶师傅不用客气,小宛当初也救过我的,说不清谁帮了谁。” 张坤揉了揉李小宛的脑袋,转头看着叶银章:“朝廷高手众多,尤其是长春宫。太后本就惜命,把住处经营得如同龙潭虎穴,有些事情,当从长计较。” “叶某省得。” 叶银章哈哈笑道,对这话,倒是没放在心上,说完就准备告辞。 他身份有些敏感,比起张坤来,还受朝廷忌惮,不能久留。 从头至尾,他没有说起把李小宛接过去…… 张坤也没说。 他倒是觉得,李小宛跟着自己,更安全一些。 这些打明旗帜造反的,今天不知明天……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理解并尊重对方的理念,但要让自己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却是有些不愿。 …… “不能再耽搁,你跟你小丫姐两人先去源顺镖局。现在上书在即,又有新军驻守一旁,那里应该很安全,内廷不会派兵动手激发冲突的。” 永定门口,张坤背着包裹长刀,一身短打,与王雅静和李小宛“告辞”。 “放心吧,定能护住小宛妹妹。医馆那里,小武和小林他们不起眼,看着店子也没什么人为难,你就放心去吧。” 王静雅大咧咧的挥挥手,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她伤势还没全好,否则就可以拎着锤子,一起并肩作战。 什么叫放心去吧。 张坤有些哭笑不得。 做出一副出门远行,并且,还选择在永定门告别,他当然不是想要逃亡。 ‘来吧,来吧,不是想要杀我吗?不要太客气,快点追来。’ 他放出的就是这么个信号。 这些天,明明可以察觉到“百草堂”附近有着许多眼线,在死死的盯着医馆。 可就是没人冲进来动手,也没有大军调派的迹像。 张坤知道,对方肯定是在等着机会。 迟早会动手。 就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动手。 是绑架人质,还是投毒暗箭? 还是半夜入宅突袭? 这种滋味,当然不好受。 对方没有动手的时候,他偏偏也不能主动攻击。 那些盯梢的,多半就是巡捕营的人马,背后的人,不是躲在巡捕营办案处,就是处于深宫大内。 他本事再大,还能直接冲进宫中去不成? ‘既然对方这么盯着,并不调集大军围攻,就表示他们并没有准备好。或者是不愿引起城内动荡,引来不测后果。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傻乎乎的等着……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那是下下之策。’ ‘也有可能,他们就是想要制造出种种压力,让我沉不住气,然后冲进埋伏圈……其目的,是怕我见势不妙,立即逃跑?’ 张坤就算自忖实力强横,也不会自大到,能够以一己之力,打破对方的陷阱,还能随意杀人。 ‘想要破局,就得化被动为主动,选择自己的战场。’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出了城,可打可逃,先立于不败之地,主动权在我身上。 张坤牵着马,缓缓出城,夕阳斜照,一人一马,影子拉得老长。 …… 城门楼上,一个身着盔甲的汉子,默默望着,隐蔽的打了个手势。 城下民房处,就有一个守卒,眼中闪过一丝诡谲,伸手拉开引线。 “咻……” 凄厉焰火冲天。 远远近近,就有数十骑奔来,轰隆隆蹄声震耳,直向城门外冲去。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既生瑜,何生亮 城门洞开。 守门城卫似乎得了知会,早早的就撤开,并且,还招呼着门前商人百姓让开一条驰道。 听到马蹄声,所有人都暗暗心惊。 面色惶恐至极。 有哭喊呼号的,有无头苍蝇般乱跑的,有抱头蹲在原地装死的。 当然,心思灵便者,早就三步两步,躲到街角、墙跟。静静的看着这一队杀气腾腾的马队,呼啸而过。 沿路踩死了两个不开眼的挡在路中心的中年泥腿子,撞飞了一个乱跑乱嚷转圈圈的少年乞丐,点点血水飞溅,马队出了城门。 “是巡捕营,不知是逮到了哪个江洋大盗的踪迹……哈哈,那几个傻鸟,竟然不知躲闪,还挡住大道,笑死我了。” “我怎么看到,有几人是那大内禁卫,身着重甲,把全身都护住了,这是遇到哪路强贼了?” “嘘……” 一说到禁卫,议论纷纷的众人声音就小了一些。 这种人出手,一般是涉及到内廷的事…… 他们小老百姓,不管是贫无立锥之地,还是小有余财,都沾染不得,连谈论都得小心翼翼。 “你们不认识头前那位吗?是长春宫二总管崔玉明崔公公,号称‘小罗成’是也。在他的身边,就是会友镖局出身三皇拳、梨花枪高手陈凤鸣,也是易筋大拳师。传闻此位一身修为不在‘银枪’李尧成之下,甚至还可能修为更深厚一些……这次他把西街十坊精锐都带出来了,想必是见着了大功劳。” “是啊,这位做事十分精明,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孤注一掷的把麾下强手全都拿出来,肯定是有着他的衡量,绝不会吃亏就是了。” “我倒是不关心崔公公和陈凤鸣,有谁认得马上那几个禁卫?” “没见识,哪是什么禁卫,是御前带刀护卫?你看看领头那位衣领处露出那一抹明黄……这位内穿黄马褂,显然是那几位四品御前带刀护卫之一。观其容貌,鹰鼻深目,不类常人,没猜错的话,应是两位巴图鲁之中的一个了,不知是朗勇还是察哈拉?” 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抚着黑须,沉声说道。 “我好像记得,京城四秀之一金猴宫保森也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莫非,此人有着与他一拼的实力?” “你说呢?能获赐黄马褂,得到太后和圣上的青眼,实力再差也不会弱到哪去?至少,不会比京城四秀弱吧。” 自古以来,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皇宫大内,其实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能得到高层看重的武人,那是真的万里挑一的厉害人物。 惊恐散去,众人兴趣盎然,又开始议论起被他们追杀的到底是何许人。 倒是有一些人,直接猜到了,这批人追杀的目标。 有人担忧。 有人幸灾乐祸。 也有人想看个稀奇。 于是,一窝蜂,就有许多武者、闲人,冲出永定门,手搭凉篷,探头探脑张望起来。 “表哥他……” 李小宛被王静雅拖到人群后方,一张小脸苦得快要皱成抹布。 这么多人,打得过吗?要不要想办法通知他快快逃走。 她也知道,此时不太好求源顺镖局的大批镖师动手。 内廷正愁找不到镖局的把柄,不太好光明正大斩除变法一派的势力臂助。 若是大批人马正面厮杀,闹得大了…… 武卫军被惊动,即算是为了面子出兵,源顺镖局也扛不住。 反而是这种私人仇杀之类的小打小闹,各凭本事,不太会有人关注。 谁胜了谁败了,与朝局没有太大影响。 什么,崔玉明带的人手不少。 那不一样,崔公公位高权重,身为三品总管太监,带几个随从算不得什么。 再说了,那三十余人,都是巡捕……捉贼是其本职,本来就有着随时出动的权利,尤其是在西半壁街,他们的管辖之地。 就算是出动再多几倍人手,也没人会说三道四。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陈凤鸣这种巡捕营捕头,到底有多大的自由度。 只要站好了队,越是朝局纷乱,越是容易立功。 “放心吧,人多对他没有意义,小宛你忘了,张坤还有一手枪术呢?打起架来,才不会像我这般光明正大……阉人一方虽然人多,其实不顶用的。” 王静雅老神在在,轻声安慰着李小宛。 眸子里却燃着野火。 ‘这该死的伤,怎么还不好?’ ‘我的双锤已经饥渴难耐了。’ …… 宋采臣叹息一声:“张坤完了。” 他身旁一个布衣斗笠的青年,闻声压了压帽沿,笑道:“师父你不知道那人的勇猛,所以才作此论断。一个狂字,就能诠释一切了。” 这人正是李尧臣,他倒不是在幸灾乐祸,却也知道此时的自己万万不能出手相助。 他的一举一动,不但关系到自己的亲人朋友的安危,还关系到会友一脉的生死存亡。 会友镖局对自己也算是恩深义重了,为了一个新认识对胃口的同道,把所有亲近之人都拖入水,是很没道理的事情。 只能暗暗祝福他好运逆天了。 更何况,李尧成并不觉得张坤会败。 “陈师兄功利心太重了点……他本可稳坐钓鱼台,左右逢源的,奈何,偏要趟这淌浑水,何其不智。” “尧成,你有没有觉得,这其中,其实也有你的原因。” 宋采臣面色复杂。 李尧臣银枪之名响彻京师,被大多数人视为会友镖局下一代掌舵。 尽管他分不清内外,结四海英雄的大路脾气并不太受人欣赏,认为,太过理想主义。 但是,江湖人本来就是强者为尊,区区性格脾气,以后可以改,只要他认识到自己肩上担负的责任就好。 武艺却有着上限,练不上去就是练不上去,哭都没用。 李尧成以双十年岁,就已经赶超大部分老前辈,拳法枪法,已是练到暗劲易筋大成。 实战能力,更是超群脱俗,能以一分力,发挥出十分本事来。 放在古时战场之上,就是不世出的猛将之才。 能预见到在不久的将来,他肯定还会突飞猛进,有朝一日,达到神拳宋伦的实力境界,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是什么,这就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等他成长起来,会友还能兴盛百年。 所以,不管是老一辈,还是年青一辈,两百余镖师,看好他的足足有一百五六十。 这种呼声太高了。 没人能压得下去。 就算是现在正当家的三位副总镖头,也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毕竟,神拳宋伦他老人家还没有死呢,只是在闭关修心…… 而陈凤鸣呢,只能叹息一声,既生瑜,何生亮。 他在会友镖局这里被人比下去了,在江湖声望之上,也被外人压制。 年已二十七岁,其名声,竟然还远远比不上所谓的“京城四秀”。 可想而知,对一个心高气傲,平日里擒下不知多少江洋大盗的易筋境界捕头来说,是有多么的无力和绝望。 他改变不了江湖上的口碑,却能改变自身的地位。 既然大内二总管抛出金饵,那是正中下怀。 全力出手相助,也是理所当然。 “只望他,自求多福吧。” 李尧成眼中闪着精光。 他知道陈凤鸣此人,实力自然是有的,自己就算是对上了,也不能说就轻易胜得了。不过,这位师兄城府很深,仿佛永远都是在算计着什么。 他平时却也不愿与对方打交道。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插翅难逃 “就在前方,减速,列阵,逢林莫入。” 陈凤鸣猛然勒住马匹。 他一声令下。 身后三十骑同时驻马,拎着斗笠状的藤盾,猫着腰身,各自扑向坡坡岭岭。 架起长枪,调匀呼吸。 期间,竟然没人发出任何声音。 令行禁止,行动如风,已是有了精锐的模样。 “陈捕头,这是何意?” 崔玉明就有些不理解了。 只是看到张坤那小子的身影,还隔着五六十步远,就开始下马布阵,你这是在搞笑吧。 难道,还等人家前来闯你的枪阵? “崔公公,放心,为了右营参将一职,陈某敢不戮力以赴?您有没有发现,此人见着我等前来追杀,反而下马等候,这本身就不正常。” “唔,的确是如此……” 崔玉明也不是个没脑子的。 被这么一说,心里也升起疑惑。 “那他怎么就不继续奔逃?” “崔公公,他不是不逃,而是想一口吞掉咱们……好大的胃口,以为凭借着一座小树林,就能拉平实力的差距吗?” 陈凤鸣一眼就看穿了对面的算计。 冷然下令道:“开火。” 随着声音一起。 啪啪啪…… 如同爆豆般的枪声响起,白烟腾起一片,山林鸟鹊惊飞。 远远靠近林边的一人一马,扑的一声,就迸现血光。 众人定眼望去,就见到一人扑入林中,躲到了树后……而那匹白马,却是惨嘶着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一地。 “好了,他没马了,想逃也逃不快。” 陈凤鸣笑意吟吟转头道:“崔公公,我好像听说过,这位张镖师对洋枪上手很快,一手短枪指东打西,神准无匹。咱们如果冒然冲击,不但要防着对方短枪,还要防着他的刀法。没打之前,气势就弱了三分。” “但是,凡事有利有弊,西洋短枪的优势在于出手隐蔽,攻击快捷;缺点呢,就是射程和攻击威力了。” “所以,你在五十步外停下,并且布下枪阵。是看准了那短枪只打五十步?” 崔玉明细想一下就明白了。 好像是真的如此。 自己上次惊慌失措逃跑之时,对方离得远了,连枪都不开。 想必,这短枪攻击距离真的不算太远,至少,离远了打不准,也打不痛人。 “西洋武器如今已被妖魔化,看穿了,其实也不过如此。想要完全发挥威力,就必须结阵连发,组成枪林弹雨,让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单人独枪,就算他长了八只胳膊,也不过如此,拿命来填,都可以的。” 陈凤鸣眉眼带笑:“事实上,崔公公只要不要着急慌忙,看准了枪口所指……你把他当做一柄无形的长枪,提前闪避就是了。避开要害,近身缠斗,对方的枪械也就没了用处。” 如今枪械已经慢慢的成为主流,但凡有见识之辈哪里会不精心研究的道理。 陈凤鸣脑子清明,早就看得明白了。 枪械这东西,好就好在,让一个普通人稍加习练就可掌握用法,真的用对了地方,用对了时机,一个练武三四十年的厉害拳师都挡不住。 但是,这东西也有坏处,那就是受限于装备,下限是提得很高了,上限却不高。 目前,无论是国内国外,再是精良的枪械,威力只是恒定的。 不能说,你的武艺够高,拿着枪械在手,就能比普通人要强多少。 打起来,攻击一个样,防御也一样,只要中枪就是个死。 出手快的那一丝半分,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至于身法快,能躲。 无非就是提升逃命的速度,提升生还的可能。 对战起来,对枪械攻击的增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说白了,发明了这东西,就是把人的武力值,拉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让江湖高手,和江湖菜鸟,处于同一实力层次。 尤其是身处战场之上,无处躲闪之时。 就是极限一换一。 如果说,以前冷兵器时期,江湖暗劲高手,能以一挡百,在普通士卒之中,杀几个来回。 现在枪械对射时期,抛除掉极限环境的影响,双方对阵,同时举枪,你能一人对三人,就是命大。 总不能,你的手指,比普通人扣动扳机的速度,快上一倍以上。 武者的反应快,力量大,速度快,表现的是在整体动作上面,以及接触之时的杀伤力和运劲消劲的技巧。 真的局限在一根手指,一个极其简单的瞄准动作之上,区别并不是那么大。 陈凤鸣试过很多次了,才发现这个道理。 所以,他从手下数百人中,挑选出了三十位擅长枪法,对射击有着感觉的捕快,专门练习。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用枪,与手下拼起来,输赢并没那么分明。 他高兴的同时,也有着怅惘。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坏就坏在,武功没那么大用处。 自己二十年寒暑苦功,感觉练到狗身上去了。 好就好在,凭着自己的脑子,能不断向上爬。 终有一日,能指挥千军万马,成为万万人之上……机会看起来,也不算太远。 会友镖局既然瞎了心看不上自己,那好,就让被寄以重望的李尧成去撑起那艘破船。 再过二十年,再来看看,谁笑到最后? “的确是这个理。” 崔玉明拊掌大笑,“凤鸣的确是大才,只要能把这小子拿下,你这五品参将之位,绝对跑不了。如今崇三虎已然老朽,成为病虎,还占着右营参将这个位子,就有些不合适。待本公与提督大人说道几句,让你顶缺,万无不应的道理。” “说来说去,有个屁用,还不是要看我们兄弟几人,近前搏杀。” 看着三十巡捕鸟枪打得山响,轮番射击,除了把一匹马打成蜂窝之外,就是把那片山林树木打得木屑乱飞,其他作用,一点也没有。 也不能说是没用。 至少,就逼得张坤躲在树林里面,石头树木之后,连头都抬不起来。 朗勇几人就有些沉不住气。 他们内穿铁甲,外罩绵甲,还戴着厚重头盔……一身沉甸甸的,可不耐久等。 都做了这么多准备,结果,就看到对方打鸟,这有什么意思。 一个小贼而已,用得着打仗一般的吗? 让人瞧着,没得笑掉大牙。 还是说,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只配做一个打酱油的没用家伙? “再不上前,他就跑林子里,绕路逃了。” 朗勇挥了挥手,就要往前冲。 “你不懂江湖人,更小看了他们的血性,以及对情义的看重。张坤号称京城四秀,岂能不战而逃?再说了,他逃了也没关系,那李小宛不是留在京城吗?那丫头长得水灵,无论是自个把玩,还是送到迎春阁,都是一笔不亏的生意。 咱们不好大军出动攻击源顺镖局,只是抓捕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丫头片子,又有谁会舍命阻拦?” 陈凤鸣哈哈大笑:“只要张坤还在乎那小丫头,就不得不自投罗网,前来拼死。” “若是不在乎,那也无所谓,发下海捕文书,阻其进京。此人从此名声败坏,如落水之狗,又能有什么成就?无非就是山野之中多一蚁贼而已,不足为患。” 他气血既强,朗声而谈,声震山林,连枪声都不能掩盖。 崔玉林听得解气,也跟着就笑:“如此,还请朗大人、陈捕头,随我杀敌,让他插翅难逃。”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崔玉林声音叫得响亮。 实际上冲起阵来,却是慎之又慎。 他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太监,能得太后青眼,越级提拔,带在身边,算是能文能武。 他深深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鼓动着朗勇等御前侍卫向前,自己却是身形飘忽,左闪右避。从来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秒……心神早就崩紧,随时借助于前面的人甲之墙,挡住身形。 八卦游身步,最是擅长寻找方位和角度闪躲和进攻,一时之间,还真让张坤找不到出枪的机会。 陈凤鸣却是更加勇猛一些。 当他不想插手某些事情的时候,那是慎之又慎,生怕沾染了一丁点麻烦,对自身仕途造成影响。 一旦真的决定出手,想着立功受赏,心中就是火热。 仿佛看到了以后起居八座,麾下如雨的情景,陈凤鸣此时心中热血沸腾。 对面只有一人,就算单对单硬拼,也不见得就能赢过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更何况,此行还有四品带刀侍卫蛮人巴图鲁带头冲阵,又有擅长五虎断魂枪和八卦游身步的崔玉明从旁夹击,他实在是看不到任何失败的可能。 尤其,是当自己身后,那三十精锐巡捕枪手,缓缓随后压阵,随时准备一波弹雨覆盖的时候。 飞龙骑脸,怎么输? 陈凤鸣虽然胜券在握,却也不会太过小看张坤。 在他心中,唯一可虑的就是那听说很是神准的短枪。 不过,一轮射击,也只是六粒铁子。 攻击威力算不得太强,甚至打不穿人体,也不是不能对付。 他右手拖枪,身体前俯四十五度,胯下起伏,如骑烈马……踏着草叶泥土奔行,像是融入了茫茫蒿草之中,时稳时现。 左手竖肘立掌,肘部挡住心脏,掌部挡住眉心额骨、人中咽喉。 把中庭一条张,护得严严实实。 ‘你一枪打不死我,我就一枪刺死你。’ 陈凤鸣此时杀机壮大,气贯全身,颇有一将冲阵的勇烈威势。 永定门外,看热闹的江湖闲人和普通百姓,忍不住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这家伙的确是个厉害人物,有勇且有谋,关键时刻胆敢放手一搏。难怪他担任西十坊总捕职位不到一年,手底下就已经捉了七八位江洋大盗……凭真本事吃饭,羡慕不得。’ 城门之上,魏青山披甲执枪,身后披风烈烈。 眼中全是热切。 ‘经此一役之后,陈师兄定会青云直上,那崔玉明与九门提督荣禄大人同为太后麾下得力干将,互相之间也说得上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得到此等机会,在城门千总的位置上,再跳上几级。’ 升官发财,对普通人而言,总是斩不断的执念。 富贵荣华,人前显圣,已经成为许多人心中的魔咒。 尤其是习武之人…… 没有这份念想,练什么功,受什么苦? …… “张坤小儿,无胆鼠辈,出来,你只敢躲躲藏藏吗?” 巴图鲁郎勇一声暴吼,双腿发力向前疾奔,铜棍前探,舞得呜呜风响。 他身上铁甲棉甲加起来足有百二十斤上下,再加兵器和体重,本就健壮高大野蛮至极的雄壮躯体,更显得悍勇三分。 此时奔起来,就如蛮牛突击,气势狂猛。 四位同样着甲侍卫,却是一声不吭,互为犄角。 紧随身后,长刀出鞘,眼中寒光闪闪。 “什么京城四秀,我看就是个狗屁。” 看着自己已然冲近,前方仍然没有人影出现……从树枝草叶的动静可以看出来,对方想必是吓得傻了。 郎勇就哈哈狂笑起来。 京城四秀,几个区区江湖人,竟然名声比自己这等一等巴图鲁还要响亮,天下人这是没有长眼睛吗?还是没有长脑子? 那金猴宫保森,就凭借躲躲闪闪的一身本事,竟然在宫中压了自己一头,真是笑话。 有本事,跟朗爷硬拼一下试试。 试试就逝世。 朗勇刚刚冲到山林前方,已经看到张坤的一方衣角,眼中闪过一丝凶残之色。 他根本无需防护,自己简直已经武装到了牙齿,除了挡不住大炮轰鸣,又有谁敢正面硬挡。 “死……” 一个死字还在喉咙中,未曾吐将出来。 铜棍也刚刚挥到半空,将要把那淡青色衣袍人影连同枯树一同打折。 耳中就听到炸雷般的轰鸣。 似乎是一声,又像是六声。 眼前飞砂走石,落叶如瀑。 朗勇脑袋猛然不受控制往后急仰,身形顿住,后退了两步。 只感觉额前如同被大锤轰了一记,耳朵嗡嗡响。 “中枪了。” 第一时间,朗勇心里就升起明悟。 “我没事……” 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戴了精钢头盔,刚刚那铁子只是打中头盔,冲击力震荡了一下而已,完全造不成真正的损伤。 想到这里,他心脏立刻放到肚子里,嘴角咧开一抹冷笑。 打不死我,就轮到你了。 身后风声劲急,刀啸如雷,惨叫声此时又传入耳中。 朗勇眼角仿佛看到光影闪动着,一缕微风从身旁掠过。 脖颈微痛,带血刀锋已从他的喉咙处探了出来。 从后颈到咽喉,被刺了个对穿。 “你,你……” 铜棍无力跌落,朗勇一时还能不死,强行转过身体,死死看了过去。 就发现,自己身后那四位手下,两人眼球处出现巨大血洞,正仰天倒下; 而另外两人,脖颈甲胄薄弱处,已有血水如溪流般潺潺淌落,摇摇晃晃的倒下,显然也已经不活了。 “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与江湖高手拼斗,还身着两层重甲,你是嫌自己的速度还不够慢啊。” 张坤嘴角带着丝丝嘲讽,抽刀在手,指头微屈,弹在刀身之上。 血水化为雨点溅开,刀光如雪锃亮。 不得不说,这位蛮人巴图鲁,实力还是很强的。 双臂一挥,铜棍扑落,真真是有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威势,一身蛮力极猛。 真的以刀档棍,见招拆招,自己还不见得就能不受损伤。 但是,武术这东西就很奇妙了。 比的从来不是单纯的力量。 他们这些明劲、暗劲武师,在比武交锋之时,都恨不得穿得少少的,最好是打个赤膊,才能最大化的用出最精妙的招式来。 任何一丝束缚,任何多余的重量,都会影响到出手的流畅和速度。 这位倒好,恨不得把被子都驮到身上了…… 扛着百多斤的重量,你跟我比速度?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穷寇莫追 高手相争,只差毫厘,瞬间即生死。 哪里会可笑的披上重甲,执重兵。 除非是在大军之中,前后有着翼护,只管横冲直撞,这种打法才正确。 同时,这也正是火器时代,甲胄没落的大半原因。 你速度慢了,就是活耙子…… 真遇上要害打击,想躲都没法躲。 …… 面对五个如同野牛般冲击的蛮人勇士。 张坤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开枪六连击。 离得不远,对方动作也不快,他连出六枪,两枪直接从两位重甲侍卫的眼珠打了进去…… 子弹贯脑,死得无声无息。 另外两个,冲阵的时候,埋头疾窜,子弹打在他们的牛角盔上,溅起丝丝火花。 虽然没有受伤,冲击力却让他们脚步一顿,身形歪斜,手中长刀招法散乱。 而朗勇呢,他最嚣张狂妄,也冲在最前,就享受到了特殊照顾。 脑袋护额上面中了两枪,打得他脑袋后仰,身形踉跄,露出破绽来。 张坤一个箭步,窜出山林,刀光如匹练般,掠过如同木桩般矗立的两个重甲侍卫…… 切断他们的喉管同时,反手抽刀,踏草起伏,刀锋已化为光影,轻灵狠辣的钻入郎勇的后颈。错开头甲肩甲,一刀毙命。 从头至尾,五个蛮人勇士,全程都在挨打,根本作不出丝毫有效的防御动作。 正如张坤所说的那般。 慢。 太慢了。 一个劲的堆防御,堆力量。 弱点太明显。 如果是骑大马,舞长刀,身处战阵前方,那还有得打。 但是,在如今招招争先,眨眼定生死的搏杀情形之下…… 如此拖慢速度的行为,就是送。 …… 张坤一刀反手,捅穿朗勇巴图鲁的时候,喉咙就感应到一股尖锐劲风,眼前花瓣盛开。 一朵,两朵,三朵。 足足七朵硕大梨花。 雪亮枪刃反照着夕阳余晖,照得他一时看不见任何东西。 只能依稀感应到,枪锋锐啸破风。 杨家枪法最是擅长以堂堂正正之势,以繁复百变之招,正面摧垮对手。 无论前方是人是马,是人是鬼,一枪刺落,难逃难躲。 千树万树梨花开,让人分不清枪刃何方,哪枪是轻哪枪是重? 陈凤鸣慢了半步,是要防着张坤的短枪暗袭,目的倒是达到了,但是,却也来迟了。 他从五个侍卫身后窜出来时,就见到五人齐齐跌倒,身体还在地面抽搐。 事到临头须放胆。 陈凤鸣震撼于张坤的速度和刀术同时,强行压下心头的忌惮和惊怒。 一瞬间,就沉下心灵,身为弓,枪为箭,心意贯通,一往无前。 在巨大的生命威胁压迫之下,陈凤鸣感觉到,这是他一辈子刺出最好的一枪。 也是最强的一枪。 就算是李师弟见到,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吧? 陈凤鸣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忽然就感觉手中长枪一轻。 对面人影已经不见了。 ‘不好。’ 陈凤鸣一颗心直往下坠……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在同时往下坠。 剧痛传入脑海,忍不住就发出一声惨厉嘶嚎。 到了此时,他的眼角余光才看到。 对方不知何时,已然身形矮得贴地半尺不到,如同脱旋利箭般,从自己枪下,身畔,如风掠过。 那身形蜿蜒游动,像是鱼,又像蛇…… 给人一种冷幽幽、滑腻腻的感觉。 刀光如水,从自己的膝盖处掠过,切骨断肉,斩风破竹。 “游龙步,蛰龙身,八卦!” 一个交锋之下,就被斩断双膝。 肉身的痛苦倒是其次,心灵的痛苦才是陈凤鸣最最不可承受。 他刚刚还在想着,以后大展身手,飞黄腾达……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之中,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身居万万人之上。 却没料到,所有野望都如镜花水月,如梦幻泡影,原来是空梦一场。 “你的枪法不错,不过,我的刀法更好。” 张坤呲牙一笑,眼中透着血腥。 手中长刀绽开,如轮般旋转着,破风无声,已是抢在陈凤鸣搏命反扑的前头,一刀斩过。 陈凤鸣似惊恐,似不甘的神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头颅飞起半空,滴溜溜乱转。 张坤感受着从城池四面,一道道金色光影扑入自己的眉心,忍不住就呵呵轻笑。 “原来,斩了御前侍卫和巡捕营捕头,竟然还有这么多龙气点,足足有6点之多,你们这是做了多少恶事啊?” 他现在明白,虽然自己只得了6点龙气,但对这些人怨恨的,可不只六人。或许是60人,或许是600人。 只有恨得感动天地,宛如实质般的念头,才会被这属性栏吸收,反补到自己身上来。 是对惩恶的奖沉,也是沉冤昭雪的感念。 一念及此,再看向随后追杀而来的崔玉明,张坤的眼神就更加热切。 ‘这得省了我医治多少位穷苦百姓啊,几百个,还是几千个?’ 在这个年代,但凡身居高位者,基本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败类,很难遇到干净的。 明面上风光无限,背地里,也不知踩着多少无辜百姓的累累尸骨。 …… “到你了,崔公公。” 张坤身形一晃,长刀拖在身后,化为一溜残影。 一步跨过两三丈,已是到了崔玉明身前。 身后草叶翻飞,劲风扫过,拉出一条长长的甬道。 “开枪,快开枪。” 崔玉明亡魂大冒。 他只是谨慎了一点,怕死了一点点。 就这么拖在身后。 却没想到。 慢了这么一丝,就好像隔着水远山长。 宫内颇负勇名的四品带刀巴图鲁,就这么一刀插死。 而那巡捕四营之中,超群脱侪的高手陈凤鸣,却被一刀枭首。 只是两个呼吸时间。 六人就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对方却是毫发未损。 对方枪法神准,刀法厉害倒也罢了。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位上次打起来,还有些笨拙缓慢的身法,不知为何,也变得轻灵快捷,变幻无方。 竟然比自己浸淫二十余年的八卦步游龙身法,还要强上许多。 动起来像是青烟一般…… 不仔细看,就算当面瞧着,也能看丢他的影子。 ‘打不过。’ 第一时间,擅长观风望色的崔玉明就已判断清楚。 他一面扯着嗓子嘶吼,五虎断魂枪不但没有发动抢攻,反而环枪如轮,枪头枪尾同时炸开碗口大花朵。 防得滴水不漏的同时,身形往后疾窜。 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大猫。 “咻”的一声,倒跃而出,头也不回,立刻就逃。 同时,他还鼓荡气血,残心爆发……身形绕过后方枪阵,往城门方向狂奔。 “老牌暗劲巅峰高手,毕竟不同凡响。” 张坤一刀突击,斩波劈浪般杀到崔玉明的身前,就被那五虎枪势连裹带缠,挡了两刀。 眼见着对方嘴里呕着鲜血,借力腾空,往后飞退,他也不得不赞叹出声。 正面交锋是一回事,追杀逃敌又是另一回事。 崔玉明修习八封游身步数十年,一身功力老到圆滑,见机极快。 宁愿催伐身体,加重伤势,也要抢先一步逃走…… 自己一时半会,还真的追不上。 主要是,要防着那火枪阵。 …… 张坤身形一起一伏,窜进草丛之中,如游蛇般蜿蜒掠过,足落无声。 预想中的排枪射击、子弹如雨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前方反而是响起一连串的惨叫嘶鸣。 他身形一动,紧紧缀着崔玉明身影的同时,余光扫过。 就见那三十枪手错落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扑出三个人影。 三人全都黑衣黑巾,蒙头遮面。 一人挥手之间,无数暗器象是长了眼睛一般的,向着巡捕营精锐射去。 打喉咙,射眼睛,呜呜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另外两人却是兔起鹃落…… 一人挥动双刀,咻咻连斩; 一人剑光刺出一条细线,来回穿梭。 在崔玉明呼叫射击的几个呼吸时间之内,三个蒙面人同时出手,已经把枪手杀得七零八落。 只余几个命大的抱头鼠窜,哭嚎着,连火枪都扔了。 张坤一眼扫过,就明白了这几人的身份,心中微暖,笑道:“多谢了,错过今日,请你们喝酒。” “穷寇莫追,恐有埋伏。”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笑道回答,挥了挥手,却没有跟着张坤一起追杀崔玉明。 他们身份见不得光,更不想与张坤明面上牵扯到一起。 暗地里插上一手,就立刻离开,才是最好的帮忙。 叶银章深知这一点。 …… “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眼见着崔玉明即将钻入门洞之中,张坤脚下猛然踏地,身形又加速三分。 如流光掠影,向着城门冲击。 “上次给你逃了,这次再逃掉,就算我无能。” 他眼神冷厉如刀,杀气隐隐锁定崔玉明身上…… 哪怕对方这次逃得再远,逃进城中,逃到宫里…… “放箭!” 城门楼子上面,一个着甲将领,猛然放声大喝。 嘣…… 长箭如雨,呼啸落下,直指张坤。 “救下崔公公,不要让反贼入城。” 同一时间,崔玉明闪身窜入城中,城门吱吱呀呀的就开始关闭。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那就成全了你 张坤刚刚追到城门口,就见四周闲人早就避过两边。 而城门放了那死太监入城之后,竟然缓缓关闭。 更可恼的是,城头之上,还有一将嘴角带着冷笑,高叫放箭。 ‘这简直已经不是拉偏架那么简单了,而是早有准备,提前站队,或者说,本来就是崔玉明他们一伙的。’ 他心中一怒,转瞬强压了下来。 毕竟,永定门代表京城门户,城门守将,多多少少代表着京师的威严。 躲在城外杀兵杀将,还有理由解释,可以抵死不认。如果与城门卫动起手来,不如直接告诉世人,我已经扯旗造反了。 想到这里,张坤脚步微顿,长刀舞出一片刀花,哧哧哧斩断射到自己身上的七八支长箭,目光如鹰看向城头。 他死死的盯着那将的面容,鼓荡气血,厉声喝道: “私人寻仇,若敢阻拦,生死莫怨!” 声音震耳,杀气凛冽,让那箭雨都变得稀疏了一些。 “唉,他还搞不清状况……那城门千总魏青山,走的是李中堂的路子,同样出身会友镖局,与巡捕营陈凤鸣情同手足。” “是啊,张坤以为这是私人仇怨,却没想过,对方就是存心激怒他,逼他造反,从此在京师再无立足之地。若是忍下退去,自然憋屈难言。若是不甘不愿,与城门卫动手,那就会害了朋友亲人,引来大祸。” 箭雨之中,看着那青袍刀客仍然挥舞刀光,苦苦挣扎……虽然依旧威风八面,却让人从中看到一丝落寞和凄凉来。 四周看客忍不住就是摇头叹息。 “如此豪勇之士,终究还是免不了被官府逼迫,从此流落江湖。天下英才不为朝廷所用,以至于四夷猖狂,竟是无人可挡。咱们的脊梁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打弯的。” 一个高大魁梧的雄壮青年,眼含悲怆叹道。 同为京城四秀之一,近段时间名声大震的王至平,对城门不远处矮山旁的争斗看得一清二楚,同时,也对双方的恩怨了若指掌。 毕竟,如今的京城各处,茶馆酒肆之中,“绿柳庄太医喋血,血眼张刀压群丑”的故事,早已悄然传遍。 矛头直指深宫内苑…… 对那些小孩际遇,但凡有良心的武人,无不拍手称快。恨不能自己也在场,把那红莲妖道和深宫阉人斩尽杀绝。 替无辜死难的可怜小孩,报得深仇大恨。 却没料到,此事竟然还有此等后续。 等他赶来的时候,以崔玉明、郎勇和陈凤鸣为首的一批追杀者,竟然被杀得大败亏输。 朗勇和陈凤鸣更是当场丢了性命。 崔玉明仅以身免,疯狂逃窜…… 而张坤呢,不愧狂刀之名,眼睛里揉不得半粒砂子。面对城门卫从中作梗,他竟然不退让半步,反而出声威胁。 真真是一腔英雄气,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至平,千万不要插手……举事在即,大事要紧。” 旁边一个戴着斗笠纱帽的老者,摸着胡须,声音细不可闻,钻进王至平的耳朵,似乎生怕这位悍然出手,挑战城卫,帮着张坤杀入城中。 如果说,与东瀛刀客动手,是扬华夏雄威;与城卫动手,就是暴露身份,提前显露反迹,不打自招了。 还谈什么“结京城之同好,还天下以太平”? …… 城门头上的魏青山,隔着数十丈远,也能感受到张坤眼中的杀机。 对方威胁的话传入耳中,他不惊反笑,嘴角撇出一丝嘲讽,沉声道:“反贼猖狂,不知悔改,神弓营,箭雨覆盖,我看他挡得了几时?神火营的人呢?还不过来……” 伸手从墙头垛口,拿起一柄朱漆大弓,托在手中,轻舒猿臂,拉弓如满月。 嗡…… 一箭如流星赶月,射到张坤胸前,刀光闪动中,箭矢炸开,木屑成粉。 “好,你很好。” 张坤已然怒极。 这家伙,是吃定我了吗? 他隐隐明白了,这城门将并不是在尽忠职守,而是在刻意针对。 刚刚那一箭,其实是冲着要命来的…… 势大力沉,血气贯注,果有杀将之威。 而离着城门越近,箭雨越密。 想要冲上前去,趁着城门关死之前进城,根本就是妄想。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了你。” 张坤眼瞳悄悄爬上了血丝,身上气息陡然一变。 “提升,六合刀。” 箭雨冲不过,自然是刀法不够,提升刀法就是了。 听说,最顶级的将领,在战场之上,可以顶着如雨乱箭,护人护马,冲阵杀将。 别人可以,自己自然也是可以的。 咻咻锐风掠过,刀光如水波荡漾,斩碎斩开黑压压箭矢,越往前行,就越是费力。 记忆如洪流般,猛然灌入脑海。 瞬息之间,脑子都微微发胀,手臂肩胯全都齐齐一震,有着莫名力量流转…… 似乎,身体变得更柔和了一些,手中百炼精钢长刀,也变得更轻灵了许多。 十年炼刀,斩木斩石斩山斩海…… 一刀转战天下,敌不靖,不收刀。 杀不尽的仇人头,流不尽的英雄血…… 我有一刀,可倾城! 4点龙气值燃烧,属性栏六合刀一栏,悄悄然的从“小成”变为“大成”。 刀法大成之后,有什么改变呢? 张坤面色似笑非笑,像是大梦初醒。 眼前的天地,忽然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力量和敏捷以及精神,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只是,看世界的角度和层次。 扑到身前,疾劲锋锐的利箭,仿佛再没有杀机。 只是那天边的云,江边的风,如此轻柔,如此无力。 箭羽划过的弧线,扰动空气细微偏转,风儿喧嚣在身旁,气流涌动……都在他的心中一一呈现。 眼前再不是接踵而来、无以揣度的杂乱箭雨,也并不能让自己应付艰难。 就像。 就像是一张亲手编织的大网…… 他能看清每一个节点,每丝力量的分布,只要自己轻轻一动,刀光波及。 那箭雨就如水浪般分开,伤不到自己分毫。 “刀无成法,庖丁解牛。” 张坤心中全是感动。 刀法大成境界,就是“目中无牛,心中有牛”的境界。 以刀为眼,自然而然。 所有刀招都不再是简单的套路,也不用刻意追求手眼身步,而是随手出刀,力量相随。 出手之时,永远都是攻其弱点,有窥破气机,斩开罗网之威。 不管对面是人是兽,还是没有生命的物件,张坤一刀既出,就能直接击破。 已不需要完整的刀招。 招在心中,刀在手上,看起来是胡乱挥舞,只是斩、切、横、撩,简简单单的出刀之中,透着难以言喻的美感…… 全身上下,有着不可思议的和谐感。 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人驭刀,还是刀驭人。 似乎本该如此。 “技能这东西,虽然不会提升身体素质,但是,却能极致提升战力,明悟到战斗的本质……”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败了才是贼,输了就是邪 力与技,体与用,其实不可偏废。 单纯尊崇某一种,都是钻了牛角尖。 刀法提升之后,张坤豪气大发。 先前看似龙潭虎穴般的箭雨封锁,此时在他眼里,再无半点威胁。 人虽多,箭虽然密,却无半点配合。只是各自胡乱射击,四处都有空隙。 死亡绝地,在他眼里,仿佛成了康庄大道。 ‘我只要选择正确的方位前行,那箭雨有快有慢,有疏有密,甚至都不用怎么出刀,就能直接横穿过去。’ 战斗理念的不同,思维感知的不同,下一刻,展现在别人眼里,就是惊悚的一幕。 只见张坤一身青袍被风鼓荡,整个人就像融入了箭雨之中。 箭影流光,像是穿过了那道青影,又像是没有碰到半点。 刀光轻盈有若精灵般,微微跃动着,发出轻微的叮叮轻响。 只是两三个呼吸间,青影已是贴地急奔,到了城门口。 “这是什么身法?” “不是,是眼力,是刀法。” “箭雨中漫步,不能伤其分毫,如此刀法,真是可畏可怖……” “可惜,等他破开城门,那崔玉明已经逃得远了。何况,他也未必就能破开城门……神火营每日巡视,此时想必已经到了城头。到时火器轰鸣,就不像弓箭这么易与。” “我看,不见得。” 所有人若有所思,全都瞪圆了眼,看着那青袍人影,如同一只大鸟,盘旋起落着……刀光如瀑般护住周身,踩着墙上那细微的突起点,冲霄直上。 竟似违背了人体本能般…… 宛如龙蛇扭动着腰身,借力点了几点,腾跃飞扑间,窜上了城头。 “快,快拦住,不要让他上来。” 魏青山再没有先前的镇定自若。 看着那无可阻挡的一抹青影,裹着雪亮刀光,如一朵舒展无定的云朵般,飘到自己身前。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丝悔意。 这事,本来与自己没有关系的。 对内廷的崔公公,也是能帮就帮,不能帮也没关系。 反正,自己走的是李中堂的路子,说起来,与内廷也关系不大。 至于那位陈师弟,死了就死了。 这人心高气傲,总想着有朝一日青云直上,学艺之时就开始拉帮结派,极攻心计。与他那师父一样,事事争先,让人忌惮三分。 真死了,会友镖局走仕途一道的弟子,就再无人与自己相争。 从某些方面来看,其实也是好事。 可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救下内廷二总管,对自己的益处实在是太大了啊。当然,替师弟报仇的举动,也能让会友归心,声势起来之后,就算是李尧成那幸进之辈,也别想压到我的头上。’ “你很勇嘛!” 这一刻,张坤对眼前这位城门将领的痛恨,甚至还隐隐超过了崔玉明。 他看到了,阶梯口,已有二三十余位头戴范笠,手托鸟枪的士卒,急急上来。 若是这批人先前也在城头,与弓箭手配合射击,自己就算再长几只胳膊,恐怕也得躲得远远的。 别说进城,能保住一条命逃离就算是不错。 “不……你听我说,鄙人魏青山,会友镖局出身。先前只是职责所在,多有得罪,张……” 魏青山强行挤出笑容,又是搬后台,又是诉说自己的苦衷。 话还没说完,疾风扑面。 喉咙就是一痛。 他的视野猛然拔高,看到青天如幕,夕照如血。 看到了底下一人执刀,眼含冷笑。 一具无头躯体,颓然倒下…… “是锻骨,还是达到了易筋境界?” 张坤有些分不清楚,这位名叫魏青山的城门将领的实力层次。 只是有些奇怪,这人怎么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不全力以赴,反而叽叽歪歪的说个不停? 难道,他以为自己真的不敢杀他吗? 还是说,会友镖局这个名头,真的很唬人? “出手者死。” 张坤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刀光一展,人影飘忽,就有七八人头颅被斩断,血光冲天。 其余城门守卒,全都噤若寒蝉,慌忙扔掉手中兵器。 刚刚赶到的二十余位火枪兵,也是连忙收枪,按下枪口,让开通道。 杀上城头之人身形快得,看都看不太清楚。 瞄准都十分艰难,说不定,开枪没打到他,还打到了自己人。 最重要的是,这位是真敢杀人。 城门卫只是拿兵器对准他,还没出手,就被斩了七八颗脑袋,凶残得一塌糊涂。 而且,就连城门千总魏大人都已经死无全尸。 哪有人还敢轻捋虎须,与他作对? 谁不是爹生妈养的。 面对如此凶人,认怂,不寒碜…… …… “呵呵。” 张坤轻笑一声,眼神苍茫,看向远处那道纵高伏低,没命奔逃的身影。 那是崔玉明。 他可能是逃到城中,眼见得了帮手,就立即停下来看看风色。 结果,看到了如此惊悚的一面。 张坤竟然不管不顾的杀了守城将领,一刀横压城卫,悍然舞刀追杀。 “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王法?” 崔玉明这次是真的怕了。 他发现,当对手强大到无视一切的时候,他引为护佑的身份,以及地位,或者富贵和荣华,其实不值一提。 只能强行鼓起余力,向正阳门冲去,向养心殿冲去。 长春宫离得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太后一面了。 而养心殿这里,有禁卫大军,有御林高手。 只要挡得一挡,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错过今日,这次不管会不会引起朝局震荡,一定要调来大军,直接把源顺镖局夷为平地。把这反骨天生的家伙,斩成肉酱…… 张坤提刀在手,不紧不慢的吊在崔玉明的身后。 他如今八卦步,游龙身法,已经达到圆满之境,身形起伏处,落步无声。 速度比起崔玉明,还要快上三分。 对方虽然亡命奔逃。 却也逃不过自己掌控。 一队巡捕正大摇大摆从酒楼出来,为首一人摇摇晃晃的一把推开酒楼掌柜,怒道:“爷到你这吃酒,是看得起你,竟然还管老子要钱?信不信,把你脑袋斩了,把酒楼封了,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他一把推倒酒楼掌柜,拿刀在手,眼角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身旁掠过。 “崔公公……” 见得此人,他酒都醒了几分,心中一喜,这是贵人呐。他曾经远远见过一面,没资格上前奉承。 看情形似乎是在被人追杀。 岂不是天降鸿运? 祖坟冒青烟,该自己生发了。 “挡住反贼,拦住他,以后定有所报。” 崔玉明头也不回,跑得肝肠寸断,正阳门已经在望,他虚弱的身躯,又生出新力。 嘶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养心殿而去。 巡捕队长抽刀横在身前,大喝一声:“反贼休走……” “噗!” 头颅飞起,刀光一闪,人影掠过。 四周剩下七八个巡捕杀猪般尖叫起来,颤抖的手,差点没握住手中铁尺和长刀,头上冷汗冒出,酒都吓醒了。 “反贼?什么是反贼?这年头成王败寇,邪不压正……败了才是贼,输了就是邪,我一刀在手,谁敢叫我一声反贼?” 他抬步踏进正阳门,四周兵丁、巡捕竟莫敢动。 不打碎这些人的骨气和勇气,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又怎么懂得敬畏? “这一次,你们自找的。” 看向隔绝着内外两个世界的高高宫墙,那蜂涌而出的禁卫精卒,张坤眼神如冰。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护驾,护驾 “救命,师父。” “救命啊,尹师父!” 崔玉明此时跑得头上高冠都跌落了,披头散发,紫袍松松垮垮的,哪里还像个颐指气使的总管大太监。 更像是一个被人欺辱,无助而又可怜的弱女子。 其声之哀,其情之悲,足以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他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 这就是“残心”爆发技能的坏处了。 在城外之时,看着同行之人全都死尽,他虚虚挡了数招,就发现完全不是对手,立即全力爆发逃逸。 到了城内,就有些后力不继,此时,已在苟延残喘。 张坤缓缓跟在身后,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禁卫,看着那殿阁深深处,几个身着朱紫的官员,还有那一抹明黄,轻轻弹了弹长刀,笑道:“让你逃到宫里,也没什么用啊。崔玉明,你的五虎断魂枪呢?再刺我一枪回马枪看看。” 声音近在耳边。 一缕杀机袭来,后颈和背心隐隐发冷…… 崔玉明别说回首挑刺了,他此时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早点跑到人堆里。 一双眼睛骨碌碌向前张望,渐渐的就有些绝望。 他缓缓转过头来,音容惨厉道:“张坤,杀了我,你也逃不掉,朝廷威严不容亵渎。私杀朝廷官员,已是造反杀头的罪名,何况是闯入深宫杀死大内总管,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条。” “我不信。” 张坤摇了摇头。 还以为这位死前能说出什么新花样来,却没想到,说来说去的无非就是威胁、讨饶之类没有新意的话。 太没意思了啊。 刀光如同鱼儿般跃起,把空气斩出鳞鳞波纹来,从崔玉明的喉间一掠而过。 鲜血如雾般喷射。 崔玉明手中握着的长枪,终于跌落,咣啷一声……他死死的捂住喉咙伤口,嘴里咕咕连声,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护驾,护驾……”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 禁卫齐齐后退收缩。 …… 张坤一刀挥出,斩杀掉崔玉明之后。本以为会迎来暴雨般的箭矢攻击,或者,还有神机营火枪手结阵围攻,此时自己大概免不了血战连场,然后仓惶逃出宫外。 犯下杀官的大事,朝廷再怎么不甘不愿,肯定也得全城搜捕一阵。 自己说不定,就要过上一阵东逃西躲的日子,只是可惜了自家“百草堂”,少了这个细水长流的龙气点来源。 实力提升的速度,可能会略略拖慢一些。 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一刀斩了崔玉明。 数百禁卫不但没有疾冲上前,反而退了回去,围成水桶阵,挤得密密麻麻的。 养心殿四周角落,还有更多的禁卫涌出,也向那个方向奔去,个个嘶声裂肺的大叫“护驾!” 张坤孤零零的立在风中,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还有这操作? 是了。 一千个,一万个反贼,也比不得皇爷的一根汗毛重要啊。 更何况,这反贼还如此厉害。 胆敢跑到宫里杀人,杀的还是号称“小罗成”的大内二总管崔玉明,用鼻子想都知道这是极其厉害的高手。 就算是围攻上去,又得死多少人?才能堆死他。 杀了他,有多少功劳……能得到多少抚恤银子? 三千禁军,八百亲卫,此时虽然还没到齐,却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约而同的同着暖阁处围拢,直围得水泄不通。 没人想着先打上一枪,或者射上一箭。 如果崔玉明还有一口气的话,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气得再爬起来,再与张坤大战三百回合。 …… “刺客,你们去打刺客啊,围着朕做甚?” 刚刚从暖阁走出来的身着龙袍青年,似乎也被禁卫这种操作惊到了。 指着几个首领怒道:“难道那人还敢真的冲到这里来,他敢吗?” “万万不可啊,刺客事小,皇上安危事大。万望保重龙体,切勿大发雷霆,伤到肝气。万民系于一身,还请皇上速速撤离。” 一个白须老臣满面焦急,慌忙恳求。 “是啊,如今外邦逞威,举国畏夷如虎……正是大兴变革,去旧迎新的最佳时机。越是如此关键时刻,越是要提防明刀暗箭。阴谲诡诈之计,不可不防。” 又一位大臣语重心长劝说,话中若有所指。 “你是说……” 刚刚还满脸怒气的广序皇,猛然想到什么,如同当头泼了一瓢冷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隐晦的回头张望了一眼。 是啊,崔玉明哪里都不逃,偏偏要逃到养心殿来。 是想做甚? 莫非想着调开我身边的禁卫。 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死了? 那刀客又是谁? 看他百无禁忌一般站在养心殿门后广场上,简直就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般自在。 有这种刺客吗? 还有,长春宫的高手呢?此时是在一旁看着,还是已经来了? “皇上,宫护卫已经上去了,他精擅八卦形意,一身实力非同小可。有他出手,万事无忧。” 正沉默间,又有大臣笑道。 看到那杀人的凶手,竟然不急着逃,反而拎着刀等在门口,四周大臣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严令禁军不得妄动,派人上前试探。 他们又不是傻子。 总觉得眼前的情形,很是古怪了,完全与常理不合。 莫非真的玩了一手“声东击西”的把戏? 如今形势诡谲,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这些老臣、近臣,各自显得忠心无比,整整齐齐的堆在广序皇的身前,堵得严严实实。 至于崔玉明这位内廷二总管,是不是死得凄惨无助,没有一人放在心上。 这位平日里仗着太后的名头,四处耀武扬威的,十分讨人嫌……死就死了呗,不影响自己晚上多加一碗饭。 广序皇心中感动,又有些好奇,扒着一个老臣的肩膀,探头往外望:“打起来了,宫护卫好厉害,这是天罡三十六棍吗?果然是要大闹天宫,那刺客要糟。” 他此时被人护得里三层外三层,四面再没有其余的刺客杀来,心中又安定了些,乐得看戏。 只觉得,比“三庆园”的压轴大戏还要精彩,又是真刀真枪,感觉自是不同。 …… 正文 第八十章 老猿挂印 棍势掀起狂风巨浪,一个身着金甲,头戴雉尾冠的干瘦身形,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围着张坤纵高伏低。 厉啸声中,一棍打落,就如山崩一般。 “这就是金猴吗?” 张坤直感觉大开眼界。 他当然不是想要留在宫中过夜。 先前追杀崔玉明,一直不急着爆发全力杀死……直到追进内城,踏入皇城,才在养心殿把崔玉明斩杀当场。 当着数千人的面,当着那些暗中窥伺的高手,把宫内二总管杀死。 这叫什么,这叫敲山震虎。 杀人诛心。 说白了,就是立威。 咱是光脚的,你是穿鞋的。 不怕死的,且来碰碰。 之所以如此狂妄,如此嚣张,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而为之。 阴差阳错结下仇怨,一步步逼得张坤不得不行此诛心之计。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李小宛家里的灭门事件,到底有着多么深远的影响。 还有,绿柳庄小孩心血事件,又对深宫里的那位老太太的声誉造成了多大的损害。 自己竟然成了一把冲在最前,最锋利,最容易折断的刀。 可想而知的,崔玉明的这波截杀,不会是最后一次,也不会是最强的一次。 高高在上的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容不得半点忤逆。 更别提被人踩在鼻子上拉矢拉尿了。 张坤不死,有人心里肯定是很不舒服的。 所以,杀不杀陈凤鸣捕头,或者说杀不杀崔玉明和城门官这些人,对张坤来说,基本上就没有任何区别。 反正,已是眼中针,肉中刺,不是吗? 那就不如把事情彻底闹开,闹大。 打得人人忌惮,个个缩颈。 谁要真想对付自己,就要有狗血淋头的觉悟。 那时候,自己就安全了。 再也不用去过那朝不保夕,日夜提防的日子。 当然,想做到这一点。 还有一关要过。 张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当那一抹金影如风扑到,棍势滔天落下的时候,他心中静如平湖,无悲无喜,无忧无惧。 哪怕此处乃是深宫内苑,哪怕不远处军势如山。 那又如何? 我自一人一刀。 天下大可去得。 连挡三十六棍,张坤双腿已经没入花岗岩地面,直没近膝…… 原地裂开一道道蛛网痕迹,铺开在广场地面之上,触目惊心。 那瘦削矮小身影,还在半空,其力将尽之际,已是收棍在身。 挽出几个棍花,倒翻一个跟头,落足下来,不惊点尘。 他一棍前探,眼中就露出惊意:“原来是血眼狂刀……京城四秀把你排在其中,与我齐名,本以为是江湖无知之辈胡乱凑趣。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棍头轻点,如婴儿拳头般粗细的镶金齐眉棍陡然轻颤。 棍头成圆,嗡嗡震鸣。 显然是在蓄力…… 接下来的一击,非同等闲。 “你也不错,宫猴子的名头,早就如雷贯耳。听说,还在皇帝身边担任了护卫首领,年纪轻轻已是高官厚禄,果有惊人艺业。” 张坤眼中微微跳起火焰,轻声赞道:“想要留下我,单凭这套棍法,可还有点不够。你棍势虽强,力量虽大,却也打不穿我的不破刀网。” 接了三十六棍。 张坤也对宫保森的力量速度有了一些了解。 对方执重兵在手,挥动如同稻草,一身修为显然已经练筋大成,骨骼锻练得如同精钢似的。 看着虽瘦却是神力内蕴…… 一棍挥落,足有千斤之力,一般人那是碰着就无了。 更厉害的是,这家伙不但练力练体有了极大成就,而且,还练了身法步法,走的是全面发展的道路。 身形纵高伏低,如同灵猴转世,纵在半空,都能晃出道道残影来。 棍身随意扭曲,棍头可以点向任何方位,从任何角度出手。 就算是再别扭,再难受的角度出棍,都能打出千斤之力…… 可谓棍势如山,纵跃如风。 这种实力等级的高手,没有五六个快枪手堵在狭小的环境之下开枪围攻,基本上打不死他。 广序皇选了这位担任御前护卫首领,也算得上是慧眼识人。 难怪,他胆敢不叫帮手,单人独棍,就上前动手。 ‘这是,看不起我呀。’ 张坤咧嘴笑了,左臂前伸,招了招手:“来来,宫猴子,你金猴之名,竟然排在四秀之首,我是不怎么服气的,有什么本事,全都使出来吧。” “好,若论气魄豪雄,京城之中,数你第一。” 宫保森嘴角扯开一丝笑意,眼神变得凌厉,杀气腾腾,身体气血哗哗流动,气势陡然拔高。 “就接我擎天一棍!” 他厉喝一声,身形向前俯冲,倒拖棍尾。 脚下迷离,左扑右跌…… 瞬息之间,就扑到了张坤身前七尺之地。 足下重重一踏…… 砖石炸裂中,瘦小的身形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猛然飞跃而起。 身在半空,他的身形后仰弯成弓形,双手握棍脑后,扑的一声,棍头打落。 这一棍,出手之时,先是有着重叠棍影,不知砸向何方,笼罩张坤身体三丈方圆之地。 落将下来之时,数十只棍影化为一棍,打得雷霆爆音轰鸣,就连空气都打出了丝丝波纹来。 “好棍法。” 感受到身体四周恍若实质般的劲风绕体,阻拦着自己向着四方闪避。 同时,那棍势临头,仿佛有着锁定功能一般,无论闪向何方,都逃不出此棍一击。 张坤心里赞叹,却也习惯了这个时代武技的不科学。 武功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 杀意暗藏,心意混元,气机汇聚在每招每式之中,着着都是死手。 心意的力量,不但可以震慑对手,化虚幻为实质;更可以加持在武器拳脚之上,增加无形的威力。 以至于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来。 这是只练力量速度,只懂比赛切磋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同样的力量,同样的速度,同样精妙的拳法,有没有心意灌输,有没有撕碎对手,打破天地的决心,区别太大了。 神在,意在,而我在。 这一刻,招式其实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力与速,心与意的比拼。 张坤深吸一口气,胸膛不但没有鼓胀,反而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心灵如同一波平湖,映照着山岭般沉重的棍势……手中长刀,就如跃出水面的游鱼,化为蛟蛇,化作游龙。 看着虽然缓慢,实则快得难以形容。 刀光只是微闪,已是斩在棍头之上。 刀锋一瞬间就连连变幻十三次,横切,侧削,外挑,内撩…… 在他的心中仿佛有着一面明镜,看清了宫保森沉重棍势之中,每一丝力量运转,每一分神意薄弱处。 刀势运转,如庖丁解牛,目无全牛,只有筋络、骨肉。 宫保森一棍打落之时,恍若天崩一般,棍头落下之时,却是软绵绵的如同死蛇。 他仿佛一棍打进了泥潭,打进了虚无空洞之中,并没有一丝实感。 “不好。” 如此刀法,技近乎道也。 宫保森身兼两家之长,又得名师日夜耳提面命,见识之广,自然不用多说。 自己的棍头打落,力量竟然用不到实处,对方刀光内敛近似于无,却是蕴含着无穷杀机,显然后着无穷。 这时万万闪退不得,只能以攻代守,争取一丝生机。 一念及此,他不等身体落地,还在半空,已是松手弃棍,缩身藏阴…… 腰腹用力,双手呈爪劈头盖脸抓击的同时,双膝如电般顶出。 老猿挂印。 这一式,如灵猿攀山,变打为缠,近身之中,全身都是武器。 自己丢了兵器,对方的刀也必然用不出来。此时贴身硬碰,全身力量聚集在双膝之上,足足有千余两千斤力…… 借着惯性冲击,力量绵绵不尽。 对手再强,也承受不住此等杀招。 张坤左眉狂跳。 对方变招极快,扑击灵动,近身之时,就如同亲嘴一般,简直跟个牛皮糖似的,招架艰难。 不过,宫保森的所有招法,都是走的一味刚猛的路子,把无坚不摧的攻击思想演绎到了极致,倒也不是不能应对。 暗劲易筋大成之后,力量可刚可柔。 刚猛之时如精钢铁刃,柔和之时又如和风细雨,借力打力之术,发自本能。 张坤的力量本来就与宫保森在伯仲之间,却不想硬拼。 他此时松开刀柄,手臂下拦,化为拦江铁锁,坚韧厚重,又绵软柔和。 沉肩松胯,全身拧成了一根麻花,猛然发力。 宫保森聚力顶膝,就像是顶在滑溜的山体之上,力量还未贯入张坤的胸腔,身形就不由自主的向着左侧滑去。 他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再次变招,就见一只手掌,从自己怀里探出…… 一掌托天,重重托在他的下巴之上。 噗…… 血水夹着七八颗碎牙,向外飞溅。 宫保森眼前发黑,身形已是腾云驾雾般,打着旋子飞跌摔落。 直直摔出七八丈远,跌落在地,溅起丝丝尘土。 “老猿挂印,要回头望啊,你不回头,不是送给我打吗?” 张坤呵呵轻笑,抬步向前,眼中带着些许冷意。 要说这位御前护卫首领,日后的名声也很不错。 但是,此时处于敌对状态,要杀得敌人胆寒,打得天下束手,自然谈不上手下留情。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大内双雄,胖李瘦尹 只是踏出三步,张坤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出手。 他后心和颈部一阵寒意袭来,整个人就像是浸在冰水里,生像是再迈出一步,就要迎来不测后果。 “久闻大内双雄,胖李、瘦尹,身手冠绝天下,更是对朝廷忠心耿耿,把禁宫镇守得固若金汤,来的不知是李前辈,还是尹老前辈?” 张坤来到这个时代,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平日闲暇时分,就会听王静雅说起江湖旧事。 因为李小宛家的灭门事件,牵涉到宫廷秘密,他生怕哪一天,会与太后身边的内卫高手碰上,因此,倒是好好的打听了一番。 得到的消息,虽然不算太过详尽,却是让他又喜又忧。 喜的是,当年的两大宗师如今已多年没有出现。 多半是坐关到死,或者行动不良了。 号称无敌的两大宗师,那可是这个年代公认的天花板,一旦听得深宫妇人命令行事,自己就真的很危险了。 忧的是,除了董还乡和杨玉泉两大宗师之外,禁宫之中,还有两大教头兼贴身保镖,也很不好对付。 这两人的名头,甚至,还隐隐凌驾与大刀王五之上。 胖李就是李文东,号“神鹰铁脚”,胖大身形像是可以腾飞一般,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博下“神鹰”名头。而“铁脚”之名,则是源于他曾经路过一家富户,被四头藏獒咬住小腿,不反击,也不动弹。 直等到到那四头藏獒崩碎了满口钢牙,才施施然走过。 从此,那个富户门口,再也不是穷苦百姓的禁地,也再没人被咬。 传闻此人一双铁脚难伤,是练的戳脚门真功,还兼修了少林“麻甲功”。 他不但脚硬,身体也硬,钢刀砍在身上只是一条白练。 而且,后来得逢高人传授太极,从此精研多门,自创李式太极。 张坤其实还知道,这位最后活到了明国时期,活得很久,创建了当时大有声名的“华夏武士会”,掀起国术热潮。 不是宗师,胜似宗师。 说的就是这位了。 据王静雅说,“宗师”其实不是一个武学境界,而是对前辈高人创建武学、广播天下的一种尊称。 传宗,立派,开创者也。 一般来说,达到洗髓化劲,拳术融为一体,劲力刚柔融合,混元一体,就可称宗师了。 如今的这位胖李,李文东前辈,差的就是还没有开办武士会,没有创出圆满的李氏太极来。 武功修为上,想必已是踏入此境了。 …… 而“瘦尹”,指的就是尹伏,尹飞鹏。 对于这位,张坤就更熟悉了。 崔公公就是他的记名弟子,深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以及一些侍卫都得了他的传授。 是八卦宗师董还乡的真传大弟子。 传闻,其修为功力,如今已经快要达到其师的境界,早就周身圆融一体,修为出神入化。 不但桃李满天下,更是太后身边的第一保镖,手底下不知擒拿斩杀了多少想要进入深宫刺杀的江湖豪杰。 如果说,“胖李”李文东是半路进宫,对朝廷还有点隔阖的话;那么,这位尹伏先生,就是在宫中成长,在宫中变老,把一生热血和青春,都奉献给了这重重宫闱。 其武功威望之强,说一句名镇京师,一点也不为过。 他不被称为“宗师”的原因也很简单。 主修八卦掌,走到巅峰,发展出自己的特色拳法“尹氏八卦”,终究还是没有自创一门真功,让天下武修受益。 与董还乡老宗师比起来,他是传承者,不是创造者。 差就差在这里了。 宫内这两人,也是张坤此行的目标了。 他追杀崔玉明,穿城过巷,直入养心殿。 倒不是追不上,而是想要掂量一下自己,距离天下顶级高手,到底还差多远。 眼看着,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这个时代最有权势的女人,半主动或被动的牵涉到一些不能脱身的事件之中。 此时不知敌,不知我,真遇上事情了,就会生死两难。 倒不如在有着准备的当口,试一试,不成则走。 反正,如今一路杀来,积累了不少龙气点。 城外一战,得了6点,杀城门官和巡捕,总共得了5点……小巡捕也不知惹了多少怨气,这么弱的实力,这么低的职务,竟然给了他三点,也是意外之喜。 至于杀崔玉明,就更不得了,直接给了张坤整整12点之多…… 这些龙气点从京城四面八方汇聚,让张坤直叹不虚此行。 败宫保森则是得了1点保底龙气,不知道是因为这位宫猴子并没有惹下多少怨气的原因。 还是因为自己并没有直接斩杀他? 如今的张坤总共累积了24点龙气,就算是垂死的重伤,他也能治好12次,因此,就算明知此行凶险,也夷然不惧。 只要不是当时就打死自己,自己就会越战越强,再不济,总能逃走,练好武功,卷土再来。 ‘我就是这么豪横。’ 思虑千回百转,实际上,只是过了两个呼吸时间。 张坤缓缓转身,就看到离着自己十余步远的一棵风景树后,走出一个枯瘦老者。 老者头戴圆帽,身着苍青色长袍,脚踏千层布鞋,手里还端着一个烟锅,不紧不慢的叭哒抽上两口。 若不是知道此时能出现在养心殿中的,没有一个是平凡百姓,张坤差点就以为这位是街道上面随处可见的无用等死老翁。 当然,对方明明没有一丝气势,却让人打心眼里,感觉到丝丝寒意的奇怪压迫,也让张坤明白,此行是碰到正主了。 崔玉明被当场杀死,宫猴子又被打伤,此时还没爬起来。 做老师的,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做吧。 更何况,传闻之中,这位“铁镯子瘦尹”尹伏老先生,可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别看身形干瘦,仙风道骨的,性子却是火爆得很。 张坤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但是,这位能在自家敏锐的五感之下,就这么静悄悄的摸到自己的身后不远处,就已是极其了不得的本事。 如果不是对方不想看到自己继续痛下杀手,故意放出丝丝针对的敌意。想必,就算是走过了他藏身的树旁,也不一定可以发现了他。 “原来是尹伏大师当面,大师不曾身后偷袭,张某足感盛情。” 他上下打量了两眼这位看上去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心中早就提高了警惕,拱手一礼,试探道:“既然大师想要保住徒弟,晚辈也不会太不懂事,自然就此离开。” “哧……” 尹伏老脸上挤出层层皱褶,笑出声来。 “杀了人,打了人就想走啊,后生,你怕是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出神入化,刚柔合一(感谢“暖阳1314”白银盟鼓励) “那就要看看,尹老前辈到底留不留得下张某人了?” 张坤身上气势猛然冲天。 一股刀气,似无形,似有形,从他顶门直冲高空,足足腾起三尺高。 衣衫无风自动。 眼如刀,身如刀,足如刀。 身形微晃,哧溜一声刀鸣锐响,已是倒掠七八丈远,足尖踏地,身形更急,向着宫门外劲射而去。 这一退,快得无法形容。 以至于,在原地拖出道道残影,一连串直连到宫门口。 看得远处暖阁处,广序皇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身旁大臣和禁卫们,大大小小的传出一声声吸气的声音。 这一式脱身举动,让人心惊的同时,也能明白,先前的这位,与护卫首领宫猴子交手的时候,原来并没有用出最拿手的本领。 削瘦鸡皮老者嘴里话音刚落,张坤就知道不妙了。 他发现,还是低估了化劲大拳师,或者可以称为半宗师的武者,到底有多可怕。 对方心意爆发,眼神精光闪闪,下一刻,脸上鸡皮尽去,变得光滑红润,身形也变得更挺拔了数分,就如风中劲竹。 一股无形气息,如滔天巨浪般压落,张坤身周像是有着无数绳索丝线绑缚着,动弹艰难。 这不是真实情形,而是心意的交锋。 豪无疑问,对面神意坚凝,气势如山如海,事先已经从心灵层面,从视线层面发动了进攻。 也就是传说中的“目剑杀人”之术。 你气势不强,心意不坚,当场就被震慑,不战而屈人之兵。 面对攻击,连一招都发不出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张坤当然不至于连出手应招都做不到。 但是,他也不想自己还没交手,就处于绝对劣势之中。 当下,想也不想,直接消耗4点龙气,继续提升刀法。 无论六合拳,还是八卦掌,想要从易筋层次,提升到洗髓强脏层次,都需要32点之多。 他现在虽然积累甚厚,却还没有满足条件。 如今危险临头,也只能在技能上面下功夫了。 他估摸着,这时候,就算是提升“枪法”,单凭一柄左轮手枪,就算是练得再强,毕竟武器威力上限摆在那里,估计也很难对付这位会变身的老头子。 那就不如把“刀法”推到极致。 下一刻,刀法从“大成”变成“圆满”,刀法就已经升无可升,不知道是还需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再行提升,此时顾不得仔细研究。 瞬息之间,一股激荡光流,从体内升起,重重记忆感悟,一点点生成,消化。 只是微微眨了个眼,张坤身上就腾起重重刀气,似乎整个人都变成了刀锋一般凌厉,有着无所不斩,无所不破的锋锐。 如果说刀法大成之时,张坤会觉天下万物,都在自己的刀下现出本来面目。 见人,见招,都能看到最本质的东西,可以抽丝剥茧,一刀剖开。 是直指弱点的一刀。 那么,等他真的刀法提升到圆满之后,就发现,这弱点,其实也不是真的弱点。 对方如果出手够快,变化够完善,眼睛也会蒙弊到心灵。 就如先前宫保森的天罡三十六棍。 在对方如暴雨狂风般轰击之时,他不想硬碰,就只能消力化力,卸力转到腿上,挡过了这一串连招,才能找到破绽。 因为,真正的高手,出招之时,本就把弱点考虑进去了。 弱点一直存在,只看怎么应对,怎么弥补罢了。 而现在到了刀法圆满则不一样。 张坤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柄刀。 手中的平平无奇的长刀,又似乎长出了一双眼。 ‘以刀为眼,人刀合一。’ 他手中的刀,从这一刻,真正的活了起来,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刹那间注入了灵魂。 刀意勃发之时,不但尹伏的目剑术完全失去了攻击作用,那如同海浪般层层压下的心灵威迫,也像是变得清风拂面,无了半点威胁。 空气如水般,可以借力,也可以斩裂。 整个人就像刀光一般,猛然倒射而出,速度快了三成不止,闪了闪就到了门口。 身后传来一阵如同裂帛般的撕裂响声。 隐隐能见着波纹涌动着,落叶卷飞炸成粉碎。 “小小年纪,竟然明悟刀心,练出刀意来,留你不得。” 一着失手,尹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京城之中有着一个大刀王五,本来就极为不好对付了,深宫那位时时刻刻要防着对方铤而起险,不顾一切。 他身为护卫保镖,也被牵制了好大一分心神。 以至于长年不得出宫一步,一直小心翼翼的护卫宫中,就怕那位脑子一时糊涂,不顾生死,杀进宫来。 却没想到,那边的大刀王五还没有解决,各方反贼层出不穷的同时,这里竟然还冒出一个更狠的。 王五实力虽强,大刀空利,却有着诸多牵挂。 杀人不是主要目的,他要的是国家强大,要的是变法图强……会妥协,会权衡,甚至,还有着珍惜重视之人。 而眼前这位呢? 刚刚自己也听说了,这位从野外杀到城门口,从城将杀到宫内总管,直接闯到了皇宫内院之中来了。 对皇权无所畏惧的同时,杀心甚重。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了无牵挂,无亲无故,无父无母。 这就不太好搞了。 比王五还要难缠数分。 如今看他本事,在暗劲易筋境界,竟然是难逢敌手……真让他一朝突破化境,这个天下,就多了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 任谁都睡不安生。 所以,他必须得死。 尹伏身形一下就变得虚幻,像是融入了树木的阴影之中,又像是扑入了张坤退走残留的身影之中。 张坤刚刚退到大殿门口,胸前就多了一只手掌。 手掌完全跟老人那满布鸡皮,斑纹点点的模样不同,而是白玉般白晰,处子般细嫩,轻轻按来,不带一丝风声。 斩…… 张坤面上浮显一丝冷意。 刀光早就如同游鱼般跃起,从不可能的角度,怀中发力,一刀斩了出去。 空气啸叫爆裂,刀芒骤闪。 正正切到那只手掌之上。 “斩不断的,呵呵……” 老头笑得阴冷得意,白玉般细嫩手掌,猛然变得柔弱无骨。 手掌心随风招展,电光火石般拿在刀刃之上……如牛舌裹住了锋利草叶,无论刀势怎么变幻,手掌就裹在其上,挣不脱搅不断。 更离奇的是,面对血肉手掌,张坤无论怎么催发刀锋,仍然切不进去。 只感觉那只手掌就像是一块实心大橡胶,橡校之中还裹着钢芯,既绵软又坚硬。 动静之中,更有着无穷巨力,猛扑而来。 出神入化,刚柔合一。 张坤立即明白了化劲层次的洗髓强脏功夫,到底是什么名堂了。 暗劲易筋层次的功夫,就是刚柔力道可以自由转换,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不小心就会中招身死。 到了化劲洗髓阶段,骨髓强壮,身体素质再一次提升,内脏也变得强大……能够承受刚力和柔力的同时冲击,融合一体。 刚中夹柔,柔中带刚,随意一击,就很难缠。 这是驭使力量的本质差距,并不是技巧所能抹平的。 自己刀法达到圆满境界,出刀已是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按理来说,对方的拳法技能就算是同样生出拳意来,面对刀光,也得见招破招。 不会如眼前这样,自己还没出招,对方已然预料到了。 不对劲的是,对方竟然抢先一步伸手等着,就等着自己一刀斩在他的手心里。 ‘应激而变,周身是眼。’ 想来,这就是化劲层次的独特功夫了。 传闻中,那些化劲大师晚年练功,可以让弟子门徒不分昼夜随时攻击,还让他们埋下机关暗器,随时暗杀。 结果,没一人能伤到大师的一根寒毛。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指的就是这种功夫。 是炼意到达高深层次,延伸出来的应用能力。 张坤刀光连闪,身形左冲右突,双足瞬息之间,扫踢勾弹,全都像是踢到了空气。 身前的糟老头子,就像鬼影一般,飘忽不定。 明明就在身前,仍然打不着。 “嘣……” 他耳中听到一声轻响,手底就是微微一轻。 眼中余光扫过,发现,自己的长刀已经被那只手掌掰断一截。 对方另一只手掌,已然摸到了自己的左侧腰上。 指尖隐隐闪着冷光,如剑如钩。 张坤腰侧发冷,衣衫化为粉末,先行破碎。 …… PS:暖阳1314大佬接连三本书都打赏小鱼白银盟了,真是万分感谢,受宠若惊啊。 同时,也谢谢潇羊羊盟主、君月无悔盟主、情绪有点小失控丶掌门、江月何年初照人_执事、干脆不要名字了执事、闲鱼I条弟子、厉天邪弟子、人一介弟子……等兄弟姐妹们厚爱。 无以为报,上架后就爆更,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尽量写得精彩,来回报诸位大佬,谢谢。 编辑通知了,是在七月一日上架,七天后吧,到时候,请大家来捧个人场。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摧心掌,无心枪 张坤腰侧寒凉,几乎感受到尹伏指尖的锋锐冷意…… 手指还没真正触及皮肤,那种穿透刺痛感,已经深深探入肾脏之中……左半边身子立即发麻,全身起了一层鸡疙瘩。 本应该惊慌失措的张坤,却出奇的没有任何躲避的举动,眼神深处反倒是闪过一丝精光。 “呯……” 火光从张坤左袖之中迸溅。 尹伏铁指银钩,还没来得及发力,本已胜券在握的表情,如同吃了个死孩子一般难看,身形晃动着,飞速侧闪后退…… 左肩处已经是被灼热子弹掠过,划出一道深深血痕。 “原来,你的依仗是西洋短枪。” 尹伏看着张坤右手拎着断刀,左手握着短枪,指向自己,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你如果以为单凭这种小小的枪械武器,就可以轻松逃离,却也未免太小看我等洗髓化劲了。” “是吗?那老先生怎么不敢上前呢?” 张坤嘴角浮显一丝笑意。 两人相隔只有七步,对方身法出奇的快,尤其是躲闪动作,更能应激而变,尤如未卜先知一般,枪一瞄准,杀机一动,他立刻就有感应。 所以,直接举枪瞄准射击,是行不通的。 刚刚腰部差点中招,半是躲避不及,半是以身为饵。 在老家伙以为得手的瞬间,隐藏在袖中的短枪瞄准他的心脏,直接开枪射击。 却万万没想到,就算是这种局势之下,尹伏仍然可以反应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抢先一步收手侧退,避开心脏,只是肩头被子弹擦去了一些油皮血肉。 此时的张坤殊无半点把握,能够用短枪再次造出这等战果来。 他比尹伏更清楚的一点是,短枪射击之后,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第一颗子弹和第二颗子弹,绝非连贯。 如果在对方的视线和感应之中开枪,第一颗子弹打不中的话,自己又会变得十分危险。 “我明白了。” 尹伏只是停了一两个呼吸,死死盯着张坤的眼睛,忽然动了。 身躯恍如被一阵轻风吹起,落叶般起伏飘荡,看着似乎极慢,实则全身放松到了极点,随时可以发力加速,变得如劲箭般快捷。 尹伏身形一动,光影变幻中,无俦杀机侵袭心灵。 一点火星猛然亮起,手中烟杆早就点到张坤的眉心。 五虎断魂枪。 比起崔玉明,尹伏以烟杆为枪,威力何止强出一倍。 他出手全无一丝预兆,破风无声,力量内敛,柔和到了极致,也快到了极致。 张坤想也不想,左手直接扣动扳机。 开枪阻敌。 左轮手枪喷出火光的同时,右手断刀身前舞出半圆,绞击裹缠烟杆。 身躯却是极度后仰,像是有着绳子般拖着般,脚底用力,向后滑行。 滋…… 胸前衣服已被烟锅刺出一个窟窿。 尹伏一杆刺出之后,向下划落,割破张坤衣服。 头颅向左微侧,已是躲过一粒子弹,冷哼笑道:“黔驴技穷,人,是要靠自身本领,外物终究没什么大用。” 见手中枪杆被断刀裹住,尹伏变招极快。 他手臂微抖,宽大衣袖立即鼓胀起来,化为铁丝绞索…… 哗啦啦…… 衣袍卷缠,把烟杆和断刀齐齐卷住,他的手掌宛如蜕皮的灵蛇,猛然钻出。 一掌如刀如锥,再次发力,刺向张坤的心脏。 “喝……” 张坤拳法圆满,一次破限,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可发力,并不需要拉开架式, 筋骨齐鸣,开声发力。 轰…… 一拳重重击在尹伏的手掌之上。 身体如受电击的同时,抛飞后退,左手之中短枪突兀再次开火。 这一次,却没有瞄准尹伏的头颅、心脏;甚至没有瞄准他任何一处危及生命的要害,而是枪口斜斜下指,似有意似无意的一枪击发。 噗。 如影随行贴身跟上的尹伏,身形急速扭转闪避。 落地想向后退,大腿一侧微微麻痒,脚下就是一软。 低头看了一眼,就见大腿之后,已经出现一个血洞……倒是没有伤到骨头,卡在了皮肉筋络之中。 放着不管,却也不是那么回事。 “好阴险的小子,你硬接我一式摧心掌,又能跑得了多远?” 尹伏本来一幅老神在在,局势尽在掌握的神情,终于保持不住,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中带着森寒杀意。 “呵呵,尹老先生还是先把腿上的枪伤养好吧,年纪大了,小心流血太多,直接嗝屁着凉……有本事,你再追上来看看,张某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张坤的声音越来越远,身形摇晃着,冲入连绵广厦转角,已是消失不见。 尹伏终究还是没有再次追击。 只是面无表情的伸出一拍。 大腿之上,子弹嗖的跳了出来。 他骈指如剑,在大腿之上连点数下,止住血液流淌…… 抬头再看了一眼那殿外转角处,转身就回到养心殿。 身形起伏,窜入重重宫闱之中…… 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 张坤站在正阳门外,回首望向那重叠宫墙,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5点龙气从全城各处,又窜入眉心。 与化劲宗师级高手一战,也不是全无收获,想必,那些死在老家伙手里的江湖好汉们,他们的家人会感激,会震动。 这也是龙气点的来源吧。 如今又有25点龙气,离着32点提升下一个境界,不算太远了。 他半边身体发麻,心脏每跳动一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闷痛,心中却是郁气全消,有着说不出的欢畅。 经此一役,龙气点倒是小事。 主要是,一路从城外杀到城内,再杀到皇城。 杀了内廷二总管崔玉明,打了御前护卫“金猴”宫保森,还与大青镇宫之宝顶尖武师尹伏死拼一场,竟是全身而退。 错过今日,无论是宫内,还是任何势力,想要对付自己,想要对付身边的人,总得要掂量掂量,看看是不是能承受自己雷霆般的报复。 这时,才称得上一声比较安全。 尹伏的实力的确非同小可。 化劲洗髓强脏之后,攻击方式都有了许多不同,与易筋锻骨阶段的武师,完全是两种生物。 基本上,练到洗髓强脏境界的拳师,只要不遇到极端情况,不出现特别的意外,很难被人打死。 尤其是这种见多识广的化劲宗师。 面对普通人,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难怪,歧西太后对那老梆子竟然如此信重有加,也完全不太在意有人会去宫中刺杀。 先前若非自己灵光一闪,用出了“无心枪法”,想要脱身离开,恐怕还会有些困难。 搞不好,就会逼得用出“七星夺命”针法,用来激发潜力,摧伐身体。 所谓“无心枪法”,其实是张坤根据前面两枪被尹伏提前感应到,提前闪避开,而得到的一种感悟。 他发现,化劲宗师级别的高手,能做到应激而发,心灵感应。是对杀机,对危险的一种本能趋避。 那么,只要没有杀机,没有生命危险,是不是就不会激发出这种感应能力呢? 事实证明。 他猜对了。 ‘我只是提前预判到尹伏可能出现的方位,不打头不打胸,提前开枪,阻拦追击。甚至,我的心中都没有想过要打伤他,自然也谈不上被感应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反倒是伤到了他的大腿……’ 想到这里,张坤忍不住就好笑。 他抬起手中的左轮,又忍不住叹息。 这种枪械好用是好用,可惜,还有着诸多缺点,不过,是时代的局限,倒也不必要求太高。 子弹如今所剩不多了,还得让镖局想办法购买一些,或者抢夺一些过来。 虽然在面对高手的时候,不能起到一击夺命的效果,但是,牵制对手,用得好了,也能建得奇功。 不可废弃。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捧高高,狼与羊 “快快,把宫护卫抬回来治伤,还愣着做甚?那人已经走了,我这里十分安全。” 广序帝啧摸着嘴,连连赞叹。 好一会,才想起宫保森还躺在那里。 连忙驱赶身旁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卫们…… 宫保森先前用出“老猿挂印”之时,有进无退,中了一招托天手,打得头脑发晕。 此时伤重,还没恢复过来。 不知是头脑真的很晕,还是因为实在丢脸,有点不想爬起身? 尤其是,当尹伏退走深宫之后,宫保森就眼神发直,愣愣坐在地上,神情十分颓丧了,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年轻人打得漂亮?” 见到禁卫们悄悄散去之后,广序帝再也压抑不住心头兴奋之情……打得太精彩了,尤其是那手洋枪之术,更是让尹教头也无可奈何。 “人人都说这深宫大内,是龙潭虎穴,我看今日此人来去自如,这里却也不见得多么安全。” 明明是担心的话,年轻的皇帝眉梢眼角却是露着喜意,怎么看怎么滑稽。 “皇上,请慎言……” 礼部尚书李端阳重重的揪了一把自己的白胡子,皱了皱眉,却又强行忍住。 “我知道,我知道,李爱卿,你还是那么无趣。咱们就这么几个人说点悄悄话,也没什么人能听了去。” 广序帝无奈道,转眼就又好奇问向旁边吏部尚书李鸿儒:“老师,先前这位闯宫者应该就是前段时间,破了汪太和绿柳庄那个年轻人吧。似乎,似乎是被称为京城四秀,还与宫护卫齐名呢……他的狂刀之名我听着就起劲,刀法的确是很厉害了,可这枪法又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他在西洋人那里学来的吧,洋枪之术,乃是奇淫小技,可以用而不能依靠,工部那里……” “我知道,我知道。”广序帝连忙打断这位的长篇大论,插话道: “武器好用不好用,能不能增强军队战力,看的是制度,是军纪,是训练有素,而不是全凭器械之力。 器械之力有时尽也,而人的意志无穷,只要万众一心,革新图强,就算是挥着长矛斧头的平民百姓,也能掀起滚滚洪流。” “陛下说得极是。” 李鸿儒满脸掀慰,一脸儒子可教的表情。 呵呵笑道:“那位来历不详,首先出现的就是在京师外城西半壁街,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加入了源顺镖局之中……当然,也有一说,说他本身就是王正一在外培养的徒弟,一身六合六功夫已是练得炉火纯青,在年轻人里面,可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他指了指养心殿门方位,“陛下先前也看到了,此人无法无天,我行我素,依我看来,对宫廷大内并没有丝毫敬畏,并非可用之人。” “陛下,其实并不需要亲自招揽此人,他既是源顺镖局的镖师,得大刀王五教导,天然就会支持变法,实在是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必,此时的李中堂和荣提督等人已是头大如斗……陛下这里只管继续推行变法一事,兴实业,废八股,修铁路,练新军……富国强兵之策一日不可拖延,到时候,四海八荒,无不俯首。其他一切,勿需太过操心,全都是疥癣之患,不值一提。”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大学士翁同书,此人一身书卷气,说话却是激昂顿挫。 几句话之间,描绘了大青富强,外夷臣服的美好未来,让广序帝听得眉毛直跳。 “确是如此。” 广序帝点头道。 大丈夫岂可郁郁居于人下,操于深宫妇人之手。 如今百废待兴,上下有志一同,正是干出一番大事业的时候。 锐志图强,富国强兵,只要举国改制,变法成功,自己不说成为千古一帝,后世总也得给个有为之君的称号吧。 如此一勇之夫,可以稍表善意,的确也不用太过关注。 相比起滚滚时代大潮,眼前的小小风波,就如池塘里的一朵浪花。 转眼就被广序帝抛在脑后。 …… “竟然如此猖狂,肆无忌惮……” 珠帘晃动,茶盏碎裂。 李怜英、荣录、李洪章等人全都跪了一地,四周宫女和太监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老佛爷息怒,还请保重凤体。” “尹卿家,你与那张坤小儿交过手,觉得此人如何?能不能招揽过来?” 苍老女声重重喘息两声,又恢复成平静无波的声调,缓缓问道。 “回老佛爷的话,此人桀骜,又与李家余孽走得很近,怕是不太好招揽。尤其是绿柳庄一事过后,对长春宫更是怀恨在心,这次玉明和郎勇几人出城围杀,结果引来反扑……” “真是一群废物。” 想到崔玉明几人竟然被人杀鸡一般杀掉,帘后女声又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了。 “荣录,你去查查,看看到底是谁在乱传消息。” 最难忍受的,还是那层出不穷的传言。 “是。” “尹爱卿,你与李教头两人,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宫了。张坤此人有点邪性,看样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可不防。” 说到这里,女声沉吟了一下,又问:“尔等可有办法,除去此患?” 这次,她的目光既没有看向李中堂,也没有看向荣提督,显然也知道,如今变法一党沆瀣一气,急切难图。 一旦动用大军,双方就等于撕破了脸…… 几次合约签订之后,朝廷大员已是多数离心,全都怨怪到自家这深宫女流之辈身上来了。 乱战起来,自己这方还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那些泥腿子也是,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把战败的责任,说成是自己畏洋如虎。 ‘早知道,就不放下权柄……那白眼狼自忖翅膀硬了,是想要过河拆桥啊。’ “小李子,你向来足智多谋,这次有何妙计?” “老佛爷明鉴,如今康北海等人正上下串连,如同小丑一般,倒也不好真的大动干戈。不过,对付不了他们,只是一个张坤,却也不必太过麻烦。” “细细说来。” “此人出身寒微,来历不明,听闻乃是留洋归来,也未经查证。想要找到他的弱点本来不容易……但是,只要是人,生存在这个世间,就有他的弱点。张坤此人,奴婢早就关注过他,此人的唯一弱点,就是成名太速,不懂收敛。” “怎么说?” 一听这个,歧西太后立刻就平静了下来,笑着问话。 心想,还是小李子最懂哀家心意,其余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划拉一下动弹一下,到最后,黑锅都扔到长春宫来了,简直是万夫所指。 没一个得用的。 “他不是求名吗?咱们就捧他,引导全城百姓,大肆吹捧……现如今康、梁等人,与吉利祭司以及东赢、花旗等国大使走得很近,愿造合邦之国,以至于洋人大举入京传教入驻……” “你是说,拿那些洋人欺凌百姓,挑衅武馆的事情做文章?” 李中堂在旁听着,忽然眼神发光。 看着李怜英就像看着神人。 心想对方一直担任内廷总管一职,虽然并未领军,也不参政。但是,权柄之大,就连自家也得让他三分。 能得到老佛爷荣宠数十年,果然并非幸至。 总管的脑子的确是很好使。 “正是如此,他们一伙不是自称为国为民吗?好,既与洋人搅在一块合谋,却放任洋人欺凌百姓,又是何道理。张坤既然名声大震,如日中天,自然而然就会成为百姓心中的一根救命稻草,成为他们渲泄不满的放水口。” “那要是,张坤不理会呢?” “嘿嘿,洋人那性子,我是知道的,若是听闻了张坤的名头,知道对方看不起番邦蛮夷,你说,他们会不会忍气吞声。” “当然不会。” 李怜英和李洪章两人一唱一和,相视一笑,有得于心。 这招其实不算高明。 “木高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又道是“出头的椽子先烂”,只要把他捧得高高的,下不来。 事情的发展,定然会让大家跌碎一地眼镜。 “合邦,我合你个鬼……” 李洪章眼中全是讥嘲,狼与羊能交朋友吗?能,是因为狼想吃羊。 有些人就是不懂这一点,只看到眼前的好处。 “就这么办吧。” 帘幕后面传来一声轻笑,再没有声息传来。 几人等了一会,悄然起身退去。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你嘛时候京城第一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八十五章你嘛时候京城第一走出正阳门,已是天光暗沉。 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路人面容。 百草堂已然掌灯,远远的,就看到小武和小林两个忙得满头大汗,门前已是挤满了人,各自扯着喉咙叫喊。 ‘百草堂出事了?’ 张坤脚步一顿,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不过转念又想,自家这医馆平日里救济穷人,看病少收钱,也没积累什么怨气,伙计和婢女都是老实巴交的,更不会受人针对。 莫非是先前打入皇宫,引起了后党反扑? 好在王静雅与李小宛两人,事先被安排去了源顺镖局,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再一听,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武哥儿,你就放我家小子进去吧,他吃得不多,干活是一把好手,也不要钱。” “林小兄弟,你看,我家闺女虽然长得秀气,但是在家里也是干惯了活,很会伺侯人。要不,让她平日里给张老爷端个茶递個水,肯定好使。” 正喧闹间,有人眼尖,就看到张坤的身影。 立时欢叫出声:“张老爷回来了。” 呼啦啦,一群人涌了上来。 七嘴八舌,就有声音响起。 “张师傅,您没事吧?听说您杀到皇宫里去,大家伙儿都拿着兵器,准备与你一起掀翻那些老爷们。” 他手里拎着粪叉,气味感人。 “是啊,平日里,那些狗官就会盘剥我等,坏事做绝,杀得好。” 一个大脚婆娘激动得脸上放光。 “张大夫,我的陈年腰伤,经过您针刺之后,现今已然大好,正准备上门道谢呢。见到您老人家如今身体大好,咱们全都放心了。”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流着眼泪笑道。 “还有一些兄弟,见那崔玉明惶惶如丧家之犬,已是纠齐人手,把他家的外宅烧了……” “真是解气。” 问好的声音之中,夹杂着很不和谐的声音。 张坤转头望去,就见到一个老实巴交的黑瘦中年汉子,此时面上全是狂热,鼻孔呼哧呼哧喘气,正指着正西方向,那里隐隐有着红光腾起…… 原来是崔玉明家的宅子被人烧了啊。 张坤愕然。 再看四周围着的一些百姓,脸上全都有着遗憾有着可惜,却没人觉得有什么惊惧害怕,心里当时一咯噔。 ‘这时候,我若是振臂一呼,这数百号人是真的敢挥舞锄头粪叉,杀进皇宫的。就算是今天快活,明天死,他们想必也不会在乎。’ 张坤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来这里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却根本没有看清这个时代。 完全不知道,这些穷苦百姓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到史书上记载着,当洋人联军出现在京师,攻打皇城之时,京城百姓大多数都是自告奋勇的为洋人军队运送炮弹,运送粮食。 并且,还有许多人,冒着生命危险,替洋人冲阵,扛梯子攻城,身死都不惧。 百姓受到欺辱,并不会去衙门告官,而是跑到洋人神庙,或者去洋人军中哭诉,求得公道。 还有,火烧京城最美的园子“万花园”的时候,洋人只顾着搬空京城最好的宝物和金银,而京城百姓却是全城出动,跟在后面抢掠金银粮食,焚毁一切。 这是谁的国? 四处隐隐约约的传来惨嚎呼喊,有巡捕营马队在街道上来往巡视,骚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只剩下百草堂这里,没人敢来,也没人愿意来。 “肃静!” 张坤高声叫道,见到这些狂热的百姓渐渐安静了下来,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多劳各位父老挂怀,在此等候多时,张某感谢了。” “张师傅高义,不碍的,但凡有事吩咐,莫敢不从。” 有汉子举臂笑道。 四周一片应和。 “不过,今日此事,乃是张某与崔太监等人的私人恩怨,万万不可波及他人,既然从皇宫全身而退,没有伤损,此事,也便过去了。就算宫中有什么举动,张某人这身有着这身本事,再不济,想逃还是逃得了的,万万不可直接对抗。” “张师傅……” “谁不知道张大夫平日里心善,帮我们看病,只是随意收个一两文,最见不得咱们百姓受苦……真要是遇到事了,咱们哪能坐视不管?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 “今日此事的发生,也是因为张师傅除掉毒医汪太和,救回那些孩子。崔太监等人恶事做尽,实在是该死至极,杀了也就杀了。就算把这朝廷掀翻,张师傅一声令下,我们也无二话。” “散了吧。” 张坤有些心累。 我现在没想造反。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我架到火上烤呢? 这日子不是还能过得下去吗? 他心里明白。 这些人其实只是一腔热血被触动,再加上平日里被欺压日久,怨气太过深沉,此时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而已。 今日,他们可以跟着自己喊喊口号,说是掀翻了这个朝堂。 明日里也可能被别人蛊惑着,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倒不是真的对自己有多么崇拜敬重。 人心都是复杂的。 为什么这样想? ‘龙气啊,龙气点啊,你们喊归喊,总得贡献一些龙气点吧。叫嚷了半天,一点也没给,是在开玩笑呢?’ “张师傅,刚刚宫内传出消息,崔太监当场身死,宫猴子也被打得人事不省,您更是与那尹老倌大战三百回合,见到对方势众不敌,才退出养心殿……真是英雄了得。” “张师傅,您嘛时候京城第一啊?” 张坤挤开众人,就要往百草堂而去。 猛然听到这句话,身体一震,再震。 定睛望去。 还好,不是一个算命老乞丐,而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汉子。 张坤拱了拱手,挤出一丝笑容:“还差得远呢,不敢想着第一,能有自保之力,就已不错。” 正说到这,就有两骑飞速过来,为首一骑是王静雅。 看看到了门前,她勒住马缰,跃到街心,叫道:“快快,别耽搁了,去源顺镖局。” 她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埋怨着:“你怎么跑到百草堂来了,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名声传遍京师,不想着躲起来,还抛头露面的,嫌麻烦不够多吗?” “什么麻烦?” 王静雅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细说,就见长街尽头,黑压压的来了约有数百人,打着火把,擎着刀枪。 为首几人面色沉肃,身上带着凛然杀机。 他们的身后,还有人抬着两具尸体,人人面色沉重。 “就是他们喽,这次不太好处理。” 王静雅无奈说道。 她的伤还没完全好,此时赶得太急,面色就有点苍白。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会友寻仇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八十六章会友寻仇“会友镖局。” 张坤眼眸一缩。 看到对方打起的旗帜。 他想到了各种情况,完全没想到,会友镖局会到百草堂来堵门。 总感觉,今晚出了正阳门之后,一路走来,情形很是有点不对劲。 似乎暗中有一股潜流,汹涌澎湃着,缓缓掀起巨浪洪涛。 “怎么能是会友镖局抢先出手?” “你杀了他们两个得意弟子,还不允许人家找上门来寻个说法啊,江湖人江湖事,可不会理会太多苦衷和不得已。” 王静雅叹气,头一次,在张坤面前展现了柔弱的一面。 “还有,咱们源顺镖局,支持变法,建学校,修铁路……其他的倒也罢了,修铁路这一条,却是引起公愤了。不但砸别人饭碗,也是砸自家饭碗。京城八大镖局,至少有七家镖局心怀不满,只不过,碍于找不到理由发难,就一直忍着。” “难怪,源顺这边来的人不算太多。” 张坤看着王静雅身后稀稀拉拉赶来的源顺镖师,甚至并没有看到祁福林和洪华通等老牌镖头,心里就有了一些想法。 ‘好歹也有五十来人,这时候能赶到,已经很不错。’ 张坤看向吴仲达和杜凤江,唐文均等人,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毕竟,这事情不是镖局与镖局的争端,而是他张坤自己的私人恩怨。 帮拳之事,一个不好,就会打得头破血流。 是有生命危险的。 真来的,自然是朋友。 “张坤,今日你要给個说法,否则月缺难圆。” 当先一个头发蓬松,身形高大佝偻的老者,猛然暴喝一声,声震长街:“杀我爱徒陈凤鸣,杀我师侄魏青山,此仇此恨,不可不报。” “是会友镖局三镖头,狂狮张重华,他身边的两人,是大镖头孙明润,二镖头于坚……这是全军出动了啊,会友在京师的好手,该来的都来了。” “原来为这事啊。” 张坤放眼望去,在火把光芒照耀之下,前后望去,并没有看到银枪李尧成的身影,心里倒是有了些安慰。 这位毕竟曾经并肩作战过,日后的名声也是极好,他还真不愿与他兵戈相见。 他朗声笑道:“不知狂狮张前辈,想要张某人给个什么交待?” “自废武功,在我师侄和徒弟尸首身前磕首千遍,并赔偿怃恤给这两家,养其孤弱。此事,也不是不能就此揭过。” 张重华不愧“狂狮”之名,其人发起怒来,神态狷狂,如狮子怒吼,咄咄逼人至极。 四周一片安静,远远近近的跟来许多好手,只是看着,这时再没人出声,想是在等着张坤回答。 “你怕不是老糊涂了。” 张坤微微一愣,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就凭你,或者说,凭你会友镖局人多势众吗?想以势压人?” 他伸手戟指张重华。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父亲就有什么儿。你这是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陈凤鸣伙同崔玉明等人,出城围杀于我,被我斩杀当场,此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倒是要问问伱,莫非,你混江湖的时候,别人杀你,还要束手就戮?不能杀了对手?” “哼,知道你要狡辩,凤鸣我徒奉宫中命令抓贼,职务在身,又是朝廷命官,行事光明正大得很。他抓你回去,哪里不对了,你就不该杀他。” 狂狮张重华也不知是真的脑子有问题,还是准备不讲理。 这话说出来,四周旁观众人,都有些忍不住皱眉。 不过,他恍如未觉。 “还有,我那魏青山师侄,只是严守城门,尽职尽责,你竟然心残手毒,把他也杀死,真是岂有此理。” “对,就算他们做事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也有我会友镖局自家处理,哪里由得你任意杀戮?不给个说法,天下人都说我会友镖局怕了源顺镖局,不敢出头替自家门人讨个公道呢。” 孙明润面沉如水,在旁悠悠说道。 他话声一落,数百人同时叫了起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声势一时大起。 围观众百姓和其他镖局的高手,全都往后退去,眼见得情势一触即发。 “看来是没法说理了。” 张坤摇了摇头,摸了摸衣袖中的左轮,眯着眼,从王静雅身旁马匹上拿下一把长刀,眼神变得淡漠起来。 身后几人同时感觉心中微冷,似乎天气凉了下来,明明是初夏,又到了深秋。 “偿谁的命,还谁的债?张老头,柳老头,你们倒是越发出息了,看来是本事长了,不如咱们试试手?” 正当气氛僵固当口,一声轻笑响起。 会友镖局整个黑压压一片的队伍,突然就骚乱了起来。 啊啊声不绝于耳。 人影崩飞,乱成一团。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威猛,浓眉大眼的方脸壮汉,状若无人的走了过来。 他从会友镖局队尾走到队头,沿路走过,肩头微晃,脚下趟泥,左撞右跌,但凡触及到他的身体的镖师,全都如遭雷击,嘭的一声,直接飞起。 说了一句话,走出十余步,就有二三十余人,被他左撞右撞的,撞飞倒地。 直直走到了为首三位镖头身前。 奇怪的是,会友镖局那三百镖师,竟然无有一人抽出兵器往他身上招呼。 只是怒目而视。 “王五,你太过份了吧。” “王五,你想掀起两个镖局的大战吗?” “王五,别人惧你,我等可是不惧……” 张重华三人回头一看,气得胡须乱颤,怒喝道。 王五却是听而不闻,只是取下背在身后的青龙偃月大刀,轻轻一抖,刀鸣震耳欲聋。 四周众人齐齐散开,不敢靠得太近。 “这把大刀,斩山匪,杀贪官,诛不义,倒是从未杀过江湖朋友,镖局同道……” 他虎目四望,顾盼豪雄,笑道:“这么多人,我肯定是杀不了,不过,杀一半还是做得到的。张镖头,你认为呢?” “爹爹,他来了。” 王静雅雀跃道。 五大三粗的女汉子,一直咋咋唬唬的,此时欢喜得一蹦三尺高,才看出些许孩子气来。 张坤注意到,随着那高大猛汉一出现,源顺镖局所有镖师全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仅感叹,一人之威,竟至于此。 不愧是以江湖草莽之身,在历史之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刀客。 果然是有着过人之处。 常人难及。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各为其主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八十七章各为其主“好威风,好煞气。” 暗夜之中,火把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一个身材魁梧雄壮,面上全是英武之气的青年男子眼中放光,捏了捏拳头,十指处传出爆鸣之音。 “真想好好的与这把名满京师,威震南北的大刀交一交手啊,就算是败了,也能有着巨大收获。” “至平,你这脾气得改一改才好,好勇斗狠是走不远的。就如你看到的大刀王正一,他其实很少出手。尤其是在成名之前,更不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向前辈高人挑战,否则,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旁边一个清矍中年沉声说道。 “师叔,我只是说说而已,如今东瀛刀客,阴魂不散一般的缠着,走到哪都有他们的踪迹,实在是烦不胜烦,我哪敢抛头露面……一旦露了形迹,咱们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药行铺子,又得关门大吉。” 王至平摇头苦笑,杨文仲师叔怎么都好,一路走来,事无巨细,妙算无遗。 与他的龙泉剑法一般,稳字当先……做人如出剑,古拙、稳重,不发则已,发则以堂堂大势伤人。 但也许是年纪稍有些大了,这位平日里多多少少有些啰嗦,逮着机会就会说教一番,生怕自己年少气盛,闹出什么事端来。 我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吗? “不过,师叔,你要说年轻之时不可气势太盛,虽藏锋守拙,那张坤却没这么做,他不但没守拙,反而如鹰扬在天,张扬得一塌糊涂。杀官、杀巡捕、杀入皇宫,这种行为,已经可以称得上无法无天。” 说到这里,王至平舔了舔嘴唇。 但凡练拳入了三昧,有了一些成就之人,哪個又甘心十年如一日的潜伏爪牙忍受? 哪个不希望一朝成名,如猛虎下山,像飞龙在天。 不管张坤真实武艺如何,这种敢与天公试比高的气魄与豪气,直让人心折。 这才是年轻人所追求所羡慕的快意人生。 不服就干,生死看淡。 “所以,他就招了忌惮,寸步难行了。” 杨文仲看着那火光阴影处,黑压压一片,不知多少的武林同道们…… 虽然看不清他们面上的表情,但是,基本上也能猜到,这些人多数还是不想看到源顺镖局,又出现一个能够刀压京城的大人物。 如此厉害的高手,出现一个已经让人吃不消,让大家少挣了许多银子。 再出一个,弄不好,大家谁也别干了。 还不如早点归隐田园,娶个大脚婆娘,生两个娃承继香火……再也别想什么出人头地,豪宅美人。 杨文仲斟酌了一下言辞,语重心长说道:“张坤修心如练拳,一味的刚猛精进,深合拳法要义,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就如单刀破敌阵,要么刀断人亡,要么破阵而出,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但毕竟,对手不是傻子,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人家哪会放任他飞快成长……对方大权在握,只要稍稍用出一丁点手段,就能让他焦头烂额,首尾不顾。” “您是说,会友镖局围攻这阵势,是宫里搞出来的。” 王至平讶然。 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无论如何,会友镖局历史底蕴和潜在力量,都处于京城八大镖局之首,这些年来,一直是镖行首屈一指的龙头老大。 他们家的嫡传弟子被人宰鸡杀鹅一般的当众斩杀,确是大大损了名头。 这是不可能忍的。 世人不会去理会,这到底是不是人与人的差别,而是会把这事想像成拳与拳的高下。 会说三皇炮锤名声虽大,却是外强中干,比起六合拳,要差上许多。 这当然不是正确的想法。 但架不住说的人多。 等日后有人再提起这一战,三皇炮锤门也就没脸见人了。 所以,无论如何,会友会找上门来寻个说法,简直是理所应当。 江湖没有那么多的道理,江湖讲的其实是实力。 这也是为何会友镖局会把银枪李尧成当成继承人培养,哪怕他不是嫡系,哪怕他是带艺投师。 实在是因为,一个天姿绝艳,异日有着一丝可能成为宗师,再让会友兴盛一百年的弟子,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拳因人强,互相成全,武道百家,莫不如此。 “当然是宫里搞出来的,你不会以为,崔玉明崔公公,那么大牌面的一个人物,就这么轻轻松松白死了吧?” 杨文仲面色揶揄,深深享受着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的快感。 “如果所料不差,会友镖局此行逼宫,也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更有层出不穷的暗计毒谋,环环相扣…… 那把刀,要么就磨折了;要么就磨出一把百炼宝刀,真是让人期待啊。” “这么说来,张坤受了八卦门宗师级强手尹老倌一式摧心暗手,如今伤了心脉,修为大打折扣的消息,也是宫中有意传将出来的喽?” 王至平恍然大悟。 “你说呢?” 杨文仲乜斜着眼,看向王至平,“若非如此,以会友镖局那几个老奸巨猾的人物,又如何胆敢前来直接堵门。先前你也看到了,那年轻人虽然岁数不大,却十分了得。左枪右刀,游走如龙,若真的处于全盛状况,放手大杀起来……啧啧,他会友镖局不丢上数十上百条命,我看就收不了场。” “的确如此。” 想到先前张坤从城外杀到城内,一路杀到皇廷,面对三千禁军面不改色的豪情,王至平肃然点了点头。 虽说京城四秀传出名声,自己算是与他齐名,但是,想想如果与那位敌对,自己还真的没有半点取胜的把握。 生死交锋的话,多半就是送菜。 “再说了,会友镖局走的本来就是上层路线,与李中堂,与九门提督荣录等人都有着一些交情,这也正是他们生意最好,牌面最大的原因。在京城之中,谁敢不多给他们几分面子?托镖上门之时,想到会友镖局有着朝廷最强大的一方势力撑腰,也能多上几分安心。” 杨文仲叹息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人成事之辈,自然受人所制……宫中传来消息,他们敢不尽力?要我说,除了那驼狮老儿是真的想报杀徒之仇,其他镖师,包括两个镖头,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走上这一步。” “两军交锋,各为其主。”王至平喃喃说了一句,对这个朝堂,对这个江湖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这哪里是两个镖局的争斗? 江湖小朝廷,朝廷大江湖。 这一幕对峙,其实就是皇帝与太后的争锋。 无论什么人,只要身处这个漩涡,就不能逃脱,终有一日会被卷入进去…… 是青云直上,还是尸骨无存,那就得看命。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生死之约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八十八章生死之约角落里两人交谈几句。 四周阴影暗处,各门各派的江湖人,以及商人百姓们,偷偷议论着眼前局势。 那边厢,火光通明大街之上,随着大刀王五强势出场,振刀作声…… 双方并没有真个打起来。 反而气势回落,少了一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凡事,说不过一个理字。” 其他人息了气焰,驼狮张重华却仍然寸土不让,话锋一转,反以江湖大义相责。 “不管我徒陈凤鸣如何行事,但他身死当场,确有其事……俗话说,死者为大,王总镖头,我们会友镖局,上门来讨要个说法,你说在不在理?就算是关门比武,有伤人命,其家人朋友,也能上门寻仇不是。” 这时就不说,双方的恩怨起源,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不清楚。 他们江湖人,哪管深宫贵人们的行事,谁对谁错,在这個思潮复兴的年代,谁又能看得精准? 所以,目前的状况,就是,会友镖局死人了。 而且,一死就是两个嫡系真传弟子……是他们赖以兴盛门派,在官方扎根的面子。 说得严重点。 杀了这两人,简直是砸了会友数百镖师,以后的饭碗。 驼狮张重华不管内心出发点是什么,他这话倒是说到了会友众位镖师,以及围观众人的心里去了。 若是这种情况,都不出头。 那他们还打开门做甚生意? 不如关门大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再混迹这个江湖。 “张镖头言之有理。” “的确如此,会友也有寻仇上门的权力。” “今日你杀人,明日人杀你,是非恩怨,冤冤相报,本就没完没了。” “王总镖头虽然名震京师,武力高强,却也不能说,就可以违了道义,包庇杀人凶手。” 王正一手握大刀,面上腾起一片腥红,早就已经不耐了。 打又不打,走又不走。 一直耍嘴皮子,着实可恼。 偏偏他家大业大,如今不但要顾及张坤一人安危,还要顾及镖局众位弟兄的出路,以及变法开始之后的各方反应。 此时万万强硬不得。 否则就成了众矢之敌。 ‘这些年,终究还是树大招了风。’ 他看出来了,四周观望的有永兴镖局的谭老爷子,有同兴镖局周大胡子,还有万兴镖局的神弓李总镖头,梅花拳馆元大先生…… 这些人或许没有太多恶意,却也不愿意看到源顺镖局一家独大,力压会友。 两虎相争,保持平衡,让大家都有一口饭吃,这才是最好的局面。 ‘铁路的修建,和新式学堂的兴起,简直就是挖了镖局和武馆的根基,难怪这些人都不忍了呢……’ 可是,这些蝇营狗苟之辈,以为凭借虚无缥缈的江湖道义相责,就可逼得我就此退去不成? 倒是小看了我王五。 他大刀一摆,正想快刀斩乱麻,打退会友几个镖头再说。 做人做事,但求心安,即使名声大坏,受人针对,那又如何? “总镖头且慢。” 张坤突然一步踏出,拱了拱手,笑道:“很早以前就听说总镖头义气武功,真是如雷贯耳,恨不得早日相见。” 他吹捧了一句,看着王静雅那微带担忧,又有些自豪的眼神,笑了笑又道:“今日总镖头前来护着晚辈,实感盛情。不过,眼前小小争端,着实无需总镖头太过为难,不如交给晚辈处理。” “好,好兄弟!” 深深的看了一眼张坤,王五眼神终于起了变化。 他看到了桀骜,看到了睥睨,看到了无所畏惧,敢于冲破一切的决心。 就如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伸手重重拍了拍张坤的肩膀。 朗声说道:“放心吧,源顺镖局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一切有我。” “嘶……” 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在肩上,张坤差点被牵动内腑伤势,直叫一声好家伙。 有其女就有其父。 果然,大刀王五同样是天赋异禀之人,力量大得不太科学。 他肯定是无意一拍,表示亲近。 根本没怎么用力。 换做普通人,定然被拍得趴到地上去了。 至于那股化劲阶段刚柔合一的侵入劲道,张坤随时可以清除,可以把伤势恢复,只要花费两点龙气就可以。 他知道,这股力道虽然只是一缕,也只是尹伏老倌儿强行打进自家体内的杀伤性攻伐力量……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化劲宗师级别的力量,细加揣摸,定有收益。 龙气点提升武学是一回事。 自身的领悟和修练又是另一回事。 两种方式的提升,其实是可以叠加的…… 下一步境界,洗髓、练脏、换血,化劲宗师三层关卡,一步步让身体彻底蜕变。 是身体素质的极大飞跃,同时,也是眼光见识的巨大提升。 张坤并不想放过任何进步的机会。 虽然如今的他,看起来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气势却是一点也弱了下去,反而意兴飞扬,斗志高涨。 “张镖头,你想怎么讨个说法,是单挑还是群殴?” 张坤扫眼看了看黑压压的一大票足有三百镖师,嘴角就勾起一丝浅笑:“要不这样吧,你们三大镖头,数百镖师,一起上……就算是张某当场被打死,也不会怨怪你会友镖局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血亲和朋友的确是有着寻仇的说法。 不问是非。 谁打死了人,就找谁出手,但也不能纠集许多人,无所不用其极。 若是真的这么做,肯定就会有看不过眼的,前来帮拳。 伱叫一帮人,我叫一帮人,后面就变成大群架。 也就失去了血亲复仇的大义。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驼狮张重华就算本来就存心在事件未发酵之前,纠集人手,趁着张坤大战连场,身上有伤的好机会,直接把他干掉……身为江湖名宿,被对方小年轻如此一挤兑,这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好大的口气,小子,对付你,用得着我会友如此兴师动众?你杀我徒儿在先,也别怪老夫以老欺小……就老夫一人,与你一决生死,敢不敢应?” “正好,求之不得。希望老前辈,你的拳头像嘴巴一样,也这么硬。” 张坤哧笑一声,应了下来。 就算是自己如今身带伤势,也不是一个化劲洗髓都没达到的老头可以随便喊打喊杀的。 “好一个卑鄙无耻的老贼,明知张坤身有伤势,竟然主动提出挑战。是不是要在今晚,要在此时,就来动手?” 王静雅再也忍不住了,走上前来,戟指张重华。 一张精致小脸,憋得通红。 刚刚父亲在场,她不敢怎么说话,这时心急,哪还顾得上许多。 “小丫,怎么跟张前辈说话的?还不退下。”王五目光一闪,面色也变得十分不善,看向张重华:“老狮子,你是狮子不是猫,不会真想趁人之危吧?”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给你三日时间,养好伤势,处理后事。三日之后,正午时分,就在此地,一决高下。” 张重华被挤兑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听着四周轻声哄笑……撇下一句话,转头就走。 再要坚持现在就动手,那真就坐实了“趁人之危”这个说法。 脸都要丢光。 “那就恭候张前辈大驾了,这几日,要多吃一些,免得黄泉之下,有了遗憾。” 张坤笑意吟吟的拱了拱手,目送会友镖局一众人等呼啸而去。 眼中微带冷意。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真正的目标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八十九章真正的目标一夜无话。 张坤早早起来练功,花费了两点龙气值加了一点体质,修复了身体。 一夜晚参悟,身体内部缠绕着的那股刚柔合一八卦劲道,已经让他琢磨出一点门道来。 奈何,气血劲道这东西,就算知道了要怎么做,也必须得花费天长日久的苦练来修习,才能得到成果。 单只是见识和参悟,用处是有,但并不太大。 就如看到别人的拳法招式,看到别人的发力,自己看懂了也用不出来。至少,在对敌之时用不出来…… 没有勤苦修习过,不能化为本能,在瞬息之间使用出来……那学会了,也等于没学。 会变成什么样呢? 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一派宗师风度;打起架来左支右绌,顾头不顾腚,只懂得挥舞王八拳。 功夫是什么,功夫其实就是时间。 张坤深深明白这一点。 自己的这个属性栏,龙气点提升,其实就是把经验和时间无限缩短,以龙气点为能源,强行催化身体,固化本能,达到进化的结果。 消耗了两点珍贵的龙气点治伤,感受到气血得到的些许增强,张坤心里谈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 到了现在这种身体素质,一点体质的增强,已经不那么明显。对他的实力提升,并没有太多作用。 仔细看向属性栏。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46】 【敏捷:42】 【精神:15】 【武学:散打】 【六合拳:锻骨、易筋】 【八卦掌:锻骨、易筋】 【技能:六合刀、枪械、医术、语文……】 龙气:23 虚空之门: 体质又加了一点,变成46 据张坤估计,比起尹伏那位化劲练脏境界的高手,还是差上一些的。 当日只是硬碰了两三招,就吃了大亏……大略估计,对方的体质应该是在五十或者六十。 之所以能抵挡一二,这还是因为尹老头主修八卦掌,加成最多的是敏捷。 力量方面,加成并不算太多,是有着衰减的。 所以,张坤与他对招之时,还能支应几下,并没有被彻底碾压。 但就算如此,对方出手断刀,对拳摧心……只是试手两招,就把张坤打得五内皆伤。 若非有着左轮手枪在身上,乘对方不备,攻击得手……他又修行了两门拳术,圆满破限,体质、敏捷方面一点也不弱。可能真要被逼得用出针法,浴血搏杀,才能脱身。 所以,一重境界一重天。 这让张坤对于突破化劲洗髓境,格外渴望起来。 下次如果再次遇到那尹老倌,对方有了防备,就没那么好打了。 不进步,可能会很危险。 视线在枪械和医术两门技能上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没有动用剩下的23点龙气值。 ‘再这么用下去,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积攒足够32点龙气,用来提升至化劲。’ ‘缓不济急啊,缓不济急……’ ‘化劲阶段,分三重关卡,洗髓,练脏,换血,每一重32点龙气值来算,也就是说,我离着尹伏这位准宗师,其实差着两个层次。一个大关卡,一個小关卡。’ 打不过也是正常。 不必妄自菲薄。 强行压下,心中想要提升实力的迫切。 张坤再看了看精神方面。 也许是因为提升了六合刀技能,达到圆满境界,出现了刀心刀意一样玄而又玄的东西,精神方面,竟然无声无息的涨了两点,这倒是意外之喜。 此时,他就感觉到头脑清明了不少,想事情也变得有条理了一些。 虚空之门,打开程度提升了一些,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机制运行的。 ‘难道,真的有个什么评判机制,看的是我在此方世界的参与度?还是说,振兴国家……让百姓富足?或者说,镇压四海?’ 这也没个提示,张坤有些无可奈何。 不知从哪方面入手。 想到原本世界那些绿皮怪物,想到虚空裂隙之中探出的巨大恐怖龙头,以及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反正,不管如何,总得先把实力提升起来。 多多挣取龙气点吧。 身为弱者,想啥都没用。 无论是此方世界,还是彼方世界。只有实力强了,才有发言权,才能改变一些什么。 …… “放着,放着我来,你都不去养伤,只有三天时间,就要生死对决了……” 王小丫同学伤势一天比一天好,精神头也一天比一天健旺,这时就柳眉倒竖,要把张坤赶进后堂。 “医病救人,有着小宛妹妹动手就行了,不至于非得你动手吧。我知道你看不惯贫穷百姓受苦,但凡事有个轻重缓急。” “我……” 张坤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他既不能说,自己的内伤早就好了,会友镖局驼狮张重华的算计,并不能得逞。 又不能说,自己心里焦急,想要多多治好几个病人,趁着如今声望大涨的机会,说不定,能多得几点龙气,早点提升实力。 只能被王静雅连推带搡的往后院床上按去。 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 李小宛,就是捂嘴偷笑。 她可算是知道张坤的秘密更多一些。 显然清楚,这位“表哥”其实身体好着,屁事没有。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对治病这么执着,一有机会就废寝忘食的去救治,看到病人就象是看到亲人一样。但这并不妨碍李小宛心中对他的敬重。 “真正的医者就是这样子的吧。” “就算是爹爹,还有杨大夫他们,有着悬壶济世的想法,也一直笃行之,却也比不上表哥这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高洁情操……” 李小宛看了张坤一眼,小脸又全是坚定,转头向那满脸腊黄,衣着褴褛的老人说道:“不用担心药费,来了百草堂,总得把你治好,放心吧。” 正在这时,屋外就想起了争执的声音,有人粗着嗓子喝道:“你这小厮太不懂事,我是来挑战狂刀张坤,你推三阻四,就是不放我等进去。莫非,是那张坤浪得虚名,不敢应战不成?” 正文 第九十章 六合张坤,请!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九十章六合张坤,请!“又来了。” 王静雅眉头一皱,面上全是嫌恶。 从今日一早开始,直到午时将近,已经是第五波上门挑战的青年武者。 有的人前来挑战,倒也客客气气,被三言两语劝退。 有些人则是油盐不进,拉出源顺镖局的招牌,才能把他吓退。 还有两个,是张坤出手切磋了一下,点到为止。直接两下散手,就让他们自忖不如,羞窘退去。 当然,前面几个挑战者,基本上算是客客气气的,外面始终有人围着看热闹,张坤也不好痛下辣手,只能如此。 却没想到,打了两个之后,挑战的人不但没减少,反而更多了。 想是见到了便宜…… 这时候,张坤连推脱装伤都不起作用了。 就如现在这位,还未见面,就高声叫嚷,直接指斥张坤是浪得虚名…… 这已然不是挑战,而是上门踢馆,其中恶意,昭然若揭。 “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由,这些人偏偏趁着张坤受伤的当口前来挑战?若说无人指使,鬼都不相信。” 吩咐了镖局里前来帮忙的一個趟子手,出门打听。 王静雅板着脸就往药堂外面走,“我去打发他。” “不用了,还是我去吧” 人家指名道姓挑战,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找人代为应对的。 除非是师父与徒弟的关系。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那些年老体衰的老拳师,年轻时名气大,也得防着年纪大了,被人打上门来口出恶言挑战。 所以,就要收个关门弟子,用来撑起门户。 谁敢占便宜,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就得有伤残死掉的觉悟。 王静雅代为应对挑战的话,就算是把人打了,其实也没用。 因为,他不是张坤的徒弟,说起来,还要算是师姐,甚至,张坤的六合拳都是跟她学的。 就算她赢了,什么也证明不了。 别人还是会说嘴,说张坤徒有虚名,胆小怕事,连挑战都不敢接。 说不定,还要加上一条,躲在女人的裙子下面,不敢露头。 这样的话,名声就全毁了。 别人或许会鄙视挑战者乘人之危,不守道义。 但是,也绝对会说,张坤这人武功一般,品性一般,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真的扎手的话,就直接亮刀子,名声事小,安全事大。这些人……很烦。” 王静丫狠狠说道:“当初我家爹爹也是如此,挑战者越来越多,让人烦不胜烦。最后,还是因为两位师兄修为大进,出来应战,才勉强清闲了一些。就这,还有一些各省武林强手上门切磋,不得不亲自动手,对方若是能支应个一招半式,就会出去吹嘘千遍。闹得爹爹后来不得不经常避居外边,出行护镖,几乎很少在镖局停留。” 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王五的应对竟然是这样? 张坤有些好笑的同时,也微微有些唏嘘。 ‘君子可欺之以方,大刀王五有着如今这么大的名气,不单是他武艺高强,无可挑剔。还在于他对武林同道其实很宽容,轻易不下狠手。面对挑战,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一旦应战,真的是没完没了。’ 自己这里,情况就尤其严重一些。 毕竟年纪太轻,不能让人心服。 再加上成名时间太短,会让人以为是一时幸运,获取大名。 当日在绿柳庄,以及城门口那两战,看到自己与人交手的,毕竟只是少数。 多数人,也只是口口相传,从别人嘴里听闻。 有人就会想,传言夸大了也说不定。 我上我也行。 尤其是,当他受伤养病的消息传出,那更是炸了马蜂窝。 机会来了啊。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练武之人,只要有些本事的,谁会认为自己一定就不是他人对手。 没打过之前,谁也不敢肯定。 真正的绝活,从来都不会露于人前,就算是修为境界高上一两个境界,也不能说就可以稳胜。 江湖之中,也常常会出现,八十岁老娘倒崩孩儿的事情。 奇迹每天都在发生,所以,就总有不信邪的“年轻俊杰”上门打假。 输了无所谓,赢了,那是名声大噪。从此人生得到跃跹,生活大大不同。 什么,狂刀张坤三天后要与会友三镖头驼狮比武,以消恩怨。 那更要赶紧的,去晚了,名声就全给会友挣去了。 大抵就是这么个想法吧。 …… 张坤看到挑战的年轻人时,就有些不喜。 这人身形矮壮,皮肤呈古铜色,双手手掌格外宽大,十指有如萝卜。 的确是苦练过功夫的。 不过,他的眼角眉间,却是带着丝丝戾气,似乎天下人都欠他一笔银子,有种择人而噬的感觉,说白了,就是有点凶。 难怪会对小林开口呵斥,还说张坤不应战就是浪得虚名。 “铁布衫,鹰爪功?” 张坤如今眼光已经然极为不错,近段时间,也见识了许多其他门派的武功,多多少少能判断来人所练功法路数。 “好眼力,不知手底下是不是也这么强?” 矮壮青年拱手一礼,身形微微下坐,双手呈爪,一前一后,摆出架子来。 颇有稳固如山,八风不动的感觉。 骨骼发出一阵咯啦啦爆鸣,间或有弓弦嗡鸣之音响起。 “北河,林宽,请指教!” 是个好手。 王静雅一见就眼眸微缩。 这实力,就算是她上去应战,都不一定能很快拿下。 看看这人风尘仆仆的,应该是来京师讨生活不久,却直接找上张坤,其中大有古怪。 “张师傅,不要手下留情啊,北河蛮子想挣一千两银,想偏了脑袋。” “张师傅,这人一身铁布衫刀剑难伤,你可得小心了。别引发了伤势,战败当场,丢了咱们京师武人的脸。” “张师傅,北河武师可是冲着四品顶戴过来的,除了他,还有一些好手也陆续赶来,你能不能打?不能打的话,不如主动认输。” 张坤听着门前街道上面,传来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的嚣闹声。 面色沉静如水,只是右臂前伸,左手掀开下袍,右足前探,摆出开门迎客的拳式。 “六合张坤,请!” …… ps:好吧,还有几天就上架了,要准备上架爆更的章节了,现在更新字数偏少,理解一下啊。 至于看起来水,是因为在铺垫剧情,引导情绪……有足够的期待才有足够的爆发,倒不是故意拖。 看得不爽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更得太少了。上架前每天两章,也不好刻意加速加字数。想想看,如果五章或六章一次性看了,是不是节奏就很快了,很爽了? 快了,下月一号,开始爆发求订阅,求月票,包你们看爽。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鹰爪铁布衫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九十一章鹰爪铁布衫看到张坤摆出六合拳迎客招式。 林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猛然大喝一声,双臂外展划弧,如振翅飞鹰……脚下飞点,两个扑跃就到了张坤的身前。 咻…… 两只鹰爪破风抓到。 上打咽喉,下打阴门…… 十指如钩,泛着沉沉铁色。 看他手掌指节之宽大,筋肉之虬结,估计就算是石头、树木,也会一捏而碎。 鹰爪功练习最苦,练阴劲的同时,还练刚劲、脆劲,能于方寸之间发力,沾着就抠,抠着就撕。 并且,习练此门武学的,一般都会兼习分筋错骨,点穴截脉手法。 所以,林宽遇敌一般都是悍勇难当,着着抢先。 他不怕对方拦阻格挡。 就怕对方闪避腾挪。 林宽一出手,张坤就看清了他的意图。 敏捷相差有点大了,他发现,对手的动作看起来虽然凶狠,力量也很是不弱,更练得体如硬铁,但是,速度却是怎么也谈不上快。 尤其是与那尹伏准宗师拼杀过一场之后,再来看差了几个档次的对手,就有些索然无味。 你速度慢,我速度快。 那就只能我打你,你只能受着。 张坤架式都没怎么变,手掌一翻,就拍开林宽上打咽喉的鹰爪,下盘不动,无声无息的一腿抬起,踢开另一只鹰爪。 右拳陡然加快,轻飘飘的轰在对方胸前膻中之处。 噗…… 如击败革! 林宽脸色一红,血气冲顶,身形被打得后仰,双脚踩在石头地面之上,整个人向后滑出七八步远,脚下拖出两条长长的印痕。 “不痛,再来,你这么点力气,给我挠痒痒吗?” 林宽似乎被激起了凶性,被一拳打在膻中穴之上,却是毫发无伤,双足狠狠踏地,更加凶猛的扑击了过来。 “只是三成力而已。” 张坤有些无语了。 这一次,就不再原地等着,等林宽冲到一半,他脚下一步踏出,出拳如闪电。 轰…… 完全无视了林宽双爪格挡的动作,直接一拳轰开,直取空门。 拳锋再次印在他的胸前膻中之上。 打得他倒飞而起,重重摔在地上,已是灰头土脸。 “你不是我对手,退下吧,再缠夹不清,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听着先前街道上围观之人的议论,张坤约摸也猜到了,林宽这些人前来挑战,应该是受到朝廷的蛊惑,说不定,还许下了巨大的悬赏。 这种事情,对于权势者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天下英雄,却会当成天大的机遇。 升官发财,谁不想要。 尤其是在最底层搏杀出来的凶狠拳师,练武消耗太大,他们连生活都保障不了,此时见着机会,自然是拼了老命想要拿下张坤。 所以,张坤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双方本来没有仇怨,谈不上恨意,但却不见得会纵容。 给过一次机会,也算是网开一面了。 第一拳用了三分力,第二拳用了七分力。 对方竟然还能承受得住,只能说,铁布衫果然很有门道。 但也只是如此了。 无论什么功夫,总有一個临界点。 就算是到了大成圆满的铁布衫,终归还是血肉之躯……既挡不住枪,更挡不住炮,面对洋人的枪械,冲多少回都是个死。 “没用的,我铁布衫,已经快要练到大成,刀剑不伤。你的拳头再快,却是无力,久战之下,定然无力遮挡。” 林宽再次爬起来,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 他发现对方竟然找不到自己的罩门。 当下大放有心,战意更烈。 四周众人其实也有些不解。 “这人练了铁布衫,练得全身铁板一块,尤其是胸前,就是防御最强的地方,刀锋砍上去,也只得一条白印而已……张师傅为何如此不智,偏偏攻打胸口。” “不知,也许是他自恃名气,不屑于游走试探对手的罩门所在。他太高傲了,却不知道,胜败输赢其实只在一瞬间,我看此战,张坤要败。” “是啊,铁布衫加鹰爪功,是出了名的苦熬出来的功夫,续战能力奇强,越打越猛,几乎无有力乏之虞,张师傅失策了。” 懂行的自然看明白子两人的交锋。 场面上,自然是张坤占了足够上风,他速度快,拳法更精奇。 可是,打不穿对方的防御,就什么也不是了。 等到体力不支,就会迎来反扑,那时候才是危机所在。 “难不成,他真的伤重,以至于拳头无力,连跨步行拳,都很困难?所以,只站在原地出手,是不得已。” 远远近近观战的人群中,十七八人,全都眼睛一亮。 深恨自己慢了一步,被北河蛮子抢了先。 看着林宽再次如狼似虎的冲上,众人眼里就浮显出羡慕、嫉妒恨来。 “我给过伱机会了,奈何你不珍惜。” 张坤叹了一口气。 眼中寒光微闪。 噗…… 一声闷响。 熟悉的膻中穴中拳,熟悉的抛跌而起。 不同的是,跌出七八步开外的林宽此时,再没有牛逼轰轰的爬起来狂言再战。 而是佝偻着身子,身体就如放气的皮球一般,瘦了一大圈,软成一团。 他的鹰爪双手,更是肌肉痉挛,手臂颤抖,一直抖个不停,额上身上大汗如雨,痛苦惨嚎起来。 “怎么回事?” 四周人说着说着,声音就是一顿。 眼前的情形,他们看不懂了。 “还能是怎么回事,张坤以重手法,直接正面摧毁了林宽的铁布衫,破其气血……这人,已经废了。” 旁边一个长衫中年面沉如水,眼中有着深深的忌惮,偷偷瞄了站在百草堂大门口的长袍青年,低声道:“如果是找到林宽的罩门,打破气门,那就算是不能重修武道,生活还是能够自理的。但是,正面硬碰硬摧毁对方气血,不但废了铁布衫,还废了鹰爪功,以后,连自由行走都十分艰难。不过,也算是张师傅手下留情了,至少留了他一条性命。” “咻……” 这叫手下留情。 打成废人,生不如死啊。 “抬出去,扔街上。” 等了一会,见到没人前来帮着扶林宽离开,张坤就明白,这一位是看到好处就冲上来挑战,想要踩着自己的脑袋成名。 但其实是孤身来京闯荡,并无同伴。 小林和小武两人应了一声。 小林向着兀自哀嚎的林宽“呸”了一声,均是露出解气的神情。 他们就算见识不高,武艺也是刚学,也明白眼前这人是来意不善,若是让他赢了,老爷可就惨了。 此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一点也不好笑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九十二章一点也不好笑田千里满头大汗跑进百草堂,脸色有些不好看。 “说吧,探听到什么消息?怎么都上门来挑战张坤?” 王静雅连忙上前问道。 她刚刚吩咐出去一些人打听消息,田千里身为前来百草堂帮忙跑腿的趟子手之一,自告奋勇就出去了。 这位练武的天赋,暂且不说,由于出身京城底层,却是人面较广,在西半壁这边颇有面子,打听消息的事情自办得顺遂。 “今日清晨,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有暗花悬赏,只要正面挑战打残打死张师傅,就赏四品顶戴,封带刀护卫。同时,还有千两白银,京城一座大宅。” 田千里面带苦色,说起打听到的消息。 “现如今,来京城讨生活的那些外地武师,都乐疯了,十个有八个都赶来了百草堂。 前面来的,还是一些武艺不高的年轻拳师,只是排头兵,后面估计还有大家伙。” 谁不想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功成名就,富贵还乡。 既然朝廷给了这个难得的机会,那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 何况,只是与一個听说受了内伤的年轻武师比武,打赢他就行。 简直是太容易了。 若非碍于源顺镖局的名声,指不定,此时前来挑战的人,还要多上三倍不止。 “啪啪……” 小林和小武刚刚抬着林宽走出院子,就被人飞起两脚,踢得倒飞而起,跌到院中。 小武皮粗肉厚,只是痛苦挣扎,倒也没受什么内伤。 小林却是身体瘦弱,被一脚踢到小腹,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 “什么人?” 张坤勃然大怒。 “张坤,我乃戳脚门曾士杰,看不惯你出手狠辣,打残武林同道的行为,特来为他讨个公道,讨教一下你的功夫。” 来的是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壮汉,一身短衣短褂,左耳缺了一半,不知是被猫狗咬掉,还是被兵器切掉。 这人一进院子,眼睛放光的盯着张坤,就像看到行走的数千两白银。 “所以,你就踢伤小林和小武两人,展示你的戳脚功夫?” 张坤眼睛眯成一条线,掩饰住悄悄爬满双眼的血丝,突然笑了,“你来挑战,想占便宜,我理解,但你不该胡乱出手。这里没人是伱爹,不会惯着你。” “你说那两个伙计啊,他们欺我北河无人,竟然随手丢下林宽,扔到大街之上,也不说给他治伤,这不是送人去死吗?给他们一点小小教训,算是教他们做人了。” 话里说的是小武和小林,曾士杰的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张坤,说的是谁,自然不问可知。 “很好,出手吧。” 张坤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心中已然动了杀机。 蹬鼻子上眼,没完没了这是…… “就让我看看你这狂刀,到底狂在哪里?” 曾士杰身形微动,双腿抡起,左三腿右三腿,踢出一团腿影,让人眼花缭乱。 腿势破风呜呜厉响,就如木棍挥空,卷起地上尘土,呼的一声,就劈头盖脸往张坤脸面扑去。 同一时间,他身形猛然矮了三尺,贴地疾行,一腿横截,直铲张坤的足踝。 “厉害……” “阴险,这人功夫好俊。” “问心腿曾士杰,在北地也算是鼎鼎有名,是易筋大拳师。他十日前来到京师,踢了两个武馆,全身而退,此行估计就是来扬名立万的。” 围观众人之中,有几位倒也认得此人。 此时,大多数人都已经看明白了。 曾士杰前面的狷狂嚣张,其实全是装的。 他故意蛮不讲理的踢伤小武和小林两人,就是为了激怒张坤……并且,还怕对手不上当,先行演了几腿戳拳门武系腿法,放长击远,腿势刚猛。 当所有人,包括张坤都以为他是以堂堂正正的腿法出招,他却悄无声息的勾起地上碎石砂土尘灰,扑击张坤眼目。 同时以戳拳门文系腿法,阴柔连绵的诡谲攻击,直攻下盘…… 铲踝、断膝,踢阴,一气呵成,招招狠辣。 “这,就是你的倚仗!” 张坤伸手护面,挡住碎石砂土。脚下一动,就如被腿风所激,向后飘起,位移一般,已是退后三步。 曾士杰三腿连环,一一踢空,就发现,对手离得还很远。 他怎么也踢不准位置,力量全都发在空中。 心里就是一惊。 他这招出奇不意,打败了不少强手。 别人都以为他是个莽夫,其实,曾士杰能以腿成名,踢断了许多人的双腿,哪里是一个莽字就可以形容。 他不但不莽,反而最会见风使舵。 一看张坤肩不动,头不摇,连腿都没有弯曲半分,整个人就如同扯线的纸鸢一般,向后飞起,轻飘飘的没有半分烟火气,就避过了自己的杀招。 他就知道,这人的武功,比自己至少高了不止一筹。 再打下去,胜少败多,无非就是自取其辱。 “且慢。” 曾士杰高声喊道。 身形也是暴退。 他不想打了。 刚刚退出两步,身侧人影一闪。 心中还没来得及升起恐惧,一只手掌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脖颈咽喉。 “咔嚓……” 张坤以游龙身,八卦步,一步就跨到曾士杰的身侧,以“暴虑擒羊式”抓住他的脖颈,掌势微错,拧断了他的颈椎。 随手把此人扔出院子,他回头叫道:“田千里,你去弄一张红纸,写上几句话。” 张坤侧头想了想,又道:“就写,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八个字,前连挑战者,不怕死的,就尽管来,我张坤全都接着了。” “是。” 田千里重重吐了口气。 刚刚那曾士杰打上门来之时,气焰之嚣张狂妄,让他都气得发炸。 这时见到张坤干脆利落的一招击毙对手,登时感觉心怀大畅。 自从在泰和酒楼,被张坤以偷鸡的手法打败开始,再到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 田千里的心思也在不断的变化……经历过不服,不甘,佩服、崇拜的复杂心路历程。 这一次,前来百草堂护法跑腿,并不是有人派遣,是他自己努和争取得来的。 他觉得,只要跟着张坤,就能学到许多为人做事的道理…… 偶尔,还会从对方那里学来一招半式,对自己的拳法提升有着很大的益处。 当然,最重要的是,跟着张坤,他已经不愁金银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苦哈哈出身的佃户子弟。 如今虽然谈不上富裕,家中的情况却是大大好转,自家那个平常时候吃不起饭的弟弟,也能有银子进去父武义学。 他还在三和路买了一间属于自己家的房子,再不用去想着明天会不会饿肚子。 一切都很美好。 这次,为了前来百草堂,他甚至把勘验成为镖师的时间,都往后推了推。 是的,田千里此时已经达到合力境界,可以担任镖师。 他啦啦声的找来红纸,写上八个大字,张贴到院子外面的柳树树身之上。 哗…… 一群人围了上来,有认字的人念出声。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众人听在耳中,再看看一残一死两具摆在大街旁的躯体,心中直冒寒气。 这还挑战吗? 人家摆明车马,要下死手了。 没有三分三,就不要上梁山了吧。 只要有点眼色的,暗暗估摸一下自身的实力,悄悄的就打了退堂鼓。 软柿子并不软,西宫那边的四品顶戴、千两白银,也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事实摆在那里,若是张坤真的是软柿子,又怎么可能搏下“京城四秀”之首的名头,是的,他现在已经被排在首位。 而且,还敢迎战会友镖局名宿级别高手“驼狮”张重华,要真没硬本事,胆敢如此? “此事应该是到此为止了吧。” “没热闹看了。” 众人正准备散去,就见到又有一人踏入院子。 进入院子的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头戴宝石圆帽,俊秀斯文的富家公子。 这人一进院落,就拱手笑道:“张师傅身手之高明,实在罕见至极,兄弟白眉拳关良,见猎心喜,想要讨教几招,不知能否给个面子?” “你也是来挑战的?为了那千两白银?不对,看你这身行头,肯定出身豪富,应该看不上那些银子。那就是为了四品顶戴,想当官啊。” 张坤眼神幽深,似笑非笑:“那张告贴看到了吗?” “看到了。” 关良老老实实的回答。 “想必是张兄玩笑来着。” “我从不开玩笑。” 张坤冷着脸。 这时候还敢跑来挑战的,要不就是有着惊人艺业的高手高高手。 要么就是脑子少了根弦的大傻子。 还有一种,自然就是心思诡谲的阴险之辈,想要偷鸡。 他的冷言冷语,似乎让富家公子关良面上挂不住了。 “那在下,就不打扰……” 关良倒也不生气,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拱手在前,弯腰行礼,一揖到地。 “嘣……” 背后三道乌光,呈品字形,如电般射到张坤的咽喉和左右胸。 箭头漆黑腥臭,显然是加了毒药。 同时,他拱起的双手手臂之上,也是“咔”的一声机括响起,密如暴雨般的幽蓝小箭,覆盖射出。 “好胆。” “暗箭伤人。” “鼠辈……” 急切之间,四周响起一片惊呼。 却是没人会想到,这位刚刚还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却是暗藏背弩,手腕还绑着袖箭。 趁着行礼的机会,同时发作。 暗器淬毒,覆盖身前数丈方圆,简直是阴险之极。 “只要能打赢,你管我用什么手段,暗器就不是武功了吗?” 白眉拳关良笑意吟吟抬起头来,面上全是得逞的笑意。 心想前面那些人真蠢,用得着跟人硬拼硬打,鸡毛鸭血的,多不好看。 这样多好,几根不值钱的箭矢就搞定了一切。 “也算武功。” 一个声音响在耳边。 关良突然愣住,定睛看向身前,就发现那里并没人影,想像中张坤被扎成刺猬的景像,也并没发生。 对方就这么静悄悄的站在自己身侧,像是一直都站在这里,看着自己表演。 “不是,我,刚刚想要与张兄开个玩笑。” 关良脸上一阵抽搐,艰难的挤出些笑容。 “那我也开个玩笑。” 张坤一掌轰然拍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就拍在关良的头颅顶心。 嘭…… 如巨锤击落。 关良还没来得及做出第二个反应,脑袋已经被这一掌重重轰进颈腔,整个人都矮了数分。 “一点也不好笑。” 张坤伸手把关良尸身扔出院子,回首看了一眼围观人群,转身就进了医馆。 众人鸦雀无声。 这一次,再没人出来挑战。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众叛亲离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九十三章众叛亲离随着张坤转身进屋,冥冥之中,不知什么方位,两点金色光辉,窜入他的眉心。 ‘前面几个挑战者,不管是受伤还是身死,都没有龙气点获得。后面这位白眉关良倒好,只是打死他,就得到了两点龙气。’ ‘这人果然品性不良,平日里不知做了多少阴私事情,有着极大怨气在身,此时却也不必考究。’ 死都死了,难道还去翻人旧帐不成? 现在的张坤已然明白,这种牵涉因果一样的惩恶奖赏,其实是有着极大的耗损的。 比如那崔玉明,身为太监二总管,仗着宫中的权势,巧取豪夺,欺压良善,也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就如那次配合绿柳庄办下的“小孩心血”案子,只是他毕生所行之事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在打死他之后,张坤也才得到了四方感应传来的十二点龙气。 可想而知,这龙气点的确是极难得了。 想到这,他看了看李小宛。 这小丫头至今为止,已经悄悄的贡献给自己三点龙气了,她莫非是个聚宝盆。 认识的人里面,算她最给力了。 这一点,就连王小丫同学也比不上。 王静雅自从那次在自己晋升镖师之战,挡住罗威的突袭之后,心情激荡之下,给了第二点龙气,就再也没有产出。 就算是绿柳庄并肩一战,她肚子存了个洞,自己救她回来,也再没有给,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想必是,这姑娘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一個临界点。 暂时提升不了。 ‘还是有潜力可挖的。’ 想到王静雅,就见这位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笑道:“暂时不会再有人挑战了,张坤,你先前的出手吓到了人家。” 她呵呵的笑了两声,脸色就微微有些不自然,小声问道:“是不是,太辣手了点?现如今倒是没了挑战者。事后,恐怕会有后患,江湖名声,也不会那么好听。” 别看王静雅一脸不在乎,平日里行事大大咧咧,其实对某些规矩恪守甚严,想必是从小就受到了大刀王五的薰陶,讲究一个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能有什么江湖名声?师姐,你忘了,我本来就是来京城找活儿干的一个普通武学爱好者,既没有崇高的理念,也没有救国的情怀。就想学学武、练练功,好好活下去而已……名声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干系呢?” “你这也算普通……呀呸!” 王静雅感觉不知怎么说好了,那我呢,又算啥? 在京城长大,苦练武艺十余年,如今连个名号都没弄到一个,岂不是连普通都不如。 她连忙转过话题:“前面的挑战者倒也罢了,铁布衫林宽听说师父早死,独身闯荡日久,是头独狼,没什么打紧。可是那戳脚曾士杰,却是戳脚门高手,兄弟朋友众多……虽说比武挑战,生死莫怨,但也可能会有想不开的,会替他寻仇,师弟你还是留意一下。” 说到这里,她眉毛微微皱起:“只有那白眉拳关良,查不出师承来历……我猜,他可能在江湖中另有身份。否则,一般人也不至于在挑战之时,随时卡着背弩和袖箭,并且还在箭上淬毒……” 张坤轻轻点头。 不说拳术传承,非常严苛,想要学到真本事,非得知根知底,多方考验。 就说这些江湖秘技,杀手暗招,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琢磨出来的。 比如,背弩和袖箭这玩意,你没有门路,连暗器都买不到,更别提还有一些精妙的配套手法…… 一般人哪会去琢磨这个? “查不到,就不查了,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 张坤微微沉吟一下,“你们说宫中的暗花,到底出于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那尹老倌儿肯定是知道的,这些人根本奈何不得我。” 真要对付自己,还不如直接明发公文,贴出海捕文书。 那时,由官方民间正大光明出手,自己基本上就不太好在京师落脚了。 除了逃出京城,也没第二条路可走。 可是,眼前的局势,却并非如此。 长春宫那边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方式,并不直接明面上动手,反而闹出这种小阴招来,真是上不得台面。 “表哥,他们其实玩的是离间之计,骨子里是在忌惮伱呢。” 李小宛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听着,她已经帮着那位老伯开好了药,还替小林小武两人施了针。 此时的医馆也没人进来,因此就有了空闲,此时终于忍不住插嘴。 “怎么说?” 张坤知道,这小丫头在家里做小姐那会,阅读量堪称广博。 不只是学了医学典籍,各种经世致用,闲书杂书、史书兵书,都看了个遍,脑子其实转得很快。 要不然,她当初一个人逃出家里,被城门士卒堵回来之后,也不会想到扮乞丐…… 一个孤身弱女子,就在街道上面混了十多天,还没有饿死,更没有被抓到。 混得那么凄惨,其实只是形势比人强,没法子。 并不是她脑子笨。 “就是顺水推舟,以利益引诱,权势逼迫,再发动一些暗子,帮着表哥你扬名,如此三管齐下,很快,你就会成为京师武林的敌人,成为异类,就连……” 李小宛偷偷的瞄了一眼王静雅,接着又说:“就连源顺镖局,也会有许多人对你颇有怨言,到最后,更是众叛亲离,再无立足之地。偏偏此事你还找不到人去报复,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淹没在江湖的滚滚浊浪之中。” “小宛,你这话就不对了吧,什么叫源顺镖局也会有有许多人心生怨言?咱们镖局都是好汉子,绝不会做出那般不堪之事来。” 王静雅不服气道。 “真是如此?小丫姐你想想昨晚来了多少人?” 她一句话就怼得王静雅说不出话来。 的确,昨晚会友镖局这么多人出动了,也没有隐瞒行踪,声称要为弟子报仇。 可是,源顺镖局二百镖师,来的只是五十余位,差不多四分之一。 更别提那些趟子手与伙计了,来得更少。 当时看到,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事后再来回想,就有些不是滋味。 张坤入得镖局以来,干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平灭鸡公山卧虎寨,起出了海量金银。并且,还夺回被劫的漕银,免了镖局一场劫难。 这一来一去,就算是身处事外的镖师们,得到好处最少的,也至少多挣五十两银。 还有,那些趟子手和伙计,平日里过得辛苦,这一次每个人也都拿到不少银子,不说彻底改变家中处境,至少会让他们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 这里,田千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按照在原来的轨迹。 他至少要打拼三年以上,风里来雨里去,拿命相搏……侥幸不死的话,就能安顿好家里,再不为柴米油盐担忧。 现如今,却是啥都不用担心,家里一切都安排好了,连幼弟的前途都已经有了指望。 生活过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如他这样的,没有几百个,也有几十个。 这就是张坤来到源顺镖局的好处。 可以说,惠及所有人。 一旦有事了,真正前来摇旗呐喊的,其实也没多少。 源顺镖局自己人都是如此,那么,外面呢? 会友镖局真的是为了弟子报仇吗? 就算李明润和张重华镖头被杀了弟子,与张坤算是结了仇,那些普通镖师,又哪里会与张坤有仇? 之所以前来寻衅,多数还是名声作怪……再加上朝廷正统之名,强势威迫,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最后的悬赏和暗花,其实也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鹿死谁手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九十四章鹿死谁手“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李小宛总结道:“换到江湖上来说,就是名声与地位不相符合的时候,必然就会有着种种烦恼。大家争来争去的,不就是个名吗?” 看到王静雅还是有些不太信,李小宛也有些无奈了,“我问你,小丫姐,与会友镖局一战,表哥他会赢还是会输?” “会赢……吧?” 王静雅其实也不确定。 “会友镖局之中,别看神拳宋老前辈,已然不再出手,但镖局地位一点也不差……这么多年,能维持声名不坠,全靠三位主事镖头……当年,那几位全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近些年来虽然被爹爹超过,但江湖中,却没有任何人会小看他们。” “驼狮张重华精擅子龙三十六点大枪,马战步战尽皆强横,他最厉害的本事,还是三皇门的‘夫子三拱手’,号称夫子出手,天下太平……十年前,曾在冀北道上,空手一人,三招打死三位暗劲后期的盗匪,夺回镖银,驼狮之名也是那时候响彻江湖。” 王静雅语气中也微带惊叹。 眼神深处的担忧一闪而逝。 这时自然不好表现出丧气,以免影响到张坤的战意。 “这三位的实力,其实还在咱们源顺五方镖头之上……十年过去了,张重华也不知有没有进步?不过,他就算没有完全达到化劲,也差不远了。很可能会用其他法门开始洗髓,以他的老到经验、强横拳术,与化劲拳师打起来,并不会弱上多少。” 李小宛倒是对张坤十分信任,并不担心,只是接话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如果驼狮张重华胜了,那自然什么也不必多说;但如果表哥赢了,与这种对手生死搏杀,肯定也留不了手。到时候,会友什么反应还说不准。但无论如何,源顺镖局经此一战之后,必然会与会友决裂,在对方的针对之下,以后的镖行生意都会受到很大影响。那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怪责表哥,认为是他影响到镖局生计?” “还有,更歹毒的,如果朝廷不去针对表哥本人,转而针对源顺镖局……” 这话一出,王静雅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她也不好说,能有多少人继续支持张坤。 支持变法,多数是因为大刀王五与谭维新的交情。 康北海那些人,本心里就没把王总镖头这种江湖武夫放在眼里,说起来是向着共同的目标努力,实际上,也得分个地位高低。 就如现在,康北海、谭维新那些人,一個个的升了官,被广序帝安排在重要位置之上,准备全方位主持变法事宜,而王五仍然是白身一个。 他是一把好刀。 也仅仅是一把刀…… 别人并不会太过看重,也不会太过针对。 有时候还会看在变法派的面子上,照拂一下源顺镖局。 张坤这里就不同,如果真的引起西宫那里全面针对,那绝对不是小事。偏偏他跟谭维新那些人,跟广序帝那些人,根本就不认识,更别提交情了。 仇恨拉得更大,又得不到庇佑,当这把火烧到源顺身上的时候,别人就会巴不得与他脱离关系。 这才是李小宛说的众叛亲离的真意所在。 到时候,不但别的镖行,京城江湖中人,盼着他去死;说不定,连身后的自己人,也盼着他出点什么事情。 没了他,一切都恢复成以往的详和安宁,多好。 待得那时,大刀王五本人也会为难,到底是照顾老兄弟,还是力挺小兄弟,难说得很。 “现在明白为什么朝廷不会明发召令,通缉表哥了吧。” 李小宛心情沉重的叹气。 王静雅也想明白了,咬着牙:“他们这次看来是彻底被激怒了,并不想把张坤逼离京城,留下一个未知的隐患,而是让他一直留在京城,慢慢玩……” 发海捕文书,张坤就直接走了,不发的话,就会抱着侥幸心思,然后留在京师,更会树敌满天下,众叛亲离。 然后,朝廷再出手轻轻推上最后一把,事情完美解决。 根本就用不着大动干戈。 “想得倒是挺美的。” 张坤呵呵笑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不到山穷水尽,他还真的没有起过离开京城的心思…… 这里的坏人好多,龙气大把,还有,自家的“基业”也在这里,他也舍不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 要说哪里的百姓苦难最是深重,在张坤看来,其实是皇城根下。 因为,权贵多啊。 皇室、贵族、高官、洋人、富豪,哪一类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当这么些人全都聚在一堆的时候,平民百姓,甚至连叫一声苦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越污浊黑暗的地方,越能结出最绚丽的花朵。 还有接下来的拳乱事件、列国入侵事件…… 多次事件发生之后,京城百姓再不是苦不苦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那时候,该有多少龙气啊?’ 张坤眼里隐隐透着森寒杀机。 身为现代人,就算没有为这个时代舍身的觉悟,单凭良心做事,他也不介意,为这些苦难深重的百姓,稍稍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倒不是真的为了龙气。 那都是附带。 …… 时值五月下旬,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挂在高空,来往行人全都穿得清凉。 男人们更是敞胸露怀,打着赤膊,呼哧喘气的忙活一天的生计。 百草堂门口,比起别的地方,更显得“热”了三分……从街头到街尾,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流。 与往日不同的是,街道上面除了一些平常见惯了的穷苦百姓,更是多了许多背刀带剑,身形彪悍的江湖人士。 当然,也少不了衣冠楚楚的官员和商人……甚至,还能在酒楼、茶馆雅座处,见到一些金发碧眼,深鼻隆目的异国人士。 …… 百草堂斜对面的戏园子,今日没有开张。 露天大戏台上,早早的就撤下了彩带和支架,只留下一个坚固硬实的石头方台,矗在那里。让人很是期待,上面究竟会演出什么样的一场大戏。 梅花拳馆元大先生,是京师武林有名的人瑞,快九十岁了,还龙精虎猛,每餐要吃三碗饭,一斤肉。 他是梅花拳宗师周宏再传弟子,一生修武授徒,桃李满天下。七十岁之时,拳法出神入化,踏入洗髓境,一时传为佳话。 此时,八大镖局的人手分成四方站立,元大先生因为德高望重,与会友和源顺双方都关系不错,没有太多利益纷争,因此被请为公证人。 “张师傅,你可确定今日要进行一场生死擂,恩仇两消,打死莫怨?” 他看向驼狮张重华,语意沉痛,似乎有些不忍见到这种事情发生。 见张重华点头认可,又转头看向源顺一方张坤所在:“张师傅……”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顿,听着身后各处传来的低笑声,也跟着摇头失笑,“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看得出来,小张师傅也没有退缩的意思。那好,就各安天命,是生是死全凭本事,签下生死契吧……”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怜悯。 一辈子教拳,元大先生有着爱才之名,最是见不得年轻俊杰。 张坤如此年纪,看上去都还没成年,狂刀之名,已是名满京城。 做人更是飞扬豪烈,勇猛精进至极。 如此天才,却要在今日折戟沉沙,未免让人心情沉重。 别人不知道驼狮张重华的本事,他还能不知道吗? “你现在转身就逃,逃出京师,还来得及。” 递过生死文书之时,他嘴唇微微蠕动,声音微不可察的传入张坤耳中。 张坤微微一愣,笑了笑,缓缓摇头,在生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该来的,总会来。 何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不战先逃,不是他的风格。 …… ps:下面的生死斗有点没理顺,先写点日常,撑一天。让你们吃吃李小宛和王小丫的口水,没意见吧。明天保证打完。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使我不得开心颜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九十五章使我不得开心颜随着生死擂双方,检查过身上并没有携带兵器和暗器,全身上下,甚至都不存在任何尖锐物件之后。元大先生以及京城各大武馆镖局主事人,方才上前,说一些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之类的套话、空话。 这些话,其实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 只不过,就算心里再怎么想,明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 各怀心思的看着两人上台,想着这场大擂之后,京城的局势变化,自己这些人,又将怎么行事…… 会友镖局镖师,大都站在西北角,显得较为轻松。 三镖头张重华的实力,他们这些本门镖师,多数都是领教过的。 很少人相信他会输了生死擂。 “三师父会不会有危险?”一个青年镖师,有些担心。 “他怎么可能会输?七生你进镖局太晚,不知道驼狮的威风,更何况,近些年三师父已经把夫子三拱手推到了王霸天下的境界。就算是源顺的王总镖头对上,短时间之内,想要打破他的架子也是十分艰难的。” 一个中年人笑着训斥了一句,又道:“那张坤搏下了偌大威名,被称为狂刀,但他最拿手的功夫却是刀法。如今没刀在手,遇上三师父,那岂非被打成三岁小儿般难看。” “哈哈哈……” 这人一说,四周就传出哄笑声。 “你们还有一点不知道,如果没有这场变故发生,三师父已经准备闭关静养,洗髓大成。也就是说,他如今已是掌握了洗髓劲。找到机会,随时都可以一步踏入宗师境界。” “半步宗师!” 四周镖师更是惊叹不已。 “难怪三师父提出生死挑战,原来是想亲手给青山、凤鸣两位师兄报仇雪恨啊。大师父和二师父都没有阻止,想来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把源顺镖局起来的势头打下去。” 这些年来,会友镖局综合实力,明明排行第一,镖师们出门在外,却是听了一耳朵的大刀王五。 人家一個人的名声,把自家一个镖局的名声都压下去了,让人怎么也不舒服。 领头扛把子打不过人家,这倒也没什么,自己这边后起新秀之中,不知比源顺镖局要强上多少。 除了银枪李尧成,被称为京师后起之秀中第一人,更有魏青山、陈凤鸣等人一步一个脚印,稳步精进。 他们实力日渐强横,还于仕途一道步步往上爬…… 在后辈底蕴这方面,把源顺甩出了八条街。 但是,就过了这么些天,事情起了变化。 不但李尧成的名头,被张坤压了一头……陈凤鸣和魏青山两人,竟然双双命殒,折在了源顺镖局同一个人手上。 风向就彻底又变了回来。 不怕你人多势众,我只出一人,就可以压制一代。 与当年的情形,何其相似。 “这场比武,虽然有着以大欺小之嫌,却也顾不得了。关乎镖局气数之争,不可大意。错过今日,源顺再无力量与会友相争……” 李尧成木然站在后面,身旁就是他的师父宋采臣,看着爱徒一脸萎靡,宋师傅轻声道:“你还是想不通吗?” “我永远也想不通,这事说起来,其实我也有责任的。张坤与我同破绿柳山庄,怎么也算尽了武人本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就算是得罪了宫内一些人,那也问心无愧。可是,陈师兄和魏师兄他,为何偏偏要插手到宫内追杀一事当中去?” 两人已死,李尧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话里点到,。 他真正不理解的还是,为何会友镖局打开门做生意,不能做到纯粹一点? 这样的宫廷,这样的朝堂,有什么必要为他们奔走呼喊,冲锋在前?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李尧成觉得有些不开心,就像有重重绳索绑住了自己的手脚,进亦难,退亦难…… 一边是江湖道义,一边是同门手足,他站哪边都不好。 “当初,宋前辈能一眼看中你,尽传衣钵,也许就是看中了你这股锐气吧。” 宋采臣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擂台上的那个年青人,同样的一腔锐志,不同俗流。 “从此,天下又少了一个逆流直上之人。不知是幸甚,还是不幸?” …… 相对于会友镖局内部其乐融融,信心满怀。 源顺镖局这里,却是乱糟糟的,如同放出了一大群鸭子。 洪华通脸上全是不满,“我早就说过,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事故。这样挥刀乱砍一气,当时或许是舒服了,却惹来无穷后患。今日之事,无论胜败输赢,镖局的日子都要难过好一阵子。” 不是说,伱惹了人家,人家打死你就没有后患。 相反的,打死了你,更要防着你的亲朋故旧,心里有着疙瘩,更要把所有属于你方的势力,全都压制清洗。 这才是斗争的真谛。 洪华通倒是看得明白。 他身为父武义学的总教谕,平日里不但传授学生武艺,还传授经世致用之道。 多数时间讲的是君君臣臣,忍让和谐之类的东西,并不鼓励学生好勇斗狠。 镖局,只是一份生计而已。 一直以来,他就对张坤不喜欢,认为这年轻人锋芒太盛,不懂得温良谦让的道理…… 还有,他直至如今,内心之中也仍然怀疑,自己亲传弟子罗七,包括罗七的父亲罗威,就是死在张坤手中。 可惜,没有证据。 这话连私下里都不太好说出来,一说就是破坏镖局团结。 不说归不说,心里这股闷气,却是憋得慌啊。 此时,怨气上涌,想到镖局以后的艰难,很是不满。 “是啊,他没进源顺镖局之时,大家上下同心,也没见引来这么多江湖朋友针对?最难受的是,出了闯皇宫一事,谁也不知道,那把屠刀什么时候砍到咱们的脑袋上来。” 祁福林叹了口气,倒是没有开口指责张坤,而是忧心于以后的出路。 孙子还小,两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的,学文文不成,学武武不会…… 他还想着哪天走一走宫中的关系,替自家儿子谋一个衣食无忧的职位,也好吃吃皇粮。 这下可好,被后廷西宫盯上了,一切都泡汤。 只要沾上源顺镖局,别说谋得一官半职,不被人暗中害死就算是不错。 人老了,就想追求安稳。 张坤这种见谁都挥刀乱砍的性子,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源顺镖局从此多了风雨,不好办啊。 大刀王五站在最前,抱刀而立,一句话都没说,从他严肃的神情之中,却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一样很不美好。 这一战,打赢打输,都是输了。 何况,他也想不出,张坤到底怎么才能从擂台上活着走下来? 看着身旁不远处宝贝女儿紧握着双拳,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台上,紧张得连眉毛都竖了起来都不自知,他就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 …… 泰和楼三楼,此时已然坐得满满当当…… 从开启的屏风处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擂台上的情形。 靠窗雅座之上,一个身高丈八,肌肉鼓胀如同一座小山般的金发汉子,正低头撕着一头烤全羊。时不时的端起红酒一口饮下,偶尔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擂台。 “安德烈先生,可是对台上两人有兴趣?不如,等到他们决出胜者,我就运作一番,让你上门去打上一场?” 旁边一个身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的中年,笑着说道。 “花拳绣腿的,有什么意思?这些人都是关起门自己来玩,真能打的没几个。吃肉喝酒,看看猴戏就得了,没必要与猴子真的下场玩耍。” 安德烈说着古怪口音的华语,目光四顾,就见众位食客尽皆低垂头颅,当做没听到自己说话一样,才满意的呵呵轻笑:“倒是听说那万花园里,不但风景绝美,还关着狮子老虎黑熊。哪天进去与野兽角力,那才有趣。” “是,是……” 眼镜通译听得满头大汗,讪笑着正要说些什么,他想告诉安德烈,其实大青朝也有很厉害的武者。 还没开口多说什么,就听四周远远近近传出一声喝彩。 一个公鸭嗓子尖声叫了起来。 “开打了,开打了。” “到底是驼狮老当益壮,碾压对手;还是狂刀逆势翻盘,笑到最后?有赌未为输,买定离手啊。”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夫子三拱手 ,镇龙廷 三皇炮锤份属内家拳,讲究的内练一口气,气贯周身。 驼狮在还未上台之前,言语锋利,狂躁凶狠,一派蛮横气度。 真到了台上,准备开打之时,站在石台中心,却是气势如渊,四平八稳。 他也不多话。 收颏顶项,胸部松含,沉肩坠肘,收臀提肛,撑膝圈裆,足趾抓地。整个式子上虚下实,虚灵稳健,一派大家风范。 给人一种错觉,就像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座石头山。 与整个石台都长在一起,连接着大地,无论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好功夫。” 这架式一摆出来,真正的行家就看明白了。 出神入化,刚柔既济。 “张老炼髓有成,宗师有望,真是可喜可贺啊。” 李明润和于坚几人,面上也是露出了丝丝笑意。 张重华虽然排在老三,但是,却是个武痴。在三兄弟之中,算他走得最快,离着宗师境,也只差一线而已。 别说狂刀只是后起之秀,就算是积年暗劲巅峰,拳法练得再强,修为上就比不了,怎么打? 这一次,就连大刀王五也皱起了眉头。 他只知道驼狮张重华肯定埋了什么暗手底牌,却不知道是什么…… 这时看来,才知道对方的拳法,已然尽去浮华,几乎达到返朴归真的境界。 “张坤是真的危险了。” 心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擂台中心的另外一個身影牵引了过去。 只见那一身天青长裰的年轻人,此时摆出了六合拳立拳之本鸡步桩。 双足似虚还实,两手如封似闭,含胸扩背,振振欲飞。 “不对,鸡步桩虽然看起来是模仿飞禽好斗之形,实际上却仍然讲究落地生根,沉稳厚重,能封八面,巧打四方。可是,张坤这式子却怎么给我一种要飞天而起,沉浮不定的感觉?” 大刀王五的眼力何等犀利,这时一眼就看出不对来了。 “好小子,竟是两门拳法全都练到圆满,融合为一。那日听到小丫说,他杀了宫廷太监,得了董公秘录,原来这么快就练成了吗?他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个架式摆出来,既有六合门天圆地方封锁八面之正,又有八卦掌春风细雨润物无声之奇,打起来,自然是机灵百变,万法归宗。 张重华的夫子三拱手再强,也不见得就能打散他的架子。 张重山不动则已,一动就如山崩。 他驼着腰背,身形前移,双手成揖,看起来周身浑元,没有一丝杀气,前移之时,擂台却跟着晃了晃,已是和身撞上。 手、肘、肩、背、胯、膝、足同时发动攻击,动作极其微小,蕴含着无坚不摧无所不破的气力。 宛如铁甲冲阵。 眼前就是一座山,一堵墙,也会被他撞得粉碎。 驼狮不愧是驼狮,众人都觉得,张坤这位狂刀,此时再也狂不起来,只是如同狮子爪下的绵羊。 气机引动,一起一落,张重华气势冲天,一拳似打实收,借力打力,似乎借了三千气血在身,同时爆发…… 眼前劲风突起,张坤被打得像风筝一般飘了起来。 是的。 他是在飘。 张重华一手轰击,如八爪鱼般的封死四面八方,发力之时,却发现只打实一半。 张坤双手似拳似掌,斜斜搭在张重山攻来的虚顶炮锤之上。似拒还迎,似进实退,力量散往周身,身形游移不定。 六合封挡,结合八卦游身。 就如游龙飞天,不知其始,也不知其止。 “好轻功,躲不了的。” 张重华暴喝一声,脚下再动,双手微拱。 这一步踏出,他的身形突然胀大,头角峥嵘,霸气无双。 衣衫烈烈之中,气势再次拔高一截,看得众人眼前都出现幻影。 眼前不再是一个武夫,而是当年那位“匹夫可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的夫子。 他站在阵前,无惧兵锋,口吐莲花,教化四夷。 “拳意,这是拳意,影响心灵了。” 众人大哗。 元大先生也是霍然站起,面色沉肃。 他知道,今日过后,京城又多了一个鼎定一方的大人物。 既然明悟了拳意,那么,炼髓想必也快要大成。宗师境已是板上钉钉,无可置疑。 一般来说,只要掌握了意的运用,基本上就掌控了巨大的胜势……心灵的力量不可小觑,更不能受到压制,一旦心灵有缺,十成力量用不出五成。 那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拳意,我也会啊。” 张坤呵呵冷笑一声,双手如抱阴阳,身周大雨倾盆,头顶一伞高悬。 张重华一式拱手直进中宫,双拳一错,就要化为十招百招,把张坤打成破布麻袋,却是眼前一花,竟似有冰寒刻骨感应传来。 手上触觉更是湿冷滑腻,一拳落下,无穷巨力就是落不到实处。 打不进去。 对方这套拳法,封挡甚严,滴水不进,卸力消力,更是妙到毫巅…… 张重华心中一凛,这时才发现有些不对了。 他无往而不利的强攻之势,被这股如伞如幕般的拳式挡住,竟然全部被封得死死的。 肩胯腰背处,从发力源点,就已被阻截…… 四手交错,对方的拳掌化入风中,竟似更要快上三分。 “你太慢了,老头。” 张坤冷笑声中。 啪啪啪啪…… 两人四手在方寸之地化为道道残影,格挡、攻击,拍打、抓拿,一招未使完,另一招又用出,借力化劲,巧招百出。 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看不清楚。 “他的力量更强,速度还要胜过三分……为什么会这样?” 会友镖局大镖头李明润,二镖头于坚,此时也不能保持镇定,面色大变脱口惊呼。 这不科学。 按常理来说,张重华都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化境宗师境界,掌握了刚柔合一的妙境,此时虽然用得不算太过熟练,但是,功力修为摆在那里。 不是同一等级的对手,与他稍一试手就要吃个大亏。 更何况,张重华已然用出了拿手绝招,夫子三拱手。 此拳威能,已有当年神拳宋伦的七分之威。 这种情况,表明他绝对没有留手。 事实上,在生死擂台上,对敌人留手,那就是傻子。 可是,那年轻人,为何还能挡得住? 不但不落下风,反而还占了先手。 无他,速度更快,反应更快。 正当众人一颗心脏提到嗓子眼时,台上又是一声爆喝。 “天下太平!” 只见张重华须发狂舞,身形已是半腾在空,双腿虚悬跃起,一掌轰然落下。 这一掌重如山,快如电。 从他拱手架格,到分手压掌,四周一片静寂。 众人都注意到那压下的手掌飞速涨大,看到上面掌纹如血……摧枯拉朽般的强猛力道,直接击破张坤的双手格挡,重重轰到他的胸口。 掌沿还未印实,张坤胸前一片衣服已如蝴蝶般飘飞,胸口凹陷下去…… 李明润眼里都有些湿润了,看到这一招,似乎又看到了当初师父神拳宋伦独战群雄的英姿。 夫子并不只是夫子。 也并不只是打嘴炮。 他说教不听的时候,比谁都懂得刀锋之下,才是真理。 好,说了你不听,那就打得你听。 这才是夫子三拱手的真意所在。 上打君王,下打权臣,再打顽劣学子,镇压四夷强贼。 凭的是一张口,也是一双手。 这一拳化掌,拍击而下,就是天下太平。 哪个敢挡,谁人敢拦。 …… 骂我没关系,断章狗都行,快要上架了,总得留点念想。 大半天之后,今晚十二点就上架了,保底万字更新,请大家都来订阅,捧个人场,抱拳! 正文 上架感言 ,镇龙廷 感谢我的责编虎牙小姐姐,对本书的支持和指导。 感谢书友们对本书的打赏和投票订阅,万分感谢。 …… 首先,这个王朝是大青朝,不是大清朝,请勿对号入座。 其次,书里但凡涉及到真实人名的,全都取用了化名,包括但不局限于国家名字。更没有抹黑任何人……这其实是架空历史,不是真实历史。 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再有,书里的武道与格斗,全都是基于作者理解而编写的,注意,是编写…… 小鱼不是宗师,创不出厉害功法来,您可千万别当真了。照着练,练出毛病来了,小鱼概不负责。 某些练家子、格斗爱好者,也不要拿真实武术来杠,这只是本小说,一个虚构的故事而已。 …… 第一个故事,是武术家的故事,有心人或许已经发现了,这可以是一个副本,也可以是一个世界。 大家如果喜欢这王朝末年武术家的故事,就请大声说出来。 您不说,小鱼或许以为没多少人喜欢,会尽量写短,直接跳过。 如果喜欢,想要这個故事写长,那就都订阅吧,认真脸。 订阅够多,成绩够好的话,一个世界写到完本也是可以的。 打赏不求,订阅还是要的,作者全职,靠这个买饭吃,不开玩笑。 章评中,想看哪一种发展,故事怎么进行?还请广大书友支支招,把自己的想法写上几句,让小鱼找点灵感。 一本书,就是一段坚持的旅程,是一场持久战役,作者的写作状态有起有伏,有时高峰有时低谷…… 写得差了,大家别骂;写得好的时候,请喝一声彩。 就让我们一同完成这个世界的架构,开创书中的理想未来。 …… 推荐一些喜欢看的精品小说。 《我的谍战岁月》代号‘火苗’——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猪头七 《贫道应个劫》殷商天子无道,凤鸣歧山,贫道前来应劫。 ——黄笔鹤 《悟性满级:剑阁观剑十六年》世间剑修三千万,剑阁门前尽低头。 ——我不是小号 《我的武功全球流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这一生只求问心无愧 ——不会飞的笔 〈〈聊天群:同时穿越亿万世界〉〉发现自己成了永生世界中,主角方老魔的亲哥哥。 ——三色杯奶茶 …… 加更规则:五百月票加一更,上不封顶。 打赏盟主加一更,白银加十更。 以上架成绩敲定第一个月的更新计划: 三千首订,每天三更;四千,每天四更……往后类推。 …… 今晚十二点,不见不散。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愿以魔血洗苍天(大章求首订)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九十七章愿以魔血洗苍天张重华须发怒张,如狂狮咆哮。 一掌劈落,力士开山。 他不单只是手掌涨大,血纹筋络根根暴起,一只右臂也粗涨如柱,轰隆隆破风压下,掌风就已经把张坤的衣衫震碎。 这一掌只要落到实处,掌根如印,肯定能将张坤的胸口心脏处,斜斜凿出一个大窟窿来。 事实上,这不是幻觉。 张坤已经清晰的感应到对方的气血和心意的压制。 一股刚柔并济的力量,在掌锋缠绕,只是稍加感应,他就明白,这一招,其实挡不得。 对手抢先爆发了。 张重华本来的力量层次是在五十左右,只比自己46点体质,将近千斤的力量高出一小股。待自己用出圆满破限的两门拳术,就可以拉平甚至压制对方的力量。 至于拳法精妙,拳意高渺方面,两门拳术兼修,同样修行到极高层次的张坤,自问不比对方弱。 一切的根源,其实就是张重华,只修了一门拳术,得到的加持并不算太多。 但是,等到张重华用出直窥化境的刚柔合一手段来,再加上残血爆发,孤注一掷的绝招。 他的力量在短时间之内,是真正达到了宗师境界…… 这一招,刚柔力量缠绕,威力大增,难防难躲。 这才是他直接邀战,亲自报得杀徒之仇的真正底气所在。 夫子三拱手最后一招,变为天下太平式……四周或叹息,或惊呼,或难过,或得意,有人甚至转过头、闭上眼,不忍心再看下去。 倒是站在擂台最近的一排,两个女子的表情十分奇怪。 李小宛目光仍然明亮,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显得微微清冷。假如细心注意,就能发现,她习惯性握着一枚银针的左手,在微微颤抖…… 那根银针,无声无息的跌落,直没尘土之中,再也找寻不见。 而王静雅,则是眉竖如刀,目光凶狠。 她双拳紧握,手臂上肌肉根根炸起,身形已如蓄势待发的雌豹…… 恨不能冲到擂台上面,与那头驼背狮子,正面抗衡。 大刀王五缓缓眯了眯眼,深深吸了口气。 面上露出不忍神色。 与对面方位的会友一方,镖头镖师们面上绽开的喜意,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人得意,有人失意,可惜,可惜……’ 元大先生怔怔的望着台上情景,嘴里喃喃自语:“早让你快点逃,说了也不听。” 他并不看好,张坤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逃得生天。 把老狮子逼得残心爆发,用出吃奶的力气来,足堪自傲了吧。 咦…… 这是? 一声叹息,还在喉咙之中打着转转。 元大先生就瞪圆了双眼。 擂台之上又起了变化。 张重华那一掌劈落,劈到势头将尽,仍然没有建功。 一掌平天下。 天下是平了…… 敌人如果在地下,那怎么办? 这时的张重华就感觉进退两难…… 他发现,一掌到头,自己决无可能出现的距离感错失,竟然突然就出现了。 明明掌沿落实只差寸许,空间却好像无限拉长……非但如此,自己的攻击还变成了慢动作,而对手动作陡然加速,时间在一瞬间有了错乱。 掌沿下的张坤身体无限塌落,直塌到紧贴石头地面,恍若化为一张薄纸。 心意锁不住,掌势也罩不住…… 滑不溜手,身形扭动,宛如怪蟒翻身。 同一时间,一声清音响起…… 如刀啸,似龙吟,张坤身体内部骨骼撞击,发出奇怪响声。 双腿起伏,脊椎游动如龙。 一伏一起,困龙升天。 张坤眼眸透着深浓血色,以手为刀,化臂为柄……游走拖动着,贴地疾行。 倏忽间从张重华的掌下脱身而出,掌沿闪耀一丝冷光,斩破空气,发出爆音。 嘶啦…… 众人眼前一花,就看到一道身影淡若青烟,从招数走老的张重华身旁闪电掠过。 有血光微微闪现。 …… 张重华一掌按落地面。 石头被掌根砸出一个深坑来。 碎石崩飞。 咻咻如箭…… 他的身形顿在原地,面上似笑似哭,震撼惊惧之色残留在眼珠之中,久久不曾散去。 左颈处,一道长长刀痕,像是小孩张开的嘴巴一般,怎么也合不拢。 血水咕嘟嘟如同沸泉,淌落一地。 “好刀!” 张重华嘎声赞道。 张坤背身而立,缓缓站直身体,五指轻弹,弹去掌沿血珠,回身拱了拱手,冷然道:“承让。” 在他人肉眼看不到的层面,分明看到,有九道金色光辉,一点点没入自己眉心。 ‘不容易啊,终于凑齐了提升到化境洗髓一关的龙气,如今已经有34点。多出两点,刚好用来应对危机。’ 张坤对于胜利,倒是没什么庆幸之情,也没太多激动。 眼前的挑战,只是人生路上的一朵小小浪花。 是前行路上的一颗小小石子。 凭谁挡在身前,一脚踢开就是。 他也并不觉得张重华是什么大恶人……只不过,这位的名声实在是有些太过响亮,会友镖局三位扛把子之一,是鼎鼎大名的前辈高人。 他的败亡,见证着自己的崛起……当然会有佩服、羡慕、崇拜的感情从四面八方涌来。 倒不是因为怨气。 …… 轰…… 张重华一头栽倒血泊中,再也不动。 “师父。” “三师父!” 台下静了一静,猛然就爆发震天惊呼。 几人惨烈嘶吼着,冲上擂台。 显然,会友镖局的镖师们,并不敢相信眼前的结局,也不想接受…… 有人扶起张重华驼背魁梧的身躯,双目含泪。 有人手按刀枪,死死盯着台上面无表情的张坤,杀气腾腾。 “都给我安静。” 李明润一跃上台,目光沉痛的看着自家三师弟的尸体,声音嘶哑,沉声道:“技不如人,会友认输……从此再不过问魏青山和陈凤鸣被杀一事,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咱们走。” 说完,就托起张重华,带着门下镖师,转身呼啦啦离去。 从头至尾,他没有再看张坤一眼,也没有再看源顺镖局众镖师一眼,显然是憋屈至极,也伤痛至极。 明明想要立威,却被打了老脸。 他没有脸面,再多说什么。 更不愿意看到源顺镖局,那胜利者的姿态。 …… “刀如游龙,一刀分生死,既狂又烈,果然不愧狂刀之名。” 元大先生这时才叹出一口气。 走到台上,望向四周。 “不用宣布了吧,会友张重华与源顺张坤生死打擂,源顺张坤技高一筹,获得优胜。张重华张师傅遗憾去世,实在可惋可叹。有鉴于此,各位同道日后若是有了什么恩怨争端,这生死擂还是少摆为好。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元大先生说了几句,似乎也感觉没甚意思,匆匆下台离去。 众人久久不愿散去,就算是会友和源顺镖局的人都散光了,仍然有许多人在谈论着先前凶险而又短暂的一战。 那妙到毫巅的圆满拳术,以及拳意刀意之争。 张坤之名,踩着驼狮张重华,更上一层。 自此日起,再没人敢,也没人愿意把他当做软柿子。 暗花悬赏或许还没有撤下,但是,已经没有多少傻子愿意主动去寻他晦气…… 所有人都知道,去了就是送死。 …… “看明白了吗?” 杨文仲站得远远的,连连摇头。 他在惋惜,惋惜着驼狮张重华英雄一世,临到暮年,却晚节不保,连性命都丢了。 当年腥风血雨,走南闯北,不知闯过了多少陷阱阴谋,也打死过多少江洋大盗…… 老了老了。 却因为小看一个后辈,误了自家性命。 “师叔是要告诉我,永远都不可自高自大,得时刻谨慎小心。看起来再弱的对手,也很有可能是扮猪的老虎。” 王至平挠头失笑,“我不会大意的,只要敢向我出手,都是生平大敌。狮子搏兔当全力以赴,这个道理,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懂了。” “不是,我并不担心你对敌的态度……我是说,你看明白了张坤最后那一刀没有?” “那是刀法吗?我怎么看着像是掌法。” 王至平听到这里,就发现不对了。 “你说是掌法也未尝不可,以身为刀,以掌为刀,人刀合一,刀意加持。这个境界,你现在是不懂的,剑法还得好好练,不能只懂得蛮力欺人……” “原来如此,我就说呢,隔着很远看着,都有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原来是刀意啊。这么说来,他身兼拳意刀意,六合、八卦融为一体,能以暗劲修为逆伐化劲刚柔合一之力,也算是理所应当。” “对,境界修为很重要,但是,修为并不等于一切……练法是练法,打法是打法。就如张坤其人,他练法如何暂且不说,就说这打法,可以说,在年轻人之中,至少在京师这一块,可以称得上无双无对。” 杨文仲书香世家出身,又精擅修身之道,一手剑术极为厉害。 而且,他性格内敛,品评天下人物之时,从来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这时盛赞张坤,说其拳法刀法无双无对,简直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我知道,我知道,师叔是说我的打法还差一些火候是吧。没关系,我年纪还小,可以慢慢练,终有一日会大成圆满。” “张坤比你还小。” 杨文仲轻飘飘的说道。 “呃……” 王至平无言以对,抬杠道:“那就没有人能在这个年纪比得上张坤吗?我看他也没有三头六臂,练得稍快罢了。” “有,有一个,或许还不只一个。” “谁?” 王至平就来兴趣了,他也不是不服气,只是习惯性抬抬杠,心里面对张坤还是很佩服的。 不但佩服对方的为人处世,更是佩服他的武艺高强。 此时听到,还有人堪与张坤比拟,在如此年纪,就能斗败武林名宿高手,逆境伐敌,神情就有些惊异。 这种人出一个都嫌多,还有几个,那还得了。 “孙录堂……” 杨文仲眼神古怪,艰难蹦出三个字来:“当初那位也在十几岁的年龄,就已达到暗劲巅峰,融三门拳术精髓,四处挑战,打得名宿高手抬不起头来。” “虎头少保,天下第一手?” 王至平张了张嘴,再也说不下去了。 好吧,这位的确是没得杠。 如今他正值壮年,忙着闯荡大江南北,拳试天下,更是有着以武封神之望。 一身修为,已经有些让人看不懂。 “那……另外还有一人呢?” “这人不太好说,我觉得世人都低估他了。虽然只练一家,却是练到炉火纯青,由外返内,练到了极巅。神枪之名,应该会在不久之后传遍天下。” “您是说,八极名家,神枪李叙文前辈?别说,这位还真与张坤神似,枪试天下,辣手无情,他年轻之时也有这么强?” “当然强。” 杨文仲没好气的看了自家师侄一眼,细心教导:“若是不强,他那柄大枪之下,那么多人命,为何仍然活得好好的?虽然大家都说他不行,说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对。但是,十余年来,又何曾有人在他的枪下活下来?” 这话才是正理。 杀气太重,杀得人家都不敢报仇血恨,只能生生忍下。 更杀得别人只能背地里砥毁名声,不敢正面对抗。 这样想来,李叙文其实比孙录堂还危险。 因为,人人都知道孙录堂厉害,不会招惹他。 而李叙文,却无人知他厉害,真等到发现这位不好相与,已经是来不及了。 抹黑他的人,想想也是坑人得很。 这不正是张坤如今的处境写照吗? 抹黑吧,你们一个劲的抹黑…… 等他杀出一个血流成河,那时才知后悔。 “我的实力还远远不够,天下英雄有如繁星,什么时候才能与那些顶尖高手一决高下?” 王至平暗自警惕,有了危机感。 “师叔,我决定了。” “什么?” “今天晚上,要多吃两碗饭……” “去你的吧。” 杨文仲笑骂一声,也不管他。 事实上,也不必管他。 这个师侄,别的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这食量,绝对是少有人及。 如今十九岁,已经超过千斤之力,随着每日里的进食和修练,他的力气还在增涨,竟像是永无止境一般。 饭桶也有饭桶的好处。 ‘真是好奇,等到他气力大成,修为再次取得突破之后,一身力量又会强到什么地步?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就凭这力量,天下武林,将有他的一席之地。’ …… 泰和楼三楼。 有人欢喜,有人哀嚎。 哀嚎痛哭的声音,显然更多一些。 这是押注的人,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多数人都选择了名气更大,修为更强的驼狮张重华。很少有人会押注在年纪轻轻的狂刀张坤身上……虽然不至于所有人都输得倾家荡产,但是,贪心作祟,从来是败家的不二法门。 安德烈有些嫌恶的咽下最后一块羊头肉,吐出满口骨渣,站起身来。 他眼中有着些许失望,嘴里嘀咕。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跳来跳去、躲躲闪闪,这些东方猴子打得一点也不好看,没有拳拳到肉的激情……” 安德烈身形极为高大,足足有两米出头,坐着还不如何,此时一站起身,全身肌肉涌动着,筋络如同蚯蚓一般的爬在身上,让人触目心惊。 上汤的伙计急匆匆走过,冷眼一瞄,就看到了一座大山,看到了铜铁般的肌肉块以及根根爆起的青筋和血管。吓得一哆嗦,手中汤锅就洒了。 汤水溅落,洒在安德烈的黑亮皮鞋之上,红红黑黑的,雪白西裤上面也沾了大片。 安德烈低头一瞧,勃然大怒。 “你眼瞎了吗?” 伙计一看惹了祸,吓得早就呆住,被骂得醒过神来,连忙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洋大爷息怒,洋大爷息怒,小人不是故意的,这就帮您擦洗……” “嘭……” 伙计满脸泪水和鼻涕,连惊带吓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脑袋就已经爆开。 血水骨茬向后方激射,几个商人惊慌跌倒在地,楼上发出一阵尖叫。 安德烈收回踢爆伙计头颅的右腿,拍了拍被弄脏的裤腿,仍自骂骂咧咧:“虫豸一般的东西……” 他骂完还不解气,凶狠的看了四方一眼,捡起掉在地上的铁锅。双手一扭,咔巴咔巴揉捏几下,捏成一个铁球,随手扔落,方才转身离去。 “安德烈大人,回港口吗?” “回什么回?这里虽然都是些没开化的猴子,到处又脏又破,但是,女人还是不错的。对了,去问问里奇魔太,替我准备的一些陪练,什么时候能送过来?还有,药剂快用完了,催一催。” 通译满脸苦色,悄悄抹了一下头上虚汗,心想,你那陪练消耗得太快,祭司大人多半是不答应的。不过,药剂倒是不缺,最好多吃一点,吃得血管爆炸才好。 这事只能在心里想想,通译一连串的应下。 刚刚准备随便应付过去。 安德烈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那高高耸立的戏台,突然说道:“先前那个黄皮猴子看起来很是灵活,应该比较耐打,说不定能多挨我两拳……里提祭司不是与青国合作吗?让他协调一下,就这么办吧。” “这……” 通译立即傻眼,为先前在擂台上比武的那个年轻人默哀了几秒。 “请安德烈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好此事。”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份报酬优厚的工作。 青国人太多,死上一些,也不算大事,服侍好金主才是正经。 …… ……泰和酒楼里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良久,才有人说话。 “这伙计也真是太不开眼了,竟然得罪洋大人,我说他就该死。” “是啊是啊,吓得老夫都差点发病,快快报官,这里打死人了,总不能没人管吧?”有人在旁说道。 “洋大人的事情谁敢管?自认倒霉吧……巡捕营躲着走还来不及呢。” 酒楼之中一片声讨,掌柜的也是满脸愤怒,连声喝斥着,叫人把伙计拖出去,挖个坑埋了,免得影响到老爷们的食欲。 /。盗墓]/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脱胎换骨(为暖阳1314白银盟加更)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九十八章脱胎换骨“所以,练武之人就不能有明显的缺点。一旦被人抓住弱点,设下陷阱,很可能被瞬间翻盘,生死两难。” “尤其如今技术革新,新式武器越来越强,往日的一些观念都要改变。至少,以往力量为王的战斗方式,就会渐渐被取代……速度的重要性,更加突出。” 经此一战之后,张坤越发坚定自己的路线。 他无比庆幸,自己提前学到了八卦掌,弥补了身体的一些弱项。 这一场比武,优势和劣势也很明显。 真的说起来,修为硬实力上,他与“驼狮”张重华苦修数十年的三皇炮锤相比,还是弱了一些。 硬碰硬打的情况下,他占不到什么便宜,对方全力爆发之时,还一度处在下风。 如果不是在敏捷上面强上一筹,反应和速度快上一截,此时想必就是张重华笑到最后,把他生生打死在擂台之上。 同时,张坤还领悟到一个道理,外物可以借用,但不可作为依仗。 总有一些情况下,兵器会离身……遭遇突袭的话,很可能连兵器都没摸到,就嗝屁着凉。 比如,洋枪。 又比如,刀。 一个人,最值得信赖的永远是自己的拳脚,还有自己的头脑。 默默的把左轮手枪重新绑在自己的小臂之上,背上长刀,张坤唏嘘不已。 不得不说,这次生死擂,上台不能使用武器,的确是让自己实战能力下降不少,若非前段时间领悟有点多,提升有点快。 这次就真的危险了。 事前,他完全没想到,张重华那老梆子竟然直接突破至化境洗髓境,实力远远不是传闻中的暗劲大拳师那么简单。 前面诸般作态,想要趁人之危的暴躁浅薄,全都是伪装。 这也太阴险了。 差点,就玩脱了呢…… 他心中微微升起一丝后怕,转瞬就强行压下。 一切,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的实力不够强。 并不是小看不小看别人的原因。 意外无处不在…… 想要永远笑到最后,唯一能做的,应该做的,就是强大,再强大起来。 …… 一回到百草堂,张坤径直往后院静室走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了。 洗髓境,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层次呢? “唉……走那么快干嘛?后面你打翻张重华的那式龙转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没跟我讲明白呢。” 王小丫同学一把扯住张坤,完全不顾自己“大师姐”的面子,脸上神情可怜又无助,像是一只小猫。如果忽略她那雄壮威猛的身材的话,的确是如此。 不得不说,张坤绝地翻盘,破开夫子三拱手,天下太平那一招,直接斩杀对手的那一式,的确是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就算是在场的宗师级高手大刀王五和元大先生,也忍不住赞叹不已。 可想而知,这一式八卦掌结合六合拳,以刀意驱使的身法,到底是如何高妙。 王静雅在外人面前,或许会崩着她那可怜的面子,但她与张坤已经那么熟了,就全然不在意这些,只是舔着脸恳求张坤告诉自己其中奥秘。 这一式身法,对王静雅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双锤将,本来就是走的力量路线,很容易被人针对破解。 如果能在身法上取得进步,自然是莫大的机缘。 王五交游广阔,平日里,王静雅也不是没见过一些偏向小巧腾挪的名家高手。但她并不会去请教。因为,对方与自己的拳路完全不同。 但张坤不一样啊。 他的拳法启蒙就是自己一招一式教出来的,拳路完全相通。 只是在原本的拳路之上,搭建一個增加身法速度和出手速度的平台,就可以无缝嵌入自己的修练体系之中。 再没有这般适合教导她的人了。 “龙转身配合乱披风锤法,似乎很有搞头……” 想到王静雅以身作马,锤势纵横,张坤也不得不赞叹,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而自己,也真的明白怎么把游龙身融入到心意六合拳之中…… 不过,此时暂且没时间。 “师姐,你先别急,总得让我歇口气……刚刚与人搏杀一场,精神疲惫得很,养一下伤才行。” “哦,哦,我都忘记师弟你身上还有伤,都怪我。” 听到这话,王静雅面上就闪过丝丝羞愧。 她看到张坤把张重华斩于掌刀之下,威风八面,登时忘记了这一茬。 “先前一战,有没有牵动内伤,要不要紧?” 王静雅转头望向李小宛,见到小丫头在偷笑。 不满意道:“小宛你还笑,有没有良心, 亏你表哥平日里那般疼你……” “哪有?”李小宛面色薄红。 想来是一个“疼”字触动了她的哪根心弦,也顾不得取笑王静雅,连忙道:“小丫姐,表哥他的伤势没什么的,早就调养得差不多了。只要好好静养一下,就没有后患。” 说到这里,李小宛脸色一板:“倒是你,腹部伤口刚刚恢复,还没完全好转,就想着练锤,是想要留一块丑陋的疤痕给日后的夫君好好欣赏吗?再这样,我撒手不管了呀!” “别,千万别。” 王静雅一下子就认输。 “休养,我休养还不行吗?小宛妹子,你看看,是不是配制一些生肌润肤的药膏给我用用啊?你医术那么好,别藏私啦。” 张坤好笑的看着两人闹成一块,默默的去了后院。 看着属性面板数据上面的34点龙气,他的心中微微有些激动。 “提升,八卦掌。” 是的,这一次的化劲洗髓,他选择的是八卦掌功。 不是他忘本。 丢了自己赖以启蒙,发家致富的根本拳法…… 而是与驼狮张重华一战之后,越发的体会到,在这个年代,在京城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有一门专精敏捷的拳法到底有多么重要。 如果再次遇到尹伏这等敏捷爆表的八卦拳宗师级高手,自己就算是把六合拳练出花来,只要境界不超过他,打起来肯定也是束手束脚。 就算力量和招式威力要强上一些,对方一看不对,就直接转进。 那岂不是只能干瞪眼。 有鉴于实际情况,八卦掌这门功夫的提升越早越好……六合拳的洗髓境,偏向体质增强,倒是可以慢上一步。 张坤再不是刚刚来到此方世界时,对各家拳法一无所知的模样。学了六合拳和八卦掌之后,他现在已经深刻的明白……每一门每一派的拳法,修练的方式不一样,锻练的部位也不一样。 有的专练上肢,有的专练下肢,有的能练内脏,有的却是注重筋骨皮肉。 但凡流传下来的厉害拳法,总有着其独特之处。 并不是说,一门拳法练到最后,就能让身体、大脑、五脏六腑和筋骨皮肉全都修练到顶峰。 这是很不实际的一种想法。 常人就算是有了这种认知,但是积习难改,几十年修练的一些经验,会阻止自己领悟另外一套不熟悉的练法。 这也是如张重华这些人,为何不多修几门根本法,来补足根基的原因所在。 但凡能做到这一点的,无一不是不世出的天才。 属性栏强就强在,可以有选择的,无障碍的直接修行各家各派的拳法,直接补足自己的弱点。 不需要转换思维,也不需要改变习惯。 没有过程,只是给出丰硕的果实。 …… 一股洪流从张坤的骨髓深处升起,从血液之中萌芽。 先是若隐若现,再接着就沸腾如火。 直接涌上身体各处。 痕痒,剧痛……如刀剐蚁噬,油煎炮烙般的种种滋味,一一涌上心灵。 这一刻,张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骨骼,被打碎了又重组…… 一股蓬勃浩大的生命力量,于其中缓缓生成。 张坤虽然看不到,但却感觉得到。 他发现,自己的全身骨骼变得强壮了许多,血液流经全身的速度也变得快了不少。 甚至,血液还变得粘稠,在血管之中流通的时候,有一种沉实的厚重。 心脏怦怦跳动,更加有力,精力变得更加旺盛。 牵一发而动全身,筋络以及肌肉皮肤,也在缓缓的发生着变化。 变得更坚实,更紧密了。 “练武,其实就是人体进化和超脱的一种路径……从气血入手,从外到内,再由内到外,进行蜕变。把脆弱精密的人体,进化成为一种更加契合于这个星球的架构。更加契合自然,也更能抵御各种伤害。” 张坤记得以前曾经看到过一篇猜想。 猜测着人类本身并不是这个星球的生物,因为,人类本身特别脆弱……如寒暑的变化,风雨的侵袭,空气中的有害因素以及磁场的影响,都会给人类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作为这个星球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反而远远不如那些低等级动物……那些动物对残酷自然的抵抗力,比人类要强上许多许多倍。 这是很不科学,也很不人类的。 所以,上古拳法,就有许多类别,走的是向自然界动物学习的道路。 他们早就看穿了这一点。 学习动物,自然就能提升体魄,益寿延年,变得更加强大。 这也是后来象形拳的来历。 效果自然是有的。 以往的时候,张坤并没有特别思考过这个问题,对这一点体悟不深。 现在达到洗髓境之后,劲力运使刚柔并济,随心所欲,他就发现了其中更深奥的道理。 并不是自己的知识增加了,而是身体改变了。 变得更适合这个环境,适合这个星球的生存。 外界对自己造成的危险和负担,在这一刻,悄悄的变弱了。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骨骼之中流转着轻灵的风,星球的重力似乎也变得小了许多。 身体自然不会变轻,相反的密度显然更是增加。 这种迹象表明,星球的重力,在自己身上,减轻了作用力。 连锁反应就是,出拳更快,力量更大,体质更强,反应也更灵敏。 是全方位的一种提升。 同时,十年如一日,练习八卦掌的经验,也是一股脑的传输进入脑海。 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对力量的驭使,都有了更新的认识。 ‘世界从来不是单纯而存在,万事万物,相依相存。有阴必有阳,有刚就有柔……融合与分解,就是一个辩证统一的集合体。” 张坤用自己浅薄的科学知识,费力的理解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以及拳法的进步。 心里自然而然,就掌控了洗髓境完成之后,身体自发生成的一股强大力量和更快的速度。 心中无限喜乐。 每一丝进步,都是喜人的。 只要一天天变强,就能活得更好,活得更自由。 “我终于,终于在这个世界之上,慢慢的有了说不的权力。不再是随波逐流,也不再是无可奈何。” 张坤缓缓打出一套拳,身形流畅自然,掌心蕴含风雷。 看上去平凡普通,却又威势浩大。 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油然而生。 一套拳打完。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丝丝黑烟从口鼻之处飘出,鼻端就闻到一股奇异至极的恶臭。 愕然低头一看。 草…… 这衣服不能穿了。 只见上面已经布满了黄色、灰色、黑色的不明斑点……比隔夜的呕吐物,还要难闻十倍。 张坤干呕了几声,紧紧捂着鼻子,风一般的冲向浴间。 舀出一大盆水,跳了进去,细细搓洗起来。 刚刚那种骨骼被打碎重组的过程并非错觉。 而是真实发生。 十年修练过程,化为一瞬。 想想也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多么剧烈的变化。 后果是喜人的。 当然,这种成果的根本原因,其实也很好理解。 “洗髓境”着重就是在一个洗字。 似乎是把骨骼深处,一些有害的杂质,影响到这个身体健康的东西,人体基因之中特有的一些毒素,全都洗了出来。 ‘难怪,我会感觉到身体轻松了许多倍,我平时是积累了多少毒素杂质在身体里面啊?只是单纯的骨骼深处,就藏了这么多东西,那么,全身上下呢?’ 想到这里,张坤对于化境阶段后续的“强脏”和“换血”层次,又生出了浓浓的渴望。 顾名思义。 “强脏”这一关,就是把五脏六腑都变得强大,让整个身体内外平衡。不至于像一只鸡蛋,外表坚硬,内部脆弱,一碰就碎。 而“换血”这一关,应该就是把血液中的杂质全都换出来,让血液清静,生机更旺。 从整体层面,让身体达成一个完整的循环,进化达到一个相对完善的地步。 那时的躯体,才可以说得上,从外到内,从最细微处,发生改变。 彻底蜕变完成。 才有着进一步,望见超凡的一丝可能。 张坤明悟了自己修练的道路,心中再无迷惘,仔细看向属性栏。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8】 【体质:62】 【敏捷:74】 【精神:15】 【武学:散打】 【六合拳:锻骨、易筋】 【八卦掌:锻骨、易筋】 【技能:六合刀、枪械、医术、语文……】 龙气:2 虚空之门: 张坤看着自己的属性,久久无言。 他挥拳作势,“嗵嗵”两声爆响,空气排云激浪,房间内就劲风鼓荡。 ‘这种拳力,只是提升了三百多斤的样子,但是,威势完全不一样。’ 感应到身体的坚实度,张坤大略 能够估算自己的力量增幅,以及体魄强度……就发现,力量的增长还是次要的,起到最大作用的还是敏捷的增强。 速度更快,同样的力量,打出的威力也更强。 他换拳为掌,虚斩两刀。 “嗤嗤”锐啸,刺人耳膜…… 就如真正的钢刀掠空疾斩,空气在瞬间被撕裂,斩出一道道细小锋锐的波纹,向着四方扩散。 他试着再跑了跑,发现自己的速度又提升了。 以前一秒二十多米的距离,现在已经能跑到三十多米,百米距离大约在三秒的时间之内就能跑完。 “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可以号称,一步踏入跑得最快的生物行列之中了。” 在张坤的印象当中,猎豹其实也就差不多是这个速度。 在捕猎时,突然发动,很少有动物能躲过这种生物的突袭。而自己如今不但在速度上追平了猎豹;在力量上面,已经达到一千二百多斤,比起猎豹来,又要强上许多。 唯一遗憾的是,他发现,速度越是靠近某个临界点,身体行动起来,就越是能感觉到巨大的阻力。 这也是速度提升得没有力量那般明显的原因。 当然,也是所有习武之人,练体之人,把重心全放在力量和体魄的训练之上的原因。 力量这东西,练一分有一分。 而速度,却受制于环境,练到后来,会不断受限…… 除非打破空气阻碍。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凭借着血肉之躯,所能做到的事情。 但正因如此,自己才要重视速度。 人无我有,这就是巨大优势。 想到深宫之中,那专练八卦掌,修游龙身八卦步数十年之久,达到“强脏”境的宗师级高手,张坤心里又浮现出一丝阴影。 对方是真的出乎想像的强大啊。 ‘上次能够伤到他,能全身而退,还真的是有着侥幸的成份在内。若非他对火器的理解并不是太过深刻,对自己的化劲阶段的感应力,也太过自大。想要伤到他,基本上不太可能。’ 速度快上一分,保命能力的提升,何止一倍。 敏捷真正提升到这个层级,感受到自己皮肤毛孔处的触角和反应,张坤深深的体会到这一点。 …… 视线飘忽着,张坤又看到了自己属性面板上面,那个十分醒目的18两个数字。 才恍然醒悟。 “原来,我已经悄悄的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啊。” 生日当天,就是比武杀人。 这也是没谁了。 张坤闭上双目,仰着脑袋,似乎又想起了。 那些年,这个时候,应该能吃上母亲煮的鸡汤,还有鸡腿…… 一碗长寿面,里面一定会加上两个鸡蛋。 …… ps:今天上架两章一共万字更,明天争取继续爆,给点动力啊,老铁。求月票~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一手遮天(大章求月票)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九十九章一手遮天这一次,张坤没有着急出门。 而是在百草堂中,足足呆了五天时间,名义上是在修养。实际上,他是想要趁着自身热度还在,多挣一点龙气值。 那玩意儿,再多也不嫌多。 百草堂现在名声大振,完全不像是一个清净的医馆,而像是百货商场。 是人是鬼都往里面跑,有没有病都来看上一眼。 这些人的想法也很好猜。 想必是对这位年纪轻轻,就能胜过江湖名宿、会友老牌暗劲宗师的后起之秀,十分感兴趣。 想看看他到底长成什么三头六臂的样子。 经过上次一战之后,不但张坤的名气大了不少。 连带着,京城四秀,其他三秀的名头也悄悄的跟着水涨船高。 以往的京城四秀之名,其实就是江湖武人凑趣的称呼,是对后辈的期许与赞扬。 现在呢? 就很不一样了。 只要一提起四秀之名,就会想到张坤那无可挑剔的战绩…… 打赢普通的暗劲高手不算什么。 就算是打赢深宫出来的崔公公也就是那么回事。 但是,打赢镖局的暗劲顶级高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镖局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拿脑袋换银子,身经百战的实战流武功高手。 江湖之中普遍认为,同样的修为境界,镖局高手,比起平常高手,要高出半个层次。 而张坤以未到弱冠之龄,就做到这一点,造成的轰动,早已经让人不再把他当做是后生晚辈,而是当成响当当的厉害人物。 更何况,他是在生死擂上,众目睽睽之下,取得的胜利。 赢的还是一個半步入化的准宗师级人物。 让人不得不更是高看一眼。 看病这事,在哪不是看,让名人看一看,就会更加安心…… 趁着这个机会,张坤认认真真的做了几日生意。帮助左邻右舍,十里八乡赶来的富人穷人,好好的看了几天病。 并且,还破天荒积的在短时间之内,依靠治病攒了三点龙气值,满意得他直叹气。 ‘若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一切都太太平平的,我就这么一直看病到老,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看个十年八载的,治好的病人满天下都是,被无数百姓誉为万家生佛,龙气点肯定就不愁了。’ 先前只是两点龙气在身,他觉得不安全。 有了五点之后,就等于多两条命随身。 就算一时不备,被人打中,只要不是当场就死,那就还能再死一死。 …… “怎么回事?” 张坤本来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准备好好休闲一段时间,却被源顺镖局突发事件打断了。 看着两个镖师和三四个趟子手躺在镖局大厅之中哼唷哼唷,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李小宛很有医者的自觉。 最是见不得病人,连忙上前检查。 看了一圈之后,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都是硬伤,被人以重手法打断的腿脚,肋骨断裂处,也没有伤到内脏,还算幸运,没有生命危险。” “表哥,这事我一人做不来,需要帮忙。” “好。” 治病是老本行,张坤现在没有多余的龙气点,可以奢侈的花费在医术上面。 但是,精通境界的医术,仍旧能够施展大部分接骨手法。 治疗的时候,就有人在旁诉苦:“张镖头,这次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些镖局也太过份了……以往大家都说好,护镖之事全看商家自择,这次他们做得就有些不地道,把好做的任务全都抢了,留下的都是难啃的骨头。” 张坤那日比武之后,已经被王总镖头聘为源顺镖头,不但不是普通镖头,还是五方镖头之一的南方镖头一职,月薪一百两银。 当然,他其实可以不接这个名头。 但是,想想也没必要推脱。 自己如今已经打上了源顺镖局的标签,就算是退出来,其实也没用,反而会给人一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形像。 什么翅膀硬了,便要高飞了。 什么忘了出身,不顾原来的东家死活了。 再难听的传言都能给你传出来。 这个时代,最是忌讳这一点…… 因此,尽管对镖局中某些人不太感冒,张坤还是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 当然,也得面对接下来的烦心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并不是别人在麻烦他,这事情本来就是他引起的。 “是会友镖局吗?” 张坤转头看向吴仲达,就见这位粗豪汉子此时也有些愁眉不展。 “不只是他们,京城其余镖局,以及众多武馆,多多少少也有插手。依我看,这其中肯定是有着朝廷的手笔。” 吴仲达黑沉着脸。 心知此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放着不理,也不行。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如果所有的商家都不上门,源顺镖局就只能喝风饮露。 别说兴旺起来,吃饭都成问题。 只能坐吃山空,看着人家挣得盆满钵满。 “一夜之间,本来谈好的镖务全都泡汤了,瑞宁、元隆的镖货已经撤回,不再托付我等;长春、千芝药镖也停了下来,不知他们是药材不再紧缺,还是不想再去长白……还有,荣宝斋的那批宝货,也中途换人了,托给了会友镖局压运……” 林掌柜在一旁数着手指,沉闷说道。 这还是其中报酬丰厚的大型镖务,至于其他的一些小型镖,更是不计其数,全都泡汤了。 镖局里除了在外押镖的镖师和趟子手,总部所在,就有小二百名镖师。 整整四百余人,吃饭穿衣,养家糊口。 全靠这些任务。 这时断了合作,众人全都抓瞎。 这么多人,突然间就断了活计,哪里撑得下去? 因此,就有些镖师,会接取一些平日里根本看不上眼的任务。 比如,保护纨绔子弟出去花楼喝酒,与人争风斗气……这种镖,源顺镖局的镖师们往日连正眼都不带看的,此时就提上了议事日程,也没资格再挑三捡四。 另外,还有脏官致仕,带着贪墨得来的雪花银两,想要告老归乡。 一般来说,这种镖许多大镖局也是约定俗成的不愿去接取,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多数情况下,这种脏官名声败坏,路上自有绿林好汉下手,其背后也不知还有没有黑手……谁要接了这种镖,出了事,也怪不得别人。 只能怪,招子不亮。 还有一种镖,京城各大镖局全都不太愿意接取,那就是跟洋人有关系的任务。 苏南粮商萧志成来京商谈一桩大生意,生意倒是谈好了,却被人盯上了他家的银子和家眷。 这位萧姓大商家里娘子长得美艳,出去行走时,被洋人神庙武士在街头看见,引来垂涎。 过了一些时日,就有人设了个局,做成意外,让萧志成死得不明不白…… 这不,萧唐氏被吓坏,四处告官无门,银子流水般的花掉。 看看不是办法,就找到了各大镖局,重金相求……让镖局走趟人镖,护她回去苏南,逃离京城。 这趟镖怎么说呢? 倒是不算怎么恶心…… 不过,因为牵涉到洋人神庙武士,就不太好办。 隐隐约约还有风声传出…… 顺天府某位大人物,对这位萧唐氏也有些兴趣,于是,基本上就再没人理会。 源顺镖局这段时间被挤兑,接不到镖,本来谈好的生意,人家宁愿违约,都要撤离。 迫于生计,硬着头皮就接了萧唐氏这趟人镖。 于是,就发生了先前见到的一幕…… 几位镖师全都伤势沉重,趟子手更是断手断脚,若非那些“无意撞见”的神庙武士有些顾忌王总镖头的名头,并没有下死手。恐怕,就不只是伤几个人那么简单。 “萧唐氏呢?” “倒是见机得快,看到不对立即逃到了人烟稠密的地方。 并且,派出下人前来镖局报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吴仲达在一旁满面庆幸,叹息道。 张坤目光扫过,发现大厅之内在场的一些镖师,全都不发一言,神情颇为怪异。 尤其是洪华通和祁福林二人,更是目光低垂,看着地面。 平日里侃侃而谈,什么都要插一手的这两人,此时全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你们怎么看?” 张坤如今既然成为镖头,还是五方镖头之一,算是接了当初罗威的职务…… 大刀王五不在场的时候,他的职务就算是最高的那几人之一,手底下也有数十人可以调动,自然就有着发言权。 “张镖头,我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洋人神庙最是护短,真要存心针对萧唐氏,咱们也不好跟他们死磕。” 祁福林皱眉说道。 他一向老成惯了,这时镖局更是吃了大亏,进退两难的,此时就打起了退堂鼓。 伤务失败,幸好萧唐氏本人没有出事,只是赔上点银子就可解决。 说起事情的难办之处,相信对方也能理解。 “是啊,张镖头,如今四面树敌,已是惹起公愤,各方商家都不愿意同我们合作。这事得从长计较,该上门赔礼的赔礼,该交朋友的交朋友,万万不可陷身于一桩十分危险的任务之中。” 眼见得许多商家不再合作,林掌柜也有些不满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还是觉得张坤做事太过锋芒毕露。尤其是,前次得罪了宫中,还杀了会友的人,种祸之深远,简直无法形容。 “哦,洪镖头也这么认为?” 张坤没有理会祁福林和林掌柜的老成持重,嘴角微带一丝讥诮。 转头问起父武义学的总教谕洪华通。 这也放弃,那也放弃,这镖局不如不开了,迟早关门大吉。 不过,这也正是暗地里出手针对之人所想看到的。 首先就是破其名声,再是离乱人心。 镖局不败而自败,经营不下去,就会惨淡收场。 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动许多手脚,只需要关键时刻找到关键人物,打一声招呼就行。 洪华通抬起头,面无表情道:“这事说起来是你们南方镖路的事情,我们也不太好插手。问我的建议,那就是放弃吧……苏南行省那里形势复杂,洋人势力更是强盛。就算把萧唐氏护送到苏南去,又能如何?” “不用说了,愿意接镖的人留下,南方镖路若是不想接镖的人,也可以离开,我这里不收闲人。” 张坤挥了挥手,打断了洪华通的话,不再去看这老头面上阵红阵白,十分难堪的模样。 你这建议跟放屁似的。 不出意料的,随着张坤发话,真正留在他身边没走的镖师,只有五十人不到。 其余人都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倒没有多少人与张坤唱反调。 就算有人心里不满,也只能乖乖忍着。 大刀王五又跑出去了,倒不是他在家里闲得呆不住。 而是因为万木草堂那边有几个学生受了刺杀…… 变法一派人人自危,日前来信向这位鼎鼎大名的京城大高手求援。 于是,王总镖头带了几个得力人手,就赶去了浏阳会馆。 此时倒也无暇理会镖局内部事物。 “真的要继续这趟镖吗?” 吴仲达既期待又担忧。 “当然要继续,人家三千两白银都已经送到了镖局,所要求只是护提安全,回返原籍……这生意怎么看都是白捡的好事,只是辛苦一点罢了。 至于洋人神庙那里,若是再有人前来,就直接下手,不用顾忌。真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直接发号箭。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一手遮天?” 张坤冷声道。 害人夫,夺人妻,甚至还要把所有家产一口吞掉。 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听多了相似的事情发生,亲身经历之时,张坤仍然忍不住邪火直冒。 “这镖,怎么就接不得了?” “张师傅,这趟镖,我走一趟吧。”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袁光耀袁镖头突然开口道。 “但凡我还有一条命在,就不会堕了南方镖路的威名,更不会给张师傅丢脸。” “袁师傅言重了。” 张坤笑了笑,“你一人前去我不放心,吴师傅,还有唐师兄,你们也去吧。带上十条洋枪,一旦遇事,不要留手。” 危险主要还是出在京城城内,以及出城十余里这段路程。 真的走远了,相信也没太多人胆敢面对源顺镖局这些好手。 主要是因为,在京城附近动手,某些人势力太大,可以调动许多人手。 所以,不能不防。 “是……” 吴仲达和唐文均先前在旁看着,被镖局同僚们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气得都想要吐血。 此时见到张坤的豪气,立时如同打了一针鸡血般,重新振作起来。 干镖局生意的,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银子的活计……这也顾忌,那也顾忌的,那什么也不要干了。 别人针对那没办法,只能另想方法破局。 生意上门却拒之千里,显然并不合适。 “从今日起,除了镖局运营费用,南方镖路所得,一律不缴纳公中,各路兵马负责自家生计……林掌柜,你听清楚了吗?” “这……” 林掌柜满脸难色,“总镖头那里,不会同意吧。让人知道了,还会说镖局镖师不和,甚至会有不讲义气的传闻……” “总镖头那里我去说,怎么,你有意见?要不,南路镖你来带队?” “不不,万万不可。” 林掌柜被呛得连连倒退,再不敢多说什么。 心中则是在想,就算这趟镖让你们吃下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得罪了洋人,更是天大的麻烦。 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而且,现如今被各方针对,不想着去搞好关系,反而强势应对。等这趟镖过去,再没有生意的时候,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他心里有些不满。 镖局多数是些粗人,谁不对他这个会算帐会理财治家的大掌柜敬重有加,就算是总镖头在场,也会好声好气的问计。 这位倒好,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回事,有你哭的时候。 “我也去,我也去。” 王静雅兴奋极了。 她第一次出镖,就与张坤接了一趟黑镖,还遇到了高手,肚子都被捅了一个洞出来。 既丢人又憋屈。 这时听到有大行动,哪里还忍得住。 “师姐,你想要留下疤痕吗?” 张坤冷幽幽的说道。 “好吧,我不去了,我看家。” 王静雅立即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的萎了下来。 张坤好笑的摇了摇头,心想李小宛的这句口头禅还是挺有用的,把王静雅治得服服贴贴的,没有半点脾气。 伤还没好,就不太安分,左跳右跳的,简直是拿大夫不当医生。 …… “怎么样?张坤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吧?” 辰时初,东面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 层层雾霭变得稀薄,渐渐的就能看清街道上的人影。 赶早的百姓,从四方角落,向着各家坊市汇聚…… 一日之计在于晨。 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而又鲜活,做着日复一日的事情,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又迎来了绝望。 西直门外,此时却是黑压压的伏着一支兵马。 人噤声,马衔枚,约有七八百人左右,像是静静矗立在晨光薄雾中的一座小山,不走近仔细观瞧,还不会有人发现。 为首的是一员光着膀子,手臂纹满虫蛇的蛮族人。 此人腰间带剑,手提点钢枪,杀气腾腾,站在城墙边上,如同一棵风化的石头桩子般,没有一丝动静。 他的身后,八百人分成几个方队,有的拿着洋枪鸟铳,有的拿着弓箭长刀,或骑马,或站立,全都严阵以待。 /。盗墓]/ 正文 第一百章 此局绝杀(感谢盟主潇羊羊加更)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一百章此局绝杀天光越来越亮,手臂纹花的蛮族将领突然转头望向墙角,冷哼一声道:“出来。” 一个身形偏瘦,黑衣蒙面男子,两个腾跃,就悄无声息的到了将军面前,深施一礼道: “康将军,他们来了,盏茶工夫之内,必然与那几位洋人武士发生冲突……那位泰勒先生是出了名的夜猫子,这时候刚刚从倚翠苑返回……他从来不在外面睡觉,据他说,这是生怕有人趁他睡着了就摸走他的脑袋,只有靠近神灵,才会得到安心,睡得舒坦。因此,他会与六名同伴手下,一起回神庙。”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会与源顺南方镖路护镖人马撞上?事情会有这么巧?” 康泰沉声问道。 他在这里埋伏,可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 兵凶战危,有些事不问个清楚,他哪里敢乱动。 事情没办好倒还罢了。 关键是,要是把这股野火烧到宫中去,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康大人有所不知,那泰勒是极其虔诚的光明信徒,就算在外寻花之时,也不会忘了花上一些时间,向天空告解。而且,此人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只要一听到圣歌响起,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会立刻赶回神庙,一刻都不会耽搁。” 黑衣蒙面人声音低沉,听不出年龄大小,只是一双眼中闪着笑意。 那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眼神。 ‘所以,你就派出人手在外边,卡准时间唱圣歌……’ 原来如此。 康泰面皮微抽,目中闪过一丝惊异。 这家伙了得啊。 算计人心,以至于此。 同时,他的嘴角又浮现出一丝鄙夷。 就算是脑子好使,又能怎么样,结果,不还是像狗一样的,任凭自己驱策…… 这人啊,一旦有所求,就会违了往日誓言,变得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就如眼前这人,可不是自己策反,而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 汉人就是如此,最是喜欢窝里斗,只要给出一点点利益,他们就能出卖朋友兄弟,甚至,出卖自己的祖宗。 不过,越是这种人,就越是好用。 他们对付起自己的同胞来,是格外的勇勐无畏,智计百出。 自己想不到的,对方能想到。 甚至,那计谋用起来,让自己这种打老了仗的宿将,都会有些胆战心惊。 又阴又毒。 果然,老佛爷和提督大人他们的看法是对的。 汉人,就不能身居高位,得想出种种办法限制。偶尔抛出点利益来,让他们使劲的争,努力的杀…… “只要洋人死了,就算是他们双方想不打起来,也得打起来。” 康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而只要洋人死了,源顺镖局那伙人又真的动了手,无论他们是忍让也好,是反抗也罢,总也逃不脱一个大罪。 就算是变法一党,如果知道他们竟然在大街之上杀死洋人神庙武士,恐怕也不会力保。 皇上如今多方倚仗洋人,对他们又敬又怕,若是知道了消息,很可能主动献出源顺镖局一众人等,以博洋人欢心。 张坤是很厉害,我却也不怎么相信,他能在两百多条洋枪的齐射之下,逃得一条性命呢,更何况,他还有着那么多的牵挂。” 康泰自说自话,说到这里,突然开口问道:“我倒是有些奇怪,你跟那张坤什么仇什么怨,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他?或者说,你跟那大刀王五有恩怨,还是单纯看着不顺眼?” “将军,这是我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想必您也知道,如今的张坤在老佛爷那里已然成了眼中钉肉中刺,真办成了此事,对您来说,就是一桩天大功劳。至于我,自然有着自己的出路,日后与将军也没什么瓜葛,只当今日从未见过就是。” 黑衣蒙面人说完这话,也不久留。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脚下停了下来,并不回头,冷声道:“忘了提醒将军一件事,那张坤可是学了董公秘录……八卦步,游龙身练得那是出神入化妙到毫巅,就连会友镖局三镖头张重华一小小心,都在他这套步法面前丢了性命。将军可要多多保重,荣华富贵虽好,活着才能享受。” 说完话,那黑衣蒙面人身形几个腾跃,钻进屋宇拐角处,再也不见。 “哼,还来威胁我,狗一样的东西。” 他隐约猜到了来人到底来自哪里。 康泰冷晒一声:“准备了,听到喊杀声,立即发动。” “三轮覆盖射击之后,马队冲锋,不求尽斩镖师,给老子看仔细了,一个都不能逃掉。” “是。” 身后响起一片低沉的应诺声。 气氛显得森冷。 杀气腾腾。 “王五,张坤,这些无法无天之辈,不知面对大军围攻,是不是还能那么威风?” 康泰十分好奇这一点。 一旦源顺镖局这批精锐或被擒或被杀之后,其余人等个个无胆,还不是树倒猢狲散。 就算是大刀王五以义气之名,也不可能再聚人心。 只能单人独刀,行走江湖,他又保得了几个人? 今日,斩掉变法派的一条胳膊,也不知那些酸臭书生,会不会被吓得尿裤子? 总有人认为,变法只是耍耍嘴皮子,大声疾呼一番,就可以达成目标。 却没有想过,真有一日,面对刀枪屠戮,他们到底作何选择? …… “转过这道弯,前面就是城门了,按张师傅所说,这是最危险的一段路程,大家小心戒备。” 袁光耀是老江湖,一手**刀炉火纯青,身为暗劲高手,走南闯北多年,算是很厉害的人物。 尤其是,那次阴沟里翻船,被鸡公山卧虎寨三当家赵蛇,埋伏着枪手一锅端之后,他就更加沉默了三分,也更加稳重了七分。 他明白,面对不可知的未来,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这不是胆小,而是谨慎。 既然张坤信得过自己,让自己带队走上这趟镖,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现错漏。 这趟镖,不单只是他个人的正名之战,也是源顺镖局的破局之战。 如果顺顺当当的走了下来,就可以告诉世人,再难保的镖,再难走的道,他们都可以走得顺当,走得稳妥。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会被他人影响,为难的时候想到源顺镖局,而悄悄的前来托镖。 坚固的堤坝,往往只需要开出一道小小的口子,就可以让洪水漫过大地。 所谓的联合封锁,面对生死攸关的利益,永远不堪一击。 “仲达,文钧,你们两人修为较高,前后分开,仔细观察,切莫漏过蛛丝蚂迹。一丁点的不对,都要报上来。” 吴仲达和唐文钧应了一声,立刻行动起来。 随着马蹄的答,数辆马车缓缓前行,当中一辆豪华厢车,轻轻掀起布帘。 半张如同雨后芙蓉一般娇艳的脸蛋探出…… 她脸上带着些许憔悴,看了看四周,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又重新放下布帘。 “只希望一切顺利吧……老爷,妾身别的本事没有,也保不住这份家产,只能想尽办法带着云儿回去。只要能让他健健康康平安长大,就算是散尽家财,那也值得。” 想到死去的丈夫,萧唐氏悲从中来。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美艳的女人,想要保住偌大家产,在群狼窥伺之下,把只有四岁大的儿子养大成人,想想也知道有多艰难。 前路诸多风雨,如今独自前行,这让人怎生挨得下去? 回到族中,有着族人护佑。 哪怕他们吃相再难看,多少也会顾及一下颜面。 活下来应该可以做到。 不比在京城,很可能一觉睡醒,已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妇人归心似箭,心中焦虑,却又装作一脸平静。 希望,这一路上,平安无事…… “娘,你不要哭。” 车厢摇晃中,响起一个稚嫩的小儿话语。 “娘没哭,只是风大,沙尘迷了眼。” 妇人轻声笑道。 …… 前方,隐隐有歌声传来。 “哈……丽罗亚!” “哈……丽罗亚……” 歌声缥缈而又圣洁,让人听着心情平静而详和。 袁光耀却是脸色大变,勐然勒住马缰,沉喝一声,“停!” 他实在是太小心了。 一点点不对劲就反应过激。 这一次,就算是一前一后探查守卫的吴仲达和唐文均,都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这样。 不就是有人唱歌吗? 京城之中,如今各国洋人杂居。 这些人还偏偏各有各的怪僻,有人喜欢唱圣歌,有人喜欢练拳击,有人喜欢在地上滚来滚去,纠缠不休,还有人喜欢吃生肉…… 不一而足。 这歌声,想必就是哪个吃了没事干的洋人在吊嗓子。 光明教会,最爱玩这种奇怪的勾当。 “是谁,是谁在唱歌?” “法克。” 旁边不远处的倚翠楼,一阵鸡飞狗跳。 女人尖叫声响起的同时,就有几个膀大腰圆,胸口长着金毛的洋人,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一边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我有罪啊,快快,快回去,谁也别拦我。” 为首一个金发蓝眼的高壮汉子满脸惊慌,一半鸟语,一半华文在训斥左右。 “回去了……谁也不许说起今天的事情,尤其是在安德烈大人那里,谁要是走了消息,我一定亲自送他去喂鳄鱼……” “早知这样,还不如昨晚就去那个商人家里,把那女人带回去……就算乐上半晚,也不会误了祈祷。” “不是啊,队长,那女人被青国一位官员瞧上了,咱们这么弄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快要入土的老头子还能做得成什么,只能光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他显然是看中了那笔银子,找个借口连人带钱一口吞下。咱们只要不把她弄死,事后再送那官,说不定他还得感谢咱们。” 这倒也是。 几人全都点头,笑成一片。 他们知道青国官员都是什么德性。 明明位高权重,见到他们这些无官无职的海外人士,仍然会很是卑微。 实在是很搞笑的一件事情。 一个只懂得在自己面前摇尾巴的官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 “快,快避往路边,不要声张,镖旗也落下来。” 听着那嘈杂古怪的声音离自己这一行人越来越近,袁光耀暗暗皱眉,眼中则是闪过一丝凶光。 他悄悄的把手搭在刀柄之上,目光示意身后的十个趟子手检查枪支,随时准备动手。 ‘太巧了,巧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同样的时间,同一条道路,偏偏还撞到了一块。 “但凡巧合,多是人为。” 先前出发之时,张坤这句话,仍然在他的耳边回荡。 悄悄然的就再次提高了警惕。 袁光耀听过那些受伤的镖师和趟子手说过,打伤他们的那帮子洋人,就是喜欢去各大花楼消遣,而且,还对萧唐氏十分感兴趣。 上次若非有镖师挡着,打得不可开交,萧唐氏又趁乱逃了,恐怕,就落入到他们的手里。 “来不及躲了。” 吴仲达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也听说了,这几个洋人,其实一点也不弱。 虽然,这些人的拳法没有太多章法,显得十分散乱。 但是,真打起来,拳脚却是又快又狠,无孔不入。 更厉害的是,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力量和体质十分惊人。 就算是杀招,真打到他们身上,有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被对方抽冷子一招放倒。 ‘是一种不同的炼体方法,专练筋骨皮,与外门功夫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仲达还从某个渠道得知,神教教会的武士们,一般都用了某种秘药激发潜力。动起手来如虎如狮,不惧疼痛,不畏生死,难对付得很。 这都不是他最忌惮的,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些洋人不但身手强悍,多数身上还携带着短枪…… 也不讲什么江湖规则,见到敌人了就是一涌而上。 狼的打法,熊的体魄,豹的速度,虎的凶狠,大抵能形容这批神庙武士。 所以,在狭路相逢的情况下,吴仲达准备动刀子了,他没得选择。 对方个个体魄强壮,用拳头打,还真不一定能打死。 反扑起来,自己这边可能遭不住。 一旦事有不谐,立即抢先。 远远吊在车队后面的唐文均,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左手扣着几枚金钱镖,右手早就握住了刀柄,装做毫无威胁的路人,同时,肌肉已然悄然放松崩紧,让自己快速兴奋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已经可以预料得到。 以这些洋人平日里嚣张狂妄的习性,遇到他们这支奇怪的车队,定然不会不注意。 如今天色刚亮,路上行人稀少…… 而源顺镖局这些人,无论是镖师也好,趟子手也罢,全都显得精悍。 练家子的气质,想藏都藏不起来。 如果没有运送这趟镖,那么,就算被发现了身份,也没什么。 这时只要怀疑,交谈几句,就会露馅。 尤其是,三辆马车之中,除了银两财物,还有好看的女人,这更是惹祸的根苗。 杀,还是不杀? 这是一个问题。 杀了,或许会直接把镖局推向深渊。 不杀呢? 眼前就是深渊。 …… 胡同口,一个戴着斗笠的矮个男人,轻微的清了清嗓子…… 刚刚那几声“圣歌咏叹调”,实在是有些伤喉咙。 他只是唱了三声,就有些撑不住了。 此时感觉喉咙有些冒烟,特别难受。 靠着大树树身,他喘了几口粗气,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型弩箭。 箭失锋刃处,在天光照耀之下显得有些暗沉,泛着乌黑之色。 有风吹过,就能闻到风中些许腥味…… 显然,箭失不是什么好玩意。 斗笠男人一边拿弩箭瞄着胡同口,一边探头从大树树身阴影处,观察着源顺镖局镖队的情形,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这一箭,无论射中哪个洋人,射中哪个地方?都会激起无边仇恨,让他们变得跟疯狗似的。” “我从长街跑过,嘿嘿……源顺镖局无论怎么防备,怎么躲藏都是没用,不与洋人死拼一场不能停手。” “而不远处,就是武卫中军,足足八百人……” 斗笠男人想到来之前,被交待的任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报恩与报仇,全在今日。 他举起弩箭,就要激发。 突然手中就是一沉。 扣动手指,却发现,弩箭不见了。 一个冷嗖嗖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是个人才。” 斗笠男转头望去,眼神有着一瞬间的呆滞。 来人显然很熟悉,熟得闭上眼睛,都能叫出他的名字,说出他的拳法,讲述他的战绩。 一身青袍,剑眉如刀,挺鼻薄唇,目厉如鹰。 “你,你……” 斗笠男一个名字叫到嘴边,又生生憋了回去。 “认出来了吧?不要掩饰了,虽然我也觉得你那圣歌唱得不错,但唱歌显然救不了你的命,说吧,谁让你来的?” 张坤一眼就看穿了这斗笠男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挑起争斗…… 他甚至还看到了那伏在墙角不远处的八百伏兵。 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事件的严重性。 “我,不会说的。” 斗笠男轻声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觉悟,突然深吸一口气,嘴唇大张。 一声凄厉呼喊,还没叫出声来,他的咽喉处已经多了一只手掌。 五指如钩,轻轻合拢。 “喀察”脆响声中。 斗笠男子颈骨碎裂,眼睛瞪得滚圆…… 双手双脚抽搐了几下,才软倒在地。 “你说不说背后到底是谁,其实不要紧。想要破得此局绝杀,也不算难。” 张坤轻笑一声,看着胡同里,那五个身形魁梧雄壮的洋人。 嘴唇咧开,露出森森白牙。 …… 又是万字更,好累啊有木有,求月票打气。谢谢。 正文 成绩汇报兼求月票 镇龙廷潜龙勿用成绩汇报兼求月票感谢兄弟姐妹们的厚爱支持。 这本书上架首订是4200,挺好的,很满意,很开心…… 于是,小鱼一冲动,就决定了,这个月咱就天天万字更了吧,以报书友们的支持。 万字更在有些触手怪来说其实算不得啥,用脚都能打出来。 对我来说,一个小时千多字,这得八九个小时,一天除了吃喝拉撒全都在跟键盘硬杠……没有约会,没有风景,没有大餐,也没人说话。 因为,写完了再看看书,这一天就基本上就过去了。 躺在床上,睡得跟昏过去一样,所以,写这么多基本上算是超负荷运转,再多也拼不过来。 有些人说还是只有二更,是,但我每章变成五千多字了。懒得分章……若是分成五章发出去,一看一大片,实际字数其实一样,何必呢,一气呵成的看下去不香么? 上架感言说了,四千首订就是每天写四章,八千字。多出来的一章,算是为盟主为月票加更还债,哪天状态好,爆发一下,会多更一些的…… 说啥了,我说啥了?好吧,水惯了一时没收住,我扯这些做甚?中心思想就一句话: “小鱼都拼命在写了,各位读者老爷多多投票支持啊!投哪本不是投,这里需要你。” 月票。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伏击(求月票)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一百零一章伏击“敌袭!” 泰勒几人说说笑笑,骂骂咧咧的从胡同走了出来。 这条路是倚翠楼前往吉利西区神庙最近的路线…… 刚刚走到大街,眼中就映入一串长长的车队人流,还没等几人看清这到底是哪方人手,心里只是微微奇怪,这么早就有人出来赶路。 耳中就听到一丝破风锐啸。 泰勒作为虔诚神庙武士,平日里祈祷修心,对静心察敌方面深有研究,尤其是,对危机的感应,冥冥中,自觉有神灵护佑。 这时就感觉到全身发冷,如同浸到了冰水之中。 他想也不想,一个虎扑,扑倒地上,也顾不得石头碎渣擦得手脚剧痛,一边疯狂翻滚,一面大声示警。 同时,以最快的速度,伸手搭上腰间枪囊。 那里有着一柄柯尔特左轮手枪。 “很强的战斗素养。” 张坤从树梢之上,挥刀疾扑的时候,就看到底下五人如花朵般散开。 有两人反应稍显慢了一点,只来得及挥手挡住头部,脚下并没有动弹。 而另外三人,同时卧倒。 一声“敌袭”响起的时候,一人跃起反扑,另外两人竟然摸出了手枪。 好家伙。 这恐怕是早就被人袭击习惯了,随时都保持着警惕,就算是完全没可能遇到敌人的环境之下,也随时保持出枪的戒备。 ‘这时候的神庙武士有这么强吗?还是说,眼前这只小队,有些特殊?’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张坤飞扑不停。 一刀如流光般掠过那站立不动的洋人武士,血水冲天而起,头颅斜斜滚落…… 他并不落地,借着刀身之上借到的轻微力道,扭腰翻身,一脚如神龙摆尾,横扫在另一位洋人武士的太阳穴上。 彭…… 洋人武士巨大身形,被侧踢横飞丈许,重重飞跌在地,兀自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一边眼珠流血一边努力睁着双眼,想要寻找敌人到底在哪。 ‘抗击打能力也不错,身体十分坚固。’ 张坤一式拔草寻蛇,落地俯身,低腰探马,贴地跨步,刀光从身侧闪过,“休”的一声,就斩断了条粗腿。 同时,身形再起跃在半空,旋身侧转,左掌如刀,重重斩在嘶吼冲上前来挥拳的洋人武士喉结之上。 接连三粒子弹,从张坤身后掠过。 最后一粒子弹,离着他的脑袋只有半寸…… 耳朵能感觉到那股奇异的灼热。 张坤心脏狂跳着,冷喝一声,身形掀起劲风,扑到泰勒身前。伸手一搭,搭住了他握枪手掌,手掌划弧,缠丝发劲重重一绞…… 喀啦啦,手腕小臂同时被绞断,手枪也跌落地面。 泰勒发出一声痛楚的狂吼,身形勐然胀大,根根青筋布满头脸脖颈之间,低头如莽牛一般的撞了过来。 轰…… 张坤挥刀只挥到一半,就看到这位身高足有两米的壮汉,已经俯身撞到胸前。 他收刀在肘,横架十字,挡在胸前。 脚下一虚,身形被撞得飞起。 ‘这一撞,足足有一千五百斤以上的力道,谁说洋人不练武?’ 张坤眼中寒光一闪,脚步刚刚离地,右腿就化为鞭梢,“咣”的一声,重重抽在泰勒的下体之上。 啪…… 一声轻响。 张坤分明看到,这彪悍的洋人武士,因为蛋碎那巨大的疼痛,再也控制不住身体肌肉骨骼,全身都疯狂的抽搐痉挛起来。 慢了那么一刹那。 张坤上半身微微后仰,刀光从手肘处刹那闪亮,锐风破空啸叫,从泰勒的脖劲掠过。 泰勒站在原地,嘶吼声还在胡同口回荡,震响长街。 一颗金发头颅已经冲天,血泉冲天而起。 “早知如此,我就动枪了。” 张坤暗暗讶异于洋人武士身体的坚固程度,与他们的专业素养。 更加惊叹对手出枪的手速。 如果是青朝朝廷兵马,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一扑而下,杀五人如杀五鸡。 可是,这五个洋人神庙武士,不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给自己造成了一些威胁。 这就很不简单了。 要知道,如今的张坤已经刚柔入化,巨力随身……举手投足,打一些普通人,就像打小孩似的,随手一拳,就能把人放出七八米远。 可是,重重轰击在那个洋人武士身上,竟然没有把他打死。 最强的,还是那开出三枪,攻了一招头锤的洋人。 对方不但反应很快,身体也很强,力量也没比自己小到哪去。 只不过,这些人普遍遵循着最原始的兽性方式,进行搏击,直来直往间,少了些许变化。 否则,应该还能再撑上几招。 “不要停,继续前行。” 张坤抬眼望去,就见到街心处袁光耀那队人全都惊愕望来,吴仲达和唐文均,已是提刀奔纵如飞,想要过来增援…… 于是,打了个手势,朗声发令,让他们继续前进。 自从接了这趟镖之后,张坤明知道这其中有着古怪,当然不会坐在家里等消息。 而是在袁光耀带队出发之时,暗暗吊在队伍后面,察探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他本来只是防着京城各大镖局暗中针对…… 没想到,却发现了一条大鱼。 朝廷武卫中军的人马,正在蓄势以待。 虽然因为离得很远,听不太清那些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从这些人的行动中,还是可以猜得出来。 源顺镖局这只镖队,是真的遇上很麻烦的事情了。 十有八九。 对方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有洋人掺杂其中,无非就是借助于洋人势力,找个借口,冲着源顺镖局下手。把变法一派的江湖臂助,直接连根拔起。 这很好理解。 而且,张坤还猜测,对方动用如此大的阵仗,肯定不会只想着抓拿或者杀死源顺镖局数十人而已。 最大的目标,应该还是想要把自己留在这里。 那两百多条长枪,看着就让人心惊。 练武之人不畏洋枪,也要看什么情况。 真的被集火,如果还是猝不及防,身在空旷之地,那无论无何,都是九死一生。 …… 被一腿重重击中太阳穴的洋人武士,还使劲挣扎着爬起…… 他眼睛流血,已经看不清东西,只是挥拳乱舞,想要打到想象中的敌人。 张坤一刀刺穿他的心脏,免了这人的挣扎嘶叫。 特别刺耳。 被斩断一条大腿的洋人武士,却是被吓破了胆。 拖着流血的下半身,忍着无边剧痛,一个劲的往后爬。 他身上没有佩枪,这也是张坤并不在意这人是不是没有直接被杀死的原因。 一刀捅死那边爬边叫的洋人武士,张坤阴沉着脸,随手捡起一柄满弹夹的左轮手枪。 这是那位还未来得及开枪,就被张坤一拳打碎喉结身死的洋人武士存留。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搜捡子弹,身形一个疾窜,没入重重屋宇之中。 远处地面震动,有马蹄声响起,还有人大声呼喝,大队人马疾行奔跑。 张坤强劲的目力,甚至能看到,那黑压压的洪流,从城墙转角处涌出…… 预计不到三分钟时间,这只军队就能赶到前门大街之上。 ‘原本,还想着静悄悄的解决这些洋人武士,不想惊动朝廷兵马。没想到,未竞全功。’ ‘不过,既然你们偏要寻事,那就不妨走着瞧……’ 张坤身形奔跑如箭。 时而在胡同里狂奔突进,时而在墙壁上踩上几脚,时而在屋嵴瓦片之上,俯身疾冲。 整个身体拉出一条长长青影。 抢先一步,直扑武卫中军八百人。 …… “那人的计谋虽然阴狠,见不得光,但不得不说,的确是很有用。” 听到远处街口,传来的嘶吼喊杀之声,康泰呵呵笑了一声,挥手下令:“分成两部,枪兵拦截,弓箭手射住阵脚,马队随我冲击……这次一个也不能放过,敢杀洋人,你们死定了。” 想到接下来可以得到的巨大功劳,想到自己的顶戴可能要再次换上一款,康泰心中就全是热切。 如今不比当年,蛮族席人多生多养,数量已经变得极多。 往上朔源,哪一家的祖宗都是有着奢遮的身世。 不是王爷,就是将军…… 甚至,还有许多皇族后裔无职无权,眼巴巴的争抢着那些个位置。 最可恨的是,还有一些汉人汉臣,也开始联起手来,占据了不少的朝堂和军中职位。 虽然他们起步要低一些,升迁也更加艰难。 但架不住人数太多。 而且,在长久的岁月中,许多席人也已经渐渐的澹薄了血脉的观念,并没有觉得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好。 如康泰这种自豪于祖宗荣耀的蛮族将领,就有些难受起来。 ‘这是老子祖先打下的江山,到头来,却轮不到老子来尊享富贵,这不公平。’ 心中常常会被一股野火焚烧,康泰是逮着机会,就拼了命的战斗,拼了命的想要立下功勋。 尤其是在镇压各地汉人“盗匪”之时,他更是次次冲锋在前,杀红了刀枪,染红了顶戴。 至于刀下亡魂中,到底是真的盗匪,还是无辜百姓,他其实并不太关心。 他关心的只是人头,只是自己的功劳够不够多,能不能升官。 “荆大,荆二,你们随在我身边冲阵,源顺镖局这次带队的是烈虎袁光耀,枪法很是不错,切记不可大意。等枪手三轮齐射之后,催马冲击,不可恋战。” 压住马速,康泰拎着狼牙大棒,叮嘱身边两位家将亲信…… 这两位是族中兄弟,多年来一直跟随自己,如今也已经爬到游击将军的位置之上,是得力的臂助,还是得随时多多提点。 日后,也能给自己多大的帮助。 当然,能走得多远,爬得多高,还得看今日此行,到底能立下多大的功劳? 这时候,康泰已然可以看到加快速度往城门口奔去的车队,脸上就闪过一丝狞笑。 笑容刚刚浮现。 他眼角余光,就看到,跑在身体右前侧的荆大身体勐然一震,身体从马背上缓缓滚落。 他的胸口,出现一点红痕…… 再接着,那血液疯狂涌出,把前胸染得一片通红。 耳中震鸣余音,此时才反馈到脑海之中。 “洋枪手?怎么可能?” 康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可是在军中,身旁有着这么多士卒,竟然有人出手伏击,杀的还是自家亲信将领。 不对。 ‘若不是荆大挡住了那个方位,刚刚死的就是我……’ 康泰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看到荆二已经从马背上一个虎扑跃起,挡在自己身前。 噗噗,血水飞溅,扑满一脸。 三声枪响。 荆二胸前和咽喉处,各自中了一枪,瞪圆大眼,吭都没吭一声,落地无声。 “射击,射击……全都给我瞄准了,马队跟上。” 康泰怒吼着,这时却也不得不信邪,他急忙翻身躲到了马匹身后,再不敢前行。 只是呼喝着士卒还击。 如爆豆般的枪声,连成一片,打得远处屋宇碎瓦乱飞,砖墙坍塌。 可是,那突发冷枪偷袭的人影,早就缩回了屋子后面,连影子也看不到。 这时,康泰才感觉到左脸钻心般的疼痛,他伸手一摸,却摸到一团烂肉。 那是左耳,已被打烂半边,血流如注,流入脖颈,流入胸膛,让人怒火分外汹涌。 “将军。” 几个亲卫连忙惶恐的冲了上来,一头磕在地上。 身在战场之上,护卫主将不力,说重了就是个砍头的罪名。 不过,康泰显然没心情计较这些军律,扫了一眼荆大荆二两位族弟的尸体,厉声道: “转向,把那刺客给我围死了,横推过去。” 往城门口加速快行的那支镖队,显然是没有时间理会了。 自从魏青山被杀之后,城门守将如今也换了新人,是变法派的新锐将领。 那批人有一部分是新军出身,接受西洋教官的军事训练,只认军纪,不认人。 显然,也不会配合自己拦挡源顺镖局的人马。 这也正是康泰需要在城门不远处扎营伏击的原由。 否则,配合城门官动手,那更是十拿九稳。 这一刻,任务不任务,功劳不功劳的,再不放在康泰的心里。 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把刺客干掉。 仇恨充满胸臆,分外眼红。 …… 二百多条枪,八百多人的队伍疯狂涌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形。 张坤见识到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抵挡,更不可能直接站在胡同巷子里与人对射。 只是射空两个弹夹,杀死七八个枪手,他的身上就噗噗多出两个血洞。 一伤在肩,一伤在腹。 这还是他特别注意,左右腾挪躲闪的结果。 化劲阶段的应激而发,危机感应其实用处也不是太大……被数十条枪同时指着,他的身体如芒刺触肤,全身毛孔颤栗收缩。 好像四面八方都是危险,哪里都不安全。 他的身形再快,也不可能躲得过扑天盖地的子弹。 尤其是,有些子弹根本就没有瞄准自己,而是在乱放空枪。 这完全没有杀机,也没有目标的子弹,飞舞半空,直射横跳,根本就是在挑战自己的神经反应极限。 “幸好,目标也算是达到了。” 张坤就算自忖本领,不把这枪伤太过放在心上,却也不想死磕。 飞速射空一个弹夹之后,脚下微微用力,在如雨的子弹射来之前,倒弹入小巷。 身形几个腾跃,就已消失不见。 “追,他受伤了,身上中了两枪,撑不了多久。” 康泰咬牙切齿怒吼。 他死死咬在身后,指挥着大队人马狂追。 刚刚这么一瞬间,身前的亲卫和枪手,又死了十七八人。 那人两只短枪在手,枪枪精准。 唯一庆幸的是,对方孤身寡人,并没有什么接应。 只是对峙交火一小会,就连受两处枪伤,虽然看起来没有伤到要害,但也不得不退后。 这时自然是追击的最好机会。 等到对方包扎完毕,再来偷袭刺杀,自己恐怕又要胆战心惊了。 “源顺镖局,很好……” 带了这么多兵,这么多精良军械,刚刚出动,就被一个人打得如此狼狈…… 城门口的镖队已经缓缓出城,看不到人马身影,这时再去追击显然已经来不及。 而且,就算追上了又如何? 没有抓到他们杀死洋人的现场。 真的攻击起来,朝廷那里,可能不太好应付。 说不定,还会被人倒打一耙…… 提督大人可从来不讲究什么爱兵如子的性格,真的给他惹了麻烦,自己很可能会被推出去顶罪。 所以,对付源顺镖队的时机已然没有。 就放过他们这一次。 这个刺客,却必须死。 大军扫荡搜索,闹得城门西侧一片人心惶惶,所有百姓都被拉出来检查身上是否有着伤痕,房屋里又是否有人藏身。 折腾了大半个上午…… 直到康泰因为失血原因,头晕眼花,才不得不憋屈收兵回营。 …… 这时的张坤,当然不会等在原地,与这八百武卫军打游击战。 打赢了没意思,兵卒死了一批再招,有如山如海一样的蚁民补充,他们死得起。 而打输了呢,就要丢掉性命。 这笔生意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他忍着肉疼,消耗了两点龙气值,加了一点体质。 看着肌肉蠕动着把子弹挤出来,转眼伤处合口结疤,肌肤生长完好……方才重重的吐出一口郁气,转身就回镖局。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草率了(为戒色阿难盟主加更)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一百零二章草率了刚刚从镖局侧门进去,就见到一个小个身影风一般的扑了过来。 跑到跟前,这人又连忙停下脚步,手足无措的看着张坤,眼中水光盈盈。 是李小宛。 “你还不放心吗?没事的,不要担心。” 张坤笑道。 李小宛性子内敛,很难见到她如此焦切的神情。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遇到再危险的事情,她都是怯怯的,安静的,躲在一旁,决不会给人添麻烦。 是很懂事的丫头。 “我知道,但凡事总有意外,你也不要太依仗那个了,万一,万一……” 李小宛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她的意思张坤听得明白。 这是让自己不要仗着伤势可以很快长好的本事冒险。 毕竟,就算可以以不知名的神秘方法养好伤势,在受伤的那一刻,还是极其危险的,一不小心就把命都丢了。 再说,李小宛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这能力,到底是不是有着什么限制,又会不会消耗生命力? 她有着种种担忧,也是理所当然。 与李小宛不一样的是,王静雅只是瞄了一眼张坤,就飞快的冲出侧门张望了几下,掩好门户,然后打了打手势,三十余人就涌了出来。 “不要声张,四处警戒,等我换个衣服。” 张坤点了点头,笑道。 他身上沾满了血迹,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伤势虽然奇迹般的已经长好,衣服上的血却不会变没。 “呼……” 看到他的笑容,众人全都放下心来。 先前的动静,这些人当然也全都听到了。 南方镖路人手五十余人,袁光耀带了二十人出城而去,家里留下了三十余人。 说起来,这些人大多都是与张坤冲过卧虎寨,又去过百草堂给他站台帮拳的,上次分银子的时候,当然也是分得最多的。 相互之间,有着信任基础。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镖师对张坤的拳术武功,十分佩服,也敬重他的行事风格。 这年头,就算是一份单纯的挣钱活计,也讲究个站队和追随。 要是跟错了人,不但银子挣不着,可能还会丢掉性命。 实在是轻忽不得。 …… 把血衣一把火烧掉,张坤找到水房,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才干净清爽的走了出来。 看到王静雅仍然在等着自己,就说道:“等会,你与杜师兄他们说上一声,随时注意警戒,就连晚上也不能放松。还有,派几个精干的兄弟,去武卫中军以及西区神庙那里盯着,不可露了形迹。” “行。” 王静雅也不问张坤为何这般做,一口就答应下来。 “盯梢的事情,可以交给源顺镖局的杂役伙计,这两个地方都有咱们的店铺,平日里虽然并不挣钱。但是,隐藏几个精干人手还是可以轻松做到,有着他们传信,应该不会有人注意。” 还有线人? 张坤放心下来。 他别的不担心,只要变法一事,还在进行,西宫那边,还没有下定决心以武力镇压一切,而是想着维持关系,温和处理朝政,源顺镖局在明面上就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至少,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被大兵扑灭。 就算要打上门来,也得找一个别人挑不出理的缘由。 因此,他要防着的,是某些人的铤而走险。 庙算多者胜,庙算少者不胜。 经过的事情多了,张坤不得不多几个心眼。 今日镖局出行,对方隐藏在暗中的黑手,还有那支大军,以及与洋人不可避免的交锋,都让他深深的警惕了起来。 不能小看了天下人,也不能老是想着,对手就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按自己的步调来运行。 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 想要自己死的人,比想像中的要多,也要强。 同时,与那八百人,准确的说,是与那两百枪手正面交锋了一场之后,也打消了张坤接二连三战胜强敌,提升实力的骄狂之心。 他知道,自己现在远远没有达到无敌天下的地步。 事实上,这个年代,也没有了武夫称霸,举世无敌的土壤。 现代火器的兴起,会把普通人和真正的武者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 横冲直撞,不讲谋略,迟早要吃个大亏。 面对这种洋枪军阵,谁正面硬挡,谁傻。 枪阵能挡,流弹难闪。 这就是张坤的觉悟…… …… “荣大人,这次的事件太恶劣了,你要给我一个交待,给我们吉利国一个交代。” 提督府,一位戴着金边眼镜,头上打着发蜡,衣冠楚楚的金发中年口水横飞,指着九门提督荣录,怒声咆孝。 他身前,那位平日里威严深重,挥手间,数万兵马齐动的提督大人,却是艰难的半躬着微微肥胖的身躯,赔着笑脸:“里提先生,这次的事件,是我们的疏忽……杀死贵属下的凶手,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神庙任凭发落,还请先生息怒。” 之所以对待眼前这位洋人如此恭敬,不得不笑脸相对,唾沫星子溅到脸上了,也得生生忍着。 实在是,对方的身份很是不凡。 这位里提先生,明面上的身份是光明神庙祭司,原本与大青国朝堂不相干,但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有些吓人。 他学识渊博,不但是在吉利国,更是在全世界都有着不小的名气。 一生着作等身,着有《七国新学备要》、《天下五大洲各大国》、《百年一觉》、《欧洲八大帝王传》、《泰西新史揽要》、《新政策》等20多种见解独到的书籍。 这种人,一旦到了大青国,可想而知,会受到洋务派官员何等的推崇。 事实上,里提魔太不但与李中堂和张总督等洋务派大员交情很好,更是那些人的指路明灯。 而且,这次康北海、谭维新等人的变法事务,也是得了这位洋人先生的大力支持。 不但出谋出策,更是出钱出力。 直接间接的影响到变法进程。 说白了。 这位就是真正的变法派首领。 说起来很好笑,真正的事实就是如此。 身为一个外国人,可以主持大青国的变法,在广序帝面前,也很有地位,很有影响力。 所说的话,大青国变法一派,无所不听。 荣录虽然掌着九门大军,以及巡捕营和武卫军一部,按说位高权重,但他的声望却是还远远比不上这位里提魔太。 甚至,就算是在老佛爷那里说嘴,也会被警告,不要招惹这位能量很大的洋人。 你说,他能有什么办法? “荣大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神的子民不能白死。泰勒他们身为神之武士,不但是虔诚信徒,更是吉利国重要公民。若是找不到凶手,我这里好说话,吉利国的军队可不太好说话……” 里提魔太怒火一发即收,面色平静的扔下两句话,转身就告辞离开了。 他一向只是做事,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扯皮。 有许多事,说不如做。 就比如,眼前的这件事情,就必须有人付出代价,也必须由大青国给出自己的态度。 ‘变法之事要加快了,这个国家还不属于我们掌控,还有着许多的反抗力量。只有让大军进驻,地区自治,再加上收税权力到手,国家才可以真正属于我们。’ 里提魔太眼中光芒一闪,出了提督府。 坐上马车,在三十个精锐士兵的护卫下,扬长而去。 …… “啪……” 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康泰的右脸之上,扇得他绑住头脸的细布都掉了下来,血水从缺失半边的耳朵处缓缓淌落。 他却一点痛苦的表情都不敢露出,只是跪地磕头。 “提督大人,属下罪该万死,这就调兵前去围了源顺镖局,把他们连根拔起。” “连根拔起?” 荣录一听此放在,心中更怒,重重的一个窝心脚,踢在康泰的胸口,踢得他倒翻在地,犹不解气:“我让你连根拔起了吗?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也敢自请出兵?想要立下大功,好啊,你得做出成绩来……损兵折将,什么也没做成,反而让洋人逮着机会发飙,你说,你还有没有一点用处?” 荣录一通数落,把先前在洋人那受的腌杂气一股脑的发泄在手下的参将身上。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才吩咐道:“我跟你说过千百遍了,做事要讲证据,要做得让人说不出话来。你无缘无故的派兵拿人,皇上那里问起来,是你顶罪,还是我顶罪?” 康泰此时什么威风也没有了,重新跪好,并不去理会掉落的包头白巾,急声说道:“属下还真有证据,那刺客刺杀军中将领之时,被鸟枪集火,受了数处枪伤,这是属下亲眼所见。还有,他虽然蒙头盖面,但是,那身形和实力,在京城之中,还能有谁?除了张坤,没有第二个敢如此无法无天。” “此言当真?” “属下万万不敢蒙骗提督大人,若是再有差池,愿提头来见。” 康泰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情,只想着报仇雪恨,早点把张坤拿下。 荆大、荆二两位族弟死不瞑目的模样,还在眼前晃动。 ‘你既然要护着镖队出城,那就拿自己的命来抵。等你死了,镖局所有人都活不下来,出了城,总要回来的吧?’ 康泰眼里闪着凶光,出了提督府,就回到自己营盘。 “来人,给老子重新包扎,痛死老子了。” 他咧着嘴,叫来随侍医士,稍稍包好伤口,又召集麾下统领。 也不耽搁,把事情稍稍说过一遍,就调兵出动。 这次,因为不是偷袭埋伏,他把全营兵马都带上,足足一千六百人。 …… “张镖头,武卫中军那边的兄弟传来信号,有动静。” 一个镖师飞速跑进大门,扯开喉咙就说。 还未等他说清具体情况,又有人冲了进来,叫道:“前门大街之上,出现鸟枪兵,足足四百人,已经把咱们镖局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后门也有。” 杜凤江黑着脸,走进大厅,气还没喘匀,就面色焦急的看向张坤。 “不用去看了,两个侧门,估计也已经被封堵,这位武卫中军参将,还真有魄力呢……就是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样的理由调动大军?不是说袁双城的新军,就在不远处驻扎,怎么就没被惊动?王总镖头是真不着家啊……” 张坤面色平静的坐在那里,微微眯缝着眼。 细细回想起清早时分的事情,发现并没有留下什么手尾,心中大定,也不惊慌。 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王静雅和杜凤江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倒是祁福林和洪华通,带着一些镖头和镖师,急急冲了进大厅。 尤其是祁福林,痛心疾首至极,伸手指着张坤:“你,你又惹出了什么大祸来?源顺镖局,自从你加入以来,一日三惊。这般下去,迟早有一日,大家都要给你陪葬……” 这老头显然是气得狠了。 此时完全保持不住沉稳的姿态,气极败坏的指责起张坤来。 站在他的立场,的确是有理由这么说。 王总镖头,以名声镇压镖局、镇压京城。 是一支旗,也是精神首领…… 他做不做事其实不重要。 那位总镖头,向来就是不着家的。 多数时间不是在忙着朝廷大事,就是出外护镖,行走漠北和西疆…… 这种情况下,镖局事务一般都由祁福林操持。 他不是五方镖头之一,在镖局的权力却比五方镖头还要大,说话也更有份量。 倒不是因为实力。 事实上,阮福林虽然也是暗劲巅峰的强手,却年纪太大,筋骨松驰了。 大家普遍都认为,这位实战其实不强,只是性格沉稳,才被付与重任。 与洪华通的情况其实差不多。 洪华通也很老了,但他文武双全,在教导学生方面很有一手。把父武学堂管理得井井有条,是源顺镖局后起新血的重要来源,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而阮福林就是镖局稳定和谐的重要原因。 有他在,才可以让镖局友爱和气,不用担心后勤和内务。 但是,自从张坤把南方镖路人马独立起来,也不再把他们的收获归入公中,把后勤的权力也直接拿走之后。就等于在某些方面,架空了这位坐镇镖头。 不出事的情况下,他也没什么办法。 真出了事情,自然要开口问罪。 “放心吧,连累不到你们。要是怕死,你们可以直接脱离源顺镖局,向武卫军摇尾乞怜就可。看在王总镖头的面子上,相信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份。” 张坤冷笑一声,完全没把祁福林的指责放在心上。 见到洪华通也想说些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说,直接吩咐道:“开门迎客吧,我倒要看看,是哪位恶客上门?如此阵势,这是想要撕破脸吗?” “撕破脸又怎地?张坤,你杀了洋人神庙武士,更是胆大包天攻击我武卫中军,手底下沾满了兄弟们的血,这次又怎么可能放过你?” 一行人汹涌而入…… 为首之人身着盔甲,头上却没有戴盔,只是裹着白布……左耳处,有鲜红血迹渗透出来。 《一剑独尊》 这人一进来,就死死盯着张坤,眼里都要冒出火来。 怒声斥喝。 四周众人全都看向张坤,似乎惊讶他胆敢做下这等事情。 杀洋人、冲击军队…… 无论哪一样,都是十恶不赦之罪。 犯下此等事情,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住他。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这位将军,你莫非是认错了人?” 张坤缓缓站起身来,立即引得泰勒身后数十人一片慌乱,纷纷举刀举枪。 源顺镖局众人,也是全都紧张起来,手按刀枪,暗暗戒备。 “都不要慌,凡事有因有果,既然这位将军找上门来,想必有自己的理由。若是无故欺压上门,我源顺镖局却也不是毫无跟脚之辈,到时弄个鱼死网破,却不太好看。” “你威胁我?” 康泰眼中凶光一闪,想起荆大荆二两人,就要下令拿人。 他不相信,自己带了大军前来,还光明正大的进了镖局,这些江湖人,还胆敢反抗? 就不怕满门死绝? “我就是在威胁你。” 众人眼前一花,本来站在中堂正座前方的张坤,已经一步踏出七八步远,到了康泰的身前。 伸手一拿,已经搭在他的喉头,五指如钩,掐住脖子,把这位包头将军提了起来。 “我威胁你了,有本事,就叫手下动手啊……看看是他们出手快,还是你的脖子断得快?” 张坤笑呵呵的说道。 “放,放我下来。” 康泰挤着嗓子说话,脸都憋得通红,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又在流血了。 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后悔。 后悔带兵准备伏击源顺镖队,后悔把洋人牵涉进来…… 更后悔刚刚带着三十人就进了源顺大门。 这进来容易,想出去,想必就是难了。 本来,他以为对方只是仗着枪法厉害刁钻,在自己面前占了些便宜。 却没想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对方竟然更加可怕了十倍不止。 他虽然没有得到巴图鲁的称号,但是,这么些年来,征战连场,一身武艺也算是练得凌厉强勐。 就算面对鼎鼎大名的江湖拳师,谁胜谁败,都是个未知数。 可是,面对这位长相斯文俊秀,身形并不如何壮健的年轻人,却彷佛笼中鸡鸭,完全没有抗手之力。 隔着这么远,自己又随时防备着,却仍然被直接擒在手中…… 身周的精锐亲卫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草率了。” 康泰心中懊恼。 自己的命自己珍惜,什么面子,什么大军,此时全都靠不住。 靠得住的,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认输服软。 …… 小鱼继续万字了,不要吝惜月票,砸我吧。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收获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一百零三章收获康泰能在三十岁年纪,从蛮族一众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中脱颖而出,身居五品参将一职。 虽然是因为他能战敢战,一身武艺不错,也是因为他很懂得见风使舵,能忍人之所不能忍。 被抓住咽喉提在半空,巨大的耻辱,让他几欲吐血,差点狂怒起来。 不过,内心深处,他分明的知道,这时的怒火一点用也没有,无非就是让自己死得更快而已。 就算事后,把对方千刀万剐了,那又如何,自己的命没有了啊。 “这……这是个误会,那刺客身上中了数枪,此时应该行动艰难,而……而张坤师傅您气血十足,身体强健,并无伤势在身。想来,是本将认错了人。” 这句话说出来,康泰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凭着战场的直觉,以及对方那冷厉之中全是杀意的一双眼睛,他能够十足十的肯定,那刺客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荆大和荆二他们就是死在他的手里,那些洋人神庙武士,也多半是死在他的手里。 可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还要搜肠刮肚的想出办法来替对方开脱…… 如此憋屈的事情,他一辈子都没经历过,此时只能低垂着眼眸,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不让眼里的愤怒和杀机,有一丝半点的泄露出来。 “这就对了,没有证据,千万不要胡乱寻人顶罪。我知道,将军有时带兵在外执行军务,有着杀良冒功的不良嗜好。但是,在京城之中,可千万不要胡来。有些事,你担不起,有些人,你也惹不起。” 张坤伸手拍了拍康泰的脸颊,若有所指的说道。 心里却是更警惕了三分。 好家伙。 这都能忍下来。 是個人物…… 越是如此,他的心里越是杀意沸腾,这位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将军,恐怕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把自己恨上了。 有心想要一把捏死对方。 眼前的环境,显然不太合适。 源顺镖局门外,此时至少有着千余军士,全副武装的封锁四周,真的把这家伙杀死,恐怕就会惹得那些军士发疯死斗。 镖局两百余人,就算是有着房屋阻挡,面对千余人手攻击,多半也是败多胜少,很可能被人全歼。 就算自己仗着武力强横,能在相持战中杀死对方大半人马,还能逃走,这后果也太过惨烈。 智者所不为也。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各有忌惮,场面竟然出乎意料的显得平和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康泰再也忍不住……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晕眩,想必是因为被抓住喉咙太久,呼吸困难,头部缺血,身体也有些不适。 当下,再也顾不得面子,用力挤着嗓子道:“张师傅,您,您能不能先把我放下再说……放,放心,既然误会已经解开,咱们就再没有敌对的道理。” “是啊,康泰将军已然认错,张师傅你还抓着他做甚,没得伤了和气。” 祁福林连忙上前打圆场。 刚刚这一会,四周兵士堵门,可把他惊着了。 此时见着有了转机,哪里还敢延误下去,要是再引起变故,就不太好。 洪华通也在一旁帮腔。 “张坤,冤家宜解不宜结,只不过是认错了人而已,没必要揪着这么一点小事不放,算了吧。” 你们是猪吧? 看着祁福林和洪华通这般说话,竟然还有一大票的镖师和趟子手眼中全是赞同。 张坤有些无语。 你信不信,我把这蛮人将领放掉,他只要一到安全的地方,立刻就会下令攻击? 有些人,有些事,你信了,那就是傻子。 不过,祁福林和洪华通等人不了解内情,有这种侥幸心思,也不奇怪。 蠢是蠢了点,却也不太好向他们解释其中缘由。 他也不多话,只是沉声道:“再等一会。” 时间焦灼,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就过了一炷香功夫。 源顺镖局大厅之中的情形就像陷入了凝滞。 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人,擒着一个身着盔甲、头上有伤的蛮人将领。 就这么静静立在大厅中心……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谁也不敢妄动。 就算是那三十个跟着康泰一起进来的亲卫士卒,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原因很简单,投鼠忌器。 只要有人打开枪械保险,或者有人持刀前行。 谁也不敢保证,那位站在那里如同雕像一般的年轻人,会不会手酸了,顺手就拧下他们主将的脑袋? 再过了一小会,张坤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大批人马行动、呼喝声音传来…… 他面色一松,笑道:“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就看到大门洞开处,围得水泄不通的灰白色军装举枪士卒,如潮水般的让开。 又有一群精神抖擞,挎刀举枪的黑色军装士卒,出现在前方。 双方各自举枪对峙,谁也不敢先行动手。 在那黑色军装士卒前方,两骑飞速掠来…… 一人身着笔挺军装,坐在马上身形笔直。 另一人却是魁梧雄壮,肩头露着刀柄,红绸随风飘扬。 “总镖头……” “总镖头回来了,还带来了武卫右军……没事了。” “原来张镖头等的是这个啊,他怎么知道王总镖头会搬兵前来救援?” 镖局众人看到,就是发出一声震天欢呼。 再看张坤,眼神就有些佩服起来。 这是事先算计好的?还是误打误撞? 不过,看他老神在在,一直静心等候的从容,很可能是事先预见。 这就很不简单了。 王五在门前下马,三步两步就走进大厅,面色阴沉的看了康泰一眼,“张坤,放了康将军吧……辛苦你了。” 张坤此时当然不再等,顺手把康泰扔在地面,转而微微好奇的看向新来的这批士卒。 他大约猜到,这支军队到底是从何而来。 大刀王五整天忙活着变法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没有依仗。 这么多人,单单凭借着一腔热血,以及犀利的嘴皮,想要变法成功,其实不现实。 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武力的。 袁双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一些变法派大佬举荐,操练新军。 这位号称军事奇才的袁将军,只是花费了数月时间,就练出了三千强军,装备如今最先进的军械…… 并且,军纪十分森严,战斗起来悍不畏死。 真论起战斗力,比起朝廷武中军和丰台大营兵马,还要强胜几个层次。 精神状态明显都不一样。 为什么会猜到武卫右军这批新练士兵不会坐视源顺镖局被围。 其实也很简单。 如今朝堂之上,分成两派,大势攻讦。 变法一派,一个劲的想要裁撤官员,取消科举,兴办学堂。 朝堂和民间的呼声越来越高,已经占据了大势…… 反抗的力量虽然很大,在垂死挣扎着。单从明面上来看,变法派,其实是占了绝对上风的。 至少,舆论层面,就已经被彻底掌控。 全国各大督抚,都表示了支持。各地报纸,也在大肆鼓吹变法强国的好处。 之所以会有这等声势,洋人在一旁支持是一个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的是皇帝,代表着正统。 广序帝亲自站台,权力在手,一些老臣,更是个个摇旗呐喊,势不可当。 变法实施,就算有着诸多阻碍,也将会以不可违逆的架势缓缓推行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京城之中,任何大规模兵马的调动,都会牵动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优势并不等于胜势。 西宫那位太后,虽然放权已久,大部分兵力仍然掌控在她的手里。 比如,丰台大营数万兵马。 再比如,禁军数万精锐……九门提督麾下巡捕五营和九门千总。 还有,大内侍卫高手集群。 或明或暗的,都掌控在西宫亲近之老臣的手里。 有着军权在手,那位老佛爷,就算啥也不做,也能稳坐钓鱼台……没人敢强势逼迫她,就是担心把她逼急了,动用武力收权,那可就真的糟糕。 一方占了面子,一方占了里子。 帝党与后党,此时仍然停留在打嘴炮的情势之中,并没有谁下定决心动用武力。 谁都知道,这时候一旦动用武力,人心就散了,国家就乱了。 别说是变法图强,内乱一起,大青国这个虚架子,不用人推,自己都会轰然倒下。 还拿什么掌控天下? 所以,康泰参将的所做所为,已然踩在了某根敏感线上。变法一派,决然不会容许。 王五得到消息,调兵来援,也就顺理成章。 这是张坤结合这段时间的京城形势,以及脑海里多有缺失的历史资料,自己推断出来的。 现在看来,果然没有判断错误。 …… “康将军,源顺镖局可不是你武卫中军逞威的地方,还是请回吧。” 王五并没有给康泰什么面子,直接斥骂。 自己离家两日,竟然就后院起火,是西宫那边的意思,还是这位参将自作主张? 据眼前形势来看,多半还是这位将军自主自为,霸道惯了,看不清形势。 “误会,都是误会,末将这就告辞。” 康泰挤出一丝笑容,连忙赔礼。 一边说着话,一边带人灰溜溜的直接出了前门,一声呼哨,武卫中军潮水般退去,也没什么人阻拦。 康泰出了源顺镖局,聚齐了人马,才悄悄的抹去额头冷汗,心中怒意如潮,回头望了一眼,眼神疯狂至极。 “好一个源顺镖局,好一个张坤。” “回去之后,准备枪手,去源顺镖局左近,租住几间民房,派十名枪手在那日夜守着……我就不信,那张坤时刻保持警惕。” 康泰本身也是武人,他自然懂得练武之人五感敏锐。 但无论怎么个敏锐法,在攻击未曾发生之前,对方是肯定不会察觉。 在这种复杂的街道环境之中,不能提前发现,一旦进了伏击圈,面对枪械饱和攻击,就算是极厉害的宗师级高手,也很可能被直接杀死。 受了这么大的气。 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来。 不杀了那人,他感觉自己睡不着觉。 …… “做得好,张兄弟,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这些天若非有你扛着,镖局这关很不好过啊。” 大刀王五脸色不太好看。 这段时间,不但自家镖局起了风波,万木草堂那里也起了事端。 不知哪里来的亡命之徒,对那些书生秀才展开了自杀性的攻击。稍一疏忽,万木草堂就已经死了三四个学子。 这些人都是变法一派的骨干力量,冲锋在前的先进学子。 若是不能护他们周全,被人生生刺杀,变法大业,势将受到遏止。 相比于那件大事,自家镖局的一些生意上的为难之处,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脱不开身。 “没事,只要总镖头的名气还在,就不会出现太大变故,无论对手是谁,总得顾忌三分。” 张坤笑道。 “那倒是,我这把刀,还是有点用处的。” 王五哈哈大笑起来。 “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文玉章文将军。按擦使袁大人不放心,派文将军带了一千新军前来……果然,那康泰一个屁也不敢放,直接退兵走人。” “多谢文将军解围。” 张坤拱手笑道。 “张师傅客气。” 文玉章抬手行了个军礼,目光沉静,面色如铁。 也不多做寒喧,向王五点了点头之后,挥挥手,麾下军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扛着枪撤走了。 “一板一眼,冷硬铁血,听说袁双城采用意志联邦的西式练兵法,练出来的军队很会打仗,深得朝堂诸公的重视。张兄弟你可不要责怪文将军他们不懂礼数,事实上,这些人就是如此作风,对谁都这样……” 王五在旁解释道。 生怕张坤心里有什么不满。 而且,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位对那很知兵的按察使袁双城袁大人,十分推崇。 张坤眼神古怪,有心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没说。 俗话说,疏不间亲。 自己说多了,反而是错误,指不定会提前引爆不安定因素,让变法一事更显艰难。 如今事情并没有发生,自己又没有证据。 说得再多,也只能惹人发笑,完全起不到半点作用。 要知道,如今的大刀王五与那谭维新以及袁双城几人,可是好得穿一条裤子,恨不能每日里连睡觉都在一起的。 你说他们的坏话,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看着大刀王五略显疲倦的面容,以及略显斑白的鬃角,张坤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实力不如人,势力不如人,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倒不如让他们多多高兴一下,至少,这股锐气不会丢。 正如谭维新说的,就算不成功,却也能以鲜血唤醒世人。 有些路,虽然暂时走不通,也得有人开路,有人去走…… …… 王五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 他并没有在镖局之中停留太久,稍稍交待几句,甚至都没跟亲生女儿王静雅说话,就把所有事情,又扔在一边。 张坤看到王静雅有些失落的神情,也忍不住微微叹气。 所以说,每一个心怀大志的人,对家人都是不怎么合格。 人的精力有限,顾得了一边,就顾不得另一边。 他找了个借口,把李小宛和王静雅等人支开,就回到镖局属于自己的静室之中。 这时才有余暇,好好看看属性栏。 也要好好的提升自己。 足足18点龙气值,金光闪闪。 这时候,他才稍稍有些满意了。 不枉自己连场大战,还受了枪伤,辛苦了一天时间。 他本来连结余带治病,收获积攒了5点龙气,用来护身,并不敢动用分毫。 在胡同口长街上,以迅雷之势斩杀五个神庙武士,他就发现,这些人个个怨气深重。 也许是因为他们洋人的身份,在大青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惯了,不知多少人敢怒而不敢言。 又或许是这些人特别活跃,害了不少人…… 具体原因已不可考,但是,五条命,有的贡献了一点龙气,有的献了两点龙气,总共让张坤收获了8点龙气。 不能不说,这是很大的收获。 除了洋人神庙武士这里。 还有源顺镖局护镖队伍。 袁光耀和唐文均各自贡献了1点龙气,这两人,连以往的都算上,各自已经贡献张坤2点龙气,算是达成了崇拜尊敬的成就。 至于吴仲达,这次倒是没给。 他已经给过两点龙气了。 这几人,就算张坤下次叫他们拼死冲阵,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犹豫。 相对于龙气点的获得,这种信服和尊敬,张坤虽然不是很需要。 但是,付出有了回报,心情终归是舒畅的。 至于后面与八百武卫军正面交锋一阵,狼狈受伤逃走,杀了对方将近二十人。 意外的,也得了3点龙气,这倒是始料未及了。 也不知是触动了哪些人的感念之情。 在镖局之中,控制参将康泰,解围之后,那本来对自己态度莫名,若即若离的一些人,其中有两个叫不出名字的镖师,各自贡献了一点龙气。 想必,那两人已然改变了主意,要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投靠。 人心很复杂,很易变,让所有人都信任尊敬,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达到。 张坤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一点。 他要的只是龙气而已。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杀鸡儆猴(为君月无悔盟主加更) 镇龙廷潜龙勿用第一百零四章杀鸡儆猴“想要提升修为境界,进入化劲炼脏层次,龙气点还远远不够……有一件事,却是不得不提前做了。实力越强越好,节省不得,龙气点该花还是得花。” 想到先前在镖局大厅之时,那康泰强自忍耐,眼神深处却深藏着凶芒的模样,张坤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隐患,就这么一直摆在那里。若是奈何不得你,那也就罢了,可惜,你并没有让我忌惮的资本,却偏偏那么记仇……” 张坤眼里精光微闪,心念一动。 “提升,枪械射击。” 四点龙气值猛然燃烧…… 一股灵动的能量从内腑悄然升起,他感觉到手指手腕都变得灵活了不少,更有一股奇特的记忆,灌入脑海。 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扛着枪的士兵,穿着破烂的草鞋,跨过雪山,走过草地,也经历过一场又一场血腥而又残酷的战斗…… 身边的人一個个的倒下,又有一张张或稚嫩或苍老的面容加入。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他珍惜着每一颗子弹,用手中的枪械精准而又凌厉的收割着敌人生命。 就这么,匆匆十年过去。 他从一个只懂得莽撞冲锋,开枪射击,挥刀拼斩的青涩士兵,变成了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神枪手。 弹无虚发。 追魂夺命…… 张坤睁开眼睛,一缕沧桑从他的眼眸深处掠过,重新又恢复清亮。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发现,放在桌上的短枪,只是看着就无比亲切,似乎与自己就是血肉相连的兄弟。 伸手抹过,那枪跳入手中,打开保险、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只花了03秒时间。 “快,实在是太快了。” 如果我在闯皇宫之时也有这么快的出枪速度,那尹老倌恐怕会躲得更艰难一些。 当然,那时候自己的出手速度以及身体强度,并没有如今这般厉害。 单是提升枪法,仍然很难威胁到尹伏宗师。 只能说,枪法达到大成之后,就算是化劲宗师,面对自己,也得多长一个心眼。 不能以全部的精力攻击。 真让自己找到合适的机会,一旦偷袭,还是很可能单靠用枪就打死化劲宗师的。 想到这里,张坤哑然失笑。 枪械终归还是小道。 器械本身的威力不够,打化劲宗师,其实不是合适的用法…… 最合适的场景,应该是清小兵。 打那些武艺不高,却离得较远,有多人保护的目标。 比如。 官员、将军…… 张坤呵呵笑了,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提升。 索性一次性就把枪法提升到圆满。 他这次准备做的事情,既要不过份激怒西宫,又要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威慑力,让对方不敢乱来。 那么,事情的分寸掌握就很重要。 最重要的,还是不留证据。 别人明明知道是你干的,但就是不能说出来,只能吃个哑巴亏。 所以,短枪就不太合适了。 目光落在墙角的那柄步枪上面,张坤默默下令,提升枪法。 又是四点龙气值飞速燃烧,只剩下十点,张坤眼前微微一花,有着无数的记忆涌入。 这次他不再是那个冲击敌阵的神枪手,而是一条阴冷的毒蛇。 毒蛇士兵。 他一人一枪,躲在山坡顶端的一棵歪脖子树枝之上,就这么静静的伏着,象是死去一般。 雪花一片片落在身上,身外冰冷,心内也冰冷。 只有手中长枪似乎有着热血流淌…… 身后就是无数饥寒流浪的父老乡亲。 他要在这条山道之上,狙击敌人一个团。 这是明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却不得不做。 身后那数百上千的孱弱百姓,经不起恶鬼的屠刀…… 既然是恶鬼,就要把他们统统送入地狱之中去。 张坤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 当雪花迷了眼睛,天空越显昏沉,敌人出现了。 枪声也响了。 随着一朵朵凄艳血花,飞溅在雪地之上,那群恶鬼,终于还是没有越过山道。 一人一枪,阻了这些人三天之久。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射杀了多少军官,又射杀了多少士兵。 他只知道,眼前千米之内,就算是一只猫,一只狗,也不能放过去。 要想从此过去,就,留下命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身边的子弹渐渐打光,体力耗尽。视线模糊有些看不清身边的雪,到底是白是黑,还是红…… 等到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提起长枪,下得树来。 缓缓离开,就像一头耗尽了力气的老狼。 而他的身后,却没人追来。 直到,又一个黑夜来临。 离山顶千米之内,甚至,再没人来多看一眼。 也没人去收敛死去的士兵。 …… “这是什么枪法?” 张坤眼神矇眬,似乎还能感受到身周的清冷风雪,眼中带着浓浓血色。 过了好一会,他才从那种孤寂苍冷的心境中抽离出来。 “原来,热武器也没那么简单,心如明镜,能掌控千米距离,一枪在手,天下我有。” 就算拿着一支老旧的,破烂的步枪,也能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 射程之内,就是地狱。 他缓缓伸手,把步枪拿起,这支枪在他的手里再也没了丝毫秘密。 虽然没有开枪,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身前身后的风速、湿度,以及温度的变化。 明白子弹出膛之后,会划出怎样的弧线,甚至,还能清晰的判断出,对方可能做出的闪避动作。 眼睛不能看得太清楚,但他的一颗心却能看得明白。 枪法至此,已经圆满。 他再看枪械射击的那一栏,发现,后方的提升标记,已经彻底消失。 显然,与他的刀法技能一样,到了圆满境界,就需要另外的一种条件激活。 否则,上限就已经锁定。 张坤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技能的提升,想要窥见更高层次,有可能与自己的精神力量有关系。 在他的精神力并没有达到很高的层次之前,在凡俗普通人的层面上,他的技能,不可能再次得到突破性进展。 “不过,这种层次的射击技术,其实已经足够了。” 看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换了身黑色劲装,蒙头盖脸,没有惊动任何人。 跃起身形,在围墙上连点两下,身形如同一抹轻烟,没入胡同巷道之中。 …… 康泰已经在提督府等了许久。 他站在廊道之中,强忍着蚊虫叮咬,却不敢大力伸手拍击,生怕惊扰到提督大人,搅了大人的雅兴。 是的。 提督荣大人刚刚用了晚饭之后,戏瘾大发,招来了庆和班人马,就在水榭之中,唱起了。 听到过瘾之处,荣大人还亲自操刀上阵,饰演吴王,与西施来一场超越时代的搏斗。 在丝弦管乐之中,荣大人大汗淋漓,直呼爽快…… 当他全身虚脱一般的把“西施”推开,瘫坐在太师椅上连灌了三口茶水,这才想起,康泰还在门外等着。 他挥手让戏班退下,轻咳两声,“让他进来。” “末将罪该万死。” 康泰一进来,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 他知道,这一次任凭自己怎么分辩,也免不了一个无能的考评。 无能就无能吧,至少命是保住了。 康泰这样安慰自己。 “你想怎么做?” 荣录并没有细问康泰出兵的经过。 显然,所有事情,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这一点,康泰也知道…… 不但是自己,武卫中军的每一个将领身边,其实都有着提督大人的眼线。 而且,他还知道,是哪一个亲卫。 但是,还不敢私自处理了。 这是做人下属的一种自觉。 “属下见着袁双城的兵马,见事不可为,就立即退兵。不过,那些人竟然不把提督大人放在眼里,实在……” “放肆!” 荣录身旁一将猛然喝了一声。 “属下万死。” 康泰头颅磕在地上,再不敢挑拨了,只是老老实实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属下想着,那源顺镖局,就算是王五与袁双城等人来往很近,也不可能去护着镖局每一个人。因此,想要除掉张坤此人,实在也不必把源顺镖局当做主要目标。只要派出十余枪手,在四周设伏,选好机会,就可取他狗命。” 这话他说得情真意切。 是真的感觉到张坤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甚至成为西宫内廷的心腹大患。 从张坤的行事风格来看,比起王五还要难缠许多。 王五此人虽强,却有着明确的目的,可以预料到他的每一步会怎么做,并没有太多的危险性。 真的到了白刃相见的时候,大不了,派出一支军马,围杀即可。 康泰甚至认为,到了那时,王五很可能不会逃走。 而是会欣然赴死。 这世上,总会有这么傻的人…… 为了所谓的理想,所谓的信念。 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康泰虽然不理解,但他却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 但是,张坤此人呢? 就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说他胆小吧,他又很勇。 连皇宫都敢闯。 你说他有血性吧,他又怕死…… 一看事情不对,立即逃跑,一刻都不带停的。 等到养好伤势,又如猛虎一般的卷土重来。 只要你一次杀不死他。 他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下一次杀到你跟前的时候,就会要了你的命。 既没有信念,又没有理想,似乎,也没有必须保护和珍视的人,随时可以抽身而起,随时也可以掀起无边血浪。 这种人,要怎么对付? 康泰心里其实也有了盘算。 “唯有在他还没完全成长起来之前,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接抹杀掉,若是不能做到,那暗中扼杀也行。” “就这么办吧。” 荣录感觉有些疲倦了,他其实与康泰想法不一样,并不觉得源顺镖局那位毛都没长齐的小镖师到底会有多少威胁。 在大军面前,任何个人力量,都是不足一提。 别人都以为,老佛爷她们是在忌惮着那把大刀,或者忌惮着某个小镖师。但只有他知道,高高在上的那位,其实不是忌惮某个人。 而是,不能忍受对方的挑衅。 多少年了,有谁敢在老佛爷面前有半分不敬? 那人竟敢深入宫中,把亲信太监生生打死当场,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这种人,杀还是要杀的。 遇着机会了,让手下人直接捏死就行。 并不用大张旗鼓,没那个必要。 荣录挥退康泰,一时意兴阑珊,正想传唤第九房妾侍前来侍候沐浴。 就看到刚刚退到门边,转身将要跨过门槛的康泰,突然身形剧震,脑袋向后仰起,血水飞溅。 巨大震响,此时才传到耳中。 “有刺客。” 荣录身前家将反应极快,伸手一提,就提着精钢大盾和一柄矛。 大盾顶在身前,长矛反射月光,他一扑就到了门前,准备冲将出去。 自从新式火器大行其道之后,他们这些护卫,对付火器的经验,也是十分丰富。 他比谁都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固守,而是要主动出击。 最好的防守,永远是进攻。 不给对方制造压力,左防右挡的,总会出现错漏,到时后悔也来不及。 随着这员家将扑击,提督府突然骚动起来。 如潮水般的护卫手执刀枪冲出,封锁四周,把水榭处围得严严实实。 “呯……” 又是一声枪响。 护卫家将小腿剧痛,身体就控制不住前倾,钢盾也微微下垂。 刹那间,他露出小半的头盖骨,就被一颗子弹整个掀开。 家将发出惨烈的嘶嚎,倒地抽搐直至无声。 与康泰眉心开洞的尸身,一横一直,躺在一起。 看着这凄惨一幕,没人再敢站到门口位置…… 荣录全身轻颤着,极度愤怒,又十分恐惧。 他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那只枪已经顶到了脑门之上。 身前十数个护卫层层叠叠挡得严实,可是,荣录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安全。 他不知道敌人在哪,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再次发动攻击。 他甚至都不敢离开水榭,尽管门外有着数十家将护卫。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荣录愣了好一会,再没听到枪声,才惊魂未定的大声咆哮。 “去,派兵,派大兵,到源顺镖局,把他给逮住,我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还没等到身旁亲信将领应声,荣录又挥手止住。 “且慢,不能去,这时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这人似乎是冲着康泰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他也没必要非得杀我不可,最好不要激怒对方。” 对方竟敢跑到提督府,当着他这个九门提督的面,直接杀死武卫军五品参将,还杀了自己身边一个武艺极其高强的六品游击。 杀官这事,在对方的眼里,好像就是家常便饭一般,一点也不手软。 瓷器不与瓦罐碰,自己位高权重,身份高贵,与一个江湖人士如此斗气,很不明智。 所以,不能派兵过去。 “约翰先生,看清楚了没有,刺客到底身处何地,又是如何发起的攻击?” 荣录如此身份,身边的人才自然很多。 除了一些精锐家将护卫之外,还有一些火枪手。 不但如此,他还专门高薪聘请了花旗国火器专家,时时问计。 见着刚刚这三枪,荣录被打寒了胆子的同时,心里升起了无边疑惑。 自己这水榭歌台自己知道。 四面有着家将护卫封阻,不明身份之人,根本就不可能摸到附近。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歌台四周,方圆百丈之内,并没有高大树木可以作为藏身之处。 围墙之上,还有着一营精锐轮流值守,更不可能有人在墙上发动攻击。 那么,子弹是从何而来? 这才是他心中惊惧的原因。 “敌人是在千米之外开枪射击的,不但枪法精准,而且能够作出神奇的预判。从康将军身死,到崔将军持盾冲前这一瞬间,他已经作出了后续方案,并且,执行得十分完美。对了,千米距离,就是你们常说的三百多丈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在隔着两条街道远的福源酒楼三层开的枪。” 拿着望远镜,探出窗户瞧了瞧,花旗火器专家约翰先生眼中就露出一丝怜悯,转眼立即掩饰过去,又不紧不慢的说道:“能用步枪在如此遥远的距离射击,还有这样的精准度,在我们花旗国也是不多见的,提督大人还是小心为好。” 何止是不多见,简直是万里挑一。 每一个都是军中的大宝贝,能主宰一次小型战争的胜负那种。 ‘也不知是哪一国的狙击手,想要提前开始行动吗?’ 这位大青国提督竟然惹上了如此可怕的对手,自己是不是早点抽身呢? 一个不好,就给他陪葬了。 约翰并不认为,这是那位先前谈论的镖局武夫所为,据情报说,那位没有上过战场,就算是短枪用得好,最多也就算得上是一个普通枪手。 枪手与枪手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种需要对弹道、风向风速和一些繁杂计算精通的狙击手…… 没有掌握深奥的知识,没有经过上万颗,十万颗子弹的射击训练,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荣录老奸巨猾,哪里看不出这位火器专家的心思,对方的情绪掩饰在他的眼睛之下就像小孩子把戏。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惊惧。 连花旗火器专家,也对此人害怕,太危险了。 “去,你亲自过去,把康泰派出的枪手,全都招回来,先前的伏杀计划,就此作罢。” 荣录指着一员家将,说了一句。 他决定,今晚就在水榭歇着,就让人在身前一直挡着。 天塌下来了,也不离开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把此人除掉才行。” 心里想着事情,荣录脸上时而凶狠,时而丧气。 转眼又皱紧眉头,冥思苦想。 彻夜难眠。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祭司与武士长 ,镇龙廷 清晨,源顺镖局,前院角落,樟树下。 两道人影,此进彼退,拳如流星,噼噼啪啪声音响个不停。 招招硬打硬碰,气势凌厉之极。 尤其是其中一个魁梧身形,脑后马尾辫被劲风吹袭,如旗般扯得笔直,随着身形起伏,甩得休休作响…… 一滴滴豆大汗珠,从发丝根部散射而出,掉落地上,激起丝丝尘土。 “轻点,轻点,不是说切磋吗?这么用力做什么?” 李小宛一直清冷的神情,再也崩不住,担心得就叫出声来。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 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王静雅“登登登”连退七八步,长长吐了一口气,白雾般的气息中带着丝丝昏红……她甩着酸痛肿胀的双臂,精致的面庞之上,却是透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满足。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惊异开口道:“爽,我感觉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松快,似乎血气都更健旺了一些,更奇妙的是,我这双臂双腿大筋,都被一股强大力量打得软趴趴的,全身发热发胀,这是……” “是骨力超负荷运转,牵引筋络运转,提前练筋了。不过,这种方法,并不适合经常性训练,最多三日一次。否则,就会伤到根基,难以弥补。” 张坤笑着道。 相比起王静雅的满身大汗,他此时只是呼吸稍显急促,额上出了一点毛毛汗,算是刚刚热了身。 要知道,两人已经翻翻滚滚的斗了半个时辰,就连王小丫同学这么强健如同熊虎般的体魄,都已经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张坤竟然还行若无事。 可想而知,他如今的体魄有多强大,运力方式有多巧妙。 看着他的状态,王静雅十分羡慕,转眼自顾自检查自己的身体。 果然如同张坤所说的那样。 她发现,自己的骨骼力量和肌肉力量结合得更加紧密。 与此相关联的身体各处大筋,也像是被一股力量彻底贯穿。 本来感应不到的第三股力,终于露出了苗头,可以做到粗略掌控。 “这样练下去,我岂不是很快就能达到易筋?” 王静雅面上全是喜色。 “原来,易筋是这么容易达到的吗?我很快也能做镖头了……” “我果然是个天才。” 张坤听得这话,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都懒得多解释了。 自己身兼两家之长,又是对王静雅的身体和拳法都了解得极为深入,这才量身订制这么一套明为练拳,实为震骨锻筋通脉的法子。 打一场拳,不知道耗费多少脑细胞,既要让王静雅的体魄受压达到极限,还得小心不要伤到她的根基。 ‘我容易吗我?’ 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够身兼刚柔两家之长,又愿意花费这么多心力,专门对别人易筋锻骨? 除了张坤,也想不到有谁了。 大刀王五的境界应该是够的,但是,他的拳法和刀法,一味凌厉刚勐,刚大于柔,不太好控制分寸,帮人练体估计有点难度。 再加上,对自家女儿,他是怎么也舍不得动手的。 更何况也不方便动手。 而尹伏宗师呢,帮人练体这事,不说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就说以他的身份,指点别人几句,教一教拳法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还敢想有这等贴身按魔般无微不至的服务,那是想偏了脑袋。 所以,王静雅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多大的好处。 只是美滋滋的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行啦,让我看看,你伤口没崩裂吧。说了你又不听,这才好了没多久,不能太过用力的,要是崩裂伤口,就不太好治了。” 李小宛一边埋怨,目光定定的看着王小雅胸前衣衫上的几个拳印和脚印,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轻声问:“小丫姐,你胸口痛吗?” “不痛,怎么啦?” 王静雅有些不解,疑惑问道。 “那没事了。” 李小宛眨巴一下眼睛,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小丫姐胸口被打平了一点的事实。 表哥还真下得去手啊。 “张镖头,师妹,你们还在练啊?这都打了一早上了。” 杜凤江急急走了过来,念念叨叨的,不敢直视自家师妹那湿成落汤鸡一般的身体,控制不住咧开嘴:“你们肯定不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什么消息?能把你乐成这样,不会是宫里那位喝粥噎着了吧?” 王静雅没好气道。 她最不喜欢别人卖关子了。 西宫那位吃饭喝水被噎死,是近段时间京城里流传最多的谣言,也是底层百姓最喜欢听的传言。 可惜,这种事情显然不会发生。 老佛爷吃不厌精,脍不厌细,时时刻刻有着专人服侍。 天气稍热,还会去到幽静的园子里消暑,日子不知过得多舒坦。无病无痛的,满足不了百姓们的种种妄想。 “别瞎说,小心祸从口出。” 杜凤江面皮抽了抽,拿自家小师妹那是没有一点办法。斥了一句,就压低声音悄悄道:“我听到武卫右军当值的朋友说,昨晚,那位带兵围了咱们家镖局的康泰参将,被人一枪爆了头。” “真的?” 王静雅这下就来兴趣了。 昨天那会,被千余士兵杀上门来,要说心里不惊怕,那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当时的镖局之中,所有镖头、镖师,以及趟子手和杂役,早就心乱如麻。 有恐惧得手脚发颤的,有凶狠的想要拼死的,有后悔没有早点离开的,也有如王静雅这般,想要多杀几个人,逃出去喊人报仇的。 没人想过,还能毫发无伤的,轻松度过这一劫。 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对领军前来攻击的康泰,他们到底有着多么痛恨。 就算最后,张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危机直接解除,他们仍然对康泰余怒未消。 差点。 只差一点,就死在他的手里了。 要说近段时间,在源顺镖局各位镖师趟子手心里,谁的仇恨值拉得最足,非康泰莫属。 听到那位参将,直接被枪杀爆头。 王静雅简直如同三伏天喝了一杯冰冻酸梅汤一般的舒服。 “该……” 她重重的一拍巴掌,也顾得身体酸胀疼痛,直想站起来挥锤一百下一千下。 “不知是哪位英雄出手了?” “听说是有人在三百余丈之外的福源酒楼三楼出手,当时酒楼刚刚准备打洋,掌柜的和伙计就听到一声闷响,鼻子闻到一阵古怪的烟火味道。紧接着,过了不长时间,就有军士前来搜查。” 杜凤江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事都已经传遍了,也不知是哪位有心人说出来的。当晚提督府水榭之中,康泰正要告辞离开,刚刚跨过门槛,就被一粒子弹爆头。游击将军伍金刚举着铁盾,拎着钢矛,想要抓住刺客,只是冲出两步,就被一枪打腿,一枪打头,连头盖骨都被打掉了,那个惨。” “休……” 王静雅和李小宛两人听得入神,全都深吸一口气。 好像看到了当晚的情形。 ‘原来那个提盾的将领是游击将军伍金刚……’ 张坤心里默念着,只能怪你倒霉了…… 作为荣录属下亲信将领,与康泰也是一伙的,死得不算冤枉。 只不过,有些可惜的是,那荣录好像极为怕死,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在枪口之下。 别说自己没想过闹出太大的事情来,不会直接杀他,就算想要杀了这位九门提督,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 愿意替他挡枪的人,也特么太多了。 ‘希望他不要继续做傻事才好。’ 想到荣录当时的怕死表现,张坤细细的思量了一会,就放下心来,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那么想不开。 猜不到自己的身上,当然更好,把视线投入到那十一国洋人那里,就可以把水搅浑,不至于随时盯着源顺镖局,盯着自己。 当然,就算是猜到自己身上,那也不怕。 再怎么自大的人,也会想一下,若是一次谋划没有直接杀死自己的话,会迎来多么可怕的后果。 “现在西城都已经传遍了,可能是康泰与洋人神庙武士起了冲突,或者是因为他的关系,牵连到神庙武士身死。所以,引来了极西之地王牌神枪手报仇。” 杜凤江八卦消息听了一耳朵,并且乐于分享。 把真实的不真实的传言说了一遍,就心满意足的又转身离开。 走不多远,又逮着几个镖师,说了一通,众人于是全都喜笑颜开。 出了一口恶气啊。 张坤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样很好。 不枉自己趁夜跑到酒楼上去,忍着蚊子骚扰,忍了半个时辰…… 那些蚊子,嗡嗡嗡在耳边转来转去,落不了脚,下不了嘴,契而不舍一意孤行,那个烦。 看着镖局里的这些人,欢呼声声入耳,张坤更加真实的感觉到,这些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并不是历史故纸堆里那些变色的符号。 有喜有悲,有无奈,有期望…… 李小宛欢喜过后,转头看向自家“表哥”,就看到他的笑容,神情就是一愕。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临睡洗衣服时,盆里多出来的一套黑色劲装。 …… 京城西区,越是靠近皇城跟下,越是整洁、秩序。 宽广街道两旁,巡逻的捕快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安安静静的走来走去。 与前门大街永定门旁的喧闹和脏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少了许多衣衫褴褛的泥腿子百姓。 时不时可以见到冠戴整齐,衣绣禽兽的官员,在酒楼茶馆中惬意消遣…… 当然,还少不了一些番邦洋人的鸟语时不时响起。 蓝眼睛、褐色眼睛的,黑皮肤白皮肤,金色头发弯勾鼻子的男男女女走在街上,让人疑惑,这是不是到了异国他乡。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特点。 无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男是女,穿着全都精致华美。 男的身着笔挺礼服、戴着帽子,内着高领内衬,高高昂起头颅;女的身着裙子,脚下高跟踩得“卡卡”做响,极尽娇柔态势…… 之所以,这么多洋人聚集,原因很简单。 他们是来神庙祈祷…… 在这片官员富人宅第的聚落区附近,有着一个宽阔的白色大理石广场,广场中间,一座神庙矗立,圣歌缭绕耳边,有人进进出出。 京城各处,总共有五大神庙,八个大使馆,分布城池各方。 各国人员居于其中,青国人非经邀请不得入内。 这地儿,就是吉利国光明神庙所在处,也是京城最大的神庙。 占地足足有数百亩,看起来颇为庄严豪华。 大殿之内,祭司里提魔太带着信徒祈祷之后,并没有回到告解室,听取罪人的念叨。 而是转了几个弯,穿过长长的甬道,一路往下,来到一处大厅之中。 耳中就听得“通通通”极其沉闷的震响。 数十人沉默的立在一旁,神情有着说不出的愤怒。 在他们的面前,五具尸体已经被缝好,用白布遮盖…… 在这些人的前方,有约水桶般粗细的钢铁立柱旁,一个身形足有两米出头、肌肉虬结,气势有若勐虎的壮汉,正对着那钢铁立柱挥拳踢腿。 暴响轰鸣之中,拳头重重擂在柱子上面…… 如擂巨鼓,震人心弦。 细心看去,就能看到,钢铁柱子,从地面到头部高低,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拳印和腿印。 “参见祭司大人!” 见到里提魔太,如同木桩般一动不动的数十人齐齐行礼问好。 里提魔太回了个礼,皱眉看向那位与钢铁柱子较劲的壮汉。 “安德烈,你身为武士长,需要肩负自己的责任。要知道,神的光辉还远未照耀此方国度,你我仍须努力。” “祭司大人,你不用劝我,泰勒兄弟死得凄惨,是被人以重手法绞碎手臂,并且挥刀斩掉了脑袋。京城之中,有这等实力的人极少,无论是谁,都得付出代价。” 安德烈停下挥拳踢腿的动作,转身过来,面上挤出一个残酷笑容。 “当初,我没有追随加百列大人进行骑士试练,就是想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出来。这个国度虽然落后野蛮,但是,全世界各国高手都聚集于此。 有熊国西柏训练营出来的死亡斗士,也有樱花国五行杀手,还有花旗国三十二区的秘药战士,当然,少不了意志联邦的逆十字军高手……” 《仙木奇缘》 安德烈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这么多强者聚到一块,实在是千载难逢机会,我原本想着,把骑士试练就放在这里,挑战万国精英,打开生命第二道枷锁,从此超凡脱俗,也能带携属下武士集体晋升。却没想到,泰勒竟然死了……” 安德烈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一丝仇恨。 “里提大人,你说,泰勒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谁这么狠心,竟然舍得杀死他?” “安德烈,你可不要乱来。当初加百列大人,把神之武士团五十人交到你的手里,可是严令再三,需要细加约束。最好是遵守当地的规矩,不可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 “不要跟我谈什么规矩,这世间,就是强者为王……只要待我骑士试练通过,到时自然是一路横扫,哪里需要遵守弱国小民的规矩?” 安德烈眼中凶芒闪闪,“在这里,我就是规矩,祭司大人,你说是不是?” “好,希望你能为自己做下的一切负责。” 里提魔太眼中罕见的多出一丝怒意,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是神的代言人,引领着神的一些羊羔。 对于神经病,却没有太好的办法。 他总觉得,这位武士长,可能是吃药吃坏了脑子,已经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精神幻觉之中。 不过,虽然脑子有点不正常了,对方的实力是真的强。 里提魔太,从没见过有人能用身体,与钢铁较劲的。 他的目光在钢铁立柱上扫过,眼眸缩了缩,转身就离开。 就算是神庙,文武也是分开的,平时不相统属,这么一点小事,没必要与他计较太多。 “过来。” 见到里提魔太离开,安德烈招了招手。 一个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眼镜中年,眼中带着恐惧神色,连忙小跑着靠近。 “安德烈大人。” “李,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对青国京城之中的一些高手了如指掌……你来说说,会用刀,而且,还懂得刚柔力量融合,能把人的肌肉骨骼大筋同时打成一团酱湖的高手,都有哪些?” “刚柔合一啊?” 说起这事,眼镜通译眼中就闪过几分自豪,心想这洋鬼子虽然凶残暴虐,实力强横,但是,也不是没有惧怕之人。 他打听这些人的名字,恐怕是想要躲着点。 “要说刚柔合一,力量强到能把人的骨骼肌肉和大筋全部一同打碎,那就不是单纯的柔力和单纯的刚劲可以做到的了。据剑桥大学人体生物力学研究室成果表明,那是我们东方一种平衡的力量,气血从量变到质变,达成一种神奇的效果……” 说起学术的问题,李明非说得头头是道,就准备长篇大论。 “停,我不要听这些,我只想知道,到底哪些人有这本事?” “那就多了,就算是在青国皇宫之中,据我所知,也至少有着三位。除了如今太后老佛爷身边的护卫教官八卦拳宗师尹伏,还有神鹰铁脚李文东,这都是大名鼎鼎的高手……”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倒霉孩子(月票加更) ,镇龙廷 “除了这两位,还有一位行踪成迷。据小道消息说,当年名震京师的老宗师董还乡未曾离世,正在宫内荣养。 还有啊,当初蛮族八席入关立国,为他们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得封国教的万物教,也可能留存几位老不死。一般人见不到他们在哪,只是传闻而已。” 李明非说得迟疑。 有些消息,他也不是特别清楚,其实只是口口相传,真实性值得怀疑。 “传闻就不要说了。”安德烈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吹得神乎其神,不过都是花拳绣腿而已。要真这么厉害,大青国的军队,也不至于不堪一击。我们随便出一支杂牌军,就可以把他们打成狗屎,不过如此罢了。” “除了皇宫,还有哪里有着厉害高手?” “三大拳馆,其馆主都自称刚柔合一;八大镖局,有三家总镖头听说是化劲高手,还有城北眼镜店程先生,也是高深莫测,有着争夺京城第一的资格。当然,名声最响的,要数源顺镖局的王正一。” “会用刀的都有谁?” “这就不太好说了,无论是武馆师傅,还是镖局镖头,甚至是眼镜店的程宗师,都会用刀。事实上,十八般兵器,他们少有不会的……说这些人是全才就有些过了,但是,学通各家,见识广博,那是肯定的。刀法,谁不会?” 见到安德烈眼神微微不善,似乎下一刻就会择人而噬。 李明非脖子一缩,冷汗爬满背部。 心想,自己跟这家伙卖什么关子,赶紧说吧。 “要说用刀用得最好的,攻击力最强的,要属源顺镖局的大刀王五。他那柄大刀听说能斩金截玉,能把身着重甲的人马,一刀斩碎。护镖漠北时,曾经一人一刀,就把瀚海狂沙骑三百人,全都斩尽杀绝……” “你说,凭我的力量和体魄,挡不挡得住他的大刀斩击?” 安德烈冷笑一声,心想你就吹吧。 “恐怕是不能的,安德烈大人,人体血肉之躯,再怎么强,也不能与刀锋硬抗。别的武者用刀,您还能挡一挡,但是,王五的大刀,却是挡不得。可以说,天下没有任何人,敢以身体挡他一刀。” “好,就让他用不出刀。” 横目一扫那五具白布遮盖的尸体,安德烈眼中闪过一丝残虐光芒,“从明天起,我要挑战三大武馆,八大镖局,你来带路。还有,记得联系各国记者,让他们随队前行,记录青国武者的孱弱和悲惨。” 既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泰勒,那么,就打得他出来。 京城就这么大,只要把他们的高手全都打遍,杀光,这仇自然而然就报了。 而且,还能在生死搏杀之中,激发潜能,开启第二道枷锁,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这…… 李明非傻眼。 他是通译,并不是什么带路党。 不过,这时显然不能拒绝。 只要胆敢说出半个不字,他担心眼前这疯子般的家伙,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当日,在剑桥大学,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这家伙的邀请,签下了合约呢? 早知道,那种斯文有礼的形像,只是野兽的伪装,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啊。 这时已经上了船,怎么也下不去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是。” 李明非低头表示恭敬,连忙答应了下来。 …… 张坤没想过,强势接下萧唐氏回归故里的人镖,对于源顺镖局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这个年代,永远都不会少了那些被威逼,被欺压的百姓。 也少不了一些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的富商。 他们还是渴望着有那么一家势力,能够反抗权贵,敢于亮剑的。 尤其是在源顺镖局,渡过了武卫中军上门围攻的困境之后……被各大镖局所针对的负面影响,不说已经消除殆尽,至少,也封锁得没那么严密了。 这天下午。 就有一个富商迟迟毕疑疑的进了源顺镖局。 说是最近惹上了恶客,怀疑有人盯上了他家女儿,需要有人照看他的后院,最好是十二个时辰都不离身那种。 听他话里支支唔唔的,可以想像得到,那恶客的身份,其实很不简单。 以至于,商人想要求援都得冒着生命危险。 这种事,自然交给王静雅处理。 她与镖局之中仅有的三位女镖师,关系很好。 贴身保护富家小姐,那肯定要出动女人,男镖师有些不方便。 紧接着,又有两趟镖接踵而来。 一趟镖是来自恒丰商行,运送大批粮食送往东山…… 具体送到谁的手里,没有细说,只是指定了一个地点,有人接应。 镖局向来不会太过仔细过问一些隐私,只管大面上过得去就行。尤其是在如今这种生意清冷的时间段,对方银钱给得充足,张坤也就答应了下来。 这次走的是正规镖路,就不全用南方镖路人手。 看着眼巴巴向前示好的其他镖师,张坤倒是不为己甚,挑选了一些个顺眼的镖师,让他们自带马匹和兵器,跟随南方镖路镖师一同出发。 如此安排,连祁福林,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捏着鼻子认可。 镖局里面的人事安排,现如今多数已经落到了张坤的手里。 原因也没那么复杂。 总镖头不在家,而张坤能带着大家捞钱,能拉来生意,能镇得住场子。甚至,还能挽狂澜于既倒。 这种镖头,你不追随他,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跟家里那嗷嗷待哺的小家伙过不去吗? 至于祁镖头,有好处的时候,他是镖头;没好处的时候,他就是祁老头。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倒也不能说不对。 第三趟镖来的就是熟人。 正是安仁堂的杨守诚杨大夫。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除了八臂如来叶银章和女儿叶玉英之外,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进源顺镖局,就直愣愣的看向张坤,身体轻颤,显得很是激动。 不对,是看向张坤身边的李小宛丫头…… 张坤转眼望去,就看到李小宛也是目蕴泪光。 不用问了。 这个斗笠年轻人就是李思诚。 也是李小宛的亲兄长。 当初家中变故,崔玉明带人抄家灭门之时,他们被父母送出府第,逃得一命。 至于李父李母为何不逃。 估计也是不想逃,或者是目标太大,逃不掉。 具体情况如何,张坤没问李小宛,不想掀开她伤痛的记忆伤疤……当然,或许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其中内幕。 张坤使了个眼色,王小丫同学就很自觉的把李思诚和李小宛带到了后院去。 让他们兄妹叙叙话。 总的来说,两兄妹直至如今仍然是通缉犯。 李小宛久处深闺,很少抛头露面,认得的人极少,真的现于人前,也没有太大关系。 李思诚就不同。 当初家中还没出事之前,因为父亲是太医院御医,医术高明,身份清贵,他在京城纨绔子弟之中很是混得开,认得他的人不知凡几。 所以,只能遮头盖面。 “哥……“ 李小宛一见到亲兄长,就立刻哭成了泪人一般。 “放心吧,事情都过去了,总有一天,我要想办法杀进宫里,把那老妖婆的脑袋取下来,告慰爹娘在天之灵。” 李思诚又是伤痛,又是仇恨。 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明知报仇的希望十分渺茫,他却一点也没有想过放弃。 这个朝廷如此黑暗,善恶不辩,忠奸不明,恶人高高在上,好人命丧黄泉。 那就不如彻底推翻了它。 有着这样的想法,李思诚逃出去之后,就找到了自家师父叶银章,加入了小刀会。 这段时间,一直到处奔走,就是想要寻得机会,报仇雪恨。 当然,也是为了大业四处串联,结识仁人志士…… “京城如此危险,小妹你还留在皇城脚下,实在是太不安全。要不,我请师父他们派出人手,送你去南方。那里各种势力僵持,反而更平静一些……” “不,我哪也不去。” 李小宛还没等他讲完,连忙摇头。 心里不知为何,就有一种巨大的不舍。 “报仇这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要在京城等着,等着看那老妖婆的下场。” 李小宛流着泪说。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这样想法,但是,有一种直觉,她好像真能看到,深宫里的老妖婆下场凄惨……” 这一天的来临,不会太过长远。 …… “杨大夫,上次你送给小宛的手书,可是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啊。要说,同行是冤家,杨大夫如此大方,实在是让张某深感意外。” “张师傅说哪里话?相比起你那甘冒生命大险,救人于危难的举动,我这锦上添花的区区薄礼,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守诚呵呵笑着,连连行礼,被张坤夸得很不好意思。转过话题又道:“这次前来,又要想请张师傅帮忙了。你知道,我那安仁药行,来往于南北,采购药材,运往京都,供应京城三县八镇大多数医馆药铺……这生意做得大了,就会引来歹人窥视。如今道路也不安靖,就想请动源顺镖局护卫,银钱方面好说。” “原来,杨大夫是照顾我们源顺生计来的,这是好事啊。杜师兄,你来接待一下,派出精干人手,让吴师傅与你一起,去南面走一趟吧。” 具体事务,张坤就不太想插手了。 杨守诚这次前来,才是最大的帮助。 他出手向来就是大手笔。 上次送过来的手稿,张坤也看过了。 一本厚厚的册子,写的全是这数十年来,杨守诚亲手治疗过的病人…… 把发病的经过,治疗的方桉,以及用药用针的效果,其种种原理,一一写明。 这就是教桉。 对张坤和李小宛来说,比什么样的医书都要珍贵百倍。 因为,这是一个神医级别的杏林高手,毕生传承。 评价一个中医到底厉害不厉害,并不是看他的理论知识,而是看他的经验。 有了这数百上千桉例,只要杨林和李小宛两人吃透……不说立马成为神医,至少在遇见同类病症之时,就有了个参考,治起来也会简单许多。 他知道,杨守诚送出这医术手稿,应该是因为,上次自己救了杨英小丫头的缘故。 或许还有李小宛父亲的原因。 具体情况,张坤也没问,只知道,这位应该是把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用来当礼物了。 相比起那厚厚的手稿,这次的生意上门,倒算是小事。 让杜凤江去接待杨守诚大夫,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张坤实在是脱不开身。 跟着杨守诚前来的,还有一个小不点。 六七岁大小的杨英一来就抱住张坤的小腿,一刻也不放松。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叫了一声“师父”就啥也不说了。 意思很明显。 你不教我武功,我就哭给你看。 好吧,张坤虽然不吝于打杀,经多了风浪,却也受不住小萌娃这般眼泪攻势。 上次话赶话的答应了小姑娘叫自己师父,后面也不好改口。 好在小家伙年纪还小,要跟在自家父母身边,也不会太过麻烦。所以,就没太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当初只是随口说出的话,小姑娘竟然当真了。 这次也跟着过来,不教还不行。 没办法,只能先满足小家伙的“小小要求”了。 小孩子好动,自然不好教导什么扎马站桩之类的基本功,她也耐不住性子。 张坤想了想,考虑到杨英身形娇小,不太适合硬挡硬架出手凶狠的心意六合。于是,就教了她一套八卦步法和掌法,先让她练练身体灵活性。 教了好一会,再叮嘱了一些练习拳法的注意事项之后,天色就已经不早。 杨守诚早就谈好了生意,约定好时间出发,已经在前院等着。 同样的,李思诚也已经戴好了斗笠,静静的站在那里。 张坤注意到,李小宛似乎哭过,眼圈红红的…… 见到自己出来,就静悄悄的走过来,不发一言的跟着,也没说什么。 见到一行人离开,张坤才问道:“你怎么没跟你哥离开?” “他在忙着大事,身边很危险,就把我托付给了表哥,说在你身边要安全一些。” 这倒也是。 张坤歪头想了想。 李思诚虽然练武,一手剑法很不错,但也仅仅不错而已。只是到了合力境界,连明劲锻骨也没有。 这种实力,也只能欺负一下田千里这种低手,护不住任何人。 李小宛手无缚鸡之力,跟着谁都不太好。 只有自己看着,才会安全一些。 …… 镖局生意步入正轨。 前次与会友交锋,包括怒闯皇宫的负面影响,渐渐的消除,张坤也安心了一些。 于是,并不耐烦守在这个人情味比较澹薄的生意场所,准备回到自己的医馆。 那里虽然占地不广,人手也不算多,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说是在这个世界的家也不为过。 再说,两天没开门治病救人,张坤感觉手有点痒。 最重要的还是,那么多龙气点,还等着自己慢慢收割…… 耽误一天,说不定就耽误了一两点龙气,这是多大的损失啊。 想到这里,张坤就感觉有些肉疼,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咦,你怎么也跟来了?” 张坤注意到,王小丫同学不知何时,又悄悄摸摸的缀在自己身后。 看她提着包裹和兵器的模样,显然就是要去医馆长住。 “我怎么就不能去医馆,我是伤者,伤还没好。” 王静雅振振有词。 你伤好没好,我还不知道吗? 张坤无语。 早上的时候,自己与她还大战了半个时辰之久。 那时这大妞龙精虎勐,打得汗流浃背,就没见到一丝伤还没好的模样。 “再说了,就算伤势快好了,我这不是还要与你切磋的吗?每隔三天打一次,而且,还要用刚柔合一的力量……那可是你说的,难道要赖账?” 王静雅瞪大眼睛,眼神深处带着些许委屈。 “不赖帐,想跟着就跟着吧,医馆也不差你一双快子。” 张坤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李小宛在旁捂着嘴偷笑,先前的低落心情早就消失不见,与王小丫两人手牵着手,欢快的跟在张坤身后…… 夕阳斜照,拉出长长光影,三人影子连成一片。 …… 用过晚饭,张坤端着李小宛泡好的一杯香茶,细细品着。 还没来得及问问小林和小武,这段时间,医馆到底接了多少病人,就听到门外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大门也被拍得咣咣作响。 “这么晚了,是谁得了急病吗?” 小林飞快的跑过去应门。 进门的却不是什么病人,而是一个熟面孔。 “阿贵,你怎么来了?” 张坤讶然。 当初刚刚加入源顺镖局那会,为了贴补家用,也为了多学点开方的实操经验,李小宛还应聘了安仁堂的抓药伙计。 张坤送李小宛去过几次,认得这个三十出头,留着两撇鼠须的青年。 姑且算是青年吧。 他是杨守诚家里的管家,听说是家生子出身,从小就跟着杨守诚了。 “小……小姐被人掳走了,她,她……” 阿贵一开口,就红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很显然,他是跑过来的。 “别急,慢慢说。” 张坤眼神一凛。 杨英又出事了,这小家伙难道是天生八字不好,是倒霉的命。 这才多久,第二次被掳走。 …… 你不投,我不投,作者一夜白了头。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双手拨开千层浪 杨英出事是在晚饭前。 小家伙十分活泼,与大他两岁的三哥哥杨林相比,那是活泼得过份了些。 因为新学了拳术,正是热情的时候,跳来跳去的没个正形,又逮着三哥哥杨林一顿输出,打得杨林鼻青脸肿,哇哇大哭。 于是,被杨守诚和梁颖珍联手打压呵斥,让她安静一点,而且,还教育了好一会,打哥哥的行为是不对的,是可耻的。 要说杨守诚和梁颖珍公母两个做错了什么,也没有。 但是,小孩子有可能就会想差了。 杨英就觉得,父母亲有点偏心,明明是杨林打不过自己,输了还告状,这是很没有骨气的行为。偏偏,那爱告状的家伙,还得了爹爹娘亲的呵护宠爱,而自己,却是受到严厉责备。 她越想越气,就出了药店大门,自己一个人抽抽答答的,要找隔壁书画铺子的陈家兰心姐姐诉苦。 那位姐姐比她大了一岁,为人却是稳重许多,很小就学了四书五经,又精擅女红,长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每次杨英不高兴的时候,只要找到她说说话,什么糟心事都没有了。 两个小朋友玩得极好。 以往的时候,只要杨英出了大门往左拐,家里也不担心她。 知道她是去干啥了。 反正,去去就回来。 让杨守诚没想到的是,到了晚饭时分,杨英小丫头并没有回家,阿贵出去寻找时,去了书画铺,过不多久,就满面惊慌的跑了回来。 然后,安仁堂老老小小,护卫家丁全都发动起来。 在屋前屋后他细寻找,并且,询问来往路人,各家店铺。 倒也不是没有一点用处。 一个护卫在南面沟渠边找到了一只小小的绣花鞋,上面的牡丹花采用独门的双针勾勒法,还留了梁颖珍的标记。 这是小丫头的鞋子,掉在沟渠里,被污水浸湿,要不是护卫眼尖,还真发现不了。 发现鞋子之后。 杨家人当即更加慌乱。 知道杨英出事,不是被人掳走,就是被人害了。 这还了得? 当即就出言表示,谁要是提供线索,能获得银钱重赏。 这个方法挺好使,有个衣衫破烂的流浪乞丐上前来领赏,瑟瑟缩缩的说了自己偷偷看到的一切,说是有人怎么把杨英捂住嘴巴,怎么飞快离开了这条街道。 还说那人有着同伙,赶着一架牛车,往南面牛栏坊方向去了。 这时李思诚和叶玉英正在杨守诚家做客…… 说起来,杨守诚算是叶玉英表舅,双方也算是沾亲带故的。 叶玉英听说表妹被人掳走,再想到那掳走小家伙的歹人穿着打扮,立刻判断,这是红莲会的余孽。 想必是上次红莲会的任务失败,因此,为了弥补过失,更或许是为了面子,又把那些小孩原封不动的再绑回去。 这是何等的嚣张,又是何等的大胆? 李思诚和叶玉英两人,生怕夜长梦多,只是跟杨家说了一声,两人手持刀剑,看准方向,急急追了上去。 “湖涂啊,他们两人实力都算不得高明,就算是玉英,修练十六年,也只是堪堪一步踏入锻骨,还少了一些实战经验。诚儿更是荒废了时光,如今离着锻骨还差得很远。就凭他们的本事,说不定人没救到,反而……” 叶银章胡须乱颤,气得全身发抖。 也不知是气怒于红莲会于光天化日之下的绑架行为,还是对李思诚和叶玉英两人擅自行动,表示不满。 救人,肯定得救,但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 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打乱撞,很可能人没救到,把自己都搭了进去。 事实上,已经有了不好的苗头。 李思诚和叶玉英两人追击出去,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不但没有一点信息传回来,两人也跟着失踪了。 似乎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大哥,这时候,也顾不得多想了,召集弟兄们,与那红莲会硬拼了就是。咱们自从踏上这条道路,早就没把命当成是自个儿的了。杀昏官也好,杀江湖败类也罢,无非就是一个杀字,不违替天行道宗旨。” 柳长河长得秀气,擅使柳叶双刀,暗劲初期好手,也算是江湖有名的大拳师…… 他看起来像个儒生,实质上性子火爆得很,不像叶银章那般老练深沉。 实际上,面对这种情况,就算再怎么老练也没用。 敌在暗,我在明。 又投鼠忌器,失了先手。 只能见步行步,见招破招…… 有些风险,那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 倒是杨守诚,关键时刻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起一个人。就让阿贵火速赶去百草堂求援……而他自己,则是带着一些护卫家丁,先行跟着叶银章等人探路寻找。 …… 听说不但是杨英出事了。 而且,就连李思诚和叶玉英也搭了进去。 张坤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里则是暗暗懊恼。 上次绿柳山庄的事件过后,自己本来想着抽空就寻李成尧,联手去把这个无恶不作,哄骗百姓的邪……教连根拔起。 结果,因为一些原因,这烦杂事一件接着一件,竟然弄得自己没法抽身。 事情就这么耽搁了。 你不动,不见得对手就这么静悄悄安安静静的等着。 红莲会一直在默默的搞着事情,这不是第一回,也不是最后一回。 只不过,这件事情,关系到自己,也关系到上次事件的后续,张坤才能第一时间知道而已。 “肯定是报复行动,那莲心老道,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又开始动手起来?到底是针对我,还是针对小刀会?” 张坤脑海闪过一丝疑惑。 心想多半这事是针对小刀会来的。 因为,再次掳走杨英的行为,看起来是临时起意,实际上,肯定是早就选好了目标。 而自己收杨英为徒的消息,只是口头上说说笑笑,双方并没有大肆宣扬。外人自然无从得知,想来,红莲会也肯定是不知道的。 也不至于从杨英下手,来引自己入局。 那么,问题就很清楚了。 这一定是,红莲会那些人,记恨于上次小刀会坏了他们的好事。 上次事件,不但揭穿了‘小孩心血’一事的内幕,还导致汪太医当场身死,让制药计划再也无法进行,还累得中间联系人崔公公事后也没落个下场。 这一切,从源头上来看,问题就是出在小刀会的身上,是他们揭开了事件帷幕。 因此,红莲会把仇恨算在他们的身上,也不算错。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小刀会虽然看起来势力浩大,但高手不多,算是个软柿子。 对付他们不担心出现太大变故。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小刀会肯定就很危险了。人家明明知道他们的实力,还敢出手算计,显然是有着充足的准备,吃定了他们。’ 这话,张坤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他担心某人多想,心里难过。 事实上,张坤还是小看了女人心思的敏锐。 只是站在一旁,听了寥寥几句,李小宛就已经眼珠子发直,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好一会,才艰难的说道:“表哥,你去看看吧,能救则救,不能的话,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坤心中重重一跳。 他眼尖,早就看到李小宛脸色已是一片煞白…… 一双小手,缩在袖筒中,轻轻颤抖着,很显然已经担心到了极点。 她肯定是已经猜到,今日刚刚见过的亲兄长李思诚,已经一步踏入了别人设好的陷阱之中,此时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她最后的一个血亲,很可能就此永诀。 这种经历,对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来说,未免也有些太过残忍。 但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李小宛还是没有哭闹,也没有多说什么。 生怕让自己也感受到压力,从而陷入危险当中。 丫头很懂事,分外让人心疼,当然不是天生如此…… 谁不想做一个天真无邪,永远也长不大的娇蛮小姐? 谁愿意做一个时时刻刻谨言慎行,小心翼翼过着日子的懂事女孩。 还不是这个时代给逼的。 王静雅有些怒了。 她一把就搂过李小宛。 “小宛妹妹,你这是说哪里话,却也太小看张坤了吧。再怎么样,也得相信他的实力,就算红莲会再强十倍,他也能把人给你救回来,放心吧。再不济,还有我呢。” 说完,就半昂着头,拿眼望向张坤。 你就说,应不应下吧? 话都让你给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张坤就算是心情微微沉重,也被王小丫的一番话说得哭笑不得,没好气道:“行吧,就你知道逞英雄,锤子呢,你把锤子带上,小宛看家……” 说着话,他又转头望向四周,“田千里,小林、小武,你们几个,把医馆看好了,早点打洋……陌生人来了,小心应对。” “是……” 几人齐齐应下。 …… 交待一些事情,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等张坤赶到杨府之时,杨守诚和叶银章一行人早在街口等候。 见到张坤的身影,杨守诚连忙打着火把迎了上来,歉意道:“这次,又给张师傅添麻烦了。” “杨大夫见外了,小英是我徒弟,拿她作伐,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红莲会都死定了。走吧,闲话容后再叙。” 说着话,与叶银章几人对视一眼,双方心照不宣,全都有着血战一场的觉悟,各自不言。 …… 到了南区牛栏坊,前方大片地盘都是黑压压的,偶尔有些屋宇亮着灯光,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一行人就有些不知往哪里寻找。 天色已经黑沉。 对方如果存心隐藏起来,想要搜寻线索,会艰难百倍。 杨守诚急得像无头苍蝇一般,站在十字路口,转来转去,心乱如麻。 “这怎么办,怎么办?小英儿恐怕已经很害怕了,我先前就不该骂她。打了哥哥就打了吧,小孩子也没什么坏心眼,我干嘛要骂她呢?” 这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蹲在地上就啜泣起来。 他毕竟只是大夫,也少有经历过如此凶险,念及小女儿安危,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崩溃。 看到杨守诚这般模样,叶银章几人也是心下撼然,一时半会想不出办法。 倒是王静雅,越是到了大阵仗的时候,越是冷静,此时双目亮如星辰,低声道:“没事的,论找人,我是专业的。花大姐,小文,你们有消息了没?” “王小丫,王大小姐,你交待的事情,我们哪敢不尽力?更何况,这次张镖头主事呢。咱们就算不看你的面子,也要在张镖头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报答他的照拂之恩……” 黑暗中冒出两个人影。 说话的是一个劲装打扮,腰间挎着弯刀的丰腴女子。 女子手帕包头,看起来象个家庭主妇,但是,说话做事的干练劲儿,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江湖人身份。 这位是镖局几个女镖师之一,张坤有时与王静雅练拳,这位花蓉花大姐,就会恬着脸上前来打趣几句。 因此,张坤也是认得她的。 而她的身边,是一个秀秀气气,不爱多话的圆脸女子。 手中握着细剑,眉眼有着刚毅。 这位听说也是父武义学前几届的毕业生,没有田千里那般张扬。 做事倒也麻利得很。 她叫文秀秀。 花大姐说了两句,知道这时候众人心情不怎么好,转头就把拉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走了出来,“说吧,把你知道的那群烧香的,都说出来……答应你的好处,不会忘了。” “还真是道长恩公啊,要是您想知道的话,那就没事。” 庄稼中年汉子先是满脸惊惧,再看到火光下肃然站立的张坤,勐然揉了揉眼睛,咧嘴笑了起来。 “竟然能认出我来?你家小子现在大好了吧?” 张坤讶异。 这汉子不是陌生人,算是半个熟人。 他家儿子,就是那位看书看得发了痴,认为自己是西厢记里面的张生,想着莺莺娘子有朝一日总会前来相见的傻呆书生。 那日,张坤以毒攻毒,找了一个年老的技师,扮演崔莺莺,跟那小子演了一场。立即让他觉今是而昨非,彻底清醒了过来。 “好了,全好了,比以前还要好……”中年汉子笑得合不拢嘴,看到张坤,他也不怕了:“那天,恩公虽然扮成了老神仙模样,别人认不出,老汉可认得出来。您那手和脖子,可不太像老人呢?” 好吧,你聪明。 张坤觉得小看了劳动人民的智慧。 人家也许不是认不出来,也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装神弄鬼。 但是,真正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算是再假的人,再假的事,也想试上一试。 万一治好了呢? 有些事,真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难得湖涂而已。 ‘竟然找到了这些人的头上,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看到这位中年汉子,张坤想起前事,有些讶异的看了王静雅一眼。 没想到,这个虎妞,竟然是心细如发。 上次自己想要义诊捞取龙气点,好好备战,应对罗七的镖师考核……她竟然把那份义诊名单发展成为源顺镖局的线人。 一旦有事了,就立刻发动起来,这时果然就起到了作用。 而最难得的是,这些事情,只是王静雅随手布下的闲棋…… “是小宛妹妹提醒我的啦,她说什么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凡事预则立……反正我也听不懂,直接把事办了。刚刚想到要找红莲会的贼子,这些穷苦百姓,多有烧香者,岂不是很容易找到他们?” “对,你做得很好。”张坤赞叹道。 两个女人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到底捣鼓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微微不自然的转头看向中年汉子,笑道: “正事要紧,张老伯,你带路吧。那群烧香的,经常在哪里聚集,你既然曾经参与香会祭礼,想必也不会忘了道路。” “那是当然,那批人一看就是什么好人,但架不住他们会发钱啊。尤其是主持大典的尊者,更是有着一个能倒出无量青钱的小布袋。我亲眼见到,那道士就站在众人身前,一直伸手在布袋里拿钱出来,每家每户都发上三个,足足发了两千余个铜钱,那小布袋仍然鼓鼓囊囊的,真是神仙手段。” 中年汉子絮絮叨叨的讲了一通,一边跑在前面带路,突然问道:“恩公,您是要寻他们晦气吗?” “这事你不用多管,只要找到地方就行。拿了银子回家睡觉,当做今晚从来没有出来过。” 张坤笑而不答,拿出一小锭银子塞在他的手里。 “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中年汉子一面推拒,一面把银子抓得紧紧的。 看得张坤忍不住笑出声来。 “给你你就收着,要真找到人,还得承你的情。” …… “停!” 叶银章走在最前,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处腥臭味扑鼻的地方,隔着数十丈距离,就有一处宽大的院子。 围墙参差斑驳,猪牛下水随意扔得到处都是,红的黑的,聚成一个个的小小水洼,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苍蝇蚊虫飞舞着,火光照耀之下,让人看得脑袋发麻。 这环境。 不用问了,定然是平日里宰猪宰牛多了,又没专人管理。所以又脏又乱,臭气薰天。 奇异的是,这个年代的人,个个心理承受极佳。 面对这种腥臭扑鼻的情形,全都面不改色,连呼吸都没有乱上一点。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一拳轰开万重山(月票加更) 叶银章喊停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不好。 而是他看到了一柄剑,一把刀。 剑是断剑,刀已弯曲成环。 同时,还能看到那块干地上面,有着星星点点溅成一团团的血迹,与那大院子的乌黑血水洼地,有些不同。 这血,是新鲜的。 “是诚儿的剑,和玉英的刀,他们两个,真的出事了。” 叶银章声音中全是压抑的怒气,带着一丝惊恐。 柳长河却是双刀出鞘,冷声道:“就是这里了,应该刚刚战过没多久,还没有撤离。大家散开,悄悄摸上去,救人要紧。” 说完带头前行。 “不对!” 张坤眉毛一挑,心脏狂跳。 他感觉到全身都不自在,似乎有着什么巨大危机临头,勐然大喝一声,“趴下!” 声音出口的同时,他本人如同被大风吹拂,向前勐然倾倒,贴地疾行…… 如蛇行,似狸窜,几步就窜过十余丈距离,到了围墙脚下。 耳中就听得“啪啪啪”如同爆豆般的巨大枪鸣。 火光闪耀,照亮夜空。 回首望去,就见到,随同自己前来的那群人,大部分都已经第一时间卧倒。 尤其是源顺镖局几位镖师,包括王静雅在内,听到命令,想都不想,就扑在泥浆污血灰尘里。 子弹“休休”从他们身体上空掠过,倒是没伤到谁。 但是,那些杨家的护卫和小刀会一些汉子,却有七八人没有反应过来,扑倒得慢了一点。身上就溅起血花,抽搐着倒地。 冲在最前的周长河,只是跑出数步,就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肩部中了一枪,歪歪斜斜倒地,兀自怒声痛骂,“好贼子,竟有埋伏。” 叶银章猫在地上,怒火填胸,高声示警:“是朝廷禁卫军,还有烧香的,他们联手了。立盾,盾牌呢,随我杀上去。” 他的声音凄厉嘶哑,显然,刚刚这一波突如其来的枪击,让小刀会伤亡惨重,把他打懵了。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刀会,你们这些反贼,末日到了。” 一个粗豪声音响起。 院子中火光大亮,就看到顶盔贯甲的一个身形胖大的将领,站在敞开门户的院子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道士。围墙上下,院落正中,站满了各色衣着的枪手。 有的拉动枪栓,重新瞄准。 有的还在用通条装填…… 烟雾弥漫中,接下来的一轮攻击,又要发出。 ‘禁卫军用的是洋枪,红莲会用的是清军老式装备,抬枪……’ 还有弓手,刀手。 张坤背靠着围墙,靠着背部肌肉和手肘,大腿挤压力量,身体蠕动着就上了围墙。 一眼扫过,看清了院内防御。 心中就是冷笑。 他也不拔刀,翻身上了围墙,双手一抖,两柄左轮手枪,出现在手中。 身形半转,枪口移动,啪啪啪啪…… 密如急雨般的子弹,就向着他的身前,呈扇形洒落下去。 转轮嗡嗡声中,子弹如夺命死神一般,精准无比的锁定院墙上下枪手的脑袋。 只是两个呼吸之间,他双枪十二粒子弹就打光了。 站在围墙之上,脚下未动,身前就倒下十二个穿着轻甲,手持洋枪的禁卫军。 “前冲,不要停,张坤得手了。” 外面,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王静雅,她拎着两个八棱紫金锤,象雌豹一样往前疾冲……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并不冲击正门敞开之处,反而找到围墙薄弱点,一锤当先轰出,那墙应声而塌。 王静雅腾身跃起,双锤微摆,就把两个掉落下来的军士,打得身躯弯折,倒飞而起。 她的身后,数人刀光滚动着,杀了进去。 叶银章看得目眩神迷,暗暗懊恼,心想自己连一个姑娘也比不上了,这些年真是白活。 他厉声喝道:“随我冲。” 手中锐光暴雨般嗖嗖射出,直冲正门。 身后一片喊杀声。 张坤十二粒子弹打完,双手重重一抖,转轮弹出,双手掌心又滑出两个装弹器来,左手装右手枪,右手按在左枪转轮处。 这枪是好用,就是太麻烦了,手续也太烦琐了,装个弹都得花费两三个呼吸。 有这时间,遇到高手,都能砍出数十刀,跑出近百米了。 张坤眼神冷冷望着四面,控着场面,只看哪里威胁最大,就先攻哪里。 他想得倒是周详,那边厢老道士却早就发现不对。 身形卷起狂风,扑上前来的时候,嘴里兀自大喝:“是张坤,血眼狂刀,不能让他装子弹,卡赞布统领,一齐围杀……快快,否则就会坏事了。” 他的声音紧张焦急,微带慌乱。 显然是没有想到张坤也会在此。 京城就只有这么大,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作为老江湖的莲心尊者,哪里会不知道。 他知道,这位狂刀虽然看起来年轻,却早就闯过皇宫,还与尹伏宗师战过一场全身而退。 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生死擂上,以掌破拳,生生斩杀会友镖局一流高手张重华。 这可是实打实的战绩,任何人都小看不得。 而且,当日在绿柳山庄一战之时,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张坤那短枪射击的神准。 这时,哪里还敢站在那里拿大? 看着对手装子弹……或是准备完成,再来一轮射击,自己或许能躲能挡,这些手下,可能差不多就要被对方一个人杀光了。 “五大香堂,随我一同出手。” 说着话,手中独角铜人,已是挟着厉风轰落,打塌了围墙的同时,铜人一转,呼啸着,横扫张坤头颅。 咣…… 刀光如瀑。 火星飞溅中,张坤身形微晃,立即站稳。而那莲心尊者却是身子后仰,脚下控制不往,拖出两道长长印痕,退了七八米远。 然后,他的眼前就见到雪亮刀芒如长河浪卷。 跟随自己一齐冲击的五大香主,有三个,已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人断头,两人腰折…… 余下两人心中大骇,连滚带爬的不敢再次冲前。 ‘宁愿硬拼一记,以轻兵器挡格重兵器,也要抢先杀我手下香主?’ 只是拼了这一记,破了自己蓄力一击,莲心尊者心中已然感觉不妙。 明明自己手中独脚铜人势大力沉,练的功法也是增力量,强体魄的,偏偏还在硬拼之中落了下风。 ‘他到底有着多强的力量?’ “明王法身,伏魔斩妖……” 老道士一手举着铜人,一手骈指成剑,指在眉心,脚下轻踏地面。 身上就涌现出一股玄奇的气机,有金光若隐若现。 “我是魔,还是妖?” 张坤被气得笑了,身形再进,一步踏过三丈,刀光如练般的落。 他此时人刀合一,刀即是人,人即是刀,出手之间刀意纵横…… 虽然老道士看起来古古怪怪,但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心之所至,无物可阻。 哧…… 如雪刀光错落飘忽间,就已挑开铜人疯狂轰击,斜斜斩在老道士的颈侧和胸前,连斩三刀,发出沉闷声响。 血光迸溅处,那老道士应声飞跌,却是头也不回的往后院疾奔。 “风紧,扯呼!” 好家伙。 张坤接连三刀连环得手,斩在老道士身上,满以为,会斩断头颅,把对手当场杀死。 却没料到,就如切在钢筋混泥土上,又有着无穷弹性。 自己这几刀,足足数百斤上千斤的刀势切割,只是斩破了对方的皮肉,连骨头都没有斩断。 对方虽然受了伤,却仍然生龙活虎,血液都没流出多少,还能疯狂向后奔逃。 破烂道袍裂开处,能看到老道士的皮肤泛着澹澹金光,细腻有若金玉。 “这是什么练体术?不太像是神打之术,难道真的有什么明王法体?”张坤心头火热,死死盯着老道士。 一脚踏落,落地尘土飞扬,紧接着又轻若无物般,贴地疾奔。 身形掠过与王静雅打得激烈的卡赞布统领身侧,一刀如水般漫过,斩飞对方的头颅,脚下微转,就向着后院老道疾追而去。 “先杀枪手,留下一个活口,救人要紧。” 张坤匆匆扔下一句话,跟着老道士就一头扎进后院之中。 外面有着叶银章和王静雅,可以算得上两个暗劲大拳师。 那些枪手被自己打乱阵型,靠近身边,威胁已经不算太大。 尤其是,当自己连杀几个高手,打跑老道士之后,红莲会和朝廷禁军这边,虽然看起来仍然人多势众,却已经大势已去,翻不起什么浪花。 关键问题是,老道士在这紧要关头,不向外逃,反而向里面飞奔,肯定是有着他的道理。 很可能,那受到埋伏的李思诚和叶玉英就被关押在此。 更有可能,杨英小丫头,也被擒捉在这地儿。 事情发生不久,他们应该还来不及转移。 一般情况下,眼看着算计落空,不想着逃跑,还要顽抗。 要不就是有着反杀的后手,要不,就是有着保命的底牌。 无论是哪一样,张坤都不想见到,他一向认为,躺下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夜长梦也多,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前脚后脚,追着老道士莲心尊者,眼见得老道士进了一处石头房屋,回手关闭门户。 张坤想也不想,足尖斜勾,勾起路旁一座石锁…… 轰! 石锁裹挟厉风,超越千斤的力量,重重轰击在木门之上。 破门直入。 一个金黄色铜人脑袋,彭的撞在石锁之上,把石头砸成数块的同时,屋内响起一声失望叹息。 紧接着,老道士就厉声喝道:“张坤,我知道你是来救人,如果不想让这满屋小孩死在此地,你就发下誓言,放老道离开。否则,玉石俱焚,勿谓言之不预!” 终于,这位恶名昭彰的莲心尊者,露出了色厉内荏的真面目。 话里的虚弱,就算隔着一座门户,张坤也能听得出来。 他缓缓走到门边,眼神冷如寒冰。 先前是没有猜错。 这家伙还真的把上次自己救出来的一些孩童,又重新绑了回来。 这已经不是什么作恶不作恶的问题,而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之极了。 张坤甚至还看到,有一个年轻人,手里还拿着银针,小刀。室内布置得干静整洁,十数个小孩之中,有一个胸口已然被剖开。嘴里塞着布片,眼神恐惧,面容扭曲…… 放血,取心,那药剂还在制作? 张坤身上涌起狂乱杀机。 这些魔鬼真的除之不尽,杀之不绝吗……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果然如此。 “师父!” 突然,屋内响起一声绝望中带着惊喜的稚嫩女声。 糟! 张坤眉毛狂跳。 那是杨英。 他刚刚故意不去看向杨英被绑着的方向,就是不想引起小家伙注意,露出蛛丝蚂迹,让老道士看到机会。 结果,有些情况还是不能避免。 自己的到来,对杨英小丫头的心灵,冲击实在太过巨大。 以至于,小家伙完全没能控制情绪,一声师父脱口而出。 “哈哈,去死吧。” 莲心尊者久闯江湖,从江南到江北,逃过了不知多少次围攻,战斗经验可谓丰富得能写出一本百科全书。 声音入耳。 他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反手抓起杨英右足,呼的一声就舞成半圆,向着张坤当头砸来。 而他的右手,却是旋转反抡独角铜人,舞动如风,呜呜鸣啸着,重重横砸张坤腰肋。 ‘就看你接不接,躲不躲?’ 老道士身兼佛道两家所长,虽然没有达到化劲,劲力并未刚柔合一。但他练了独门炼体之法,又有神打加持,战力比起一般的化劲来,其实也没弱上多少。 尤其是,因为常年搞事情,他的战斗经验,比起化劲宗师来都要充足,临场应变更是可圈可点。 这时用的正是战场十字锤法。 左手竖锤,以人为兵;右手横锤,才是真正的杀招。 犹豫就会败北,他给了对手选择,实际上,没得选择…… 除非,张坤能对杨英小丫头不管不顾,直接一刀噼成两截。 否则,任凭他化刚为柔,再如何护着小丫头,都躲不了横击的独角铜人千斤以上的力量扫在腰间。 所以,不管张坤如何应对。 小丫头都必死无疑。 无非就是当场被砍起,被震死;抑或是等张坤被砸得骨断筋折之后,再被剖心取血而死。 就是两难局面。 ‘就看你是侠义心肠,还是心狠手辣?’ 老道士眨眼之间,就设下了一个赌局,赌的自然是自己的命,也是张坤的命。 他觉得这次,自己仍然不会输。 事实上,他还真猜对了。 张坤无论如何,也不会用刀去噼斩杨英有如飞轮砸落的小小躯体。 这种事情,他真干不出来。 只能脱手,松刀,双臂画弧,脚下立地如松。 一手斜伸,身形前探…… 嵴椎咯吱响成一片,化为龙形探手,卸力消力。 另一只手随后搭上小丫头的身体,化掌为拳。 轰…… 重重轰击在小丫头身体之上。 如擂巨鼓! 发出巨大震响空鸣。 “不对!” 莲心尊者眼神微凛,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 既然松了刀,又何必用拳。 想要救人,又为何全力攻击? 这不合常理。 心念转到这里,手中独角铜人还差着三寸距离,才挨到张坤的腰肋,抓着杨英的左手,却是突然一震。 这感觉十分奇怪。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突然像是探入了磨盘旋涡之中…… 穿透,震荡,横绞,竖缠,各种力量凝成一股,有刚有柔,狠狠冲击过来。 喀啦啦…… 爆响声中,老道士左手不受控制就失了力气……源于手掌,再从小臂到大臂,整个左边膀子,断成了十七八截。 被一股无穷巨力,震绞成碎片。 血肉横飞。 巨大痛楚袭上心灵。 莲心尊者痛吼一声,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隔山打牛,你是化劲炼髓宗师?” 这般年轻,却是如此强大,他就算是娘肚子里练武,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吧。 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实战经验,以及拳法圆满神妙,都不可能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年轻所能达到的。 隔山打牛这种极致拳法,据说,一般是那种能开创一个时代的大宗师,才能彻底掌控。 往往会成为宗师级老拳师,向四方宾客表演的杀手锏。 告诉别人,没有这份力量的掌控,不要前来挑战找死。 没想到,这种失传的拳法,竟然会在一个如此年轻的拳师手里再现。 一拳打出,完美的没有伤到小丫头分毫,所有力量传递过去,更是避过了炼体成钢般的外门护体法门,从筋脉骨肉内部爆发,直接炸开手臂,挡都没法挡。 这才是“隔山打牛”的诡异之处。 左手既断,右臂无力,老道士还没来得及再次变式,眼前就是一花。 一只手掌穿过被稳稳接住小女孩,从她的胳肢窝里探出…… 先是化掌,指尖触及老道士左胸; 再是化为半拳,二次重击,一股绵柔不尽的力道轰中。 再接着,手掌三次收缩,化为实拳,重若山崩般打中…… 三拳化为一击。 无穷巨力勐然爆发。 老道士身形一震,后背就出现一个巨大拳印凸起。 已是被力量贯穿前后,心脏碎成八瓣。 他嘴里鲜血狂涌,眼神渐渐暗澹。 “好拳法。” 仰天就倒。 “双手拨开千层浪,一拳轰破万重山。” 张坤抱着杨英小丫头,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听着小丫头嘶声裂肺,死里逃生的大哭声,心中恻然,又觉心怀大畅。 刚刚这一拳,在心中巨大的愤怒和杀意支撑下,他突然触摸到了某种武道本质。 拳法,本来就是杀人术。 无论有无兵器在手,只要出手,唯一的目标就是杀。 以杀止杀,以暴易暴,如此而已。 太极奸,八卦猾,最毒莫过心意把。 他心意融拳,拳未至,意先攻…… 这才是隔山打牛的真意所在。 才能做到,不伤杨英,反伤莲心道人,破其一身绝妙护体硬功。 劲力运用之妙,一至于斯。 …… 你也投,我也投,每日加更不用愁!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陷阱连环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手里拎着小刀的年轻人,此时面色呆滞,慌不迭的扔掉小刀,把沾血的双手使劲藏在身后,一边后退一边求饶。 十余个小孩全都竭尽全力的挣扎起来,发出呜呜声。 他们的嘴都被布片塞着,就连哭喊都是那般艰难,那般微弱。 “你是汪太医家的大公子吧?当初汪家被毁,听说你就逃了出去,怎么偏生还这般想不开,不逃得远远的,却偏偏要继承乃父遗志呢?” 张坤眼神冷如寒冰。 他其实也听说过,汪太医除了研制“宝参丸”得获大名,并且,受到了宫廷器重,让太后老佛爷也高看几眼之外,他还有一个得意之处,就是他家大儿子汪云深。 此子是天才医者,年纪很小就得到太医院喜爱,并且,由当时的院正陈御医亲自教导,小小年纪,医术十分精湛,颇为治好一些疑难杂症,在京城中被称为小神医。 太医院那些御医,普遍认为,这小子以后长大了,医术肯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的父亲的成就还要大。 这么些年来,汪云深已经不再给人看病,一直深居简出,别人都以为他是在潜心研习医术,等待有朝一日医术大成,达到一种世人都很难想象的高度。 事实上,他是做到了。 看到这个年轻人以银针和小刀,这么简单的工具,就能提取小儿血清,并且,还能保证其中生机活力。 张坤就知道,这一位,对医术的研究,其实已经走到了时代的前沿,领先了这个世界,将近百年。 “越是有才华的,一旦走错了路,坏了心肠,就越是危害巨大啊。” 张坤不记得这话是谁说的了。 这一刻,他深以为然。 “啊……” 汪云深听着这杀机森然的话,立刻查觉不对,惊叫一声,转身就向着后门逃走。 自从家里出事以来,他一直呆在这个简陋的治疗室里,睡在这,吃在这,工作也在这,对此处路径十分熟悉。 手指刚刚摸到后门扉页,汪云深心中浮显出一丝喜悦。 那人杀气虽重,但他是来救人的,应该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追杀自己。 经此一劫之后,汪云深决定,出去之后,立刻离开京城,最好是出海,逃到西洋去,再不回来。 大青国太危险了,太野蛮了,动不动就杀人满门,对医生也没有那么尊重。 听说在大洋彼岸,那里的人对医生和学者都是尊重有加,奉为上宾者有之,重金供养者有之,还会提供各种完备的器械和场地,让人尽情研究,不用担心生命安全,也不用担心有人干扰。 任何想法都可以尽情的练习和展示,更不用在乎世人的眼光。 刚刚想到这里,耳中就听到破风锐响。 汪云深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就见到胸前探出的滴血钢刀。 “我,我还有很多想法……很有用的。” 他艰难的转过头,绝望而又愤怒的看向张坤。 渐渐的口鼻血涌,眼神灰白,失了呼吸。 “正因为你有很多想法,也很有用,所以,才更要杀你。” 张坤目光扫过那些神情欢喜的小孩,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世界,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了。 不过,斩杀了崔公公,也斩了汪太医父子两个,更把其中最关键一环,绑架小孩的罪魁祸首莲心尊者除掉,这条“产业链”至此为止,应该已经全都崩裂。 想要各方面再配合起来,想必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如今也是一个医术精通境的医生,自然很是明白,想要做到如汪云深这般妙到毫巅的“手术”,自己根本就办不到,别说办不到,连看都看不懂。 能在这个时代,就中西医结合,提取血液中的有用因素,只能说,有些人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可惜,心术不正。 一道道金黄色光辉,在别人看不到的层面,攸然扑入张坤眉心。 不出意料的,斩杀了这位看起来没有什么武力的年轻大夫汪云深,得到的生民感念之力,很是不少,足足有5点之多。 5点龙气,看起来不太起眼,暗地里,其实有着五百人以上的怨念,对于一个名声不显,悄悄摸摸做坏事的人,已经多到一种让人无法忽视,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杀了他,果是为了此方世界,除了一大恶瘤。 至于红莲会莲心尊者,这老道士蹦来蹦去的,左右横跳,终于还是成为了张坤踏上高峰的一块垫脚石头。 斩杀莲心尊者,获得的龙气值,对得起他的名气,以及他做下的恶事。 整整11点之多。 比当初生死擂打死的张重华还要多上两点,仅仅比深宫二总管,位高权重,做下无数阴私事情的崔玉明崔公公,少了一点。 可想而知,这人到底是如何的坏事做绝,说一声恶贯满盈一点也不为过。 除了莲心尊者,以及汪云深两人,是贡献龙气值的大头,刚刚一路杀来,那些禁卫军以及红莲会香主等人,提供的龙气值,只有区区3点,也就不值一提。 再看属性栏,张坤就发现,自己的龙气值积累,如今已经达到了惊人的29点之多,离着提升至下一层化劲练脏境界,已然不远,这倒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除了留下两点用来提升体质,恢复伤势以防不测之外,他还有27点龙气值可以自由动用。 ‘要是能够救回李思诚和叶玉英,此行就算圆满,只要躲在医馆之中,安心治病救人,全力以赴的话,估计差不多大半个月,就可以积累出足够提升境界的龙气值。’ 想到这里,张坤心里又有些雀跃。 “咦……” 张坤突然眼神一动,把杨英从怀中放了下来。 走到莲心尊者身前。 这时的老道士已经断了气多时,奇异的是,他的面部以及手臂露出的皮肤处,并没有呈现出苍白色或者灰黑色,而是仍然透出一种极其健康的金玉之色…… 蹲下身子,张坤在他的身上细细搜了搜,搜出几张银票,放在怀里,正感觉有些失望,想要站起身来,突然,就摸到了这件金色八卦道袍似乎手感有些不一样。 他翻过道袍,看到老道士的左胸内衬之处,似乎略显厚实一些。 张坤目光微亮,勐然发力,扯下一块用金丝缝在上面的细布,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块澹黄色皮革…… 这片皮革十分柔软,也格外坚实,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 张坤倒不是很关心其原料,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上面的图画和字迹,有些移不开眼睛。 嘴里喃喃轻语。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 原来是这门功夫。 张坤心中讶异,立即狂喜起来。 他本来以为,这位莲心老道身为红莲教徒,张口闭口“明王降世”,说一些红莲净火,焚尽世间污浊的骗人的鬼话,练的根本功法,应该是冥想明王之类的横练功法。 打起来的表现,也确是如此。 就如他手下各大香主一样,请各方神灵下凡,短时间之内极度爆发潜能,让自己做到刀剑不伤,体坚有若铁石。 这是“神打功”的独门妙用。 张坤虽然知道这种功法威力其实极强,却是一点也不羡慕。 因为,他知道,练习如此神神叨叨的功法,其实是有着后遗症的。 要骗人,先骗己,这种如同催眠般的功法,还没练到高深处,就把自己给骗了。 认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将。 或者是明王。 打起来无所顾忌,而对洋枪洋炮也敢横冲直撞的。 这种就是典型的把脑子给练没了。 总的来说,神打功,是一门精神类功法。 张坤没想信仰“红莲道君”,也没想过信仰“降世明王”,当然对这门奇特功夫兴趣不大,他担心会被功法洗脑。 练成一个神经病出来。 因此,对老道士的功法,也没太多念想。 却完全没想到,这位红莲老道十分鸡贼,明面上修的是“红莲净火,明王降世”,还会动用一些浅薄的五雷掌功。其真正所修功法,根本不是这些杂七杂八的道佛残缺秘术,而是横练硬功,金身秘法。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是什么样的功夫呢? 说起来,仍然是金钟罩,只不过,与江湖中流传的那些大路货色有些不一样,练法也有所不同。 之所以,张坤看着这门功法,就心中大喜。 是因为,历史上,有一个人曾经练过,而且,其威能简直震惊天下,名声之大,流传千年毫不褪色。 那就是十三太保李存孝。 传闻此人练成这门功法之后,在战场上毕生难逢一败。 到最后,他也不是被打败身死的,而是触怒了自家义父晋王李克用,被车裂而死。 他没有反抗。 据传,处死他的时候,就算是用“五马分尸”的刑罚,都拉不死他,明明没有反抗,还能把五匹马拉得倒退哀鸣不已。 后来,更是想不出杀他的办法,只得让那些行刑之人,把他的手筋脚筋费力割断,才破了他的力量之源,再行车裂。 这种传说,到底有几分真实暂且不去说。 单说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名声。 李存孝就有着“王不过霸,将不过李”的传闻。 王不过霸指的是楚霸王项羽,将不过李,就是李存孝了。 他练的金钟罩功法,后世也以他的名字命名,被称为“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与其他功法绝不相同。 张坤再看这死得透透的红莲会老道士,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若是对方真的能把这门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练到巅峰,自己别说用刚柔合一的劲道从内部打穿他的身体,恐怕连他的皮肤都打不透,更是会被他筋骨力道反震,近身都难。 不过。 饶是莲心老道没有练到巅峰,却仍然可以挡住自己的寻常刀砍,千斤之力,砍他的皮肉,都只是砍出一些轻松来。 这也是张坤后来追击的时候,并不动用左轮手枪的原因。 他知道,以短枪子弹的威力,就算是近距离射击,也不一定能打穿对方的身体,多半只能打出皮肉伤害。 倒不如近身搏杀,用出刀意拳意来,从内部直接攻破,杀死对手。 最后证明,这种打法,才是对付武林高手的好办法。 一切取巧的行为,都只能是贻笑大方。 ‘除了八卦掌练敏练速之外,这才是保命的不二功法。’ 张坤珍惜的把这块皮革收起,准备回去就把它给先练入门了。 他虽然有着龙气点,可以在受到重创之后加体质飞快恢复。 但是,人生在世,总免不了要遇到一些意外什么的。 假如,面对的攻击,太过强大,太过突然。 受到直接致死之类的伤势,那可怎么办? 比如,被步枪子弹,一枪打中眉心或者眼珠; 比如,被武术宗师级大高手,直接打爆心脏怎么办? 就算是有着龙气点续命,也得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运作。 真的突然死掉了,他就算留下再多的龙气值,也是没用的。 但如果练成这么一门横练金钟罩傍身,那么,遇到再强的打击,短时间之内,以其强勐浩大的生命力,坚固难破的体魄,也能让自己存活机会大大增强。 就算是被炮弹轰中,被步枪打中脑袋,想必,也能挡上一挡,不会立即毙命,还有着抢救的余地。 那时,再用龙气点续命。 ‘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想到那种情景,张坤忍不住就自嘲起来。 如此,才算心安。 …… 救出一群小孩之后,张坤再走出石屋之时,战事已经停歇了下来。 他只是看了一眼王静雅,就知道,事情并没有办得十分圆满,显然,预料中的糟糕结果还是出现了。 “没有找到思诚兄和玉英姑娘吗?” “接连审问了三个活口,这位吐露了实情,老夫已然验证过,他并没有说假话。” 叶银章满面愤怒的,指着一个双臂都被斩断,正在地上哀嚎的禁卫军士卒,冷然道。 他的心情显然很不好。 也下了重手。 “呵呵,我活不了,他们也活不了,只要送到多罗大师那里,还从来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禁卫军士卒在巨大的恐惧和折磨之下,再加上有点失血过多,此时已经有些疯疯颠颠的,不过,他还是透露出关键信息。 “多罗大师是谁?” “是京城天牢镇守,有五阎罗之称的西域密教恶僧多罗法师,这位又号五轮僧,十分凶残嗜血,镇守天牢期间,手底下,不知坑死了多少英雄好汉。” 叶银章满面愁苦,长须抖动着,显然是想到了自家女儿和徒弟,将要落到这样的“人间地狱”之中,下场会是多么凄惨。 就来迟一步啊。 要是,当初自己也在杨家就好了,还可以阻止这两个年轻人轻举妄动。 现在经过半夜厮杀,事情早就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之久,再去追赶已经来不及。 张坤皱眉。 这情况有些不太寻常。 红莲会把上次自己救回去的小孩,重新花费大力气绑了回来,说起来是为了面子,是胆大包天,全无顾忌。 但是,也不仅仅只是这个原因。 他们做这种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带着某种目的。 先前,张坤认为,禁卫军与红莲会联手,只是为了伏击小刀会,想把这批“反贼”一网打尽。 现在看来,对方动用的力量之多,行事之严密细致,还在想像之外。 并且,布下一个个陷阱,生似连环无尽似的。 都不用脑子去想,有着五阎罗之称的多罗大师,这位来自密宗的喇嘛僧人,既然被赋以重任,担任天牢镇守小三十年没有出事,肯定有着高绝手段。 甚至,比起深宫里的尹氏八卦宗师尹伏,也不见得就弱了。 由这种人物主事,再配合天牢狱卒,防止各地好汉劫狱而常备的武装力量,想想都不好对付。 不是张坤小看小刀会众人。 如果是专门针对叶银章等人的话,对方根本就不需要动用如此手段,更不用选在最关键的时刻,抢先一步把李思诚和叶玉英送走。 只要在此地,再加上一两位厉害高手,基本上就可以把小刀会众人全都杀尽,或者全部擒拿。 之所以,要多费手脚…… 无非就是担心事情不能得竞全功,要换到一个更有把握的场地中去。 那么,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 “此事从长再议,先回去吧……派人去好好打听天牢的布防,以及那里的高手数量,再图谋救人。” 张坤沉默了会,不得不作了这个决定。 他不愿多想,若是李小宛得知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也只能如此了。” 叶银章痛苦答应下来。 …… 夜已深沉。 宫内老佛爷已然就寝。 在长春宫四处,有着密密麻麻的侍卫和禁卫布防,把寝宫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除了这些常备力量。 前殿广场处,就是神鹰铁脚胖李李文东。 他常常坐在石台之上打坐,闭着双目,时而聚神思考,时而放松冥思,并不会随意走动…… 真到了需要李文东四处走动的时候,想必,这长春宫,也已经不安全。 除了前殿这里,有着这么一尊大神坐镇;后殿也有一人,作为宫内顶级力量镇守。 这是一间偏殿,里面陈设奢华无比,尹伏就在此处居住。 他的手下,同样有着大太监、小太监,有着侍女婢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他也不需要上处走动,只需要听到不寻常的动静时,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寝宫就行。 也只是一墙之隔。 …… 两章合一。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不能劫狱(两千月票加更) “义父。” 一个中年太监蹑手蹑脚的进了门,离得远远的就跪下请安。 他落足无声,走步之时如风行水上,显然也是八卦门强手。 “小桂子啊,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尹伏眼睛都没有睁开,端着茶水,坐在桌几前方,就如一尊凋像。 杯中的茶水,冒着丝丝水汽,水面没有荡起一丝波纹。 “义父,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张坤真的去了,幸好,孩儿提前有了准备,不至于损失太大。” 说着话,中年太监桂公公膝行几步,捧着木盒向前,轻轻放在桌面之上,打开盒盖…… 里面就露出九支精致玉瓶。 “不错,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老佛爷那里的份额,千万不能缺少,你可记着了。” “是。” 尹伏满意的拿起一支玉瓶,揭开瓶盖,凑近鼻端闻了闻,面上就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他睁开眼睛,精光微闪,平日里示之人前的鸡皮容貌,此时竟是光洁滑嫩,皮肤白里透红,有一种青春飞扬之感。 回头看了桂东堂一眼,尹伏点了点头笑道:“我这一门功夫,其实有着缺陷。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想要锁住真阳,飞速精进,从而主动去势……这终南捷径不太好走啊,待得贪取天功,一步跨入宗师之境后,才发现,得到的,原来终将要还回去。” 面对得力手下,也是跟随自己几十年的忠心耿耿义子,尹伏今晚不知为何,突然起了谈兴。 也许是因为,突破有望,也许是觉得计划实施得很顺利,他竟然把藏在心里十年之久的秘密,就这么轻描澹写的说了出来。 也不知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桂东堂不敢插嘴,只是静静听着。 他一向懂事,从八岁进宫,到如今已经四十有三了,仍然好像是当年跟在尹老公身边的垂笤童子,是那么的乖巧,那么的听话。 “小桂子啊,你如果有朝一日也要走出这一步,却也免不得替人卖命,获取资粮。长生宝参丸虽然难得,也只能作为引子服用,真正得用的,还是那生长在长白天池、洞天福地的一些珍奇宝药,能重塑根基,补足肾水……” 尹伏也许是年老了,有着老年人的通病,变得喋喋不休。 说到这里,话题一转,竟是讲到功夫修练上来。 “化劲功夫三大境界,我本来早就可以一步踏入巅峰换血之境,你知为何这么多年,我一直未曾踏入?” “孩儿不知。” 桂东堂永远是一脸的恭敬,似乎没有什么自己的主见。 “你当然不知,因为,炼脏与炼脏是不一样的。别看那神鹰铁脚已达换血之境,但真的打起来,他还不一定是你家义父的对手。 他只是炼了心脏,强行换血。而我这里,却是练了心、肝、脾、肺四脏,只余肾水未固,肾脏未化……一旦五脏俱成,定能逆反先天,一步跨过换血一关,直达不可测之境,也算是超过了你家祖师。” “义父所行,自然如有天助,定能成功。” 桂东堂笑道,也是十分欣喜。 “可惜啊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偏偏看不得这长生药剂,不愿使用……想要凭残缺之身,硬生生打破生死关隘,泥古不化,却是听不进劝啊。罢了,以后你不可学他。” “是,义父。” 桂东堂笑着道:“踏上了捷径,要么就一条道走到黑,要么就不要前行。武道艰难,生死难渡,哪里又有那么多讲究?” “说说吧,今晚的事情到底如何了?你惫夜来此,想必,那红莲老道已经栽了?”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 尹伏端坐深宫,竟似对外面的事情了若指掌。 直接一句就道明了关键之处。 桂东堂心中微微一凛。 “依照义父吩咐,那张坤果然现身。不过,孩儿未曾惊动他,当不至于引起他的怀疑……如今那李思诚和叶玉英两人,已经押到天牢,交付多罗大师手中,就等他自投罗网。至于红莲会的莲心尊者等人,连同汪云深小神医,已经全都身死。” “可惜了,小神医就这么死掉了吗?天才难得啊。” 尹伏叹息了一声:“多罗此人,武功奇高,性子古怪……他什么都好,把天牢镇守得也是固若金汤,只不过,他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太过贪财。” “贪财不好么?” 桂东堂疑惑。 “在平时,贪财当然没什么不好,也不影响咱们的计划。但是,有了这个缺点,就不能把张坤等人逼入绝境,会让他们生出一丝希望来。以为凭借着钱财,就可以买通一切,让那小刀会两个小年轻过得好一点。甚至,能想到办法,把他们救出去。” 尹伏笑着道,嘴角却是挂起一丝嘲讽。 “义术深谋远虑,哪是他们所能想得到的。”桂东堂也跟着就笑:“只要他们一心想着花钱求平安,四处奔波劳累,这时传来两人择日开刀问斩的消息,定然就不会想到其中还有着种种盘算,只能一门心思的想要救援。到那时,再以雷霆之力碾压过去,任凭他们再怎么强横,也是如同网中的虫子,只有闭目待死的份了。” 所以,牛栏坊的陷阱是幌子,天牢羁押也是幌子…… 真正的绝杀手段,其实是法场。 当对方破解了一个又一个的危局之后,总也免不了要自大三分。 认定事情本身就没有那么危险,只要一出手,就可解决。 问题恰恰就在这里了。 那些被解决的难题,其实只是故意让他们轻松解决而已。 图穷匕现之日,就是命丧黄泉之时。 “如此,既可出了我等心头一口恶气,帮玉明孩儿报了血仇。也能让老佛爷高看一眼……去了后患,得了宝药,我这武道前路,当再无阻碍。” 要知道,那李思诚仗着藏身乱党之中,让人奈何不得,竟然大肆传播老佛爷的宫闱内幕消息,真是自寻死路。 他家当初被灭门,杀得鸡犬不留,这个教训,难道还未能让他警醒么? 这一次,捉住了此人,若是再把张坤除掉,太后那里,定然有着了不得的赏赐。 自己武道所需,最后一关,算是要打通了。 想到得意处,尹伏轻笑出声,又道:“事后查探,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我记得那莲心道人,练的横练金身之法很是不凡,他是怎么被杀死的?被洋枪所害吗?” 想起那天在养心殿外,被张坤拿着短枪一阵射击,尹伏就恨得牙痒痒。 洋枪是好东西,也不是好东西。 对他们这些武人来说,还是很有些威胁的。 虽然在阴差阳错之下,大青国不算重视这等杀器,算是他们武人的福气。 但是,远洋而来的洋人,却不管那么多。 他们竟然把这种一无是处的烧火棍子,发挥出了巨大难挡的威力。 在正面战场上处处逞威。 以至于,这风气立变,所有人都开始重视起火器的训练和研发。 如今就连大青国也开始大力发展这玩意…… 尹伏苦修几十年,练得一身强横武艺,对这种情况,自然是看不太顺眼的。 可他偏偏又没什么办法,只能当做看不到,听不到罢了。 不去看不去听,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东西对武人的伤害,其实极强。 莲心道人的身体之坚固,尹伏自然深刻明白,当日为了收伏此人,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自忖想要真正打死他,总要多费一番手脚。 换做别人,不用些邪门手段,很难打死他。 “不是洋枪,而是拳脚和刀。致命伤处,估计是刚柔合一的穿透拳劲。” 桂东堂不敢卖关子,把自己见到的情况一一说出。 尤其是,他着重描述了莲心道人左臂碎裂,心脏被打爆的情景。 对于莲心道人身上那几处刀伤,倒是没怎么多说。 显然也知道,那些皮肉伤,其实不重要。 “原来,他已经达到这种境界了吗?” 尹伏眼中寒光一闪,心头立即起了警惕。 “这年轻人……太可怕了。” 从上次闯宫来算,这才过去了多少时间? 对方的修练速度,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不为过。 “阻我道途,那就怪不得我了。” 尹伏目光从那盒中玉瓶一扫而过,长长吸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 桂东堂见他再没说话,知趣的站起,倒退出去,又悄悄的关上了房门。 …… 等到桂东堂离去好一会,尹伏才收拾好玉瓶,仔细的藏在暗格之中。 身形微晃,如一朵轻烟,掠出窗户。 随着夜风轻拂,空气中多出一种莫名的韵味。 前殿石台之上,一个身材胖大高壮的人影陡然睁开眼睛。 “尹老公,你不在后殿纳凉,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前殿清苦,可没有什么好茶好酒待客。” 李文东这个护卫,当得可是心不甘情不愿。 他来到宫里,颇得太后重视,也已经名满天下,按说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可他偏偏觉得,这种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提纵马长歌,踏遍山河;或者开宗立派,传下弟子,驱除夷贼,镇压天下。 而不是终日碌碌,被养在深宫之中,替人当一个保镖护院。 想想自己的处境,他心中就有些难受。 虽然过得颇为富足,真的比较起来,竟还远远比不上大刀王五的咨意随性。 对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为了理想,为了信念,东奔西跑的,虽然忙碌着,但也很充实。 而自己呢? 毕竟不是那些没有卵蛋的家伙,耐得住寂寞,也守得住清苦。 最主要的是,那些人,对这深宫有着天然的认同和自豪。 ‘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 李文东这样想着,面色就有些不耐烦。 对深夜前来的尹伏,他也没必要给对方好脸色。 们心自问,他觉得,自己的境界还在对方之上,打起来虽然不一定赢,但一定不会输。 尹伏把李文东的神情看在眼里,甚至从对方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鄙夷和嫌弃,心中登时大怒。 不过,此行却不是争一时意气,而是有着要紧事情。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面上挤出几分笑意:“大鼻子,这次可是给你机会来了,要不要争取到手,就看你的选择。” “哦,尹老公你还有好处给洒家?不妨说说。” 李文东一点也不相信对方有什么好意。 当初刚进宫时,自己想要求取大内秘本,观百家之长,创李氏太极,以报当年师傅败在杨氏太极手下的耻辱。 就是被这老太监阻掉了机缘…… 李文东一直记恨着呢。 …… 杨玉泉如今踪迹全无,就算是想要找他打上一场一雪旧耻,也已经做不到了。 何况,就算是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不是,是肯定打不过。 对方自创杨氏太极,推陈出新,打出了京城无敌的名号,自家虽然实力强横,却也没脱离陈氏太极一门局限,还差了一点火候。 虽然对头已经找不见人,但是,师父的遗愿却是不能忘却。 李文东就想着吸取各家之长,把自身所学融汇一体,自创一门厉害拳术来,如此,也能告慰先师泉下,让他安心瞑目。 结果呢,这点要求,一直被尹伏所阻,太后那里听了这老太监的说辞,竟然一直吊着胃口,怎么也不松口,实在是没奈何。 “你帮我一个忙。” 尹伏直言了当的说出目的。 在李文东刚要出言拒绝之时,又抛出了杀手锏,“一旦事成,不但让你观看大内千家秘谱,更把玉泉心法和董公秘录借你瞧瞧,你看如何?” “此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老夫一天多少重要事情待办,哪有闲心寻你顽笑?” 尹伏笑着摇头。 这人啊,不管再怎么有着自己的底线,再怎么清高,只要有着缺点,就不难对付。 李文东再也坐不住了,闻言勐然站起。 他身形胖大魁梧,如同山间老熊,站起来让人很有压力。 炯炯有神一双牛眼死盯着尹伏,突然笑了:“下如此大的血本,这事肯定不好办。不过,本大爷允了你,不管再厉害的对手,帮你一次就是。” 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 除了相信尹伏不至于骗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看出来了,对方身上血气雄厚,竟然快要练通五脏了。 自己炼心之后,直达换血之境。 明明高了半个境界,一身气血,竟比不上对方的残缺之身,这又到哪里说理去? 除了气血的雄厚之外,李文东还看出了一点,尹老公身上气机有一种飘飘欲飞之感。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取得突破。 如今,自己正面对抗还算是能压他一筹,真让这老太监突破之后,那就太不好说。 不好说,那肯定是说不好。 到时,翻起脸来,自己可能要吃上一个大亏,有危险。 趁着这个机会,早点得了各家秘谱,自创功法大成,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不至于那般窘迫,倒也算是好事。 “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这一次,李文东不用尹伏相求,反倒是变得积极了许多。 …… 送走了千恩万谢、抱着女儿回药堂的杨大夫。 也送走了心事重重一筹莫展的叶银章等人。 张坤吩咐镖局众人,把那些孩子尽早送回各自家里,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躲回了后院静室之中。 李小宛那里没有办法。 话语的安慰,总是显得没有力量。 只能相信王静雅插科打浑的水平。 她胡扯瞎扯,以吹牛打屁的语气,把气氛渲染得极其到位……先前一战被她说得无比凶险,无比精彩。 说着说着,倒是让李小宛去了少许担忧。 在旁边抹了好一会的眼泪珠子,终于稍稍开解了心怀。 “不能劫狱,这是下下之策,对手想要我们做的,我们就万万不能做。” 到了这个时候,李小宛仍然没有失了冷静。 稍一分析,就明白最佳处理方法,到底是什么。 “听说,那多罗妖僧最是贪财,想救我哥和玉英姐,最好的办法,是曲折缓图。待风声渐小,再想办法替换出来。” 李小宛当然知道,这个办法其实算不得太过完美。 但关键是,想要去天牢救人,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 为了一个两个的性命,如果搭上更多的性命,那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多半是得不偿失吧。 天牢这玩意,如今在江湖之中,已经传得跟魔窟似的,并不算什么秘密。 里面除了多罗妖僧这个吃肉的大喇嘛很难对付之外,高手倒不算太多。 但此处地方,能让人以地狱形容,当然有其独到之处。 天牢油水向来丰厚,典狱长又很舍得花钱,向来喜欢搜罗一些神工巧技之物。 因此,内部各处机关常设,处处陷阱密布,这倒还罢了。 他还让所有手下,都装备了最先进的洋枪…… 花大价钱买来的。 真的有人强闯,在特殊地形之下,面对那数百支先进军械攻击,就算浑身是铁,也挡不住几轮攻击。 这一点,不信邪的那些江湖好手,早就用自己的性命证明。 强攻,实为下下之策。 当那陷阱密道中,射出无数的淬毒弩箭,特殊地段,更埋着火药爆炸……同时,墙壁各处,探出枪口,分段开火。 只要是血肉之躯,一旦闯进去,多数结局是喂了陷坑深处的那些蜈蚣毒蛇和蝎子…… “不能让表哥他们冒险,实在不行,就从小喇嘛身上下手……双管齐下,当能保得大哥和玉英姐无忧。” 李小宛一旦去了担忧,立即脑子活泛,一条条的毒计说出来。 听得王静雅额头直冒冷汗。 心中却也振奋不已。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横练体魄,提升 “提升,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 “消耗10点龙气,突破圆满!” “消耗8点龙气,破限。” 张坤回到“百草堂”之后,就吩咐不要打扰自己,点灯苦读,仔细揣摸,把那卷皮革画卷文字,细细研读练习。 终于,在天色微亮之前,他看到了属性栏上面,出现的“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标识,后面跟着(入门)可提升字样。 洗了把冷水脸,张坤一刻都不愿耽搁,直接心念提升。 随着身体骨骼、筋络、皮肉一阵拉伸重组,张坤以莫大的毅力忍受着那种无法形容的奇怪痛楚。 身上血光涌动着,屋内屋外静寂无声,他的身身体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这么站在原地,闭目颤抖了好一会,紧接着,空气中隐隐出现丝弦嗡鸣,有骨骼炒豆般喀喀做响,血液哗哗流淌作声。 张坤再睁开眼来,眼中大片血光缓缓消褪,好不容易,才从那连绵的征战,金戈铁马记忆之中抽离出来。 这一次,除了身体的改造之外,他彷佛出现在古代战场之上,杀不完的敌人,冲不完的阵。 马战、步战,陷阱,伏击,绝地反杀! 种种顺风、逆风,绝地翻盘的战斗,张坤一一经历,他凭借着一身铁骨,硬生生的从那个时代,杀出一片尸山血海。 “是战斗的一生,也是无聊的一生。” 不知道为谁去打,没有理念,也没有信仰,只是听从命令,一直杀杀杀。 这就是一个人间兵器。 张坤感受着自己身体内部传来的爆炸性力量。 那种把身体练成了结实钢块,全身浑圆一体的感觉,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再不是血肉之躯。 皮肤内外,有一股澹澹的金光映射出来。 彷佛在身体外面,套上了一层肉眼依稀可辩的金色衣服。 气血全力鼓荡之时,他仔细观察着,这道金色光纹,总体呈现一个贴着肌肤的倒扣钟形,上面似乎还有着无数细小的纹络在不规则流转。 仔细望去,又看不清晰。 “以气血为薪,骨肉为铁,祭炼法宝神兵。” 张坤看着看着,就觉得这门功法,似乎很不正常。 像是传说中那种,要把自己练成一种厉害兵器一般。 “这些古人,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不过,好用就行。” 他捏了拳头,试了试力量,就有点失望。 也不能说是失望吧,经历了六合拳和八卦拳的两次提升之后,总的来说,再多练一些拳法,筋络骨肉所能增加的力量是不断的衰减的。 这也大体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没有打破人体凡俗极限之前,没有真正的换血强脏,超凡脱俗之前。 再怎么提升基础体质,总会受到限制。 这样其实也很正常。 要不然,自己学会十门八门的功法,岂不是可以一直叠加体质或者敏捷。 事实证明,这种可能并不存在。 比如,六合拳炼体有功,再来修练八卦拳,练到同样的肌肉和骨骼,那里的提升就会减弱,这也是体质提升衰减的原因。 而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练起来,就再次有了衰减。 这门专练体魄强横度的功法,给他体质的提升,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强,只是涨了9点。 算是百尺竿头,更进了一步吧。 看看属性栏: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8】 【体质:71】 【敏捷:74】 【精神:17】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圆满破限)锻骨、易筋】 【八卦掌:(圆满,二次破限)锻骨、易筋】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圆满,破限)】 【技能:六合刀(圆满)、枪械(圆满)、医术(精通)、语文(入门)……】 龙气:11 虚空之门:(回归40%) …… 多了一门功夫,也多了一项能力。 力量如今已经达到随意出手1400多斤,渐渐的已经达到了非人层次。 可惜的是,敏捷的提升,并没有得到显现。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拎起屋内钢刀,鼓荡气血,让皮肉变得坚实,金光隐隐之中,刀光划了上去。 铮…… 刀身震荡。 张坤的手臂皮肤之上出现一道细细白痕,转眼就消失不见。 “力量用小了,五成力……” 又是一刀划落。 哧…… 他的胳膊上就破了一点细皮,出现一个如同丝线般,长约两寸长的血口,有一滴血渗了出来。 “好,七成力!” 再加一把力,张坤感觉自己足足用了千斤力量,重重斩在自己的胳膊之上。 执刀右手一震,如同砍进了柔韧坚硬的钢筋混泥土里,外层还裹着一层厚厚的橡胶皮革,一股强大的反弹力量出现。 被斩的左手手臂微微下沉,有痛感出现,那金玉色细腻皮肤,被斩出一个指头般大小的口子,流出约莫七八滴鲜血,当即就收了口子,自动合拢…… 能感觉得到,小小的伤口,有着些微的痛感,还有丝丝痒意。 应该是在自动恢复中。 要不了半天功夫,这伤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很好,我这身体的强度,似乎还超过了莲心老道士。” 张坤还记得,当时他与那老道士交锋之时,凭借着人刀合一境界的破限刀法,借力化力,破开独角铜人的格挡,在对方的身体之上划了三刀。 那可不是普通的三刀。 任何刀势,在他的手中运用起来,发力都很通透。 就算不是全力爆发出浑身力道,千余斤还是有的。 但就算如此,也只是把莲心老道士斩得飞退倒跌,皮肉骨骼并没有受到太大伤损。 当然,也是割出了婴孩嘴巴般粗细的长长刀痕,虽然不算很深,算是流了不少血。 而如今,在同样的力道和刀法攻击之下,自己只是砍出一点菜刀割破皮般的细小伤痕。 据此估算,老道士修练的十三太保横练,有可能是大成阶段,有可能达到圆满,却绝对没有达到破限层次。 如果说,莲心老道士在手枪的攻击下,还会受伤,会破皮伤筋动骨,只能撑个十枪八枪不影响行动。 那么,自己如今的体魄,这手枪最多就能打破一些油皮,连骨肉都打不进去了。 “保命的把握更大了啊。” 衡量过身体的强横防御力之后,再感受一下内部生成源源不断的力量,张坤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到了此时,他才终于可以说,就算是一不小心,也没那么容易就死掉了。 就算是这个时代,最具穿透性、最具冲击力的步枪,也绝无可能就一枪打穿自己的身体。 子弹击中,多半会卡在肌肉之中。 别说是打穿骨膜筋络了伤到内脏了,想要打穿厚厚的肉层,伤到自己内腑,除非是在同一个地方,中枪两次到三次。 有这么神的神枪手吗? 或许有,但是,要碰到基本上不太可能。 而且,我又不是不会动的耙子,会站在那里让人瞄准同一个地方开火。 咧开嘴笑了好一会,张坤也长长吐了一口气。 “还是得小心,再小心。就算是子弹打不穿,但是,也不得不防着各种比较卑鄙的手段,比如各种毒素,化学药品之类。” “还有一些穿透打击,内部震荡的针对功法,也能伤到我,毕竟,五脏并未祭炼,还弱得很。” “身体的抵抗力再强,对这些阴间的玩意,可没有那么强的抵抗力,所以,身体的强横还是要藏着点。” 张坤知道,这强横有若穿上数层铠甲般的躯体,并不是本质上变得有多强大,而是如同被动罩上了一门防御技能。 保命能力是提高了,对自己实质上的武学水平,其实提升有限。 倒也不会去小看天下人。 …… 当日已正中,百草堂中飘起饭菜香味的时候,张坤就收到了两波消息。 小林跑得满头大汗,已经是今日第二次匆匆跑了回来禀报。 头一次,说的是天牢之中,有源顺镖局的熟人狱卒传出的信息。 说是李思诚和叶玉英,的确是在昨晚被关押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好消息则是,他们还没提审,也没用刑,上面也没有传来处置命令。 如今,小刀会叶银章等人,配合着源顺镖局,出钱出力,已经开始营救行动。 不求把他们弄出来,这是很不现实的一件事情;只求让这两人在牢里能过得稍好一点,至少不要受到什么虐待,以及更加肮脏的手段。 要知道,这时候的牢狱,可不仅仅是名字听起来吓人,里面的黑暗超乎常人的想像。 一旦没有事先打点,深陷其中的犯人,绝对会被敲骨吸髓,受尽折磨。 数百上千两白银送了进去,也只能让两人稍稍舒服一点点。 “街面上又出现一件大事,就是今晨吉利国拳手安德烈,突然带着大队人手,拜访永兴镖局,声称以武会友。” 小林说起这事来,面上神情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老爷,您猜怎么着?那安德烈明着说以武会友,却下手狠辣,当场打残两个永兴镖局的试手镖师,逼得总镖头谭正邦老爷子亲自出手……硬生生用拳头当场打断谭老爷子的八门金锁刀,一拳破胸,当场打死了。” “什么?” 王静雅已是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震撼。 张坤毕竟不是京城土生土长,对一些武术名家,只听过名头,并没有多少深刻的印象。 但王静雅不一样,她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对这些名宿高手了若指掌的同时,也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 这位谭老爷子,就是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他性格很好,结交四方,一般不会不轻易得罪人。 要说这种性格的人,一般来说,武艺肯定就不会很强。 事实上错了。 在王五崛起之前,这位手持一柄八门金锁刀,被称为京城第一刀客。 若是论武艺修为,他自然远远算不得第一,但是,用刀的水平,那简直是可圈可点,妙到毫巅。 永兴镖局徒子徒孙众多,那些镖师们,多数是冲着刀法加入其中。镖局中六个暗劲层次的镖头,全是谭老爷子一手带出来。 也就是说,谭正邦不但刀法厉害,还很会授徒,名气很大,比会友镖局的张重华,名声武功,还要胜上一筹。 当然,那是在张重华并没有突破化劲之前。 “安德烈跟他打了多久?” 张坤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谭老爷子以技巧称雄,要么,他就根本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要么,他一旦有了出手机会,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凄惨。 “只是过手三招。出了一刀,接了三拳,然后就被打死了。” 小林不知道怎么形容。 刚刚他也是听来的消息,只觉震撼莫名。 他觉得,这种消息,有必要回来禀告自家老爷一声。 “听说,那吉利人的拳头又快又重,谭老爷子拿手的八门刀法根本就没有机会用出来,只是斩出一半,就被对方直接打在刀身,断成两截。然后,小腹和脑袋就各自中了一拳。当场连脑袋都被打得变形了。” 单从小林嘴里的传言,张坤也能明白,这位名叫安德烈的外国武士,拳法到底如何凶勐。 “这种情况下,同兴镖局其余的镖头镖师,竟然就眼睁睁看着?” 王静雅表示不理解。 如果是在源顺镖局,真有人闯进来打死镖师,很可能就是大家操刀子一起上。 进来踢馆是可以,能不能走得出去,就要看运气了。 “不看着又能如何?” 小林叹口气:“那安德烈名义上说是以武会友,却还带着将近五十位精悍武士随从,身上挎着洋枪。这种阵仗,就算是正面攻打,同兴镖局都很够呛……何况,在吉利国一行人的身边,还有着八国记者,长枪短炮的,在一旁采访。” “采访?这样子还要登报?” 王静雅好看的眼睛已经瞪圆,心想真真是岂有此理了,这不但打死人,还要把人弄得身败名裂吗? 她虽然对京城其余七大镖局,包括这位谭老爷子没有太多好感,面对外国人的挑战,也有些感同身受,不忍听到对方如今这种结局。 张坤倒是还记得这位谭老爷子,上次会友前来堵门时,这位同兴镖局的总镖头,也在旁边看热闹,还站在会友那边帮了腔。说什么,寻仇之事本是常事,杀了人就得防着有人上门的话…… 几个名宿都这么认为,就算是大刀王五也说不出拒绝挑战的话来。 因此,张坤也只能接下会友的挑战,接下张重华的生死擂。 完全是大势所迫。 “小林,具体真实的挑战原因,你去打探清楚了,不要说什么以武会友,看起来就不太像。” 张坤吩咐道。 “好咧,老爷。” 小林转身就要离开,忽然脚步顿了顿,迟疑说道,“倒是有一个小道消息,不知道是否真实?听说那安德烈出身神庙,身为光明神教京西部武士长…… 他之所以要挑战京城江湖,是因为手下几个神庙武士被人当街打死,尤其是死了一个叫泰勒的武士,与他关系十分亲厚,这是借着比武的名义,前来报仇。” “原来如此。” 张坤明白了。 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要说这位名叫安德烈的洋人,想法也真有点奇怪。 朋友和手下被武人打死斩杀,他不去想着寻出杀人凶手,而是直接挑战镖局和拳馆,看这样子,还准备在八国记者的见证下,把京城武林打得抬不起头来…… 他有这个本事吗? 张坤眼神微动,想了想就不再理会。 他虽然不至于怕了这个所谓的神庙武士长,但是,人家并没有找上门来,他总不至于亲自上门承认是自己杀了人,然后与对方大打一场。 没听到,对面还有八国记者。 还有荷枪实弹的士兵,以及众多武士随行见证。 在这种情况,真的承认杀人,接下挑战,很可能会引来八国的怒火。 外国人怎么看其实不重要,关键是,一个弄不好,还会让本国人上到朝廷,下到百姓,都怪罪自己挑起事端,得罪了洋老爷。 “谭正邦并不是算是八大镖局最强的镖头,听说,其他镖局之中也藏着化劲宗师级高手,轻易不出手而已。三大武馆也都有宗师级强手镇馆,那洋人武士,真要挑战下去,迟早会碰到硬骨头,倒是不用我去操心。” 张坤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后院另一边的卧室,自昨晚之后,就没见到李小宛出来,也不知到底在忙些什么。 “只要那洋鬼子不找到我的头上,就装死得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把李思诚和叶玉英他们给弄出来。” 张坤心里有着犹豫。 他隐隐感觉到,这两人之所以被捉,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是,又没有什么证据。 至于洋人那里,之所以能够大摇大摆的大肆挑战,打残打死京城武师,而没人说什么。归根结底还是国力的问题。 国家实力不如人,上到朝堂,下到平民百姓以及江湖好汉,就只能被动接招。 事后还不能报复回去。 因为,你一旦忍不住报复,迎接而来的,很可能就是大军的镇压。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大青国,也只会帮着洋人,不会帮着百姓。 就是这么坑。 …… 林二姐手脚麻利得很。 这时已经上好了第六道菜,正摆盘上桌,准备开饭,李小宛终于出来了。 她的眼睛四周黑了一圈,显然是熬了夜,一晚上没睡。精神倒是还好,目光扫视一下,在大厅之中找到张坤,连忙招招手。 “表哥,过来一下啊。” 神秘兮兮的。 张坤心中讶异。 这种情况,他还从未见过。 李小宛因为学医的关系,对身体的保养其实比较看重的,讲究一个日落而息,日升而起。 说是这样按时作息,可以让脑子更清醒,学东西更快捷一些。 现在,竟然亲自打破自己的作息,想必在忙着很很重要的事情。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法场(月票三千加更) “别让人瞧见,那就不灵了。” 李小宛把门掩上,从桌上拿过一个小盒子,递了过来,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张坤。 “是啥?弄得这般神秘?” 张坤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小宛这般神情。 怎么说呢? 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又像是做了坏事。 那种纠结又无助的表情,让人看了,也跟着她一起难受。 “你给子弹喂了毒?”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着整整十八粒手枪子弹,弹头上面灰扑扑的,药味冲鼻。 以张坤如今的医学造诣,只是随意一闻,就能判断出其中的几味主药,败血的,麻醉肌体的,抑制神经兴奋的…… 李小宛一张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别嚷,表哥……” 她眼神不太敢看张坤,低垂着脑袋,拉着衣角。 “没事,没事,我不是怪你……难怪你弄去这么多小兔子还有公鸡,原来是搞这个啊,只是可惜了那些小东西了。” 张坤不忍责备,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有,兔子和公鸡都活得好好的,我只是用了很少的量试了一下药物反应,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就是……就是能让人短时间之内头脑晕眩,身体动作僵硬麻痹……唯一的优点,就是发作极快,见血之后,几个呼吸之间,就会发生反应。” 李小宛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许多,眼泪刷刷又掉了下来。 “要是父亲在天有灵,知道我用他教我的医术,来研究害人的东西,肯定不会原谅我。” “你在想什么啊?自古医毒不分家……何况,这也算不得什么毒药,最多算是麻药。先贤古人如华佗,还研制出了麻沸散呢,还不是一样的可以拿来救人。只不过,你救人的方式不一样……” 张坤笑着又道:“杀敌保命,算不算救人?杀恶人,救亲人,又算不算是救人?反正药物这东西,就跟刀子一样,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只要不像那汪云深一般,做事全无底线,心中自有怜悯,就不算走入邪道。” 终归还是小孩子啊。 张坤说得口干舌燥,然后,就发现自己说的全都做了无用功。 李小宛并不在乎是救人还是杀人,她在乎的只是“表哥”会不会责怪她自作主张研发这种东西。 “你不怪我?” “我怪你做甚?”张坤愕然,“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与那尹伏宗师在养心殿外一战,其实还是挺凶险的。要是那时候就有这种子弹,伤到他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期望一下更进一步的战果。” 想到上次,自己用出“无心枪法”,趁着尹伏对枪械轻视大意的机会,子弹打中对方的大腿的情形,张坤就大叫可惜。 对方虽然不是圣斗士,但是同样的招数,恐怕也不会起到太多作用。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宗师级拳师的战斗智慧。 不过,只要有着这种“麻痹子弹”傍身,面对特殊形势,应变的方法又多了一种。 能让自己的战术,变得更多样化。 这也是好事。 他小心的拿出六粒子弹,装在单独的上弹器里,放在腰间顺手的地方藏好。 身上两柄短枪装满子弹,卡在肋下…… 只感觉信心又多了几分。 …… 饭后不久,“八臂如来”叶银章和“柳叶刀”柳长河改形换貌上门来访。 刚刚进门,张坤就察觉到两人心情的沉重。 “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李思诚和叶玉英两人在天牢内的现况,叶银章是时时盯着。同时,还四处寻找江湖朋友帮手……只是短短半天时间,倒也找到不少得力的好手。 基本上,都是不满大青统治,同时,对这个天下,再不抱一丝幻想的一些热血人士。 不管是小刀会,还是别的什么团体,这些人普遍想要推翻腐朽的朝廷,号称要再造一个天下,还百姓朗朗乾坤。 虽然这些人没有什么严密的组织结构,也没有什么行动纲领,但是,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把自己的生命压在造反事业上。他们相信,只有打破一切,才能再造美好未来。 在当权者,以及官员富商眼里,这批人统一有个名字…… 那就是“反贼”。 “我们准备动手了,不过,不是劫狱,而是劫法场。” 叶银章神情沉痛。 显然,下达这个决定,也是很不容易。 “法场,难道这就要开刀问斩了?” 张坤眉头紧皱。 这节奏好像是有些不寻常,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刚刚打通天牢关系,对面情形竟然又开始发生变化,一环扣一环,一事接一事,完全停不下来。 叶银章长长吐了一口气,狠狠捏着拳头,转眼就笑了:“这法场,老夫也不是没有劫过,就是人多了点,阵仗吓人了点。实际上,比起天牢那种处处陷阱,不太好使力的环境,反倒是要好上许多。 三年前,老夫一个兄弟在湖州问斩,当时还不是救了回去……小刀会之名,也由此响彻南北。” “这次前来,只是知会张兄弟一声……你身份特殊,与源顺镖局牵连太深,不太好明面上反抗朝廷……劫法场一事,就不用兄弟前去了,放心吧,再不济,救不了人,我们也可以跑。” “不能去,这是陷阱……” 张坤心中涌起一种烦燥情绪,没来由的就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养心殿之时,遇到尹伏之前,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来着? “最不济,也可以逃……” 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 差点就没能脱身。 当初破了绿柳山庄的“小孩心血”一事,与崔玉明生死放对,结下仇怨,后面的一切就滑向不可测的深渊。 与其说是自己主动寻事,打到皇宫。 还不如说是,事情一步步的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直接就与宫中的那个老女人对上。 历史记载中,那位老佛爷是一个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的人吗? 显然不是。 那又为何?她根本就没有接下来的行动,反而是手下官员暗磋磋的在做一些针对自己的事情,看起来并不算太过致命,随时可以抽身就逃,但却极其恶心。 这种感觉,就如进了温水之中的青蛙,一点点的被拉高警惕底线。 到了后来,甚至觉得,对方无论怎么出招,都只用见招破招而已。 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脑中灵光勐然一闪。 “当那温水中的青蛙发现不对,想要跳出沸腾的热水锅中时,发现,已经没了力气。” “也许,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张坤眼中精光微闪,如冷水浇头。 “是的,这是陷阱,一定很凶险,出乎意料的凶险。叶伯伯,你们还是想其他的办法吧,法场劫不得。” 李小宛也在一旁满脸焦急。 脚下打转。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直觉的感觉到不对。 李思诚和叶玉英两人好好的被关在天牢之中,不经审问,直接定罪问斩,人为操作的痕迹太重了。 而且,这个消息传出来太快了。 似乎生怕他们不知道似的。 “你们就放心吧,这次请了东山的朋友一起动手。那些人可是杀官杀洋,手下一点也不软,更没有太多顾忌。我们双方合兵一处,除非是朝廷派出大军卫护法场,否则问题不大。 再说了,如果有大军调动,我们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出手。那时候看热闹的百姓众多,混在里面,也不愁有人认出来。” 叶银章笑道,有些不以为然。 他们走上这条路,生死早就置之度外。 倒也没有多少惧怕。 张坤还是摇头。 做任何事情,讲究一个出其不意。 劫法场这事,明明对方已经就差拿个高音喇叭在大声叫喊,你来劫吧,你来劫吧,偏偏还要一头撞上去,绝非智者所为。 他开始以为,这陷阱很可能就是埋在天牢之中,现在看对方这种一步赶一步,迫不及待的钓鱼做法,显然,主要杀机就集中在东直门菜市口法场之上了。 明摆着的陷阱,还要一脚踏入,凭添许多凶险。 “我已经决定了,张兄弟还是不要再劝。若真有什么不测,小宛这里,就多劳你照顾。” 叶银章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小宛。 叹了一口气。 李思诚是他的徒弟,其实已经与他家女儿叶玉英谈婚论嫁,算是半个儿子了。 李小宛家的仇,他肯定是知道的,有机会了也想报上一报。但是,有些事情,也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与其把所有力量,全都孤注一掷的填进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魔窟之中,还不如在光天化日之下,搏上一搏。 进可攻,退可逃。 这样倒是更能说服那些朋友。 “什么时候开刀问斩?” 张坤不再去劝,只是看着叶银章。 “明天,午时。” …… 半夜时分。 张坤没有惊动任何人,套上一件黑色紧身劲装。 摸进了内城,找到天牢所在,就发现,这里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 外面不远处扎营的御林军且不说,单是天牢入口,就防守得十分严密。 昏暗通道之中,油灯光芒隐隐能照出,那墙壁留出来的箭孔和射击孔。 张坤站在外面,侧耳细听。 就算是天已很晚了,还有一些呼吸十分短促,节奏不定。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睡着了,还有着大批人手,睁着眼睛在守夜。 腾身窜上屋顶,张坤猫低身形,踏瓦无声,向里面突进。 刚刚跑出十丈,就听到一声暴喝:“是谁!” 嗖…… 一只巨大圆盘状的物什,嗡嗡旋转着切割过来。 厉风扑面。 “咦!” 张坤惊讶不已。 这位密教出身的多罗法师,其名声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自己的身法和步法,出自董公秘录,以轻灵快捷着称,一般好手,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 尤其是在这暗夜之中,就算是摸到了天牢深处,按理来说,也很难被人发现。 但是,眼前的情形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刚刚进入天牢中心地带,还没踏出十步,就暴露行踪。并且,对方还能抢先一步发动攻击。 “五阎罗吗?看看你有何本事,胆敢唤得此名?” 张坤冷哼一声,也不闪避,更不出刀。 沉声吐气,一拳快如闪电。 重重轰在飞轮锯齿正面。 轰…… 轮盘腾空而起,倒射而回,发出更强呜呜厉啸。 张坤脚下也是一顿,身形就微微后仰,踩碎了三个瓦片。 他发现,自己的拳头上面,已经被割出一道深深血痕,已经破了皮肤,割入肌肉半分。 “竟然可以伤到我的皮肉,这轮子还真挺有名堂。” 张坤心中大奇,正待继续前冲,追着那巨大飞轮往下疾冲。 面对这种五感十分敏锐,有着远程攻击手段,并且,还能隔着老远发现自己的对手,多半不能离远了打。否则就是自曝其短,打起来束手束脚。 不如正面硬攻,凭借着强大攻击力,和优势身法步法,以巧取胜。 一念及此,张坤刚刚踏破瓦片,身形疾冲而下,就见到那倒飞的巨大轮子旁边,嗡的一声,又出现四个稍小些的飞轮。 五轮齐飞,互相借力碰撞,倏忽之中组成连环切割阵型,向自己当头罩来。 攻击速度快得惊人。 沿路拦挡的瓦片、木头以及石块,被这五个轮子微微一扫,就化为齑粉。 同时,一股危机感应涌上心头。 张坤全身汗毛竖起,身形倒翻,已是抢先一步,倒射回了天牢外边。 轰…… 数十声枪响,密密麻麻聚集成一声巨大声响。 子弹如密雨般,擦着他的身体冲击过去,天空响起一连串破空厉啸声。 “这天牢必有高人设计,通道走不得,屋顶更是走不得……竟然还留了许多枪支的射击口,能够封死上空。 除非能够遁地。 否则,想要闯进去,不硬打一场,那是不可能的。 他没有遁地之术,也不想硬打。 刚刚只是接了那飞轮一招,他就明白了,这位显然也是化劲极别的宗师高手。 而且,还是擅长力量的那种…… 再加上有着独门利器五轮齐转,能封死一段空间。 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不能悄无声息的在短时间之内突破拦截…… 只要被这多罗法师拦住,四面开火。 就只能无奈退却。 一个人逃遁出来,就已经有些艰难,更别提深入牢中救人了。 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救人行动,算是失败了。” 张坤站在树影之下,看到被惊动的天牢人影幢幢,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从某方面来说,叶银章其实说的也不算错。 他不想把有限的力量扔在天牢之中…… 这里环境所限,对方一分力可以用出十分效果。就算带着再多的人手强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强行拼着受伤,打进去倒也不是做不到。 最大的战果,就是能看一看李思诚和叶玉英…… 那又有什么意思? …… 第二天上午。 用过早饭不久…… 张坤关了百草堂。 把李小宛和王静雅几人全都送到源顺镖局,说是要出门一趟,让她们就安心呆在镖局之中,哪也别去。 在几人复杂的目光之中,张坤出了镖局,走到街上,买了一套农家汉子常穿的粗布衣裳,和一个斗笠。 还买了一个猴头面具…… 这时候的《新说西游记》已经在民间流传,各大书铺之中,还出了绘本…… 世人都对这个敢于反抗,实力滔天的猴子十分喜爱。 因此,就有手艺人做了猴头像,猴头面具等等拿来售卖。 商业这东西,向来就是如此,只要有市场,没有什么不能卖的。 张坤花了两文钱,买个面具也是顺手,他要去做一件事情,不做不安心。 当然,也是想要验证心里的一个想法。 身份藏着一点,多少有点用处。 提着东西,看看左近无人,他身形一闪,走进一个幽暗的胡同,到了中段,打开一道门户。 这里,张坤花钱偷偷的买了一间房子,只有李小宛知道,是他的狡兔三窟计划之一。 进了房屋,换了粗布衣服,戴上猴头面具,再把斗笠罩在头顶,细细绑好。 在布满灰尘的桌上,取下一个长长的木盒…… 打开之后,把里面的精良步枪拿出来,上了油检查一遍,并装好子弹,重新放入木盒,背在身上。 卡着时间,张坤走出胡同,往东直门菜市场而去。 前方人汹涌,密密麻麻有些挤不开,耳边传来兴奋狂热的连串尖叫…… 张坤叹了口气,转身去了正阳楼。 上次,他跟着丘玉林陪同卧虎寨三当家赵蛇在这里吃过饭,知道这里离着法场不远,相距约莫七八百米。 最重要的是,这家酒楼属于高档酒楼,酒菜价格不菲,人流较少。 无论在哪一个年代,有钱人终归要少上一些的。 张坤背着长木盒,手扶长刀,对店小二的招呼不理不睬。 直接踏上楼梯,来到三楼最高处…… 推窗望去,就看到楼下近处远处,有无数百姓,欢呼着,吼叫着,往菜市口挤去。就像是大戏即将开场,自己跑得慢了,就吃了好大的亏一样。 再远处,四周兵丁围成一圈空地,十余人脑后插着标牌,披头散发有气无力的被按着跪在广场中间。 身后的刽子手红布包头,打着赤膊,手捧鬼头刀肃然而立。 有官儿坐在凉篷之中,面沉如铁…… 朱笔勾划着,正在大声宣读什么。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 埋伏与反杀 ,镇龙廷 ‘五百士兵,洋枪不算多,多的是刀矛弓盾……’ ‘看不出有什么厉害高手在旁守卫,要么就没有,要么就埋伏了起来……多半是埋伏了起来。’ ‘叶银章他们肯定是混进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之中,眼前这汹涌向前的情况,肯定有他们在其中推波助澜。’ 情形看起来,与上次见到的法场杀“长毛”头的时候,没有太多不同。 但是,以张坤强劲的目力,细细观测之下,还是看出了无论是百姓,还是那些官员、士卒,全都有些不正常。 “走,不要来……” 法场之中,本来跪在原地待斩的犯人,突然,就有一个蓬头垢面,身上布满血迹的年轻人猛然挣扎着站起,吼了一句。 这位就是李思诚,张坤远远看着,依稀能认出他那张脸。 显然,最后时刻,李思诚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什么。 他身边的一个女人,正在闭目待死,也突然抬起头来,脸上全是震惊。 “啪!” 身后的刽子手一脚轻飘飘的踢出,踢在李思诚的后脚弯里,伸手一搭,就把他按得重新跪地,动弹不得。 手中鬼头刀,已经斜斜举起。 这时才能看出,刽子手的身手竟然颇为不凡。 “……明正典型,行刑!” 此时的监斩官,已经宣判完毕犯人的罪行,李思诚身后,就有助手死死用力按住,主刀刽子手冷眼扫过四方,手中鬼头刀反射着烈阳之光,就要一挥而落。 张坤手指搭在扳机之上,眼睛微微眯起,这一刻,他无比的确定,法场其实就是一個坑,专门挖给有心人跳的。 李思诚和叶玉英身后的刽子手以及助手,全都是强手,不说有多强,至少,单凭叶银章等人,三招两式之间,还真的拿不下他们。 “杀!” 四面欢呼着的百姓,突然跌跌撞撞起来,数十人抽出兵器,一冲而上。 为首一人白布包头,看不清脸目,出手就是两道银光。 啪啪…… 刽子手扬起的鬼头刀往后一仰,溅起火星。 一人身形踉跄倒退,鬼头刀脱手而飞; 另一人却是站得稳稳当当的,手臂一振,那柄鬼头刀划过一丝弧线,破风斩落,速度更快了三分。 他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笑容,手臂肌肉虬结,力量却是强了七分。 显然,先前是在隐藏着实力。 “不……” 叶银章等人看着这一幕,怒发欲狂,偏偏又无可奈何。 他们发现,在自己这些人冲出来的一瞬间,围着的五百士卒,飞快的动作起来,有人半跪在地举枪瞄准,有人结成小阵奔走如飞,把百姓和法场隔离起来。 竟是一出瓮中捉鳖的大戏。 刀光堪堪斩到了李思诚的后颈。 噗…… 那红布包头的刽子手动作猛然一顿,脑袋中间眉心处,就出现一个大大的血洞,整个头颅仰天荡起,红的白的向后飞溅。 一刀无力,再也斩不下去。 远处才听到一声枪鸣炸响。 “快救人。” 叶银章和周长河一见大喜,这很显然是有人接应。 并且,他们还大概能够猜测得到,到底是谁在远处放枪…… 当日武卫中军参将康泰身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市井百姓或许会以为,这是洋人与大青有了嫌隙和冲突,派出了神枪手对康泰动手,是对太后一方的震慑,以图变法之事,更顺利进行。 但是,如叶银章以及周长河这些人,包括源顺镖局之中,知道张坤和康泰之间冲突之人,全都隐隐约约能猜到,有些事情,并不像传言那般。 很可能就是某人亲自动的手。 这并不奇怪。 那人的洋枪用得好,也瞒不过人。 虽然短枪和长枪不是一回事,杀死康泰之时离得也远了点,但是,谁敢保证,他的枪法就没有那么厉害? 这时候,叶银章就可以确定了。 那位血眼狂刀,不但刀法好,枪法用得更好。 接连两个刽子手眉间爆出血花,他再无顾忌,冲上前去,斩断李思诚和叶玉英的缚身绳索……嘴里发出长啸,两人上前,一人手臂夹住一个,就往后撤。 一人舞动长剑,一人刀如柳叶飘飞,刷刷刷砍倒拦路的军士,钻进百姓群中。 四周一片大乱。 只要混入人流之中,且打且逃,城内地型复杂,五百军士也围不住。 …… 正在这时,监斩官身旁,那低头磨墨、全不起眼的文书,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淡漠,面无表情。 他扫视一下四周,就摇了摇头。 身形微闪,就跨过七丈,衣衫带起烈烈劲风,已是到了叶银章身前。 同时,出手如电掌似牛舌,缠绞之中,就把叶银章手中疾舞的长剑夺了下来,一掌重重的印在他的腰肋之处。 轰……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掌突击。 却恍如巨锤重棒轰击。 叶银章痛叫一声,身形就往后飞跌,全身剧震,已是张口喷出鲜血。 “尹伏……你,你竟然在这?” “我为何不能在此。” 尹伏昂首拔背,站直身体,目光睥睨四望,嘴角浮显出一丝冷笑来。 劫法场,想多了。 当那文书不再弯腰躬背,站直了身体,就可见到他的真实面目。 头上斑白发丝微微随风飞扬,腰身挺得笔直,眼眸如鹰,气机阴沉诡秘有若深渊。 叶银章和周长河等人,一看到这位内廷宗师,心都掉到冰窟窿里去了。 尹伏既然现身,就没想过留手,他明明站在原地,身形却是游移不定,重心不断变化着。 脚下一滑,又到了周长河身边。 柳叶刀刚刚亮起刀光,就斩了个空,尹伏已然到了另一边。 一掌印到他的后心。 乱战情况下,一个宗师级的身法高手,到底会有多强的攻击力,到底有多么难缠?叶银章等人,这一刻全都知道了,心中不由自主的就升起绝望来。 眼见得那只完全不似老年人的白晰手掌,按到周长河的后心,就要发劲吐力…… 周长河只来得及半转过脑袋,运劲后背,准备硬挨这一击。 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却发现,那一掌迟迟未能压实。 尹伏那张永远平静如冰的脸,突然变得难看无比,似乎还带着丝丝惊怒。 这位宗师级拳手,此时竟然不再进攻,反而脚下发力,身形后仰,偏头,狂退。 嗖…… 一缕锐风掠过。 几缕斑白发丝飘洒半空。 紧接着,不远处一只刑台前的破碗,碎成了无数块,地面出现一个深深细孔。 ‘是枪手……还在!’ 周长河心中大喜。 “杨兄,王老弟,快,杀出去,不要让他们围上。” 他埋头舞刀,连拉带推,背着人,就往人群中窜了进去,不再去管那位宗师。 果然,身后如芒在背的威胁,并没有来到…… 对方竟然没有再次追杀过来。 百忙中转头望去,就看到那身着灰衣的老人,在人群中左闪右躲,化为一道灰影,有些看不清楚。 他扑击闪躲着,就像是躲避着一个看不到的敌人,直直向着人群外围,那酒楼茶庄密布的地方冲去。 “开火,全都拿下。” 刚刚发生的事情只在转瞬之间,那批军士之中,有人嘶吼着下令,命令抬枪开火,不要顾忌百姓乱跑。 他的话刚刚出口,噗的一声,脑门就爆出一团血花,倒在了地上。 “不要让反贼逃掉,统统杀死。” 监斩官见到这一幕,气得全身发抖,他穿着官服急急绕过案台,伸手戟指前方,勒令官兵围攻。 也是刚刚发令,脑袋就爆开一团血光。 被一粒子弹射杀在地。 人群之中,一个身形魁梧,穿着铁甲的蛮人将领,狂吼着挥刀厮杀,抹下脸上溅满的鲜血,回头呼喝,“勇士们,随我冲杀。” 话音未落。 “噗……” 他的脖颈处溅起血花,出现一个鸡蛋般大小的血洞。 差点就没把脖子给打断。 将领一声不吭倒在血泊里,他身后的士卒尖叫着,迟疑着就有些不敢向前。 法场处处…… 但凡领头之人,指挥冲锋之人,只要一出声,就会当场被不知哪里来的子弹打死。 以至于,那群士兵抬枪放了一枪之后,就跟弓矛手全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刀盾手更是嘴里喊得山响,没有一人向前。 一个个如丧考妣,哭丧着脸,全身无力。 这次,不但领军游击被杀,就连监斩官大人也已经被杀了……就算是他们不要命的奋勇搏杀,能够把反贼人部留下,事后,恐怕也不会有着什么好下场。 有些脑子活泛的士兵,此时已经在想着,是不是剥了这身衣服,直接落草为寇算了。 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先把家人接上。 …… “这枪,其实挺好用的,尤其是在七百米的距离内,打起来一打一个准,比较轻松。” “只可惜,弹匣小了点,双排也只能装上十发子弹,不经打。” 这时装弹自然来不及了。 张坤扔下这柄从山贼手里抢来的恩菲尔德步枪,一点也不留恋转身下楼。 他早就看到了,宫内那个老梆子,差点被自己一枪爆头之后,就学乖了。 不但一直躲在视线的死角,借助房屋和树木的遮挡,一路扑来。 并且,还时不时的拿住路人百姓,挡在身前。 防止冷枪射击。 他的身形速度极快,动作太过灵敏,还有着应激而发的危险意识,竟然没给张坤一个出枪的机会。 张坤瞄了几次之后,还是没有把握能够伤到尹伏,就不再浪费子弹。 而是把枪口对准法场,对准那些官员将领。 十颗子弹射完,再没有一个官,一员将胆敢站出来领头攻击劫法场的队伍。 只能看着叶银章那批人呼啸着冲入人群之中,飞速朝东直门方向离去。 那里,想必也有接应之人。 …… 张坤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有两点。 一点,当然是为了助叶银章等人一臂之力…… 在这个时代,他并不在意反贼不反贼。 百姓如猪如狗,官员豪绅高高在上,四夷蜂涌进入神州,把中原大地当做猎场,也当做牧场,就是没有当成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 眼见着,再过不久,这片土地就会成为外国人的殖民地,四万万百姓,都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屠刀下的羔羊…… 这时候,还看重什么朝廷、官员和百姓的身份,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情。 “打吧,打吧,乱就乱吧。从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张坤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觉得,自己遇见的这些反贼,反而更像一个人。 那些衣着光鲜,整天道貌岸然的官员和富商,却全是吃人的鬼。 因此,并不介意出手相助叶银章一行,劫个法场。 再说了,李小宛还躲在镖局里,牵肠挂肚的担忧着她家哥哥的安危呢。 一声“表哥”喊了多么长的时间了,小丫头的愿望,再怎么样也得满足了不是。 第二个原因。 当然是想要试试看,青廷,或者说西宫那边,到底对自己有着多大的恨意? 又有着多少决心,想要把自己坑在这里? 事实上,他还真的没有猜错,对方有埋伏,不是一般的埋伏,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杀局。 眼前这阵仗一看就不是为了叶银章等人准备的…… 对付他们,完全用不着宗师级高手出马。 更不用,把刽子手也换成暗劲高手。 天下虽大,又哪有这么多高手可以浪费? 又不是烂大街了。 如果自己跟着叶银章等人冲击法场,不问可知,肯定就会陷入两个化劲大宗师的围攻之中。 而且,还是化劲之中,也算得顶尖高手的两位厉害人物前来围攻。 “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张坤呵呵轻笑着,几个腾跃,就下了三楼。 此时,正阳楼的伙计和掌柜,以及稀稀拉拉的食客们,全都吓得浑身发抖,有些更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一个如此嚣张狂妄的刺客,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架起洋枪,攻击朝廷官员将领…… 这已经不是对方胆大不胆大的问题,是自己这些人会不会被杀人灭口的问题。 正阳楼中,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察看,直到张坤出了酒楼大门,才有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抹着冷汗站起身来。 …… “李师傅又何苦淌这趟浑水,如此腐朽的朝廷,也值得你这位名家高手拼死护卫?” 张坤刚刚出得酒楼大门,眼前就出现一个胖大汉子。 这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满面黑须。 身体看起来虽然略显肥胖,却胖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迟钝…… 而是像一团精铁小山般,伫立当地,就给人无穷压力。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如此气势,如此体魄,又偏偏巧合的出现在这个地方……除了大内双雄之一的胖李李文东,还有何人? 这也是张坤还在三楼之时,感应到另外一股极其强悍的气血之力靠近,立即就不想多做耽搁,转身就走的原因。 李文东出现在酒楼外边,并且,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反倒是比那左弯右绕,要防着自己狙击的尹伏来得更快一些。 不问可知,这位胖李,先前应该是同样藏在百姓人群之中,装扮成看热闹的闲人。 如果自己真的傻乎乎的冲进包围圈,被尹伏直接缠上,再有李文东出手。 两大宗师围攻之下,外面还有军阵洋枪,堵得水泄不通…… 这就是一个九死一生的杀局。 能够让尹伏和李文东,这大内双雄齐齐出动,要说没有西宫内廷的指使,怎么也不太可能。 “大手笔啊,大手笔,那就让我看看,神鹰之名,到底是如何的神奇?” 张坤伸手邀战。 尹伏已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屋角看着,眼神很冷。 看得出,他心里杀意浓烈,隔着数十丈,都能感受得到,那股恶意。 “你逃不掉的,张坤,虽然你戴着妖猴的面具,但你毕竟不是真的妖猴,能够大闹天宫……听我一句劝,就此束手就擒吧,事后好言赔罪,求得宽恕。太后那里看在你年轻有为,是可用之才,当能网开一面……” “不用多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原本以为神鹰铁脚李前辈能有一些超出同侪的深远见解,没想到,依然是一个被毒坏了脑子,少了几分远见的守旧武人。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进招吧。” 张坤虽然乐得拖延一会,让叶银章等人能逃得更远一些……但是,拖时间归拖时间,打还是要打的。 否则,被这两位大内宗师缀上,去哪都不方便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李文东摇头叹息。 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他是真的爱才,不想与这样百年难见的天纵之才,就此走向朝廷的反面。 试问天下之大,以个人之力,与王朝对抗,又能走得多远。 无非就是做一介流匪,终老于山野之间,与国与民别无益处。 反倒不如,以有用之身,得高官厚禄,强盛朝廷,抗四夷欺压,如此才是正途。 张坤一拳打出,身周劲风狂烈,脚下如滑行水上,一闪就到了李文东身前。 中宫急进。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都有弱点(四千月票加更) ,镇龙廷 他有心想要见识一下李文东的神鹰铁脚之名,于是,不闪不绕,正面强攻。 拳头刚刚打到身前三寸之处,李文东就笑了。 他胖大身体突然就变得如纸片般轻盈,恍如被拳风所激,呼的一声飘飞半空…… 张坤一拳本是打向他的胸口,此时竟然无端端的就落到空处,到了他的脚下。 “金刚八式!” 头上一声暴喝传来。 只见李文东双臂一展,像是化身为庙里的金刚佛像,面容庄严肃穆,两腿如轮踢来。 身体翻滚着化为球形,双臂急速舞动,时而化爪,时而化拳,噼哩啪啦当头打落。 金刚八式,仙人降魔。 这是佛门功法。 张坤心头讶异,不是说这位后来创出了李氏太极吗?怎么一身纯正的佛门硬功,打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比硬功,那我就不困了。” 张坤呵呵笑着。 身形不退反进。 连挡七拳八腿的同时,双拳化锤突进,轰轰破风声中,打得身前空气爆裂。 咣…… 咚! 两人同时中拳。 同时选择不拦对方拳招,以身硬挡,也要硬攻一手…… 拳头打在张坤身上,如同击在大钟之上,隐隐发出钟鸣余韵。 而张坤的拳头打在李文东的胸口,却像是擂在破鼓之上,发出暗沉嘶哑的闷闷鼓声。 李文东伸手拂去胸口破开的拳印大小衣服碎片,面上红潮一闪而逝,笑道:“打不痛!” 他一身硬功,汇聚多门,有降龙伏虎式,金刚伏魔式,更有五路佛拳,少林麻甲功,早就练得钢筋铁骨,并不惧怕有人硬拼,反而是害怕对方游走偷袭。 中了一拳狠的,最多气血翻腾,还谈不上受伤…… 张坤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处,膻中穴已经露出淡金色的皮肤,也是笑道:“力量太小,给我挠痒痒呢。”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虽然没有主练内脏,但是,肌肤如铁,筋骨如钢,身周就像罩着一层坚固难破的宝甲神铁。 千二百斤的钝劲,打在上面,连皮都没打红,自然没有半点损伤。 两人气机更显焦灼。 张坤身形一晃,冲势凌厉刚猛,似要拔刀挥斩,却突然脚步一绕,斜斜窜出数丈。 身后掠过一丝光影,腰间布片已被撕裂,一个灰衣身影就出现在原地。 而他的前方,李文东却如同巨鹰遨翔,横移三步,提前挡住,双掌一引一牵,有着无穷吸力,把张坤笼罩其中。 杀机乍现。 李文东正面强阻,尹伏暗地出招攻击要害。 就连张坤也不得不承认,当李文东使出横练硬功,佛门秘法之时,自己还真的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把他打伤。 就算用出刀法来,也基本上没有太大的用处。 这位学通百家,不但有硬功,还有软功,有轻功,现如今又用出太极拳,打起来那是刚柔如意,卸力借力,步步向前。 而尹伏显然就是另外一种不同的风格。 他进退如电,前冲有如刺客,绝不贪功。 一触即发,一发即收,等到张坤想要反攻之时,这位已然退出数丈。 简直就跟鬼影子似的。 而他的攻击力呢? 就算是张坤如今自恃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圆满,也不能真个让对方发足全力,攻在身上。 刚刚尹伏突然出手,摸到他的腰间…… 一股柔绵震荡之力,直破肾脏,让张坤身体都微微一滞,差点就被围死在两人狂攻之下。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是很强,但正如天下所有硬功一样,并不是百分百的就能挡住力道,而是减伤。 遇到弱者,自然是站在那里让人打都没事,单凭筋骨肌肉的反震力道,都能震死对手。 但是,面对同等级,甚至还要高上半级的强手,这门功法,就只能挡住六七成的攻击力。 那股柔力震力,还是能渗透进来。 就如张坤当日,一拳隔山打牛,直接把莲心道人的左臂震得骨骼碎裂…… 再一拳化三拳,打爆他的心脏一样。 天下并没有无敌的功法,只有无敌的人。 这一点,张坤还是明白的。 如果眼前这两人,只是一人在此,他有着足够的信心,足够的把握,在三十招之内,就把对方直接硬生生打死。 可是,两人同时进攻,又是一刚猛一阴柔,互相配合起来,自己真的是冲又冲不出,打又打不死,陷入了苦战之中。 转眼间,他就中了李文东两拳,受了尹伏背后一掌,嘴角也微微溢出血丝来。 “堂堂大内双雄,都是名满天下的化劲宗师,竟然全力围攻一個后生晚辈,这事传出去了可不太好听。” 张坤见招拆招,出言嘲讽。 “嘿嘿……你说破大天来,今日都不能放你离开了。别人知道就知道,你死了,还管天下悠悠之口?” 尹伏丝毫不为所动,反唇相讥。 他双臂如刀,掌指抓拿间,一道道如针如锥般的劲道,参透,攻击,招招杀手。 有着李文东不破麻甲功挡在前面,又有那太极圆转拳法封锁四方,尹伏打得快意无比。 他只管进攻,不用理会防守,上次受伤之时受到的闷气一扫而空,手底下更显狠辣了三分。 嘴里却是不停:“而且,你就算是想逃也没用,刚刚那批人还没出城呢。即使混出城去,也逃不了多远,顺手抓回来就是了。” “那些人逃得掉逃不掉,与我又有何干?堂堂八卦宗师,竟然拿别人的命来威胁我,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张坤立掌如刀,横斩尹伏一式双插掌。 身形如穿花蝴蝶一般,不但破开李文东的如封似闭,更是绕到了尹伏的身后。 八卦拳互攻之时,就会出现很可笑的一幕,双方围绕着对方转圈子。 不过,眼前的情景,明显尹伏转得更好一些。 他身前并无阻碍,动起来进退无拘,自由纵横,出手酣畅淋漓…… 而张坤却是着着凶险,就如身处刀光剑影之间跳舞。 哪一方占了上风,自不必多说。 就算是那些站得远远的看热闹的百姓,此时也能看得出来。 “真的很可笑吗?张坤,你以为老佛爷为何不能容忍你这区区一介武夫,想要一把捏死?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竟然大肆传播她老人家的深宫**,还护着李家余孽,烦恼,岂非自找。” “原本,老夫还以为你并无在乎之人,不敢过份逼迫,担心你一走了之。现如今,你再逃一个试试,看看能不能承受身边亲朋死尽的后果,哈哈……” 尹伏是很有理由高兴。 他其实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看法。 并不确定,区区两个小刀会的反贼能钓出张坤来。 但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是很有用的。 而且,还能捆缚住对方的手脚,让他连逃都不能逃。 这人,一旦有了牵挂,有了在意的人和事,就不那么难以对付了。 大刀王五为何就那么放着不闻不问,没人会害怕他。 因为,他有一个源顺镖局…… 仁与义,道与理,既是人生准则,也是人身枷锁。 他脱不开身,也放开手脚。 只能处处受制。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张坤呵呵轻笑起来。 “你知道,我为何不去法场,反而游离在外?” 张坤声音忽然激昂,身后长刀猛然出鞘,刀光如雪般绽开。 “是因为,你们一个两个的,挡不住我啊……” 他一刀劈开空间,身形微微胀大,气血冲击瞳仁,双眼殷红如血,已是爆发。 和身疾撞李文东,“你很能挡吗?再挡一招。” “隔山……” “……打牛。” 张坤厉喝声中,一拳猛然轰出。 打在李文东交叠双掌之上。 轰…… 李文东如受雷击,脸色一红又白,身形倒飞直窜半空,连翻两个跟头,张嘴就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出来。 他落地两个踉跄,发现自己心肺处,已经受到震荡,出现细小裂纹。 心中就是一凛。 一时半会之间,竟然不太敢疾冲而上。 这虽然只是小伤,但却不能大意。 现在对方残心爆发,先不忙与他拼血,就算赢了,自己也是得不偿失。 一拳打退李文东之后,张坤哈哈大笑,面对后方尹伏闪电般突然攻上的手掌,不避不闪,反倒是脚下用力反挫,倒撞回去。 嘭…… 心肝脾肺肾同时翻滚,一股烦恶欲吐的感觉出现心灵之中,张坤眼前微微发黑,手中长刀,在不可能之中化为可能,从股下疾挑,贴背斩过。 哧啦…… 尹伏一掌得手,劲力狂吐,正想掌势连环,发动五脏之力,一股作气震碎张坤的内脏。 他已经看明白了,对方有横练功法在身,练得体如精钢,一掌两掌的根本就打不死,最多打成重伤。 这一次,对方残心爆发之后,主攻李文东,正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张坤就算是躲得开这一掌,也会陷入更加被动,绝对挡不住自己接下来的连环招式。 想得很好,他却完全没想到,张坤竟然不退不避,反而迎了上来。 一掌狠狠落下,打得张坤口吐鲜血的同时,尹伏却也心生不妙,连忙抽身想退。 已是来不及了。 雪亮刀光闪过。 他的一只手掌,突然就脱离了手腕,飞起半空。 耳中还听到张坤的哈哈大笑声,一个身影如穿云之箭,两个窜跃就上了屋顶,跃着连绵房舍,直往长春宫方向而去。 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尹老倌,你们两个有本事不要追来,看我斩个佛头给你们见识见识。” 佛头? “不好,他要行刺老佛爷。” 尹伏强忍住断掌的剧痛,脸色已是煞白,怒声喝骂一声,哪里还顾得上先前所威胁的话,只想抢先赶回去,保护老佛爷。 “追!” 他捡起自己的断掌塞入怀中。 腾身疾追。 宫中有良医,有灵药,接得快了,可能还能接上。 李文东也是面沉如水。 两位宗师级高手,一个练脏,一个换血,明明怎么看都不可能输,竟然被对方接连打伤,冲出包围。 而且,对方还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杀向宫中去了。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他难道不知道害怕的吗? 这一刻,他想也不想的就往长春宫追去。 虽然,宫内还有着一些布罩,按理来说,也不惧高手刺杀…… 但凡事都怕个例外。 自家两个宗师级强手在外,万一,老佛爷那里出了纰漏呢? …… 几人腾跃如风,一溜烟就进了内城,踏入皇城…… 正阳楼旁边的众百姓,直到此时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胆敢开声说话了。 “那妖猴说啥了,是想刺驾?” “刺什么驾啊?是斩佛头,而且,他也不是妖猴,是美猴王……” 旁边有一人立即大声驳斥。 画本里面,美猴王被佛祖一掌压落在五行山下。 这里呢?到底是猴王斩佛头,还是命断长春宫? “什么妖猴美猴的?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那是狂刀张坤,他戴着面具而已。” 一个江湖人,眼中全是崇拜。 “竟然是他,另外那两人真的就是大内双雄,胖李和瘦尹喽?” “那还能有假?你们看那……” 当先指出张坤身份之人,伸手指了指几人交手的地方。 所有人转头望去,就看到那片石头铺成的正街之上,此时已经变得一片狼籍。 方圆数丈之内,石头被踩成了细微粉末,被风一吹,纷纷扬扬。 这只是那几人交手转圈圈,脚下踏地震脚的余劲,竟然把一片石板地,都震成粉末了。 要是真的受其一拳一脚,那岂非被打成肉糜?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明明已是仲夏时分,身体仍感发冷。 宗师啊,跟自己这些人已经完全不是同一种生物了吧。 …… “护驾,护驾……” “保护老佛爷!” 长啸经天。 一个身影如同利箭般,纵跃腾跳着,一路冲刺,渐渐的就杀到长春宫。 沿路阻挡高手,一刀挥落,人头滚滚。 听到示警,宫内顿时乱成一团。 护卫一层层围拢,把长春宫内殿围得水泄不通,更有密密麻麻的禁卫赶了过来。 内宫深处,一位衣着华贵上了年纪的女人,听到太监禀报,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大发雷霆。 她是真的没想到,真的有不开眼的想要行刺,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些人都是死人吗? “尹伏呢?他怎不来哀家身边护驾?” “回老佛爷的话,尹公公先前出去杀敌,尚未得手,此时被对手脱身,直接杀到宫里来了。” 李怜音满脸苦色,也不待太后再问,继续道:“除了尹公公,还有李教头,也参与围杀那人,想必是他们出了什么变故。” “废物,真是废物点心,他们不是什么劳什子宗师吗?听你说过,属于很厉害的武人了,就杀不了一个年轻人?” 老佛爷怒过之后,就安静下来,冷声道:“摆驾,去园子里,这里不能呆了。” 说完,留了一个替身呆在原处,自己带着一批高手和亲信,就想从后门出了长春宫,去万花园。 她知道,那里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可靠的…… 只要他在身边,没人能伤得到自己分毫。 “不能走啊,老佛爷。” 李怜音如遭雷击,脸色大变,猛然趴跪在地。 外面禁卫聚集,护卫如山,不说稳若金汤吧,天下就没有武人可以打得进来。 这声势闹起来大,也只是看起来大而已。 被弓弩和洋枪集火。 十个八个的,就算全是宗师境,也只能送死啊。 至于害怕到要跑路吗?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只是好言劝道:“老佛爷,既然宫门正前方来了刺客,难保后门处,以及御道上,也有不轨之徒。这时一动不如一静,万花园离得远,不太方便过去。还不如在此迎敌,有这么多兵力卫护着,没人能杀进来的。” “真的杀不进来?” 老妇人目光冷如寒冰,死死的盯着李怜音。 小李子你不是想害死哀家吧? “天下就没有这么厉害的人。” 李怜音额头冷汗直冒。 李洪章这时只静静呆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惹火烧身。 心想早知道就不来宫中请安了,没成想遇上这么一回事。 “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等过了此劫,定然要把此人抽筋拔皮,挫骨扬灰……尹伏也不当用,只不过让他们除去一个江湖人而已,竟然弄出这等事来?” 被李怜音一劝,老妇人心中安定了一些,脑子重新恢复了清醒。 “不,不行,这人看起来受不得激,若是除他不得,动不动就杀来长春宫,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说到这里,她的话就是一顿。 远处,那道如利矢般疾冲而来的身影,披着一身血光。刚刚进了大殿,还没冲击军阵,就已主动停下身形。 她有些不解:“这是不来了吗?还是说看到大军,他就害怕了?” “他不是害怕了,而是根本就不会攻击……想要刺杀的话,晚上来不好吗?哪里会蠢到白天来冲阵?啊,我不是说晚上有刺客,只是一个说法而已,您看尹公公上当了,唉……” 李怜音说着说着,抬起头就看到老佛爷死死看着自己,不由缩了缩脑袋,转过话题,指着尹伏狂追而来的身影,说道。 事实上,也容不得尹伏不上当。 就算他看得明白,又怎么能不追。 老佛爷遇险,你一个宫廷护卫,虽然身份清贵,但总不能贵过主子啊。 他是不来也得来,而且,还不能慢了分毫。 而李文东呢? 他受了重重一拳隔山打牛,此时内腑震荡还没有平息 跑得几步,就嘴角微微溢血,追得倒是没那么紧。 实际上,比起张坤和尹伏二人,他也跑得不算快。 虽然号称“神鹰铁脚”,轻功自是不凡。 但是,他的功法长于腾跃,论直线奔走的步法,比起八卦步、游龙身的快捷速度,差得不是一丁半点。 从东直门到长春宫,跑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他已经落下了足足千丈距离。 只能隐隐看到前方两人的影子。 …… 张坤停下脚步,前方就是数千军阵,有禁军,有御林,有内卫,全都严阵以待。 等着自己冲阵送死。 后方就是尹伏一人。 这人一身八卦拳练到极致,五脏强大,体力绵长,此时气不喘一下,就缀在自己身后,竟然没有落下太多。 这还是在他断手的情况下。 由此,也能看出他了得之处。 “尹前辈,你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追得太急了。” 张坤缓缓转过身体,嘴角血痕尚未擦拭掉,眼中却是神光灼灼, “你没受伤?先前一切都是伪装的?” 尹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就算眼睛可以骗人,气机感应却不会骗人…… 对方身上气机高涨生机勃勃,像是刚刚睡饱起来热了一下身似的,简直称得上神完气足,哪像一个残心爆血之后的疲惫武者? “现在,你没有帮手了,就让晚辈送你上路吧。” 张坤轻笑一声说道。 就正如尹伏所说,是人就有牵挂,就有弱点。 而这位八卦宗师,所牵挂的,或者说他的弱点。 就是这座深宫,那个老妇人。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聚血 看到尹伏赶了回来,歧西太后心中终于安定了些。 这位八卦宗师,长年在宫中授徒演武,对他的实力,她还是心中有数的。 民间不是没有一些自恃武力的蠢笨之人,总是以为这个国家是自己搞垮的,把天下纷乱,洋人入侵的罪名归罪到一个女人身上,然后跑来宫中刺杀。 这些人,每年死在尹伏以及他的徒子徒孙手下的,就不知有多少,根本就来不到自己跟前。 他们以为杀了我一个女流之辈,就可以让国家强盛不成?荒谬…… 还不是这天下的大老爷们个顶个的不中用,一个两个的都是窝里横,若真那么厉害,打洋人去啊! 每每想到这里,歧西太后心中就十分气愤。 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名声就越来越臭了,暗地里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动着风云。 ‘我只是想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又有什么错?这天下都是我叶赫那拉氏祖先打下来的,享点福又怎么啦?这些家奴、仆役总是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婢?一直跪着,伺候着,不是很好?偏偏还老是想着,翻身做主……总有一天,把这些反贼全都杀得干干净净。’ 她虚着眼睛看向远处,殿门口一青一灰两道人影对峙,此时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却依稀可辨那两人的身份。 “小李子,不是都说那火器厉害吗?你们看,这里相距那人也不算太远……” “这……” 李怜音明白太后老佛爷的想法,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尹教头还在与贼子打生打死,相互对峙寻找机会杀敌,您老人家这里就准备叫士卒开火,把他们一起灭了不成? 不过,李总管却也并不感到意外。 在老佛爷心里,宫内宫外所有人都是她的奴仆,死一个奴仆算什么?能为主子分忧,除掉贼子,也算是发挥一点作用了。 甚至,李总管认为,这种做法,其实是很正确的。 比如,他自己就愿意为了主子随时赴死。 这是很荣耀的一件事情。 “恐怕不太能做到……李中堂不如说说自己的想法,看看可否做到?” 李总管转头看向军机大臣李洪章。 这位知兵事,懂文章,更对工部研发的一些火器威力了若指掌。前段时间,他还联系了意志联邦,准备花费大笔雪花白银,购买最先进的枪械、火炮,他来回答这个问题最好。 李洪章一看,知道躲不过去了,心中暗骂不已,对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太监,心里倒是起了几分警惕。 不好听的话,全都我来说,你只管让老佛爷开心就行。 见到歧西太后拿眼望来。 只得连忙向前,硬着头皮道:“回老佛爷的话,禁卫和御林虽然也算是精悍,承继弓马勇烈之风,个个不惧生死,对火器操练却不甚重视,年前才开始加入操演课目,可能,可能……” “你只说能不能做到就行,废话任多。” 歧西有些不耐烦了。 只是问一声,能不能开枪打到那远处的刺客,竟然吱吱唔唔的。 “不能。” 李中堂头冒冷汗,这时却不能虚言相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只要答一句可以的话,老佛爷就立马会下令,让禁卫、御林的火枪手全部开火,到时全都露馅了。 “他们,打百丈之内的目标,还能有两三成准度,要打百丈之外的敌人,一分准度都没有……” 事实上,这还是夸大了。 按禁军这些老爷兵,真开枪打起仗来,别说百丈……百步距离,都可以直接打飞机,放空炮,甚至还会炸膛,把自己的眼睛打瞎。 当然,这又是工部制造司的锅了,那些人吃得肚里流油,军械制造不过关。 好像那笔银子,大多数也到了自己家里,那没事了。 “什么?” 歧西太后瞪圆双眼,突然不想说话了。 比弓弩手还要差劲的火枪,只能放近了打,还不一定能打准,又有什么用? 真的靠近了的话,不会上刀盾手吗? 歧西太后感觉身体一阵发冷。 难道,哀家的安危,要靠这群饭桶来护卫吗? 她又想到园子里去了…… “老佛爷也不用忧心,您是不是忘了,坤宁宫中其实还有一支力量。若是有他们在,别说是一般的刺客,就算是全天下的江湖人都闯入宫中,也得饮恨当场。” 李洪章麻着胆子,进言一句。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这样,才能展现自己的风骨,给主子一个敢于任事的印象。还能让主子明白,没有李中堂参赞军机,这朝廷兵马,基本上会烂成一锅粥。 若是一味的软弱逢迎,倒是能讨得主子欢心,但是,却没有实权在手,远远没有如今这般舒坦。 “你……” 歧西太后陡然一震,呵斥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停住,陷入了沉思。 多少年了,自己再未去过坤宁宫的万物长生教祭坛…… 那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鬼气森森,又是玩蛇,又是逗鸟的。暗地里老是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古怪举动,看着就不太像能长生的样子,反而能让人短寿。 先帝不就是这样吗?因为亲近万物教,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不过,那血滴子是真的好用,虽然十分邪气,很是有些不详。 但在眼前这种风雨飘摇的时节,偶尔启用几次也不错吧。 “此事容后再说。先把大智法师请来,哀家要与他论法。” 万物长生教自从扶持蛮人先祖打下这片花花江山之后,就变得古怪起来,并不足为信。 倒是李洪章的话,让歧西太后,想起了自身一直礼遇有加的密宗真言宗大智法师和华荫法师。 这两人祈福、消灾很有一手。 对敌方面,兴许也有着独特本领,不如带在身边问计。 关键时候,也能有人消灾解难不是。 远处,那两道人影突然动了起来,纠缠一起…… 旋转着,纵高伏低,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 张坤一直没想过,要直冲军阵,杀到那位太后身前。 他得有多狂妄自大,才会冲到军阵的射程之中,杀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太婆啊? 虽说双方已成敌对,但是,舍弃有用之身,去作搏浪一击,这是最傻的行为。 倒不如默默发育,等到更有把握的时候,一举拿下……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理由。 真实的原因,就是他每每想要靠近这座宫廷,总有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这让他明白,刺王杀驾的事,其实远没有那般简单。 世人都在传闻,大内双雄,两大宗师,就是宫内的最高实力,张坤知道不是。 就算是最后那位老妇人把京城拱手相让,在兵荒马乱之中,仍然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她的统治,更别提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了。 甚至,广序帝也被她直接拿下…… 洋人也不得不承认,让这位继续掌控大青国,是最好的办法。 否则的话,那些洋人可不懂得什么叫尊老爱幼,他们完全可以扶持一个更听话的傀儡,把殖民进行得更彻底一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表面上的功夫,也可以省掉了。 这位看起来十分无用的老太婆,实际上,却是某些势力的代言人。 她代表着很大一批人的利益…… 这才是最后阶段,国家破烂如泥,她自巍然不动的真实原因。 也就是说,天下和朝廷,一直在那深宫太后的掌控之中。并不是依靠什么权谋手段,凭借的是绝对的实力。 打不过洋人,那是因为对付不了枪炮。 对付自己人,那老女人,还是很有一手的。 宫内,一定还有着另外一支绝对强悍的精锐力量,只不过不显于人前罢了。 战斗,是要讲究个智慧和策略的。 敌进我退,敌疲我打,这只是基本操作。 张坤就算是没有认真学过兵法,在后世资讯爆炸的年代,也都看过一点,了解一些。 他这时用的战法,就是某位军事大家的拿手本领。 被两大宗师围攻,死拼是下下之策……分而化之,牵住对手的鼻子,不断拉扯出空间来,然后各个击破。 这就是他想出的法子。 什么刺驾、砍佛头,都是幌子。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除掉尹伏这位宫廷宗师。 要说谁对他的威胁最大,谁对他的恶意最深……数遍宫廷,非这尹老倌莫属。 自从一开始,张坤就与他对上了。 不但杀了他的徒弟,还对宫内妖后造成了威胁,对尹伏来说,张坤就是不得不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双方已经没有半分和解的余地。 只有一方死掉,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等到尹老倌伏诛之后,宫内武林高手,明面上就只剩下胖李李文东一人。 独木难支之下,李文东也只能固守宫廷,万万不敢随意出击。 到那时,自己的处境,就变得好上许多。 “趁你病,要你命。” 张坤转身过来,看着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满面苍白、气息虚短的尹伏,忍不住就咧嘴笑了。 先前围攻得很爽是吧。 此一时,彼一时,轮到我了。 他也不多话。 身形一闪就窜到尹伏的身前,一手阴,一手阳……身似游龙,脚下八卦,看起来就像是一道虚虚渺渺的鬼影子。 左掌右拳,掀起天风海雨、大浪狂涛。 招招硬打硬碰,打得空气爆裂,雷声震鸣。 “一气贯日月,六合锁长空。” 六合拳的封挡无漏,结合八卦掌的身形罗网,张坤在化劲炼髓阶段,终于做到了一个“锁”字。 他掌如罗网,拳如锤。 从四面八方,发起狂暴攻击,竟是让人无法闪避,无法格挡。 只能以硬碰硬,以快打快。 尹伏终于震惊起来。 先前与李文东一起围攻眼前这位年轻人之时,他就发现对方韧性奇强,拳法精妙无匹,怎么打都打不死。 饶是如此,在他的心里,仍然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他自忖凭借自身独步天下的步法和身法,再怎么打,都是进退自如,主动权永远操控在自己手里。 再不济就是让对方逃掉而已。 只要逮着机会,又能置其于死地。 现在一个人对上,他才发现,有些想法,那是大错特错。 先前的轻松,其实只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 李文东平日里看起来虽然笨拙不堪,就是一个黑胖大铁砣子。 作为队友,却是真的好用…… 身体既硬又强,可以作为肉盾……双拳缠绕固锁,消力卸力,还可做为辅助。 有他站在前方,就是一个坚固的耙子,什么都不用队友操心。 一旦没了这位,自己一个人面对,就享受到了那种哪哪都不舒服,怎么打怎么不对劲的感觉了。 速度方面,张坤并不慢,较真起来,只是比自己慢了一丝,完全不足以在这方面取得优势。 力量呢,至少比自己强了三百余斤。 每一招接下,身体都要剧震一番,力量渗透五脏六腑,震得全身发麻。 尤其是,在右掌被斩断之后,单凭一只手掌,遮挡得无比艰难。 至于拳法应对,和反应快捷方面,这位年轻拳手,也是一点也不差。 几乎称得上是瞬息万变,万法归宗。 所有拳招拳式,在他的手里,拆解变化,生出无穷无尽的变化来…… 一招还未打完,甚至会变出七八式杀手来。 随势而变,随形而化,出手全无征兆,任意自然。 竟然比起自己浸淫八卦掌数十年的拳法领悟,还要更深刻许多。 尹伏以前并不知道,被全方位压制的感觉。 现在就体会到了。 当张坤全力攻击发动之时,他就变成了罗网中的可怜小雀…… 无论怎么扑腾,都脱不开对方拳掌的笼罩。 而且,最坑的是,双方以快打快,贴身纠缠,比起西方流行的拉丁舞还要贴得更近。 出手之间,招招半臂发力,方寸生死。 一不小心,就会中招身死,一点也大意不得。 神鹰铁脚李文东,还在全力赶来,离着此处仍有七八百丈之遥,眼见就来不及。 禁军侍卫,那黑压压的方阵大军,只是卫护在长春宫中,一动不动…… 就像大幕下的观众,看着自己演出生命最终的华丽篇章。 天上地下,全是掌影拳劲。 尹伏打着打着,就有些迷湖,脑袋开始眩晕起来。 他想到了当初,在茶馆之中刚刚见到那位老人的时候。 那时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自己冒然上前挑战,对方只是挑挑手指,就能把自己打趴七八次。 当那一日,终于在端亲王的介绍之下,如愿以偿拜在董公门下,开始学习八卦掌功的时候,师父说过的那几句话。 “武者练武,杀伐之道,容易影响心神,陷入迷障,需时时保持清醒……心中装的是家国天下,手里练的是安守本分。千万不可让欲望迷心,以守方能攻,见拙才能巧,想要达到更高层次,需要一颗不动本心。” 当初他一直不明白,师父说这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等到练拳练到宗师之后,更是对师父董公的话嗤之以鼻。 再怎么坚守本心,到最后不仍然是抱残守缺,终身难度天关…… 而自己借助于种种外力,差一点就能练通五脏,直接换血凝血,突破先天。 不说返老还童,寿元也是大增。 可以用无限的寿命,去追逐别样的精彩。 所以,手段不重要,选择最重要。 尹伏坚持自己的选择,在宫中网罗亲信,培植骨干…… 上得太后老佛爷信重有加,下得宫内太监和护卫尊重爱戴,几乎算得上是予取予求。 如此一年年积累下来,终于要看到希望的曙光。 他想着有那么一日,去那园子里,再见一次师尊,看一次那即将入土的垂垂老朽……告诉他,您老人家的路子,走错了。 武者之道,惟勇勐精进…… 损天下而肥己身,我所愿也。 思绪至此,尹伏突然胸口一痛,被一掌龙形锥手按在胸膛,一颗心脏如同炸开般难受。 他张嘴就吐出鲜红血液来。 心中已是大凛。 心为血之府,神之居,脉之宗。 自己断了手掌,身体一残再残,失血过多,神意不定…… 面对拳法交锋,意念侵蚀,终于没能守住五脏五神,精神开始涣散起来。 意强而拳胜,精强而气旺。 尹伏心知,这么打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对方破开皮肉筋骨,打爆五脏六腑。 他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起来,长长吸了一口气,五脏轮转,气血翻滚。 “你以为学了老夫的拳法,就能取胜,张坤,你想多了。” 这一刻,尹伏不再去守御五脏平衡,他面色变幻不定,黄绿红白黑接连变幻,头发变得舒展柔顺,身形变得挺拔健壮,眼中射出寒光…… 出手之间,更是突然就变得威勐许多。 一掌聚力,身影化做蛇形突进。 如游龙经天,一闪就到了张坤的身后,恍若虚影般扑过。 “聚血……” 尹伏一声断喝。 手掌勐然涨大近倍。 白晰光滑的五指之间,有腥红光芒闪烁,一掌奔雷闪电般印到张坤的后心。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锤子呢?(月票不够加更了,送字数吧,唉) 尹伏这一式突进、强攻,几乎让张坤反应不过来。 在所有人眼里,两人所在地,似乎出现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 明明看不见摸不着,心灵深处,却有一股蓬勃壮大之意,直接闯入脑海。 仿佛那干瘦如杆的老头,此时已然变成了参天巨人,要把对面的小矮子一掌打个稀巴烂。 李文东跑着跑着就站定脚步,不再向前,暗暗叹了一声。 “祭练五脏,不得圆满……此时强行贯通,打出一击,多年苦功,也是一朝而废,可惜……不过,张坤受此一击,也是九死一生。今日见着两大宗师殒落此地,实在让人悲从中来,无法自抑啊。” “咣……” 奔雷一掌,如同闪电般,重重轰在张坤的背心之上。 无穷巨力挤压着,渗透着,就要穿透而过,打爆他的心脏。 心脏一旦爆开,就算是筋骨再强,拳法再高明,也是必死。 尹伏眼中甚至已然露出惬意、解脱、兴奋的神情。 不管自己功法是不是被废?是不是数十年苦功毁于一旦? 能打死敌人,就能再练回来。 有着灵药和宝血助益,寿元继续增长,异日仍然有望更高境界。 到先天层次,看看武术的源头。 笑容刚刚浮现嘴角,就已僵住。 尹伏一掌落实,却只听到难堪的钟鸣震响,并没有心脏爆开的挤压炸裂触感。 甚至,他发现,自己本来无坚不摧的一式聚血掌,此时不但保持不住涨大的血掌姿态,反而缩小近倍。 掌背处,鸡皮疙瘩一层搭了一层,就如八九十岁的老翁,从棺材板子里探出来的鬼爪。 “我的血?” 尹伏震惊莫名,一口气泄落…… 头发变得雪白,老年斑爬上他的面部,颈部,眼神也变得浑浊起来。 他低头看去,就见到另外一双手掌,泛着细腻光润的金玉光泽。 不知何时,已然抓在自己的两旁腰部…… 手中各自多了一颗半圆形弧状内脏。 那是…… 肾! 自己一掌打落之时,对方竟然不知何时,手臂反曲,柔若无骨般,就摘下了自己的两颗肾脏。 这招出手诡秘阴沉,指如刀锋,无声无息,岂不正是八卦掌中的五大杀手之一。 往往是自己用出这招来,对付那些一味勐攻的对手。 没想到,这次,聚血爆发之时,反而中了对手一招。 “你忘了,尹前辈,我也学了董公秘录,知道八卦拳至深隐秘的。你为残缺之身,五脏未能圆满,肾水不固,自然就有了缺陷。一旦聚血进攻,身体再无防御,你打人的时候,总得防着别人打你啊。” 张坤其实说的一点没错。 他以全方位碾压之势,压制尹伏之时,当然会防着对方殊死一击。 六合拳,本就是以防守赢得先机,最是擅长反守为攻。 出招之时,意在拳先,金风未动,蝉先觉。 否则,又哪来的本事,能够与天下各门精妙拳术交锋。 尹伏爆发虽然极为突然,攻击也强到离谱,几乎比自己那招隔山打牛还要强上近倍之多,可谓是大杀招。 如若任其全力击中,张坤再怎么自信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强横,也没有半点把握,可以保住心脏不被打爆。 这种即死的伤势,能不能加体质救回来,也是个未知数。 他也不想去试。 但是,凡事有优点就有缺点。 尹伏肾脏既然未曾练通,又强行五脏合力,这其中就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遇到不熟悉他家功法的,还可以短时间之内不被看破。 但是,遇到张坤,却是明明显显的摆在眼前。 我要出大招了。 我要强行攻击了。 我要露屁股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张坤只需抓住他的弱点,伸手一探,破了五脏平衡…… 那招聚血掌,自然而然也就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反倒是因为全力进攻的缘故,导致防守中空,被直接摘下肾脏。 内腑五行齐齐崩散,血气失控。 尹伏瞬息之间,就变得老了三四十岁。 他的身形逐渐句楼,头发变得雪白,脸上布满褶子…… 这次再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老朽成了一堆尘土,颓然倒下,气息渐无。 …… “啊……” 远远近近传出一阵惊呼。 那举起刀枪,站得整齐的军阵,也是突然之间就起了骚动。 更有窃窃私语不断响起。 就连带队将官都有些弹压不住。 深宫高台之上的老妇人,本来已是挂上从容澹定的笑容,此时身形一个倒仰,脑袋差点就磕在高背椅子之上。 这一刻,她只感觉心中发寒。 虽然隔着很远很远,她根本就看不清那青袍年轻人的眉眼,却分明见到对方在呲着牙齿狞笑,甚至,嘴边还滴着腥红的血。 “肾脏,肾脏,他把尹卿家的两颗肾直接给抓下来了?” 老佛爷尖叫着问道,带着微微颤音,显然是惊得狠了。 她一心崇佛,向来慈悲,这年纪大了,更加荣养身体……修心养性的,哪里还看得了这个? “摆,摆驾,等会就去坤宁宫,哀家要去祭神。快快,请大智法师前来,让他弹上一曲清心咒……” 她这次是真的有些被吓着了。 尹伏何许人? 陪伴深宫,差不多三十多年岁月,她看着对方一手擎天,把这偌大宫廷,镇守得风吹不进,水泼不进…… 甚至,在有兴趣的时候,她还会请教尹伏尹宗师几手强身健体的拳术。 平时有闲暇的时候,也会专心练着。 别说,那拳术练过之后,就会感觉身轻体健,连饭都会多吃几口,精神好得不得了。 从这方面来说,尹伏是一个有大本事的武人。 而且,在养生一道,走出了独特的道路。 六七十岁的人了,活得仍然像是三四十岁一样,像是永远也不会再老下去一样。 平日里句偻着身躯,装得老态龙钟,也只是害怕自己多想而已。 这一点,老妇人其实是知道的。 她更是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那长生宝珍丸虽然可以延缓衰老,毕竟还是比不了练武之人的逆生长…… 可是,这么一个厉害人物,这么一个相伴数十年的伴当,护卫。就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被人抓走了两颗肾,死得尸骨无全。 实在是触目心惊。 “上,给我上,一群废物,养着你们做甚?还不冲上去,把尹卿家的尸骨收了,那贼子,那贼子……” 歧西太后又惊又怒,一时气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指着护卫禁军叫骂起来。 听到命令,禁卫统领脸色大变,连忙指挥手下士卒缓缓掩上。 留一半护卫宫廷,一半迟迟疑疑,瑟瑟缩缩的向着长春宫前杀去。 …… 张坤却是没有在意长春宫中的变故,对那缓缓掩上的军阵,也是视而不见。 他半仰起头,感受着半空之中,四面八方蜂涌而来的十余道金黄光点。 “这是我得到属性栏以来,收获最大的一次。尹前辈,不知是为你感叹呢,还是对你痛恨。晚辈只有一句话给你送行,那就是,你死得很好,很妙……” 只是杀了尹福一人,抵得上大战连场。 这龙气值来得够勐。 虽然,杀死尹伏是在禁军,在太后老佛爷眼皮子底下,在李文东身前。 四周的感念之情,却并没有一丝一毫是出自身边这些人…… 反倒是京城四处,天下各地,数千数万的心念感激力量和崇拜佩服情绪,最终化为丝丝缕缕的龙气。 聚合,凝固16点龙气值,汇入自己的眉心。 宗师不愧是宗师。 是天下享有大名,并且,做下了许多事情,为天下武人,天下百姓怨恨着的宗师。 他与自家弟子崔玉明比起来,或许不算太坏,只是立场不同。 他的名声,已经足以抵过一切。 让张坤也不得不感叹,四周传来的反馈之多。 相比之下,先前在正阳酒楼门口独战两大宗师,得到的众多百姓反馈,总共也才聚拢1点龙气。 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还有劫法场,杀官杀将救人,得到了3点龙气。张坤这一波总共得到20点龙气。 属性栏里已经累积了31点,离着下一境界,化境炼脏所需,只在迟尺之遥。 收获丰厚,刚刚又强势打死八卦宗师尹伏,张坤直感觉心怀大畅,气机通畅。 转头就看向已经离得自己不远的李文东,笑道:“李前辈可是也想再试试我的拳法刀术,不如,就在禁军面前,咱们再试一试手?” 说得虽然客气。 张坤眼里却是深蕴杀机。 只要李文东胆敢靠近,在他八卦游龙身的扑击之下,他有把握,赶在禁军围拢,发动攻击之前,把对方也毙于拳下。 就算是再次爆血残心,也不吝啬。 “张师傅说笑了,先前我与尹师傅两人联手,也没奈何你分毫。如今只是李某一人,又怎能是你的对手……” 李文东笑得憨厚热诚,就像一个邻家大叔。 “依我看,张师傅久战力疲,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如回去好好休养。异日见面,咱们再行把酒言欢。” 李文东这话也说得漂亮。 如果他的脚步不是偷偷靠近禁军方向,离张坤越来越远的话。 “那就,后会有期。” 张坤冷然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文东。 这人外示宽厚,内里油滑,比起尹伏竟然还要滑不熘手。 他并不会把自己真正置于危险境地。 就算是有着把握保命,仍然习惯性的依靠禁军护卫们,连试都不试一下,甚至宁愿事后受到西宫太后的斥责…… 也太谨慎了吧。 “今日来此,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踏进长春宫水榭高台,亲眼面见老佛爷。可惜,太可惜了。” 张坤扔下这句话,转身弹跳如飞,纵高伏低,腾身屋瓦之上,一熘烟就跑出皇城。 出内城到了外城,再也看不到人影。 到了这时,李文东才暗暗的抹了一把冷汗。 见到护卫统领急赤白脸的跑了过来,嘴里咋咋唬唬的叫嚷着追击敌人,别让贼子跑了的话,怒道:“追什么追,送死吗?还不过去向老佛爷请罪?” 追,当然是不敢追的。 先前摆出那么大阵式,仍然是迟疑难进。 可想而知,遇到真正的硬骨头的时候,这支禁卫护卫,到底是如何的不堪。 李文东吩咐众人收敛起尹伏的尸身,不禁有些兔死狐悲。 日前,对方还曾许下诺言,一旦出手相助,不但会把大内藏书限制解开,任由自己研读。 并且,还会把玉泉心经和董公秘法全都拿给自己观瞧。 这一下,就都全泡汤了。 也不知,这宫里还呆得下,呆不下。 唉…… 想到那个年轻得过份,却强得过份的对手,李文东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就已经如此强大,在正面硬拼之中,生生搏杀积年练脏老宗师。 再过一段时间的修练,那又会到何等层次。 “孙老弟啊,孙老弟,你可能很快就会遇到对手了。” 他默默低垂着脑袋,走到丹陛台下,跪伏在地:“奴才实力低微,不能擒拿刺客,实在罪该万死……” “李爱卿勿要自责,能急急赶回护卫哀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来人,看赏。” 歧西太后抬眼望了望远处,那里早就看不到生死搏杀的人影…… 低头隐藏住眼神中的凶狠和怒意,她从来不缺的,就是一颗忍耐的心。 …… 回到镖局。 这里似乎并没有被外面的风风雨雨所影响。 众多镖师,全都喜笑颜开。 像是谈论着别国外事一般的,讨论着先前法场大战一事。 “话说,那妖猴一声暴喝,于云端出现,立时风起云涌,日月无光。当是时,雷霆天降,噼在刽子手的头上,刽子手仰天就倒…… 这时,又有天兵天将杀出,救下义士。监斩官吓得屁滚尿流,喝令兵丁捉拿,却被一声雷响,震碎天灵,一命呜呼……” 一人正在演武场边眉飞色舞的说着故事。 就像他是亲眼目睹一般,说得绘声绘色的。 “田千里,你就瞎编吧,小心让官府找上门来,关你进入大牢享个几天清福。” “真是好大的胆子,如此诋毁朝廷,你怕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旁边几人就是一阵嘻嘻哈哈。 显然,对于劫法场一事,对于官府的无能,他们还是喜闻乐见的。 这种心态,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或许,一直是这样子。 田千里浑不在意,笑道:“这哪里是我瞎编的,别看只是发生了这么一会儿,现在全城的茶馆说书人,以及街头百姓,都在说这事呢。而且,有人还说,这位美猴王力敌两大宗师,强势杀奔内廷西宫去了,都说他是……” “说他是谁?”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不就是张……张……张……” 田千里回头一看,立即变得结结巴巴,涨红了脸,连忙低头躬身行礼:“张师傅,您咋回来了,刚刚还在念叨着,张师傅可惜没有到场。否则,也能与那两位宗师比划比划,定然不让美猴王专美在前。” “你迟早会死在这张大嘴巴下,记住了,有些事不能说的就别说,就算乱猜都不行,知道了吗?” “是,张镖头。” 四周镖师,无论年纪大小,全都轰然听命。 一时之间,竟然颇为局促。 这是因为张坤身手越来越强,威望越来越高。 众人见他,几如见到总镖头大刀王五一般了,有着敬畏,有着尊重。 再不敢随意谈笑。 虽然,对方也只是个刚刚成年的青年人。 “行了,没事了。” 张坤走到后院,就见到王静雅和李小宛正在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尤其是李小宛,一张清冷小脸死死绷着,更是望穿了秋水。 一眨也不眨的盯着。 见到张坤身影,李小宛轻呼一声,飞快跑了上来,仰着头涨红脸,想问又不敢问。 “你是想问,外面传的是真是假吧?” 见李小宛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脑袋,张坤哑然失笑,“都是真的,你哥和叶姑娘,已经被救了出去。只不过,叶银章叶师傅受了尹老倌儿一掌,可能伤重,终归不会危及到生命吧。” 张坤叹口气说道。 王静雅一把挤开李小宛,板着脸道:“谁耐烦问那些冒失鬼是不是成功逃出,小宛妹子是想问问你,闯到深宫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出事?” “我说张坤,你现在长本事了,也越来越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独斗两大宗师,直面禁军大阵,声称要斩下佛头……好威风,好煞气,你厉害了啊。” “咋啦,吃枪药了?” 张坤莫名其妙。 不知王静雅为何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小丫姐刚刚在担心你啦,差点拎着锤子跑到长春宫去。”李小宛直接揭短,“她还说了,自己教导出来的师弟,肯定要去送行的,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得孤孤单单,冷冷秋秋……” “李小宛!” 王静雅被闹了个大红脸,自己的确是有点不愤张坤一个人去冒险,还如此大胆闯宫。 但是,也不至于像李小宛演的那样,简直成了怨妇一般的。 她伸手作势,来扯李小宛的嘴巴。 小丫头则是一熘烟躲到张坤的身后,扯着他的袖角,嘻嘻哈哈的探头出来,做了个鬼脸。 张坤看着两人闹了一会,笑呵呵的也不插手其中,只是盘算着,自己还差一点龙气值,就可以提升到化劲练脏一关。 就差这么一点,心里实在很不得劲。 “唉呀,咱们医馆是不是有几天没开张了,快快,那些重病的,或许已经等不及。小宛,还有闲心瞎闹,快回去给我干活。” 王静雅有点发愣,看向李小宛的眼神,带着丝丝羡慕。 正迷茫间,又听到张坤又喊,“师姐,你这次把锤子也带上,以后练功的时候,要动用兵器了。毕竟,你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太多。” “我也去?” “怎么?你不想去,镖局这里安排你走镖了吗?”张坤诧异道。 他是五方镖头之一的南方镖头,如今威望很高,在镖局之中算是如日中天……他都不知道,有谁敢安排王小丫同学出镖。 “哦,没有,小宛,我锤子呢?” 王静雅答了一句,笑而不言,慌不迭的就去寻找自己的锤子。 当然,并没忘记背起自己的大包裹。 …… 我这看起来是两更,实际上是五章,五章,五更(两千字一章,总共更了万多字。别再说两更了啊,不识数咩!累死了。) 月票拿来吧。 我要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霸拳与狂刀 张坤回到百草堂的时候。 就见到小林和小武两人正忙得满头大汗。 不停的向着门口围得满满的病人解释。 “这位大伯,今日可能不凑巧,老爷刚好出门不在家,你们若是实在是病重难行,就住在医馆之中等候……什么,不要钱,也不是不要钱吧,看着给就是。” “大婶,你这是干什么?老爷他什么都不缺,不差这几个鸡蛋,拿回去,拿回去……哦,是想让小医仙看看肚子啊。行,宛大小姐她很快就过来了,先前说是去源顺镖局一趟办点事,等着吧。” 小林一边安抚着,跑来跑去的忙得满头大汗。 小武就忙着分发包子和烧饼,时不时的还送上清水。 不为别的,是因为这些看病的,十个里面有八个饿得面黄肌瘦,有几人站在门口等着,不敢进去,等着等着,就一头栽倒。 好吧,这病还没开始看,人就快没了。 也不知是饿的,还是病的? 张坤每次见着这情形,就忍不住叹息。 每个时代的病人都很苦,都很可怜。 但唯独这个时代,亲眼见到之时,他才明白,自己的语言是多么的苍白,完全无法形容生民苦难于万一。 你可以说,这些人是活着的百姓。 也可以说,是一群还能喘气,还能动弹的行尸走肉。 他们的目光是麻木的,普遍衣不蔽体…… 枯燥脏污的皮肤上面,没有一点生机润泽,就那么矗在门前,怯懦卑微,瑟瑟发抖。 眼里的光芒,有时会闪烁一下,随即又熄灭。 希望这东西,像是有,多数时间是没有的。 “老爷回来了,一个个来,都不要挤。” 看到张坤带着李小宛和王静雅两人走近,那些百姓,罕见的发出一阵欢呼。 就要一涌而上。 唬得小林连忙拦住,按排他们一个个的排队上前。 并且,与小武两人候在一旁,拿到药方飞快抓药,告诉病人要怎么服用。 遇到听不太懂话的脑子笨的家伙,就在医馆一侧,架起火炉,直接煎好药……或是当场灌下,或是拿回家再喝。 当然,药费和诊疗费这东西,就是随缘给了。 有就给点,没有的话,医馆也不强求。 两个伙计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东家与其说是在开医馆,还不如说是在开善堂。 压根就没想过要挣钱。 一回来,就忙得头都抬不起来,问诊,施针,开药,下一位……等到眼前人流渐稀,张坤就看到两个不像病人的家伙,正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左面一人五缕长须,身后背剑,看着斯文儒雅,年约四十左右。 右面一人,却是年轻许多,年约二十上下,身形极其魁梧,没带兵器,英武之气迫人眉睫。 见到张坤看过来,中年人斯文拱手,笑道:“冀北杨文仲,冒昧来访,没有打扰到张师傅吧?” “沧山王至平,见过张师傅。” 年轻人也是抱拳,笑呵呵的十分好奇看着张坤,似乎要看他是不是长了三条胳膊,六条腿一般。 “龙泉剑杨前辈来此,晚辈未能远迎,才是失礼。这位兄台,应该就是有着霸拳之名的王师傅了吧,久仰久仰。请,还请内堂说话。” 张坤微微一愣,立即就想起这两人是谁。 王小丫同学,自幼得承家训,走镖是一趟没走,却从源顺镖局的老镖师那里,把天下英雄谱记了个烂熟。 对于各山各岭强贼之名也是如数家珍,熟得不行。 教拳对练之时,有时就会说起一些人物事迹,品评天下拳法高低。 当然,这是躲在自家院子里随意乱扯,并不担心被人听到……乱说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张坤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渐渐的融入了这个江湖,这个时代。 可以说,王静雅的武术启蒙者身份,的确很称职。 天下武林圈子,若说大,自然很大,练拳之人多得吓人。 但凡有点家底,有点门路的,都会学上一招半式的用来防身保命。 实在是,这个时代,危险无处不在,一旦自己弱了,走到哪里都寸步难行。 要说这圈子小嘛,也是说得通的。 毕竟,来来去去的,出名的就那么些个。 真正行走江湖之人,对天下各省各州的有名高手,都是不能忽略的…… 免得一不小心,大水冲了龙王庙,当场就硬干起来。 名气这东西很好使,见面了,报个名字,道声久仰。 就可以攀扯各家源流,道一声师门关系。坏事可以变好事,小事可以变无事。 这其实就是人脉。 保不齐,在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之所以迎入内堂,以示亲近。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劫法场之战时,张坤虽然离得远远的,以洋枪狙射控场,杀官杀将,杀刽子手。并且,还把高手引走,但他并不是没有关注叶银章等一行小刀会众人。 当时,眼角余光扫过,那些人中,有两人出手格外惊艳…… 一人剑如游龙,寒光点点,杀得士卒胆寒,不敢靠近。 另一人身形极其高大,脚下大踏步前行开路,一拳一个,拦路兵士如同稻草人一般的乱飞。 若不是尹伏被张坤的洋枪引起注意力,这两人,无疑就是最显眼的耙子,会引得尹宗师重点照顾。 不得不说,当时在叶银章重伤无力之时,这两人在救援行动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其实我们也不算陌生了,之前还打过交道的。” 杨文仲端起茶杯,客气的沾了一下唇,笑着道:“恒丰商行送往东山的粮草兵器,就是我们托的镖。” 见到张坤还要客气,杨文仲微微摆手,面色沉重:“这趟镖看起来是为源顺镖局解围,实际上合则两利,你们此行,也算是真正的帮到忙了……东山那里的情形,比张师傅想像得还要糟糕许多。 如果说,在京城,洋人祭司还有着种种顾忌,不会太过明目张胆。远离京城之外,就全都露出了虎狼本性来,虎狼,终究是要吃人的。” “已经乱到这个地步了吗?”张坤一听就明白了。 这两位是义合拳的人,杀官造反,杀洋人摧毁光明教廷…… 现如今,听说东山、直隶一带已经是纠集数十万百姓,结社自保,练拳图强。 与洋人和官府,正斗得轰轰烈烈,每天都要死上很多人。 “我们也是没办法,若是百姓真的能够有一口吃的,又怎么可能拼上性命不要,与官府作对,与洋枪洋炮血拼呢?” 刚开始的时候,义合拳民,没有兵器,没有粮食,只凭着一些农具,自然是打不过那些凶神恶煞的朝廷兵卒的。 一直被追得到东躲西逃,苦不堪言。 这并不奇怪。 青廷兵马,也不是都那么烂。 他们虽然在打洋人的时候,胆子一个比一个小,只要见着洋人的面,冲着天空放了排枪,掉转屁股转头就跑…… 但这只是在外战战场之上。 真正在国内战场上,打起老百姓来,那是个个凶神恶煞,勇不可当。 这些泥腿子,这些顺民,一直在他们的统治之下…… 看惯了对方的卑微和懦弱,那些吃皇粮的,当然有着心理优势。 打起百姓来,既有着狠心,又下得死手,自然是胜战连连,越打越有信心。 后来,义合拳在一些江湖好汉的带领下,各地选出主事师兄,教导拳法……只要是身强力壮者,学得一阵时间,也就有了保命本事。 天下百姓,人人习武,个个练拳,等到学有所成…… 这时再打起来,朝廷士兵就有些抓瞎了。 他们发现,渐渐的就打不过这些泥腿子。 于是,就与洋人联合起来。 在洋枪洋炮的镇压下,拳民和朝廷军兵,基本上算是打了个平手,如今已经陷入了僵局之中。 随着杨文仲把东山的情形一一道来,张坤就有些沉默。 他知道对方的想法,却没有多说什么。 更没有应承什么。 天下处处烽烟,他佩服那些战斗在第一线,不顾生死拼命搏杀的英雄好汉。此时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这么一脚踏入时代的旋涡之中。 最重要的是,从后世而来,他其实知道,义合拳,终究没能成事。 一时义愤,以不平开路;到后来,也会因为心中不平而坏事。 打起来,眼珠子都迷了,再分不清敌人和自己人,被人逗得团团转,徒劳送死而已。 没有组织,没有纲领,只凭拳法武功,只凭一腔血气,正面迎战洋枪洋炮。 就算能胜得一时,长远看来,却看不到什么光明。 “这次前来,除了见上张师傅一面之外,也是替叶师傅他们,来道上一声感谢。先前若非张师傅动手,我们这些人全都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杨文仲面上就露出惭愧神色来。 他们都自诩为老江湖,凡事多想三分。 也曾想到劫法场这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毕竟,出动了这么多高手,就算是打不过,也能全身而退。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无耻到在法场之上,百姓之中埋伏两个宗师级高手,简直是匪夷所思。 若是张坤没有出手,劫法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 那时可就会让天下英雄,笑掉了大牙。 “其实也怪不得你们,尹伏以及李文东这两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只是受了池鱼之殃。” 张坤摇摇头。 王至平这时突然出声,眼神全是狂热:“市井传闻,张师傅力抗两大宗师联手。并且,于长春宫中,数千禁军身前,把尹伏尹大宗师当场打死?” “侥幸得手,不足挂齿。” 张坤呵呵笑道。 被一个身材接近两米二三的高壮大汉这么火辣辣的看着,他感觉全身都起了鸡皮,浑身不自在。 “不知可否与张师傅试试手?见识一下狂刀刀术?” 听到张坤承认,王至平更显激动,连忙倒了一杯茶,捧了上来。 那日,他离得不远,其实是看过张坤与会友张重华镖头打生死擂的,对这位与自己差不多同龄的高手,自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等拳意刀意,那神乎其神的身法刀法,让人神往。 身为武痴本性,见着强者,要是不试一下手,体悟一下对方的劲力……就像一个老饕见着肥美的红烧肉偏偏不能动快品尝一番,心里痒痒得实在难受。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师叔杨文仲整天在耳边说道,说自己除了一身蛮力之外,就一无是处,比起张坤来差得简直天远地远。 这话听多了,也不是不服,就是心里很不得劲。 总想要证明一下自己。 别人家的孩子,那又怎么啦?我又不差。 脑子里千般念头,万般想法,一一闪过,王至平举起茶杯,半弓着身体向前,自然而然就有一种狂烈霸道的气势升腾而起。 [推窗望月,水中天。] 王至平练的是查拳,发力舒展流畅,出手大气昂扬,这一式推窗望月,出手之间堂堂皇皇,如大海扬波。 以自身为水,水蕴万物,至柔而至刚,以力压人。 虽然只是试手讨教,态度也很恭敬,王至平却没有少了半分战心,实在是天生的猛将苗子,遇强愈强。 一式敬茶,打得气象万千,颇具大家风范。 杨文仲本想开口呵斥,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若有所思的看着王至平这一式拳法,眼中陡然浮现出震撼之色。 有些人的成长,就在一刹那间。 或许,天天带在身边,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是,一回头,却发现,孩子长大了,早就变得不再如自己想像中模样。 看到这一拳,杨文仲甚至觉得,如果换做自己正面相对,很可能要用出龙泉剑法中的杀招,才能抵敌得过。 这一拳,霸气外显,王气内蕴,发力三分,而藏力七分,妙趣横生…… 难道,异日又是一个化劲宗师。 “噗……” 一声轻微闷响。 张坤对王至平的这式拳法,恍若视而不见,只是笑眯眯的伸手过去。 一手接,一手捧…… 刚刚接到茶杯,闷响之中,千余斤力道,化为层层波浪,一浪浪涌将过来。 劲力圆柔暗涌,再次化为山体岩石,猛然拍击而落,让人忍不住就反震或退避。 但张坤却没有多余的任何动作,仍然施施然安然端坐,手腕手指微微一挑。 呼…… 王至平两米二三的巨大身体,突然就不受控制,整个人仿佛木偶一般,被数指之力挑到半空。 脚下离地三寸。 他心下大惊,想要前冲,冲不过去,眼前山阻石拦。 想要后退,也退不回去…… 茶杯上面似乎有着无穷粘力,把他的一双手牢牢粘在那里,催动劲道,一到手腕处,就消失无踪。 被一股奇异的刚柔旋转劲道,消融一空。 还没等他的心里涌起失落,那滚烫茶杯忽然一震,一股震力出现,彭…… 他身形后退,连退三步,堪堪站稳。 王至平眼神茫然…… 自己就这么如同木偶般被引动,全身力气一点也打不出来。 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事实。 ‘果然,我还是比较适合做个饭桶吗?’ 他站立好一会,才醒过神来,拱手笑道:“张师傅的拳法果然神乎其神,尹伏那老家伙死得不冤,至平心服口服,多谢指点了。” 高手过招,劲力变化,其中有着很深刻的道与理。 与张坤这么试了一手之后,王至平似乎就能感悟得到,其中有着很多能让自己学习的地方,这时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位不但高屋建瓴的指出了自己拳法中的弊病,更是指明了暗劲阶段前行的道途所在。 这种借着试劲,演力演法的心胸,比起他的拳术,更能让人拜服。 王至平心中感激,当下全无芥蒂,立即伏身便拜。 “王师傅客气了,霸拳之名,名不虚传……他日你若突破至化劲炼髓,咱们再来比划比划。” 张坤笑着拦住。 这话之中有着殷殷期许,也有着凌云壮志。 事实上,他对这位霸拳王至平,极为看好。 毕竟,历史上留名的厉害人物,在没有自己存在的时空之中,对方都能成长到那般厉害。 如今提前窥见前路,是不是会走得更远一些呢? 拳法和武术,所有的技击之术,其实是很不公平的。 有些人天赋异禀,就算不练拳,战斗力也很强。 普普通通的一个啥也不会的农夫,举手投足就有六七百斤力道,随手抓住对手,就像扔小孩一般。 这种人练起拳来,与那种瘦骨如柴,身体孱弱的拳手相比,优势大了不知多少倍。 而王至平,就是天生异禀。 异日前途不可限量,怎么看都是冲阵杀敌的虎将之才。 当然,王小丫同学也属于这一类。 随便练练,身体就生出无穷潜力来,力道好像不要钱一般的从身体之中生成出来。身大力不亏,打起来,自是无往而不利。 见到张坤对王至平的试手行为,并没有生气,反而暗中指点,杨文仲心下佩服,也放下担心,笑道:“叶师傅那里,杨大夫已经赶过去了,应该没有大碍,就不劳张师傅挂怀。只不过,有一件事,关于源顺王总镖头的事情,不知当不当讲?”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是最强的人种 “王总镖头,他那里能有什么事?” 张坤有些不解。 要说,在京城之中,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大刀王五了。 这位在变法前后,最是活跃,一把大刀护卫一帮文弱书生,可以说纵横捭阖,无人能挡。 他虽然没有深入的参与变法之中,但是,因为与谭维新的交情,却是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办的。 是真正的把江山和百姓装在心里的人物。 “王总镖头如今正在宛平县肃清贪腐……作为维新派的一员干将,他得防着那些守旧官员的反扑。从宛城县令下手,把当地官员与山贼勾结的证据送到京城,刀锋直指顺天府尹…… 这事按理来说,也很重大,关系到维新变法清除冗官昏官的措施。 只要掌控顺天府,京城形势立刻大变,变法也可全部推行下去。” 说到这里,杨文仲话锋一转,忧心忡忡道:“杨某并不评价变法事件到底是否利国利民,又是否能够成功?对王总镖头的为人,还是很佩服的。 不过,我听说过一个消息,说是康北海与鹰国祭司里提魔太等人,已经商议请动樱花国前首相依藤博文,前来领导主持变法…… 这位樱花国首相还没过来,他手下的‘月蚀’五行忍者已经到了,其用心不言自明。” “为何要请动依藤博文?” 王静雅在一旁听了好一会,这时就有些不解。 “是因为,这位依藤博文,不但参于明治维新,让樱花国变得极为强盛,更是在他担任首相那会,发动了甲午战争,把大青国打得丢盔弃甲。并且,还把大寒国收为保护国,功劳卓着,名声极大。” 张坤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杨文仲。 是,他在后世是位高中生。 但并不代表,他的历史就学得很好,会记得这个年代的一些不算太过重要的人物和细节。 那是学霸才能做到的事情。 原谅张坤,他虽然沉迷武道,喜欢打球、写字、画画,也对学校里穿着清凉的小姐姐们,有着欣赏之心。 但是,对一些死记硬背的课程,就不是那么感兴趣。 平日里,勉强能应付得过去就行。 反倒是对一些野史和武术人物,了解颇多。 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维新变法,竟然还有樱花国的人参于其中。 有鹰国人当领头羊,主持变法,已经让他有些毁了三观。 竟然还想请来樱花国首相前来指导变法,主持大局。 广序帝你是闹哪样? 这也能答应? 真是把大青国不当干粮了吗? 这段时间,治病救人,学武修身的闲暇时光之中,张坤从来不会塞耳闭目。 出门走走,就会听到许多百姓的声音。 那场大青国与樱花国的海战,过了还没多久…… 签下的耻辱合约墨迹未干,赔出的海量雪花银还在路上。 那沿海大片土地,数百万平民,还在樱花国的枪炮下挣扎求存。过得跟猪狗一样,全无尊严。 割地,赔款,认输…… 这是李中堂亲自谈下来的投降条件。 败了也就败了,技不如人,记住耻辱,努力奋发就是。 但你不能败了还觉得心服口服,就去请人家的首相来指挥本国的变法改革啊。 这真变成了法,国家还是自己的吗? “呵呵……” 张坤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笑了几声,又有些沉默。 这个时代,他越加有些看不懂了。 变法图强,或许真的是很好的办法,是这个国家唯一能走向强盛的不二选择。 但是,具体走向何方,却仍然值得商榷。 从种种迹像来看,这次变法的失败,非但是早已注定。而且,从头到尾都是洋人手中的一柄利器,是一场闹剧。 有些人的鲜血注定白流,所有百姓的期望,也必然落空。 明悟到这个残酷的事实真相,张坤就算再不关心国家大事,也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压上了心头。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自己想要独善己身,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现实。 只要还在这片土地,还在这个国家。 他就不可能脱身事外。 …… 送走了杨文仲和王至平之后。 张坤心里没来由的,又多了几分紧迫感。 他强行按捺心里的躁意,沉下心灵,细心为穷苦百姓看病。 时间缓缓流淌,眼看着夕阳西下,门前也变得冷清了一些,只余下一些没地儿煎药的病人,还在等着沸腾的汤药冷却。 眼前金光微闪,一缕龙气,已经飘然飞入眉心。 张坤心中微喜,看向属性栏,只见那龙气值一栏,终于又起了变化。 龙气值:32点。 ‘终于凑齐了。’ 想到与尹伏一战之时,对方五脏发力,那种磅礴浩大的攻击,张坤心中就有些滚烫。 时代的变迁布满迷雾,身在局中看不清楚。 唯有本身武道真实无虚。 只要强大起来,再强一点,强到无人胆敢忽视。 那时,或许可以拨动风云,让这天下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小宛,等会你们忙完了,就自个儿吃饭,不用等我。” 与李小宛和王静雅几人打了个招呼,张坤一头扎进后院静室之中。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升自己的修为了。 “八卦拳,提升。” 32点龙气化为滚滚洪流,从骨髓、筋络、肌肉、血液之中冲刷而过,最终化为滔天巨浪,把整个身体全都浸润其中。 五脏六腑同时震颤着,发生细微而又玄妙的变化。 首先是心脏。 在龙气洪流通过之时,心脏猛然膨胀,又再次缩小。 三次一轮,直至胀缩九次…… 张坤就依稀的感应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已经大为不同。 仿佛变得沉甸甸的,一种厚实而又强劲的力量,在其中深深蕴藏。 每一次跳动,都有大量的血水输送出来,挤压鼓荡着冲向四肢百骸。 ‘心脏是发动机,这个说法其实很有道理。’ 明显的感受到心脏变得更加强劲之后,张坤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各处,甚至每一个毛发末梢,都有一股凶猛力道自行运转。 似乎就连皮肤弹抖,也有着巨大力量出现。 劲力凝聚自然而然,仿佛天生本能。 这一刻,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以及身体的坚实度,对外界环境的低抗力、对病毒的免疫力,都同时开始攀升。 心脏强化之后,接着就是肝脏、脾脏、肺部、肾脏…… 所有内脏,都被一股莫名伟力改造,进化。 身体外部表现的就是,皮肤更加光滑细腻,毛孔已经细得有些看不见了。 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金玉色泽…… 从镜中望去,浑然有光,神彩夺目。 最重要的,一股蓬勃昂然的勃勃生机,从内到外,自然生长。 虽然不能看到寿元变化。 张坤却可以肯定,从这一刻开始,自己的寿命都已得到大幅度增长。 老得也没那么快了。 这种鲜活的生机,甚至让他有一种回到少年时期,回到了小学时期那种感觉。 天是蔚蓝蔚蓝的,世界是多姿多彩的,所有一切都是新奇鲜艳的。 每天清晨起来,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没有一点困意。 对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期待,人生是那般的有趣。 就算是看到路边的一堆狗屎,心里升起嫌恶的同时,也能会心一笑。会认为,这个世界很美,前路满是光明。 这就是生机,这就是活力。 是日复一日,慢慢熘走,最终不存的那种感动和向往。 “拳术的修练,最终可以达到什么样的境界呢?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彻底走上超脱之路,比拟神灵?” 这一点,张坤如今还不能确定。 但他能清晰的感应到,如今的自己,与往日的自己,决非同一个人。 除了思想未变,灵魂未变。 他的身躯已经一点点的进化成为,一种极为强大的生物。 这是何等美妙醉人的一种经历啊。 再次看向属性栏。 已经有了变化。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8】 【体质:87】 【敏捷:106】 【精神:18】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圆满破限)锻骨、易筋】 【八卦掌:(圆满,三次破限)锻骨、易筋、洗髓、强脏】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圆满,破限)】 【技能:六合刀(圆满)、枪械(圆满)、医术(精通)、语文(入门)……】 龙气:0 虚空之门:(回归45%) “现在,我已经可以改个外号,叫鬼影子。” 看着自己的属性栏,张坤呵呵一笑。 破百的敏捷。 到底是什么概念? 他自己都对自己的速度有些害怕。 身形一动,原地拉出一道道幻影来。 “嗖……” 从静室门口,几步跨出,只是几个眨眼,就跑到了院落后门花盆处。 破风之声,拉出一声长长的啸叫汽鸣。 地面卷起狂风,有尘土飞卷化作长蛇跟随。 “足足有五十米距离,我这是……” 张坤微微呆滞。 一秒就跑过去了。 再看看敏捷一栏,发现,破百之后,自己需要四点龙气,才能直接提升一点敏捷了。 他心中微微一惊,又试了试体质,好在体质还是只需要两点。 自己那个加点保命的本事,算是没那么坑。 体质如今是87,他拿起两百斤重的石桌,试了试力量。发现,手中轻飘飘的,就如同没有拿东西一样,连两成力都没用出来。 ‘估计只是用了一成力多一点。’ 粗略的估算一下,张坤就知道,自己的力量,随着五脏变强,身体进化,也跟着水涨船高,达到惊人的一千七百多斤往上了。 “这一拳,快两千斤的力量,谁能挡得住?” 对自己的体质和敏捷增幅,张坤很满意。 心想就算那些天赋异禀的高手,再怎么提升长进速度,也比不上自己。 因为,他们就算体魄天生强大,想要提升也更加艰难…… 力量的生成,体质的增长,总不会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需要能量的补充。 而单纯依靠吃饭吃肉来补充,就显得太慢了点。 转化的效率也会很感人。 所以,如王静雅和王至平这种天才选手,就算是天资足够,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用来成长。 潜力的激发,营养的摄取,总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个过程。 ‘武道的提升,涉及到人身的进化,从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既需要让身体得到足够的滋养和补充,也需要心灵修持到足够的境界。同时,还需要在生死之间来回挣扎,明悟到生命中最炽烈的那一丝感动。” 种种条件,缺一不可。 想到这里,张坤又想起了尹伏。 那位死在自己手中的第一位宗师境拳手。 尹老倌之所以对朝廷忠心耿耿,也许并不是他真的甘心下贱,天生喜欢做奴才。而是因为,身处于那个位置,会得到许多他想要的东西。 一旦享受惯了,获得惯了,再让他回到一无所有,独自拼搏的状态,那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这人啊,从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 ‘他想要补足那缺失的肾水,也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宝药。’ ‘肯定是做梦都想着,早日五脏圆满,踏上换血道路,重返先天,再增寿元……他毕竟已经老了,活不了太长时间。’ 对那一代八卦宗师,最后走向邪道,并且不择手段获取一切的行为,张坤心中有了明悟。 理解是理解,但他并不会谅解。 再次出现在自己身前,还是得杀。 …… 真正五脏祭炼成功,收获最大的。 张坤发现,并不是自身体质和敏捷的增长。 也不是对各种拳法和刀术运用得更精妙,更轻松一些。 最大的收获,其实是由外转内,多出一重力道来。 尹伏能够五脏合一,同时激发,打出一记“聚血”强攻,这并非偶然。 以那招攻击之强,张坤自问是挡不住。 不但筋骨皮肉同时发劲,更是额外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内蕴伟力。 内脏齐齐鼓荡,一股震荡劲道自然而然的生成。 加持在拳脚之上,伤人于无形,破骨如碾沙…… 这种力道,张坤称之为“内力” 就是内脏之力。 他也大约明白了。 有许多拳法,都自称本门拳法为内家拳…… 这个内家,各人有各人的解释,有各自的练法,但殊途而同归,都是走向了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的道路。 这口气练来有什么用。 就是蕴养五脏,让五脏重新焕发生机,变得更加强壮。 心主血,肝主疏泄;脾主运化,肺主气,肾藏精…… 五行五脏,各司其职,让身体成为一个强健而又完美的整体。 筋骨皮的强大,在张坤看来,其实只是外显。 真正强大的,就是内脏。 强外而壮内。 内壮而外强…… 这是相辅相成的同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 如今,他的五脏强大,筋骨力量和肌肉力量,也同时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同时,还得到了一种独特的运力方法…… 那就是内力融于外力,第四重力道生成。 震荡、穿透,以至于附着在兵器上面伤敌的一种概念性攻击方法,也逐渐成为现实。 拿刀在手。 张坤轻吸一口气,手腕微微一抖,四重力量融为一体,手中长刀就嗡嗡震颤起来。 发出龙吟般的锐鸣。 刀光微闪。 竖在墙角的练力铁枪尾端,哧的一声就短了一截,被刀刃之上附着的震荡之力一扫而过。 再看刀锋,毫发未损。 “好,原来故事里那些神乎其神的形容,其实是真的。只要修为达到某个层次,运力方式和手法高妙到一定境界,凡兵是可以化为宝刃的。” 并不是这柄刀真的就变强了。 而是在他的手里,有着远胜于旁人的锐利和坚固。 就如一张纸,一道水流,切割的速度够快,也能化为无坚不摧的宝刃。 这是速度的奇迹,是运转规则的演化。 张坤心中隐隐就触摸到力量运转的另一层次,心中无限喜乐。 “若是这时候,再遇到李文东和尹伏两大宗师联手,我完全不需要残心爆力,不需要用出种种拉扯手段,而是可以正面直接斩杀。” “可惜,实力是提高了,身体却仍然挡不住枪炮。真遇到被洋枪集火的情况,还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想到尹伏和李文东,又想到宫中那个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的老女人,张坤就有些无奈。 体制的力量,国家的力量,强大的永远不是什么个人,而是他们不惧死。 死了一批又来一批,比韭菜生长还要快。 高高在上的那些人,一点也不会心疼。 而自己一个人,就死不起。 一次失误都不能有。 上次,他虽然敢于面对数千禁军,悍然杀人,扬长而去。 那也因为他并没有直接杀到长春宫水榭高台处。 真的毛着胆子,硬冲军阵,可能就是另一个结局。 …… 因为实力大进,试验到很晚。 张坤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他正想着,今天加把劲,多治几个病人,搞点龙气值来傍身。 这龙气值用光了,就连用来保命加体质的最后两点龙气都没有,他感觉有些心虚。 总觉得没穿衣服似的。 生活中处处是刀光剑影。 不可不防。 吃了李小宛亲手端来的爱心米粥,啃了几个大肉包子,张坤施施然的走进大堂。 还没等他坐下诊病。 小林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 “又有什么事,这一天天不得安闲……” 张坤眼神微凛。 “是梅花拳馆被人挑了,死了三个弟子……就连馆主元大先生,也被打得重伤垂死,胸口都被打穿。您看看,报纸上全都说了,说了咱们好多坏话。” 小林递过来一叠报纸。 有《万国公报》,有《时务报》,有《国闻报》,还有《中外汇闻知新报》,甚至还有两张英文打印的外国报纸,上面全都贴着照片。 照片上面,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长得像终结者似的洋人,一拳打穿了白发苍苍老人的胸膛。 四周围观战的有青国百姓,有外国洋人,全都张嘴狂热呼喊。 在那高大外国拳手脚下,还倒着几具骨骼扭曲,脑袋歪斜的尸体。 标题写着:“谁是最强的人种?” 张坤翻了翻《京城日报》,登时气炸了肺。 他想着,外国人办的报纸,吹嘘自己国家人种最强,体魄最强,贬低青国武人为小丑也就罢了。 但是,在《京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也登了这张照片…… 同时,还煞有介事的讨论,外国人的身体强壮度,至少是青国人的两倍以上,这是天生的。 后天的训练可以弥补一部分,但永远都比不上。 所以,有鉴于此,要好好学习洋人的强大之处,不能自高自大,闭关锁国,关在家里称大王。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傲雪耐岁寒 “这位神庙武士来意不善啊。” 王静雅在一旁气得狠了,把两只锤柄捏得咯吱咯吱响。 恨不能找到安德烈本人,挥锤拼杀一场。 “太嚣张了,太狂妄了。是欺我大青无人……” 这人的行止也很好揣测,就是一路挑战武馆镖局,而且是专门选择成名人物挑战。 一旦打赢,立即大肆宣扬,如此以往,真没人能正面胜过的话,弄不好,大青国武人的嵴梁都会打断。 武人胜败生死,也只是寻常,算不得什么。 这一招,最狠的是,把青国人所有的不堪都暴露出来……让那些本就游离摇摆的读书人,以及穷苦无助的百姓们,全都打心眼里生出,洋人不可战胜,青国人本就弱小,低人数等的认知。 到时候,都不用别人说什么,见到洋人了,直接就膝盖软了,就跟见到自家爹娘似的,到处都是孝子贤孙。 以往的青国百姓和官员,就已经有了这种苗头,但也只是深藏在骨子里,并不会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毕竟,是人都有着羞耻心。 但是,从这些维新派所掌控的报纸报道,就可以看出,有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鼓吹洋人强大,师洋事洋。 或许,在他们心里,这种吹捧洋人强大的文章,只是一种示好,为了让变法进展得更加顺遂,想让两方关系更进一步。 但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官方报纸,以及舆论前沿都开始沦陷,开始朝拜。这天下,就再也不会有第二种声音。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王静雅虽然是女流之辈,有着王五的教导和薰陶,对这些东西,比京城中一些大老爷们看得还要清楚。 此时就双眉竖起,只恨自己实力不够强,否则就直接打上去了。 她还时不时的拿眼睛,偷偷的瞄向张坤,其心意不问可知。 “看我也没用,安德烈身份是神庙武士长,并不能当做江湖拳手来看待,这招狠就狠在,只能他挑选目标,甚至,还不能不应战。身边跟着那么多鹰国大兵和各国记者,咱们但凡有点什么不对的举动,就会被人口诛笔伐……就算被乱枪打死,也是没处说理。” 张坤摇了摇头。 总不能打上神庙去,若真打死人,再被记者拍到,那就是本世纪最大的外交事件。 说不准,这事一出,世界各国,以及大青朝廷,全都进行针对,派兵拿人。 尤其是大青朝廷,得罪了本国高官都问题不大。得罪了洋人的话,信不信五城兵马司和丰台大营都会被调动起来…… 九门提督麾下兵马,更不用说了,那是冲在最前的排头兵。 “难道,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王静雅在医馆里转了一会,心里总是有些不爽,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 把报纸一扔,跑到前堂去帮李小宛瞧病。 刚刚抓了一副药,就听得门口喧闹,转眼看去,哗啦啦的进来一大堆人。 “师父……” “师父,治伤要紧,您不要起身。” “师父,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养好伤,再来寻他比过。” 大大小小的声音,全都带着哭腔,痛心,难过,悲怆,听着就让人心里发堵。 “咳……咳咳,不用了,老夫还输得起,只是愧对了……愧对先师和师祖,这门拳法,在我手里蒙羞,无脸见人呐……” 一把苍老的声音咳嗽了几声,就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停了停,又听他问:“张坤张师傅可在?” “元大先生。” 张坤一个箭步,就到了担架前方,伸手虚按,止住对方想要爬起身的动作。 一眼看去,就忍不住眉头大皱。 上一次见到这位老拳师之时,还是在门前不远处的戏台旁。 那时候,元大先生作为生死擂的公证人,一派仙风道骨,让人见着就心生敬重。 元大先生年高德劭,又与人为善,并且,对门下弟子倾囊相授,并不藏私。 所以,很受各方武人尊重,平日里不呼其名,只是称呼为大先生。 张坤还记得,自己那日上台之前,这位大先生还暗地里提醒了一句,让自己快快离开京城,不要上擂了。 这句话判断错误了,事后证明,是多此一举。 但是,张坤自问,如果自己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强大。 或许,听从元大先生的劝告,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对方已经几乎明示了,那张重华隐藏了一部分实力,上擂就是九死一生。 所以,从元大先生的本心来说,说出那句话,其实是一腔好意。 不管听不听,对方的好意张坤还是心领的。 这时看去,就见到元大先生胸口处凹陷了一大块,血水仍然在汩汩涌出…… 破烂的衣服,都遮不出前胸那断裂的骨茬和破开的大洞。 若非数十年修身练武,一身修为已入化劲,骨髓生血功能极其强大。此时的元大先生,应该早就一命呜呼。 能够强撑着来到医馆,也只是苟延残喘,快撑不下去了。 “先止血要紧。” 张坤连忙拿出银针,嗖嗖连声,刺在几个大穴之上。 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拖延一下而已。 以他的医术,对这种伤势,显然也是无能为力,就算再加上李小宛也没用。 小丫头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面上露出哀悯,低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用麻烦了。” 元大先生伸手止住张坤的后续动作,苦笑道:“老夫授拳四十年之久,只是想着把我这一门拳术,传遍天下四方,不落先人声名。却没想到,临到老了,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败在了洋鬼子的手上……命丢了,不要紧,只叹师门拳法刀法,仍然没能完整的传下去,憾甚,憾甚……” 他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喘气,艰难转头轻喝道:“文礼,拿我刀来。” “师父!” 一个满脸憨厚的中年汉子,膝行捧刀上前,眼圈红着,哽咽道:“这伤还能治的,不要……” “傻孩子。” 元大先生接刀在手,叹了一口气。 钟文礼是他门下大弟子,可惜,天资并不是那么好。 练了三十多年梅花拳梅花刀,也只是堪堪踏入暗劲易筋层次,比起他的几个师弟都要弱上许多。 不过,这位弟子好就好在,十分听话。 平日里教授新进弟子之时,也是兢兢业业,并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安德烈踏馆挑战之时,他也想上场,却争不过几位师弟。 结果,就因为这个原因,反而保住了一条性命。 这不知算是幸运,还是悲哀? 自己死后,京城梅花拳一脉,就此散了吧…… 元大先生深深的看了钟文礼一眼,目光扫过一众站得弯腰耷背,精气全无的弟子们,才转头看向张坤。 “张师傅,我这有一门刀法,不知你愿不愿看上一眼?” 老人声音颤抖,眼神深处,藏着丝丝恳求。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张坤肃然拱手。 “这门刀法,师祖传授给我之时,曾经说过,五脏未调,内力未生之时,不能强自修练,否则,伤心伤肺,五内皆伤。 老夫无能,年近九十,却仍然只是掌握了一点皮毛,真是惭愧万分。若是先前面对那洋鬼子的时候,能够真正用出这门刀法来,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有辱师门,有辱国体,老夫有罪啊。” 元大先生缓缓从担架上爬起,站在大堂之中,反扣刀柄,屹立如松。 他的脸上离奇的涌现一丝舵红,精神变得很好。 过堂风吹起他那布满血污的长袍,露出那渗血空洞的胸口,让人看着心中直发堵。 “这门刀法,只有五式,合为一招,号称五蕴梅花斩,老夫只使一遍……” 元大先生执刀在手,眉眼澹然,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刚学艺那会。 这时的他不是他,而是当日授艺的周师祖。 “第一刀,心藏火,燃血问天,烈火燎原!” 元大先生身形忽然动了,手中长刀之上染上一丝血芒,如同沸腾的烈焰,轰然滔天。 这是幻像,是错觉,却出奇的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焚金蚀骨的热意。 众弟子忍不住就往后再退了几步。 刀光如火如光,在半空中划出一抹奇异的鲜红,陡然消失不见。 在那鲜红消失不见的瞬间,只有张坤,却是注意到,老人身体五脏处,心脏猛然失去了所有鲜活,竟然生机燃尽,爆发了这式刀法。 这是,用生命最后的余辉,演一次刀招啊。 他心中一痛,却没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刀光划过的痕迹,以及气血的流转和手法的运用。 一一在心中印证。 “第二刀,肝藏木,怒从心起,大木长生。” 刀光如幕,忽然化为葱葱笼笼的无边山野,有藤萝草木生长,大树参天,生机无限。 相对应的,就是元大先生身体内部那肝脏陡然失去了活力,眼神也变得微微浑浊。 “师父。” 钟文礼显然也看明白了,忍不住悲声哭道,眼泪滚滚而落。 “第三刀,脾蕴土,厚德载物,沃野千里。” 一片黄蒙蒙的厚重刀光,在身前盘旋。 “第四刀,肺属金,金风细雨,万物萧杀……” 老头身形转动之间,刀光如丝如雨,眼前就像是回到了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清冷季节,心内身外一片寒凉。 “第五刀,肾藏水,至柔至刚,大海无量……” 他最后一刀使出,身前身后,仿佛出现重重叠叠无穷无尽的浪花,一波接一波,直似无穷无尽,想要摧毁一切。 刀光停在半空,五刀余韵还未彻底散去,空气突然就变得森冷酷寒,眼前一片霜白,有瓣瓣艳红出现,结成一朵虚幻的火红蜡梅。 “繁华落尽,霜雪寒。” 元大先生斑白头发已经变成一片雪白,皮肤松驰枯朽,面色灰败,眼神浑浊橙黄,已然看不清人影。 他喃喃的念叨了一句,嘴角咧出一抹微笑。 “看清了吗?” “看清了。”张坤一揖到地,“恭送元大先生。” “不要应战,能避则……避。” 元大先生最后一句话说完,身体软倒,气息全无。 张坤一把扶住,只感觉这位老人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似乎这一次运刀,把他的精气神全都抽离,只剩下一个空壳。 他长叹一声,暗道:“承你这情,又怎能逃避?” 老人家或许是不想自己涉险,与那安德烈对上。因为,败了固然身死,胜了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好的结局。 在青国势弱的情况下,与洋鬼子打,无论打赢打输,都是一种错误。 都说弱国无外交。 又何止是无外交…… 国家弱了,他们甚至,连站直身体的资格都不会有。 几式刀法一一从心头掠过,张坤头一次未曾燃烧龙气点,感觉到自身武道起了变化。 眼前跃过一丝金芒,属性栏六合刀法那一栏,“六合”两个字,陡然消失,换而出现的是“刀法”两个字。 在“刀法”这一栏后边跟着的是,圆满、刀意一层(五蕴梅花)。 五脏之中,心肝脾肺肾,全都出现一颗看不见摸不着的种子,缓缓生根发芽。 自己的刀法,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意之所动,就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随心而发。 这是幻像,也不仅是幻像。 心意强到一定地步,就可化虚为实,引动天地灵机。 ‘这才是真正的刀意……原来,先前我领悟到的无论是拳意,还是刀意,只是一种雏形,连一层都达不到。 现如今,五脏蕴神,意志成型,方才生成真正的刀意。’ 此时显然无法试刀。 也不知这一招“五蕴梅花斩”到底是何等强横。 他只是惋惜着元大先生的身殒。 这位老人家,就算临死,也不愿自家刀法失传。 是因为他门下弟子之中,没有一人能够达到练脏水平,甚至连洗髓境界也没有。 不但用不出这门刀招,单纯领悟记住都很艰难。 与其让这门刀术就此蒙尘,被带到地下去,还不如传给外人。 门户之别,在这时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如此风范,实是可钦可敬,真正的把薪火传承做到了极致…… 听着四周一片哭声,张坤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悲意……受了你这传刀之恩,又怎能不记你身殒之仇? 这因果,我接了! …… 梅花拳馆的牌子已经摘了。 因为死了人,除了三大教拳师傅,就连馆主元大先生也死了。 门下弟子大多有了去意。 唯一剩下的暗劲弟子钟文礼,也不是一个懂得经营拳馆的合格人才。 他的威望并不能服众,因此,门庭就变得冷落了许多。 所谓树倒猢狲散,就是如此。 倒也怪不得人心复杂。 这不,治丧的时候,就连平日里关系甚好的一些故旧好友,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有对如何重振梅花拳馆的事情,提上一句半句。 只是默默的上礼、祭拜、离开。 也没有与他们同仇敌忾的意思。 张坤看在眼里,直感叹人情冷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来这里镇一下场子,不让人捣乱就可以了。 虽然受到元大先生重视,得传一门刀法,毕竟算是一个外人,没什么立场收拢弟子,再振梅花拳威名。 事实上,他连梅花拳都不会打。 看看天色将晚,张坤正打算回医馆一趟,梅花拳馆门前就有一大群人急急走过。 这些人脚步矫健,说话声音中气十足。 显然是习武之人。 走在头前的短襟背刀汉子,一边走一边催促:“快点,去晚了就见不到挑战,那洋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两日之间,连挑三家武馆镖局都还不知足,竟然一鼓作气的打上了源顺镖局,想要挑落大刀王五,真是胆大包了天。” “谁说不是……五爷名震京师,一柄大刀神鬼难挡,那洋人虽然强横,也终究只是凭借着身体筋骨强硬,以本伤人。想要胜过五爷,那也是休想。” “这可说不好,当初洋人挑战梅花拳馆元大先生之时,谁不在说,洋人不自量力,竟然只是凭借着粗陋的西洋搏击之法,也想与化劲宗师过招,只能是自取其辱,结果呢?” 有人立即在旁唱反调。 “也不知那洋人是怎么练的,练得全身体魄坚硬至极,如铁似钢。以元大先生刚柔合一的拳法,也根本打不动他。甚至,元大宗师抽刀在手,斩在他的身上,也只是割出几道血痕,皮肤都没有割破。难不成,梅花拳真的是花架子,只是打起来好看,杀不了敌?” 这些人急急走着,说话之间,对洋人安德烈,竟然十分推崇,进而又怀疑到梅花拳不能打。 这就是各门各派拳法的尴尬之处了。 因人成事,也因人坏事。 一旦有人在擂台之上败了,就会被天下人置疑,认为这门拳法,只是哄小孩的把戏。 不但这里如此,另一个世界更是如此。 那时的武术,基本上成为了舞术。成为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百姓嘴里的笑谈。 说起来天下无敌,打起来全是狗屁。 数十年来,一直被各国搏击拳法压在屁股底下使劲摩擦,没有一人扛起武术的大旗。 这是武术的锅吗? 不对,是人不行…… 在张坤看来,拳不分南北东西,而人分。 强不强,看的不是拳术,而在练武之人…… 练不到家,只懂得皮毛,那不是传承,是羞辱。 如此后人,就算给一套仙法给他们练习,又有什么用?还是打不过人。 ‘所以,这就是元大先生,撑着最后一口气,跑到我百草堂传下五蕴梅花刀的真实意图吧。’ 后人不肖,再怎么练习梅花拳,恐怕最后落得个被西洋、东洋人使劲欺辱的场面。到时,那才是真正的侮辱祖师,让他泉下蒙羞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五蕴梅花斩 “等等,你刚才说,那安德烈打上源顺镖局了,挑战大刀王五?这话可是真的。” 张坤一把抓住路过的汉子。 急急问道。 他可是知道,大刀王五此时并不在京城之中。 杨文仲说过,这位总镖头一直为了变法之事四处奔走,忙得顾头不顾腚的。 他此时应该是在宛平县,迎战四方风雨,把贪腐脏官和不法豪强一网打尽,哪里顾得上自家镖局生意。 这会儿,镖局之中,并没有什么强手。 安德烈如果打上门去…… 场面很可能比梅花拳馆还要惨烈。 “你谁啊?” 被搭住肩膀的布衣汉子,不耐烦一抖身体。就感觉到肩上突然就像是压了一座大山,自己竟然动弹不得,直接被人提起又放下。 “啊,是张……张师傅啊,原来是您。” 这人心里一惊,定睛再看时,脸上连忙挤出笑容,“方才经过的就是京城晚报的记者,他们消息最是灵通,有什么风吹草动,提前就知道了……您看,那两位是知新报的,洋人和元大先生交手的时候,我看到他拍照了。” 这人话还没说完,身前一阵风掠过。 对面人影已经不见。 他急忙转身望去,就只看到一袭青袍到了街中,再眨几下眼,青影已是到了街尾。 “好快。” 他吸了一口冷气,吼道:“快快,快去源顺镖局,狂刀张师傅也已经赶去了,有好戏看了。此人性如烈火,连皇宫都敢硬闯,杀官杀贼,从不留手。那洋人一头撞上去,是撞正铁板了啊。” 四周人流如潮…… 全都涌向西半壁街。 谁赢谁输,他们倒是不关心。 这些人普遍关心的,其实是看热闹。 并不是说,源顺镖局是京城本地人,他们就心向此方。 包括这些喜笑颜开的武者和商人在内的诸多百姓,听到消息时,也完全没有什么敌视洋人的想法,反倒是语气中多有崇拜、佩服。 似乎觉得西洋人,就该这么强。 这就是舆论的威力了。 就连报纸上都在大肆鼓吹,洋人是来帮助青国百姓,帮助大青改革,让老百姓过好日子的。试问,这些百姓又哪里分得清真假,还不是人云亦云。 再加上,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 相比起本国的皇室、官员和富商,洋人的吃相,还斯文一点,没那么獠牙外露。所以,就造成了这种荒谬的情景。 洋人和青国武者打起来,竟然有许多人看好洋人。 你说可笑不可笑? 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 ‘难怪谭维新等六君子,以及大刀王五等人,全都无比确信……大青国的失败,并不是失败在武力上,也不是失败在军械上,而是败在制度上,败在文化上。因此,他们才会一门心思的清理冗官大员,取消科举,建造学校,不拘一格培养人才……首先,得把教育提上去。’ ‘民智未开,说什么都是假的……’ 张坤好像听谁说过,如今的四万万百姓,识字的只有两三百万,分散在全国各地。 也就是说,一百个人里面,不见得能有一个识字。 连字都不认识,还跟他们谈什么华夷之辨?说什么富国强兵? 那岂不是开玩笑。 大青国从建朝开始,采用的就是愚民之道,让百姓变得奇蠢无比,说什么就听什么。与猪狗牛羊差不多,只懂得埋头干活。 这样就很好管理了。 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更不会反抗。 管理当然是很好管理,但是,外面的狼群也跟着进来……就没人再懂得反抗。 这时再不想办法开启民智,让这些猪狗牛羊变得聪明起来,不但牛羊会被吃掉,连牧羊人和主人家,也会被狼吃掉。 所以,变法之事,势在必行。 看着这些嘻嘻哈哈的民众,再想到法场之中,那些拿着人血馒头,兴高彩烈的百姓。张坤心情微微沉重,眼前就见到长枪短炮,见到西洋士兵。 还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正中间处,一人躺在地上,胸骨塌陷,口喷鲜血。 那是洪华通…… 这位父武学堂的总教谕,胸前拳印森森,被打倒在地。 看上去,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李小宛板着小脸,额头直冒大汗,已是蹲在一旁施针急救。 张坤去梅花拳馆帮忙,她也没守着医馆,可能是听到消息,就跟着王静雅一起赶来了镖局。 祁福林站在一旁,气得跳脚,只是大喊,“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无能狂怒而已。 四周的镖头、镖师,全都聚在门前,眼中怒火熊熊,可又无可奈何。 只是看着那洋洋得意,满脸不屑神色的安德烈,心中痛恨,又不敢上前,各自暗暗生着闷气。 而王静雅呢,比起这满镖局的镖头镖师们,更加勇悍刚烈。 此时舞着双锤,正厉喝狂攻。 一锤一锤打爆空气,身后马尾辫随风招展…… 她一往直前,并不后退半步。 与她的狂烈气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双锤。 这镔铁打造的八棱紫金锤,此时竟然变得坑坑洼洼,上面出现不少拳印。 王静雅的胳膊肉眼可见的就红肿发青……她嘴角溢血,额头大汗如瀑,显然已经撑不住了。 而对手呢。 安德烈一拳一拳格挡轰击,甚至还有心情说话嘲弄。 “大青国果然没有男人,大刀王五呢,这么大名声,也是缩头乌龟,我还等着看看他的刀法呢?” 他一拳打出,通的一声爆响,重重轰在锤锋,打得锤柄都微微弯折了,嘴角撇出冷酷笑容,“既然你这女人不知趣,那就打断你的四肢,再捉回去暖床。我就喜欢这等爆炸身材,火烈性子,不知到了床上是不是还这么刚烈?” 四周响起大片喝彩之声。 有洋人哄笑,有青国百姓狂热。 当然,也有人狂怒叫喊,还有人低头不忍再看。 照相机“蓬蓬”炸开一道道镁光,亮瞎人眼。 大群衣冠楚楚的洋人,在那里指指点点,跟过节似的。 张坤刚刚扒开人群,眼珠子就悄悄爬上了血丝。 离得虽远,发生的所有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甚至,他连王静雅已经爆血攻击,用出所有潜能,悄悄的突破了暗劲,都已经看清了。 还看清了那高大洋人安德烈身体内部汹涌狂猛的爆炸般血气,能看清对方筋络胀大,骨骼联动,要发出致命一击。 轰…… 安德烈明显失去了玩乐之心。 身上煞气凛凛,一步跨前,拳锋嗡鸣着轰在大锤之上。 剧震之中,王静雅右手紫金锤再也握拿不住,脱手飞出三丈之外。 手臂喀察一声,就骨骼断折。 安德烈得势不饶人,右脚再跨上一步,拧腰转腿…… 左腿已是如铲刀般,齐眉斜斜扫落。腿势破风闷啸,竟似要把王静雅一腿铲成两段。 以他连钢柱都能抽出一条长长印坑的腿力,若是扫中王静雅,还真的可能出现不可言之事。 安德烈说是说掳人回去玩弄,真打得性子发了,这人凶残本性就露了出来。 出拳出腿,哪里还留得半分力气。 狂烈霸道得让人难以呼吸。 围观众人,这一次,无论是青国人,还是各国洋人,以及众记者,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眼见得腿风如雷,血光乍现。 凄惨一幕又将出现。 众人眼前微微一花,一道青影不知何时,就出现在王静雅的身后……拉住她的肩膀,往后一扯。 呜…… 腿势如棍似鞭。 从空气中扫过。 青袍人影静静站在前方,双眉如刀,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能看到其中血丝隐隐。 “咦……” 安德烈一腿扫空,后退半步,首次摆出戒备的姿态来。 刚才,他十拿九稳的一腿踢空,竟然有一种用错力道的失重感。 这青袍青国人,突然出现。不但能完美的抓住自己攻击的空隙,还能掌控距离,救走那个女人。 更是胆子大到一步不退,直面自己的拳锋腿风。 首次,安德烈心情振奋起来。 甚至比起日前面对元大先生,更要兴奋许多。 他感觉到,自己第二道枷锁即将打开,潜力又将再次释放。 只要突破此关,他就能成为大鹰帝国第八位骑士,超凡脱俗。 把以往服药激潜导致的身体隐患,一一消除,让身体重新得到新生。 到时五脏强大,血液鲜活,气机强横,实力何止拔高一个层次。 ‘这人就是神灵恩赐,只要打死他,我就能突破。’ 安德烈心中猛然升起这个念头。 他知道,这种感应并不虚假,而是光明神给予自己的启示,是福音。 “你是,张坤,狂刀张坤。” “没错,是我。” 张坤反手轻轻推了王静雅一把,示意她先退下,没有回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洋人。 他的五脏强大之后,心灵感应,应激而发的能力更加变得敏锐,能从眼前的危机强度上面,感应到对方体内力量运行的一丝奥秘。 这人气血强大,骨骼和筋络似乎已经练到了某种极致,浑然不似血肉之躯。 那肌肉一匝匝的,仿佛肉瘤似的…… 感应之中,还有一种奇怪之处。那就是,眼前的外国人,就像一支燃烧的炬火,似乎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燃尽,五脏失调,气息一味狂猛凶戾。 ‘这种练法和打法,走的应该是燃血爆血道路。不断消耗寿元和生命,不能养生,攻击力却是很强。难怪元大先生打不过他,也伤不了他。’ 把身体内外同时压榨,换来的是极致提升的战力,不管五行阴阳,也不懂什么平衡,只追求力量。 ‘要么崩溃,要么重塑……’ 张坤还能感觉得到,在对方身体里面,更藏着另外一股逐渐萌牙,将成未成的力量。 那是力量达到临界之后,对生命的向往,一种衰极而盛的生机。 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他默默看着,心想,你也得先有这个时间,有这个机会才行。 安德烈嘴角露出嗜血的笑容,扭了扭脖子,双手互握,拧动手腕,发出喀啦喀啦骨骼爆响。 他全身青筋爆突,如同紫黑色锁链一般的盘绕上下。 足尖微微点地,细细旋绕。 显然,已是做了全部的准备工作,要全力以赴。 “大刀王五既然躲着不出来,那么,打死你也是一样。这些天,你的名声也一点不小。希望不要太不经打,让我再次失望一回,出刀吧。” 安德烈的声音十分古怪,尾音很重,但不妨碍张坤听懂他的话。 就算是杀意盈胸,也忍不住听得笑了:“你确定让我出刀?” “废话少说,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你们青国人就是嘴里叫得山响,打起来有气无力,花拳绣腿……来来,朝我这里砍,看看能不能伤到我一丝皮毛?” 安德烈心中已经迫不及待了,勾了勾手。 他感觉到了危险,却一点也不惧怕。 一股蓬勃壮大的生机,如同挤开冻土的青芽,一点点生成…… 干涸的身体,就象是遇到了久违的甘露圣水,重新焕发出生机。 “好。” 张坤没再怎么废话。 肩头长刀,如同有着灵性一般,锵的一声,就从鞘中跳起,跃入手中。 这是他对身体掌控到极高层次之后,皮肉震动,就能直接拔刀。任何一缕肌肉,一丝力量,都能完美掌控。 一刀在手,也不见他拧腰跨步、借势挥斩。 只是轻飘飘的一刀挥出,如鱼跃清波,鸟飞云天,说不出的惬意舒展。 “这种软绵绵的刀法……” 安德烈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亏他心中慎重,如临大敌,却见到对方这般轻视,当即戾气狂涌,厉喝一声,出拳如奔雷,脚下重重踏落…… 身如电闪,一记旋腰摆拳就打到张坤的太阳穴。 要连人带刀全都打成两截。 安德烈身形高大,手长臂长。 虽然没有拿到武器,但是,只是跨步探手之间,已是抢先打到。 “喝……” 围观众人等得已经心焦。 此时忍不住全都长长吐了一口气。 先前见到的血腥场面没有见着,场中两人又是吱吱歪歪的说了好一会,让人心急得很。 此时见到安德烈出拳如山崩海啸般狂猛,有着打破一切的威力,让人忍不住就跟着厉喝出声。 像是在跟着用力一般。 “哧……” 一声裂帛锐响。 突然钻入众人耳中。 安德烈的狂猛拳头不知为何,打到一半已然停了下来。 不对,不是主动停顿。 而是往下坠落。 那柄本来慢腾腾,轻灵唯美至极的刀光,猛然爆发出一丝宜真宜假的火红绚芒,从安德烈的胳膊齐肩处斩过。 如热刀割牛油。 安德烈坚固不可摧毁的肉身,在这刀光之下,仿佛变得不堪一击。 手臂直接就断掉了。 拉起一熘血光。 血水洒落一地的同时,安德烈还在侧身用力。 他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胳膊已经不在身上了。 “啊……” “啊!” 四周远远近近,包括安德烈在内,全都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镁光灯这一刻亮到了极致,蓬蓬声直要震耳欲聋,烟雾缭绕…… “这一刀,叫做五蕴梅花斩,心象,烈火燎原。” 张坤似笑非笑,眼中血丝满布,透着一股子血腥魔意,“元大先生,在向你问好呢。” 安德烈左手一把抓住自己断掉的右臂,双眼暴突,凶戾狂吼……身形陀螺般急旋,半转身,两腿连环,一腿抽击如虎尾,呜呜狂啸着扫向张坤的脑袋。 “我杀了你……” 他一腿还没抽到目标,却见张坤反手收刀,刀背向外轻磕,似乎能看到蓝幽幽一片海浪升腾而起。 “五蕴梅花析,肾藏水,大海无量。” 张坤认真的念着招式名字。 似乎要向某位老人家真正告别。 告诉他,没有必败的武术,梅花拳名声不会坠,五蕴梅花斩,必将名传天下…… 刀背抢先一步磕在了安德烈的左腿迎面骨上。 重重叠叠无穷无尽的碧蓝水波,一瞬间爆发出来。 肌肉摧折,骨骼炸开,力量传导之下,血浪汹涌…… 安德烈整条左腿,从小腿处开始爆裂,直至膝盖至大腿。 “崩崩崩”,如钢丝被拉断,骨骼被大锤砸得粉碎。 骨血飞溅中,那条腿已经成为一片浆湖状物什,呈扇形铺满在地。 这一次,失了一手一足的安德烈,再也站不稳身体。 轰然摔倒在地。 他脸色凄厉如恶鬼。 “你,你怎么敢?” “你想说什么?想说你是大鹰帝国神庙武士长吗?想说我不能打死你?也不该斩断你的手脚?” 张坤一步踏前,在远远近近的惊呼声中,右脚踩到安德烈的脑袋之上,声调猛然拔高:“你挑战各门各派,打死那些拳师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要手下留情呢?” 说完话,他一脚踏落。 啪…… 脚下雷霆炸开。 如同踩碎一个烂西瓜。 红的,白的,溅向四方。 原地只剩下张坤一人……还有一具无头的躯体,在不断抽搐。 …… 这张憋着一口恶气,把安德烈一口气活活打死。 大家不投个十张八张月票,这就说不过去了啊。 小鱼会鄙视你们的。 小气鬼。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震慑四夷 张坤一脚踩落,血水四溅中,四周一片寂静。 这一刻,记者们举着照相机也已经停顿半空,镁粉都不再爆炸燃烧。 ‘拍照啊,让你们拍,最好是把安德烈的无头尸身,多拍几张。’ 张坤嘴角带着盈盈笑意,饶有兴致的看向那些记者。 他鞋上、刀上沾着鲜血,青袍随风招展,清眉朗目,面色温和,看在别人眼里,就像魔王一般。 登时,记者群里就发出一片轻呼,人群悄悄的后退了几步。 更有一些或稚嫩,或成熟的女声,尖叫着。 ‘似乎有些被吓坏了呢。’ 张坤很有恶趣味的想着。 停顿了一会,四周百姓轰的一声,传来欢呼“狂刀,狂刀……” 尤其是一些江湖人士,更是激动得面色晕红,疯了一般的呐喊。 看着这一幕,听着耳中传来的疯狂欢呼,张坤微微讶异,心神也微微恍惚…… 不容易啊,这还是他来到此方世界,第一次得到百姓的欢呼。 以往每次做下大事,除了身边寥寥有数的几位亲近朋友,就连镖局里许多人都不认同自己。 更别提那些看热闹的愚昧百姓、以及拱火架秧子的江湖武人,更是敬而远之,明显的打心里排斥。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大抵就是觉得自己是羊群中的一头狼,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同时,又深怀恐惧。 可是。 在打死这位四处挑战的洋人之后,张坤突然发现,人与人悲欢,似乎在某一刻,可以联通。 这些无知而可怜的百姓,他们并不是天生就喜欢低人一等,或许,在内心深处,其实也有着隐晦的渴望。 渴望着有那么一天,翻身做个主人。 洋人踏足神州大地之上,因为高高在上,做下许多事情,又哪里管得了青国普通百姓怎么想,也不知积累了多少的怨气。 先前不是没有感觉,而是不得不忍,不得不隐藏自己的血性,老老实实做一个顺民罢了。 一旦有人挑起这股火焰。 其疯狂,足以焚灭世间所有一切。 一道道金光,从四面八方升起,成千上万道情绪,或狂热,或崇拜,或信任,或感激……所有思绪融为一体,凝聚成独特而又珍贵的一缕缕龙气…… 足足有着21点之多。 竟然比起恶事做尽的崔玉明内廷二总管、名声远扬的会友三镖头张重华,以及威镇内廷数十年之久的八卦宗师尹伏还要多上许多。 这是让人很意外的一件事情。 以安德烈的实力来说,他多半是打不过尹伏宗师。 以他对百姓做下的恶事来看,也远远比不上崔玉明崔公公和莲心道人……毕竟他远渡重洋来此,也没有多久,还没来得及做下诸般天怒人怨的事情。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就是挑了几个武馆,亲手沾上的鲜血,做下的桩桩恶事,还没有莲心道人和崔玉明等人的零头多。 唯一的原因,就是,在众人面前杀了安德烈,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打败杀死一个武者,一个恶人,而是有着更深远的意义。 集众而成龙,人心即天心。 自从刀意显化,意志成型,张坤又生成内脏之力后,他的五感更加强大。 此时终于能够粗略看清龙气的形成。 并不是什么杀恶人,做善事,就有龙气,这根本就是不搭的两件事情。 之所以,每次杀了那些名气很大的恶人,能得到诸多龙气,其实是源自于其他人的感念,直接间接的对某些人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就如现在。 尽管眼前这些围观者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觉得,杀一个区区神庙武士长,会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帮助。 但是,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冥冥之中能感觉到,这一次,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如一颗种子,不但埋进了在场所有目击者的心里。 也随着消息传扬,会埋进无数苦难者、奋进者的心里。 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神州浩土,人杰地灵,咱们并不天生比别人差。 我们,很强! 这种信念,这种被打断被压制无数年的血性,会从骨子里重新生长出来。 就如冬尽之后,就有春来。 轮回尽处,原是重生…… 青国人如此反应,各国洋人却完全不一样。 自张坤一脚踩死安德烈之后,在青国围观百姓发出喝彩声的同时,旁边就出现了一股更加巨大的声浪。 洋人全都变了脸色,眼神中有着丝丝恐惧,更多的却是怒意,他们指着张坤大声怒斥,口沫横飞。 无数鸟语夹杂着奇异口音的中文,大抵就是说的“凶残,魔鬼”之类的话,表达自己的不敢置信。 他们不相信,在这片土地上,竟然还有青国人,如此嚣张,如此狂妄,如此凶残? 甚至,有许多人都在揉着自己的眼睛。 他们觉得,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魔鬼的幻像。 “你竟然杀了安德烈?” “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了神庙武士长?” “你知不知道,到底犯下了多严重的罪行?” 一个看起来很有身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走上前来,面上全是不可思议。 这人说话很有力,虽然心中怒极,却还是控制着情绪,只是沉声问道。 “你又是何人?” 张坤打量着这位看起来很博学很绅士的金发中年人,他发现,此人的威望似乎很高,一站出来开声说话,四周洋人全都停止叫嚣,似乎想要听清他说些什么。 “神庙祭司,里提魔太。” 金发中年人眼神微微一缩,似乎震惊于张坤的漫不在乎。他语气加重,又问:“杀了神庙武士长,你难道就不怕,我大鹰帝国军队踏入青国京师,让你们所有人都赔礼赔命?” “哈……哈哈!” 张坤先是一愣,紧接着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再接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他指着里提魔太,面上笑容未消,眼神中却全是讥诮:“你这老头有趣,太有趣了,听说你是吉利国有名的学者,博学多才,还着作了《七国新学备要》等书籍,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见识的洋人,却没想到,却是如此的不明是非,颠倒黑白。” 张坤目光扫过四周数百洋人,笑意收敛,眼神微冷:“你看到的是我杀了你吉利国的神庙武士长,我看到的却是一头到处嗜血杀戮的豺狼…… 里提魔太,你告诉我,同兴镖局的谭老镖头、梅花拳馆的元大先生以及他的四个徒弟,还有,我源顺镖局的镖头,镖师,难道他们就该死? 还是说,你们的神庙就是这么选择武士长的?谁是杀人的狂徒罪犯,谁杀得人多,就选谁来担任武士长?” 张坤的话说得十分明白,他就是要当着这么多国内国外的记者面前,把这次事件给定下来。 什么杀洋人。 那是杀洋人吗? 杀的是罪犯,是恶徒。 就算是那位神庙武士长安德烈脑袋都没了,死得不能再死,也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以不名誉的方式死去。绝不能让他死得像个英雄…… “杀人诛心啊,很有意思,这位狂刀果然了得啊,好一副英雄肝胆。” “而且,他还不是一般的武夫,口舌如刀似剑,得理不饶人,这言语分外凌厉,里提先生,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呢……” 百姓外围,长街远角,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打扮青年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就击节感叹:“文统领,你看看咱们是不是快快上前?迟恐生变,源顺镖局王五兄还在宛城,不能照顾家里,咱们先前来得晚了,差点就出了问题,这时可耽搁不得。” “福生兄,先不忙,袁将军说了,如今需要低调行事,不可太过张扬,再看看吧。若是那张坤能控制住形势,就不必动用新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坏了大事。” 文玉章回头看了看,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发号施令。 他来此,本来就是受谭维新之托,防着那安德烈等人行事太过酷烈,打死打伤源顺镖局的人,到时不太好向王五交待。 却没想到,这情况,看起来,还是鹰国人一方吃了大亏。 源顺镖局有人受伤,至少还没死人。 安德烈却是连脑袋都没了。 …… 张坤这种杀了人还扣帽子的做法,说得虽然略有些夸大,基本上也是事实。 就算是里提魔太,再怎么博学多才,脑子里装了一箩筐的法律神学,此时竟也辩解不得。 你要说安德烈没杀人吗? 杀了。 你要说他是罪犯吗? 其实不是…… 不但是里提魔太心里,还是在场的所有外国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不觉得,在大青国这片野蛮落后的土地上杀一些人算什么事? 就连大青国皇室知道了,也会满不在乎。 这些蝼蚁一般的百姓,死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大鹰帝国公民的性命,跟他们有可比性吗? 不过,这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各国记者的面,没人能厚颜无耻的正经说出来。 就算心里真是这么想。 里提魔太头一次,觉得青国人,有着这么难缠。 以往遇见之人,要么就是嘴里说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内里仍然虚弱得像是一头绵羊,骨子里就天然惧怕自己等人。 要么就是一味的凶蛮霸道,嘴里闷不出几个屁来。 这两种人也有相同的地方,就是对皇权,对官员,有着天然的敬畏。 只要借皇权威逼,以家国大义压下,基本上就变得唯唯诺诺,不敢抗辩。 但是眼前这人,绝不类同。 不但嘴舌如刀,更是底气十足。对皇权也好,家国大义也罢……甚至,对于外来强大的军队,都不屑一顾。 里提魔看得出来,这人并不是强撑架子,而是真的不惧怕。 不过,他怕不怕不要紧,终归只是一个人。 “罪犯一说,还望慎言,不得胡说一气,年轻人,若是挑起我大鹰帝国与青国朝廷的冲突,导致战舰到来,大军压境,你就是这个国家的罪人。” 里提魔太目光之中有着森寒,冷然道。 安德烈虽然吃药吃坏了脑子,有点神经质。 但再怎么说,他是神庙武士长,是大鹰帝国公民。 代表着国家的形像,更代表着光明神的威严。 不可以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总得讨个公道。 张坤这时也不笑了,双眉微挑,杀机凛冽:“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国家的罪人?但我知道,就算是大军压境,首先死的,也是你们光明神庙、大鹰帝国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里提老头,你要不要试试,看看张某刀锋利是不利?” “呃……” 被森冷杀机一压。 里提魔太心中一寒,一股冷气从嵴髓直入脑海,让他有了某一瞬间的恍惚,脚下发软,不由自主就踉跄数步。 这是生命本能的畏惧,也是意志强大的影响。 张坤眼神微冷,气机引动间,就如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张嘴欲噬。 甚至,比老虎发威,更要凶猛数倍。 里提魔太就算身份再高,学问再深。 他的生命本质,仍是一个平常人。 又哪里禁受得住。 若非他身为祭司,每日冥想祈祷,精神盛于常人,勉强抵御得住这股威压,恐怕当时就尿了裤子。 “呯!” 张坤气势勃发,怒言相斥的时候。 里提魔太踉跄后退,各国洋人也是悚然而惊。 因为,他们全都听得出来,对方不是在说胡话,也不是在说大话。 而是有着真正的决心,也有真正的实力,来做到这一步。 你说大军开进,那就拿尔等大开杀戒。 如此而已。 看谁先死? 气氛微微僵固,突然一声枪响。 张坤只是微微侧身,左肩之上溅起一丝血花,青袍被打出一个孔洞出来,能看到一点鲜红,以及金光微微的肌肤。 子弹没有突进肌肉之中,只是扎进去一半,就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张坤低头看了看伤口,感叹道:“这枪威力还是挺大的,竟然可以打破我的皮肤。” 再抬起头,眼中红光微闪,看向那个满眼错愕的神庙武士,张坤面上挤出一个笑容:“不过,你既然开枪刺杀,那就别怪我还手了,死了也怨不得别人。我这人,还是很讲道理的。” 他话没说完,已是一步踏出。 地面微微晃动之中,青影闪了闪,就到了那个举枪扣动扳机的神庙武士身前,“讲道理”几个字,余音还在,他已经一掌拍在了神庙武士的脑袋上。 “彭……” 闷响之中。 那人只来得再开一枪,子弹从张坤的耳边掠过,就被一掌拍得脑袋陷入了胸腔里。 脖颈之上,只看到金黄毛发一撮,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一掌拍死神庙武士,张坤头也不回,听着四周传来大片的尖叫惊呼声,自顾说道:“既然你们敢动枪,那我也不用讲什么道理,各凭本事吧。” 他的身体缓缓扭动,从背对众神庙武士,到面对众人,只是一瞬间。 手中刀已经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的跃进肩头刀鞘之中,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两柄左轮手枪。 子弹呼啸着,从他的身边穿过,就像穿过了一个虚影。 而张坤手里两柄短枪,却是密如暴雨,喷射出火花。 “噗噗噗噗……” 七八位满脸凶狠,举枪瞄准射击的神庙武士,几乎在同一时间,额头出现一个血洞。 无论那人是趴在地上,还是半跪在地,或者是奔跑着射击…… 全都逃不过死神之吻。 张坤的手中火舌迸溅,每一颗子弹就象是长了眼睛一般,散射四面八方。 射击的同时,他的身体扭动飘忽,在方寸之地闪躲旋转,竟无一颗子弹可以打中。 透着一种奇异而残酷的美感。 彭…… 八位神庙武士同时摔倒,激起片片尘土。 剩余的只有不到十位神庙武士,手已经伸到腰间,枪柄近在迟尺,却再也不敢动作。 刺骨杀机笼罩心灵。 他们就算是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 只要自己出手拔枪,就是必死的局面。 里提魔太身体彻底僵住,站在场中手脚微微颤抖。 这次倒不是吓得。 而是震惊得难以自控…… 这么近,又是八九人同时拿枪瞄准动手,竟然只是打破了他的肩膀上的一层油皮。 甚至,接下来所有人都没有一枪击中他。 这年轻人。 是个魔鬼吗? 加百列大人,你要再不过来,神灵的光辉都要暗澹无光了。 “你,你……” 里提魔太惊得狠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则是无比想念那位正在徒步挑战阿尔斯雪峰冰川的加百列骑士。 这次远渡重洋,本来敲定由加百列带队,结果,那位声称要去朝圣破关,赤脚远走,踏上雪山,一时脱身不得。 于是,就让见习骑士安德烈暂且担任武士长一职。 终究还是不能独当一面,导致处处被动,以至于,现在的情况都不好收场了。 “里提老头,这次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坤冷笑一声,手中转了两个枪花,睥睨望去。 “若是你觉得影响到两国邦交,不妨去信,让大军前来,看看,我能不能杀得干净?” 这话透着滔天血海,其中的凶残冷酷之意,让人心中直发毛。 里提魔太深深的看了张坤一眼,再不多话,招了招手,示意剩余的神庙武士,收敛安德烈和其余神庙武士的尸身,竟直接去了。 毕竟,张坤以其魔神般的手段,证明了自己。 别看你们国势强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要打,尽管来。 看看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事实证明,无论怎么打,都会是自己先死。 里提魔太不得不认怂。 就算丢脸丢到了全世界,也没办法。 力不如人。 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屈辱,只能暗暗忍下,再图谋划。 这时,万万不可激怒对手。 那不是什么智慧的选择。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白日放歌须纵酒 “如此威风,如此煞气,当浮一大白啊,小仙……” 说到这里,谭维新四顾看了一眼,方才省觉,自家妻子并没有跟随身旁,自然也不能奉酒上来。 “真希望你也看到这一幕啊……”他喃喃的说了声,转头笑道:“文统领,不用叫人了,回营吧,这次多劳你走上一趟,替我谢谢袁将军。” “福生兄,您不现身出去吗?” 文玉章心中诧异。 “人家都安全了,还去做甚?还有,如今变法之事,还得依仗里提魔太等洋人声势,方可成事。此时抓破脸了,当不太好看。哈哈,这些日子,我心里积着一口闷气啊…… 前路艰险,步步荆棘,却又不得不委屈求全,实在是心里憋屈。见着今日情形,终于心怀大畅。” 他拂了拂袖,转身而行,嘴里吟哦有声:“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歌声嘶哑而欢快,渐渐远去。 文玉章站在原地,目光怔忡,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才悄然带兵离去。 …… 四周各国记者渐渐散去,也没人围着张坤进行采访。 实在是,他先前的表现有些吓人,没人敢冒着身死的危险,跟这位手中沾满血腥的“杀人狂魔”讨论一下杀人的心得。 只从他们那复杂而又震惊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 这次回去,媒体方面,恐怕会掀起巨大风浪。 从来没有人,杀人,尤其是杀洋人,杀得如此别致,如此嚣张。 这是一个特例,也开启了一个纪元。 前段时间,这些外媒,怎么嘲讽青国人的弱小,怎么吹嘘白种人的强大,此时就有着怎么样的尴尬。 强大者,偏偏被弱小者按在地上摩擦。 从里子到面子,全都输了一个精光。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报纸文章要怎么写。 不写不行,写得真实了也不行。 对所有记者而言,饭碗和职业道德之间,永远存在着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 “张镖头……” “张师傅!” 待到四周江湖武人前来寒喧几句,吹捧一番离开之后,源顺镖局的人呼啦啦就围了上来。 所有人眼里都有着崇敬。 至少,这一刻,他们是真心佩服,也感觉无比安心的。 得罪了洋人,虽然有着无穷的后患。 但是,先前种种,那实在解气得很了。 “都不用多礼,洪镖头重伤在身,耽搁不得,把他抬到百草堂去吧,那里药物齐备……” 洪华通虽然平日里横挑鼻子竖挑眼,对自己隐隐有着疏远之意。但这位毕竟是父武义学的总教谕,教过许多孩子学文习武,本心还是不坏的。 老古董是老古董,也许还因为罗威罗七的事情,对自己心存芥蒂,但是,张坤从来不是一个小肚鸡肠之人。 他并不在乎,一些小小的恩怨。 对方只是心里藏着一些不满,并没有暗中针对,那就一切都好。 再说,镖局里得力的人手,还是有点少了。有着洪华通坐镇父武义学,就有源源不断的新血融入进来,这老头其实很得用。 尤其是这次。 安德烈打上镖局。 这位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洪华通教谕,竟然还有着如此血性,第一个冲上去迎战。 虽说是被打得凄惨无比,大大丢了士气威风,总的来说,其心可嘉。 并不是每一个人,听到安德烈的杀戮威名之后,还敢动手的。 就算是张坤,也不得不说一句,洪华通老而弥坚,他的人品如何不去多说,作为一个武者,是合格的。 “师姐,你还能走吗?要不要安排花大姐和秀秀姑娘抬你去百草堂?” 注意到王静雅低着脑袋,默然跟在自己身后。 张坤心中一个咯噔。 心想莫非是先前与安德烈一战,打击到了王小丫同学的信心和斗志,因此萎靡不振了。 “不用,我好着呢,只不过是手臂骨折,又不影响走路。” 王静雅茫然抬头,眼珠子转了转,好一会才聚焦,连忙摇头。 “手臂受伤还让人抬着走,我还做不做人了?小事,小事一桩。” 说是这样说,她深深的又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在强忍疼痛,好一会,才幽幽说道:“张坤,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强了吗?每天早上的切磋,你都在让着我?” 废话,不让着你能行吗? 两拳就把你打成饼饼了。 张坤摇头失笑:“那倒没有,你知道的,切磋和比武那是不一样的,心中没杀气,就发挥不出来,师姐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我当然很厉害,张坤,你知道吗?先前打着打着,我就突破暗劲了,现在是镖头了……” 说到这个,王小丫同学就又变得高兴起来。 她摆出一个架式,身上筋骨齐动,嗡嗡作响。 刚刚用劲,身体就是微滞,显然是牵动了骨头伤处…… “我看出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你底子好,也得注意一点,再这么触动伤处,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的。” 张坤吓唬道。 这虎妞就是好动的性子。 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不叮嘱吓唬一番,还真不太好管。 “知道啦。” 王静雅浑不在意,笑了笑跟在身后,回到百草堂。 …… “表哥,怕是不行了。” 李小宛一张小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看着就让人难受。 她先前忙忙碌碌的,又是施针,又是开药,更是用出了祖传的推拿正骨之术,全都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再怎么家学渊源,天资过人。 她毕竟年龄尚小,医术并没有大成。 遇到如此棘手的伤势,就有些一筹莫展。 “洪镖头胸骨断裂,被人以重手法打得变形,似乎还有碎骨坠入胸腔之中,不太好医治……倒是小丫姐,她的骨头只是折断,只要复位修养一段时间,再以金针之术刺激血液运行,就可恢复。” 张坤一听就明白了李小宛说的是什么意思。 也知道难点出在哪里了。 骨裂和骨折是不一样的。 同样的,骨折也分很多种,比如,洪华通镖头的粉碎性骨折,就是其中最难对付的情况。 王静雅那里,倒还罢了,因为是与安德烈对拼拳法,以力抗力。受到反震之后,骨头受不住强猛力道断折。 这是硬伤。 因为她本身的体质强横,甚至没有影响到内脏,连鲜血都没有吐一口。 这种情况,用手法复位,以针炙和药物配合,就可以治好。 当然,也有可能骨头损伤太狠,有着碎骨留存…… 若是复位不完全,很可能会影响到她左臂以后的筋骨气血力量传递。 这一点,也没有把握。 人体,本就是一个很精密的玩意。 一点点小小的伤损,处理不好,也可能导致很麻烦的后果。 就是常人所说的,治好之后,做不得重体力活。 这一点,暂时还没跟王静雅说。李小宛担心,小丫姐要是知道这情况,会心丧若死。 对于一个武痴来说,你让她实力大跌,日后前路断绝,只能躲在家里相夫教子,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而洪华通呢,他这情况更严重,想要让碎骨复位,单凭外部牵引,金针刺穴,是怎么也不能完美治好的。 问过镖局中人,张坤了解到。 洪华通当时,是被安德烈一拳破开中门,重重轰击在胸口之上。 他是勇气可佳,奈何实力不足。 面对那摧枯拉朽般的拳锋,甚至没能挡住一拳之力。 输得凄惨无比的同时,也受到无可逆转的伤势。 碎骨块散得到处都是,那要怎么办? 除了开胸清骨,粘合起来等待自动恢复,就没有别的好办法。 开胸手术治法,这时候的中医,至少是李小宛本人,是不擅长的。 她没这份能力。 安仁堂的杨大夫,号称神医,本应该可以做到开膛清骨,做个手术不成问题。 但他主攻方向却是开方辩症,能治疑难杂症,对于外科手术,也不见得就很厉害。 让他来治,风险还是有些大。 这才是真正的难点。 一般情况下,在这个时代,受到洪华通这种重伤,不但胸骨粉碎性骨折,更是伤到内脏,基本上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好的医生太少,能学通百家,如华佗那种实操经验特别厉害的医生,更少。 再说了,这个时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焉能毁伤”的说法还是深入人心的,剃个头发就感觉屈辱得如同砍脑袋一般的,你让这些人来割开脑袋或者剖开胸膛,其实是很不人道的一件事情。 所以,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身为中医,一般不会如同日后的西医那般,把人当做死肉一般的切来切去。 但张坤不一样。 他的属性栏中,医术那一栏,却是并没有分出什么中医或者西医来。 只是“医术”两个简单字眼,其实包罗万象。 什么手段都会。 什么中医、西医、巫医、金石丹方……啥都会一些。 只要能治病的东西,就可以运用自如。 他的难处,只是如今医术等级还低,只是“精通”境界……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只看舍得舍不得。 “没事的,你准备刀具和桑白线团,我来操作。” 张坤想了想,还是准备忍痛割肉了。 医术其实很有用的。 至少,开了这个医馆,也给自己挣了十多点龙气了。 虽然来得很慢,但是,很安全,很舒服。并且,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不是他不想去四处走动,寻找恶人凶人来杀。 实在是,这种做法很不实际。 想要多得龙气点,不仅仅需要目标的恶,还需要目标的实力和影响力,以及后续的命运改变大小。 辛苦查证恶迹,跋涉百里千里,杀一个乡下恶霸,或者杀一个山贼头子,说不定只能得到一两点,甚至有可能什么都没有。 这又关系到另外一个获得机制了…… 并不是你救了人,诛了恶,就一定能得到别人的感念。 表面上给你道谢,感恩。心里怎么想,谁知道? 一点点感念,聚不成一缕龙气,那就等于没有。 就如他开医馆了,每天救了这么多人。 有许多人都是被他从必死的病痛之中拉扯回来的…… 如果人人都懂感念,能奉献出一缕龙气这么多,那他早就发了。 所以,要杀就杀大鱼。 但话又说回来,只要是大鱼,都是影响深刻的人物,有哪一个是那么好杀的? 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不可测的后果; 就是身边护卫力量太强,杀起来没那么容易。 想得有些多了,张坤止住思绪,趁着李小宛准备工具,清洗伤口的当口,转身走进卧室。 提升修为和技能,保不齐会出现什么奇怪的动静,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先前在镖局门口,打死安德烈得了21点龙气,打死九个神庙武士收获却是不多,只得4点。也许是震撼之后,再来杀些小虾米,就没有那么多反馈了。 总共25点龙气值,还是可以奢侈一把的。 “医术,提升。” 4点龙气值燃烧。 张坤直接连升两级,把医术提升到大成境界。 一瞬间,他的眼神就变得茫然,沉浸入一股莫名的记忆之中。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武人,而是一个家境贫寒的穷书生。 父亲早年服兵役身死,母亲一个人操持家事,忙里忙外的,年纪不算太大,也病痛缠身,一命西去。 穷书生别说读书了,连填饱肚子都十分困难。 眼见得,就会因为不懂得种田干活,挣不到口粮,把自己活生生的饿死。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他了。 不过,这位毕竟还是有些气运的。 这一日,在街头替人写书信之时,站在寒风之中,捡到一个香囊。 他站在路口一直等着失主,也等来一个姑娘。 事情的发展,开始变得有些戏剧化。 这姑娘是一个医馆馆主的千金,看书生长得英俊,又心地纯朴实在,暗暗生了情愫。 再加上医馆馆主就只有这样一个独生女儿,就请人说起亲事来。 终于,书生入赘到馆主家里,由此揭开了上门女婿的新篇章。 也放弃了诗书仕途之路,重新学起医术来。 匆匆二十年。 书生再不是书生,而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名医。 他为人纯善,宅心仁厚,最是见不得病人受苦。 家业虽然未曾更加兴旺,却也算得上是富贵半生。 儿孙绕膝,四世同堂,九十岁的时候,书生一身医术炉火纯青,已是号称神医。 “这一生,也太过漫长。一些细枝末节,记得并不是太清楚。但是,学医治病的过程,却是宛如亲身经历,历历在目。” 记忆轰然涌入脑海,张坤感觉到,自己对阴阳五行的理解更加深刻。 对自己的身体,也变得了如指掌。 同时,他还发现,十指指肚,那种极其微妙的触感……感觉好像可以拿着一支绣花针,做出最精妙的动作。 “这也是全方位的提升……原来,升级了医术,并不仅仅只是医术,对我的武学也有很大帮助的。” 张坤试了试拳法刀法,就发现,自己对力量的运转,对人体的弱点,全都提升了认知。 这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武道修行,开始就是从简到繁,越练越多。 做是一个加法。 到后面,又从繁到简,越练越精。 减去旁枝末节,做一个减法。 他现在还处在做加法的境界…… 越是多学一些,多见识一些,无论是百家百艺,知道了学会了,就会对自己的武学之道有着触动。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提升医术不算浪费。 张坤十脆就一不做二不休。 “再行提升,医术圆满。” 轰…… 4点龙气燃烧。 这一次,记忆潮水一般涌来之时,张坤感觉到了一股凌厉和沧桑。 那是一种独特的理念,一种孤寂的人生…… 他躲在乱葬岗上,每天期待着有人死掉,有人扔进荒山。 到了半夜。 他怀揣着窝窝头,提着清水,眼中泛着绿光,握着刀子,扑向那些新死不久的尸体。 解剖、分析,记录,试药,试毒。 种种奇奇怪怪的手段,不为世人所理解,日积月累,终于成为一代毒医。 虽然身体孱弱,却成为了天下无人敢惹的大魔头。 一个幕后黑手。 当张坤再次清醒过来时,就发现属性面板上面,医术已经悄然变成了(圆满)。 正与邪两种医术,融合在一起,尽在心中流淌。 这时再想起洪华通的碎骨伤势,张坤哑然失笑。 “这算什么难题?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至于王小丫,手臂断骨,治好之后,不但不会影响力量运转,更是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多留一块针线大小的伤疤,就算我医术不到家。” 接下来的治伤行为,并没有出现任何变故。 手术很成功。 两个伤者也恢复得很好。 洪华通经此一遭之后,人变得更加苍老,看向张坤的眼神,再没有那种若有若无的隔阖,显得平和了许多。 应该是想通了许多事情,对一些事情再不挂怀。 而王静雅呢。 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就没了武道前途。 她关心的只是会不会留下伤疤…… 得到张坤的保证之后,当天下午,就以完好的右手单臂练起锤来。 简直是不知道疼痛两个字怎么写。 只有李小宛,看着张坤的目光更加诡异古怪。 像是看到了神仙。 没人比她更知道,洪华通伤势的难缠之处。 当日她亲眼见着治疗过程,简直如行云流水,比预料之中最好的情况,还要完美。 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像的艺术,只能称为艺术了。 想到当初刚刚见到张坤的情景,一时宛如梦中。 …… “小丫姐,你快来看,这报纸,这报纸乱说一气,气死人了。” 第二天,李小宛坐在医馆之中,趁着病人稀少的当口,接过小林买回来的报纸,只是看了两眼就面色大变。 “怎么,洋人又在抹黑张坤了吗?还是抹黑大青国?管得住人家的手,还能管得住人家的嘴。他们爱抹黑就抹黑吧,咱不在乎。” 王静雅随手一扔,那坑坑洼洼的紫金锤,就飞过七八丈,飞到屋角,摆放整齐。 伸臂抹了一把汗,笑着说道。 “不是洋人,是京城日报,咱们大青国自己的报纸。” 李小宛脸色垮了下来。 这些人是弯腰弯惯了,再也直不起来了吗?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 杀人不用刀 张坤弹了一下手中细白银针。 嗡…… 银针针尾舞成浑圆弧形。 躺在病榻之上如同排骨精一般的中年汉子,闷哼一声,一直紧紧锁死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随着一针震颤,他胸口插着的七根针也跟着同时震颤。 一股灼热气流,在胸腹之中游走,这病已是好了大半。 “七星护命,驱邪气,引正气……回去之后,多吃点好的,就不担心复发。” 张坤叹了口气。 话是这样说,但是,这中年汉子一看就是积劳成疾的类型。 每日里拼死拼活,也不见得能吃饱肚子。 要不然,也不能饿成皮包骨的模样。 这虽然看起来是寒症,实际上,还是饿病。 营养不良是病根。 张坤又开了张药方,在里面加了一味补药,就吩咐小林抓药,这才转头看向李小宛那里。 王静雅性格爽直,最是受不得冤枉气,她被气着也就罢了。 能够把好脾气的李小宛丫头也气得小脸拉长,黑口黑面的,这报纸应该也算是有些水平了。 走过去,随意拿起一张报纸。 这是《万国公报》。 名义上是青国的报社,实质上是洋人控股。上面的新闻,也多数是各国见闻,改革大事。 还有一些版面,说的是经融和国际关系。 头版头条,赫然印着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角度十分奇妙。 站在图像正中心的就是张坤本人…… 一张脸白晰如玉,双眉斜飞有若刀锋,眼眸深处血光隐隐,一片森冷。 他拎刀在手,刀尖滴血,青袍飘飘,杀意凛然。 而在他的脚下,碎骨和血水迸溅。 安德烈那惊恐的神情刚刚定格,脑袋就已经被踩得爆炸开来。 照片定格的瞬间,就是安德烈的脑袋被踩得爆炸开来的那变形崩开的时候。单是看着静止图片,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背景则是围着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满满当当,把长街都挤爆了的青国民众。 那些人扎着鼠尾辫,身上衣服寒酸至极。 有短打,有长袍……面容古怪而又狰狞,张嘴嘶喊,如同一群恶鬼,想要吞食血肉。 “好家伙,这报纸有水平,尤其是这拍照的记者,选择的照片光影结合,气氛渲染得宜。只用一张照片,就把群魔乱舞的景像,生动的表现了出来。” 张坤呵呵笑着,眼神微微发冷。 单纯看这张照片,不看前因后果。只要是个人,就不会觉得照片上的自己是好人。 百分百以为,图像正中间的青袍年轻人,就是杀人狂魔。 事实上。 报纸的文案,也正是这么写的。 “魔王降世,地狱游记,神庙武士安德烈命丧远东。” 下面的文字,就是记叙安德烈是如何的热忱,如何的专心服侍神灵,帮助迷途的羔羊……并且,他还不计毁誉的,把大鹰骑士搏击法强身健体的法门,传授远东愚昧众生,让其远离病痛,安平喜乐。 正是这样高尚正义,拥有无私品德的一个神的孩子,大鹰公民,被远东魔鬼用利刃砍断了手足,还残虐踩爆了脑袋…… 围观的青国人不但没有一丝怜悯,反而大声欢呼叫好。 实在是群魔乱舞,地狱之国,需要净化才对。 这张报纸似乎是照顾着国人的外文水平,有鹰文和华文双语,只要是识字的人都能看得懂。 “毕竟是外国人的报纸,想要他们站在公平公正的情况下报导事实的真相,也太为难他们了,没事。” 张坤长长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邪火。 颠倒黑白,这是洋人的基本操作了。 他心里早有准备。 这张报纸从文案到配图,不但抹黑了自己,还抹黑了整个青国。 让人一看,就会认为,如今的神州大地,就是这么凶残,这么野蛮,这般落后。 民众有如恶鬼,国家就是地狱。 这就是外国人眼里的青国。 他随意又捡起几张报纸,看到《中外纪闻知新报》和几章认不出名字的报纸,大概估计应该是《泰晤士报》、《纽约时报》海外版,也一样沿用了这张照片。 内容的是大同小异,同样把安德烈塑造成为一个可怜的无辜的有爱心的绅士,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恶魔。 剩下的其他外国报纸也不用看了。 当时似乎十一个国家的记者都差不多到齐。 肯定也没好话。 这下,我在全世界算是出了名。 不过,是恶名。 恶名不能得到众人感念,张坤当然没有收到一丝半点的龙气,看完之后,除了憋了一口闷气之外,什么获得感都没有。 早知道这样子,眼不见为净,不看还好一些。 我这是吃了没事干,找罪受呢。 “还有这张,这张更气人。” 王静雅余怒未息的,又把手中的另一张绿皮报纸递了过来。 张坤一看,这是《京城日报》,听说是维新派创办的,在半年时间之内,才开始兴旺了起来。主要是为了宣传新法的政策,以及对国家对民众的利好。 比如,前段时间,就在宣扬办新学,兴科技,强国富民…… 从开民智入手,学习世界先进的科学技术,提升国力。学习外国的先进经验,让青国富强起来。 对于青国自己人来说,这张报纸其实很有用处…… 能从中学到东西,知道现在的国际局势,还有大青国接下来的一些举措。 尤其是,对于那些知识分子来说,是很有用的,是他们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渠道。 而往往,这些知识分子,又带携着大批普通百姓……大多数不识字的人,就会从他们的嘴里,得知事件的真相,以及世界的变迁。 不得不说,这张报纸办得不错。 慢慢的,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声望。 就如津门的《国闻报》、海上的《时务报》、南湘的《湘报》一样,在神州大地有着极为广泛的影响。 但正因为《京城日报》很有公信力,是维新派一手创办,还有皇帝在后面背书,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多数都是相信的。 这就更加出问题了。 张坤看到这张报纸的头版头条写着,“一衣带水,睦邻友好,国际关系不容破坏!” 标题倒是没有问题,只能说是一些脑子有坑的“进步“人士,一种很美好的妄想。 有问题的是…… 这张报纸,也沿用了张坤一脚踩爆安德烈的脑袋的照片。 明显是同一张,不用问,肯定是在外国领事那里直接拿过来就用了。 首先,描述了京城源顺镖局镖头狂刀张坤与鹰国武士一战的始末。 没说其中的恩恩怨怨,前因后果,只说这是一场两国武人的比武切磋。 到最后终于酿成人命,以安德烈被生生打死划下句号。 报中以严厉的语气,批判了“文以儒乱法,侠以武犯禁”的社会现实,号召民众要平和,要宽容,要以亲善的态度面对远洋而来的贵客。 看得出来,写文章的很有一些文采,文字有些煽动性,让人看得心生触动。 觉得,的确是有道理啊……打打杀杀的,最是要不得。只能破坏,不懂建设,反而会让国家变得更糟。 更觉得,那些武人啥都不懂,就知道提刀杀人,凶神恶煞的。 不但会破坏与万国的友好关系,更会危害到商人百姓的生命安全,当唾弃之…… 排斥就对了。 这也没什么。 朝廷一直明诏颁发禁武令,对武人本来就不待见,这里关系到文武对立,又害怕武人造反,禁武思潮形成共识也有他的道理。 关键的是,这文章后面,还附录一个小故事。 说的是,在战国时期,楚国一位士大夫名叫庄闻,喜欢养犬。对家中毛发光滑,肌肉雄壮的黑犬深爱之,时常牵出来夸耀。 闲暇时分,还会培养黑犬的战斗技能,偶尔牵着到山里打猎…… 有一天,士大夫庄闻草堂春睡,起来太迟。 也忘了喂食黑犬。 他在燕国的生死至交弥山前来拜访。 庄闻和弥山两人以琴相交,志趣相投,算是通家之好。倒也没什么客气,直接进门。 弥山带着妻子、女儿刚刚进了院子,就有一条半人高的大黑犬疯狂扑来。 嘶吼之中,咬死了弥山妻子女儿,弥山也被咬断了一条腿。 等到庄闻听到动静冲了出来,就发现了这出悲剧…… 他只能忍痛拿着弩箭,把黑犬射死。 文后呼吁,养犬之人,再怎么放纵,也务必多加管束,否则酿成悲剧,悔之晚矣。 …… “好,好一个文笔如刀!” 张坤眼中血丝一下就涌了上来。 按捺不住自家爆脾气了。 “那洋人到处挑战打死人,还宣扬大青武人不堪一击,孱弱不堪,我等才出手迎战,结果……” 李小宛气息还未平伏下来,面上就有些疑惑:“王总镖头一直帮助维新派,为变法之事四处奔走,连家里也顾不上了。他们明知道表哥是源顺镖局镖师,为何还如此编排?” “此事我也不太清楚,似乎听父亲说过一嘴。变法之事,维新派其实也有两种思潮……如北海公等人主张借助鹰国领事,洋人祭司之力。甚至,借助樱花国武力,迫使守旧顽固势力退让,把立仙之事先行推下去。” 王静雅想了想,皱紧眉头把王五当天与她说的事情,一一回忆出来。 “是立宪,就是让皇帝至高无上,把他的话写进宪法,推行全国。” 李小宛纠正道。 “现在不是这样子吗?” 王静雅有些迷茫。 她认字是认字,但是平日里多数把心思放到练武上去了,对文学以及正治改革方面的事情,不太了解。 “不同的,以往广序帝虽然是皇上,民间也觉得他至高无上。但实际上你想想,西宫那位太后的地位,在所有人的心里,是不是很重要?”李小宛问道。 “何止重要,太后老佛爷说话,皇帝肯定是要听的。” 王静雅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种想法,已经刻进了青国百姓的骨子里,似乎天经地义,从来没人想过原因所在。 “那为什么重要?为什么皇帝说话,没有太后好使?广序帝反而要听老佛爷的呢?他是皇帝啊……” “这……” 王小丫同学被问住了,她扭过头,无助的看向张坤。 被李小宛丫头比下去了,好没面子啊。 张坤看得无语,只得帮忙解释道:“因为西宫那位,虽然名义上交了权,但实际上,军权和人事、财权都在她的亲信手里捏着呢。 你想想,若是厉害的镖头全都跟着我,银子也在我的亲信镖头手里,我还可以随意安排谁担任镖头,谁做镖师。那么,王总镖头回来之后,谁还听他的话?” “呃……那你不许抢。” 王静雅想了想那个场面,突然面色大惊,紧张说道。 现在大刀王五就在外面漂着,这源顺镖局的人力、财权还真的是张坤控制着,祁福林和林大掌柜等人说话都不好使了。 至于其他镖头镖师,经过几战之后,多数已经折服。 镖局说来说去的,只是一笔生计,是一桩生意。谁能带他们风光,谁能让他们活得更好,那自然就听谁的。 更何况,张坤武力极其强横,已经是证明过了的。 他们就算心里面有着什么不满,一想到这如神如鬼的武功,就什么想法也没了。 “我抢你们家镖局做甚?” 张坤都忍不住翻白眼了,“但是,广序帝想抢啊,他不但要抢,还要把所有权力从太后亲信手中夺回,安排自己的亲信放在关键位置之上。这就是裁撤官员,清理冗政措施,被顽固派硬挡了回去的原因了。关系到切身利益,谁愿意让步?” “原来如此,皇帝说话不好使,所以,北海公等人,就想借外国人之力,把他推上去,让他行使独一无二的权力……不好,外国人这么帮忙,他们肯定在其中有着什么好处吧?” 所以说,王静雅还是很聪明的,很会举一反三。 一旦明白其中的道道,直接就想通了外国人从中插上一手,应该是有着一些图谋。 广序帝一言九鼎了,他的话写进宪法了。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写明让洋人自治领地,大军入驻,合法开厂,自行收税…… 如此一来,大青国,名义上还是大青国,实际上,就会成为外国人的海外大工厂,创造财富的一架机器。 所有的国人,都会成为他们的奴隶和工人。 而且,还不担心百姓不配合。 你们皇帝下的圣旨,天经地义,谁敢违抗? “这个道理,连小丫姐也能想通,康北海等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李小宛又在一旁叹息,小小年纪,颇有一种老气横秋之感。 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 “还是不说那康北海了,小丫姐你刚刚说了,有两种思潮,王伯父还说了啥?” 把话题扯回来,这次,就连张坤也有些好奇了。 按理说,大刀王五加入过黑旗军,与洋人打过几仗狠的,刀下不知砍了多少金毛脑袋。他为了变法之事四处奔走,肯定不会是为了洋人谋福利。 “是谭叔叔,他们有一批人认为,不用借助洋人的势力逼迫顽固派太急。既然西宫内廷那里并没有阻碍办学和经济方面的改革,那就先开办学校矿产和铁路,废除科举,选拔人才。先做到富国强民,再练新军,整肃八席……至于立宪一事,为了不激化矛盾,暂且先不提。” 王静雅这次说得有些详细,张坤也听明白了。 这其实是变法派之中激进和缓行的区别。 一方要毕其功于一役,把西宫拉下马,把顽固派守旧官员一网打尽。 一边却是先富国,先强兵,再来行动。 殊途而同归吧。 激进有激进的好处,缓图有缓图的妙处,说来说去,不变不行。 被洋人骑在脖子上拉矢了,国家弱小得让人嫌弃。 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知道要求变。 到底是从上而下的变革,还是由下而上的变革?既得利益者,又能不能放弃手中的权力?这是一个问题。 “变法还是要变的,否则,这天下就完了。” 张坤淡然说道,心中隐隐有了头绪。 朝廷大事现在离他还有点远,首先,还是得解决报纸的事情。 他本来还想着,只要打杀洋人嚣狂武士安德烈的消息传将出去,自己不说龙气如潮,总能得到一部分人的感念。 说不定,就有一小撮有志之士,感觉到扬眉吐气,奉献给自己龙气点呢。 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另一个世界之中,霍元甲等人打击西洋东洋武道,强盛国威。不知让多少人提起斗志,把东亚病夫的帽子,从头上生生摘除。 这种事迹,对国际大局虽然并没有太大影响,对于民心的凝聚,却有着巨大的作用。 而《京城日报》这等做法,不但是掘了自己获取龙气点的根基,更是抹黑了神州武人。 让所有官员和士人想起武人来,就是一条“黑狗”。 同时,还会误导那些无知而又愚昧的百姓,觉得洋人就是来拯救大青国的,是为了百姓谋福利的。 他们个个真善美,要举着鲜花,跪在地上,热烈欢迎。 谁敢打他们,敢杀他们的,就是一条恶狗……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坤眼中闪着寒光。 日后那么多汉奸的出现,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文人杀人不用刀,只在潜移默化之中。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个小故事 京城日报报社,居于正阳门外,前门栅栏不远处。 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大院子。 阔大门脸此时人流如潮,进进出出…… 一卷卷散发着新鲜油墨香味的报纸,从这里运出去,显然生意好得很。 当然,生意并不是最主要的。 占据舆论阵地,宣扬变法主张,才是重中之重。 这一点,变法派并不傻。 他们大多精擅西学,对西方那一套洗脑的方式,极为了解。 康北海如今身为总理衙门章京,准专折奏事,并参赞军机,主持变法事宜。 可以说,他的官位虽然不算太高,但是,权力却是很大。 什么事情都可以插上一手。 所以,在正阳门外黄金地段,搞到一座占地宽广的四进院子,并不算难事。 …… 张坤过来的时候,正是报社最为忙碌的时间,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火热景像。 有人挥笔疾书,有人慷慨疾昂,站在大门前的石头狮旁,向着往来的民众宣讲报中内容。 尤其是说了,洋人身死事件。 这年头什么最吸引眼球? 一个是皇宫内院私密事件,另一个就是和洋人有关的事情了。 百姓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唯一的爱好,就是听点八卦,打发无聊时间。 听说了洋人被杀这等大事。 那还得了。 买! 于是,报纸就会变得很好卖。 就连那些做小本生意的报童,也会觉得,这一趟进货应该不会亏。 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去,捧着一捆重重的报纸,准备奔赴各街各巷。 京城首善之地,茶馆酒楼、深深庭院处,有的是读书人。 洋人报纸英文居多,看得有些难受。京城自己的报纸,那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有着大事发生的时候。 “坏了,都卖出去这么多,咱们来迟了。”王静雅一看这情景,就有些傻眼。 这一堆堆一叠叠的报纸运出去,得让多少人知道张坤的“恶狗”之名啊。 说不定,一日之间,“恶狗”这称号,立刻会代替“狂刀”。那时就真的糟糕了,一辈子都洗不掉。 “不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张坤这会倒不生气了,面上挂着笑容,只不过,笑得有点渗人。 “客官,可是要进购报纸,今日报导了西洋神庙武士长被杀事件,十分受欢迎,百张以下不单卖……” 伙计迎了上来。 张坤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径直走到柜台处,看向文质彬彬,身着长袍、戴着眼镜的老掌柜,“我找你们报社总编,谈一桩大生意,速速禀报。” 说完,就扯过一张椅子,端坐大门口。 田千里眉眼通挑,连忙招呼着谭黑山和钟大力几人,飞快的搬来桌子。并且,端上茶水点心伺候着。 王静雅则是单手拎着修好的坑坑洼洼紫金锤,守在门口。 她身边跟着的镖师常林、铁军、花大姐和余秀秀等人,分站各方,把进出之路全堵住了。 这架势一亮出来。 里里外外一片喧哗。 “竟然有人敢在变法派名下报馆闹事,没见识吧,如今康大人深得圣上看重,参赞军机,对变法事务阻碍者,有先斩后奏之权,这是哪里来的楞头青?” “是啊,武卫右军兵士就在后庭守着,袁将军麾下人手极其精锐,听说能跟洋人军士比个高低,这些人过来,是自讨没趣呢。” “嘘,小声点。” 听着声边人议论,一个书生则是满脸惊恐,低声道:“你们眼瞎啊,看看……” 他说着话,一边手忙脚乱的扯开报纸。 报纸头版头条,一张图就映入众人眼里。 图中那人一身长袍,刀锋滴血,一脚就踩爆了洋人巨汉的脑袋。 眼中魔意森森,凶戾之气,就算只是用油墨印出来,也能让人心中发冷。 连洋人都敢杀的狠角色,你们有几个脑袋,胆敢当面非议? 议论声如同潮水一般的向着四面漫延,声音渐渐就小了下来。 同时,也有见着不对的报馆内部伙计,急急跑入内院处,禀告总编和主编等人。 有人打上门来,这可是大事。 “不知客官所为何来,我们报社只是写写文章,出出报纸,并不参予江湖恩怨?你们怕是找错人了吧。我劝你们识趣离开,不要搅了生意。否则,武卫右军来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老掌柜倒也硬气,并不惧怕张坤这一伙拿刀带锤的江湖武人,眼中反而有着丝丝鄙夷。 就算是天下渐渐乱了,读书人,一向都是看不起武人的,认为对方没有头脑,只能作为别人手里的刀。 尤其是江湖武人,在他们眼里,更是与流氓混混差不太多。 他们向往的是高官厚实禄,惧怕的是朝廷和军队,并不是市井武者。 “没找错人,就找你们总编大人。武卫右军,你说的是袁双城的定武军吧,不知来了一镇,还是一标?或者是一营?” 八千新军,五镇陆军现如今正在京城之中,袁双城采用西法练兵,一时传为佳话。 这也正是变法派最大的依仗。 也是广序帝推行变法的成果之一。 “对付你们几条杂鱼,需要一标一营吗?滚出去,督军大人有令,报社事关重大,不能出错。” 一个身着黑色军装,满面威严的军官提着洋枪,从内院侧门处现身,身后二十余人鱼贯跟随。 他张嘴就是一声冷喝,令行禁止。 二十余士卒分成两排,散成扇形,第一排端平洋枪对准张坤一行人,第二排举枪作势,按在枪机处。 就算是二十余人,也是分成两段射击,算得上是训练有素。把步兵操典内容,练到了骨子里。 “好大的威风,看来,是这洋枪给了你们信心啊。” 张坤呵呵笑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着话。 “我最恨别人拿枪指着我了,这位,队长是吧。劝你谨慎行事,听清前因后果,打听打听我是谁人,才来跟我说话。” 他现在也算是对这个时代的军制有所了解,这人看起来,不是什么游击,更不是参将,最多是新军之中的一个队正,竟然如此威风,袁大头看来练兵练得很不错。 果然,不愧是满朝文武都称赞为“知兵”的将才。 另一个世界,能有如此大的成就,如此大的名声,并不是靠着吹捧得来,是有点真本事的。 练出来的兵象模象样。 欣赏归欣赏,张坤却并不觉得,对方有资格拿枪指着自己。 “我管你是谁,定武军办事,胆敢抵抗者,杀无赦!” 那军官举枪指着张坤的鼻子。 怒声喝斥着,手指已经按到扳机上。 “我真是替你蠢哭了。” 张坤眼中闪过一丝血色。 身形一动,探手捉住枪管,手臂微不可查的震荡一下,喀啦啦一连串爆响。 巨大力量从枪管传到枪身,再传到黑衣军官的手臂之上。 他的两条臂膀就如同装了炸药似的,衣衫碎骨血肉,暴雨般向着四面溅射。 竟然从肩膀处断成一堆破烂。 随着军官扯开嗓子尖声嘶嚎,张坤嘴角浮显冷笑,手臂再是一抖,那洋枪就散成一堆铁块和木头。 掉落地上。 这支枪,已是从接口处全都散开,子弹也骨碌碌滚了一地。 四周看热闹的慌忙往后退,耳中又听到那痛苦哭嚎的声音,在尖声喊着:“杀了他,射击……” 啪啪啪啪…… 枪身响起。 前排十个士兵,咬着牙正要开枪,后排也做好准备。 大堂之中,突然就响起爆豆般密集的枪声。 张坤双袖微拂,两柄左轮手枪就出现在手心。 枪口飞速移动,两只手就差舞成虚影。 火光迸射间,前排十个士兵几乎同时脑袋后仰,眉心飙血。 一声不吭,就软伏在地。 手中握着的洋枪,噼哩啪啦的全都掉了一地。 后排十二个士兵长枪刚刚举起,正要横端瞄准,就见到这一幕。 全都身形僵住,头皮发麻。 动也不敢动了。 “继续啊,接着瞄准,接着射击,再拿枪指着我看看。” 张坤伸手一抹,两个装弹器,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掌心。 喀嚓,错开弹仓,换子弹,一气呵成。 只在半秒时间之内,就做完了所有动作。 两柄洋枪再次装满了子弹。 这是他医学升到圆满境界之后,得到的一种“巧手”本事。 有些时候,医术就如绣花,甚至,比绣花还要精细。 血管、筋络和神经的断开和接续,需要绝对稳定,绝对精细的手。 尤其是十根手指。 动起来细腻柔和,有着说不出的玄妙自然。 换子弹这种粗活,以往在张坤做来,至少需要一两秒…… 这时的枪械并不先进,用起来手续太多了……真正遇到高手,换个子弹的功夫,人家早就砍你十七八刀,刀刀致命。 就算是轮盘转动的那么一刹,两粒子弹射出的间隔,真正的化劲宗师,也能攻出两三招。 所以,对付高手之时,张坤已经渐渐的不太喜欢用枪。 反而会影响到自己发挥。 尤其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决,动起枪来,还不如自己出拳挥刀来得爽快。 但是,对付这些普通士兵,以他们的反应能力,以及出枪速度,自己就算是放慢十倍,也要超过他们不少。 用枪是最好的办法。 省力省心。 再就是,在对方认知的层面上,给于最大的打击。 开枪杀人,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 在张坤看来,先示以雷霆手段,就可以少杀人。 否则,真的闹到最后,与袁双城手下的武卫右军全力打起来,那才是真的不太好看。 “把他们的枪下掉,看管好。” 张坤吩咐道。 田千里、谭黑山几位新晋镖师,连忙走过去。 剩余的十二个士卒,一点也不敢反抗。 被下了枪,押在屋角,不敢动弹,显然是被打寒了胆子。 出手十枪,枪枪爆头…… 而自己这面呢,竟然一枪也没能击发。 这是什么神仙速度? 他们哪里还不知道,对方不但是顶级神枪手,而且,在武道上面,更是宗师境。 这一点,从队长手臂炸开,枪械都被震散也看得出来。 想到这段时间,流传的一些小道消息。 就算是不怎么关注江湖消息、市井新闻的大头兵,这时明显的也醒过神来。 隐约猜到了张坤到底是何人。 围观的小商小贩,文人士子,以及报童、墨客,此时全都噤若寒蝉。 一点也不敢说话了。 血淋淋一幕,吓得他们双腿发软,更有许多人只懂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没有一人想到离开。 他们不敢,也怕引起报馆大堂内那尊煞神的注意。 当然,也不管一些神经大条的,想看热闹。 掌柜的老者已经吓瘫在地,只懂得喃喃说道:“总编大人……总编大人……” “原来也不是那么硬气嘛,可是,为何你们就胆子大到敢随意抹黑我呢。吹捧洋人,你们自个吹捧去,我也管不了天下所有人。拿我做丑角来捧人,那可不行。” 张坤呵呵笑了一声,就见到后院走出一行人。 为首一位身着笔挺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看上去斯文儒雅,看来是喝了不少洋墨水。 他身边还有三四位,也是西装革履,有两人,身着长袍。 都是文化人。 体面人。 “张师傅,误会,全是误会啊。” 眼镜中年一眼扫过大堂内的情景,忍不住全身轻颤,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三步两步迎上前来。 “你是报社总编?” “鄙人唐文远,身为报社负责人,曾师从章京大人康先生,前不久,从樱花国留学归来,不知张师傅来此,有失远迎了。” “竟然还认得我?唐文远,还是留洋归来的。那我问你一句,这报纸的发行,你审不审稿?” 张坤突然笑了。 一句话就问到了要害处。 “呃……” 唐文远有些迟疑了,不知道怎么答。 这事还真的瞒不过去,因为,定稿的事情,全体报社同仁都是知道的。 哪一篇稿子是谁写的,最终又是何人拍板定下的,都有据可查。 事实上,如果稿子写得不好,有滥芋充数骗稿费之嫌,编辑都要担责任。 唐文远身为报社负责人,他当然是审稿的。 身为章京大人康北海的学生,他甚至有着一票否决权。 用什么稿子,哪一篇用,哪一篇弃用,直接就能一言而决。 只不过,定稿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过,随便报道一件事情,报道一个武人,还是一个白身,又有什么麻烦。 他认为,新闻这东西,在外行人看来,这就是真实。 在内行人看来,这其实就是故事,还不随他怎么编……只要能哄得洋人开心,以后前程光明得很,那就是好新闻。 当手下撰稿人把文章递到他的手里,他感觉这新闻虽然写得方向没错,但说教过多,有些寡淡。 于是,还亲自动笔,添加了一个小故事。 就是那个黑狗咬死人的故事。 这样,既有发人深省的道理,又有着引人入胜的趣味性。 这张报纸还不卖疯了啊。 “那我就没找错人了。” 张坤咧嘴一笑,看得众人一阵心寒。 “不,我只是写了个黑狗伤人的小故事而已,稿子不是我写的,是何方圆写的……” 旁边一个身着笔挺西装的年轻人,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田千里,把唐文远先生的脑袋砍下来,摆在报社门前。什么时候把所有报纸全都收回来,什么时候允他全尸体入殓。” 写小故事,我让你写小故事。 张坤眼神愈发冷冽。 “是,张师傅。” 田千里猛然应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心头的杂乱思绪。 这些人,在以往的自己看来,全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啊。 都是文化人。 还有着当官的背景。 而自己呢,只是一个地主家佃户奴才的儿子,吃不饱穿不暖。是一个走出去了,都要被人踩泥地里痛骂,还要跪地叫声老爷的货色。 那一日,进了父武义学,看到了别人怎么过活……认识了文字,懂得了道理。 他就心想,再也不用过这种该死的日子了,总有一天他要出头。 于是,他变得有些不择手段。 如果,没有遇到张坤,他又是什么样子呢? 他还知道,知道张坤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骨气…… 但是,生在这个世间,生在泥泞地里,又哪来的资格,去奢求骨气这东西? 他羡慕,他向往,于是,跟在后面任劳任怨。 就是想着有一天,告诉张坤,也告诉世人,我田千里,就是站着,就不卑微,也能一步步做人上人。 脑海里千回百转,田千里一把拖过唐文远,按住他的脑袋,举起长刀,心里升起无穷快意:“唐先生,你吹捧洋人,颠倒是非黑白,还抹黑自家英雄,死了也别喊冤。” “我冤枉啊,就是一时没注意,被何方圆这小子给糊弄了。你杀了我,不杀他,我不服气。” 看看张坤是来真的,而四周竟无有一人求情,唐文远一下就急了:“我老师是总理衙门章京,更与鹰国领事、樱花国首相交好,你不能杀我。” “你放心,一个也逃不了,只不过,先杀你而已。身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你以为这个负责人是当着玩的啊。 这时候竟然不知悔改,还把洋人拉来当靠山?田千里,愣着干嘛,等着请客吃饭吗?” 田千里身体微震,眼中透出杀气。 刀光一闪,唐文远的脑袋唰的一声滚落地面。 …… 求月票啊。 看在天气这么热的份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忽有狂徒夜磨刀 田千里一刀砍下。 血光迸溅。 四周众人甚至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不就是写了个小故事吗? 不就是发了一篇新闻吗? 竟然也有杀头的危险…… 更何况,被杀的还是当前士林名流,是北海公门下弟子,是如今的朝廷新贵变法一派。 听说源顺镖局与变法派走得很近,其总镖头大刀王五更是与谭维新相交莫逆,四处奔走。 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人打起来了。 但凡清楚变法事情始末的,此时全都看不明白了,只是悄悄的又往后缩了缩身体,眼神闪缩…… 心想,难怪那报纸上面把张坤写成杀人魔王,这人实在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 说他破坏与万国洋人建交,确实是没写错半点。 先前,觉得那“黑狗”之说,的确是有点过份。 现在想来,却也意外的贴切…… 张坤如今五感敏锐,心灵通透,看着四周远远站着的数十百姓商贩眼神,立即明白了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走到大堂中间,来回踱了两步,停在西装革履,一派时尚的俊秀青年何方圆的面前,冷冷的看着。 何方圆早就被吓得两股战战,被张坤看着,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就跪叭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张大人,生员只是写一篇报道,并未对大人口诛笔伐,未吐半字恶言。后面的黑犬小故事,是总编唐师兄亲自拟定,与我全无干系啦。” “原来也是草堂的学生,你们变法,就是这样变的?知道为什么把你放在后边,暂时不杀吗?” “学生不知。” 这时的何方圆早就不知羞耻为何物。 刀斧临头,那是跪着叫爹爹,都不会有半分犹豫。 看着这个年轻人,张坤心想对方肯定是这个时代所谓的留洋学子之一,慕洋,慕强,眼里只有上层风光,看不到下层苦难。 而且,最悲哀的是,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 或许,还打心眼里认为,写的这篇文章,是为了国家好,为了民族好,是在为变法一事摇旗呐喊。 这批书生,包括报馆的其他编辑和撰稿人,何尝不是与商贩走卒一样,对他们亲手泡制出来的文章危害性,没有丝毫认识。 唐文远倒还知道自己做了坏事,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做分辩,只是攀咬同僚。并且,搬出背景关系来,想要逃得一命……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坏人。 而眼前的何方圆,连做个坏人,都不那么合格。 “做错事,写错文章,是要负责任的。不是说你不懂,那就可以乱来。” 张坤叹了一声,觉得还是要说上一点道理。 “不教而诛谓之虐……”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开脱,扭转在众人心中的形像,也得为报馆以后的文章定下基调。 自己在前面与别人打生打死,背后有这么个“喉舌”在鼓吹洋人,在抹黑自己人,那这日子还过得下去? “何方圆,我问你,写稿之前,可曾把比武一事的始末打听清楚?” 张坤知道,死了这么多洋人的大事,当时更有京城日报的记者在场,他们如果连这么点消息也打听不到,报馆也不必办了。 闷头在家里,编小故事,也不能让人信服啊。 “知道,是那鹰国武士安德烈一路挑战,直至挑战到源顺镖局,遇到张大人您……” “好,知道就好。那么我问你,既然对前因后果很清楚了,那又是否知道同兴镖局、黑虎拳馆以及梅花拳馆死伤惨重,就连元大先生等人也已经死了。” “这……” 何方圆有些茫然抬起头,不知张坤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人交手,那不是常常死人吗?” “你既然知道,武人交手常常死人,也知道那安德烈出手狠辣,杀我同胞如屠猪狗。那么,我打死他有什么不对?” 是啊,有什么不对? 何方圆这才转过弯来,四周百姓也全都脸上露出疑惑。 为什么先前竟然没有这么想。 总觉得源顺武馆前,洋人之死是大事件,是了不得的事情。 基本上就没太多人在意那些武馆镖局死了多少人…… 最多只是叹息一声,对方学艺不精,实力不行,并不会在意拳师们是不是也死得憋屈。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一点。 原因很简单,百姓包括江湖人物,这命,其实是不值钱的;而洋人的命,尤其是鹰国公民,神庙武士,这些身份加起来,那人的命,才是最最珍贵的。 “就连山间不识字的猎父,也知道,有野兽下山吃掉作物,咬死村人,必须直接打杀。而到了你的嘴里,就是要捧着敬着,不能还手,还要待之如贵宾是不是?” “要平和,要以宽容,要以亲善的态度去面对施暴者……指责我等武人是侠以武犯禁,是破坏和平的毒瘤。何方圆,如今我要杀你了,你给我宽容、亲善看看。” “饶命,饶命。” 何方圆直至如今,仍然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大家不都是这样做的,这样想的吗? 如今变法实施,多方依仗洋人,又岂能自断手臂,惹怒他们? 洋人本来就比青国百姓高贵百倍啊,捧着又有什么不好? 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喊打喊杀吗? 反倒是旁边有几个书生,围观众人之中,也有一些商人,眼中神情有些触动。 是啊,为何一直以来,就觉得洋人应该高高在上? 己这些人一直觉得青国人就应该低人一等呢? 就如面对那些达官贵人,皇室八席,也会自觉的矮下身子,恭敬下跪磕头。 这已经是刻到了骨子里的东西,没人教,自然而然的就会了。 “难道,我们天生就应该低人一等,欺我、辱我、谤我、杀我,我还得敬着他,让着他,过些年,看他们自己怎么在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享尽风光?” “何方圆,你写了这篇文章,后果是什么,并不是双方关系就能变得更好,反而让洋人觉得我们可欺。踩你一脚,扇你一个耳光,你还得叫声好。 你自己一个人想做狗也就罢了,还想让世人,也跟着你一起做狗。长此以往,国人全都成为摇尾乞怜的野狗,骨子里就觉得洋人的一切都是好的,国外的月亮也是圆的……人心向洋,从而国之不国。你说,你不该死,谁该死?” 一番话说得报馆所有人都是面如土色。 这事不能剖开来讲,一旦把内心最深层的隐秘说穿了,就很能让人无地自容。 是啊,为何当初蛮人入关,要易其服、剃其发,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打断他们的嵴梁骨,让他们认清一个道理,要有当奴才的自觉。 要习惯矮人一等。 “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命令一旦下达,执行起来。看着满大街全都是光秃秃的野猪尾巴,谁还能高傲的说一声汉家衣冠,说自己是神州子民? 除了那些死在屠刀之下的血性汉子之外。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奴才。 是顺民。 骨头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打断的。 往日里面对蛮人如此,今日里面对洋人,同样如此。 “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杀你了吗?” 张坤说完,也不想再多说了,思想观念的塑造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是长久而又艰巨的任务。 民族自信心的建立,更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建立起来的。 此时民智未开,个个蠢如猪羊。 说得太多,大多数人还是听不明白。 就算是听得明白了,也做不了什么。 终究还是要有人来开路,还是必须得变法。 即使变法派里面,有人存在私心,有人想要高官厚禄,并不是真正的想要强国富民。 但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只要求变,打破这一潭死水,那就是好事。 实在是,这个朝代,已经不能再坏了啊。 “不能,不能再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瞎搞一气,到头来,只落得个血荐轩辕,警示世人。倒还不如从中插上一手,让事情步入正轨。” “来这人间一趟,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就算不为了收集龙气,突破修为,回去救援故乡。就算是为了这个世界千千万万受苦的百姓,为了这些同根同种同血脉,黄皮肤黑头发的汉家百姓。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不是很应该的事情吗?” “富国,强兵,唤醒民众,开启民智,抵御外侮,让神州浩土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巅。” “我要变法!变定了,光明神来了,都挡不住。” 张坤心中转念,眼中闪过吓人神光,高声喝道:“田千里,没看到,这位大文豪已经等不及了吗?拖下去,砍了。” “是。” 田千里昂首挺胸,三步并作两步,揪着何方圆的脖颈,提着他到了大门口,在对方杀猪一般的哭叫声中,一刀挥落。 哭嚎声嘎然而止。 先前被张坤一番震聋发聩的发言镇住,不但是田千里热血沸腾。 商人百姓之中,也有些人被深深触动着,眼里不知不觉就出现泪光。 见着何方圆被杀头,立即有十余声兴奋叫好声,响了起来。 “民众,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唤醒的……他们愚昧,他们蠢笨,只因为没人会说,没人会做。并不是每个人天生就愿意做一个贱骨头奴才。” 张坤看也不看门口的血光。 他回过头,再看向报馆十余人的时候,众人全都低下脑袋,不再敢与他对视。 “派出人手,追回报纸。已经卖出去了,找不到买家的,我也不难为你们。没卖出去的,全都收回来当场焚毁。” 张坤澹然说道,他指了指其中一个穿着朴素,如同乡间老农一般,面上全是苦色的中年书生,“你来执笔,把源顺镖局门前一战,前因后果都写清楚。以公平公道的语气,认认真真写一篇新闻,重新补发本期报纸,可能做到?” “能做到,先生。” 中年人有些拘束,却答得毫不迟疑。 想来,先前张坤的一席话,也并不是没有作用的。 其余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按照张坤的吩咐,派出报馆伙计,把众商贩手中的报纸再次赎回。 并且,一点折扣都不敢打的,有十余人奔赴各方,把先前卖掉的报纸去要回来。 这杀人魔王一来报馆,首先就杀了十余个军士,再砍了两个报馆新锐文人的脑袋,气焰之嚣狂,简直是令人发指。 不管是不是听进去了他的理论,认不认同他的想法。 至少,在这一刻,面对强权,面对刀锋,是没有人敢出来硬顶的。 …… “哗,哗哗……” 过了好一会,远处就传来一阵潮水般的声音。 有人大声呼喝,有人怒发欲狂,地面也微微颤抖起来。 王静雅闻声,面色微变,两个箭步就跨出大门。望了一眼,立即眉毛拧起:“是定武军,来了好多人,还有康北海他们也来了,咱们要不要逃?” “锵……” 源顺镖局跟来的八个人,全都抽出兵器,如临大敌。 个个全都转过头来,看向张坤,是打是逃,就看他如何决断了。 “逃什么逃?咱们来得光明正大,做的事情,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正好,要跟康北海、谭维新他们好好说道说道,等着。” 他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不说源顺镖局所有人,至少,身边的这些人,还是敢于拼死的。 不问是非,也不问对手是谁。 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些人就敢冲上去搏命。 他们才是自己真正的班底,包括如今的源顺镖局之中还有一部分人,甚至,派到江南出镖的吴仲达那些人。 不知不觉中,终于也不是孤身寡人了。 振臂一挥,应该也有差不多百人响应了吧。 …… 人来得很快。 声势也很大…… 身后荷枪实弹的定武军执法营似乎整营都出动了,个个练出一身剽悍之气。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底金蛇官服的矮个子大脑袋中年人。 这中年人威严极盛,挥了挥手…… 身后的五百士卒立即散开,从各个角度,举着长枪,把报馆围得水泄不通。 张坤还看到,此人踏入台街之时,就有三个形貌奇异,血气强旺的武人跟在身后,如同影子一般。 除了此人格外引人注目,走起路来龙行虎步。 与他并肩而行的那中年人,也是格外有气势…… 也是一身官服,颔下蓄着短须,圆脸光额,神情忧郁。 似乎是为了国事家事,日日操心……看着就给人一种沉重至极的悲悯感觉。 前面那位应该就是袁双城,如今的定武军,也就是武卫右军都督,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练兵奇才了。 果然有大将之风。 而那位短须四十岁中年,这种忧国忧民,满面沧桑的气魄,应该就是康北海了。 跟在他身边,全都落后半步,以示敬重的,不问可知,就是他的弟子梁少甫,以及谭维新、杨深、杨瑞、刘广地、康怀仁、林朝等在另一个世界很有声名的“六君子”。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看着这批不是进士,就是举人,并且,全都学贯中西,个个精干任事的读书人。 张坤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到底是何等血性,何等想法,竟然抛弃前途,孤注一掷,也要把变法进行到底。 甚至,到了最后被砍头,也不悔改求饶。 当他看着这批人踏着大堂血迹,一步也不停的走了进来。就知道,书生和书生,其实也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就天生胆气豪雄,有些人却是全无骨气。 随着几个身着高品官服的人物走了进来,大堂里里外外,就跪了一片。 这些人是来不及走,也不敢走。 被迫瞧了这连场大戏。 而报馆中人,却是根本没有走的机会,被张坤盯着,他们什么想法也不敢有了。 只得乖乖听命。 大门口那两颗狰狞头颅,告诉他们,得罪了朝廷不可怕,得罪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那可是杀头的生意。 这时见着进来的一批人,报馆中就有数人眼泪一下出来,开声悲嚎一声老师,齐唰唰的跪下。 如此一来,把坐在太师椅上,八风不动的张坤衬得极为显眼。 当然,还有他身后拿着刀枪,全身崩紧的镖师们。 康北海一脚踏进门内,目光如隼般扫过两具尸体,不忍多看。 那都是他的得意学生。 是草堂弟子。 如今,被砍了脑袋,死得凄惨无比。 他一言不发,转头死死盯着太师椅上的张坤,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袁双城进来之后,目光首先就被那一排倒得整整齐齐的士卒尸体吸引住。 他面部肌肉疯狂抽搐,十分骇人的又扫了一眼被下了枪,押在墙角蹲着的十多位士卒,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来。 “我要一个交待,否则,不但是大刀王五保不住你,就算皇上亲自前来,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听到报馆伙计匆匆赶来哭诉的话,正在与康北海、谭维新等人商讨如何应对危机的袁双城,也惊得狠了。 在京城之中,竟然还有如此疯狂之人。 不但杀戮士子文人,还把自己派去保护报馆不受骚扰的军士杀了十多个。 如同宰鸡杀鹅一般,全不手软。 要不是大刀王五不在这里,他恐怕要指着对方的鼻子质问了。 你们镖局,就出了这么一个“狂徒”?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帝星飘摇荧惑高 “交待,那就给你个交待。” 张坤抓起身边的一张京城日报,伸手一抖,就抖得平整,食中二指顺势弹击。 哧…… 报纸化为转轮,破开空气,发出呜呜尖啸,射到了袁双城的脖颈。 一股迫人眉眼的锋锐气机,死死锁定了袁双城。 报纸还未到,已经让他呼吸艰难,心脏狂跳。 “大胆!” 身旁一个灰衣中年汉子须发皆张,一声暴喝出声,身形前冲。 他反应极快,瞬息之间,五指如钩,就搭在如刀如斧、轮转切割的报纸前方。 一爪抓中,就要撕扯。 从弹身跃出,到出手抓拿…… 此人扑击如同一只偌大飞鹰。 身形动处,筋骨齐鸣,竟然是一个暗劲大高手。 一手鹰爪功神完气足,甚至还在当初卧虎寨的赵鹰赵大当家之上。 “哧!” 看起来神妙无双的大力鹰爪,混元指力,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张纸,没有穴位,也不能分筋错骨。 灰衣中年汉子既不能用出各种精妙手法,也用不着见招拆招。 此时看的只是稳准狠。 比的就是攻击力和借力卸力的巧思。 可惜的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鹰爪功……北河鹰爪王的名声,也救不了他的一只手掌。 随着清晰而尖锐的裂帛声响。 灰衣中年半只手掌,从中陡然断裂。 他感觉到一股无可抵御的庞大力量,从那旋转节割的纸上传来。 只是一接触,就半边身子发麻,身体向后飞跌……鲜血四溅的同时,痛苦还没传入脑海,就见到那纸张去势未尽,仍然飞向袁双城的咽喉。 终究是速度慢了一点,威势小了一点。 ‘我拼断了一只手掌,终究是没有白费力气。’ 这一刻,鹰爪王陈永康心中全是苦意,只觉一生功业付诸流水,前途尽毁。 只希望凭着这一挡之功,能让袁将军记得些许情谊,日后能安心养老。 “锵……” “咣当!” 接连两声清脆金铁撞击刺入耳膜。 众人惊呼刚刚出口,就见到袁双城陡然炸开如银环的宝剑,从中断折,剑前截已经掉落大堂花岗石头之上。 而那张报纸,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旋转冲击,停在袁双城的喉间眼前。 堂中有风吹过,报纸飘飘扬扬,缓缓降落。 …… 弹指飞指,败鹰爪王,断镔铁剑,余力未歇,还在袁双城的咽喉处划出一道浅浅血痕来。 然后,其势尽去,飘然落地。 其身手之强,算计之妙,简直是如神如鬼。 众人开始听说张坤其人之时,就只知道他二闯宫廷,无法无天。 并且,还杀官杀贼,与洋人殊死搏杀…… 简直是一怒上头,就万事不管的疯狂之辈。 听着就像一个没有什么脑子的莽夫,不足与谋。 这样的莽夫,在他们看来,有大刀王五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再多一个张坤,只会惹祸上身,不见其利,反见其害。 文玉章两次带兵出现,也是冲着源顺镖局的面子,倒并不是对张坤另眼相看。 事实上,包括康北海,包括袁双城,甚至都没有想过要见张坤一面。 心想,这种武夫,就算再狂再强又能怎样?一队士兵,就可围杀,如此而已。 直到今日,他们才明白。 有些事情,不能太想当然。 二闯宫廷,还能活得好好的,吃得饱饱的到处生事。并不是别人太傻,或者宽宏大量。 而是对他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逍遥自在。 就如眼前的情形…… 袁双城出行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带着好不容易拉拢的三位名声很大的暗劲大拳师,还带了一营五百精锐新军。 可是,他就算带着这么多人手,有了这么多准备,真正面对之时,仍然感觉孤立,无助。 就如冰天雪地,独自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旷野之中。 一颗心直凉到骨子里。 …… “这份交待,不知袁督军满意还是不满意?” 张坤呵呵笑着,终于站起身来。 他的右手,似有意似无意的按在太师椅上。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全都感觉身体发寒。 随着他手掌按落,那张结实厚重的红木太师椅,就如水边的沙丘……被风一吹,化为无数细小木屑,垮成了一堆。 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木头清香,让人醒脑提神的同时,又是心中狂震。 原木破碎的香味,告诉他们。这木头太师椅,并不是提前就碎了…… 先前稳固结实的模样是真的能坐人。 新鲜断裂的香味飘进鼻端,当初报馆初成之时,他们就已经闻过。 那时,有几位还看着木匠亲手打磨完成。 并且,还听对方吹嘘过,椅子可保百年不腐不坏。 这是百年? 百日还差不太多。 看到张坤接连露出这两手,袁双城和康北海等人,眼眉狂跳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要如何出声。 刚刚来时,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心态,此时就成了笑话。 别说拿人问罪了。 现在要考虑的是,会不会被别人拿下问罪…… 许是发现了袁双城等人的危险局面。 门外哗哗就冲进来一队士卒,分扑两方,排成队列,就要举枪瞄准。 主将进门遇险,底下的统带还茫然不知,那就是失职。 为首游击将军,想也不想,就带着打头的一队新军,冲了进来,个个如狼似虎。 突然,大厅之内,就响起一个声嘶裂肺的叫喊:“不要开枪,不要瞄准,不要拿枪指着他,万万不能,你会害死大家的。” 墙角一人站起,面容惊恐而惨厉,全身剧烈颤抖着。 似乎又想起了先前自己等人举枪瞄准的情形。 这条命是怎么留下来的呢? 倒不是因为本事强,反而是因为步兵操典练得不太到家,举枪瞄准,连续射击的基本功没到家。 枪还没举到一半,也没有横端稳定,前排弟兄就死了一地。 他们哪里还敢接着动手。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因此,就算是看到袁双城带兵过来了,这些士兵也没有多少反抗的斗志。 他们知道,这点实力,远远不够。 偏偏自家主将,还离得那么近,架子摆得那么高,这不是把脑袋伸出来,任人宰割吗? 袁双城看着那嘶声喊着,涕泪横流的手下士卒,登时沉默了。 他挥了挥手,身后一队士卒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支军队,他花了无数心血,练纪律,练体魄,练军事技术。 不但个个能打,敢冒死冲锋,最大的成果,还是他们的意志被练得很是坚韧,不到最绝望的时刻,肯定不会投降。 但正是这种从军纪到战力,全都可圈可点的精锐士卒,此时却乖得像群绵羊,被人安排在墙角蹲着。 直至如今,也没有几个敢站起来。 他们到底见着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正当气氛僵冷得无法言表的时候,一个身着青袍,满面坚毅冷硬的三十来岁书生跨前两步,捡起那张报纸。 这人满脸英气,更是颇有一种漫不在乎的气度。 就算是眼前这种剑拔弩张的情景,他也恍如没看到。 张坤隐隐猜到他的身份了。 注意到张坤的目光,书生拱了拱手,“张师傅,谭某不知可否细细观瞧一下报纸内容?” 果然是谭维新。 张坤笑着伸手:“请。” 谭维新把报纸拿在手里先是掂了掂,似乎很是好奇,这纸张到底是怎么割断手掌,又斩断宝剑的。神情若有所思的看了张坤一眼之后,又把目光投注到报纸内容上面。 只是匆匆扫过,看了七八个呼吸时间,文字内容,已然映入眼底,映入心里…… 青袍书生面上就有了怒意:“这是谁写的文章,谁审核通过的?竟然如此抹黑张师傅,吹捧吉利武士。此事若非我在一旁看着,非得被蒙骗过去不可。” 报馆众人个个低头,一个中年人吱吱唔唔指了指门口,“是何方圆执笔,唐文远定稿,并且润色。印足三千份,发行四方,不过……” 中年人说着说着,就哽咽难言,说不下去了。 很明显。 那两个无头尸体就是唐文远和何方圆两人。 谭维新尴尬的摸了摸下巴,转身就向那位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蓄须中年说道:“老师,此事可能是一场误会,文远师兄他们妄自编纂事实,通稿尽是污蔑张坤之言,对其名声大大不利。导致如此结果,实在是所料不及。” 他拱了拱手,小声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揭过如何?” “至于袁将军,事情已经发生,如今死者往矣,救不回来……依在下看来,大家不如一笑化干戈,免得伤了和气。” 这话明着是帮张坤说情。 实际上却是奉劝康北海和袁双城……你们别杠着了,再不好好下台,等会打起来,到底是什么后果,就不太好说。 你再看,那位似乎也不像是会让步的样子。 不如,你们先退一步。 听到谭维新如此说话,袁双城脸色阵青阵白,胸膛肉眼可见的几次起伏,显然是鼓起勇气,又消了勇气,心念百转千回。 “走……” 终于,他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黑着脸转身直接离开。 抱括鹰爪王陈永康在内的三位暗劲拳师,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张坤,就发现那位站在那里,如同山岳耸峙,气势如渊。 心中不由一紧,也是一句话没说,跟着袁双城,如同贴身影子,匆匆离去。 身后的士卒急急跟上,颇有一些灰熘熘的感觉。 在他跨出大门之后,堂内没人说话,张坤也是安安静静站着,面上甚至还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也不知是讥讽,还是嘲笑。 …… 袁双城出了大门,走出数十米远,才顿住脚步,狠狠的喘了几口气。 “如此莽夫,如此莽夫。” 他眼中神情万变,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声音转而温和:“永康师傅,这种人天下多吗?” 陈永康神情怔忡,死死掐着自己的受伤手掌血管,止住失血,微微有些茫然道:“京城这边不太好说,二闯宫廷的事如果是真的…… 那么,除了几个不知生死的老古董之外,要找到正面打赢他的人,不怎么可能。就算是大刀王五,真与他对上了,估计胜算也不会太大,多半还是输面居多。” 陈永康说着转头看向另外两人:“燕师傅,方师傅,你们认为呢?” 燕师傅是燕青拳暗劲大拳师燕世杰,方师傅是八仙拳暗劲高手方继生。与大力鹰爪王陈永康三人,是袁双城四处访来,担任军中教头,闲余时间,护佑自身安全。 并不是说,练了新军,掌握先进枪械之后,袁双城就看不上江湖武林人士。 他比谁都清楚。 先进的枪械火炮只是工具,能发挥多少威力出来,还得看使用的人强不强。 这就是他精于练兵的秘密所在。 他注重的是以人为本。 兵士强了,其他一切都是细枝末节…… 只要教会他们使用工具,战力就会大增。 同样的军械,在强军手里与在弱旅手中,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战力。 前半生打了无数仗,也看过各国军队与青军士兵的连场交锋,看得最多的就是那些青军胡乱放枪,一触即溃…… 如此乌合之众,就算拿着再怎么先进的武器,也是废物一群。多上十倍,面对精悍强大的洋人军队,也是送死的份。 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疏于训练,个个贪生怕死。 所以,他不但找来意志联邦的步兵操典,细心钻研。 并且,还用心经营关系,去对方军中观摩学习。 待得掌握意志联邦军队的练兵精髓之后,就用来培育新军,争取练成天下强军。 更重要的是,他还四处搜罗江湖高手担任军中教习,注重单兵实力的提升,注重意志力的磨练。 这样的兵士拉出来,身强体壮、能战敢战,与以往的朝廷兵马完全不同。 本来,他认为,如此强军在手,天下大可去得。 假以时日,内可不惧朝廷,外可镇慑他邦。 在这乱世之中,不只是安身立命,就算建奇功、立伟业,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为什么与变法派走得很近,当然不是看好变法成功…… 他看好的其实是自家新军的建制。 只要帝党需要一支底牌,自己就会水涨船高,得到诸般机会,最终笑到最后。 变法真的败了呢? 败了就败了。 军队在手,实权不丢,任凭胜者是谁,都不得不掂量几分。 说不定,还有一场机缘。 想法当然是好的,前面几步,也走得十分顺当。 袁双城进可攻,退可守,在变法派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康北海对他言听计从,皇上那里也是信重有加。 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却没料到,今日竟然碰了一根硬钉子。 他摸了摸喉咙处的血痕,此时仍然隐隐作痛。 若非,若非北河鹰爪王陈永康反应快,舍命相救;若非自己福至心灵的用宝剑挡得一挡,这脖子是不是就被割断了呢? 还是说,那张报纸,其实就算自己这些人不挡,也不会真的切过来。而是到了咽喉处,就会消力停顿。 到底对方是什么样的想法,又到底是不是要杀了自己,这已经不可考证。 他猜想着,多半还是后者…… 否则,想杀的话,看看手下士卒那脓包样,估计是随时可杀。 这也是袁双城直接转头就走的原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面对可以随时吃掉自己的老虎,要么就打死,要么就避开。 站在那里无谓斗气,那是最不聪明的一种做法。 “我需要高手,就不信,这偌大天下,就找不到比他更强的拳法宗师。” 袁双城沉声说道。 眸子里燃着野火…… “有倒是有,据在下所知,这天下至少有三人,要胜他一筹不止。而且,这三人正当壮年,未曾老朽。” 陈永康沉思了一下,直言说道。 …… 随着袁双城这位最大的臂助,也转身离开,康北海再怎么矜持,也已经崩不住脸。 “福生,这里你好生处理吧,且莫让变法志士心寒,定要妥当安排。” 匆匆扔下这句话。 这位北海先生,带着神情各异的那些人,转身离去。 他甚至没有多看张坤一眼,也对报馆那些人视而不见。 这次气势汹汹而来,事情办得虎头蛇尾的,灰熘熘的离去。 身为座师,他实在是无颜再见自家学生。 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与张坤相谈甚欢的谭维新,微微眯了眯双眼,踏步离开,再没回头。 康北海的细微表情,谭维新没看出来,张坤却是感应得清清楚楚。 心中却是叹息。 ‘难怪,这两人最终没有走到同一条道路之上,早在如今,已经有了隔阖吗?’ 莫不是,自己还成为两人关系不太好的导火索。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位谭福生,还是信得过的。 不单是因为他与王总镖头的个人私交。 那种能托生死,能共患难的交情,义气感天动地,实在是让人心折。 这种人物,也许有着限于时代局限,眼光和谋略有点问题。个人品性方面,肯定是没得说。 “王总镖头如今身在何处,不知谭兄可否知道?若是他在京城,也不至于闹出这等笑话来。 身为维新变法先锋,竟然大肆针对源顺镖局,针对我本人,替洋人张目……这事,说到哪里都说不过去的。” 有些事,看起来是偶然,其实是必然。 可不单单是一个为了变法成功委屈求全可以解释得了的。 “唉,张师傅有所不知,如今风雨飘摇,变法之事,已是危在旦夕。对外咱们都说王五兄是身在宛城,不克分身。实际上,他早就赶回了京城,守在宫廷之中,已有多日。” 谭维新向着皇宫方向,隐晦的拱了拱手,满脸苦涩。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珍妃之死 张坤看着谭维新,想着在那个世界,曾经网上冲浪之时,看到的种种传闻,心中就有些感慨。 这位最后那句绝命诗,可谓豪烈千古,震撼了一代人。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以自己的鲜血,唤醒后来者。 这一位,他是真不怕死。 问题来了,就有些杠精本杠,提出,这位谭先生,其实也有着种种污点。 他们还在故纸堆里,提出了种种证据。 说得煞有介事的。 说是这位谭先生在朝廷没有银子变法,事情推行不下去的时候,曾经向他的老师康北海写过信。提议上书广序帝,把西葬和新姜两地,卖给白熊国和吉利国,抵偿赔款,并换取大量银钱用来推行变法。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此人目光不够长远,有割土卖国之嫌。 反倒远远不如左总督等人目光长远,对国家领土完整有着长远目光。 但是,张坤又从另一些水友之中看到一种可能,就怀疑,谭维新变法归变法,出发点,与康北海却完全不一样。 走的是同一条道,但不是一条心。 所以,他决定试上一试。 这关系到,怎么插手变法一事。 他盯着谭维新,缓缓读道:“马足蹴中原,中原墟矣,锋刃拟华人,华人糜矣……” 谭维新身体狂震,猛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坤。 眼泪就流了下来,接着念道: “锢其耳目,桎其手足,压制其心思,绝其利源,窘其生计,塞蔽其智术,繁跪拜之仪。以挫其志节,而士大夫之才窘矣,立着书之禁,以缄其口说,而文字之祸烈矣。” 他念了几句,又回过神来,一把抹去泪水,急急问道:“张师傅可是认得贱内?怎生,怎生……” 他想问的是,张坤怎么就知道他锁在故里居处,藏得严严实实的日记。 对,谭维新是写日记的。 死了许多年之后,还会流传出去。 他刚刚求学那会,一腔热血,满腹志向。 把自己的愤慨和怒火,理想和信念,写在日记本上,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当然,这些东西,自然瞒不过枕边人的。 如果说,有谁会知道其中内容,那么,绕不过妻子李润。 张坤的第一句话,其实说的是当初蛮人入关,杨州十日,嘉定三屠,挥刀霍霍向汉人的悲惨情景。 留发不留头,杀人如猪狗。 这都是刚刚开始。 后面的温水煮青蛙的种种措施,才是汉人血性全无,最后彻底奴化的原因所在。 那就是“钳制汉人的思想,让一切跪拜礼仪变得极为繁琐,消减华人尊严和志向……并且,还对着书立说,平日里的一些谈话,全都严加控制,大兴文字狱。 你不能说,不能做,天天跪,不读书。 这样,字也不认得,道理也不懂,历史也不清楚。 从百姓一生下来,就会被人告知,他们就是老爷们的奴才,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 见到贵人了,要记得下跪磕头,全心奉献…… 否则,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就是浪费粮食,该当活活饿死。 这就是谭维新当初在自己家里写下的东西。 对这个朝廷的痛恨可想而知。 而且,他称呼青朝皇帝为“客帝”,显然并不承认对方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这本日记,真的暴露出来,别说为官做宰,主持变法事宜,第一个要砍他脑袋的,就是广序帝。 因为,他其实,才是隐藏得最深的“反贼。” 试问,这种“反贼”,又怎么会想着让蛮人朝廷变得日益兴旺强大,让其统治地位更加稳固呢? 他想变法,估计是想着让国家强盛起来,首要第一件事,就是呼吁办学,开民智……接下来修铁路,开矿山,是想从经济上,从底层根子上,让这个国家强大起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洋人各国,把这片土地彻底吞了下去吧。 明明做梦都恨不得把这个朝廷打烂打碎掉,推翻了。 可他偏偏还不得不出谋划策,帮助朝廷强大。 这种纠结,让他的行为充满了悲壮和荒谬。 当被捕之时,能逃走,而不逃,引颈待割,因为,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只有唤醒后来人,继续走在这条路上,才能看到最终的曙光。 跟随康北海,倒不是没有理由。 那位北海先生能聚拢如此多的天下英才在身边,自然是因为,他的主张,其实很不错。 “拒和、迁都、练兵、变法。” 这其中,无论是哪一条都挠中了谭维新的痒点。 尤其是被时人所诟病的迁都之议,更是神来之笔。 皇帝都迁到海上了,这个朝廷还玩不玩? 还不是群雄四起,终究会回到汉家统治之中。 还有,康北海提出务农、劝工、惠商、恤穷,安抚天下百姓,结合开设矿山,修建铁路,开办学校,废除八股等政策。不但说服了广序帝,更是说服了一些有志之士。 这些人认为,北海先生心怀家国,当能成事。 当然,主张是主张,行事是行事,并不能混为一谈。 如今的北海先生,做事就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了,尤其是提议立宪,与鹰国、花旗、樱花等国建合邦之国,共治神州。 这种提法一出来。 两人就渐生嫌隙,暗地里各怀心思了,这一点,张坤算是看出来了。 “所以,北海先生立宪一事,谭兄是不认同的。因为,若是立宪成功,尤其是在洋人的支持下权归一身,蛮人江山不管如何,国土是否会分裂,总还会稳固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长此以往,天下百姓,日子会过得更苦上许多。 不但被朝廷压榨,头上更多了一重大山,多了洋人这个主子……这是谭兄万万不愿见到的。” 张坤叹息,他算是明白了谭维新等人的变法初衷,以及立场如何。 “那么,左季棠、曾国华等中兴之臣?” 张坤又问。 “是我汉族之耻,其罪不赦……” 谭维新眼里就闪着仇恨光芒,他觉得,别人都在称赞的这些大青名臣,能臣,对自己来说,就是逆臣,是汉人的耻辱,是家乡的污点。 就是这些很有学问,很厉害的汉人,对蛮人忠心耿耿,把蛮人朝廷整治得蒸蒸日上。 百姓头顶的那座大山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压得人,直喘不过气来。 “那么,北疆和西土呢?” 张坤一直好奇对方提议把这两个地方卖掉,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 “此为蛮人腥膻之地,向来不服管辖,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卖了银子兴我神州,也算不得什么。” 谭维新理所当然的答道。 看看,这才是历史的局限性。 若是在另一个世界,有人敢这么提议把土地卖给外国人,不被人喷得狗血淋头才怪。 因为,那两个地方属于国家不可分割的领土,谁说卖给外人,那就是卖国贼,会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但是,谭维新不一样啊,从这里可以看出,他是坚定的民族维护者,从头至尾,就没把蛮人朝廷当做自己的朝廷,心中只有汉民。 既然属于蛮人旧地,那卖了也就卖了吧,不可惜。 “原来如此,广序帝因此就死不得,也败不得,既不能让他大权收拢,也不能让他彻底落幕……” 张坤眼中精光微闪,算是看明白了谭维新和大刀王五等人的操作。 如同刀尖上跳舞。 既矛盾纠结,又义无反顾。 这也解释了,谭维新、杨深、康怀仁等后来的六君子,为何如此决绝。 而大刀王五等江湖武人,为何行事首鼠两端…… 时而扶青廷,帮着变法,帮着打洋人;时而又加入义合拳,跟着造反,杀朝廷官兵。 简直是打成了一锅乱粥,完全看不出具体立场。 拨开深层迷雾,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批人,其实心里装的是百姓,护的是神州,并不是蛮人青朝。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他们属于那千千万万汉人奴才之中,提前觉醒的一批。 这是另一个世界,历史书上没有提及的一些隐秘。 因为,时代不同,环境不同,意识形态也不一样了。 那个世界是一个统一而又强大的国家,民族融合,不分彼此,各族人民都是兄弟姐妹。 谁要是搞对立,那自然是国家的罪人。 有些事再也不说,有些话,就再也不提。 讲得太多,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不一样啊。 张坤别说历史没学好,就算是学好了,他也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直至此时,身处于这个世界,看着与原本世界发展十分相似的人物和现况,才终于理解了…… 原来,自蛮人入关以来,神州百姓,汉族子民,有那么一些人,从来未曾忘记过仇恨。 一直在暗自积蓄实力,培养杰出之士,意图一举推翻这个异族朝廷,让沦为猪狗的汉族百姓,重新有那么抬起头来的一天。 这些人有如野草一样随生随灭,并不会记载于历史之中,也没有任何一人还会记得。 就这么平凡的出生,默默的奋斗,默默的死去。 把所有想法都藏在心灵最深处…… 或许,就连他们的至亲之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知晓这一点。 只能从某些人的一生行事轨迹上面,窥见一点蛛丝蚂迹。 “是,广序帝死不得,也败不得。” 谭维新脸色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广序帝长在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本来就没有多少见识。就算后来学到了一些治国治臣的帝王之术,也不可一下子就变得精明老到,比起西宫妖后,要好对付太多。”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这位皇帝,还有一个缺陷,那就是胸怀大志……” “胸怀大志”这又算什么缺陷了? 张坤细细一想就明白了。 这位广序帝正因为胸有大志,想要强爷胜祖,就不甘心做一个深宫妇人操控着的傀儡。 他想要权力,他想要成为一个真正强大国家,让蛮人统治万万年的皇帝。 生不逢时的是。 这位心里的念想刚刚被点燃,也开始名正言顺的掌控朝政,成为皇帝,正想要大展身手的时候,国家遍地起了烽烟,洋人都进来了。 这里败一仗,那里输一回。 这个条约,那个条约签下,割土赔款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什么也没了。 银子没了,国家穷了…… 而自己呢,名声也臭了,也成为了天下人嘴里的败家子,脓包皇帝。 人家骂得一点也不冤枉啊,他是皇帝,国家搞成这样子,不怪他怪谁。 广序帝心里憋着火气。 心想,这人事财权,以及兵权和外交,但凡有一样是自己能够作主的,也不至于就闹成这个模样。 心中也生出不满来。 想要争取点什么,改变点什么。 否则,他担心如此以往,自己这个皇帝,可能还真不一定能坐得下去。 你见过一个只背锅,不给权的皇帝吗? 背黑锅背得久了,为了平息天下民怨,到时换一个,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席人贵族宗室子弟多得是,不怕找不出另一个背锅者。 有了这个想法。 广序帝接受变法也就理所当然,他与变法一派,尤其是与康北海等人,天然就有着共同的利益。 变革啊变革,不把头上的那人革掉,不把对方的亲信全都革掉,他哪来的自主? 想着要成为至高无上,真正君临天下的皇帝,广序帝对一切违背常理的事情,都可以做,都不反对。 他甚至,还可以卖了祖宗和江山。 无论什么人。 只要能帮他达成这个目的,那就大大重用。 什么康北海,什么谭维新,统统高官厚禄。 变法的权力给你,随你怎么弄,声势越大越好,拉来的帮手越强越好。 “现如今这般好说话,不见得以后他也这样好说话。” 张坤想了想,历史上那些所谓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卧薪尝胆的某些帝王,就有些明白这位广序帝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只要他现在听话就成,至于以后,哪还有什么以后?待到万民觉醒,天下烽烟处处。到时再看,这神州大地,是谁家天下。” 谭维新面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仿佛能看到那一幕,那愤怒的火焰,直把这个天下,这片神州,烧得赤红。 这变法的口子一开,就再也堵不住了。 “王总镖头入宫又是怎么回事?” 张坤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大刀王五保护皇帝的事迹,难道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做的一件件事情,引起的连锁反应。 “珍妃死了。” 谭维新沉声道。 “她死得很不名誉,不但被污与自己的老师文侍读有染,还说是畏罪自尽,是趁夜投入后宫深井之中,等到广序帝发现时,她的尸体早就僵了。” “竟有这事?” 这时间也不对啊。 张坤此时也有些不清楚,到底是野史乱说一气,还是自己来到之后,世界全都乱了套。 珍妃其人,他隐约知道一些。 知道此人是广序帝最宠爱的妃子,好像还有一个姐姐,电视里是演过她的故事。 当然,皇后不是她,隆裕皇后是那位老佛爷的亲侄女,平日里仗着太后撑腰,对广序帝什么都管。因此,受到冷落,一年难看见上一面。 这位皇后,也会常常跑到西宫去哭诉,终日以泪洗面。 这也许就是珍妃的取祸之道。 难道? 张坤看向谭维新。 “珍妃毕竟年纪不大,还有少女心性,酷爱西学。我等入宫之时,她常常穿着男装出来见客,甚至会拿着西洋照相机,拍一下风景和人物,有时会与大家一起商讨变法之事。” “并且,有一些不走科举之道的同仁,也会走她的门路,递贴子直接安插进入朝廷。算是为了变法一事,增砖添瓦……” 好吧,秽乱宫廷,不守妇道,干涉朝政、买官卖官…… 张坤直接就可以给这位珍妃安上几大罪名了。 而且,还有一条最大的罪名,就是宠妾灭妻。 她是妃子,竟然独得专宠,把隆裕皇后挤得人影子都看不到。 她不死,谁死? “三日前,我等正在商讨,各执一词,分析着广序帝接见樱花国首相依藤一事,是否合适。同时,也对珍妃投井一事,深表震撼。这时,就接到宫内传讯。广序帝只是传了一句话,那就是‘朕位恐将不保,速速救朕’。” 谭维新回忆着说道:“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好耽搁?北海先生一面加速联合吉利国里提魔太等人,把合邦治国一事提上议程。 并且,派人去津门,催促依藤等人速速来京,与广序帝见面。想要造出声势来,逼迫后党顽固派让步。 同时,我这边也没闲着,就请王五兄与他的朋友一起赶往深宫内院,暗中护卫广序帝,不让他为人所乘。” 或许是因为张坤这段时间的种种事迹。 也或许是先前听到的那几句“日记”,被谭维新认为是同道志士。 谭维新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的安排一一说出。 还生怕张坤不了解变法派中的分歧与统一,把各人想法,都直白的说出来了。 看得出来。 这位已经很疲惫了,种种桩桩的事情,让他感觉无从下手。 唯一能抓得住,还有丁点希望的,就在广序帝那里。 若是皇帝被控制,或者被杀死。 变法一事,肯定就中途夭折,无疾而终。 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丁点希望了。 所以,明明知道广序帝不可靠,还不得不护着他。 这种憋屈,让有志之士,全都难过万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不欺负你 “原来如此,这还真的可能是我的锅。” 张坤想到自己二次闯宫。 尤其是第二次,在那位西宫老佛爷的面前,把尹福直接斩杀掉,施施然离开。 对方虽然当时没做什么,心里肯定是警惕万分。 张坤甚至怀疑,那位老妇人已经不在长春宫呆着了。 她可能躲了起来。 因为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的一些事情,她受了一些腌臜气。 对于某些看不过眼的举动,容忍度也没以前那么高。 珍妃提前身死,就代表后宫那位,已经再也忍不住心中杀机和怒火。 这样一来,变法一事,还真的有可能,提前失败。 尤其,当张坤听到谭维新所说的,康北海正在联合洋人,准备上书合邦治国一事。 就更是有了一种火烧眉毛般的紧迫。 “这皇帝莫非傻了不成,你懂得拉外援,算是聪明。但是,拉来的外援,客大欺主,这国家主权以后会属于谁?” 难怪那樱花国的前首相依藤博文,会兴冲冲的马不停蹄,赶到了津门,又赶来京城会晤。 这是有着天大的利益存在啊。 既然得了名正言顺的直接瓜分这片土地的机会,哪里还会迟疑半分? …… 广序帝看起来傻,其实也不傻。 因为,他已经提前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感受到了危机。 时局这般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废掉。 这种事,西宫那位,绝对做得出来。 “做法不对,只是激化矛盾而已,把暗地里的争斗,放到明面上来了。” 张坤仔细一想,就微微摇头。 康北海和谭维新等人,全都想得有些美好了。 也许,在他们的心里,总是会认为,西宫那位太后,会念着一些情份,或者念着朝廷不可一日无君的事情,不会太过手辣心狠。 实际上,这只是想当然。 那女人,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厉害,还要凶狠。 ‘你也许,绝对想不到,那老女人后面还会亲自下令,让人用钝刀子割你的脖子,割了无数刀,才把你割死。’ 张坤眼神古怪的看了谭维新一眼。 对方显然没有看到事情的严重性。 “合邦治国一事,决不可行。依藤来京一事,也必须阻止……能拖一时,就拖一时。” 张坤眼中杀机隐隐。 某些人的操作,真的是在挑战自己的认知。 近些时日,他对当初的海战,已经从镖局众人,以及百姓嘴里知道了。 这种大事,根本就瞒不过任何人,民间之所以如此灰心丧气,也是因为这一战,把朝廷的遮羞布彻底给撕了下来。 面对撮尔岛国,区区数万兵力出击,北洋舰队全军覆没,死四万人。而樱花国军只死了万余人,听说,大部分还是水土不服生病死的。 当然,死人多少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后续操作,就有些让人看不明白。 樱花国士兵登陆之后,一路势如破竹,占据各大港口,杀人盈野,血洗城池,十余万青军一触即溃,被追得像鸭子一样。 一路见关破关,见城洗城,数万,十万计的兵力,就像不设防一样,被打得哇哇乱叫乱逃。 这岂不就是一个笑话。 具体这一战死亡多少百姓和军队,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很多很多。 就连最大的海军势力,北洋舰队,提督及各将领自杀,余者投降。 樱花国兵力直接占据东辽半岛,直打到直隶,威逼京师。 至于流球和台弯,也被夺走了。 然后,李中堂就开始谈和了,签合同投降了。 不但那些被占据的土地收不回来,死去的军士和百姓就白死了。而且,还得赔偿樱花国两亿五千万两白银。 两亿五千万两白银,听起来只是一个数字,好像不算大事。 但是,换成粮食来计算,就很了不得。 这时候的一两银子,基本上足够一个普通百姓吃上一年。 赔了两亿五千万两白银,就有两亿五千万百姓,全天下半数以上的百姓,饿上一年的肚子。 羊毛出在羊身上,达官贵人不会少吃一口,也不会减少自己生活的奢华度,巨大的赔款压力,当然就全在老百姓身上。 加税,摊派,丁役,层层压下,层层剥削就是了。 当然,百姓饿不饿肚子,如李中堂,以及那些贵族和官员们,是不会在乎的。 这些银子,以及被抢去的海量资源、矿山,很快就会成为樱花国扩军备战的资本,让其进一步强大起来,生出侵吞四方的野心。 也就是从这一战开始,海外各国,全都看到了青国的虚弱,看到了骨子里的不堪一击…… 全都一窝蜂过来,想要分一杯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过不了两年,十一国就会打进京城,逼着那位老佛爷又再来签一次合同。 不但要再次赔偿45亿两白银,连利息一起是98亿两白银…… 各国驻军开进,占据港口和各大城市,盐税和关税都收走抵债,让青国朝廷向各国道歉。并且,必须镇压各种反抗民众。 这是什么意思呢? 洋人摆明了,军队开进来,战据肥美之地,欺压鱼肉百姓,让所有人成为奴隶和挣钱的机器,还不许反抗。 他们甚至懒得出兵镇压,写进合同里,让青国朝廷自己镇压百姓。 这是赢麻了。 一切的一切,就是从变法失败开始的,或者说,是从甲午海战失败开始的。 罪魁祸首,说是这位樱花前首相依藤博文,也未尝不可。 因为,就是他在担任首相之时,全力发展军队实力,发起对青廷的进攻。 赢了这一仗,算是他最大的功劳之一。 这么一个“胜利者”,跑到青国来,广序帝与康北海等人,正谋划着与他商量合邦建立联合治政,让他来指导变法事宜。 张坤觉得,真的太有意思了。 这个朝廷,这个时代,简直是烂透了。 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变法派会把希望全都放在广序帝身上,但是,张坤不会。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一点。 变法需要一个招牌。 百姓,也需要一个理由,暂时稳住人心…… 广序帝还真死不得。 否则,会很麻烦。 因为,这个时代的百姓,大多数都已经被洗脑…… 除了皇家和朝廷叫他们做事,否则,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懂得反坑,反而会欣然受死。 洋人来了,是老爷。 跪地磕头就是,要杀就杀,死掉也没什么。 皇帝和官员来了,是老爷。 跪地磕头,死则死矣,人生自古谁无死,没什么。 算了,老爷举刀举得手酸,累着了怎么办,我还是不劳动他了,自己割脖子,一头撞死算了。 什么?要反抗老爷,你这反贼,去死。 这个时代的百姓,就有如此操蛋。 民智未开,你说什么都是假的。 所以,一个招牌不得不立…… 广序帝在那里,就有足够的名义,让百姓听话,让百姓吃饱,让百姓读书,开智……睁开眼睛来看看这个世界。 可以把苦难的历程,缩短一些。 这才是变法的意义所在。 “皇帝虽然不能死,但是,也不能如谭维新和王五等人一样,自缚手脚。到最后,终究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望着皇宫方向,张坤眼中野火熊熊,做了一个决定。 “谭兄,如果有那么一天,要让世间血流成河,大多数百姓死无葬身之地,才能换来民智的开启,国家的强盛,你干还是不干?” “干,忍得一时之痛,换来万世太平。若真如此,谭某就算身在地狱,也当含笑九泉。” 谭维新眼神奇异,看着张坤。 他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又会怎么去做? 但他就是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好像,这事,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或许,自己毕生宿愿,真的有可能成功一样。 这是不是错觉,是不是妄念,谭维新并不知道,但在眼前这黑暗无光,看不到一丝前景的情况之下,想做什么就做吧。 再怎么样,也比如今的情况要好吧。 “好,希望谭兄日后会记得这句话,变法一事,我会插手,一力推行,你放心吧。” 张坤冷笑一声。 扯开喉咙喊道:“人呢,都去哪了,跟我走一趟各国报馆。京城日报已被惩治,没道理,那些洋人报纸,就能不付出代价啊。” 皇宫的事,广序帝的事情,现在天还没黑,不太好操作。 他决定,先去洋人那里做客。 不是说,这里是地狱吗? 还说我是魔鬼。 身在地狱,身为魔鬼,又哪有可能不吃人? “在呢,在呢,张坤你说要先打哪,是吉利国报馆,还是花旗国,我的大锤已经饥渴难耐了。” 王静雅一条胳膊断了还没好,只凭一只左臂,拎着锤子,仍然战意十足。 果然是个好战分子。 “还有我,我也去。” 田千里眼神激动,先前砍了两个书生,他简直就如得了新生似的。 此时面上红光铺满,双目瞪圆,鼻翼张合气息粗重,竟然颇有几分凛凛杀气。 果然,这人还是要历练。 这位穷苦百姓走出来的趟子手,终于成为镖师,眼见得又将成为自己手下冲锋陷阵的一员悍将。 来日可期。 “我们也去。” 常林、花蓉、余秀秀、谭黑山等人也是齐齐开口。 跟着张镖头办事,脑袋不脑袋的先不去管,就是爽快。 “这次的人不用去得太多,花大姐,秀秀,你们两人回去告知镖局戒备,防止有人铤而走险。然后。医馆那里,也要照看一二,小宛在那里,没个防备也不行。” “是。” 张坤转头看向谭维新,笑道:“谭兄,这次还得借你京城日报的人手一用。” “尽管用就是了,谁若不听指令,斩了。” 谭维新斩钉截铁的应了声,看着张坤就像是看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歌康慨之士,眼神复杂而感动。 “张师傅,这么做可值得?” 不愧是胸有韬略的大才,这个时代的书生,个个头脑转得很快,从几句话中就猜到张坤想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如此行事,把各国仇恨全都集于一身,此事凶险至极,不可不慎啊。”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断则断,有所为,有所不为。” 张坤哈哈笑道:“猛虎豺狼虽多,我自啸傲山林,何惧之有?” “好,今日我就跟着张师傅走这一遭,为你亲自撰文,记述此事,明发各省各州,以壮声威。” 既然猜到了张坤可能对樱花国动手,抢在广序帝前面,断其各方援手。那么,谭维新自然也不会袖手。 他虽然在变法一事之中,冲锋在前,但论及变法主要方略,还真没有太多发言权,只有建议权。 也就是借机行事。 有些事情,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明知不妥,说出来了,也没人听…… 变法之事,广序帝和康北海已是一拍即合,把未来早就设计得完美,早就听不进别人再说些什么。 张坤一出手,就拉住十一国仇恨,并且,破了合邦之策,让樱花国依藤一行前来京师的举动,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破了洋人名正言顺的正治侵略行为的同时,还能麻痹后党顽固派。让其接下来的大动作,缓上一缓。 这其实是一石二鸟之计。 还由不得别人不接招。 …… 广序帝和康北海,就没想过,他引得洋人威压顽固派势力,会激起对面的疯狂反扑吗? 肯定是想过的。 西宫那位甘心权力旁落吗? 恭亲王、庆亲王、荣录、刚毅、李中堂等人,又怎么甘心放手重要职位。 真要是自身地位得不到保证,他们就会抢先下狠手。 或许,广序帝和康北海等人,高估了洋人的支持力度,也高估了樱花国的支持力度。更是高估了某位新军将领的个人品格…… 并没有想到,其实,洋人各国,也并不愿意见到,有哪一个国家,可以单独攻下青国,独得其利。 他们正在互相牵制着。 真正对于变法的支持,也不过只是打打嘴炮,在口头上支持一下而已。 至于兵力,不好意思,没有。 谁赢了,谁输了,谁活了,谁死了。 与他们何干? 眼前的青国,就是一块肥肉……是一口吞下,还是分做数口,慢慢吃下,方法的不同,总不至于吃不到嘴。 他们,有的是耐心。 而那位一直站在身边的新军将领,练兵奇才,将在关键时刻,狠狠的捅上他们一刀。 …… 《万国工报》此时仍然是光明神庙祭司掌控,总编约翰逊,是一个头发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头。看上去,就像外国新年老人一般慈祥可亲。 他此时正在迎接贵客,与神庙祭司里提魔太等人,商量接下来的报道导向。 而撰稿人,名叫艾丽丝,则是一位金发美女,身材火爆,皮肤白得像牛乳,眼睛蔚蓝得像是大海。 张坤带着一批人踏进《万国工报》报社大楼之时,这位记者美女身边就围着四五个男人。 正在献着殷勤。 一个手臂上长了很多毛的青年,露骨的吹捧:“艾丽丝小姐那张照片拍得很好啊,让人看着就毛骨悚然,青国的野蛮魔鬼,就该是如此模样。我听说,各国报纸大多数都采用了这张照片。” “也不全是我拍得好,此人天生有一股邪魔之气,神灵厌弃……只是可惜了安德烈武士长,他是多好的一个人啊。听说,马上就有希望成为骑士,太遗憾了。” 艾丽丝眼中有着丝丝伤痛。 安德烈前段时间,还追求过她。 因为那位武士长出身高贵,又前途光明,她已经准备再推却两次,就答应对方。 没想到,有些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安德烈竟然会死在这个野蛮的土地上,死在一个黄皮猴子的手里,这让人怎能接受。 “何止是照片,艾丽丝小姐的文章也写得好,报纸发往国内之后,肯定有许多人都恨不得生吃其肉。那叫张坤的野蛮人胆敢杀死我大鹰子民,活不长久了。” 一个身着燕尾服,很有绅士风度的青年,展颜一笑,从另一方面开始吹捧。 “啪……” 突然一声炸鸣。 很有绅士风度的青年脑袋突然就出现一个血洞,身体侧翻,倒在大理石地面上,瞪圆双眼,没有了气息。 “啊……”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听到枪声,从四面八方,“蹬蹬蹬”,大呼小叫的跑来七八位洋人士兵。 尖厉的哨子音呜呜吹得凄厉。 二楼会客厅猛然打开,走出了一些衣冠楚楚的洋人。 张坤甚至看到了一个熟人的脸。 那是里提魔太,这位神庙很有名的祭司,一个厉害的学者。 张坤轻轻吹去左轮手枪枪口的兀自没有散去的青烟。 也不去看那匆匆奔跑过来的士兵,抬头笑道:“又见面了,里提祭司,刚才这位先生诬蔑我的名誉,诅咒我的生命,对我十分不敬……杀了他,你不介意吧?” 里提魔太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这是神庙直辖报馆,算是神庙产业,里面的人都是虔诚信徒。甚至,就连那些士兵也是他们的护庙武力。 对方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走了进来,开枪杀人,竟似一点都没把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 这是有恃无恐,还是杀戮成性? 里提魔太身体轻颤,心中一片冰凉。 “停手,全都给我停手。不要开枪!” 他张嘴嘶吼着,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 那些急急冲来,端枪正准备瞄准喊话的士兵,愕然全都停下脚步,不知道里提祭司为何如此。 “聪明,里提祭司,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张某也不欺负你。 把你们家报纸头条新闻的撰稿人和审稿负责人指出来吧。做错事要受罚,说错话写错文章,也得付出代价。”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威压 不得不说,当日与安德烈一战之后,再用身体硬接子弹一击,再反手杀了九位神庙武士的举动,威慑力的确是很大。 就如此时,整个《万国工报》从业者,上到总编,下到花匠、洗衣工,就没有一个不认得张坤的。 见到他进来,连拦都不敢拦。 待他如入无人之境,开枪杀人之后,才有士兵冲上来虚应故事。 限于职责,不得不上而已。 等里提魔太出声阻止,立刻停下退开。 看他们那模样,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最好离开此地三十里。 人的名,树的影…… 一个人真的名气大到一定程度,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有时往往比真的大军来袭还要让人恐惧。 至少,在这个远东国家之中,朝廷兵马不敢兵围鹰国报馆,更不敢乱杀洋人。 他们有顾忌,生怕破坏到两国的关系,让鹰国海军找到机会,打进城来。 而张坤孤家寡人,无官无职,真的要彻底当场撕破脸,双方刺刀见红,大开杀戒。 报馆之中,鹰国从业人员足有二百多人,很可能就会被他一人杀尽。 酿成震惊世界的惨桉。 那又何必呢? 就算是等到他日军队进城围攻,张坤见势不妙了,也能抽身就走,总不能满天下的去抓捕吧。 但是,这眼前亏,那就吃定了。 这一点,里提魔太思考得很清楚。 里提魔太身为光明神庙远东分庙祭司首领,当然不仅仅只有神职。 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鹰国秘密结社高层,专司渗透针对各国高层,进行变法改革。 此人学识既博,交游也广阔,与青国朝廷许多官员,私交都很好。 在日常交往之中,无声无息之中,就浸润改变对方的思想。 他能成为联结鹰国和青国的外交纽带,让青国一方变法者主动求助上门。并且,能在一定层面上控制变法的方向和进度,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瓷器不与瓦罐碰。 里提魔太,包括报馆里面聚集的鹰国办,自认为身份高贵,来到这个国度,是来旅游散心,以及捞取好处的。 他们是体面人,并不是军人,自然没有拼命的胆魄和赴死的决心。 换一句话说,资产阶级向来存在着软弱性和妥协性。 以强凌弱的时候,那自然是人人凶狠,个个争先。 真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他们反而不敢拼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反抗,是不存在的。 没见里提魔太这位神庙主祭,都不敢有丝毫激怒这位“远东恶魔”,而只能忍气吞声吗? 要知道,神庙这边可是有着一支强悍的武装力量的。 连他也不敢动手。 谁还敢不要命的动手? 当张坤声明只寻新闻撰稿人和审稿负责人的麻烦,并不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所有人面色都是一松。 只要能讲道理就好,不是遇到无缘无故出来杀人的野蛮人,那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于是,约翰逊和艾丽丝两人立刻就被有意无意的“呈现”了出来。 他们两个身边的人,刚刚还围得很紧,现在最近的都有三步远,散成了两个圈子。 “呵,呵呵……” 张坤转身对王静雅、田千里,以及报社跟来的一些人说道,“这些洋人啊,你把他们想得强大,他们就会变得真的强大…… 有些时候,被人欺负,其实不是因为别人到底有多强,而是因为自身的弱小和怯懦。” 他目光扫过报馆大堂内所有人,面色似笑非笑,轻声又道:“谭兄,想好了今天这篇文章,怎么写了吗?” “那是当然,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张师傅虽然只是一个人,谈笑间,蛮夷俯首,却胜过百万雄师,再现汉唐遗风。今日此事,当铭记于青史,流传于千古。” “咳咳,这吹得有点大了……谭兄果然才学过人,文章嘛,我还是喜欢的。 不是张某浅薄,徒爱虚名,实在是,现如今国人心气卑弱。发大言鼓舞血气,总好过怯懦畏缩,自甘下贱。” “正是如此,张师傅看得通透。” 两人旁若无人说了几句,谭维新又摊了摊手,对里提魔太说道:“里提先生,报歉了,不知你们国家的法律如何,但是,在青国这里,诬陷别人的罪名是很大的。 尤其是,颠倒是非黑白,抹黑个人乃至抹黑整个国家……此事可大可小,大则可以发动战争,小则上门寻仇报复,不算过份吧?”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里提魔太差点咬碎了牙齿,却是不得不忍下来。 “不过份。” 变法进程之中,里提魔太多数时间是与康北海直接对话,与他商讨细节章程。 谭维新,梁少甫等人,毕竟身份上面,是康北海的学生,总的来说,还是有些不够格与他对话。 所以,里提魔太与谭维新只是见过几面,并没有多做交谈,自然也谈不上多少交情。 此时也用不着讲什么客气。 “那好,我京城日报,因为歪曲当日张师傅与安德烈的比武真实,文章颇有偏向贵方,并且,大肆抹黑张师傅的形像,此时已经明正典型。总编唐文远,与执笔何方圆,已经被斩首示众。并且,收回报纸,重新撰写新闻,再行发表,你们这里呢?” 这件事情虽然发生不久,但是,身为新闻从业人员,本就是消息极其灵通的行业。 京城日报那里事情一发生,全城的报馆,更不限于报馆,但凡关心此事之人,就全都知道了。 他们甚至还知道,定武军一队二十三人的新军士兵,被杀了十一人,擒下十二人。主将袁双城亲自去了,也讨了个没趣。 这种事情的发生,只能说明,他们的那张报纸,那篇文章写得太过贴切了。 地狱之中,魔王出行,谁敢抵挡其锋。 当然,报馆杀人的消息震撼是很震撼了,却也没谁放在心上。 青国人,他敢杀,有足够的理由,清理内鬼;莫非,还能管到他国公民不成?就算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那又如何。 如今青国势弱,见着他们了,不当即跪地叫一声洋老爷,就算做人硬气……与其担心打上门来,有这闲心,还不如想着晚上去哪里跳舞喝酒来得正经。 “这……” 里提魔太汗如雨下,有心想要让约翰逊和艾丽丝出来认个怂,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是要面子的。 今日若是主动说出“不妥当”的话语来,不出三日,就可传遍四海各国,那时,才是真的颜面全无。 可是,如果不发话,这里两百余人,可能一个也活不下。 “是我拍的照片,也是我写的稿子,你这魔鬼,残忍杀死安德烈,还要欺压上门,太可恨了。” 金发雪肤,身着职业西装的艾丽丝猛然走了出来,指着张坤怒道:“来啊,来杀我啊,与他们无关。” “艾丽丝!” 四周响起一片哀嚎。 “好,就冲你这胆量,我也不折辱你,更不去问你是否对歪曲事实,抹黑青国民众的举动,是否有所图谋。就给你个痛快吧。” 张坤说到这里,有些欣赏的看了艾丽丝一眼,抬起左轮手枪,在对方眼中惊色刚刚浮现的时候,扣动了扳机。 “呯……” 艾丽丝左胸出现一个深深血洞。 她死死捂着胸口,痛苦的张大嘴巴,目光茫然而又失望的看向四面的先生们。 似乎在奇怪,那些每日里甜言蜜语,声称愿意为自己去死的绅士们,为何没有一人站出来。 终于,一口气喘不上来,艾丽丝歪倒地上,一动不动。 “还有呢?只是一个写稿人,是不可能把文章发上报纸,发向海外的。” 张坤就像捏死了一只蚊子一样,心中并无波动。 他目无表情,澹澹然的看向大厅之内的“洋大人”,就像是看到一群死人。 “是我,是我取用艾丽丝的稿件,并最终定稿,也是我负责比武报道的舆论导向,把几篇公正报道打压了下去,一切都与其他人无关。” 约翰逊心头一片冰凉。 他发现,不但是往日里对自己恭敬万分的下属们,同僚们,都拿目光望过来。 就连那些花匠,保安、清洁大婶,都死死的盯着自己。 如果约翰逊能够听得到他们的心声,一定可以听出,所有人都在大声喊着:“你怎么还不去死?” 身为《万国工报》总负责人,专司宣扬神灵福音,把西方思潮传入远东。 并且,还把远东的风景人情传入国内,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荣耀。 无论是哪一条,都没有说过,要把这片国家,这里的人,说成是地狱和魔鬼。 “果然,还是傲慢了啊,当审判日来临,所有人的罪过,必将受到洗礼!”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精致银白的手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嘴里嗫嚅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似乎是在向着自己的神灵忏悔,又像是在咒骂这个可恶的世界。” “呯!” 这位长得很像新年老爷爷的报馆负责人,身体一颤,双眼翻白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动。 大厅之中,有人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悲声大作。 有人哭叫,有人哀泣,终究还是没有一人反抗。 张坤等了一会,终于还是感觉到没趣。 他收起左轮手枪,冷然道:“看到了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管是人,还是国家,一旦弱了,就会很凄惨,比这,都要凄惨百倍。善心不应该对准豺狼,他们其实是侵略者,并不值得怜悯。” 王静雅脸色微红,有些不自在,强行挥了两下锤子,“哪有?我只是觉得,没人反抗有些失望,并没有可怜他们。” 行吧,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其实,他不但看到了王静雅心里的一丝软弱,还感觉到了田千里等几个年轻镖师,在自己开枪打死艾丽丝的时候,心脏跳动有些紊乱。 “还得历练啊。”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人心之中有着善念,也不能说,哪里就错了。 “里提祭司,既然罪人已经伏法,此事暂且不再追究。不过,那发出去的报纸,却是影响太大,必须追回销毁……同时,把当日比武的前因后果,禀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以史书笔调,报道出来,包括今日此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歪曲行为。” 张坤吩咐过后,指着大厅角落的一个年轻人,问道:“拍得清晰吗?我的脸如果没拍到的话,可以让你补拍一次。” “我,我……” 年轻人全身抖如筛糠,他可是见到了先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心中胆寒。 刚刚偷偷拍照,也只是因为义愤,也是因为职业习惯。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是鬼使神差的就顺手拍了,脑子稀里湖涂的。却完全没想到,那个时候拍照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那闪光,那声音…… 张坤拿过相机,瞄了一眼,递了回去,笑道:“就用这张照片,与头版头条那张地狱魔鬼图放在一块。 写完正文之后,加一条,我要在京城布下万国擂台,名为天下擂。比武时间,就定在明年一月一日,新年新气象嘛。到时欢迎各国派来高手,比武切磋,生死莫怨,一些小动作就不要玩了。” 张坤说了两句,思索了一下又道:“但凡比武,就得有个口号,既然是在东方土地上,这口号就得应景,说个对联吧。上联:拳打四海番邦;下联:脚踏八荒蛮夷,横批,天下无双。” 说完话,张坤哈哈大笑了两声,临走时还没忘了叮嘱里提魔太。 “新闻里面,记得把对联也加上,切莫歪曲事实,我会检查的。” 说完话,在《万国工报》报馆一片寂静中,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这次的污蔑报道事件,不单是有鹰吉利报道了,还有花旗、白熊国、意志联邦,西兰国……等等。 总共十余个国家,一些大报小报,有一家算一家,张坤一家都没打算放过。 …… 走了一圈,打了一圈,也杀了一批人。 有驯服的,有求饶的,有反抗的。 在张坤强势武力镇压之下,最终,全都是驯服的。 只不过,有的国家死人较多,有的国家死人较少。 毕竟,并不是每个国家都有一个如同里提魔太一般,很能认清形势的博学老头。 尤其是樱花国,当张坤踏进他们家报馆时,为首小胡子还推三阻四,死不悔改。 于是,张坤当场出手,杀了三十余人之后,剩下的二十人,才变得如同孙子一般的,臣服了下来。 战场上强不强,张坤不知道,他只是让人明白,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洋人的军队既然没有大肆开进来,只有这么三瓜两枣的,还真不够自己杀的。 于是,皆大欢喜。 半空之中,不知何处,稀稀拉拉的,一点,两点,三点龙气,飘入自己眉心。 张坤心情的确是很好。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因为,他看到了破局的良方,知道怎么走,才能看到曙光。 这次报馆事件,镇服各国,清理内鬼,总共得到了9点龙气。 虽然也不算是很丰厚,但这事并不是一锤子生意,可以期待一下后续。 真的等到事件发酵,尤其是,等这消息,传遍神州大地之后,无数百姓,无数有志之士听在耳里,振奋在心里…… 到时候,龙气肯定不会少到哪去。 如源源溪水,长流不绝。 …… “张师傅为何在事后还加上设擂比武之事,这岂非正中他们下怀,到时,万国高手云集,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这一关不太好过啊。” 谭维新现在是很佩服张坤,也承认他的武力的确是强横得太过可怕。 但是,天下之大。 谁也说不准就有不世出的高手。 洋人能够占据海外广阔地盘,当然也不是单单凭借着枪炮之利。 这人多了,总会有着独特的个体,追求人身极限,达到一种莫可名状的境界。 谭维新精研西学,就曾经听说过,在鹰国皇室之中,有着八大骑士之说,古早的时候,还听说过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闻,那些骑士力斗恶魔,扶持皇室,每一个人,都能在战场上掀起腥风血雨。 当然,也不只是鹰吉利有着这等高手,其他诸如白熊、意志联邦,樱花国和花旗国,无不是有着压箱底的厉害人物,若真的被招惹过来,张坤就算是英雄无双,一个人再强,又怎能斗得过对方人山人海? “不用担心,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张坤笑道。 “这动静越大越好,如此,万国目光聚集,洋人再怎么耍手段,也要顾及一点面子。 不把我给打败了,又怎么可以称得上,打败了整个神州呢?谭兄,你想想,就这么短短几年的时间,为何,大青国就变得风雨飘摇,引来众敌环伺,形成了群狼噬虎的格局?” “当然是因为甲午海战,当樱花国悍然发动进攻,彻底推毁朝廷最强海军力量北洋舰队之后,青国的虚弱就全都暴露了。 尤其是,当樱花国以数万兵力,夺流球,取台弯,打下东辽半岛,兵锋直指京师,打得朝廷兵马全无还手之力。换你是洋人,你会怎么想?" “很弱,十分弱,就像一群绵羊,一块肥肉。" 谭维新面上若有所思,猛然一拍脑袋,“因此,张师傅今日之行,就是为了打压洋人心志,展现自身强大,让他们收起小觑之心,不敢轻举妄动……只不过,个人武力和军队强大是两回事。” …… 清早4点起床,赶在停电前撸一章五千多字。听说检修线路要直到晚上,来电时间早的话,晚上再写。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反客为主 “谭兄,我当然知道,个人武力和军队武力的强大是两回事。我能打赢对方的个体。朝廷的军队,却不一定能打赢洋人的军队。” 张坤笑着道:“不对,不是不一定能,而是一定不能打赢。但这只是暂时的,洋人也不见得就能确定这一点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挥了挥手,手掌发出刀势破风之音:“就如当初,他们会因为樱花国赢了一场,就认为青国朝廷已经没有一战之力,只是待宰的羔羊。 那么,也会因为我这么一个拦路石的存在,高估了神州大地民间的武者力量。生怕这些民间武者一旦联起手来,一致对外,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伤害。” 有肉吃的时候,当然是人人争先,抢着上;要挨打的时候,肯定是迟疑再迟疑,观望再观望,希望有人能够替自己当个先锋…… 这些人就如赌徒,在不确定稳赚的情况下,是不会押下全部筹码的,而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丝机会。” 张坤语气之中有着沉痛,有着昂扬。 在另一个世界之中,这个机会一直没有出现,洋人如狼似虎的扑击过来,青国朝廷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有力的一丝反击。 真的如同傻猪一般的,直接亮出自己的肚皮。 可恨,又可怜。 恨只恨那些手掌大权,高高在上的权贵。 既然享尽了福报,却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既不能守土,又不能开疆,反而丧权辱国,割地赔钱。 怜只怜那些被这个国家所护佑着的普通百姓,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没有一丝退路…… 青国败了,权贵富人还能出逃,还能继续享福。 而这些百姓呢,只能做牛做马,苦难更是深重几分,他们哪也去不了。 “所以,这一战,决不能败。任何人可以放弃,但咱们不能放弃。” 张坤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得后方王静雅等人,全都眼神放光,呼吸都粗重起来。 是啊,她们就是这芸芸众生,当灾难来临时,再也无处可逃。 但是,在这里,在这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就在前面顶着,扛住如山的压力。 这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谭维新脑袋之中宛如被一道闪电划过,重重点头赞道:“张师傅好算计……强者示之以弱,弱者示之以强,咱们现在就是十足十的弱者,却不能展现自己孱弱的一面。必须外显强大,方能吓住虎狼。” “没错。” 张坤心中思路越来越清晰。 他很笃定这道激将之策,肯定能成功。 为什么? 其实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有人无意中做到过了。 虽然,那人只是为了出国拍些电影,开个武馆打响自家拳法的名气。 有些事情的结果,往往与初衷并不相同。 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是,从他开始,中国功夫在国际上打开了名气。 以至于,许多洋人对中国人的刻板印象中,多了一项“会功夫”,认为中国人个个很能打。 这其实是一种美好的误会。 但是,不管是偏见也好,是高估也罢。 只要张坤给他们一个形像,一个理由……就会让所有洋人都认为,这片土地上的人,真的或许很不好惹。 当然,这种做法,只能拖一时,不能拖一世。 但那又如何? 他需要的就是这一段时间的缓和。 “谭兄可知,那李提摩太和花旗领事,甚至樱花依藤等人为何对青国变法图强一事如此上心?莫非他们全都是乐于助人的国际主义战士?” “鼎力相助广序帝坐稳皇帝位置,成为至高无上的君王,应该是想以驻军、收税、开矿等为条件,更进一步压榨百姓。”谭维新被张坤天马行空般的思路,都整得有些不自信了。 明明早就看穿了洋人的阴谋诡计,此时细细想来,却大有问题。 因为,对方无论与谁合作,都是可以的。 如果想要取得驻军、收税等权力,与西宫那位合作,才是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 就凭李中堂随时都可以签下天文数字般的投降合同…… 从他们手里,想要挖出好处,并不是太难。 “为什么要选择变法派,要选择皇帝?” 谭维新喃喃自语。 以往的他,只想着一心变法,强国富民。谁帮他们完成这个理想,谁就是好朋友。 包括康北海,包括袁双城,甚至包括广序帝,他都会一腔赤诚,抱有最大的信任。 因为,他们是帮着变法的,是为了天下百姓过得更好一点,是为了这个国家更强大一些,不至于受到洋人的欺压。 只要能达成这个愿望,一切都可以让步,连民族仇恨,也可以暂时靠边站。 他完全就没想过,这里面还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那是为什么?” 谭唯新眼中全是疑惑。 他知道张坤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个问题。 “因为,你们弱啊!” 张坤幽幽叹息。 透过历史的局限,再来看看“维新变法”这一局,张坤心中猛然灵光一闪,看清了历史背后的迷雾。 花旗、鹰国领事,以及神庙主祭都帮着青朝变法,甚至,连神州大地这段时间,最大也最可恶的敌人,樱花国前首相,都跑过来帮着变法。 这种情况像什么? 就如山上的虎啊、狼啊,有一天突然不吃羊了,反而关心起羊的生计问题,关心那片草场是不是不够肥沃,能不能多长牧草。 甚至,还担心头羊不能保持自己的权威,不能带领着羊群发展壮大……因此,这些虎啊、狼啊全都跑下山来,帮着羊群修起了羊圈。 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吃羊啦。 或许,这个比喻不够贴切,但是,意思是这个意思。 那么,如何才能保证羊们永远是羊,而不是有一天会变成雄狮,大象呢? 给他们找事做…… 弱的变强,强的变弱,斗个不可开交。 “是了,他们是想让青国内斗起来。” 谭维新也是神情骇然,醒悟了过来。 “是,一个完整的,齐心合力的王朝,上下一心,抵御外侮的话,这就是一头雄狮,是一股极其巨大的力量。 如今之所以显得不堪一击,只因为这头狮子还在沉睡,甚至已然被阉割,没有半点血性。 让皇帝和太后两方一直斗下去,情况就会变得十分精彩,向着有些人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一方拉拢着有血性有志向的爱国者,一方代表着顽固的守旧的既得利益者。 只要双方斗个头破血流,这头雄狮就永远不会醒。 而且,还会自我再阉割一刀,变得更加虚弱。 这时,火候已足,就可以动刀叉了。” “原来如此……变法一事,成功的机会,岂非十分渺茫?” 谭维新眼中全是悲哀。 张坤这种说法,如果真的是事实。 那么,双方争斗结束的那一刻,无论变法是否成功,都是图穷匕现之时。 各国洋人大军压境,分割吞食,不可避免。 那还玩个鸟? 他一时就有些气沮神丧,感觉全身没有半点力气。 “变法之事,还有一丝破局的机会。” 张坤面色平静,似乎胸有成竹。 既然看穿了变法一事的凶险,也看到了最后的结局,当然不能跟着对方的指挥棒来舞动。 “首先,就是消弥内斗?” “怎么消弥?谭维新茫然问道。 “对内,强势压服……再给他们找一个不得不同时面对的敌人。” 张坤突然笑了。 “谁?” “樱花国!” …… 后续计划,张坤没有再详细说起,他认为,说得再多,不如做得多。 回到医馆,在天色将黑未黑之前,就与李小宛、王静雅等人用过饭菜,悄悄然的回了自己静室。 他准备进宫一趟。 想得再多,计划做得再好,实施起来,也不会一帆风顺。 身边的朋友以及敌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思想,各自的诉求。 想要解开一盘珍栊棋,金老先生告诉了大家一个办法,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变法派,从始至终最大的依仗是谁?’ 不是康北海,也不是谭维新,更不是大刀王五,而是广序帝。 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他这个皇帝的身份,所以,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出许多事情来。 没有广序帝,任凭康北海和谭维新等变法派,有着通天彻地的大才,也是有力无处施,只能空口说些白话。 所以,变法能不能成功,可以实施到什么地步?必须得看广序帝怎么操作,又能在其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但偏偏,这个最关键的关键,又是个不给力的。 事到临头,他连一丝作用也没起到。 不对,还是起到作用的,是反作用…… 他接见依藤博文,意图用樱花国再次入侵的危机来逼迫顽因派,并且,还坚持合邦之议,给了深宫那位太后,递出了刀子。 有了这么多把柄,满朝文武,再难找出几个能够帮他的人。 就算是有意向想要站在他这一边,到了四国合邦提议的时候,也全都舍弃了他。 谁不担心,自家祖宗从坟墓里爬出来,活生生再气死一次。 张坤就觉得,这位“关键棋子”,捅别人的刀子不咋样,捅自己的刀子,那可是顺手得很。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猪队友。 张坤想要让这个时代,最后一堆篝火燃得更旺,让百姓不至于重新陷入到最深沉的黑暗之中,就得一气呵成,促成变法。 那么,他的第一计,就是“反客为主。” …… 夜色已深。 无雨,有月。 昏黄半月挂在远空,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细纱。 张坤身着一件黑色劲装,头上蒙着黑色布罩,只露出两只眼睛,闪闪生辉。 月色下,一道稀薄的影子,从外城潜入内城…… 再摸到围墙,跨上斜柳,直入养心殿,没有惊动一个巡丁。 也许是这几天,朝堂之上风声大变,广序帝察觉到自身的不安全,甚至,能感应到那无处不在的危机。 他罕见的,到了夜色深沉,仍然勤苦翻看着奏折,想要从中看出种种强国之策来。 强国之策,是有。 康北海隔几天就会上书朝廷,可谓是字字珠矶,绘出美好图画。 很多时候,广序帝都会看得心花怒放,似乎提前见到了自己终于成为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主宰。 而不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 “尊贤而尚功,保民而亲下,有情必通,有才必用……如此,天下归心矣!” 广序帝读到这里,会心一笑。 再拿起一封奏折。 “闻皇上圣武发愤,变法维新,臣不禁轩鼓长舞,欢欣忭蹈,以为尧舜复出也……臣窃闻东西各国之强,皆以立宪法开国会之故…… “好!“ 广序帝忍不住击节赞叹。 也不知是因为看到立宪之后的荣光,还是看到了康北海奏折里言必称尧舜,他感觉自己比起上古圣君,似乎也没差到哪里去。 一时之间,斗志昂扬,激情难抑,端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倒上一杯茶润润干渴喉咙。 手中一轻,发现已经空了。 “他他拉……” 他习惯性的扯开嗓子,就要招呼珍妃奉茶。 深夜苦读时,珍妃总是会伴在身边,细心照顾。 世人都道珍妃是个娇蛮性子,却不知,要论贴心,其他人连拍马都比不上。 名字在喉咙里只喊了半句,广序帝声音忽然变得沙哑,哽咽着说道:“珍儿,朕对不起你,朕无能,朕没有办法啊……” 他眯起眼睛,抬头望向花窗之外,那里黑影重重,兵将林立。 最里层自然是亲信侍卫五百人,牢牢护住养心殿书房。 领军者是侍卫首领宫保森,号称“宫猴子”,身兼形意八卦两家之长,算是极厉害的高手。 话说这“宫猴子”,这人有一个好处,别人都是战败了就一撅不振,可他却不一样。 自从那日在养心殿前,以硬碰硬,败在了“狂刀”张坤的手下,他知耻而后勇,刻苦修习本门真功。 结果,在短短时间之内,打破重关,一脚踏入到洗髓境界…… 以二十八岁之龄,踏入宗师之列。 如此天资,如此际遇,日后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在修武一道,很有可能会闯出一片新天地。 按理来说,有着“宫猴子”这位神猴保护,广序帝应该放宽心思,不再担忧安全一事。 可事实并非如此。 广序帝不但担心,而且,还很恐惧…… 因为,在宫保森带领的五百侍卫之外,石阶之下,还有一支兵马,足足千余人。 为首几员将领,顶盔贯甲,身形极为高大,气势彪悍…… 一身杀气凶悍狂烈,竟然没比“宫猴子”差上多少。 这是侍卫禁军,也不是侍卫,而是西宫那位派来的“保护”自己的。 里面足足有着四位巴图鲁级别的高手。 这是何等重视自己啊? 广序帝很明白这一点。 珍妃之死,只是一个警告。 告诉自己要安份一点。 否则,就会有很不好的一些事情发生。 而养心殿外围的这支军队,才是实打实的威慑。 “隔绝内外,防朕甚于防贼!好一个太后,好一个修心养性的老佛爷。” “若非朕还有着后手,关键时刻可以翻盘,岂非让你得逞。” 广序帝眼中闪着寒光。 刀子已经递到眉毛上了,往日里的虚情假意,温情脉脉,全都化为刀光剑影,让人心中冰寒一片。 ‘那就见招拆招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一直在等,等一朵樱花,或者说,等一件事情的发生。 广序帝想得很明白,借他邦之势,行威迫之实,就算那些王公大臣能够看得清楚,又有几人胆敢冒着生命危险,去与洋人放对呢? 这显然不可能。 当日樱花国兵锋之盛,直指京师,那些平日里神通广大的能臣干将,全都瑟瑟缩缩抖成一片,算是让他见识到了,何为草包。 也见识到了,那位始终澹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佛爷,是如何的胆战心惊,面现惶恐。 明明应该哀叹国之将亡。 广序帝心灵深处,却偏偏有了不合时宜的快意。 这一次,你们敢再尝试一下吗? 有胆子,再反对试试。 …… 一阵风起,烛影摇红。 火光一亮又黑,已是被风吹灭。 窗前树影婆娑。 似乎有风铃响起。 广序帝眼睛突然瞪得滚圆,脑海里的所有妄念全都一扫而空。 他看到了,月色之下,树影之巅,一道人影如鬼影般飘忽不定,踏叶冲来。 这人身上黑衣如夜,被劲风所袭,发出噼噼啪啪裂帛般脆响…… 身影离得还远,气机汹涌扑来,如海如潮。 …… 来电了,补足万字更。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石激起千重浪 “何人闯宫?” 养心殿内,还没有任何反应,丹阶之下一千军士却是动了起来。 在月色之下,三个一伙,五个结阵,前排举盾,后阵成圆。 暴喝之人,脸上画着七彩图桉,脑门顶上扎着的大辫子绕颈三匝,手长脚长,肩背肌肉如同翅膀一般张了开来。 他站在阵前吐气开声,左手捧着两米多长的大弓,右手挽弓如满月,声到箭到。 休…… 利箭破空,只能看到一丁点影子,没入夜色之中,尖厉鸣啸之声刚刚入耳。 此人更不停留,身形微侧,横踏树木之上,窜到半空,反手抽出羽箭,又是唰唰唰三箭齐出。 “蛮人巴图鲁?” 树巅叶片之上,全身漆黑一片的身影,突然笑了声:“重箭威力确实很强,可惜,你出手之时声势太大,失了暗袭的真意。虽然强到可以力搏虎熊,可我却不是虎,也不是熊……” 众人呼喝声中,仍然能听到此人声音不紧不慢的说着话,还能看到他左手之中捏着的四支长箭。 “喀察……” 四支箭断为八截。 黑衣人当然是张坤,他进了养心殿之后,就不再隐藏身形。 反而大张旗鼓,以惊人之势,从风景树上一掠而过…… 踩着细小枝叶,衣衫烈烈破风,就差没有仰天长啸,引得天下英雄来攻了。 一路前行,树枝摧折,叶落如雨,他前冲疾行的身形,还是很快就被人发现。 外围千余士卒,看上去就是精锐,只是两个呼吸时间,全都如蚂蚁一般的动了起来。 隐隐的就成了一个半圆军阵,在四位身形高壮,气势彪悍的将领指挥下,缩小阵势,呼喝之中,围杀过来。 军阵还没围死,有人执箭先攻。 “蛮人勇士,都该死……” “不陪你们玩了。”张坤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他依稀在这几个蛮人大汉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蛮荒狂野的气息,似乎,与平日里见到的八席军士完全不一样。 这才是最精锐的力量吧…… 还保持着传统吗? 听说,蛮人的成年礼就是搏杀丛林猛兽,赤手空拳杀虎杀熊杀狮子,野狼都不稀罕去杀? 这种习俗已经废弛数百年,现在应该是不多见的。 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还在宫内留了一些。 随着一声暴吼,四处箭如雨落,四条人影疯狂冲击到面前,一人翻腾跳跃,箭无虚发。 一人舞着狼头锥急急敲落,既刁钻又凶狠; 还有一人双银锤开合之间,就激起狂猛劲风。 最后一人却是身形拉开数步,一斧挥来,有如野猪狂突……斧光既快又沉,风势卷起,在地面拉出一条长长白痕。 张坤横踏数步,身影轻灵得恍如鬼影般,在枝头,树干轻点几下,已经窜出数丈远。 手中半截箭头“呜”的一声,脱手射出。 如同澹澹流光直扑神箭手蛮人。 这人弓强,箭重,更随时变幻身形,把自己当成老虎来打,偏偏还不会靠得很近,最是麻烦。 就算伤不到自己,也会很恶心人啊。 所以,第一个就照顾他。 流光休的一声,反扑到跟前,冲势比大弓射出的利箭还要强了三分。 那花脸汉子,只来得及翻身倒跃,竖弓一挡。 崩…… 弦断弓折。 他全身震荡着,声音刚刚入耳,胸部、咽喉和小腹,已是同时中了三箭。 箭势强劲,穿过其人肉身,直破后阵。 跟在身后十丈远的几个亲卫,啪的一声,也跟着栽倒在地,不闻声息。 “你……” 神弓手蛮人瞪圆双眼,这时最后的弥留意识,才看清,那黑衣人化作狂风般卷了过来。 士兵所射出的那些游离箭雨,射到他的身上,发出沉闷扑扑声响,箭头弯折,箭身震断,竟然没伤到他一点。 《仙木奇缘》 “小心……”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了半声,仰天倒下。余光就看到那执斧汉子脑袋飞了起来。 巨斧切割虽快,攻击也猛,被蛮人将领全力摧发,足足有着千余斤力量,眼前就算是一颗合抱粗的大树,也能砍断半截。 可是,斩到张坤的胸前时,却是落入到那双白晰光润的手掌之中,再不闻半点声息。 张坤掌如牛舌,拿住大斧斧刃,借力消力,双掌微错。 这斧头就已头柄颠倒。 身形继续突进,斧刃随身拖斩。 这攻得最是凶猛的蛮人将领,连同护颈钢甲,以及六阳魁首,已是同时被斩断。 他也不去管这柄重斧,借力腾身,如同黑烟般轻飘飘就到了狼头锥武士身前,身形旋转着,腿影错落踢出…… 一腿如鞭如枪,已是破开狼头锥锋,啪的一声,踢在武士下巴之上。 这人半边脑袋,啪的一声,就炸裂开来,整个人倒飞数丈,跌入军阵之中。 鲜血半空洒落,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没气了。 “锤子吗?我也会玩的。” 电光火石之中,打死三人,张坤一声冷笑,迎着前后奔袭疯狂砸来的双银锤,握掌成拳,轰轰,打得空气爆裂,身前波纹阵阵。 银锤巨震,发出震天轰鸣。 咣咣…… 执锤武士双臂齐齐断折,锤柄倒撞,轰在胸前。 胸骨哗啦啦一阵暴响,已是断了不知多少根。 他整个人如同被野牛疯狂撞中一般,倒飞而起。 打着旋子,落地已是狂喷鲜血,瞪圆双眼,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先前打得有多猛,反震回来的力道就有多强。 整扇胸骨,被彻底打碎,碎骨如箭般插入内脏之中,多撑一秒不死,都算他本事。 …… 连杀四将,张坤身周血光如雾,气势再度高涨。 西瓜大小的双银锤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打造的,握在手里,每一只都有百二十斤重。 在他的手里滴熘熘乱转了几圈,借力旋身疾舞,舞出一身银光,向前冲刺。 挡在身前的盾甲兵,就如遇到滔天洪浪的小木屋。 哗的一声,盾破,甲散,骨折,人飞…… “也看看我的乱披风锤法。” 张坤双锤越舞越急,锤势越来越重,以一人之力冲击军阵。 眼前就算是一座高山,也被他打崩了。 所有人都只能听到,轰轰轰,如天雷落地的沉闷声音。只听到喊杀声,却没有听到一句半句惨嚎声。 只要被那暴雨般砸落的锤头碰着,整个人立即四分五裂。 爆炸般的力量一路横推,张坤长啸声中,军阵已被打穿。 …… 从养心殿望去,就能看见,那围上去的军阵,此时已经谈不上任何阵型。 自四员将领死后,基本上是那道黑影银光,冲到哪里,哪里就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 那些士卒,竟然在躲。 “一人之威,竟至如斯,他到底是人是鬼?” 广序帝看得脑门子直冒冷汗。 一千余精锐禁卫,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那是蛮族人自白山黑水中,罕见能保存下来的野性军队。 这种勇士,足有三千余人,是以最原始、最残酷的手段,培养出来的敢战之士。 名义上,是朝廷的力量,实际上,广序帝却不能沾手半点。 或许,在个人武力上,自家侍卫首领能与这几员将领交锋,甚至,还能胜上一筹。 单拼兵员素质,就拍马也比不上了。 双方对圆,很可能连一个回合都顶不住。 这才是他日夜忧伤,却又无可奈何的原因所在。 形势比人强。 …… 杀将冲阵,锤震天门。 张坤一路挥锤,以锤化拳,锤势密雨不透,血雨纷飞…… 直打到气血如沸,头顶一股白气蒸腾三尺,在残月冷光之下,都让人感觉热气迫人。 看看四周蛮人军阵已被打散,众人各自胆寒,只敢远远看着,再也不敢上前,张坤登时心怀大畅。 随手扔掉已经被打弯锤柄的双银锤,发出咣啷闷响。 他仰天哈哈大笑三声,抬步登阶。 星星点点的金黄龙气,从四面八方飘来,没入眉心。 张坤方才停下脚步,感应了一下点数,就微微摇头。 ‘不知是因为实力强了,所以龙气获得更显艰难?还是因为这支强军并不显于人前,没有多少人知晓,龙气点的收获有点寒碜了。” 打死了这么多将领,这么多兵,竟然只有区区7点,张坤心里也是嫌弃的。 不过,想到白日里,威压十一国报社,杀得一众高高在上的洋人绅士尽皆伏首,也只是得了9点龙气,他又有些释然。 开始觉得,这龙气好像不是自己想像中那么好拿。 ‘发自内心的感念,这其实是个伪命题,到底有没人感念我啊?我都这么努力了……” 在没有看到最终成果之时,没有开启民智的时候…… 如同草木土石一般的百姓,浑浑噩噩的活着,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又哪里会有什么心力,有什么兴趣去感念一个陌生人? 就算是把这天下掀了,把这王朝毁了。那些人仍然是会觉得,所有事情,都没有手中的一个粗粮馍馍重要吧。 无知麻木的人们和绝顶聪明的人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其实从各自的层面,看穿了人生的本质。 朝生而夕死,人生极短暂。 人间不值得。 我来人间一趟,也只来人间一趟…… 这类人,你拿什么去感化,去鼓舞。 说得再多,前者只当你在放屁;后者,你就是个屁。 所以,谭维新的做法,其实是最最正确的。 办学,废科举,开启民智。 从基本认知层面,把学文识字、明悟道理放到最优先的位置之上,这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崛起的根基。 变法,很艰难,变法,要流血。 那么,这血,就从今夜开始流吧。 …… 张坤踏上台阶的最后一步。 眼前一片金风海雨。 黄金棍影夹着呼啸劲风,扑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打落。 一个身影纵跃奔腾,尖叫锐啸着,攻击展开,气势强大得一塌湖涂,真的很有一种金猴奋起千钧棒的即视感。 “宫猴子,你就算是孙猴子,也打不破这半尺佛掌。” 张坤冷然一笑,翻掌压落。 轰…… 他那白晰如玉般的右掌,猛然撑大,血气灌注,变得坚韧如钢,偏又柔软如绵。 只是一掌落下…… 漫天棍影就已消失不见。 棍头已经落入手掌之中。 而他的身影,却是屹立如高峰,纹丝不动。 如雨棍势,力量冲击之下,只是吹起了劲装黑衣两片衣角…… 从没有哪一刻,张坤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和强大。 当日第一次闯宫之时,宫保森棍势凌厉,还处在暗劲巅峰,却能把自己打得双膝陷入石块泥土之中。只能用巧妙的方式,借力卸力,才能抵挡得住这凶猛扑击。 而现在呢,百棍千棍打来。 对他而言,就如天上飘落的毛毛细雨,早就没了半点威胁。 虽然,在感应中,这位“金猴”已然一步跨入洗髓宗师之境,血气强旺,力量足足有一千二百余斤。 却仍然远远不够看啊。 而且,他手下的五百护卫,比起台阶下面布防的千余蛮人勇士,素质上面,似乎也差了许多,并没有死战敢战的血腥之气。 反而是挤成一堆,叫着护驾,真的能冲出来,与宫保森并肩作战的,其实没有几个。 嘴炮喊得震天响,实际行动没一个。 在才是我认识的大青军队嘛。 张坤暗暗想着,手臂化为灵蛇,旋绕缠裹着手中的棍尾,肩动胯合,崩……一掌重重抽在棍身之上。 黄金棍如同水波般,荡起弧形…… 宫保森落地身形未稳,正在用尽全力抽棒,准备反手发力,被这股震荡之力扫中,半边身体立即酸麻。 脚下一软,动弹不得。 而正在这时,棍头猛然如灵蛇吐信般,快若闪电的刺到他的喉间。 只有一招,过手一招,就已经只能闭目待死。 ‘我这是突破了一个假的炼髓化劲。’ 宫保森眼中闪过一丝灰败,一时有些心灰意冷,连躲都不想躲了。 事实上,他也躲不过。 “休得伤人。 军阵之中,又有一人扑出。 这人身着皮甲,头戴军笠,看不清面容,声音中满是焦急和惊怒。 人还没到,一柄单刀猛然挥落,如同缩地成寸一般的,就斩到张坤的眉心胸前。 嗷呜…… 这人出刀如虎,虎咆刀啸凝合在一起,颇有一种山君出行,百兽避退的感觉。 张坤的鼻端,甚至闻到了丝丝腥臭…… 就如见着了真的老虎,正在向着自己露出带血尖牙。 “好一招形意虎拳,还是下山虎!” 张坤眼神微亮。 这人刀拳合一,筋骨震动发出虎咆之音……没有足够强大的骨髓,是打不出这种拳,挥不出这种刀的。 在宫保森的护卫队之中,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大高手,着实让人意外。 但是,无论如何,今晚的计划不能被阻。 所以,他决定给对方一个面子,抽回七分力对付。 三成力道附在右手之中,仍然不受影响的带动棍势,呼啸轰落。 宫保森经此一缓,稍稍回过劲来,只来得及歪斜脑袋,躲过一棍,肩部再也躲不开,彭…… 一声沉闷重击。 他半边身体往下一沉,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来。 双足踏地如泥,已是沉入石块泥土之中,直没近膝。 僵在原地,身体发木,眼前发黑,再也动弹不得了。 而张坤的左手呢? 却是聚力七分,化掌成拳,裹住刀势,搅动四方风雨,一拳轰出。 却是以硬碰硬,六合拳式,武松打虎。 一拳打出,气象万千。 凶锰斩落的单刀,从刀头刀刃处,恍如玻璃一般的碎成了十块百块。 哗的一声,散成漫空亮晶的碎刀片,被拳风所裹,化为一抹光流,向后激射。 皮甲汉子长刀破碎,脸色剧变,身形原地拔升,膝盖未弯,已是腾起四尺有余。 他双臂一展,有如白鹤振翅,足尖连环踢出,既躲过了碎刀片的攻击,旋身一绕,又攻到了张坤的后背腰肋处。 身形进退如意,攻击之曲折灵动,甚至还隐隐在宫保森之上。 “虎鹤双形,游龙八击,不错。” 张坤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这人功夫挺好,如果也是蛮人的高手,是广序帝的死忠,那就留不得。 心中一念转动。 他的身形明明站在原地,却仿佛变得虚幻起来。 整个人化为一柄顶天立地,锋锐无双的长刀。 一掌探出,刀风直似噼开屋宇一般,环身斩过。 就要把这位皮甲汉子和身前不远处还未逃开的宫保森,一刀斩成四段。 刀锋未至,刀意先行,寒意彻骨。 见到此刀锋芒,皮甲汉子再也没有一丝侥幸之心,一步退到宫保森身旁,想要团身振臂退出。 他自扑出以来,只出了三招,就遇险三次,此时气沮胆丧,一刻都不愿意靠近,只想保住命。 可惜的是,面前对手以手化刀,却是斩出一片冰天雪地来,有寒梅绽放。 身前身后,竟然是迟尺化天涯,似乎无论自己两人怎么逃,怎么闪,都躲不过这一刀临头。 “此人杀不得,是李怀义。” 忽然,一声粗豪嗓音炸鸣耳边,琉璃殿顶猛然塌陷,一个高大魁梧身形,轰雷般扑下。 手中一柄青幽幽,光闪闪的青龙偃月大刀,锵的一声,就斩到张坤身前。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陛下,你死到临头了 殿前光影如沸,所有人眼中,都恍若看到了历史画卷展开。 有人大声怒吼,有人泣血狂嚎,有人横枪勒马,有人一跃而下……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这是春秋刀。 竟然是大刀王五,他果然如谭维新所说的那般,早早的就躲在广序帝所居养心殿斜檐之下。 先前杀蛮族军队时没有动手,斗宫猴子的时候,他没有动手,只是张坤想要斩杀两人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同时,张坤也终于明白,大刀王五以一介草莽身份,为何被称为“京城第一刀”,又被称为“倾城一刀”了,这刀意出手,就是春秋。 一刀噼落,就是历史滚滚洪流,不可阻挡,不可违逆。 难怪,他只是以化劲强脏修为,其名声,竟然还在大内双雄、胖李瘦尹之上。 其刀法、刀意对战力的增幅极大,就算是高他一个小层次,面对这种攻击,也只能退避三舍,根本硬斗不得。 不过,越是如此,张坤心中越是感兴趣。 他自从六合、八卦两门拳法融合之后,八卦拳更是练到了三次破限,五脏强横至极,又生出刀意种子。 这时,平日里修练,再想找出对刀练功之人,就已经极为艰难了。 真正的对手不会陪他修练,一遇见就是生死搏杀。 而如王小丫同学,那些镖师镖头们,却是差了一些火候。 比起他来说,王静雅修为还浅得很,挥刀对练之时,张坤得控制着力量、速度……刀意这东西,那就更加不必说了,总不能对自己人下狠手。 因此,自从梅花拳元大先生死前传下五蕴梅花斩,他练成之后,就只在对付安德烈之时露了一手皮毛。 真正全力发挥,还未曾有过。 这时见猎心喜。 哪里还肯退下。 他张嘴大喝一声,“保皇立宪,人人可杀,又哪有杀不得的人?” 闯宫以来,头一次,张坤出刀了。 背上的刀光一闪,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右手之中,身形微侧,刀光如水漫开,浪花卷堤…… [大海无量,千刀斩不尽。] 刀光重重叠叠,斩进历史画卷之中,那春秋光影气泡般碎裂,金声玉振之中,两刀微微一触,张坤全身剧震,脚下连连踩碎三块玉石砖块,身形后仰。 而大刀王五那魁梧身形,却是倒弹半空,身体翻翻滚滚如同风车一般,刀光护体转成陀螺,连转了七八个大圈,才停下身形,单足立于檐上。 低头看刀之时,就发现,那柄青光潋艳的青龙偃月大刀,如雪锋刃之上,此时已然出现十余个细小如米粒般大小的缺口。 而他的右手手臂处,灰布衣袖,已是震碎如蝶,四处飞舞,露出如黑铁般强悍右臂。 “好刀法,好修为,为何不用出五蕴花开那招。” 王正一有些生气了。 六合拳,梅花刀,刀拳双绝,刀意莫测。 他哪里还认不出来人是谁啊? 虽然蒙头盖脸的,声音也稍稍有点变化,但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在京城这片地界,还有人用刀用得比自己更好的吗? 有。 而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狂刀张坤。 尤其是听说他杀了安德烈的那刀法,已是到了刀意化形,显象生灵的地步,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自己的春秋刀意,磨练数十年,不知斩杀了多少强贼大寇,也在战场之上,浴血了无数个来回,才养成如此浩然刀势。 却在刀意凌厉之上,比输了。 刚刚这一招,看起来,两人都吃了亏,各自退去一段距离。 但是,王五知道,其实自己已然落入了绝对下风。 对方刀轻,自家刀重。 比拼力量和刀意,自己竟然还要退得更远。 那柄百炼精钢长刀,算是精品,但也只是源顺镖局批量打造的好兵器之一。 而自己手里这柄青龙偃月,却是出自名家之手,坚固锋锐上面,不知胜过对方手里的长刀多少。 但就是如此。 青龙刀刀锋微微受损,对面那柄普通长刀,却光洁如新,刀锋如同丝线,完好无缺。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他,到底是怎么练的?” 王五心中既震撼,又颓然。 震撼于张坤的强大与年轻。 颓然于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了沙滩上。 不过,无论如何,广序帝死不得。 就算是自家镖局的兄弟,道理,还是得好好分说清楚的,不可让他犯下了大错。 想到维新变法,想到这个操蛋的天下,王五只感觉心神俱疲,这一个两个,都有着自己的主见,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啊。 “五蕴花开,花开见我,是必杀之招,王总镖头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张坤哈哈一笑,转头望去,就看到广序帝那张微扭曲的脸,眼中已然掩饰不住的多了一些惊恐惧怕。 “陛下,长夜苦短,天快亮了,我来送你一程。” 他拖刀在后,踏步前行,身周寒霜密布,似有飞雪漫空,又有梅花绽开。 刀势未出,已是镇慑人心,杀机满天。 他当然知道李怀义是谁,先前作势杀人,也不是真的想要杀人,而是想要逼出养心殿中最后的底牌。 李怀义,师从形意门,形意十二形练得炉火纯青,其名声还在宫保森之上。 算是这位“宫猴子”的师兄吧。 不过,他的年纪比起金猴要大上十多岁,有这等修为实力,也不足为奇就是了。 之所以张坤知道这人,是因为,李怀义后来对青廷失望,离开京城,去了津门,与同道创建“华夏武士会”,宏扬国术,影响深远,名声响亮了一个时代。 这位,其实也算爱国志士。 并不是敌人。 他此时来京,应该是受大刀王五所邀请,出力护卫广序帝。 所以,王五才说他杀不得。 严格来说,这是自己人。 李怀义的八卦门功夫,就不是跟尹伏学的了,而是直接传承自董还乡大宗师,平常教导是程门八卦程子敬,因为两人年岁相差不大,所以师兄弟相称。 从这里来论,又算是宫保森的师叔。 两人一脉相承,牵亲带故的,所以,当宫保森遇险之时,他是不得不救,也不得不拼。 武林江湖之中,拳法派系虽然复杂,但是,有所成就者毕竟极少。 这些高手,一论资排辈,攀扯师承,基本上可以扯上一些交情。 就连张坤也不例外。 假如他真是来杀皇帝的,这时,就免不得要给大刀王五几分面子,就此退去才是。 不过,他看起来是杀皇帝,其实不是。 当王五、李怀义、宫保森齐齐怒吼着扑落过来拦阻,当广序帝惊得全身瘫软,张嘴狂呼的时候,张坤已经化为一抹黑烟,直接破开花窗,刀光闪出无数点光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一刀,由心血炸开,走的是极速道路,尤如火烧身,又如鬼探头,让人反应不过来的快捷。 星星点点刀光一瞬间,就铺满了整座大殿,刀啸如雷。 大刀王五刀光虽盛,这时竟然找不准目标,挥不出春秋。 而李怀义和宫保森两人,更是连影子也摸不着。 只是迷迷茫茫中,见到一缕刀光,明灭不定的,斩到了广序帝的颈项之间。 广序帝已然呆住,眼中全是死灰一片。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死了。 死得如此轻易。 轻于鸡毛。 甚至,身边的几大高手,数百护卫,完全起不到半点作用。 什么雄心壮志,什么争权夺利,全都成了笑话。 这些日子想着的那些变法事务,那些强国措施,那种日后翻盘,异日扬眉吐气的野望,全都消失不见。 ‘刀斧加身方自知,半生辛苦为谁忙?’ 这一刻,广序帝想得很多。 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没有做了这个皇帝,是不是过得更快乐一些呢? 珍妃又会不会活得好好的,在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刀光剑影,最后,也不会迎来如此悲惨的下场? 剧痛并没有出现…… 脑袋还在颈上。 广序帝“啊啊啊”了好久,连裤子都湿了,仍然没有等到刀锋过颈…… 他睁开眼睛,看向四周,不但是那些草包护卫们,就连大刀王五以及李怀义和宫保森等人,全都没有向前。反而是愣在原地,目光呆滞的看向自己。 视线游移,一青一白,两道快子般大小的虚影,正在嘶嘶吞吐信子,围着自己上下翻腾。 如同长出双翼一般的,围着一柄如水长刀,兀自斗个不休。 这刀光好像并不是要斩了自己,而是化做冰壁,绕身疾旋,飞雪片片垂落。 死死挡住那青白两蛇的攻击。 从那张开成一条直线的獠牙大嘴,他一眼就判断出来眼前局势。 这蛇,是想咬死自己。 广序帝脑袋清醒过来。 这两条蛇刚刚好像是从自己桌面上的笔筒里钻出来的,弹出来之时,坚硬高雅的檀木笔筒直接被钻出两个深深的坑洞,木片炸开浅纹。 “救人,杀人,原在一念之间,这蛇很有趣是不是?陛下,你猜猜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什么时候死于蛇吻?或者说,什么时候,被蛇所控?” 张坤一直怀疑,广序帝虽然年轻,虽然胆小,虽然未曾经历过太多事务,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蠢人。 刚开始的时候,造出这么大声势。 到后面关键时刻来临,他就一点动静也没了。 甚至,再不现于人前。 这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吗? 不是。 所以,他要么早就死掉了。 要么,就是被人控制住了,身不由己。 按理来说,明明知道西宫那里对他已经很是不满了,都快进到要“闯园杀后”的地步,广序帝不可不知道自己的危机。 他身边的保护人手肯定也很强大。 再怎么样,都能弄出一些动静来,让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或者是怎么败的。 事实还真的没人知道。 似乎这位就像是一个木头般,直接就没了反抗。 以此推断。 在广序帝的身边,肯定有着不可抗力。 是他防备不了,也对付不了的高手。 平日里安稳无事,只是没必要对他下手而已。 并不是不能对他下手。 所以,张坤闯宫,并非刺杀,而是保护。 一石激起千重浪…… 自己的乱入行为,不但会打乱对方明面上的宫中布置,还会把对方暗中隐藏的手段给逼出来。 告诉对方。 ‘你再不出来,我就杀皇帝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想法。 当那暗中潜伏的力量,见着广序帝即将死掉,他们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隐藏在侧,这时候再不动手,那也就不用动手了。 无论是杀人、控制,还是救人,总得有点表示不是。 于是,青白两蛇出现了。 鹰也出现了。 鹰是白鹰,碎花黑点,神骏无匹,嘴利如钩…… 窗户木屑炸开,光影微闪,就已经抓到了张坤的天灵。 快得让人几疑这是错觉。 直到利爪抓断张坤的几缕发丝,触及到头皮,四周站立呆滞的王五等人,才开始反应过来,惊声叫道:“小心,那是海东青!” 王五脱口而出。 因为,他看到,随着这只神骏无比的白鹰悬停半空,那两条蛇也终于得了空隙,化为光丝,嗖的一声就咬到了广序帝的咽喉间。 这一鹰两蛇配合之妙,出击之速,简直比起化劲洗髓宗师,还要快上不少,也诡异许多。 让人难防难挡,脑子根本就转不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神鹰吧,竟然通了人性。” 张坤脸上不但没有惊惧,反而露出笑意来。 “早就等你多时了。” 电光火石之中,张坤头上的根根三寸长柔软发丝,本是趴伏不动,突然嗡的一声,齐齐竖立,根根恍如钢丝利针。 气血灌输,发丝如同最锋利的剑光般,刺穿海东青的双爪,震碎它那一双可以穿石洞铁的皮肤骨头。 彭…… 如炸雷轰击。 那鹰尖鸣惨叫着,身形比来时更快,嗖的一声,化为光影从破开的窗户处,又退了回去。 闪了闪就没入夜空之中,消失不见。 “好家伙,这种速度,怕不是一秒百米还多,比起我的身法速度都要快上许多。只是碎了它的爪子,翅膀都没伤到,这下麻烦大了。” 张坤一刀爆闪,全力挥斩,冷若冰霜般的刀意挥过,两条蛇同时断成四截,掉落地上,兀自乱蹦乱跳,在地上噼哩啪啦的挣动不休…… 他刚刚不是杀不了两蛇,心头感应到,总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也留了几分余力。 当那海东青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来的时候,他以化劲强脏洗髓的内力,灌注全身毛孔,尤其是心意灌注到发丝之上,出奇不意就伤到那神鹰,同时,分心二用,以最快的速度斩杀双蛇。 饶是这样,速度还是慢了半步,没能出刀追杀海东青。 甚至,他连取枪射击的机会也没有。 左手刚刚摸到腰间,按到枪柄,那鹰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是万物教,长生主。” 大刀王五满脸慎重,解释了一句,这鹰和蛇的来历。 他拎着青龙偃月刀,还死死的看着张坤,生怕他再次暴起,又把广序帝直接挥刀斩杀。 这个年轻人,心思百变,出手又快又狠,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更是看不出,他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真的想杀广序帝,他根本就没有半点把握,可以救得下皇帝。 这怎么搞? 王五一时之间,感觉到头大如斗。 “总镖头你这么看着我做甚?” 张坤扯下蒙头黑布,露出一张清俊凌厉的面容来,眉分八彩,目锐如刀。他笑着看向几人,抱拳施礼道:“先前不及表明来意,出手稍重,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不敢,张师傅身手高明,果然不愧狂刀之名,一人一刀,天下少人能敌。” 李怀义似乎完全忘记了先前的危险和杀机,此时看到张坤真容,忍不住就大声赞叹。 如此年轻,又如此厉害。 这人,能得罪吗? 吃饱了撑着吧。 没看见人家王正一,也是客客气气的,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把他真当自家镖局的下属,反而是如同兄弟一样平等招呼。 甚至,李怀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看错。 这位名震京师的大刀王五,号称性子最烈,气势最强的刀客,面对张坤之时,竟然还有些小心翼翼。 不至于吧。 天不怕地不怕的王五,也有今天。 宫保森不打架的时候,倒是温和得很,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眼中没有丝毫戾气。 只是这人好像不会笑,站在那里抱着棍子慎重说道:“张坤,你比我强,我服。尹师身死虽然因为各自立场不同,身死不怨。但他终究对宫某有着授艺之恩……此恩不可不报,他日我修练有成,还会向你讨教一二。” 这人说话耿直,恩就是恩,仇就是仇。 一点也不遮掩。 甚至,他完全不在意,张坤是不是为了铲除后患,直接把他杀了。 ‘倒是个趣人。’ 张坤笑了笑,点头应了下来:“随时恭候!” 在另一个世界上,这位也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武术家,因不满青廷胡作非为,后来隐归故里,授徒为生。 算是对这个天下,灰心失望的一群人之一。 报国无门,空留余恨。 这种人,杀他没意思,对方也不见得会为了尹伏而报仇。 他自己都说了,各有立场,武林拼杀,死了正常。 他一直护卫着广序帝,想必也是变法一派。此时还信任广序帝,相信他能让国家,让天下改变。 血仍未冷。 随意寒喧几句,张坤转头,再次看向广序帝,见到这位面上又浮显出自矜,突然就笑道:“陛下,你死到临头了,你知道吗?”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杀倭 “陛下,你死到临头,你知道吗?” 张坤虽然嘴里仍然称呼着“陛下”这个尊称,但是,他的语气戏谑,说出来的内容却没有半点尊敬,反而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就好像叫着“二狗子,你快要死了。” “三娃儿,你完了。” 听得王五和李怀义、宫保森直捏了一把汗,他们就没见过,哪个白身,哪个武人,敢这般嚣狂的。 如此咄咄逼人,无论他进宫来想做什么,恐怕都会事倍功半。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广序帝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听到张坤如此无礼的话语,反而长舒了一口气:“朕就知道,朕位即将不保,没想到,就连性命也快要不保……从珍儿被杀那一刻起,朕就不应该再抱有丝毫侥幸之心的。” 他脸色变得苍白,泛着丝丝灰色,眼神中更是透着一些癫狂之意。 这时也顾不得身份问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坤面前,双手合十,一躬到地,“还请先生救我。” “咦……” 王正一和李怀义几人看得眼睛发直。 尤其是王正一,他也算是跟着康北海、谭维新见过两次皇帝了。 一次是在养心殿。 一次是在秋山会馆。 每次见到广序帝时,这位皇帝对康北海那些人,只是会矜持的点头,应承一小部分变法建议。 而康北海就像是如蒙天音一般,欣喜若狂,口呼圣君在世,再接着就是三跪九叩…… 就算是谭维新,暗地里会跟自己这个好友,说起朝廷的无能,说着太后尸位素餐,说着广序帝是个傀儡。 但是,当面见着皇帝了,仍然会保持表面上的恭敬,会老老实实的下跪磕头。 这也是大刀王五不耐烦现身保护皇帝的原因了。 他不喜欢这种礼仪,每次见着皇帝,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十分不自在。 于是,他就躲在房檐阴影之中,心想,若是广序帝没有遇到什么致命危险,就不用出来。 若真遇到了危险,那么,打了就走,也不用照面。 反正不是一路人,也没必要凑到一块去。 他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像张坤这样,大喇喇的站在皇帝面前,等着对方向自己行礼。 这真是…… 太爽快了啊! 最离奇的是,行礼的广序帝,受礼的张坤,两人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先前从殿外直杀到殿前,斩四将、破千军,连斗三大御前高手,并且,一刀斩帝首…… 他其实已经算是得逞了,只要刀子歪上半分,那颗帝王脑袋就可以说不翼而飞。 能杀而不杀。 主客已经完全颠倒。 到了这时候,就算是再自高自傲,自认为是上天之子的人,也不见得可以保持内心的镇定。 凡人,可以不尊重武夫,不尊重才学,甚至,忤逆癫狂一些的,连父母都可以不尊重。 但只要是人,就不得不尊重生死。 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 在死亡面前走上一遭之后,皇帝和平民,其实也没什么两样,有些时候,这类人甚至更惧怕死亡一些。 因为,他们的富贵延绵,还没有享受够。 “救你做甚?若非看在近段时间,陛下一心变法,想要救国图强,这偌大深宫,某都懒得前来瞧上一眼。最多,就在陛下龙御殡天之后,遥寄一下哀思,点上一柱香罢了,算是为了这未竞之变法祭奠……” 张坤冷然笑道。 他甚至伸手虚扶广序帝的动作都没有。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心中很不满意,十分不满意。 你是皇帝,连变个法都变不好……干啥啥不成,吃饭第一名,说的就是你了。 广序帝感觉到脖颈一阵幽凉,似乎又想起了先前那锋刃当头的感觉。 前一刻,还是恐惧,后一刻就是安心。 若非这柄刀,斩杀了两条蛇,伤了那头神骏白鹰,自己如今还能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都是两说。 青白两蛇且不去说,这海东青,可是草原上的图腾,当年有许多人把这东西当做神灵来祭拜。 正如王正一所说的,这就是万物教的得力手段。 万物教的长生主,主就是神,万物有灵,存于世间。 他们拜的是神,不如说是在驱灵。 沟通万物灵性,激发莫名伟力,可以做成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如,其中驱兽的手段,在不清楚其中奥秘的人来看,这其实可以称为妖兽,被人神话,也被人恐惧。 当然,万物教御兽通灵的手段,也的确是有着令人恐惧的资本。 先前那海东青,来去如电,审时度势,简直就如生出了智慧一般。 而且,他还天然就懂得兵法,阅读战场形势的水平,一点也不低。 一出现就是直攻张坤的天灵盖,似乎知道,只要一抓得手,形势立即剧变。 而当它遇到张坤的应激而变,发丝在刹那间化为钢针,刺穿脚爪之后,更是全不停留。并没有再试试鸟嘴或者翅膀攻击…… 而是见势不妙,直接遁走。 以张坤遇敌留上三分力,随时应变反击的性子,竟然也没能出手还上一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白鹰飞走,追之不及。 万物教如此独特的标志性手段,身为爱心觉罗后人,哪里会不清楚? 他甚至,比外人更明白,除了御兽的手段之外,对方还掌握着通灵手段,能不知不觉,让人坠入迷梦之中,手段诡异得很。 更恐怖的是,这些人躲在阴暗处捣鼓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竟然还研发出了血滴子杀手,专司收割头颅,个个手段阴狠。 就算那时候极强的武者,面对血滴子这种不太讲道理的暗器,也会大伤脑筋,很难逃得过对方追杀。 万物教既然已经出手,那么,就不是什么吓唬不吓唬的事情,而是已经白刃见血,到了最后关头。 广序帝就算是再傻,这一点不至于搞不清楚。 身为帝王,竟然在自己的殿阁,自己的书房,被兽类盯死,外围还有强军围着。 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 他当然不会认为,打跑了眼前这一批之后,就会安枕无忧。 以西宫太后的性格,决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变法之事,当一以贯之,绝不会停,只要先生助我度过此劫,万事万物,全都依你。” 广序帝一见张坤不愿意,登时就急了。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魄,如此强悍的武人。 只觉有他一人在此,就可抵得十万强兵。 难怪,当初这位直接杀到长春宫,在太后面前把尹教头生生打死,竟然不闻西宫报复。 什么叫忌惮? 这才是忌惮…… “好,就等你这话……不过,张某不喜顽笑,所求之事,陛下尽皆知晓,日后多有依仗之处。若是不能践诺,还请早日思索清楚,免得日后生出龌龊来,反为不美。” 张坤闻言,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心想,我所求之事,你知道个毛线。 我求这天下大同,我求这蛮朝覆灭;我求这人人如龙,我求,这万邦朝拜、盛世华年…… 反正,无论哪一样,都是你这蛮族皇帝,再也看不见,也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此话却是不好说出口,只要对方一意配合,张坤也就满意了。 “那是当然,先生为朕谋划,甘冒奇险,朕又岂能不念恩情,过河拆桥,此事,朕绝对做不出来。那……先生何时可以动身前往西宫,不知,能否……” “停,想要直接刺杀太后,这想法赶紧打消,某做不到。” 张坤连忙打断。 好家伙。 这位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年纪也不算很大,只是二十七八岁而已。 因为少历世事,生活又十分优裕,看上去面相只有十七八岁。 而他的心智和性格,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 这受了惊吓,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什么委屈求全,曲线保命,反而是怒从心起,直接反扑。 难怪,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上,这位就想着拉拢兵将,围园杀后,想要先下手为强了。 可惜的是,几个书生,一个反骨崽,想要做下这等泼天大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前脚谈好了计划,后脚就被囚禁了起来。 整出“围园杀后”的戏码,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还没开始,就已经败了。 然后,给西宫那位抓到了把柄,把他们给一网打尽,轻松拿下,就如捉住一只小鸡崽…… 双方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那该如何是好?” 广序帝听到刺杀的事不管,神情又开始纠结。 “如果是先前还好,如今图穷匕现,先生已破了宫外大军,还杀了‘灵使’,想必已然彻底激怒了太后,接下来,接下来恐怕事有不谐。” 他好歹知道,自己目前危在旦夕,想要张坤留在宫中护卫,又不敢开口。 憋得满脸通红,只是转来转去的,十分为难。 “陛下可有想过?为何西宫太后要对你下手?或者说,她又为何不惜朝廷动荡,也要再立一个新君?” 事情很明显了。 这节奏就是囚禁广序帝,暂时垂帘听政,主掌朝政;或者干掉广序帝,另立新君,慢慢培养…… 无论是哪一个方法,都会令朝局动荡,天下不稳。 然后,洋人也会看到机会,趁着民心纷乱,军将离心的当口,直接就打进来。 这一点,张坤看得清楚。 他相信,这天下的有识之士也能看得明白。 就算是西宫那位不明白,她身边的王公大臣之中,也颇有才能之辈,对此事后果,也不会不知道。 但为何,对方要付出如此代价,也不想让广序帝再当这个皇帝呢? 这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得此问,广序脸上就浮显尴尬:“是合邦之议,以及邀请樱花国前首相依藤前来议政的事情。朕想着,满朝文武,畏敌如虎,假若西洋诸国与樱花国全力支持立宪,谅他们也不敢驳。万一激怒樱花国和西洋诸国,难道,就不怕他们再来一次入侵?” 张坤听得都快翻白眼了。 人家以前那些文臣武将,玩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他这个天子,则是玩的“挟洋自重”。 前脚被别国打得灰头土脸,耻辱至极,后脚还有脸拉别国来帮忙。 这脑回路,别说,与那康北海倒是一拍即合,君臣相得。 都是想当然了。 惹祸的原因,当然是这个,如果不是“立宪”之事太过诱人,广序帝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也没有胆子跟太后作对。 在满朝文武看来,你都合邦了,四国共议朝政,樱花国首相仿樱花旧政,直接维新变法,那他们这些老臣还有什么位置。 军权、财权、人权,这都得交出去吧。 如果不交,就会引来外国军队干涉,还是明正言顺的,想要反对都没有理由。 人家立宪成功,君主至高无上,君王圣旨颁下,想撤官就撤官,想裁军就裁军…… 就差没有直白的感一句,你们全都让位吧,让我的人来治国。 这种情况下,只要还有着丁点反扑之力,肯定要以最凶狠的手段,把广序帝以及其同伙一网打尽,永世不得翻身。 从没有哪一刻,整个朝堂,文臣武将,王公贵族如此同心协力。 就连己方的帮手,袁双城,也在最后关头反水。 为什么反水? 原因很简单。 跟着广序帝和变法派杀太后,一旦真的成功了,他袁双城还能有什么前程? 他的很会治军名声,本就是学自西方意志联邦,人无我有,才是他立身之基。 如果这天下,变成了洋人主事。那么,换一个洋人将领负责此事,岂非更好,哪里还非他不可。 破了广序帝谋划,阻其成事……只要洋人不能掌控朝堂。这满朝文武、王公贵族,想要练出新式军队,获得与洋人抗衡的底牌,就不得不依靠于他。 这笔帐很好算。 可惜,身在局中,有些人被利益蒙蔽了眼睛,全都看不清楚。 还把袁双城手中的新军当成依仗。 “陛下不要老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如今西宫势力太强,又多得大臣拥护,急切之间,稍加针对,就会迎来杀身之祸。事实上,很快,他们就会忍不住动手了。” 张坤看着满脸茫然的广序帝,知道对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忍不住就轻笑一声道:“依我看来,废八股,办学堂,以及开矿山,扶持商业,差的其实就是银子的事。不说户部如今没有多少银子,有了银子也只能首先赔付给樱花国和鹰国。因此,就算是有着好的方案,却无力推行是不是?” “对,正是如此,户部官员就是以此搪塞朕。明明存了大批银两,却不能动用,康爱卿多方谋划,也是一筹莫展。就想着是不是售卖一些偏远土地,向洋人借款办事。” 广序帝想到这问题,也是愁眉不展,把自己的忧心说了出来。 张坤突然笑了:“此事不难……我有一策,不但能解决银两篑缺的问题,还能把太后针对陛下的危机一同消弥。银子会有,危险全解,就看陛下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扯了半天,又是为难,又是渲染危机,张坤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怎么做?” 广序帝呼吸变得急促,这会儿他又变得聪明。 立宪什么的暂时是不要想了,首先得保住性命才行。 一个弄不好,不但皇位不保,他的小命都要玩完。 生在皇家,他比谁都明白那位伯母兼姨母到底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不威胁到她的权力倒也罢了,一旦看到不好的苗头,迎接自己的就是雷霆打击。 什么亲情? 对于皇室来说,根本就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令康北海秘密传信,躲过荣录的耳目,让樱花国依藤火速来京会唔,就说,尽快敲定合邦之事,效樱花维新旧事。” “还是要见他?” 广序帝满脸懵懂。 刚刚说了一大通,才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认可的合邦之议中,究竟有着多么大的危险。 现在竟然还要推下去,那岂非是自行找死? “难道早点敲定合约,造成了既定事实,樱花国、花旗和鹰国就师出有名,太后他们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想得倒美!这件事,无论如何,满朝上下都不会答应的。就算是签下合同,按下帝印,也是废纸一张。不但没用,反而会激怒对方,悍然动手。”张坤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广序,看得他有些发窘。 “那为何还要见面?” 王正一在旁听得一头雾水,此时再也忍不住了。 他觉得有些跟不上张坤的思路。 对方又是恐吓,又是忽悠的,高人形像营造得十足十。 到头来,竟然啥也没变。 仍然照原计划在推行…… 只不过,把时间提前了一点,而且是秘密行事。 这样,就能解决危机了吗? 他转头看向李怀义和宫保森,就发现,这两位难兄难弟,一个满眼茫然,一个呆如木瓜,显然也是跟自己一样的,有听没有懂。 “不是为了合邦,而是为了杀倭!” 张坤卖足了关子,才揭示出自己的目的。 “杀倭?” “杀依藤?” “岂不是会激怒樱花国,促其举国兵力来犯?” “……” 广序帝、大刀王五、李怀义、宫保森全都惊得面色大变。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说,甲午一战过后,从上到下,你们全都被倭寇吓破了胆子。打不过没关系,但是,斗志都丢了,畏敌如虎,这样不对。” 张坤斥道。 “王总镖头,你也不是没见过倭寇,他们也不会多长几只胳膊几条腿,杀起来,还不是一刀一个脑袋。你说,以青廷举国之兵,全力杀倭,无论朝廷还是民间,全都自发抗倭,能不能杀尽来犯之敌?” “能,不过,要上下一心,同力抗倭,很难。各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也有些人想要留条后路,主动通倭。” 王正一还是不能释怀。 人心难测,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那些领兵大将,朝廷大臣身上。 他们玩出来的把戏,会让每一个有脑子的人感到窒息…… 当初甲午海战失败,虽然打不过,却仍然有着三比一的战损。 真说起来,北洋败则败矣,还手之力还是有的。 但是,自北洋败后,樱花军开始海陆两路进军……各城兵马,那是一触即溃。十万青军,甚至,比不上十万只猪的战斗力。 至少,猪猡立在那里,想杀光,也得费老鼻子力气。 而那些青军呢,完全没费樱花军多少力气,直接赶着走就是了。 只要有后路可逃,当兵的或许敢战,将军却不会战。 朝廷大员们,也只想着割地赔款,求和算了。 只要不打到自己头上,什么都好,反正,也不会影响到自身富贵传家。 “求和?通倭,那也得有路才行啊。” 张坤呲牙一笑,眼中血丝隐隐,有着无穷杀伐之意。 “依藤此人,虽然如今已然在野,但是,他故旧很多,威望奇高。在樱花国不说一呼百应,感念尊敬他所行所为者,十之八九。 这么一个倭族的大英雄,大好汉,如果被人以不名誉的罪名直接斩杀,悬首示众,再拍照发文,通告海内外诸国。你说,这满朝文武,哪一个敢通倭,哪一个还敢投敌?” “嘶……” 想想这个场景,王五、李怀义等人,包括广序帝在内,全都心中直冒寒气。 绝户计啊。 真的如此操作一番。 青国朝堂和民间怎么做不知道,但是,敢保证樱花国肯定是嗷嗷叫着进行报复,直接提兵杀上京师。 要把太后、皇帝,王公贵族,满朝官员一网打尽。 “首先第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坤的笑容在烛光之下,明灭不定,魔意森森。 “未伤人,先伤己,什么是背水一战,这就是背水一战,不胜则死。” “陛下,你说,到了那个时候,西宫太后,还有没有那份闲心阻碍变法,或者,行废立之事?” “不会,她,她巴不得朕冲在最前,要钱给钱,要兵给兵。最好是亲上战场,与倭寇拼个你死我活……” 广序帝顺着话头答了一句,突然,双眼一亮。 是啊,这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活下来吗? 如果事情这般发展,自己不但能活下来,皇位也不会丢。甚至,连变法都不用停。 “而且,如果以抵御倭奴入侵之名,还可整肃军队,以战养战,练出一支百战新军来。更能聚拢人心,声望大涨。” 广序帝越说越是兴奋,又道:“偏偏这时候,满朝文武,担心一战败北,国运全失。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全力支持于朕……甚至,往日里很难拔付的银两,也会如数奉上。 可惜的是,户部如今空得饿死老鼠,就算那些人不去从中作梗,也是无银可用啊……” 说到这里,广序帝激动的心情稍稍冷却了一下,想到巧妇难为无米这炊,就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看到屋内四人,全都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自己。 就连忠心耿耿的护卫首领宫保森也是如此。 宫保森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皇帝出丑,忍不住就提醒:“皇上,有银子的,很多。” “哪来的?” 广序帝心中微怒,狠狠的瞪了宫保森一眼,心想这个小护卫也开始看不起自己了。看来,真的是不求变不行了。 “赔款!” 宫保森言简而意赅,两个字就说出了其中一切隐秘。 “赔款,是哦,赔款,哈哈,朕,朕竟然没想到这个。都与倭奴打起来了,还赔他娘的两亿五千万两白银啊?直接截流就是了。 如今,准备的赔款足足有八千万两之多,刚刚筹集入京,还未运抵樱花国,岂非是最好的军费和变法资源。” 广序帝手舞足蹈,又跳又笑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以手遮面,更咽着道:“珍儿啊珍儿,你要是活到如今,该多好啊,看朕横扫倭奴,一统天下,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这货,又开始发梦了。 张坤面皮跳了两下,也不去理他。 这一计,反客为主,问题当然是有的。 那就是,一切的一切,要打赢才行。 打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数百年国运,全都孤注一掷,全都押上了。 不过,押的是谁的国运,是蛮族朝廷的啊,这才是此计大妙之处。 打赢了固然好,由上到下继续变法。 携大胜之威,相信,各省各州,也不敢阳奉阴违。 打输了呢,反正,也没差到哪去。 天下处处烽烟,逼到绝处的民众,往往会迸发出惊人的血性和战力。 到时,各处军头林立,结社自保,龙蛇并起……这个朝廷正式名存而实亡,从此掀开新的篇章。 王正一也跟着激动得满脸通红,提着偃月刀,与关公就有八成像了。 他脚下不停,在殿内转来转去,停不下来,心想如果朝廷和民间全都同仇敌忾,一心对外……这么不到十万真倭,就算是全都打进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都不需要特意去鼓动什么,只要朝廷发下“杀倭令”,再行悬赏。 比如一个真倭首级,奖一百两银,官升一级…… 保管从上到下,闻倭则喜,把神州大地之上的樱花士兵杀得绝了种。 生死关头,不拼则死。 拼了就能升官发财娶老婆。 那才叫,一寸山河一寸血。 百万青年,百万兵! 就算那樱花国兵马实力再强,等打穿直隶,再打到京师,基本上也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最妙的是,直隶那里,义合拳已经全民动员,苦练武艺。 如今正与西洋各国打得不可开交,聚集兵力,几有十万。 这么多打出来的好手,已然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只要发榜招安,给出一些银子和军械,就是天生的一道屏障。 樱花国士兵想从那里打过来,不脱上三层皮,想也别想。 ‘难道,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再看张坤那老神在在的模样,王正一顿时感觉高山仰止。 要是早些年就发现此人,自家镖局,以及这个天下,也不会糟糕到如今这个模样吧。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再早些年,张坤还不知在哪里呢? 有些事情,看起来觉得很难,换一个角度,换一个思路,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师傅,这么说来,你清扫京城各大报馆,摆出天下无双擂,也是为了此战做准备?” 李怀义突然开口说道。 他并不是时时守在宫中的,白日里,张坤威压各国,凶威凛凛的事迹,早就传到了城南眼镜店,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回来后,还与大刀王五、宫保森说起过。 几人全都感叹张坤武艺虽高,做事却太过托大。 如此拉扯仇恨,四方树敌,结局恐怕不会太好。 这时想来,却是自己等人目光短浅了。 原来此人,走一步看三步,步步为营,早就为今日之事,埋下了暗手。 “对,我们往往把西洋东洋视为一体,全都称之为番邦蛮夷。但却从来没想过,这里分为樱花国、鹰吉利、花旗国、白熊国、意志联邦……等十一个国家。 虽然这些国家全都对神州大地虎视耽耽,他们的诉求和野望,却是不一样的。” 张坤既然已经说穿了自己的计谋,也不再藏着掖着。 “比如樱花国,自甲午一战之后,得了流球、台弯,更是威慑寒国,成为保护国…… 国力大兴的同时,已经悄然生出了野心。 对周边大国也有了极大的威胁。 我听说,前段时间,他们就跟白熊国为了朝鲜和东北问题闹个不可开交,双方各自寻找盟友,想给对方致命一击。 就连意志联邦和西兰国,也对樱花国产生了忌惮之情。 这种情况下,如果樱花国再次出兵攻进中原,你们说,白熊国和西兰国他们会是何等反应?” “当然是扯后腿,很可能还会偷其老窝……” 王正一目光闪亮。 他脑海一片雪亮,对所有事情全盘贯通。 虽说白熊和樱花争抢的肥肉正是自己的家园,此事有些羞耻,换个角度来看,又不是那么难受。 两国全都贪图到嘴的肥肉,各自不想让步……那就争吧,至少能给青国喘息之机。 樱花国如果一直强势,捷报频传,那自然什么事也没有。 一旦出现颓势,问题就大了,很可能兵败如山倒,甚至,有着覆国之危。” “正是如此,总镖头看得明白。甲午一战奇耻大辱,战死军民英魂不远,咱们就没想过,要做点什么? 凭什么,就只能小小弹丸岛国一次又一次前来侵略,却从来没想过,打回去……” 张坤神情愈发清冷,他想到了更多,想到了日后那场席卷全国的侵略战争,心中更是杀意凛然。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只要抓住一个敌人,狠狠的打,打得抬不起头,打得奇惨无比。其他国家自会斟酌一二,不敢冒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们会试探,会迟疑,会很不团结,会怂恿别人先上……总之,不会作为炮灰冲前。” “而我本人,就是吸引仇恨的天然标耙。在试探中,在暗斗中,把这些国家打得全都心胆俱丧,再也提不起入侵的念头。那时,就可以谈合作开发,谈商业,谈交易……” “归根结底,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没有实力,在他们眼里,就是血食羔羊。有了实力,他们就会变成国际友人,极尽阿谀之能事。” 张坤想到,在不久的将来,那位西宫太后,不知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同时向十一个国家宣战。 结果被打得满头包,把这片大地最后一丝国运,也输掉了。 十一个国家,不是十一头猪。 就算所有国家,全都抽不开身,只能派出少量兵力,联合起来,也是难以抵挡的大敌。 分而化之,逐个击破,才是最好的办法。 …… “叶赫那拉氏,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神使传来音信,青白灵使身殒,神使重伤,你布下的千人大军,已经失去控制。” 坤宁宫,白塔祭坛,一个黑袍老人,手掐印诀端坐在羊绒毯上。 他双眼似闭非闭,明明枯瘦有若干尸,一双眼睛却是深邃若大海。眼中映着碧色草甸,绿水明湖…… “不可能,依察,玛哈力等人是我族通过血腥试炼的名将种子,岂会这般容易就被人策反?” 衣着华贵,浑身透着迟暮之气的老妪,不敢置信尖声叫道。 只有到了这里,她才能全无顾忌的抛下太后的架子。 因为,她知道,在祭坛旁,白塔内,没人在乎她的权威…… 反而,自己有求于对方,不得不放低身段。 这也是她并不喜欢回到此处的原因。 高高在上太久了,她不再习惯平视任何人。 “不是被策反,而是被人所杀。一个年轻人,左眼大日,右眼弯月,身后尸山血海。 只他一人,就杀了四员大将,破了千人军阵,斩青白灵使,伤及神鹰。” 老人不紧不慢的说道,似乎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老朽将死的无用之人,再不关心世事,只愿有朝一日,化入天地万物之中,与神同在。 老妪心中微沉。 ‘果然是那个祸害吗?当日一见,就感觉心血来潮。早知如此,就不能放他轻松离开,最好是调集全部兵力,把他围杀,就算是赶出京城也行。” 每当她心里起了这个念头,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分散心神,让她久久不能下达决心。 的确,只是区区一人,又哪里可以威胁到朝廷和天下? 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但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错觉。 就在自己疏忽之间,对方已然飞速成长了起来。 再也无法遏制。 ‘听说那人竟是无知狂妄到同时挑衅所有洋人势力,还想要摆下无双大擂,迎战四海八荒各族英杰,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不过,如此一来,也能牵扯他的心神,不至于插手朝争。否则,就算他什么也做不了,看着也很恶心。 见怪不怪,观其自败即可……就是不知,我那好侄儿,到底下了多大的本钱,用来拉扰他?真是幸运啊。’ 老妪长叹出声,就要转身离去,忽然脚步一顿。 “不对,我竟然第三次忽视了此人,太不应该了,小李子……” “老佛爷,奴婢在。” 一个面上长斑的老太监,膝行靠近。 “你去问问,血滴子还有多少,可还能杀人?” “是。” 李怜音眼中闪过一丝惊悸,旋即压下心头异样情绪,也不多问,立即退下转身出了门。 “桑老,哀家心中很乱,需要一次长生洗礼,放心,答应你的祭礼,不会忘记。” “何必呢,该失去的不会久留,过往时光,尤如流水……” 老头摇了摇头,却也没有拒绝,深深看了歧西太后一眼,两手微微张开,恍若拥抱天空大地,眉心一点光辉出现,塔内就变了风光。 那时芳草飘香,碧空如洗,湖水清澈,少女明艳…… 仿佛是在梦中,又仿佛回到从前。 徜徉在清风艳阳之中,歧西太后,感觉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全都忘却掉,回到了最是无忧无虑的时光,心灵中的污渍一点点消退,宛如明湖照影,照见本来。 她同样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着青春,拥抱那一去如流水,永远不停流的宝贵时光。 再次清醒时,桑老变得更苍老一些,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一些,低头端坐一言不发,歧西太后知道自己该离去了。 她还知道,坤宁宫这里,也不能留。宫外虽然千军万马,宫内也是高手如云……但是,却不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摆驾,去万花园,万物生长,如影随行。” 随着一声命令。 草丛中,树叶间,屋角处,小湖中,都有着无数双眼睛睁开,沙沙声音不绝于耳,又像是只响在众人心里。 声音响起,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生似这只是一种错觉。 但是,一行数百人,行走在御道之上,却感觉到一股莫明的安心。 仿佛有许多东西,在保护着自己。 …… “好一个万物长生。” 张坤身着黑衣,猫在一棵老樟树上。 叶片密集遮掩,月光下,并不能看到他的一丝身影。 他看到那个老妪上了豪奢马车,看到了五百精骑相随。 同时,还看到了无数稀奇古怪的毒蛇异兽,灵禽飞蛾……每一个全不起眼的小东西,似乎都具有诡异的力量。 只是迟疑了一小会,张坤眼前微花,那队人马已然消失不见。 自己好像来到了草地上,来到了一个如镜子般澄静透明的湖水旁。 有个老人,正站在山坡上,举着手里的弯木拐杖,向着自己笑。 “装神弄鬼。” 张坤冷喝一声,全身气血猛然沸腾,精气直冲顶门,抽刀在手,一刀望空劈去。 喀啦啦…… 如同镜子碎裂的声音响在耳边。 眼前光影变幻,四周漆黑一片,有暴雨生成。 万物发出怒吼狂啸之音,钻入耳中,震荡心灵。 “哼,暂且放你一马,来日再打过。” 张坤一刀护身,四周恍若来到了冰天雪地,一朵寒梅绽开。 下一刻,他的身形已化为黑烟,瞬息间,扑过数十丈,踏出坤宁宫。 这时再看,那御道人马,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原来是修练精神的武学,难怪能驭兽,可通灵,血气似乎可以克制。但是,大道朝天,各走半边……血气虽强,也被这股精神力量所影响,不能免疫其威能。” 张坤抬眼又望了一眼那藏在夜色中的深宫内墙,终于不再尾随追赶。 没有找到对付万物教这种诡谲手法之前,直接近前硬拼,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掉入陷阱之中。 “蛮朝国运还在,大势不在我。有些事情,急不得,那就一步步走。” 张坤幽幽叹了一口气。 转身回了医馆。 他要提升修为,接下来,樱花国依藤那里,很可能是一场硬仗,绝不容许失手。 …… 白塔之内,桑老睁开双眼,紫光荧荧,张嘴就喷出一口黑血出来,落地化为寒冰。 他长吐一口气,冷哼道:“亏大了,没有百八十生灵开祭,这次还真补不回来。叶赫那拉氏,呵呵,遵循远古盟约,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希望一切圆满吧。万物即神……” 老头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直至杳不可闻。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战舞 回到医馆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张坤惊奇的发现,不但是李小宛已经早起,忙来忙去的。就连王静雅也已经在院子里翻转腾挪,一条胳膊舞着紫金锤,打得空气轰轰做响。 同时,她的身形跃动中,已经颇有几分飘逸轻盈。 ‘这家伙是不是练瘦了啊,怎么看起来越来越顺眼了。’ 张坤站在门口,又仔细的瞧了几眼,就发现,果然还是自己的错觉。 那胳膊还是那么有力,大腿还是那么粗壮。 随着动作拉开,短打衣服,遮不住肚皮上的八块棱角分明的肌肉,皮肤弹动中,有着一种流动的美感。 马尾拖在脑后,随风飞舞,似跃动的精灵。 一张精致脸孔,这时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没瘦,只不过,多了一种韵律美,这锤子掌控得更轻松了。’ 张坤心里暗道,倒是有了点好奇。 这过了没多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刚刚突破暗劲易筋层次的王小丫同学,再次得到进步? 她竟然已经全部掌控了暗劲层次的力量,身法也强了不少。 初步估算,王静雅的实力,已经差不多比得上当初的南方镖头罗威了。 虽然境界层次上稍有不及,力量更胜数筹,弥补了差距。 “吃什么药了?这么厉害。” 张坤习惯的会夸奖两句。 别人那里不知道,在王静雅这里,你夸她别的不太好使,但只要夸她武艺强,实力进步快,她会高兴得一天都合不拢嘴。 “张坤你回来啦,快快,去找小宛妹妹,她还真的合出厉害的药汤了,很有用的。” 说完,也不练锤了,心情很好的拉着张坤快步走到李小宛近前。 小丫头眼圈处微微有着黑痕,显然是一夜没睡。 她猫着腰,低头调弄着糊糊状的药膏。 空气中一种奇异刺鼻的药味,就算是以张坤如今圆满级别的医术,一时半会间,也只能判断出其中的十三味药…… 具体份量,那是完全判断不出来…… 闻到这药味,张坤都能感觉,自己身体里面微微升起一股燥热。 血液运行的速度,竟然有了一点加快的迹像。 “这是什么药膏?” 张坤奇道。 “是沸血丸,不是膏……当然,若是外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会浪费一点药力。” 李小宛脸色一黑,小手捏巴捏巴,就捏出鸡蛋大小的丸……不对,是球。 “吞下去的?” 张坤瞪大眼珠子。 你管这鸡蛋叫药丸? “真是内服,我刚刚喝了两大碗水,才把这药丸子咽下去。虽然很难吃,效果是真的好。” 王静雅连忙去找碗倒水,“试试看,张坤,你体魄现在比我还强,一次可以吃两粒。” 说着话,就端来一碗水,捧着两粒鸡蛋丸子,药味薰得张坤差点就打了个喷嚏…… “真吃?” 张坤怎么老觉得王小丫同学是在套路自己。 难不成是她吃得太难受,也想看自己跟着受一次苦。 不过,王静雅可能会没轻没重的开玩笑,李小宛那是绝对不会的。 “还愣着干什么?小宛妹妹熬了一宿,才做出来的。听她说是好不容易有了想法,生怕忘了,整夜都不敢停歇。做成后,第一粒丸子,还是我抢过去吃的,结果你看……” 她稍一用力,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胳膊上的球状肌肉如同老鼠般窜来窜去。 看得张坤眼睛一阵发直。 “真有用?” 张坤懒得理会王静雅,只是问李小宛。 “有用的。” 小宛丫头弱弱的回答一句,又道:“前面那副龙虎壮元汤,一直用处不大,据我估计这是因为表哥你的身体,已经与常人有些不同,体质强盛太多。对别人有用的药物,到你这里自是效用大减。” “壮元之说,其实是强壮精气。归根结底,修武之人练的是气血,血强则气旺,想要增强药力,就得在血液上面下文章……”李小宛一旦说到医术方面,就会十分认真,“我从杨伯伯那本心得记事本子上面发现一个药方,可以让血液沸腾,短时间之内,令身体变得火热。这方子本来是为了治疗寒病所用,只不过,有些伤身体了。 当时我就想啊,若是血液沸腾,运转加速,再配合那龙虎壮元汤弥补精气根基,是不是就能起到加速修练的效果?” “这你也敢吃?” 听到这里,张坤看向王静雅,简直都惊了。 真是一个敢研发,一个敢试药。 全是傻大姐。 “我用小兔子试过了,一点事也没有。” 李小宛分辩道,声音越来越小,有些不好意思。 张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那只小白兔简直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上蹦下窜一刻不停,追着家里的那只大花猫,就硬上。 好吧,的确是看不出有哪里不妥。 “那我试试。” 张坤拿着盘子,抽出背上长刀,嗖嗖嗖,就把大药蛋切成均匀的细小块状,就着王静雅递过来的清水,分三次,灌了下去。 他相信,以李小宛如今的医术造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并不是因为已经用小白兔和大虎妞试过药,而是因为,李小宛如今对药性的协调和融合方面,其实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大成境界。 可能是天赋吧。 有些人一辈子用药,都是迷迷糊糊的,只凭经验试错。 而李小宛呢。 她对于药材天生敏感,只是随意估量着,就差不多能配出对症的药汤来,仿佛直觉。 研究了这么久,她好不容易才弄出一种药丸子出来,当然是把握性很大。 “还能切开?”看着张坤用刀分开鸡蛋大小的两颗鸡蛋大小的黑丸,切成细小颗粒,就水喝下,王静雅微微发愣。 “怎么,你真是直接吞下去的?” 张坤强忍笑意。 赞道:“那你的喉咙真大。” 说完,也不等王静雅恼羞成怒,连忙抓起长刀,丢下一句话:“小宛,你等会补一觉,熬了一夜,会伤身体的,医馆可以中饭后再开门。” 他一溜烟进了自己卧室,也不去理会后面李小宛柔柔的应答,以及王静雅抓狂的叫声。 “这药,还真的挺霸道,不过,只是一粒的话,以那虎妞的体魄,还是扛得住的。” 只是过了一会,张坤就头冒热汗,全身血行加速,有如沸水。 五脏六腑在这种沸血加速的影响之下,有一种莫名的变化产生,他突然有一种打拳踢腿的冲动。 当下也不压抑,就走到后院之中,拉开架势,嗵嗵嗵打起六合心意拳来。 拳势越打越快,渐渐的就把八卦掌身法掌法也融入其中,整个人打成了一团虚幻的影子,身周腾腾白汽出现,那是汗液刚刚出现,又开始蒸发。 “好。” 连打了九套拳,沸血的功效才开始减弱。 张坤长吸一口气,看向自家属性栏,就发现,体质那一栏,竟然悄无声息的涨了两点。 本来是87,如今已是89了。 准确的说,其实是涨了一点半还要多。 以往用了几次龙虎壮元汤,张坤能够感应到体质增加了一小股,没到一点这么多。 这时突然提升两点,应该把前面龙虎壮元汤的药效也算进去。 “真的很有用,小宛,我体质变强了不少。” 难怪,王静雅突破暗劲之后,又在一夜之间,掌控了那股劲力,并且,实力好像也有了不少的提升。 ‘我这种体质强度,都能涨将近两点,她可能涨了三四点,甚至可能还多一些。’ 看到李小宛和王静雅站在后院门口,张坤笑呵呵的感受着身体变化,“多用几次药丸,能抵修练数年啊。” “想得倒美,小宛妹妹说了,第一次用效果会很好,第二次就会减半,第三次基本上没什么用处了。” 王静雅看着张坤练拳,那种威势,那种力量和速度,看得直吞口水。 这时忍不住就想打击他。 我啥时候也练到这么强啊? 她酸酸的想着,转头就往前院走去…… 早上的锤法,还没修练完成,得继续怒力,不能被拉下太远了。 “她怎么啦?” 张坤发现王静雅说着话,刚刚还满脸兴奋的,突然就变得意气消沉,很是有些不解。 “还能怎么样,受打击了。” 李小宛翻了个好看的卫生眼。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变态吗? 在家里练拳,能把自己的影子给练没了,拳风强得比得上刮大风,李小宛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震撼。 院子里虽然已是狼籍一片,等会又要花心思整理,她却没有不开心,心中反而平安喜乐。 有么一个怪物级别的宗师,镇在家里,无论是哪个年代,都是一件很能让人安心的事情吧。 “我会继续努力的,开发新药出来。” 李小宛信誓旦旦的握着拳头:“表哥,我能帮到你。”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张坤笑着摸了摸李小宛的头发,就发现,对方已经悄悄的长个子了。 嗯,至少长了有一厘米那么多。 ‘再过不久,就是大姑娘了,不太好摸她头发了。’ 唉…… 张坤有些惆怅的想道。 这种沸血丸子,后面用来效果不大,以他如今的医学底蕴,细想一下,就能明白其中的运行机制。 李小宛这次研发出来的药物,并不是什么补药,更不是厚培根基的药物。 她多半是从那鹰吉利国家的神庙武士安德烈那里得到的灵感。 记得那次,自己与她说过安德烈的修行方法,是消耗潜能,把未来换到现在,然后,让身体赌一个重新焕发生机的机会。 也许正是这一番话,让小宛丫头有了明悟。 她年纪不大,正是胆子很大的时候,敢想就敢做。 于是,做出了新的药丸。 张坤估摸着,这什么沸血丸的东西,就是激发潜能力的。 之所以,第二次用处不大,第三次基本白吃了。 这很好理解。 人的本来潜能就是那么多,或许平日里练习并没有完美激发出来。 经过药物的刺激之后,潜能爆发,让身体变得更加强壮,实力提升。 但这吃的是老本,吃完了之后,就需要再养,再练,再补充大量营养,厚培潜能。 因此,这种药物不能多用,用多了伤身。 到时还得与王静雅好好说道说道。 不过,以那虎妞的身体禀赋,估计也不怕消耗潜能…… 随便养一养拳,练一练武,蕴养一段时间,就能补足大半。 …… 药物对体质的提升,只是意外之喜,聊胜于无。 修为境界的提升,才是根本。 张坤在威压报馆之后,本来已有26点龙气,闯宫见了广序帝,一番操作猛如虎,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不但被广序帝死乞白赖的求着安了一个禁军教头的职务,还给安排了一个一等侍卫、骁骑参领的武职,是京官三品衔。 这自然是为了以后行事方便,给出的筹码。 现在他手上没兵,算是个闲职吧。 张坤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封官就封官吧…… 身在这个时代,就算再不怎么待见蛮人朝廷,不稀罕他们给出的官职,终究还是脱不了关系。 好在,他对名份这东西,并不是特别看重。 得了官位,也只是想后面做一些事情方便……因此,无可无不可的就答应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还有大刀王五,终于不是以往的白身了。 经此一遭之后,也被封了正三品武官,一等侍卫、护军参领,也可以领军。 目前,就领了圣旨,专心训练那八百残军。 说是残军,其实不残…… 虽然被张坤一通猛攻,打死打伤两百余人,还打死了领军将领。 剩下的八百人,其战斗力在青军之中,仍然算得极其精锐…… 其中有蛮人,有汉人,都被练得恍若机器,没有什么主见。 这些士兵既然不想死,那就只有投降。 再加上广序帝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以皇帝之名,收服他们,并没有花费太多工夫。 是不是能够指挥得如臂使指,就得看王五的本事。 不过,想到他以前,曾经在黑旗军中练兵任职……这区区数百人,对他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 单纯凭借武力,就可以压制住。 至于李怀义,与宫保森一样,挂了二等侍卫衔,就近保护广序帝。 大家都明白。 在这关键时候,广序帝就是一个招牌。 不管皇帝自己怎么想,在张坤看来,这位还是不能死的……至少,暂时不能死。 必须等到自己的布局全部完成之后,再来看看情况。 至于广序帝本人是不是还在发着强爷胜祖的圣皇之梦,那随他怎么想。 除了官职之外,更让张坤高兴的,还是收获的那7点龙气值。 如今,他终于积累到了33点龙气,又可以提升修为境界。 “八卦掌,提升,换血。” 轰…… 这一次的变化之剧烈,超出以往任何一次。 先前,李小宛给的那两颗沸血丸子,只是把血液烧得沸腾,总的来说,只改变一下运行方式,激发身体的潜能。 而如今,燃烧32点龙气值之后,奇异的能量充斥身体,进行蜕变……仿佛骨髓深处,内脏组织,每一个细胞,以及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发生着改变。 张坤无法准确的形容自身的感觉。 只觉精神和肉身,似乎脱离了开来。 晕晕糊糊的…… 一个雷霆响在脑海,视线抽离。 思维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依稀感应到,身体被打散,被揉捏,重组细胞。 有生机涌入,死气潜伏。 这时的变化,以张坤不高的科学技术水平,再也无法解释。 因为,在这种精神抽离的奇特视角之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就看到了自己的体内血管和内脏。 就这么一眼,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全身的血液,就像是发生了一种无法理解的化学变化。 血液变得更加粘稠,更加沉重,更是在血液之中多出了星星点点,密如浮尘般的细小银色光点。 甫一看去,那血液滚滚流淌着,像是泛起一层银色辉光。 同时,骨髓深处,造血生成的一些奇特强构之下,凝结了一朵朵雪花霜痕。 玄之又玄,无法理解。 记忆洪流,像一幕画卷,在脑海缓缓打开。 张坤这一次,像是回到了远古。 看着那高可参天的巨大乔木,看着那林间蹦跳嘶吼着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猛兽,他的心里出奇的没有丝毫惧怕,反而战意冲天。 拎着手中的木矛,狂啸一声,就冲了上去。 身边的伙伴一个个的死去,那屋子般大小的尖锐骨齿参差的老虎模样野兽,轰然倒下。 然后,就有更多的壮汉,发出呵呵哈哈的欢呼。 脱下木藤草枝做成的衣服,接取鲜血,淋得满头满脸都是。 然后,开始模仿着各种野兽扑食的动作,身上一边冒着青烟,一边疯狂舞动。 那是战舞。 是人类最原始、最狂野的渴望。 这时候,张坤就发现,随着种种奇怪动作,他的身体一点点的发生着改变,遵循某种自然而然的进化途径,就连血液都变了颜色。 杀兽,浴血,吃肉,出门打猎…… 再杀兽,再浴血。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焰之力与精神关卡 这种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年。 终于有一天,随着身体一声轰鸣。 莽莽丛林之中,张坤握着石刀,一刀斩向那七只犄角,布满鳞片的四足野兽。 这是决死的冲锋,是觉悟的光辉,是生命之中最后一击。 他们,打不过这头野兽。 身边的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远处,已经传来妇人和孩童的哭泣声。 眼看着就要惨死在巨兽牙齿之下,张坤的石刀之上,蓬的腾起一抹焰光…… 血色闪着银辉。 似虚还实。 那七角四足野兽,被这石刀一劈,正中脑袋。 连角带血肉骨头,直接劈成两半。 “喔哦……” 举起双手,石刀破碎,化为粉末簌簌而下。 他仰首望天,天空星斗如轮,密布远空…… 再也忍不住心头激昂,仰天长啸起来。 …… 下一刻,他思绪脱离,重新掌控住肉身,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力量在体内回荡,四肢百骸就恍如中空之竹,轻得感受不到丝毫重量似的。 这不是错觉。 他足尖轻微在地上一点,身体已经违背科学常识,轻盈的飘了起来,就像弹簧,又像是羽毛…… 三尺方圆之内,张坤连连变幻脚步,身体扭曲如意,变化无端,做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动作来…… 他可以在十分之一秒之内,拿嘴巴亲吻到屁股; 也可以手脚化为面条,自己打上一个蝴蝶结。 身体时而拉长,又时而缩短,骨骼爆响,大筋嗡鸣…… 飘忽弹动中,立掌如刀,一掌斩出。 哧…… 空气中闪过一丝红痕,有血光如焰般出现,炸出阳光折射出来的丝丝涟漪。 “这是,血焰!” 骨髓如霜,炼血汞浆。 这一点,张坤是知道了。 他也明白,刚刚传承的修练记忆,是远古时分,茹毛饮血的人族先辈,在山林中与野兽们疯狂搏杀,争取一丝存活的机会。 浴血炼身,百炼成钢,到最后,脱胎换骨,血液有了质变。 先辈终于挥出那带着浓浓血光的一刀。 正是“血焰”之力。 突破强脏之时,张坤获得了内力,也就是内腑之力加成,这才能以区区轻刀,与大刀王五的青龙偃月刀法硬碰,还能占得绝对上风的原因。 他能感应到,大刀王五也练出了内腑之力,但那股力量很弱小,像是刚刚生成一般。 并不会如自己这样,五脏发力,六腑震荡,一股浩大的内力,汇合在筋力、骨力、肌肉力量之中。 四重力量融合一体,发力完全…… 以至于王五根本就挡不住。 “不知,这是拳法普遍存在的弊端,还是因为我这属性栏提升,是全方位,最完美的提升。估计多半是后者的原因了。” 想到自己见识过的两个强脏级别化劲高手,大刀王五和尹伏宗师,张坤心里隐约就有了猜测。 “换血这一关,化劲大成,直接脱胎换骨,生成血焰之力,就是化劲最后一个层次的力量了。” “现在想来,李文东其实也练会了,只不过,他的血焰之力,稀薄得等于没有。只是极微小的附着一层在身体之上,以至于一身横练极为强横,怎么打都很难打死。” 张坤突然就想到了李文东。 当初,他还以为对方的少林麻甲功,练得比自己的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还要强呢。 原来,那位不是护体硬功够强,而是做到了把这稀薄得看不见的血焰之力,抢先附着在身体受击打的地方,如此就能抵消许多伤害。 “他为何会练出如此弱小而又稀薄的血焰之力呢?难道,他换血这一关,走错了道?或者说,走了捷径。” 张坤有点没想明白。 却也不去纠结。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道路,大多数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完全不必穷究每一家每一派的功法。 只要保证自己永远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前路就不会断绝。 就算在这个传说已然渐渐消失的现在,也许,还能再重新开出一条新的道路出来。 “枪炮?呵呵,事实证明,在另一个世界,枪炮和武器,除了给人带来毁灭之外,再无其他用处。只是杀人工具,并不能辅助人类走向更高的层面。”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看到,人的病痛得已消除,人的寿命突破万年,人的足迹踏遍星空,人的智慧代代积累……” 所以,为了暂时的强大,或许可以发展一下枪炮和各种更厉害的热武…… 但是,核心发展方向,却不能选择这种杀伤武器。 世界很大,宇庙宽广。 自己既然生而为人,当然得以人为本,把自身开发起来,让生命延长。 如此,才有诸多可能。 看到自己换血成功之后,生出了血焰之力,出手威能又大上许多,张坤一时百感交集。 自己好像是,看到了前路。 是另一个世界,从来没想过,或者想过,又半途而废的另一条道路。 禁武啊,禁武。 世人以为,阉割的只是血性。 却万万没想到吧,失去的其实是长生。 血液缓缓流动,在身体中浩浩荡荡前行,发出“哗……哗”浩大声音,就如长江大河,卷起了浪花。 屋外,王静雅停下练锤,满眼骇然的竖起耳朵听着,眉间满是不解。 李小宛则是翻身从床上坐起,再也睡不着了。 她一骨碌下了床,直往前院去了。 “表哥还在努力修练,我不能懒,我要开门,给人治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收治病人,应该对他很重要,很重要……” …… 张坤默默体悟了一会,自己的力量和劲道。 心中全是喜悦。 他终于明悟出了第五种力道来。 人的身体,就是一个极其精密的仪器,每一点零件的改变,就会生出不同的功用来。 这种变化,复杂而又神奇。 让人欲罢不能,迷醉其中。 他低头看看手脚肌肤,就能看到,血液变化之后,自己的皮肤光泽,也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些许变化。 如果说,五脏强化之后,他的肌肤皮肉变得玉石般洁白细腻。 那么,现在就多了一种生机。 看上去,就如刚满周岁的小孩皮肤……红润洁白,充满弹性。 看起来十分柔和细软。 真的触摸上去,却有一种坚韧厚重。 任凭再锋刃的利刃,再强的冲击力,也会被这层皮肤消弥吸收掉。 “很有欺骗性了,这是返朴归真吗?也不是,是宛如新生。” 为什么说是新生? 因为,张坤还感应到了,自己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变得更加敏锐起来。 原本看惯不怪的平常风景,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在他的眼里,似乎已经变了模样,变得更鲜活起来。 甚至,空气流过肺腑,风儿拂过眉梢,都仿佛分成了无数个层次…… 有斜风,有直风,有盘旋扭动的细小涡流,在身周布成了无数个不同模样的集合体。 还有一种看不到,摸不着的细微能量,似乎一直都存在,但并不影响到这个世界。 这种细微能量,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现的,现在才能感应到一丝半点。 “当初去了坤宁宫,那万物教的长生主,以及最后莫名其妙的幻景,应该就是这种能量的运用。运用的方式,很可能与精神力有关。” 张坤此时凭借着肉身敏锐的触感,由实到虚,也是差不多能察觉到这种力量的聚集与散开,又多了些信心。 “如果再次遇到那人,就不会再这么被动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我虽然练了六合拳,但是,并不喜欢太过被动。” “不急,还是再稳一手。” 张坤站在院中,探头望向北面深宫处,咧嘴轻笑一声,转头又看看自己的提升幅度。 属性栏…… 换血之后,又起了巨大变化。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8】 【体质:105】 【敏捷:138】 【精神:19】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圆满破限)锻骨、易筋】 【八卦掌:(圆满,四次破限)锻骨、易筋、洗髓、强脏、换血】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圆满,破限)】 【技能:刀法(圆满、刀意一层,五蕴梅开)、枪械(圆满)、医术(圆满)、语文(入门)……】 龙气:1 虚空之门:(回归55%) …… 虚空之门,又进步了一个百分点。 这个门户,张坤现在已经基本上不抱希望了。 他怀疑,就算自己把这个世界彻底弄了个天翻地覆,威镇四夷,成为真真正正,各种意义上的天下第一,都可能填不满这个口子。 “我做了多少事啊,又是斗洋人,又是闯皇宫,杀将破军镇压皇帝……又是谋划变法,图谋西宫。 这么多事情做下来,只提升了一个百分点,这玩意,怕不是坏掉了吧。” 吐糟终归是吐槽。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张坤已经渐渐的很少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情景。 或许,真的等到有一天,自己回去,那里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父母亲人,大哥小妹,希望能一切都好…… …… 除了虚空之门的进步,慢得令人发指之外。 其他方面,倒是很不错。 比如体质,就已经到了105点,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方面,当然是核心力量,已经达到单手搬起两千斤出头的水平。 双臂合力,再以打爆空气的速度轰出去,张坤对于自己的拳力,已经不太会算了。 尤其是,当他立掌如刀,激发血焰之力,内腑之力之后…… 他感觉到,好像品质稍差一点的钢铁,自己完全可以一掌斩开。 “能不能挡住步枪子弹的穿透力?那子弹打在我的身上,到底是个血窟窿,还是小伤口,到时试试看。” 他已经没多少兴趣,拿步枪打自己一枪。总觉得,对准自己这一身光滑得如同婴儿般娇嫩的皮肤动手,好像有点变态。 不过,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似乎有什么条件没有满足,并不能提升。 自己的身体防御力,应该也提升不算很大。 步枪攒射,多半还是不能完全挡住的,暂时还不能浪。 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的,万一浪得太狠,直接挂掉,就太不值得。 体质强到105点的坏处当然也有,那就是,下次他想要保命,用龙气点来提升一点体质,就需要4点龙气了。 这是一个很忧伤的事情。 看看自己的余额。 只有1点,张坤心里又升起一种紧迫来。 不能懒,还是得治病。 李小宛现在已经能够应付绝大多数病症。 但是,遇到一些古怪离奇的病,还是没有把握,看不太准。 这时就需要自己出手。 治病的龙气点来得慢,却是直接接轨病人的感念,并不需要依靠那种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的运气。 慢是慢点,架不住稳定又省心,安全又舒服。 张坤怎么也舍不得这条途径。 …… 体质刚刚突破一百大关,没有太多说道,身体变得更加强横,力量变得更加巨大,是题中应有之意。 而这敏捷,张坤就有些惊到了。 达到了138点。 如果说,在没有提升之前,自然界还有野兽跟自己比一比速度,还能比一下生死关头的灵活性和反应力。 现在,他基本上可以肯定的说,就算是遇到死亡危机的羚羊,捕击猎食的鳄鱼,那动作在自己的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 只有当初在养心殿之中,那头突然扑击而落的海东青,才可以稳稳压住自己一头。 而且,多半还是因为那家伙的体型占了很大便宜。 张坤脚下轻踏,身影呼的一声,到了后门处……又呼的一声,来到了卧室门口。 在院子里,已经没法自己的速度和反应了。 他只知道,自己跑动时,空气的阻力又大了很多。 每做一个动作,都恍如在凝胶之中运动…… 在这种情况下,出手快到极致,身体都有一种轻微的疼痛感,撕裂感。 这明显是体质都跟不上速度了,若非修练了十三太保横炼金钟罩。全力出手,恐怕还会撕裂皮肤,受到伤害。 …… 八卦掌升到第四次圆满破限,换血层次之后,已经没有了再次提升的标志,也不清楚下次到底还要多少龙气值才可以提升。 只有六合拳那里,还能继续提升。 至于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则是与刀法刀意一层,和枪械技能、医术技能的等级一样,没有提升的提示。 到了这时候,张坤哪里还不知道,无论是八卦掌境界的提升,还是横练功法的提升,自己可能还是差了一些条件。 这条件是什么,其实也很好猜。 并不是全无头绪。 这个时代,就有现成的例子。 野史传记之中,那位“天下第一手”,学兼三门拳术,全都练到顶级圆满破限。再踏遍天下,四处寻找高手,磨练拳法精神。 只言片语之中,张坤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为什么偏偏是三门拳法,而不是两门,更不是四门? 是不是有着什么必要? 他拳法这么高了,实力这么强了。按理说,这时候不是开馆授徒,就是享受富贵,或者做出一番事业来。 完全不必再东奔西跑的。 可他却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仿佛一生之中,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到处交流。 在别人看不到的情况下,很可能还探索某些险地,躲起来暗暗磨练精神和体魄。 因此,张坤就猜测着,这位可能知道,精神力的提升,其实很重要。 三门拳法,也能补完身体所缺少的某些东西。 如此,精神强大,拳法补全各大短板,才能跨进下一步层次。 这才是天下第一的真相。 当然,这种猜测未免有些主观。 并不那么准确。 但张坤还能从京城中其他的一些传闻可以得到佐证。 “修练三种以上拳法的作用暂时不可证实。但是,修练精神力能让自己踏入下一步,这一点,应该有不少人是知道的。” “如,会友镖局的神拳宋伦,听说,三年前,就已经把自己锁在深深庭院中,不再出门见客。每日里只是冥想静思,就连吃食,都是有专人送去。” “还有传闻说,那位亲手创建八卦掌功的董还乡老宗师,也在五年前,就已经隐居在万花园兰池小屋之中。每天扫扫地,读读书,多数时间,闭关静守……” “从这些消息之中,就可以看出,精神力是突破的关键。数门拳法同练,是底蕴……道路就很明显了。” 张坤如今的脑子转得很快,只是须臾间,就从种种杂乱的消息中,理出了头绪。 精神力既然如此重要。 那么,又要怎么修练呢? 练气血的,提升体质和敏捷,有内家拳外家拳;精神力提升,自然有精神秘术。 “有些人终究是避也避不过去,还是得面对。” 张坤叹了一口气。 想稳都不能稳啊。 这世上,总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逼着自己去前进,去搏杀。 想停下来歇一歇,都是奢侈。 宫内的消息还没传来。 樱花国依藤一行,此时想必还没有接到消息,并没有动身启程前往京城。 时间,还有。 张坤决定,先去看几个病人,多少积累几点加体质保命的龙气。 正当他坐了下来,接手李小宛拿不准病情的一个老……远远的,一点金黄光芒,忽视空间距离,直接扑入眉心。 张坤身形一震,依稀感应到,这道龙气,竟然是来自大洋彼岸,遥远的西方。 “没想到,与安德烈一战,把他斩杀之后,随着消息传到了西方诸国,还有这等好处?” “是对魔的崇拜,还是对神庙的痛恨?” 张坤眼睛亮得吓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厉兵秣马 明伦城。 天色已经不早了,可是,空气中仍然弥漫着铺天盖地的雨雾,灰蒙蒙一片,稍远一点,就看不清楚了。 最难受的还是,安妮家里并没有雨伞,单薄破烂的衣服,也挡不住湿意的侵袭,她担心,如果在空旷场合呆得太久了,很可能会生病。 “姐姐,你不要去好不好?” 八岁的布莱兹身体显得格外瘦小,并没有同龄小孩那么健壮。不过,他有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睛,还有着对生活的憧憬,带着丝丝纯真。 并没有感受到生活的艰辛和无奈。 “不去不行啊,再这样下去,姐姐就撑不住了,这些日子,我感觉那些烟雾直钻到骨头里,全身都在发痒。我听桑特大叔说,那是白磷,火柴厂里环境太差,本来就不应该工作那么的时间,你看,现在姐姐是不是很丑。” 安妮弯下身体,抱了一下自己的弟弟,露出笑容来。 她的眼睛如同宝石般明亮,可是,嘴巴周围的皮肉已经腐烂变形,露出红色的牙肉,雪白的牙齿。 最是让人心酸的是,她的下巴也歪了,骨头开始朝着左斜方向生长。 只看上半张脸,那是天使般美丽的少女,再看下半张脸,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都没有这么难看。 “姐姐,你一点也不丑,还是那么好看,跟妈妈一样好看。” 布莱兹抱着姐姐,眼泪无声流下。 他这些日子跟着姐姐学了好多单词,还偷偷的捡了旧报纸,到便利店的酒鬼老板那里,以听他吹牛讲故事的代价,学到一些读写方法。 所以,渐渐的也开始懂得一些道理。 姐姐她们那批工人,每天十二三个小时在毒气环境下工作的代价,换来微薄的薪水,只是刚刚能够两姐弟活在这个城市里。 不敢早退,不敢迟到,甚至,不敢偷一点懒,会扣钱的。 上次姐姐因为生病,头昏得厉害,去得晚了点,那一天,姐弟两人就饿了肚子。 因为长期在白磷烟雾的环境之下工作,姐姐安妮她们那批女工,已经有上百人下巴歪斜,牙床暴露,下脸颊也已经腐烂成臭肉。 可是,工厂老板从来不会管,一旦动作稍慢,还会拿着鞭子狠狠抽打。 布莱兹觉得,工厂老板与那个远东恶魔一样的可恨。 不,比远东恶魔还要残忍…… “布莱兹,别哭,你好好练习读写,多记单词,以后要做一个有出息的男子汉。。” 安妮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眼中有着希望的光辉闪烁。 在布莱兹看来,这就是天下最美的脸。 “真的,咱们的日子能变好吗?我中餐的时候,能多吃一个面包吗?”小孩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他想着,午后去小树林那里,看看格来特大叔练刀,听格来特说过,他曾经参于过远东战争,一条腿虽然废了,当时却是杀了不少魔鬼。 ‘那远东恶魔那么可恨,我也要学好本事,帮助神庙杀敌。’ 布莱兹暗暗捏紧拳头,心想,“当然,要尽快立下功劳,让姐姐不再为那黑心的老板干活。” 安妮加入队伍之中。 布莱兹跟在身后…… 他心想,也许,姐姐以后就不要上那么长时间的班了,会有更多的钱来买面包,不用饿肚子。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未曾峻工的巨大雕像,足足有二十余米高,雕的是一个斯文儒雅,头发向后梳得整齐的中年男子,那是市一长威廉的雕像。 听姐姐说,她们那些工友被罚的工资,就是为了威廉先生塑像。 布莱兹狠狠的冲着高高耸立的塑像“呸”了一口,又快步跟上队伍,身边人潮拥挤着,呼喊着…… 雨雾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洒落身上,让他感觉到一丝柔和暖意。 神灵光辉照耀之下。 生活充满希望。 “啪啪啪……” 耳中响起一连串爆响。 ………… ………… 姐姐死了,已经没了呼吸…… “啊……” 布莱兹仰着头疯狂尖叫,他看到了那神庙尖端的明珠,仍然散发着圣洁柔和的白光。 远处威廉先生的塑像,依旧是那般威严。 “这,就是神灵的国度,如果有恶魔,就请你毁了他吧。” 布莱兹抱着姐姐安妮那逐渐冷硬的身体,眼神木然,心中这样想着。 他又想到了,在酒鬼杂货丫老板那里,看到的那张报纸,那个看起来很吓人的远东恶魔……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一点金黄光辉,向着大洋彼岸飘去。 可布莱兹全无所觉。 …… 还未峻工的广场雕像处。 高高的脚手架上,一个工人害然手舞足蹈,惨叫着跌落下来。 想是被枪声所惊,他一时没有站稳…… 手脚挥舞着,砸断了支架,砸碎了骨头……哗啦啦声中,整个雕像就开始缓缓倾斜,向下坍塌。 “啊……” 又是一阵巨大声浪传来。 雕像下方人群四处狂奔躲开。 但还是有一个身着莲蓬裙的小姑娘,站在原地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轰…… 巨大的雕像从中间断裂,头颅落下,阴影罩落,把她那小小身影彻底遮蔽。 “安琪儿。” 旁边一个女人满脸惊恐,尖叫出声。 尖叫刺耳,还没拖出尾音,突然顿住,女人看到,在阴影之下,安琪儿的身旁,已经出现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头发如同一团太阳金焰般熊熊燃烧的男人。 这男人看不出年纪多大,好像是有着五六十岁,又像是二三十岁,目光温和慈爱。 那重重砸落如同圆桌般大小的花岗石,挟裹着轰鸣劲风落下,却被他一只手掌轻轻托起,就像是托起了一根洁白的羽毛。 “神灵在上!” 看着那个男人手臂一挥,就把不知多重的巨大石头脑袋扔出十余米远,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震得广场再次轻微晃动。 中年女人全身颤抖着,冲上数步,跪在地上,虔诚礼拜。 “神灵与你同在。” 那男人笑得十分阳光,抱起被吓坏了小女孩,轻轻抚了抚她的波浪头发,递到中年女人的跟前,“照看好了,不要离得太远。” “是,大人。”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满身风尘,衣着都有些破损,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 但女人却一点也不敢轻视,眼神全是敬畏。 她接过小女孩,又哭又笑,又是感谢,四周传来一阵欢呼。 甚至,连远处的枪声遥遥传来,也没人再关注。 “神爱世人,祂无处不在,就算是见着一个小女孩遇难,也能全知而全能,把她救下。” “是啊,斯瑞大婶是虔诚信徒,她的所作所为,神灵自然看在眼里。” “安琪儿是个有福气的小女孩,以后长大了肯定很是了不起。” 四周民众一片颂扬。 此时却听到一个褐发年轻人,发出不和谐的声音:“什么神灵,不过一个圣堂武士罢了,邀买人心,演戏骗一下愚蠢男女。” 渐渐走远的金发中年,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看着那褐发年轻人,笑了:“神爱世人,也厌恶魔鬼,神说,你有罪。” 哧…… 他的头上一根金发,无风自落,飘飘扬扬到了胸前。 发丝被他手指一弹,就化为看不见的一丝波纹,无声无息穿过褐发年轻人的眉心。 年轻人面上的讥诮笑容还未彻底淡去,眼前就是一黑,仰天便倒,呼吸全无。 那发丝破颅而入,力量迸发,早就震碎了他脑内血管和神经。 “神爱世人。” 金发中年人右手抚胸,优雅躬身一礼,这次再不停留。脚下只是一动,几步跨出,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喧闹和惊呼声中,没人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捏着一张报纸。 报纸页面上,印着一个黑色短发,眼神锋锐如刀的青年男子。男子脚踩头颅,气势凶猛而霸道,恍若俯视着这芸芸众生。 …… 西北冻土荒原。 寒风如刀刮过。 卷起纷纷扬扬霜雪,让人直冷到骨子里。 可是,这里的男男女女好像不怕冷,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熙熙攘攘的往集镇走去。 “快,快,今日是莫洛斯脱刑最后一天,就看他是被直接处死,还是冲出牢笼?” “还用想吗?那就是个妖魔,我看早点让人用枪射杀在笼子里最好,每次看到他,我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这人冲出来。” “冲什么冲,那么大的钢条,还有锁链死死锁住,他就算比黑熊还要强壮,也不可能冲得出来的。伊万先生手下足足有五百人,一直拿着武器守着,稍有动静就开枪集火,这根本就没法逃。” “可惜啊,可惜,我从来没见过莫洛斯这么强的格斗士,就这么处死,真是浪费了。” 又有一人在旁边惋惜。 他的话刚刚出口,就看到四周众人,包括男女,全都奇怪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你要是知道莫洛斯干了什么,就不会这么想了。” “干什么了?” “他屠了三个村庄,七百余人,还赤手空拳,接连搏杀三百哥萨骑兵,逃亡三天三夜,让那支顿河雄鹰脸面无光。最后,还是趁着他饿了几天肚子,围在贝加湖畔小树林,焚烧树木,用麻醉烟雾把他迷倒。” “啧啧……” “嘶!” 四周响起无数的轻呼声。 “宫廷护卫的西斯特玛大师级高手,没有过来吗?用枪围攻,还放麻醉烟雾,的确是有些丢脸了。” 这话一出,几个身强体健的壮汉,全都点头。 这个民族十分好战,且性情彪悍,对于凶人倒是不算太过惧怕,反而心里升起一些敬重来。 …… “你想要什么?” 莫洛斯声音嘶哑,听起来仿佛有着金属互相摩擦,让人耳膜发痒,十分不舒服。 “去大青国,打死一个人,要是你能做到,皇室不但赦免你的罪行,还聘你为宫廷教官,封子爵。” 年轻贵族神情自信而从容,说话不紧不慢,却有一种一言可决的威风。 “你是一个聪明人,要不是被逼到死路,还不会暴露自己的本事。老伊万把你当摇钱树,是没错的,但他却不懂得战士就是财富的道理。 见你受了伤,就想直接放弃并处死。只能说,他的眼光太差,死得不冤枉。 好了,闲聊就到这,你选择生,还是死?” 有些选择,其实没有选择。 莫洛斯目光在那两架笨重的机关枪上停了好一会。 他觉得,自己其实可以破开锁链和钢笼,并且,把这年轻人击杀,就算是机关枪能打中自己,也不一定会立即死去,杀死这批人的时间还是有的。 同归于尽? 那又何必呢…… 波洛娃和小丽娅,现在恐怕也落到他们的手里了,这时没有带过来,应该是想要留些面子,不想激怒自己,以免事情没得谈。 莫洛斯看起来像头两米三的野兽,实际上,他并不是野兽,他觉得自己很聪明,因此没有犹豫:“我答应,无论是谁,他都死定了。” …… 风城近郊。 三十二区地下。 这里有着最严密的防护,最先进的武器,以及最顶级的专家。 雪亮灯光下,玻璃护罩之内,一个身上长满了可怖而又狰狞的血色肉瘤的人形生物,静静的躺着。 无数仪器闪着各种数字,曲线波动剧烈,一根根导管连在人形生物皮肤之上,姑且称那层黑红色的血痂为皮肤吧。 “血脉从显性变为隐性,只要两周时间,就可以保证,他的外表恢复过来,而且,还能保留那种神一般的力量。” “这种技术可以推广吗?” “好像不能。”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面带苦笑。 “这人很奇怪,他的基因碎片之中,与蜥蜴竟然有着七分相似,看起来是个人,其实不是,这是生物学上的奇迹。想要研究其中奥秘出来,短时间之内,可能不行,仍然需要大量的标本……” “测试过战力了吗?真的是同一批之中最强的?” “是的,而且强了许多,只是他一人,就可以对付一支小型部队。最厉害的是,他的再生能力极强,打不死。” 眼镜年轻人推了推鼻子上的镜架,眼神十分狂热。 “他的脑袋和心脏都被打得破碎,竟然还可以长回来,我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他的思维系统到底在哪里,竟然还能正常交流。” “那好,就是他了,让他去青国……不给他们一个重重教训,会显得我们国家无人,竟然还会惧怕一个黄种人,岂不是笑话?” …… 意志联邦、西兰国、葡萄国、三元国全都动员了起来。 不但派出军队,最重要的是,派出了强大的战士。 张坤那通狂妄宣言,已然彻底激怒了这些国家。 对大青国的轻视,对自己国家强大的自信,让这些人容不得外交史上出现一丝一毫的污点。 全都厉兵秣马,大将先行,前往远东大地。 而在这时,樱花国前首相依藤却是心情很好。 前所未有的好。 ……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有埋伏 “让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让青国。” 依藤脸上全是淡然,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满意的叹了一口气:“白熊、西兰国和意志联邦可以妥协,此时万万不能与白熊国作战,答应他们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条件,也未尝不可。集中全部精力,对付青国,定要一鼓作气,把这头老虎给打死。” “采取持续放血政策,条约上面的白银数量,连同利息,一分不能少……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借助于立宪合邦之议,先把那些土地全都消化掉。再逐步蚕食,最好在不引起民间动荡的情况下,把这片土地吞下,能吞多少算多少。” 说到这里,依藤面色显得狂热。 这次前去青国京城,接到来信之后,他立即准备从津门出发,一刻都不想停留。 但是,临时护卫长柳生剑豪的话也很有道理。 凡事小心为上。 自己一生谋求尊王攘夷,立下赫赫天功,如今国家强大,个人威望极高,青史留名都是板上钉钉。 比起当年,樱花国何止强大十倍百倍。 就算如此,依藤还不满足,他想要得更多,要做的事,自然也更多。 这片土地,以前曾经无比的强大,强大到自己的祖国,都要匍匐在地,表示臣服。 生怕对方打一个喷嚏,就把自己的国家给淹没了。 那时,樱花国是保等的自卑,何等的弱小。 只能卑微的努力学习一切对方的知识,抢夺对方的一切资源,终于,一点点的壮大起来。 也终于,等到了对方虚弱的那一天。 找准了机会,狠狠的咬上一口,就足以让樱花国兴盛十年百年。 不过,这还不够。 吃下去更多,就会更快的变强,甚至,那小小的岛屿国家,终有一天,能成为世界顶级大国,君临万国之上。 “先生如此做法,有些过于急迫,若是一个不好,反而得不偿失……国内需要您。” 对面,一个站立有如青松的宽袍中年男子,却没有喝茶,而是望着莽莽竹林,叹息一声说道。 “我知道,此行就如火中取栗,有些冒险了。但不是有柳生大师你在身边吗,再加上服部信义的伊贺忍者。这次出行,最多是有惊无险。青国如今一盘散沙,就算是有一两个高手忍不住动手,在你们的护卫下,也是找死。” 依藤这么说是有根据的。 不说服部信义这位上忍,已深得五行火之真要,手段诡异而强大,就说他手下有着还有着金木水土五大中忍,还有三十人众的下忍死士。 这些人联手起来,足以比得上一支精锐的军队。 最厉害的,就是眼前的柳生剑豪。 柳生剑豪真名叫做柳生宏光,出身鼎鼎大名的“天狗家族”,八岁习剑,十二岁小露声名,十六岁开始打出家族名头,挑战各家流派。 三十二岁,斩杀宗师级巨擘宫本长野,威名大振。 柳生宏光本来不叫宏光,他叫柳生十三郎,他想复兴家族,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就,自改名字为宏光,有宠伟光复之意。 之后,他剑试天下,最终成为樱花三位无生剑客之一,世人承认他的声名,再不去挑战于他。 四十一岁,柳生宏光,此时已经成为鼎鼎有名的宗师级剑客。 并且,游历天下,拜访各大神社,传闻中,能与高天原沟通。 此时的柳生宏光,在剑法一道,已然走到极处,他想要探求天人之道,再次突破己身极限,再留在国内意义已经不大。 这次前来青国,一半是护卫樱花国人敬重的依藤首相,一半是想要从杀伐之中得到灵感,一举突破,进入莫可名状的奇异境界。 有着柳生宏光这位大剑豪在身边,依藤全然没有半点担忧,心里想着,这一次若是功成,定能让樱花国发展加速二十年,就算是那白熊诸国,也不能阻挡这种上升的势头。 大兴在即,他又怎么可能按捺得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直隶王总督初来乍到,又是态度未明,倒是不用太过担心……荣提督那里,可有察觉?此人有才,需防着他破坏合邦之事,抢先下手。” “内斗好啊,最好斗个头破血流。” 依藤轻笑一声,志得意满,只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引其内斗,就可以逸待劳,强壮自身,异日时机来临,自可一鼓而下。” “变法成功,当然更好,自然可以借变法之权,潜移默化,归化人心。到时这偌大地盘,处处樱花,不战而胜,岂不妙哉?” 授敌以柄这种操作,就算依藤一生见惯了风浪,仍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大青国的种种做法,已然突破了自己想像的极限。 他完全想像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蠢的国,这么傻的人。 竟然会不合时宜的生出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 “回他一句话,就说稍安勿躁,耐心等候即可。” 张坤一言回绝了宫内小太监。 这已是三天来,广序帝第三次问计了。 张坤理解这位焦切以及怕死的心情,却不准备惯着他。 他受这一等侍卫以及骁骑参领的官职,也是为了进宫或者办事方便一些。 并且有心想以对方皇帝的身份,办一些实事、大事。 并不是要真的替蛮人朝廷卖命。 所以说,广序帝虽然当时诚恳问计,不惜卑词厚颜。 事后,却还是当自己是皇帝,并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那就晾他几天。 这时候,什么都比不上龙气点的积累来得最重要。 他隐隐能感觉到,樱花国前首相依藤此来不善,很可能并不那么好杀。 自己手中没有军队,单凭源顺镖局这些人手,做起事来,难免有些捉襟见肘。因此,也不得不多做一些准备。 三天过去,医馆治病成果虽然不算太好,却也多了两点龙气。 这是一个五十岁的垂垂老朽,以及一个刚刚恢复了心智的十一岁小孩贡献的。 老人多年辛苦,积劳成疾,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半是养,一半是补。 这种病对于张坤来说,其实不难,难的是对方拼了命的干活,就算是治好了,也仍然要给东家做牛做马。 身上的病治好治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时候,张坤总是会叹息。 他觉得,只要这个时代不曾改变,富人仍然趴在穷人身上吸血,有些病,永远也没法治。 自己就算是练成了圆满医术,被人称上一声神医,仍然是没用的。 没用归没用。 老汉身体清爽的这一天,还是贡献了一点龙气…… 看着老人家步履蹒跚的离开,又准备投入无穷无尽的劳作之中,张坤久久没有说话,就连获得龙气的喜悦也淡了几分。 另一个十一岁小孩,却不是穷人,而是富人。 富人也好,穷人也罢,既然已经到了医馆,小孩子又很是无辜,张坤当然也不好把人赶出去。 小孩十岁生日已经过了,却只有两岁孩童的智商,跟个傻子差不了太多。 这个病例,最是考验张坤的医术水平,以至于李小宛丫头,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细细观看张坤用针开药。 连服三剂方药,花了两天半时间,孩子的神智已经变得清明一些,会试着学习一点东西,会试着叫人,会说一些有条理的话,对自身和环境,有了基本上的认知。 加上这两点龙气,以及海外不知哪里飘来的两点龙气值,如今的张坤已经有了5点龙气。 又可以加体质恢复伤势了。 心里倒是安定了些。 无论是不是敢战天下人,必须的谨慎还是要的。 “血勇”不是无脑。 他并不会认为,自己在京城就已经安枕无忧。 就不说深宫之内,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就说九门提督四万步骑,以及京师近郊三大营17万兵,这些军力全都掌握以西宫那个老妇人手中。 真的逼得急了,大军出动,自己一身是铁,又能打得了几根钉? 总不能与军队硬扛吧,杀到手软又能如何? 大势不变,多杀几百几千的兵丁,对某些上位者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 兵死了再招就是。 …… 这天上午,张坤终于等到了消息。 宫中传信,依藤一行人已经入京,午时在秋山会馆等待。 张坤心中一喜。 终于来了。 他默默的绑好长刀刀鞘,刀柄在自己最顺手的位置,再把两柄左轮手枪,插在腰间,上油检查一番,备好子弹。 王静雅闷不作声的跟了进来,做贼一样。 “我也要去。” 这位的体质不得不说,到底是极强,有张坤圆满级别的医术施针,再加上李小宛给的两颗沸血丸的作用。 她的右臂骨头,已经长好了。 甚至于,今日清晨,还让张坤与她对练了一回,打得酣畅淋漓,直呼痛快。 在王静雅的右臂上多看了几眼,张坤仍然觉得,对方的身体可能有古怪。 潜力深厚,简直是无穷无尽一般的。 “不对,好像瘦了。” 以张坤的敏锐感知,突然就发现有些地方不同。 他发现,王静雅的胳膊和大腿处,皮肉已经微不可查的小了一圈。 “瘦了吧,我也觉得是这样子,今日晨练过后,拿尺子量过,小了这么多唉……” 见到张坤的目光所盯的位置。 王静雅笑得就有些合不拢嘴,她用两根手指比划出,一条绵线那么宽的缝隙。似乎在证明自己瘦了很多,很多…… “是,的确是瘦了蛮多。”张坤嘴角重重抽了抽,“那再接再励,继续练,总有一天,能练成李小宛那种身材。” “是吗?张坤你也觉得我可以练出来的……别糊弄我了,我说我也要去。” 王静雅笑脸突然垮了下来:“小宛是小孩,可我不是……如果是以前,让你一人去冒险,去拼杀,那也是没办法。 可我如今已经是易筋大拳师,多少也能派上用场,再躲在一旁,看着爹爹,看着你这么拼命,却是已经不能心安理得的躲在后方。” “可你是女……” 张坤一句话刚刚要出口,就感觉不对,王静雅眉毛已经有了竖起来的趋势,天空之上,一个巨大的拳头正在成型。 “你是女中巾帼,谁敢小看你?要来就来吧,到时我可不会照顾你。” “不用照顾,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算不敌,也能多杀几个鬼子,不会亏本。” 前一刻,王小丫同学还毫气干云,下一刻,就露出本性来。 “你上次不是说了吗?要在实战之中,以血杀之气,激发自身潜力和武学,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能让心意凝聚,更快的进步。” 合着这还是我的锅。 对一个武痴说这种话,我是脑子进水了。 张坤郁闷的笑了笑,却也不好再阻止王静雅…… 她其实也算高手了,也是得历练几次。 否则,练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真遇上不可逃避的战斗,说不定会更危险。 巧合的是,源顺镖局五方镖头其余三人全都赶了回来。 这一次,除了中路镖头兼父武义学教谕洪华通如今伤势未曾完全恢复,不能动手之外,北路镖头“旋风刀”高正明;西路镖头“夺命枪”白云生,还有东路“无回剑”李玉堂,全都可以出动。 再加上,还在皇宫大内,护着皇帝,与那八百精卒较劲的总镖头王五。 这个时候的京城之中,源顺镖局算是实力最强的时候。 会友镖局那里,张坤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双方有着不愉快。 而且,里面还有很多人与李中堂关系匪浅,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想要找帮手,也不会找到那些人的头上去。 事实上,除了当日宫中见面的那几人,张坤也没跟什么人说起自己的真实目的。 因为需要王静雅调动源顺镖局的人力,倒是不太好瞒着她。 只是叮嘱,不用告诉镖局中人,自己的真正计划。只说要去干一件关系生死的大事。 至于具体动手的时间,张坤甚至连谭维新都没有告诉,也是以防万一。 倒不是不相信谭维新,而是变法派人数不少,各有盘算,一旦谭维新神情稍有些不对,很可能会被那些老狐狸看出来。 万一,有人通知了樱花国依藤一行,此事就等于泡汤。 …… 巳时尾。 半空中的太阳白惨惨的,随着凉风吹过,一朵乌云不知何时,已经遮盖头顶,让人无端端感觉到几分凉意。 张坤骑着大马,头上官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他这次特意穿上了正三品骁骑参领的官服,看起来就不会太过惹眼。 同样,做官员打扮的,还有大刀王五。 他身后跟着十余位武官和侍卫,李怀义和宫保森自然在其中。 至于禁卫大军,当然是不好带着…… 一是因为那些禁军侍卫还没有演练纯熟,不好指挥。 真遇到了复杂的情况,可能还会拖后腿。 再一个就是,前来秋山会馆,与变法派见面商议要事,带着军队不太好解释。 万一让西宫那位得到消息,让九门提督荣禄调动兵马……四万人冲将过来,封锁城池四方,这一战别说得手了,弄不好,连皇帝都会很不安全。 手中的一把好牌,很可能彻底打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刚进了秋山会馆,康北海几人连忙倒头就拜,三呼万岁。 “行了,闲话休提,依藤博文在哪,朕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到了这时,广序帝虽然心里十分紧张,面色刷白一片,声音倒是还算镇定。 没有让人看出不对来。 他伸手虚扶了一下,让康北海、梁少甫、谭维新等变法派官员起身,抬步往大堂走去。 张坤半压着下巴,紧赶两步,眼睛从帽檐下看去,就见到大堂正中心,有一人背手而立,正在看着中堂挂着的雄鹰展翅图。 一边看着这幅墨宝,还一边颔首轻叹。 这人五短身材,身着西装,短胡须小眼睛,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是,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奇特的气度。 那是久居高位,养成的一种官威。 张坤这段时间见过了许多青朝官员,有大官,有小官,甚至,连皇帝也见过了,对于这种气质倒是不陌生。 但他却不能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依藤博文。 因为,比他更吸引目光的,还有一人。 那人背对着这边,身着宽松长袍,腰间剑柄长长探出,他轻松悠闲的倾倒茶水,并没回头。 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不疾不徐,轻逸自在的美感。 仿佛只要一看到这人的身形,一看到他倒茶的动作,就俗意全消,甚至,不愿开口打搅到对方的动作。 “禅……” 这是一种心境。 张坤虽然没感受过,但只是一看到,就明悟了其中内在玄妙。 只是看着,就杀机全消,似乎万事万物不萦于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除了这两人之外,明明视线中再没有第三个人。 张坤却是明确的感应到,这里不但有,而且,不止三人,有很多。 他视线微动,扫过屋子。 还没等发现对方到底藏在哪里,就听得那倾倒茶水的中年人,倒茶的动作微策一顿,手中茶盏已经化为千万碎片。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白光微闪,碎片厉啸着呜呜扑天盖地打了过来。 耳中又听到一声暴喝,“有埋伏,断后。” 长袍带剑之人,喝声出口,动作快到极致……只是一探手,就拉过西装中年,身前光亮突闪,已是出了一剑。 砖木混合隔墙就已炸开一道巨大口子,两人一穿而出。 同一时间。 从地面,从廊柱,从屋角,帐幕处,闪出许多黑衣影子。 有人如水流动,有人如火炸开,有人从柱子中突然出现,有人从地板上探出身形。 咻咻…… 这些人一出现,就各个跳动如蚂蚱,动作迅捷如风。 出手诡异灵活,一波接一波手里剑,呼啸袭来。 竟然与那瓷碗碎片,前脚接后脚。 连续打到。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手 变起仓促。 广序帝面色刷的一声变得煞白。 一句惊呼还在喉咙里蕴酿。 没有心理准备的康北海和梁少甫等人,全都尖叫出声。 虽然这些人嘴里口口声声说的是武人不足为惧,干不成事什么的。 但是,真正面对刀光剑影,却是无不心寒。 尤其是,眼前这情景,发生得太快,让人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说打就开打了。 实在太过挑战神经。 尖叫声刚刚入耳,李怀义与宫保森已是刀棍并举,身形电射突前,在众人面前舞成一团光影,狂风呼呼劲啸。 把暗器全都遮挡反弹。 大刀王五,似与他们心意相通。 在两人冲前之时,一刀裂帛,切断背后绳索,呜…… 水样刀光轰隆隆向前横斩,连桌椅带廊柱,以及身前不远处纵跃如电的三个黑衣忍者,全都一斩两段。 [春秋刀,暴斩。] 同时,他开声狂吼,“追敌,不能让依藤逃掉,这里有我……” 虽然秋山会馆三楼大厅之中,一下就蹦出来约莫二三十位黑衣忍者,更有一位身上红光隐隐,出刀凶猛炸裂,王五仍然一眼就看穿了眼前形势。 对方那个长袍刀客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那就是“断后”。 所有忍者,舍生忘死的冲击,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不是为了制造出多少战果。 而是为了断后,为了让依藤能逃得更远一些。 不得不说,这群樱花武士的战术素养极高,瞬息之间,就已经有了反应,而且,在半秒之内,完美执行。 生死不在考量之中,对命令的服从性,可圈可点。 虽然身为敌人,王五也不得不心中赞叹,目光愈冷,刀光更艳。 在他开口呼喝之时,却突然发现,竟然看不见张坤的身影。愕然抬头,就看到大厅远角窗台轰然爆碎……前方一条直线上,四位黑衣忍者,在窗户爆碎的同时,已经顿在原地,上半身斜斜滑落。 哗…… 血水溅射满地。 “好快。” 大刀王五眼皮狂跳,心里震撼不已。 若说那樱花长袍刀客的见势不妙立即逃走,根本连试探一下的动作都不做。这已是感应超常,应变极快, 而张坤呢,却是更快…… 对方刚刚劈开木墙,穿出三楼,腾身半空还没落地。他已经连杀四人,破开窗户追出。 三道身影只在瞬息之间,就已经追了个前后脚。 相隔不过三丈。 张坤身在半空,离地还有数尺,右手拖刀蓄势,左手已是从腰间抽出一柄漆黑左轮来。 啪啪啪…… 连开六枪。 枪枪瞄准落地奔逃的依藤。 锁死他头颅、喉咙、胸膛…… 他此时身形极快,出手更是看不到影子。 从摸枪到开枪,十分之一秒内,就做完了整套动作。 子弹几乎是连成一条弧线,让依藤半点反应都做不出来。 甚至,他连扑到地上的动作,也只是刚刚做到一半,身体微微倾斜。 铛…… 枪声响起的同时。 眼见得依藤就要中枪饮恨。 他的身前就出现纵横交错的六道锐亮刀光。 六点火光几乎同时出现,溅开点点火星。 四面哧哧声中,就有被斩成两半的子弹,滚落地面。 “那是鹰眼,追光刀术,小心他的快刀。” 大刀王五在战场上见过一些樱花刀术,此时刚刚跃出三楼,追击那浑身冒着赤色淡光的忍者,还不忘开声提醒。 事实上,也不用他多说,张坤如今敏捷达到惊人的138点,比起体质的105点还要高出许多。 身体的属性已经有些失衡。 敏捷高到这等地步,他的动态视力奇强,早就看清了自己刚刚开枪那一会发生了什么。 长袍樱花刀客,眼中爆**光,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 在子弹出膛的瞬间,他已经提前错步,挥刀。 手指勾引牵缠,手腕挑动,一瞬间,就斩出六刀…… 刀刀角度不同,刀势连绵,力量并不用尽。 刀锋借力弹动间,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把六粒子弹拦腰截断。 无论是眼力,还是刀速,甚至是判断力和精准度,全都达到一个惊人的极限。 以至于,刀光在空中布成一细细的丝网,封挡前方,让依藤博文安全退后,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樱花国,竟然还有此等刀客,不错。’ 张坤心里转过这个念头,眼中就出现一抹亮白,却是对方以刀身反射阳光,正正刺中双目。 与此同时,他就感应到一丝风起。 有清风袭体,寒意扑面。 “好刀法。” 张坤赞叹一声,心头杀意更甚。 这长袍刀客看起来神情平和冲淡,全不起眼。 但运使长刀,却是诡变百出,快到了极致。 这一刀,以阳光遮眼,连人带刀融入风中,没带出一丝声响,刀速快得看不见。 不愧为“追光”之名。 三个字出口的同时,张坤已是身形连变,脚踏八卦,手中长刀演开无数星火。 星火燎原。 两柄刀翻翻滚滚,一青一灰两道身影倏忽来去,疯狂扑击。 人影纠缠,刀光交错,发出哧哧锐啸。 噗…… 随着一声闷响。 张坤脚下滑动,身形后撞。 在长街之上,拉出一道长长黑痕。 他的前胸衣服,被拉开一道长长口子,露出如同婴儿般白晰的肌肤,出现一道刀痕,已是破皮出血。 不过,也仅仅是破皮出血而已。 他低头看了一眼,咧嘴笑了:“追光刀法,名字起得倒是响亮,却也不见得有多快嘛……” 对方的刀极为锋利,在极速的加持之下,刀风都能割开人体。 更别提那森冷的刀刃了,只是触及皮肤,就有一种要撕开两半的感觉。 就连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都不能完全挡住。 竟然受伤了。 不过,对手呢,伤得更重。 灰色长袍樱花刀客,连斩十八刀,最后冒险以刀换刀,立即发现不对。 如同触电一般,呼的一声退了回去。 再次站稳时,他的额上已是出现点点汗迹,显然是心力消耗过甚,那双锐利鹰眼,也是微带疲惫。 他的左腰肋处,一道刀痕入肉三寸,尺许长,鲜血潺潺滴落。 “竟然是横练金身,刀斩不破,青国出了这等高手,我竟是没听过你的名字?” 灰袍樱花刀客目光惊凛,沉声说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名柳生宏光,此刀本来无名,因刀出无生,故而被人称为鬼刃,又号杀生刀……” 以往遇到一些高手,就算是招数精奇,但是,在速度上面,总也是比不上自己的。 就算是当初第一个杀死的宗师级刀客宫本长野,尽管刀法入道,能引狂风大雨之势……还不是被自己的追光刀术,杀得汗流浃背,最后应对失措,漏过一刀,也丢了性命。 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算太大的刀手,出手速度竟然可以赶得上自己的追光刀法,还隐隐快了一筹。 这也是为何,自己的腰间刀伤更重,对方的刀伤只是浅得破了一层皮的原因。 倒不完全是因为横练功法太强,刀斩不进。 他甚至怀疑,就算是对手没有横练金钟罩,自己这一刀,最多也只能斩进半寸,就会被逼得后退,不敢再进。 对刀凶险,处处抢夺先机。 谁更快一步,抢先一步,就能把对手杀死,而自己不死。 这种凶狠的打法,面对差距极大的对手之时,自是不必用出。 因为对手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等到察觉中刀之时,已然为时已晚。 面对同等级的高手,那自然是绝争一线,在刀锋之上游走,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招数决不能用老。 “你的刀法也不错,刀斩子弹,刀速快得看不清影子,还能保持重心不失,用力之精准可谓是千锤百炼。区区弹丸岛国,也能出现这种武士,也大出我意料之外呢。” 张坤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回道。 “不过,问名报姓就不必了,一个死人,是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的。” 话音刚落,张坤一步踏落,身形化为隐隐约约的青烟,身后拉出长长一连串的虚影来。 影像还没散,身形已经到了这位自称柳生宏义的刀客身前。 刀光如海潮漫卷,呼啸如雷…… 斩刺切割,竟是以一人一刀之身,斩出大浪狂涛之势来。 这次,柳生宏光只是接了三刀,就发现,手臂如遭电击,酸麻胀疼,运刀也有些艰难了。 对方一刀比一刀重,层层叠叠,刀光无尽。 不但速度快到了极巅,而且,这出刀力道也是奇强。 ‘他竟然能把力量和速度,全都练到顶级地步,当以巧胜,不能力敌。’ 柳生宏义一念及此,嘴里咆哮一声。 “踏月斩……” 张坤冷笑,这名字一个比一个起得响亮,就算是破日斩,也休想让自己收刀,不斩敌,誓不还。 他算是看出来了。 依藤博文入京,其实并不是胆大到无所畏惧,而是自忖有高手相随,更是暗伏精兵,所以,并不担心出现意外。 只想着,把合邦之事谈好,变法之事按照自己的想法推行,对樱花国大大有利。 却完全没想到,虎有伤人意,人有算虎心。 依藤算计的是日后的潜移默化,改变人心。 却不知道,别人算计的却是他的性命。 眼前的形势很分明了。 想要杀掉依藤,除非先杀掉他身边的柳生宏义。 武艺修到这个地步,一般的偷袭暗算,已经基本上没有了什么用处。 试想,在精神凝聚之下,全身毛孔张合,感应四方,体悟一切变化,随时闪电出手。 就连手枪子弹的攻击,都能反应过来,用刀锋斩切。 区区偷袭,还有什么用。 单凭灵觉感应,就能挡住。 看这柳生宏光的架势,也不像是会放弃依藤独自逃跑的人…… 所以,只能以堂堂正正之势,直接打败他,斩杀他,再堂堂正正的斩下依藤的头颅,此行才算完美。 张坤心中杀意盈胸,却是一点也不急躁。 刀光一重重如山如海,刀势越来越强,力量越来越大,直压得柳生宏光喘不过气来。 脚下已是节节败退。 突然,柳生宏光大喝一声“踏月斩”,一时气势无两,张坤还以为这家伙要爆大招,要反扑……却见对方身影忽然微微一虚,一步就踏在身侧空气中,身形倒射如流星,已是窜出七八丈远。 快得仿佛利箭似的。 最厉害的是,此人身形,又快又轻。 而且还算计好了退路,一把拖住依藤的胳膊,身形丝毫没有停顿,忽起忽落,踏在屋檐之上,跨房过脊…… 秋山会馆离着外城永定门并不远,只是几个起落,就到了城门口。 对方的打算,他也清楚得很,这是不顾一切,想要逃出城,逃入山林。 生怕陷入城内,被人封住城门,那时就很难逃脱。 “比身法速度,这也是我的强项啊。” 张坤呵呵笑道。 脚下猛然加速,如同淡烟般,紧紧缀在身后。 蜿蜒变化,脚下无身,刀光仍然破风嘶叫,在追击的时候,竟是不忘刀刀凶狠。 一直面色平静,就算先前子弹在身前被斩开,仍然没有变色的依藤,此时终于眉头紧急,眼中罕见的透出一丝焦虑来。 对于这种情形,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任你千般谋划,万种韬略,对方只是一刀斩来,却是难逃难躲。 来的时候,他想得周详,认为,身边有着这么多高手,尤其是有着樱花国鼎鼎盛名的三大剑宗之一的柳生宏光护佑着,就算再凶险的局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他内心深处,还真的不觉得,来大青国有什么危险的。 在他的印象之中,大青国就是一个笑话,军队战力极其薄弱,官员胆子更是奇小无比。 只要一遇逆风,立即崩盘。 从下到上全都色厉而胆薄,只要吓唬一下,就把花花江山,海量银子乖乖的奉上了。 这种朝堂,这种官员,他用得着担心吗? 就算是他们的太后,他们的皇帝,不还是小心翼翼的面对自己,不敢有丝毫不敬吗? 依藤是这样想的,前一刻,他甚至还想起了当初签订条约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官员如释重负的喜笑面容。 那可以割让了许多土地,是赔偿两亿五千万两白银啊,你们怎么就笑得出来。 也正是那一刻起,依藤就起了心思,这个国家,这些人不配掌控,只要操作得当,我可以拿过来。 想法永远没有变化快。 依藤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也不明白,为何在面见青国皇帝,在对方要对自己求助变法事宜的时候,竟然还会出现如此凶险杀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想不明白。 却是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摆脱死亡的追击。 远远近近,已经有许多人涌上街道,全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幕。 有些人惊慌逃开,有些人慌忙躲起来。 也有些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危险意识,只是呆呆木木的看着,阻在道路之上。 当然,更奇怪的,还是有那么一些人,拿刀拿枪,奇怪看来,却并不上前插手。 他还发现一点。 这位如鬼如神一般的追杀过来的年轻刀客,以及身后那些狂呼厮斗追得最近的那几个强手,全都会尽力避开乱跑的人群,有时宁愿慢上几步,还会挡下忍者射出的暗器。 “不要管他们,杀平民。” 依藤眼神一亮,突然张嘴大喝。 这话是朝当然不是向紧追身后不放的张坤说的,也不是跟柳生宏光说的,而是对着那冲前掩护断后,与大刀王五拼斗得火热的服部信义说的。 你说你断后,断得漏掉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刀客……就连自己也被缠住,脱不开身,真是丢了服部家族的面子。 这些伊贺忍者,暗杀是很有一手,手段百出,防不胜防。但是,今日却没有见着他们的威风。 “散开。” 听到依藤方位远远传来的呼喊。 服部信义猛然狂喝一声,身形一晃,就有无数道火红身影向着四面八方扑去。 同时,他手下的五行忍者,也是一声尖啸,恍如炸开的烟花一般,各自冲向四周人群,刀下剑下,掀起血浪。 并且,在人群中,还有一些衣着普通,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突然从肋下抽出兵器,疯狂杀向身边的百姓,永定门口,登时一阵大乱。 四处都是喊杀声。 ‘竟然还藏了暗手。’ 张坤出刀如风,又在柳生宏义身上切了两刀,却发现,对方韧性奇强,仿佛那伤口就长在别人身上似的,不但身法并未受到影响,反而刀势更盛了三分。 而且,对方刀刀内守的同时,还隐隐蕴含着一种古怪的阴冷力量,似大坝筑提,积蓄水流,将发未发。 “旋风、夺命、无回,不要藏了,全力阻杀,不留一人。” 张坤刀势连绵,身形宛如游龙经天,脚踏八卦,刀光化为如同藤蔓生长般,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把柳生宏一、依藤博文两人牢牢封锁原地,突然大喝一声。 这是他先前准备行动之前,早就通知了源顺镖局大部人手,四方埋伏,其实就是防着对方这一招。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斩出个天下太平 依藤博文名声在外,身份在樱花国举足轻重。 这人听说在国内那会,就已经受到过无数的刺杀,对这方面肯定是有着防备。 不但身边可能会有很厉害的高手保护,而且,肯定还会有人接应。 安排人手封锁道路,这是很有必要的。 随着张坤的呼喝。 一刀、一剑、一枪猛然从旁杀出。 甚至,张坤还看到一道身形,手持两柄八棱紫金锤,一锤就打爆了一个黑衣忍者,凶猛得一塌糊涂。 那是王静雅。 一听到信号,再也按捺不住,就冲出来了。 “金猴、银枪、霸拳,尔等还愣着做甚,全力出手,杀倭……” 张坤又是一声大喝。 声震半城。 “还要护住皇上吗?”李怀义站在窗前,听到张坤的吼声,突然开声问道。 他总觉得,别人在全力杀倭,自己师兄弟两人,站在一边看热闹,这样有些不太好。 宫保森也有些挠头,回头看向广序帝。 就见这位陛下,此时已经被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全身瑟瑟发抖,桌布遮掩着,只能看到他的下半身,看不到他的上半身。 几个御前带刀侍卫,正满脸苦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 “还护什么护?这时候,谁吃饱了撑着了去杀陛下啊?” 会馆空荡荡的,鬼影子也见不着一个了。 他说了一句,也不再多说,只是身形一跃,就跃出三楼,手中黄金棍舞出一团金影。 “你这性子,在皇宫之中,绝对不能长久。” 李怀义有些傻眼。 手脚却也不慢,单刀如虎,往下扑落,把一个黑衣忍者,劈成两半,方才呵呵笑道。 “也不用太久,我早就呆得憋屈了,这恩也算是报得差不多了,以后顺其自然吧。” 宫保森反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在宫内担任御前带刀侍卫,自然有些不得已,也有些坚持,却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以后的人生绑定在腐朽的朝廷之上。 他其实,最羡慕的还是那个狂呼酣战的年轻人,想做就做,想杀就杀。 人生快意无比。 身为武者,心灵放飞,无拘无束,才是真正应该奉行的道路。 身体受到束缚,心灵不够自由,武道又怎么可能攀到最高境界呢? …… “上不上?” “还用问吗?” 李尧成这次没有纠结,也没有犹豫。 他二话没说,银枪如毒蛇般,刺出,身随枪进,一枪就捅穿了一个身如流水,窜行在人群之中的忍者。 这些樱花国武士,他其实也是见过的。 也是无数次听说过,在那一战过后,那些城池中的惨状。 也许,在会友众镖师看来,有些事情还得权衡一番,担心冒然出手,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李尧成就从来不会这样想。 他想做就做了,只求问心无愧,不去考虑得失。 手中银枪刺出碗大梨花,花瓣飘落如雨,枪下鲜血如注,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畅快。 没有小心翼翼讨生活,也没有权衡利弊委曲心志,只有一往无前,雪耻杀贼。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枪枪见血,心气陡然高昂,长长吐出一口郁气,只觉身体内部,骨髓涌动着,似乎看到了另一重天地。 …… “师叔,我早就说要动手吧,你还不信。你看,咱们还躲在城门边做甚?张坤最是鸡贼,他明明有机会出手杀死那倭人首领,却偏偏吊着不杀,反而引出了所有敌人。这是想把大家伙全部拖下水,并且,把所有隐患一扫而空啊,太鸡贼了,可是,我心里为何这么爽快呢?” 王志平挥舞一双铁拳,轰轰两锤打出,身前就卷起狂风。 两个黑衣忍者,刚刚杀到城门口人群聚集处,就被他打得身体对折,骨骼粉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旁边的杨文仲也不由苦笑:“这正是他的厉害之处了,走一步算十步,步步为营,至平你得多学着点。不过,你觉得那个提议,咱们是接,还是不接?” “师叔你又没老糊涂,至于这般想不明白吗?张坤既然已经决定了,我看,咱们那些兄弟就绝然逃不过他的算计,那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不过,只是杀倭寇而已,也没什么可抵触的,打西洋人是打,打东洋人是打,还给钱给粮给兵器,跟谁干不是干了。” “也是,还是你年轻人看得明白,做事爽快。” 杨文仲哑然失笑,也不再纠结,暴喝一声,也如同毛头小子一般,直接冲向那冒出来的忍者。 剑下全不留情。 …… “还有什么底牌吗?再掀一张。” 到了这时,张坤也不装了。 杀依藤博文是很重要,但是,其他忍者,以及深藏的间谍,也很重要。 他不喜欢,做事留下后患,追在依藤的背后,已然无声无息的布下了天罗地网。 或因形势所迫,或是激于义愤,但凡出手的这些武林同道,算是多多少少的,都被绑上了这条战船,再也脱不开身…… “你竟然,还留有余力。” 依藤博文头一次,眼中露出一丝惶恐。 他觉得,很有可能,今日已是难逃此劫。 就算是身边有着天下最厉害的剑客之一,也没有给他一点安全感。 对方追击之时,仍然好整以暇,有心谋划自己的安排在青国京城的棋子,可以想见,先前的追击也好,拼杀也罢,其实只是在装装样子,并没有全力以赴。 这样想来,就有些难受了。 “狂妄!” 柳生宏光听得满脸胀红,一退七八丈,把依藤博文放开,他横剑当胸,神情变得无比肃穆。 “本来不想用这招的,毕竟,身为武者,用出神官手段来,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可惜,有依藤先生在侧,我不能全心比武,得罪了。你若身死,我会为你立碑,让天下记着,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极其厉害的刀客。” “所以说,你们樱花人就喜欢假模假式,死都死了,还顾忌身前身后做什么?放心,你杀不了我,反倒是你与依藤两人,却是不能保证全尸。得挂上旗杆,悬首三月,方可尽去民怨……这么做,你们应该会理解吧。” “八嘎……” 依藤和柳生宏光再也不能保持风度,同时出口喝骂。 依藤脸色胀得发紫,而柳生宏光,却是脸色发黑……这不是气的,而是刀法所致。 就连他露出衣服外面的所有皮肤,都变得黑烟缭绕,看着就有些不详。 “鬼刃,杀生……” 随着他长刀举起,那刀也变得漆黑一片,厉啸声不知从何而起,直刺入人的耳膜,也刺入心灵。 张坤隐隐就看到一个狰狞恐怖的巨大厉鬼头颅,正面对着自己,无声嘶吼。 这头颅嘴中滴血,眼珠血红,有一股杀戮苍生的疯狂暴凶戾感。 只是被盯着,他就感觉到心神摇荡,脑袋发晕,甚至,就连全身气血运行,都不是那么通畅,像是被一种古怪的力量,缠绕着冻结住。 “又是这招啊。” 张坤呵呵冷笑。 一个两个的,总以为精神武学,就可以包打一切。 却没想过,精气强到一定地步,同样可以压制精神…… 若是我的武学真的会被半吊子精神攻击所破,那还凭什么敢说大话,留下你们。 ‘该结束了。’ 张坤心中默默想道,眼中血丝早已暴满,看不到眼白,身上一点血光出现,猛然漫延全身,如同火焰燃烧。 血焰滔天,杀意凌霄! 他身上的血焰明明是虚幻影像,却给人一种实质性的炙热灼烤的感觉。虚幻鬼头,被血焰气机一触,立即收了尖嚎,噗的一声,就缩回到鬼刃之中去了。 再不敢露头。 “五蕴……梅开。” 此消彼长,张坤气息猛然变得浩大,血焰附着刀身之上,人刀合一,化为一道长长流光,从柳生宏光身侧一闪而过。 这一刀,比起先前追击来,何止快了一倍。 更古怪的是,刀势所指,柳生宏光身体就恍若被冻结了一般,只感觉,思维迟缓,身体僵冷,心灵深处,就看到一朵娇艳梅花盛开,盛开在茫茫雪原之中。 同时,一缕血焰之力,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的,破开身上阴谲鬼气,斩开喉咙,血液泉涌。 “你这是,什么力量?” 柳生宏光伸出迟钝的左手,紧紧按住颈侧刀口,却怎么也按不住那奔腾激射而出一的血液,他嘶哑着嗓子挣扎问道。 明明自己已经用出鬼刃,召唤了刀魂,按理来说,身体应该坚若精钢,不惧凡兵切割。 但为何,却是不堪一击。 明明,这刀号称天下无物不可斩,却在对方血焰之下,变得恍如纸片,一碰就碎。 “你不明白吗?换血重生,也是分层次的,就算能够达到更高一层,身体本身的底蕴,也决定一个武者,到底能走多远。” “原来如此,身为武者,当求诸于内,不能求诸于外,我……” 柳生宏光说到这里,眼神已经黯淡,呼吸断绝。 他手中的鬼刃黑刀,同时发出一声喀嚓声,破碎成十余块掉落地上,失去了所有光泽。 真血破邪。 一个人的血液之中,蕴含着真阳气息。 尤其是经过换血,练出血焰之力,更是有着奇异而浩大的杀伤力。 张坤先前一直隐着一手,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引出对方布下的暗子。 如今大事抵定,当然是全力出手。 以五蕴梅开刀法,配合血焰之力,内腑之力,再加上筋骨肌肉之力。 五重力道合一,气壮而神旺,以斩破一切的刀意为引,当场就斩碎了柳生宏一的鬼刃邪刀,同时,斩断了他的脖颈。 刀意所指,直接摧毁了他的一切生机。 能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还是因为,这对手多年练刀,天姿横溢,一道杀生刀意凝若实质。 否则的话,被张坤那血焰一刀斩中,直接就躯壳化为腐土,哪里还能保得全尸。 至于依藤。 此时再也镇定不下来了。 站在那里,想逃也不敢逃,眼中似乎还报有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着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能让张坤放他一条生路。 “你不能杀我,否则后果极为严重。” 他急急说道,身体越抖越快,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如今各国都在垂涎青国土地,有着我等牵制,自然可以保持平衡。一旦打破了这个脆弱的平衡,所有国家都会派兵攻击,让青国万劫不复……” “所以说,身为政客,总是不可能直面淋漓鲜血,难以接受残酷的现实。” 张坤嗤笑一声道:“你当日意气风发,看着青国大臣们,卑微的签下耻辱协议,应该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别人的刀下,成为待宰的猪羊吧?” 张坤叹息。 看向依藤博文的目光,却没有一丝温度。 对他的话,也是一句不信。 是不是会被群起而攻?看的不是什么平衡不平衡,而是强大不强大。 只要你够强,咬你的时候,会崩掉他们的牙齿,那么,任凭是谁,都不敢轻易下嘴。 这,就是张坤的应对。 依藤此人,让樱花强大,由变法开始,一步步踏入强国行列,更是野心勃勃的想要获得列多。 当日一战,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张合约,就代表了一切。 它羞辱了一个时代,岂止是百年之久…… 那些苦难,直至许多年之后,仍然会让许多人,在梦中都痛恨得咬牙切齿。 有些人已经忘却,有些人依然记得。 一切的一切,张坤认为,从此人开始,也将从此人结束。 他掀起了这场战争,却再也不会看到结局…… 刀光乍闪。 噗…… 一颗脑袋飞起,面孔上残留着恐惧和哀求,像一个可怜而无助的孩子。 可是,这一切,岂非就是自找。 “好!” 四面八方,远远近近。 同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 有人热泪盈眶,有人慷慨激昂; 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奔告四方。 无数金黄光点升起,从城池之中,山野之中,战场处处,海浪底下升起,直扑入张坤的眉心。 汇聚成两道宏大的光流。 张坤微微一愣,差点当场失神。 这…… 收获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斩杀柳生宏光其人,所获超过了张坤以往杀死的任何一位。 这也代表着,如果柳生宏光这次不死,日后会有着更强的力量,更远大的前途和影响力。 杀他一人,就会得到无数人的信任和感激。 也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甚至,还有许多人,对自己达到了崇拜的级别,愿意为自己去死。 这个人数,是27 看着27点龙气化为光流注入眉心,张坤心中喜悦还没彻底荡漾开来,就有更大的惊喜出现。 斩杀依藤之后,光流浩荡如雨,冲入眉心,甚至都让他感觉到一丝眩晕。 49点 足足49点之多。 这是什么杀人魔王啊。 张坤长长吁了一口气。 如果天天有这收获,那还上什么班啊?不对,还造什么反啊。 干脆就杀杀杀,杀个天下太平就好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如依藤这人,有着如此巨大影响力,又拉扯了如此巨大仇恨的人物,其实并不多。 杀一个少一个,毕竟只是一杆子生意。 不能当做常态。 他看看属性栏,如今已经积累到81点龙气之多。 如他所料,想要继续提升境界,还缺少一些条件。 八卦拳四次破限之后,后面并没有出现可提升的标志。 就算是他的龙气多到已经溢出,也不能提升境界。 这就有些难堪了。 如今能想到的,就是精神力拉了后腿,所以不给升级。 还有,就是洗髓、强脏、换血还没有达到一种临界点。 需要更多武学厚实根基。 或者说,再洗髓两次,强脏两次,换血两次,让自己的血液整个达到换无可换的地步。 真正可以号称“血如汞浆,洗髓如霜”的地步。 简而言之,就是不做人了。 把血液全部换成银色,而不是只是红色血液中只有点点银星。 这是一个浓度的问题。 倒不是很难理解。 张坤只要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如此一来,多点两门武学就足够,多少还能加一些体质和敏捷,也算是提升实力,不是浪费。 …… 精神力这里,想要提升,如果直接加点,未免太过浪费。 暂时先不去加点,先等一等,看看能否想办法弄到精神修练法门,性价比会更高一些。 很可能还会出现其他的收获,比如,同步增加其他属性,或者,出现一种秘技。 就像血焰之力这种很有用的东西。 当然,这样做的话,也有一点风险。 那就是,如果遇到真正的精神武道高手,自己就会束手束脚,受到克制。 一个不小心,还会很危险。 张坤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加拳法。 所谓克制一说,其实也是相对的。 只要自己把根基再次夯实,把气血再次提升,让体质和敏捷各种属性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就算是以本伤人,此方世界,想要单凭精神就把自己的压下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那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今天又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生活中总有许多烦杂事,不得清闲,唉,挤出时间,拼命写吧。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舍与回归 张坤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青碧色刀光,轰然炸裂。 血光溅开,两片尸身散开,街道中间被噼出一道长达两三米的巨大刀痕。 刀痕尽头,就是血污满身的王五。 此时的王总镖头,仰首哈哈大笑…… 状甚畅快。 他终于,没有让那个领头的尹贺上忍服部信义逃脱。 以“春秋”刀式,将其立噼。 这位服部信义忍者,实力达到化劲层次,并不算太过稀奇,最难缠的是,他还学了五行忍术之中的火遁术,打起来幻神惑目,以物代形,十分难杀。 大刀王五虽然占尽了上风,每次要杀他,都被他逃遁出去,四处杀伤平民,以至于放又放不得,杀又杀不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坤一人追击依藤两人,与那柳生大剑豪殊死拼杀。 他心里焦急得要死,却也知道,这位忍者头领,是万万放不得的,否则会后患无穷。 此时终于斩杀,登时放声大笑。 方才见着大刀之威。 战斗停歇,街上人群蜂涌出来,有人欢呼,有人痛哭,远远的有马蹄声靠近,又转身离开。 也不知是宫廷禁卫,还是九门提督麾下兵马。 无论是哪一步兵马,这时再来,也已经显得太迟。 想必是打听清楚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时也不敢激起众怒,只得无奈退返。 …… 后续扫尾,或者庆功。 张坤并没有参加,只是在人群中找到王静雅,把这个一脸傻笑,打得还没尽兴的傻妞扯了回去。 “还愣着干嘛,想等着述功封官吗?” 张坤拖着她就走。 龙气值已经这么多了,他想回去提升修为,一刻都不想耽搁。 “打架切磋没过瘾的话,以后我陪你打。” “哦。” 王静雅乖乖应了一声,跟着张坤回了医馆。 还没安静一小会,立即跑到李小宛那边,偷偷的大声道:“小宛,我跟你说,今日我至少锤死了四个尹贺忍者,真是解气啊……” 张坤听得会心一笑,转身就进了后院静室。 也不怪他心急。 经此一战之后,就算是捅了马蜂窝。 接下来,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到,西宫太后会如何震怒,会如何出全力反扑。 各种隐藏力量,肯定都会拿出来。 情势失去了掌控。 以那位老妇人的脾性,决不容许出现这种无法容忍的变故,她会出尽全力,把事情拉到正轨。 斗争经验,她比任何人都要丰富。 那次夜探坤宁宫,张坤看到了对方力量的冰山一角,心知,这一战者是至关重要的。 不但可能会遇到更高一层次的武学,可能还要应对万物教的诡异手段。 他可没忘记,从各种小道消息中听来的故事。 说是那位董还乡老宗师,其实没死。 而且,还已经突破了另外一层高深莫测的境界。 太后之所以往万花园跑,也正是因为那里有着一个定海神针般的人物,在坐镇着,不用担心自家安全。 有些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坤虽然自问实力已然极其强横,却没有任何大意的想法。 有些时候,就是胜券在握的时候,被对方翻了盘。 历史上这种人,多的是。 他可不想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员,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提升,六合拳。” 同时燃烧64点龙气值,一鼓作气,让六合拳接连两次破限。 首先,就感应到血髓一阵异动,霜花越凝越多,骨头变得更加粗壮,造血功能也更强。再接着,本来觉得清净无垢的体魄,从最深处析出一些灰色杂质出来。 ‘身体无垢无尘,这是一个长远的过程,一直修练,最终成清净琉璃之身。按这种练法,可能就算换血大成,血液全都化为银汞之色,都不算走到极致。’ 再次洗髓之后,张坤感觉到骨力的增长,体魄的变强,毫不犹豫的开始再次破限。 这次是内脏重新变强。 张坤感觉到在强大的血液能量冲唰之下,五脏六腑又一次吃了十全大补药一般,开始起了变化。 渐渐的,五脏就生出了种种颜色,内部最深层,血肉之躯,已经出现能量结晶的倾向。 ‘果然,人体的修练,到了后来,从皮肉到血肉骨,最终都要改变形态。超凡之始,首先要从根基变化。’ ‘血肉不固,根基不稳,也谈不上更进一步,看到天地奥秘,体验宇宙的神秘。’ 再看属性栏。 此时再次起了变化。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8】 【体质:169】 【敏捷:170】 【精神:19】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圆满,三次破限)锻骨、易筋、洗髓、强脏】 【八卦掌:(圆满,四次破限)锻骨、易筋、洗髓、强脏、换血】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圆满,破限)】 【技能:刀法(圆满、刀意一层,五蕴梅开)、枪械(圆满)、医术(圆满)、语文(入门)……】 龙气:17 虚空之门:(回归100%) …… ‘三千三百多斤力量,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了。’ 张坤捏了捏拳头,空气压爆如雷。 他虚虚打出一拳,眼前空气震荡着,拳势卷起大风,屋内桌椅一阵晃动。 ‘绝对的速度,绝对的力量,其实也并不需要太过精妙的招数,假如不在同一等级,只要直线攻击,就可以摧毁一切。 到了此时,张坤才明白,有些故事里,那些超越常人的幻想人物,打起架来,为何往往就象街头混混一般。 因为,他们的力量和速度已然太强,强到没必要研发更多的用力法门和战技杀法,那是吃饱了撑的。 野兽出击,也不会拿着爪子舞出三朵花。 而是直接硬拼,他们本能的就觉得,这是最好的方式。 这时候,比的就是反应,比的是杀伤力了。 “等等……” 还没等张坤仔细试验一下自己的战力,他就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视线有些游移,突然顿住。 他死死的盯着虚空之门进步上面。 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变成了百分之百。 “只是杀了一个樱花国大员,许多计划还未曾实施,本质上什么也没有改变,这门户就已经打开了吗?” 张坤神情微微怔忡。 门没开之前,他还可以安慰自己,那边或许没事,父母和大哥小妹,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自行躲过一劫。 真正看到门户打开之时,他又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这里过去还不到半年,只是区区数月时光。 “应该还来得及。” “只要我的动作够快,实力够强,挽回那个世界的种种悲剧,还能够回来的……” 张坤一个劲的开解着自己,终于,他站起身来,打开窗户。 从半拱形空洞望过去,院子里两株桂花树,正放肆的吐着清香,淡黄花簇流金溢彩…… 透过枝丫空隙望过去,能见到前院大堂之上,王静雅讲故事讲得激情满脸,时不时拿手做锤挥舞几下,一双小细眉跳来跳去的,看起来十分兴奋。 而李小宛则是装做听得认真,时不时的哇,呀,啊…… 正在捧场凑趣。 两人一大一小,被门外的阳光,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还会回来的,等着我。” 张坤再看一眼,目光扫视四周,似乎看到了这段时间,自己曾经拼搏过,战斗过的地方。 心里稍稍有些留恋。 低低呢喃道:“开门,回归。” …… 眼前光影变化。 下一刻。 眼前掠过红色、白色、绿色光影,有无数影子晃动。 耳中听到尖叫声,哭嚎声,以及兽性嘶吼声。 张坤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有人在叫着救命,那是同桌陈婧的声音。 还有,老班凄厉的尾音,有着无边的痛苦。 有一次,老班教的数学,排在年级倒数第一,他就是这般咆哮的,就像要死了一般。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界。” 老班当时那种痛苦,那种难过,让张坤还记忆犹新。 此时又在咆哮,那是…… 他的眼睛渐渐就能看到东西,瞳孔猛然一缩。 还是课堂,还是江城第二中学,高三五班,这个自己呆了三年的课室。 此时已然被鲜血溅得一片通红。 四周惨不忍睹。 老班也不是在训斥学生,而是真的要死了。 七八只绿皮怪物,如同野兽一般,嘴着獠牙,冲进了课堂。 它们唯一死去的一只,就趴在自己的身前不远处,左眼珠子,已经被一只金色钢笔刺爆,直刺到头颅里。 张坤知道,那是自己的笔,是妹妹张园园从口粮里省出来的经费,买来一个礼物,预祝自己能考上好的大学。 自己的身体在不断晃动着,像是被人倒拖着前行。 耳中听得哭喊,“张坤,快,快走啊。” 是同桌陈婧。 你好歹把我的脚放下吧,拖着我怎么走? 不用问了,眼前这一幕,就是自己穿过虚空,去到另一个世界的那一刹那。 时间未曾流动。 自己刚刚一笔插死那绿皮怪物,就被对方临死反击打断胸前骨头,然后喷了一口血,就换了人间。 而虚空之门打开之后,自己再次回归。 却仍然回到了原来的时间节点。 原来的位置。 一点都未曾改变过。 除了,这一身武学…… 只是两个呼吸时间,张坤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重新感受到了血液的轰然流动…… 心脏怦怦跳得有力,肌肉骨骼内脏,以及血液之中,一股巨大力量生成,身体也变得轻盈灵动。 [八卦步、游龙身] 张坤身形一弹,背嵴用力,身体平平跃起,也不用借力,腰腹微微扭动,已是如凶虎般扑出。 “去死。” 厉喝声中。 “彭彭彭彭彭……” 接连七响。 七只正在凶猛怪叫,追杀着同学们的绿皮怪物,突然同时身体一顿,脑袋就爆炸开来。 张坤站在窗台前,一把扯断铁栏,探头望去,就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远处的高空之上,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之中,有着一只巨大的怪物头颅,正在嘶吼咆哮。 声音远远传来,就如晴天闷雷一般。 “果然不是发梦,而是真的……” 那虚空裂缝,那狰狞龙头。 姑且称那家伙是龙吧。 因为,张坤看到了那头火红鳞片下的坚实躯体。 还有那两扇巨型幅翼,遮天蔽日一般…… 尤其是,这东西獠牙阔嘴里,还时不时的吐出一口腥红烈焰。 把底下的山坡都烧得融化。 四周无数流光黑影,向着它蜂涌而去,在身上溅起火光、浓烟,却用处不是很大,偶尔能够看到掉落一片两片红鳞。 最恐怖的是,这东西挣扎着,从那道空间裂隙中,还在往外挤。 一双翅膀和庞大腹部卡在那里,暂时没有出来,却不见得永远挤不出来。 “是红龙阿加斯嘉,上周的电影上面演过,灰尽平原的恶龙,麾下还有一支邪恶追随者,张坤,那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快走吧,去北郊三号防空洞,江城完了。” 耳边听到声音,那是陈婧,她急急走上前来,拖着张坤的胳膊往后拖。 先前张坤出手太快,现场又太过杂乱,以至于,只有寥寥数人看清了他的行动。 陈婧就是其中之一。 她此时顾不得惊讶,自己的同桌为何变得这么厉害,心里的惊慌却还没退去。 虽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般连滚带爬,却也是一刻也不敢留在这个能让人做恶梦的教室里。 ‘是哦,防空洞……’ 张坤又想起了上个月的一些事情。 久违的体育课重新开课,肖老师没教大家篮球、乒乓球,也不很久以前那样,让同学们自己自习。 而是很认真的讲了怎么逃生,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撤退到各大防空洞。 并且,还花了三个课时,演练了一番。 张坤还记得,那次“拉练”,跑得全班近半数同学,口吐白沫。 就这样,肖老师还很是不满,称呼大家为病秧子。还说,要是他手下的兵,跑成这样,早就大耳刮子把脸扇肿了。 这些往事,如烟如雾,在脑海一一掠过。 “原来,很早以前,明月城主就已经准备了。这么说来,网上那些自带干粮的爆料人,说的一些荒谬可怕的东西,全是真的。” “怪物是从南面过来,你们你先从北大门出去,不要回头……陈婧,你跑快点。” 张坤眼中有着血光微微涌动,回过头来,叮嘱这位同桌。 这时候,其他同学都忆经跑得鞋子都掉了七八双,教室里,只有陈婧一人在等着自己。 “你呢?” “我去幸福里走一趟……还有,路上跑出来这么多怪物,能杀多少就杀多少吧。放心,我很快就来。” 幸福里是他家小区的位置。 今天周日,研究院放假一天,爸妈都在家的……早上来学校那会,还说了中午会做几个大菜,好好慰劳慰劳一家人。 这看着就快中午了,不出意外的话,还在念初三的妹妹张园园这时可能也回了家。 她们上午只补半天课,回家比较早。 这本来是好事,一家人聚在一块,也省得张坤到处寻找。 可是,幸福里的方向,却正是怪物涌来的方向啊。 那里不但有着蚂蚁一般的绿皮怪物,还有着高大约两米四五的雄壮灰皮人形怪物,手里还拿着武器。 甚至,还有着头角狰狞的三米多高怪物,吼叫着挥舞着粗头大棒,跑得轰轰作响,挥棒四处杀人。 最恐怖的是,这些东西,竟然还会吃人…… 张坤轻轻用力,挣脱陈婧的手,从窗台一跃而下。 向着密密麻麻涌来怪物的方向,迎了上去。 …… 求月票。 …… 看到这里的书友,小鱼有必要向你们说声抱歉。 因为不可抗力原因,这个副本无法往下写了。 我知道,清末是不能写的,却没想到,换皮也不能写。 大意了。 原因,就是再写下去,就历史虚无了。说直白点,就是不能改变近代历史……你说这不能改变历史的话,张坤啥都不能干了,就干看着……也没法写啊。 所以,小鱼也没办法,再写下去,书就没了。 就此打住,最舍不得的是我。 无奈之下,只能跳副本,回归,写下一个世界。 我大纲做了后面的三十万字,伏笔都埋到一百万字了,可惜,终究还是要重写大纲,做了无用功。 前面的承诺只能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不能把第一个副本写到圆满,是一个遗憾! 今天就写到这,新副本要好好构思,容我好好想想。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看看今日,能否杀龙 “救命啊,救命啊。” 前方一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无数人尖叫着,哭喊着。 时不时就有人掉队。 在他们的身后,枪声如炒豆般嗒嗒响个不停,从街心,屋角,楼顶,火舌喷吐着。 织成一道道火网。 可是,张坤奇怪的发现。 那些绿皮的怪物倒也罢了,身上溅起三朵血花,基本上就再没有什么行动力,只能瘫倒在原地,冲不起来。 而那些灰色皮肤,獠牙外突的两米三四的家伙,却是可以顶着子弹往前冲。 这些东西身上,似乎有着一层隐隐看不太清楚的黑气,子弹打到之后,就失去了大部分动能,入肉不深,又弹了出来。 这些手里拎着石棒木棒的东西,力气十分巨大,路上遇到小汽车,和身一撞就踢开了,手中巨棒一挥,几个人躲闪不及,被几棒打成了肉酱。 双臂足有千多斤力气,有十多个。 而且,这些东西性子似乎格外凶残,时不时的还会仰天咆哮。 颇有一点发狂的味道。 如果说,这两米四五的精壮怪物,还有些像人,那么,后面四米左右的漆黑皮肤怪物,就不太像人了。 那东西,全身肌肉如肉瘤般暴突,嘴巴咧到耳根之中,全身毛发厚实,眼珠暴凸,逮着人了就塞入嘴里咀嚼。 一眼望去,这条街道之上,就有三个这种漆黑的怪物。 张坤一冲入幸福路,看到的就是这幕场景。 心里不由一沉,焦急万分。 “爸、妈,还有小妹……小区里里住着好多人,这又是周末,事发突然,很可能都没跑出来。” “死……” 张坤一念及此,脚下更是加速,整个人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痕,从街头直冲街尾…… 沿路绿皮肤怪物,轰轰轰接连飞起,前方一个灰皮肤高大怪物,拦在前面正嗬嗬嚎叫着,举起棒子挥了过来。 张坤哪里耐烦纠缠,手掌一搭,搭在棒上,瞬息之间,手臂震荡三次。 彭…… 灰皮肤怪物巨大手臂炸裂开来。 一声痛吼还没发出。 张坤已是从它身边掠过,棒子回挥,啪,打碎了它的脑袋。 他纵跃如飞,起伏不定,拎着这根一头粗一头细的黑色不知名木柴棒子,身体跑出呜呜破风尖啸声,一棒一个脑袋,沿着正街,直往前冲。 “回去,回去,那边不能去了。” 正冲到街尾,突然旁边一阵枪声大作,有一人身着制服,满脸尘土和汗水,震惊的望着张坤,急急说道:“撤退,全都撤退,十分钟后,就要开启轰炸,前方危险。” 这人语速很快,说话跟咆哮似的,在四周嘈杂的枪声和怪物嘶吼中,也能听得清楚。 “有刀吗?” 张坤回头看了一眼,沉声问道。 他动作未停,一双腿连环踢出,前方五只绿皮怪,以及一只灰皮大怪,被直接踢得骨骼探出皮肉,身体变形。 一个箭步,突进十余米,黑棒抡得浑圆,把一斗四米高的漆黑怪物,打得一个踉跄,倒地滑行十米。 看着那漆黑怪物竟然不死,反而更加凶戾的爬起身来咆哮,张坤反手丢下被砸成两段的木棒,有些无奈。 没有趁手的兵器,这些东西又皮粗肉厚的,杀起来效率不太高。 “有,有,用我的,这位……老师,我这有刀,定制的合金刀,用冷兵器的确是好一点,怪物有点不吃子弹。我叫程耀南,隶属青龙南七卫,老师你怎么称呼?” 他刚刚躲在墙角,掩护撤退射击之时,就看到张坤一路杀了过来,猛得一塌湖涂,这种情景简直就从来没有见过。 心中震撼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如今传武大师,已经被证实许多完全是吹嘘,那些全国的搏击高手,正到了血腥战场之上,却发现,也不怎么能打。 关键是力量和速度完全比不上怪物。 不过,这也怪不得人,各家各派,数十年如一日的练功、练拳,苦练冷兵器的杀敌功法的,已经有如凤毛麟角…… 南江行省仅余的一些个有真本事的,都是垂垂老矣,走路都费劲。让他们上阵,那是不要指望。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从小练武的,所谓天才了。 或者是哪家武馆最厉害的武技老师。 沙海里总有珍珠,这倒也不算例外。 张坤接过刀,掂了掂,发现意外的很合手,他还注意到,那些趴在各个角落断后的制服人,腰间全都佩刀,是真家伙。 心中隐隐就有了明悟。 执刀前冲,三个突进,选出三个灰皮怪物斩杀,又踩着汽车,一刀横斩,把那四米高的奇形怪物的脑袋斩了下来。 “好刀!我叫张坤,叫老师就不必了,幸福里小区怎么样了?” 张坤挥刀斩过之时,没感觉到手臂有什么反震之力,如刀切牛油一般的,无比顺滑,忍不住就赞叹了一声。 脚下却是仍然急急往前奔跑,沿路横刀掠过,倒下一片怪物。 他发现刚刚蹦出来的这位,好像知道很多,强忍心焦,打探一下消息稍微放慢前突步伐,刀势往左右延伸了少许。 “这种怪物平常都要十多二十个精锐士兵去堆,拿人命才能堆死的。” 程耀南微微有些愣怔,看了一眼那漆黑的头颅,眼神全是震撼。 “子弹威力大减,是那股黑烟的原因吗?箭失有没有用,爆弹呢?” “用还是有用的,不过,据专家分析,这个是什么远程武器防护,这还是在我们这边,如果到了对面去,子弹连皮都打不破了,那就全废了。” “真的不用往前了,兄弟,那地儿很危险的,离裂缝太近了。” 程耀南跑得气喘吁吁,他一枪没放,只顾着跑了,看着身前身后,死了一大片的怪物,眼神已经麻木。 主要是看惯了。 如果只是这种实力的怪物,那也不怕什么。 只是,卡在裂缝处的那东西,才是真正的难题,要不了多久,裂隙就会形成真正的门户,等那头庞然大物冲进江城,南江行省都有危险。 “不去看一眼,我不甘心。” 张坤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巨大裂缝,还有裂隙旁边的两个稍小一点的孔隙,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出各类怪物。 离地不到十米的虚空,就像是墙上开了一扇门,这门还没彻底打开,已经破开了数个小口。 离得近了,才能更加体会到那龙头的恐怖之处。 身上气血沸腾到极处,头脑都微微有些眩晕,咆哮声传出,他感觉地面晃动,都有些站不稳当。 “还有九分十三秒,再不走真的来不及啦。” 程耀南满脸焦急,有心去拖着张坤离开,可又不太敢。 这位杀起怪物来砍瓜切菜,是从来没见过的高手,他担心对方给自己来上一刀。 很明显,幸福里小区,对这位很重要。 前方小区门岗已经倒塌,能看到内部。 并排三栋七层高的老式楼,从中间部分,分成了六段。 中间部分消失不见。 7栋、2单元,301 7栋倒是找到了,别说301号房了,连2单元都不见了。 那里能看到对面的天光,看到背后挣动的龙头,以及扑闪的翅膀,掀起阵阵狂风。 “怎么会?” 张坤眼眸缩成一条线,心脏恍如揪住一般。 “唉……快走吧,真不能耽搁了,还有八分钟就要发射了,逃得慢了的人,都得给这些怪物陪葬。事实上,我们正面对坑,是对付不了那东西的,除了……” 程耀南耐着性子,又多解释了一句:“你也不要太担心,这种情况发生了多起,一般来说,附近的人不会死,而是会被随机扔到对面去了,以后说不定还能找得着。” 他没有说得太清楚。 张坤却是听明白了。 这空间裂隙打开之时,空间是紊乱的,那边会抛出一些怪物,这边也会被吸入一些建筑和人类,两个世界在一刹那开始一融合。 ‘扔到对面世界,还有活路吗?’ 张坤抬眼望向那鲜红龙头,眼中全是杀意。 可是,这东西的脑袋,就差不多有半栋楼这么大,真是人类所能力敌的吗? “不好,快退。” 程耀南突然尖声叫道。 他看到,龙头下方,另一个细小孔洞,又开始再一次喷发,涌出数百个漆黑的、灰色的、绿色的怪物。 这些怪物一落地,就嗷嗷叫着扑了过来。 竟然,能从它们的声音中,听出兴奋和狂热。 而在这群黑压压的怪物潮中,一道身影如同黑烟般掠了过来。 依稀只能看到,那东西皮肤呈灰色,头发雪白,身形修长高挑,凹凸有致,背上带弓,手中拎着一把细剑。 “是暗影精灵,刺客型的,不能让它缠上了。” 程耀南和身边跟上来的几个同伴,全都连跑边回头射击。 子弹如幕布般扑了过去。 他可是听北面那些同事说过,在落雁湖空间裂隙处遇到过这东西,只是半刻钟时间,就杀了他们一个中队。 最后,还是因为踏入了火雷陷阱,被炸死的。 正面交锋,完败。 子弹出膛,休休利啸着射向黑影。 却只是溅起一片片火星。 并没有阻碍住那对方扑近的速度。 张坤这次看得分明。 他发现,子弹并不是没用。 而是对方的身上,有着一层特殊的波纹,本来绝对看不清的尖头子弹,一触及那片稀薄波纹,就立刻速度大减。 然后,被那黑影挥动手中细小刺剑,一一挑开。 眼见得,以对方的速度,几个扑击就会靠近,后面这些人一个也逃不掉。 张坤冷然道:“你们走吧,这东西过不去的。” “不是,不能跟他打,这是大精灵,是大精灵啊,据专家说,有十三级一十五级的战力,没人能打得过,快撤,后面再来埋伏。” 程耀南已经很生气了,要不是看到这位练拳练刀的年轻武者,实在是太强,太珍稀了,他才不会这般迁就对方。 又是冒着风险来幸福里小区。 又是当保姆一样的,有问必答。 总教官当初是这样说的:“真正的武者太少了啊,每一个都是宝贵的种子,可以培养出无数的精锐战士来,并且,还能传授给各大学校,让那些小孩从最好的年纪开始习练,这就是希望。” 程耀南深以为然。 所以,他是真的急了。 自己死了不要紧,这位可不要出事,能逃出去,就是最大的收获。 张坤突然回头,眼中已是变得腥红一片,嘴角却是挂着笑容:“程队长,抱歉,我还是不能走,这里是我的家乡啊,能不轰炸,还是不要轰炸的好。那东西,有辐射……”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如同利箭般奔腾跳跃过来的黑影,冷笑道:“我还是想试一试,看看今日,能否杀龙……” “龙”字一出口,张坤声音猛然拔高,一声狂喝震动四方。 他的脚下三尺方圆,无声无息的就下沉三寸有多,身形带出爆音,轰鸣着向前疾冲。 冲击的速度,竟然比那黑影还要快上三分。 “什么暗影精灵,什么刺客,你以为是打游戏呢?” 张坤一刀破风,身上血焰腾起,刀芒隐隐有着雪花环绕,一点腥红已经斩到暗影精灵的脖颈。 “咦……” 那黑影嘴里发出一声轻呼,疾冲的身形全无征兆的突然反向折叠,柔若无骨的身体,与地面呈平行状疾速滑行,手中细剑,已经斜斜探出,刺到张坤的小腹。 这一招,应变奇快,出剑无声,快到极处,甚至超过了声音。 暗影精灵泽尔琳娜幽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森冷,嘴角也咧开一丝嘲讽。 这突然出现的人类,力量是很强,速度也极快,甚至比自己还快上数分,可是,想跟暗影精灵比战技,比对敌应对,却是不知死活了。 据母神指引,更进一步的机会就在灰尽平原,在红龙阿加斯嘉的巢穴处,果然,自己等在这里,终于等到了机会。 ‘这是多么肥美的一片土地啊,如此鲜活而生机勃勃,偏偏,又感应不到有什么强大的压迫,证明,这里并没有什么强大个体……这是创世主赐于的绝大机缘,只要能够站稳脚跟,引渡母神信仰,这功劳……’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龙气的获得是个大问题 脑海中思维电转,泽尔琳娜一剑刺出,剑势用老,却感觉到手腕手指,完全发不出力,前方空荡荡的,剑锋完全切割不到实处。 “不好。” 她此时身形贴地,腰腹用力,背部下沉。 左肩微一触地,就要翻滚旋转,剑光成轮…… 要把对方斩成两截。 这招“死亡翻滚”可是在黑暗巨蟒的獠牙之下,都逃得一命,并且,还斩断了对方的蛇信。 泽尔琳娜对自己很有信心。 一阵风起。 她突然感觉到视线变化,天空大地旋转起来。 身体还没来得及动,为何能看到城池,能看到山林小河。 这时,视线扫过,才发现,在那一片绿草地上,一道血焰刀芒,从无头躯体上面掠过,踏地前冲,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已经冲上了小山坡。 “好快的刀……” 泽尔琳娜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就此陷入沉寂。 她看到了,那具无头躯体,岂不正是自己打磨了无数个日夜的战体,此时已然失去控制,手脚微微抽搐着,已是卧倒在草地之中,一动不动。 这里没有母神,她也不可能魂归神国,一丝黑烟散开半空,被清风一吹,就已消散无影。 “大精灵啊,那是大精灵……” “竟然死了。” “呃……” 程耀南一边疯狂逃跑,一边回头张望,心疼得想要窒息。 这可是自己遇到的唯一一个疑似武道宗师级的人物啊,还是这般年轻。 以后若是再进一步,或者再进几步,说不定,能开一方武道,能把这些怪物杀得干净。 当然,最后这个就是奢望了。 但无论如何,总要多出几分指望来。 与其指望那些不靠谱的假大师,假高手,不如期待自己亲眼见到的这位,虽然年纪是轻了点,但只要有本事,年龄算不得什么。 “寻龙计划”执行了将近一年时间,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可惜的是,这丝曙光,在自己眼前就这么熄灭掉。 刚刚想到这里,程耀南甚至不再担心自己会不会死,会不会被那个纵跳如飞的暗影精灵杀掉,然后,他脚下一个绊蒜,摔倒在地。 嘴里却是忍不住“嗬嗬”笑出声来。 那嘶哑而古怪的音调,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只是一把抱住身旁同样摔倒的两个同伴。 “他他他……他竟然可以杀死大精灵,看到了没,看到了没,教官,总教官那里,我……” 程耀南已经语无伦次了。 这可是能轻而易举杀死一个中队的厉害家伙啊,当初要不是对方大意,不了解这边的炸药和地雷,恐怕就直接杀到指挥部了。 机枪和和大炮都打不中,你说恐怖不恐怖? 却没想到,只是过手一招,双方立见生死,赢的是张坤。 “对,他叫张坤,回去马上就查档桉,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身份没问题……” “队长,他他他……他去,杀龙了啊!” 程耀南心里欣起之情还没退去,耳中就听到一声结结巴巴的惊呼。 “杀龙,草……” 程耀南痛苦的要撞墙。 “这么莽的吗?” 自己先前忘记告诉他了,那头龙可能是二十一级的传奇生物,据专家说,这种龙属生物,就算是放在传奇级别的生物中,也属顶尖级别。 站在那里让他砍半天,可能都打不破一片龙鳞。 这不是找死吗? 你以为,为何官方要动用“大杀器”? 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等他吗?” 旁边有人心情复杂的问道。 “等。” 程耀南重重吐了一口泥沙,暗暗咒骂一声,看了看腕上的战术手表,“还有六分多钟,来得及退回去。” 张坤一刀斩杀那个所谓的暗黑精灵。 对方的战技,在他看来,甚至还远远比不上八卦宗师尹伏。 虽然,这力量、这速度,还要远在尹伏之上。但是,直来直去,失之细腻和变化,就是最大的缺陷。 武术从一开始,就是系统性的修练,每一招每一式,从皮肉练起,再到掌控身体的每一块骨头,掌控内脏,再到血液运转。 由外而内,再由内至外,直至每一根头发丝都能够操控,这时的身体无论是柔韧性,还是坚固性,都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每一种招式,都可以拆分变化出数百上千种杀敌妙招。 随心而变,随势而变。 完全没有定式。 而这暗黑精灵虽然出自本能的战斗天赋强大,但在细微之处,却是差了自己不止一个档次。 那一剑刺到腰腹处时,张坤只是微微控制腰部肌肉收缩,就在毫厘之中,闪开了一剑。 随后人随刀走,心脏狂猛跳动中,疯狂输血,一式星火燎原式,就轻盈快捷的斩过了她的头颅。 有血焰附在刀身之上,对方身上那稀薄黑烟,完全不能阻住刀锋丝毫。 这一刀,至快至轻…… 迅如风,疾如火,甚至没有让对手感觉到一丝痛楚。 张坤一刀斩过,再不停留。 化为一道火红色的刀光,直冲千米之外的山坡之上。 沿路掀起一片血光,斩杀几头灰色皮肤怪物。 速度没有慢上半点。 “别说是龙,就算是神,我也要试上一试。” 张坤血勇天赋激发,又自忖有着体质加点的保命本领,他哪里肯退。 刚刚踏足山巅,身形微微下伏,腾身而起。 斜斜直冲半空,跃起十七八米…… 刀光卷出一道长长匹练,挟风雷之势,扑到那龙睛金黄童仁处。 “小虫子!” 那时不时挣动一下,已经探出半块蝠翼的巨龙,罕见的龙眸之中,透出一些森冷笑意。 他轻微咆哮之音,虽然发音古怪,但是,所有人竟然都听懂了。 直接从心里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声音刚刚传出,龙嘴突然半张,一口金黄烈焰喷了出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吐到了张坤的身体之上。 “啊……” “完了!” 程耀南以头抢地。 远处传出无数声惊呼。 这一刻,甚至连那些怪物冲击的脚步都停了停。 所有人,包括所有怪物,全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威压,让人心悸的同时,感觉手软脚软,有些用不出力气来。 “加点……” 张坤冲过烈焰,身体还没感受到一丝疼痛,骨血毛发肌肤就全都化为焦碳,下一刻,就要炸裂震碎,化为飞灰。 他心中狂喊加体质。 四点龙气值猛然燃烧。 一股奇异能量生成。 变成焦碳灰飞的躯体,在瞬息之间,又变成血肉之躯。 体质悄无声息的提升了一点,达到170 手中合金钢刀已经变得通红一片,他牢牢抓在手里,心意凝注。 “斩……” 一点梅花出现,血焰从虚无中生成,直贯入金黄童仁之中。 三千四百斤力道,重重轰在巨龙眼珠之上。 轰…… 龙首向后高高扬起,整个如同半座楼房般高的龙躯也向后退了十余米。 巨龙金黄瞳孔入,出现一道血光…… 血光之中,似乎有着无数人在挥舞着极其原始的武器,与各种体型极其庞大的生物,作生死搏杀,仰首怒嚎。 那是不屈的意志,是生命的辉光。 “昂……” 巨龙痛得难以形容,身体不再往前挤,反而向后缩。 鼻中火光变得亮金色,如瀑般射出,化为火网。 拦住虚空裂隙。 火星如流星般,洒满整个山坡。 哗的一声,山坡就彻底融化,成为焦灰。 刚刚从另外两个细小孔洞中钻出来的怪物,吭都没吭一声,在火光之中,化为飞灰飘扬洒落。 张坤一刀斩出,手中合金钢刀,已碎成了无数渣渣,庞大的反震力,震得他倒飞数十米远,落地几个弹动,已是到了百米开外。 倒是逃过了接下来的火雨。 不过,他的身上此时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痂,衣服和血肉烧成的黑块,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层壳,只要稍加动弹,就会掉落。 他摇摇晃晃的站在原本的山坡之下,一动也不想动了。 体质加点,的确是有着锁血功能的。 张坤无比确认这一点。 就算是那惊人高温的龙焰,也没能把他干掉。 但是,最后那声龙吼,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此时感觉头痛欲烈,似乎连走路都艰难了。 低头看看属性栏。 就发现,精神力那里,只剩下区区三点。 3(19)[虚弱] 他细细的看了几眼,就发现,精神力其实在缓缓恢复的,不过,此时只有三点,却是头晕眼花,像是熬了七天七夜没有睡觉一样,极为疲倦。 眼皮子打着架,他强撑着不睡过去,努力以这微薄的精神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倒下,心里疯狂的叫道。 “加精神。” 这时也顾不得浪费不浪费了,仅剩的龙气点,直加了11点,总量达到30点,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不过,仍然感觉很是疲倦,脑子木木的,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当然,杀一些绿皮、灰皮怪物,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毕竟是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精神范围。 对身体掌控是有点问题,也不算太大问题。 精神:14(30)[虚弱] 总量达到30点精神,还在持续恢复,最多不超过半天时间,应该就可以恢复完全。 ‘没想到,那龙焰都没烧死我,竟然一声吼叫,就差点把我给干掉了。’ ‘这精神力的确是个弱点,如今达到30点总量,再加一点精神,就要2点龙气了,越来越不划算了。’ 想到这里,张坤又有些心疼。 他转身看向远远跑过来的程耀南,心想,如果这位说的不是假话,父母和小妹,真的被虚空通道随机扔到对面去了,那么,再去闯这个裂缝,就有些不明智。 这头巨龙虽然退回去了,但毫无疑问的,正在对面等着。 刚刚那一刀。 “伤到它了吗?有没有砍破它的眼睛。” 程光耀眼中全是震惊和狂喜。 “竟然把那大家伙打退回去了,实在是不可思议啊,刚刚我都以为你死了。” 不是差点,如果没有体质加点的锁血的话,你就只能看到我的灰。 “没死,有可能受了一点轻伤,是被吓回去的。这大家伙很谨慎,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 张坤有些无语,这个天赋有些坑啊,动不动就大脑充血,一莽到底…… 遇到再强的敌人,也不懂得怕的。 以往只是正常对手,倒也没什么,但遇到这种超出常理的对手,实力差距太过巨大了。就算再有勇气,再怎么冷静,能发挥十二成的力量,也没用啊。 只是送肉上门。 好在那头龙过不来。 心中一念及此,张坤突然发现,属性栏又有变化…… 不是稀稀拉拉飞入自己眉心的金黄龙气,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杀了那么多怪物,最后还杀了暗黑精灵,更是向那巨龙递了一刀,把对方打回虚空裂缝对面去了。 有龙气获得也正常。 总共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给了十三点龙气。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已经开了民智,就算是自己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后续影响,也才只给了这么丁点龙气。 ‘要是在那个世界,恐怕已经给我破百龙气值了。’ 他奇怪的变化,是自己的天赋。 已经悄悄的从[血勇]变成[神勇] 心念触及,还看到一行说明: [凡人敢杀龙,神灵不足畏] 感悟了一下,这个“神勇”的标志,张坤就本能知道了。 自己激发出逆势冲锋,以弱对强时,会有加成,攻击加成百分之五十,精神防护加成百分之五十。 这天赋倒是挺好的。 莽是莽了点。 但是,也不算太莽。 我都这么强了,还学人做缩头乌龟,那像话吗? 张坤呵呵笑了笑,又想起自家父母和小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程队长,这个通道肯定是不能进的,后面有龙守着,等它有了防备,我根本就不能靠近。” 张坤想了想,问道:“不知道还有哪里有空间裂隙,没这么危险?” “有是有,先等见过教官再说吧,很多事情你知道的,需要走一些流程。” “我懂。” 张坤经此一事之后,就已经明白了。 通道的出现,不但会引起民众巨大恐慌,还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隐患。 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而且,听程光耀的语气,好像这种东西很常见了,还有一些怪物混进来。 那更加要慎重行事。 “还剩几分钟?” 突然,张坤想到一件事,面色立即大变。 不是说要引爆这空间通道吗? 大杀器…… “草……” 程光耀一下惊醒,慌忙看了看表,掏出一个通信器,接通:“紧急汇报,紧急汇报,危机解除,炸不得。” “……” “是真的,我没有发病,怎么可能开玩笑?” “……” “三卫和九卫应该都看到了,呼叫他们证实就可以,要是假传信息,我自己剥下这身衣服,上法庭。” 程光耀气得口冒青烟,最后都发脾气了,才把事情说清楚。 就这样,张坤仍然听到对面的不相信。 隔了一分钟之后。 几人已经又按捺不住,想要向着防空洞奔跑了。 “滴……” 一声轻鸣。 程光耀低头看了一眼,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 “走吧,兄弟,你立大功了,你是老师吧?啥,是学生,你在开玩笑……” “这次回去,也不知到底怎么安排,不过,无论如何,还请你念在危亡关头,不吝出一分力气啊。” “还有一些怪物游荡,先杀光他们吧。” 在程光耀的絮絮叨叨声音之中,张坤强忍着疲倦之意,清扫城内怪物。 心里却是想着。 这样还是不行,要尽快找到一门精神力秘术。 也不知这个时代还有没有存留,又能不能找到。 时不我待。 要真不行,还不如另寻一个世界。 至少,获取龙气值更容易一些。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世界或许是有机缘,但都在对面世界。 而自己这边,承平已久,民智大开。 想要获得羡慕佩服都很艰难,更别说感念至深化为龙气值了。 简直是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样,就算自己杀个神,也不见得就能积累到提升下一境界的资粮。 当然,这只是一个妄想。 以这头龙的力量来计算,如果对面真的有神,恐怕隔着千山万水,一眼看过来,自己就无了。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薪火计划 此章节正在https://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https://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https://,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https://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https://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洪主https:// 万里深海埋藏着千年隐秘,荒虚外神灵窥视人族九州,深山海域间妖魔掀起天灾浩劫。但,大江东去,洗不尽英雄血。武者持刃,护山河万里。仙人驭剑,战九天星河。自六千年前成阳大帝起兵,这天下便是我人族天下,大乾帝国的扬州,一个叫东河县的地方,名为‘云洪’的少年,刚看完了这一期的《九州仙魔》————短暂双开,三百多万字的《寒天帝》即将完结。 https:// 十万年前,人族在仙魔大陆发展到巅峰时期,共有九大圣地,分别掌控着九大传承天书,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地巨变,仙魔大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其中以人族损失最为惨重,七大圣地覆灭,传承从此断绝,九大天书仅存其二。少年凌风,腾空出世,杀神魔,逆九天,战六道轮回,带领人族重回巅峰,执掌鸿蒙大道。 https:// 国之将亡,必有乱世妖孽,国之将亡,必有济世真人 https:// 山河千里写伏尸,乾坤百年描恶虎。天地至公如无情,我有赤心一颗,以巡天。——————欢迎来到,情何以甚的仙侠世界。——————赤心营:https:// https:// 半妖少年,得妖族圣典,化天狼吞月养女鬼为仆,变朱雀焚天煮海,立白虎大杀四方,修神龙纵横天海,成鲲鹏展翅九天,吞噬天地,身化万妖,统三千世界,战诸天万主,开宇宙洪荒,立不朽道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千万字经验老作者执笔,以两本畅销玄幻大作练笔打磨沉淀的玄幻恢宏之作,燃爆你的青春热血是妖魔更可怕还是人心?当弱小成为原罪,当公正被扭曲,当无人为正义而论,修我妖魔剑,杀出乾朗天!你可以善良,但是必须带有自己的锋芒!当无人为正义而论,若无人愿意为公义而言,那么,我愿成妖为魔杀出朗朗乾坤,左胸这颗纠结 https:// 【双大佬双宠打脸爽文】秦家从小被拐走的女儿找回来了。听说乡下女儿长相丑陋,行为粗鄙,连给她妹妹秦瑶提鞋都不够资格。亲生父母:瑶瑶是妹妹,你多让着她一些。校草哥哥:我只认瑶瑶一个妹妹。幼年未婚夫:我心里只有瑶瑶,土包子滚远点!秦烟:?给你们脸了?*隐形大佬秦烟表示她只想做个朴实无华,岁月静好的普通人。奈何理想很美好,实力狂打脸。黑粉:漂亮无脑,花瓶一个!隔天,有人爆出秦烟入学一周的全科目满分试卷。黑粉:只会读死书,没人和她做朋友!隔天,某高级晚宴上,一群普通人跪舔都没资格的超级大佬排队跟秦烟献殷勤。黑粉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镇龙廷更新,第一百四十四章薪火计划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顺水推舟 此章节正在https://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https://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https://,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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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镇龙廷更新,第一百四十六章顺水推舟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此章节正在https://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https://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https://,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https://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https://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洪主https:// 万里深海埋藏着千年隐秘,荒虚外神灵窥视人族九州,深山海域间妖魔掀起天灾浩劫。但,大江东去,洗不尽英雄血。武者持刃,护山河万里。仙人驭剑,战九天星河。自六千年前成阳大帝起兵,这天下便是我人族天下,大乾帝国的扬州,一个叫东河县的地方,名为‘云洪’的少年,刚看完了这一期的《九州仙魔》————短暂双开,三百多万字的《寒天帝》即将完结。 https:// 十万年前,人族在仙魔大陆发展到巅峰时期,共有九大圣地,分别掌控着九大传承天书,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地巨变,仙魔大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其中以人族损失最为惨重,七大圣地覆灭,传承从此断绝,九大天书仅存其二。少年凌风,腾空出世,杀神魔,逆九天,战六道轮回,带领人族重回巅峰,执掌鸿蒙大道。 https:// 国之将亡,必有乱世妖孽,国之将亡,必有济世真人 https:// 山河千里写伏尸,乾坤百年描恶虎。天地至公如无情,我有赤心一颗,以巡天。——————欢迎来到,情何以甚的仙侠世界。——————赤心营:https:// https:// 半妖少年,得妖族圣典,化天狼吞月养女鬼为仆,变朱雀焚天煮海,立白虎大杀四方,修神龙纵横天海,成鲲鹏展翅九天,吞噬天地,身化万妖,统三千世界,战诸天万主,开宇宙洪荒,立不朽道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千万字经验老作者执笔,以两本畅销玄幻大作练笔打磨沉淀的玄幻恢宏之作,燃爆你的青春热血是妖魔更可怕还是人心?当弱小成为原罪,当公正被扭曲,当无人为正义而论,修我妖魔剑,杀出乾朗天!你可以善良,但是必须带有自己的锋芒!当无人为正义而论,若无人愿意为公义而言,那么,我愿成妖为魔杀出朗朗乾坤,左胸这颗纠结 https:// 【双大佬双宠打脸爽文】秦家从小被拐走的女儿找回来了。听说乡下女儿长相丑陋,行为粗鄙,连给她妹妹秦瑶提鞋都不够资格。亲生父母:瑶瑶是妹妹,你多让着她一些。校草哥哥:我只认瑶瑶一个妹妹。幼年未婚夫:我心里只有瑶瑶,土包子滚远点!秦烟:?给你们脸了?*隐形大佬秦烟表示她只想做个朴实无华,岁月静好的普通人。奈何理想很美好,实力狂打脸。黑粉:漂亮无脑,花瓶一个!隔天,有人爆出秦烟入学一周的全科目满分试卷。黑粉:只会读死书,没人和她做朋友!隔天,某高级晚宴上,一群普通人跪舔都没资格的超级大佬排队跟秦烟献殷勤。黑粉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镇龙廷更新,第一百四十七章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雷霆手腕,神仙传授 此章节正在https://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https://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https://,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https://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https://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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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坤问的,其实就是如今下邳城最大的危险所在了。 这里是有天下无敌的骑兵,而且,是吕布这位天下无双的战将亲领,但说到底兵力还是太少了。 作为一支偏师,这么点人算是可以,任谁也不敢忽视,只能严防死守,随时准备大量兵力围攻。 但是,作为主力兵马,区区两千人,上到战场去,就算给他冲破战阵,小胜几场,又能杀得了多少人? 一不小心,陷入大军围困之中,后方立即不稳。 不说别人,就说陈宫,一直与淮南袁术眉来眼去的,上次八健将之一的郝萌反叛,暗地里就是袁术支持,陈宫牵线。 这一点,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只不过,都不去揭穿他而已。 陈宫辅佐吕布,并不是他对这位温侯有多忠心,而是因为暂时无处可去,需要吕布替他达成报仇的念想而已。 这位士族出身的军师,与其说是吕布集团的军师,还不如说是客卿,他与吕布多数时间是合作关系。 并不是一条心,双方又需要对方,就这么貌合神离的走到了如今。 一旦出现危机。 那自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谁敢保证,他不会在身后捅刀子。 不但是陈宫,其他将领也有问题。 单独出兵打起仗来,自然是没什么用处,文不成武不就的,就算其中有厉害的角色,限于兵少,也干不出太多事情来。 最麻烦的还是,这些将领,打敌人不算太厉害,但是,一旦吕布不在城中,作起反来,那才是真正要命。 有着郝萌的先例在,就连吕铃绮,也不敢保证说,城内诸将全都对自家父亲忠心耿耿,在艰难的形势下,不会背叛。 这就是开玩笑了。 这个年头,你背叛我,我背叛你,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 就连朝廷都被人控制了,皇帝也被人捏在手心里随意揉捏,还跟人谈什么忠义? 那是骗老实人的。 “正是如此,陈公台提出此议之时,父亲也颇为犹豫,不敢断然出城。我们也是知道,假若父亲真的带着骑兵出城击曹,多半就要与大家再次分离,从此极难相见。” 吕铃绮满面懊丧。 不提起这一点,她还可以不去多想。 真的面对围城的结果,她就算是想装做看不到都不成。 张坤所言字字诛心,把下邳的局势说得分明,她听着听着,冷汗都出来了。 ‘一旦父亲出兵,被人阻拦,回不了城,城内一家老小性命,岂非尽操人手,到时,才是真的生死两难。’ ‘而那陈宫,三番两次鼓动父亲出城应战,由他镇守下邳城,其居心难测,实在是不好去赌。’ ‘但是,不出城应战,也不是办法。 让曹军从容布阵,把下邳围死,内外隔绝。外面再无援军到来,总归也是死路一条。’ 吕铃绮脸色阵红阵白,想来想去的,想炸了脑瓜子,也想不到破局的法子。 难不成,真的要如陈宫的献计那般,把自己送到袁术那里,嫁给他家儿子,自甘卑下的求得他出兵相救。 不行,死都不行。 想到自己终将成为一件厚礼,成为纨绔子弟手中玩物,吕铃绮心中恶寒,再不敢往下细想。 “还请先生教我。” 她突然眼珠一转,向前两步,一躬到地。 刚才是脑子糊涂了,对方这么能打,又能明见万里。 现成的高人在此,还不问计? 一般来说,能提出问题者,一般都有着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个时代,那些文士们都是这么玩的。 眼前这个陈家子,既然看清了形势,却不去想办法逃离下邳,肯定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你问我,哈哈,那就是问道于盲了。我无兵无权,一介白身,如今身处下邳,身份尴尬得很,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是大实话。 张坤的问题,其实就是他哪边都不靠,谁也不会信他。 就算有着滔天本领,也无用武之地。 他最多能保证自己不受加害,想要扭转局势,条件不成熟。 “公子既然身处下邳城中,想必已为陈氏弃子,令尊才学自然是极高的,但这做人嘛,却是不敢恭维得很了……如今公子坐困城中,与我等情形何其相似,不如合则两利。” 见到张坤推搪,吕铃绮这下却是一点也不急了。 找了个凳子自顾坐下,呵呵轻笑着道:“自父亲占徐州以来,本小姐对城中世家也不是没有了解的,糜家豪富,却苦无晋身之阶,又看不起父亲出身粗鄙,竟然押注在刘玄德身上,又是送钱,又是嫁妹,可谓下足了血本。他家暂且不说,绝无可能拉扰…… 而陈家呢?却是经义传家,自诩忠义之名,暗地里一直与许都互有通信,知交满朝野,就连父亲也不好轻动,只能安抚。就想着,这远水近火的,相信陈家会识得时务,一心辅佐…… 却没料到,那陈汉瑜父子两人,竟是心狠若此,把你们三人都扔到下邳,送到刀口之下,也要给父亲狠狠一击。” 吕铃绮侃侃而谈,又道:“陈家三位庶子,二公子一心向学,苦求上进,为人痴傻。四公子混迹市井,油滑精乖,不学无术。唯有三公子,幼习黄老之学,稍长,又入道观清修,为母祈福,行事颇有章法。 我观公子行事,坐困绝地,却不动声色,只是闭门修练,颇合道家无为真意,想必就是陈家三公子,清宁夫人一脉的陈实陈元真了?” “你这消息打探得可真详实啊,不但能懂诗文,会女红,还有着一身强大武艺,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吕奉先没有给你一个将军之名,独领一军,真是可惜了。” 张坤摇头叹息。 “公子也这般认为?” 吕铃绮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彩。 世人都认为,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就算学得一身本事,也只能身处深闺之中,无用武之地。 别说出将入相,就算是抛头露面的,出来干点事情,也会被人指指点点的,着实让人所了闷得很。 就算是自家父亲,这般从草原最底层杀出来的猛将,对世俗规则最是不看在眼里,他仍然对于自家女儿出来领兵做事,很不以为然。 所以,无论吕铃绮如何出色,在吕布的眼里,她终究不当大用,是要嫁人的,是别人家的人。 等到陈宫提议联姻,他立刻就心动了。 这一点,跟他是不是疼爱自家女儿没关系。 再怎么疼爱,总不能一直养在深闺,养成老姑娘吧,那岂不是耽搁了女儿的终身大事。 弄不好,会被世人指指点点的,一辈子抬不起头。 吕铃绮对于这一点,也是看得十分明白。 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很有本事的公子哥,竟然对这方面没有半点芥蒂。 不但很是欣赏自己的文才武功,而且,还赞同自己领军作战…… 这是何等眼光? 何等气量? “当然,有着这么一位大将之才,不去使用,真真是浪费了,就算拔付三千兵马,交你领军,也能出城骚扰,牵制曹军。外有大将袭扰,内有温侯坐镇,下邳有如金汤,短时间之内,绝难攻破。” 这一点,也是张坤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佳解法。 其实,陈宫也是这个意思。 想让吕布领军在外袭扰。 但是,那位陈公台出谋划策之时,有没有自己的私心,却是天晓得,吕布肯定是不敢依计而行的。 下邳城中如今最主要的问题,其实并不是兵马太少的问题,而是将帅离心的问题。 你防着我,我防着你,大家聚在一块,自然是你好我好。 稍一分开,就各有谋算,各怀鬼胎。 这一仗,就算是神仙来打,也是败多胜少。 “陈公子,先前本小姐没有用出拿手兵器,又担心伤到人,留了几分力气,不如,再请教一回。” 不知为何,本来恹恹不振的吕铃绮此时面上全是兴奋,眼中神彩流转,斗志重新变得昂扬,莫名其妙的就重新发起挑战。 这种情况,我太熟了。 张坤一看就明白了。 当初在医馆之中时,王小丫同学就是这般不服输……被揍了之后,那是越战越勇,能拖着自己一晚上不睡觉,都要打个不停。 这吕家大小姐,看起来也不是武痴性子啊,怎么也输不起呢? 心下微微疑惑,张坤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下来。 他精神力日益增长,实力无形之中,也一天天的变得强大。 身边如花四姐等人,毕竟功候尚浅,连与他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眼前的吕铃绮,大差不差的,也是化劲炼脏大成的高手,体质强大,力量惊人,更学了霸王戟法这等天下一等一的兵器,打起来,倒也不算无聊,可以增加一些实战经验。 就算在自己这里学了一些招数,或者领悟一点战法,那又如何呢? 张坤从来就没有什么门户之战。 她能学自己的。 自己难道还不能学她的。 “这次小心了,第一式,诛仙灭魂……” 吕铃绮伸手一探,从背后肩头取下双铁戟,随手一抡,戟刃破风呜呜尖啸,身形猛然突进,变得凶厉无比,轰隆隆卷起一道寒光…… 人随戟进,双戟一前一后,交错斩到张坤身前。 “灭魂嘛,有那么点意思,这声音可以牵动精神力,诛仙就差点火侯了,少了些霸气……” 张坤随手拿起立在书桌旁的连鞘长刀,也不出鞘,噗的一声就点了过去,正好点在戟刃力量最强之处,发出一声闷响。 力量倾泄之下,一引一带,刀柄微转,就让双铁戟不幅自主的撞到了一块。 吕铃绮心头大骇,只觉得自己又要往对方刀口之上撞去。 她双足互踩,身形原地转了一个小圈,戟刃回环,娇叱一声,“好,再接一招,第二式,杀神……” 这套戟法名字一个比一个响亮,打起来,更是凶厉霸道之极,不但能强攻强打,戟锋更是锁拿钩切,有着万变之机。 却是集技巧和力量于一体的顶级战技。 张坤心中一动,悄悄的就收了五分力量,只是凭借技巧微微压制,逼得吕铃绮于方寸之间腾挪跳闪,越战越酣,把全身本事都使了出来。 他此时刀已出鞘,正儿八经的用出六合刀法,天罗地网,能封八面。 任凭再狂再烈的戟招,也攻不破他身前三尺之地。 一时之间,书房之内戟啸如雷,刀光如水,不时发出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打铁声。 半个府第今晚都别想睡了。 …… 花四姐手按双刀,站在门外不远处,面色怔忡,神情似喜似悲。 却没有闯进去的意思。 看到樵三哥拎着斧子急匆匆的赶过来,她连忙拦住,“停,三哥,你要做甚?” “这不是主公在与人打架吗?咱们不要前去帮手?” 樵三哥满脸迷茫,不解的看着花四姐。 “帮什么帮,少爷那是在玩呢!” 花四姐噗哧一声就笑出声来,指了指两个在门外玩手绢的婢女……连那些小丫头片子都懂得不去打扰,三哥脑子笨,还比不上小姑娘。 “若是清宁小姐还在生,看到少爷如今开窍了,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咦,那不是,那不是……” 樵三哥迟疑了一会,探头在启开的门缝之中望去,就见到那纵跃如飞,狂呼酣战的女子身影,那如画容颜,婀娜身姿,路上不是见过吗? “温……温……温侯的女儿?” 他惊得都快结巴了。 看着两人在房内虽然打得热闹,刀戟相交,仿佛是弹出一曲绵绵不尽的曲章…… 有见招破招,有斗技斗力,有相和相唱,唯独没有的,就是杀气杀机。 什么叫切磋,这才叫切磋。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好吧,多事了。 樵三哥脸黑黑的隐入暗中,同时,还把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文六指也拎走。 这矮子就乖巧得多了,明明蹲在门边看了很久,却是一声不吭的,等着自己出丑。 实在是不讲义气。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连斩三将,口出狂言 “出来,庄内主人自缚出降,余人不得反抗,否则,定然杀个鸡犬不留,休怪吾等心狠。” 清晨时分。 下邳西北一角,陈家庄园,还刚刚苏醒过来。 兵马操练,婢仆打扫,炊烟阵阵,人声喧闹…… 这时,就听得庄外一声大喝。 紧接着,马蹄如雷,脚步哗哗声,从远及近,一股军阵杀机,猛然冲到。 庄内喧哗声猛然一停,四处岗哨位置,有号角呜呜鸣响。 一声冷喝响起:“整军备战,随我迎敌。” 却是莲花姑娘。 她一个翻身,已到了马上,双刀并举,领着一百余骑,呼啸一声,杀气腾腾的就迎向庄园门口。 在骑兵身后,七百步卒或握长矛,或举刀盾,迈着齐唰唰的小碎步,紧紧跟上。 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大量肉食和药材不要工本的分发开来,让陈家家兵都像是在做梦一样的,他们从来都没想过有这等好日子。 最主要的是,现任家主陈元真,还会亲自拿着棍子教导武艺。 那棍子抽在身上,虽然奇痛无比,但是,每挨一下,自己的实力就会增加些许,等到纠正所有缺陷之后,他们甚至能感觉得到,吃进肚子里的肉食和药材,全都化为气力,一点点生成。 这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只是练了短短三天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提升了足足五成有多,同时,还感觉到,往日里做不出来的动作,拉不开的弓,此时竟然变得十分轻松。 ‘只需半月时光,就能练出一支天下强兵……’ 这是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有的共识。 有鉴于此,从将领到家兵,对张坤这位新家主,哪里还不死心塌地。 现在,就算是大公子陈登陈元龙派出八抬大轿来请,他们也不愿意离开了。 功名利禄远不可及,画饼前程也是只在天边,真正能够抓在手里的,还是确确实实的力量。 只要自身变强,在如今这种乱世之中,哪里不可安身立命? 这笔帐,就算是最傻最笨的大头兵,其实也是算得清楚的。 因此,战鼓一响。 庄园家兵立即变得杀气冲霄,有了拼死之心。 这样的日子来之不易,切莫毁了。 不管来人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跟他拼了…… 外面的军马虽然听着声势浩大,但是,想要靠拢,却还需要一段时间,此时迎战,却是来得及。 两方人马,在庄前空阔处,正正对圆。 陈家家大业大,庄园占地极广,身居下邳地界,就如城中小城一般,平日里也没人觉得不对。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世家大族有着特权,就算地方官,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此时打起来,就方便得很,更不会扰民。 …… 后院家主书房,听着喊杀之音,吕铃绮迷茫睁开眼睛,猛然弹身而起,拎起双铁戟,冲出门外。 这里地基高上八尺,视野极为开阔,一眼就能望着两阵对圆,看到黑甲士卒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也看到庄园内散成一团的陈家家兵,飞快聚集起来,在一员女将的带领之下,直直迎了上去。 “士卒拼死,军心可用,陈公子,你这练兵之法,如果可以推及全军,天下又有何人敢挡其锋?” 吕铃绮自己练了两百“绣弓营”,平日里花费许多心思,进行洗脑,同睡同起,教授战阵之法,哪里不知道练兵的苦。 但是,她觉得,就算是自己练了两年之久的绣弓营,其军心士气仍然没有这般熊熊似火。 这些人好像并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拼命的。 “理是这个理,但是,消耗太大了,单是练这八百兵,以陈家留在下邳的海量财富,也只能撑得三月之久。别说下邳,就算是整个徐州,全州供养,最多也只能练出一万精兵……” 张坤笑着摇头。 这还是自己如今精神大涨,劲力渐渐入微的情况,才能做到。 其他人想要这般练兵,很可能就会把大量资源给浪费掉。 能不能练出可战强军,只能碰运气。 碰到好苗子了,就练得强军,碰到底子差的士兵,就算把所有资源都用上去,到头来仍然是弱鸡。 这其实,才是各大诸侯精兵太少的最大原因。 推及全军,想得容易,试问,这天下,又有谁能如同自己这般会指点融通气血,各个量身打造提升实力的功法。 做不到,就只能干瞪眼。 “去看看吧。” 吕铃绮显然也想通了这个道理,赞叹之后,就不再艳羡,这是别人的看家本领,学都学不会,没办法的。 她昨晚拼杀大半晚上,直打得筋骨酸软,一身所学更是精进三分,在巨大的压力下,霸王戟法隐隐领悟到了“霸”字诀精要,此时心情极好。 只不过,因为切磋太晚,身上被汗水湿透,外面天色黑沉,也不太好赶回去。索性是豪爽性子,干脆就让陈家两个婢子准备热水,洗浴过身子,又要了一件干净长袍,穿在身上,随便把头发扎了马尾,靠在长椅上和衣而卧。 也没理会到底这种做法,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这时,吕铃绮穿着天青色长袍,与张坤并肩而行,来到庄园门口。 看着他两人出现,就算是剑拔弩张的双方士卒,也同时弱了气势,不再喊打喊杀。 更多的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反倒是一马当先的大将侯成,已是瞪圆了眼睛,心头勃然大怒。 看向张坤的眼神,直似冒出火花来。 “温侯事务繁忙,一时抽不出手来,清理城中蠹虫,没想到,你陈家竟然成了气候,在下邳城中,还藏了一支兵马。” 侯成缓缓抽刀在手,刀锋直指张坤,冷笑道:“你以为使出如此卑鄙手段,就能坏我大军军心,就凭你卑下身份,如此行事,岂非自寻死路。” 说完这句话,他又看向吕铃绮,目光在她身上那件天青色男式长袍之上停了良久,才哑声道:“小姐,还请归营,切勿败坏了温候家风,影响到联姻一事就不太好了。” 侯成说完此话,也顾不得吕铃绮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他抽弓在手,一弓三箭,嗖嗖嗖…… 一箭射向张坤,一箭射向骑马当先的莲花,一箭却是射向落在身后疾速奔跑手拎巨斧的樵三。 此人能以弓术跻身吕布麾下八健将之一,自然有着值得称道之处。 弦响之处,三箭齐发,如流星赶月,几乎看不到影子,就射到三人跟前。 花四姐身踞马上,见着寒光一闪,她来不及挥刀截砍,身体只得顺势往后一倒,箭矢贴着她的鼻端射过,射断了几绺发丝…… 而樵三却是身形一缩,巨斧立在身前。 “铛……” 一声震响。 他的脚步微顿,不受控制的倒退了五步。 低头一看,斧面之上,已经出现一个指节深浅的坑洞,差点就把巨斧射个对穿。 心里也是震撼不已。 这箭有古怪。 转头看向自家主公那边,就见到一支箭停在两根手指之间,箭杆被捏得粉碎,被随手扔在了地上。 ‘是了,以主公的本事,别说是侯成的箭,就算是温侯的箭,想必也是奈何不得他分毫,我倒是白担心了。’ “雕虫小技,你就只会射箭吗?不妨再射几箭看看。” 张坤捏碎箭杆,眼神微寒。 他本来不太想这么快就参于到下邳攻防一事之上的,只想偷偷的发展自己的势力,到时侯兵马已成,就以鲸吞之势,把四周势力一体压服。 想必,在下邳危机关头,只要自己这里展现出一定的战力,吕布那里也不敢逼迫太甚,他们也怕激起城内世家的反抗。到时,外面还没开打,内部先打几场。 死得更快。 唯一却没想到,侯成如此之快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 如侯成这一类将领,跟着吕布东奔西跑的,可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信念,或者是为了对大汉的忠义。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建功立业。 谁能带着他们吃香喝辣,成就一番事业,就跟谁。 当然,这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调子定得太高,除了骗骗无知蠢笨的老百姓,谁也骗不了。 那么,他之所以会如此快捷的找上门来,肯定是听说了吕玲绮离家出走的消息…… 为何如此着急上火? 道理很简单,侯成等人,也与陈宫一样,希望温侯嫁女,弥补关系,拉来援兵。 不管是嫁女也好,送女也罢,丢面子下跪乞求都不是个事……只要能活下来,成功渡过这一劫,那什么都好。 至于袁术那里是不是会重视吕家的女儿,又会不会大肆嘲讽,都与他们无关。 献出区区一个女人,能得到如此天大好处,天上掉馅饼都不足以形容其美。 所以,在侯成他们看来,吕铃绮竟然不依从大家的安排,私自离家出走,简直是大逆不道。 尤其是,这女人竟然还与别的男人缠夹不清,看起来有些不干不净,那简直是在破坏联姻一事,传到袁术那里,别说是发兵来救了,不发兵来打就很大度。 理解归理解,张坤却不准备让任何一人,在自家门前撒野。 甚至,不准备再等。 既然已经骑虎难下,那就先打虎。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魏续和宋宪等人带着兵马赶到了。 等三千兵合围,同时发动攻击,或许自己没事,但是,八百家兵还没练成,能活下来三分之一,就算是运气好。 这还了得。 “你射我一箭,那就接我一刀,若是不死,放你一条生路。” 张坤一跃上马,三尖两刃刀到了手中,拔转马头,胯下轻夹,连人带马一溜烟向着侯成冲去。 前方三箭,呈品字形迎着头面胸膛射来。 张坤面色如冰,手中三尖刀马前轻轻一扫,三箭已成齑粉。 说时迟,那时快。 还没等侯成再次催马射箭,张坤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一刀斩落,有若惊雷。 冷芒微闪,剧烈空爆震荡之中,刀刃已斩到侯成的头顶。 “不好。” 这刀又快又急,刀势未落,已有劲风罩体,让侯成全身发僵,闪躲不得。 他只能硬起头皮,举起长刀横架,心想,只等挡过这一刀之后,就立即退入阵中,摧动大军围攻。 想法是很好。 只不过,他远远低估了张坤的力量之强和刀势之猛。 虽然还留着三四成力量,足足两千斤出头的力量,挥舞着一百六十八斤重的长兵器,到底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摧枯拉朽。 侯成手中大刀刚刚举起,连刀带人,连人带马,全都从中分开。 人马俱碎。 血光起处。 重重轰鸣声中,就看到地面出现两片血酱肉块,分开的兵器和人尸马尸全都变形,血水飞溅处,打得地面扑扑作响。 “啊……” 侯成身后的千余军马,看着此幕,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已然有了后退之势。 而庄园方向,八百家兵,同时大喝:“威……” 宋宪、魏续两人与侯成情同手足,平日里三人常在一块饮酒作乐,战场上也是互为依存,此时刚刚赶到,离远十丈,就看到侯成被连人带马,一刀斩成两半,全都怒极狂吼。 ‘纳命来。’ 一人舞枪,一人举矛,分成左右,两面杀到。 “停手!” 吕铃绮看得有些傻眼,当即开声阻止。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在众将心中的地位,说白了,他就是吕布的一个女儿,给面子的时候,她就是主公家眷,礼让三分。 不给面子的时候,一个无权无职的女人而已,又管得了谁人? 没看郝萌作起反来,连吕布都想斩了。 上阵多了,杀人成了习惯,对许多事情,也就失去了警惕,对生命也没有太多看重。 就如此时,明明侯成一招也没接下,就死得凄惨。 可是,魏续和宋宪两人却一点不带怕的,只以为是侯成一时大意。 也难怪他们会这般想,跟随天下第一武将征战无数场,他们早就失去了对高手的敬畏。 认为天下武将,全都不过如此。 没什么值得忌惮的。 宋宪枪如暴雨,两马交错之时,连刺七枪,极尽繁复。 而魏续却是执矛蓄力,猛然出手,如毒蛇吐信,一矛搠到张坤的心口,比起张宪的暴雨枪法还要狠,还要快。 两人出手配合,一人枪法遮眼,一人长矛偷袭,就算遇到天下顶级将领,也能短时间之内打个不可开交,三合之内,决然抢不去上风。 “全是暗劲巅峰,招法精奇圆熟,可惜了这身本事……” 张坤嘴里虽然感叹着。 手下却不留情。 他精神凝聚,身周每一丝风的扰动,每一分劲道攻击,全都在心里一一呈现。 宋宪、魏续两人自认为招沉力猛,出手极快。 而且,暗力蕴藏,后劲无穷。 在张坤眼里,这两人却是慢若蜗牛,力散不聚……十成力,有八成力用在了空处。 打得空气啪啪作响,又有何用,也只能打空气而已。 他心脏轻轻一炸,血液伟力奔赴右手掌心。 三尖两刃刀长杆震颤着,刀尖猛然炸开一片焰光残影。 [星火燎原!] 焰光一闪而没。 三马交错。 各自跑出十丈。 身后宋宪和魏续两人端坐马上,跑着跑着,两颗头颅,同时炸开,连头盔一同爆裂开来。 血雾飞舞间,两具无头尸体齐齐跌落马下。 一阵风吹来,血腥气扑鼻,只听到四周“呼呼”大起的喘息声,再无人鼓噪上前。 “回去告诉温侯,就说,某在城中,可为助力,非是敌对。若想来攻,最好亲自提兵来战,不要再派出一些酒囊饭袋,丢人现眼。”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内外交攻,进退两难 在陈氏家兵狂呼喝彩声中,张坤打马回到庄园门口,回头望去,就见到那下邳营中那三千步卒,在一员随后赶到的银甲将领的喝止下,收拢一起,缓缓撤离。 那将远远站着,并不向前,一身银甲黑氅,面色温文沉静,手持长枪,坐在马上气势非凡。 在他的身后,有数百骑兵,静静伫立如山。 并未摧马来攻。 “那是张辽张文远?” 张坤微微思索了一下,吕布军中能有如此气势的,就那么寥寥数人……此将比先前出战的侯成、宋宪、魏续等人看起来还要强大,手下又是骑兵居多,想来非张辽莫属了。 高顺领的是步兵,八百陷阵营若是出动,一看便知。 再一个比较厉害的就是臧霸,出身山贼,十分粗豪,麾下精锐刚从贼人转变身份,没这么纪律严明。 “是他,文远叔叔行事沉稳,见机极为准确,一生征战,很少失利。就算是败了,也不会败得凄惨……他不上前,定然是觉得全无胜算,只能悄悄退走。” 吕铃绮看着张辽引兵离开,转过头眼神极为复杂的看向张坤,叹了一口气,面上竟然有着超出年龄的沧桑:“我也不知,今日之事到底是好是坏?只是牵累了公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无妨,迟早要走上这么一程,不是今日,也是明日。至少,有了今日之事,你也不用被送去杨州卑颜事人,多少算是对你有些帮助吧。” 张坤摆摆手,漫不在乎道。 “你知道?” 吕铃绮面色羞窘,“我,我也不是有心利用你的……只是没有法子了,却没想到,侯成他们如此迫不及待。” “我知道,不用在意这些,男子汉大丈夫,争夺天下,功名只在马上取……拿自己的女儿去联姻,去请援,就算是打赢了,也当为天下不耻。这一点,我看不起他。” “好,我就承情了,元真,若是我父要你见他,你敢不敢见?” 听得张坤如此说辞,吕铃绮眼中爆发出惊人神彩,回首嫣然一笑,猛然问道。 “有何不敢?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张坤呵呵笑道。 如果是在虎牢之战时,吕布的确是豪气冲霄。 但是,经过这么多年报颠沛流离,四处征战之后,那头虓虎已然变成病虎,失了心气。 他只想着苟安存活,没了那种横压一世的威风霸气,还哪里称得上天下第一武将? “好。” 吕铃绮得了肯定答复,牵过一匹马,也不回去拿回自己的衣甲和兵器,骑着马的的答答的跑了。 ‘从吕铃绮这里入手,其实也挺好,至少,还有着转寰的余地。否则的话,双方就只能你死我活,这支兵马,也就浪费了。’ 张坤微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吕铃绮,还有张文远收拢的三千军,微微摇头。 他一直认为,吕布麾下,人才其实极多。 文臣不说,陈宫那就是个打酱油的,才学虽然高绝,但心不在这,也没什么意义。 单说武将,高顺和张辽两人,其实一直是被低估的。 两人受限于兵少,只能当个勇将来用用……如果换给他们更大的舞台,凭借两人的实力和才华,都可以为帅,镇守一方,攻略一地,成就定然极为惊人。 张辽此人,虽然只是远远的过来看了一眼,并没上阵交锋,但是,张坤已然看穿了他的实力。 这人气息悠长,血气混元一体,骑在马上,就有一股精悍锋锐之气迫人而来。 不是换血,也是练脏。 只能说,汉末三国,因为连年战乱,英雄辈出,练体有成的将领实在太多,叫得出名号的,修为全都不浅。 这样的一员猛将,就在吕布麾下担任一个普通骑将,领着千儿八百兵,最多不超过三千兵,算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张辽如此,高顺那里想必也是同样的情况。 地盘太少,有力难施,摊着一个东奔西跑的主公,就算是战力足够,也是没有太大的用处。 ‘我已经给出一个现成的理由,就看你们如何选择了。’ 张坤眼神幽幽,心里暗想。 15点龙气值,星星点点从四面八方扑入眉心。 如今龙气值总量已然达到了39点之多,又可以再换一次血,实力的增强就在眼前。 而他的精神力,经过这些天的不懈诵读之后,虽然涨得缓慢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停止,现在精神已经达到了38点…… 精神的健旺,让头脑变得更加清明,分析事情剖析局势,只在脑中一转,就有了答案。 这让他对接下来繁杂的局势,再无迷惘。 无非就是见招拆招,见步行步而已。 …… “岂有此理。” 吕布高跃居大堂,一掌拍塌了座椅,轰然站起身。 “宋宪、魏续、侯成三将与我亲如手足,如今竟然殁在一个黄口小儿的手里,此仇不报,非人哉,众将听令……” “主公息怒。” 张辽此时顾不得尊卑礼仪,心中大急,“末将有一事还未说得太过明白,当时侯将军一刀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宋宪将军和魏续将军同时出手,呈犄角冲锋突击,三马交错,也是一合就死……” 咦…… 堂内众将听得此言,全都惊骇转头看向阶前的三将尸身。 此时那三员猛将两个无头,一个变成两片……摆在堂下,触目心惊。 “文远,你确定是一招就斩杀了吗?” 臧霸臧宣高目光猛然一缩,不敢置信的问道。 他也不是没有与侯成和宋宪几人交过手。 当日互为敌对,双方拼死搏杀数场……他当然能明白,此三将的武艺虽然算不得顶尖,但绝对算不得弱手。 就算是自己这种足堪横行天下的武艺,与三人任何一人拼起来,没有十招八招,也很难抢得上风。 成廉和曹性两人更是满面震惊。 听张辽这种说法,岂不是那陈家子达到一种极其可怕的境界,就算自己上去了,也是一招就死。 他们两人自问与死去的三人相比,也没强到哪去。 生死搏杀之时,谁生谁死,也得看运气。 “某当时听闻玲绮小姐夜宿陈家,心叫不好。过不多久,就发现,一夜之间,有无数流言传开,说是小姐已经与人私订了终身,并且不顾身份,亲自上门……那个,那个……” 张辽说到这里,就见得吕布面色越来越黑,而陈宫更是怒容满面,像是要杀人一样的盯着自己,他决定从心一回,连忙转过话题。 “末将听闻侯成和宋宪、魏续几人全都领兵赶去陈家庄园,心中还在想着,此事万万不能伤了和气。若是在城内打起来,损伤了士卒,等曹军一到,更无还手之力…… 离着千五百步远,就看到侯成被一刀两段。冲得多快,死得多快,而宋宪和魏续两人,也是眨眼之间,就被斩杀……陈元真出手之快,某竟然未曾看清。” “连你也看不清吗?难怪杀了人还敢不跑,竟然出言挑战本将,本事果然不小,胆子也是真的大……”吕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身上已经杀气腾腾。 众人对他都已经很是熟悉了,知道这位已经是怒火三丈,强行按捺杀意。 若是无人阻止,事情就真的不好收场。 张辽一生戎马,从北地打到中原,跟随过丁原,也跟过董卓。最后跟着吕布这么东奔西跑的,不知打了多少场,也不知看过多少波谲云诡之事。 此时,隐隐就有一种感觉。 似乎又回到了当日长安之时,那时的董公好像就这么个情形,明明看着形势还好,转眼间就是身死当场,树倒猢狲散。 不受控制的出现一些异常变化,远比正面大军来袭,还要让人头疼。 有些事情,看着是小事,一个处理不当,就会迎来不可承受的后果。 他皱眉看向身边的高顺,就见这位冷面将军,仍然一言不发,只是紧锁眉头,似乎在沉思什么。 倒是陈宫,抚着长须,开口说话了。 “此人居心叵测,又是下邳陈家出身,如此作为,很可能意有所图。当日陈老匹夫破我等联合袁术之策,再反手一击,把主公陷于死地……前车之鉴不远,不可不防。” 他越说声音越冷。 “杨州那边,前去求援的许汜、王楷两人已然传来消息,袁公路说了,除非主公先行奉上女儿,才会派兵来援……节骨眼上,又出了此等荒谬之事,焉知不是陈家子有意破坏,从中作梗?” 他单手一挥,冷哼一声道:“依我看,腹心之敌,甚于城外之敌……不铲除此子,下邳也没法守了。倒不如割首悬梁,将下邳直接送予曹贼。” “既然如此,文远,给你三千军,可能拿下陈氏庄园?” 吕布点了点头,对陈宫的话深以为然。 腹心之患不解,这城根本就没法守。 打到关键时候,背后有人捅刀,那滋味如何,谁经历谁知道。 “不够。” 张辽摇了摇头,眼神游移。 草…… 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 还让我上去打,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要是三千军能打下来,我先前就上去试探了。 “五千军呢?” 吕布语气已然不快。 然不成,打一个小小的城内庄园,还要自己这位主将亲自出马,全军出动不成? 这让曹操、刘备知道了,直接会当场笑死。 “还是不够。”张辽也豁出去了,很不满意的看了一眼陈宫,心想这老匹夫不说降火,反而火上添油。 合着这仗不是你在打…… “除非,高顺将军也带着陷阵营同往,或有可能把陈元真赶跑,要擒拿斩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什么?” 众将哗然,吕布气得都差点操起方天画戟,他只认为张辽是推拖,心中一片寒凉。 连跟随自己许多年的老弟兄,也是如此反应,这仗还怎么打? 倒不如投了曹操。 这事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不但麾下众将知道,他自己约莫也是明白的…… 别人投了曹操或许可活,他投曹操,定然九死一生。 前面实在是得罪得太狠了,不是拉不拉得下脸面的事情,而是对方容不容许他活下去的问题。 “主公,末将只问一句,面对侯成,主公几合可胜?面对宋宪、魏续二人联手,又几合可胜?” 高顺突然出列,面无表情的问道。 众人全都一愣。 是啊。 说来说去的,只说打不打,出多少兵马,却完全没想过,到底能不能打得过。 那人实力如何,暂时见不到底,但是,只要横向对比一下,看看有谁抵敌得住就很明白了。 吕布浓眉一抖,转头死死看着高顺,这话说得太不中听了。 他又不好发作,只得闷闷说道:“侯成兄弟,只是箭法厉害,真靠近了,一合可以拿下……至于宋宪和魏续,实力稍强一些,如果是一人出手,两合之内就可斩杀。但如果两人联手,某三合之内可以抢得上风,五合之内,就能斩杀。” 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是啊,人家一招就杀了两人。 自己要三五合。 这不明显弱了自家威风吗? 难道,张文远在长他人志气,给那陈家小子吹牛了。 也不至于,当时那么多士卒看着,一问便知,当不至于虚言哄骗自己…… 真若如他所说,那陈实陈元真的武力,就可怕得惊人了。 要知道,宋宪和魏续,两人面对关羽和张飞,也能支应几个回合。 两人联手,配合兵马围攻,甚至能把这种等级的猛将打跑。 这才是吕布军马纵横四方的原因。 他手下的将领没一个弱者。 随便拿一个出来,才能独当一面。 兵马虽然少,但是精。 “或许,是因为侯成未曾料到对方很强,太过大意。” 曹性猜测道。 高顺抬头看了一眼,面上表情冷硬:“不是,侯成可能大意,宋宪和魏续两人看着侯成死在眼前,他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再大意。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陈元真很强,甚至,比主公更强三分。 若是在野外,还能铺开大军以箭雨封锁,以陷阱壕沟困敌,再用军将拼死消耗体力……在城中作战的话,太过凶险。 你们不要忘了,他并不是自己一人,手下还有数将,更有八百家兵。 这些人就算派不上太大用场,但若是被猛将领着冲击,却也能发挥出十二成本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鸿门宴,英雄气 高顺此人,平日里默默做事,默默练兵,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就算是开口说话,也很不讨人喜欢。 所以,无论是吕布也好,陈宫也好,甚至其他将领,都跟他没什么话说。 尤其是陈宫,与高顺两人更是势成水火,说不到两三句就会呛起来。 这时,吕布就感受到了陈宫的难处了。 被高顺这么一说,他整张脸涨得通红,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堂堂天下第一武将,就被人这般看不起吗? 还是自家手下,倚为长城的重将高顺。 他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 总不能把那陈家小子叫来堂上,大家比过一场吧。 张辽不支持出兵也就罢了,这位出名的稳重,不是必胜的仗,他基本上不打。 可高顺,这位不管胜还是不胜,领着军队都敢上去硬拼的铁头娃,竟然也懂得权衡利弊,这还怎么玩? 总不能让陈宫领兵吧。 这是个书生。 或者让臧霸出马? 对方刚刚投靠,有着山贼习性,会不会打不过了,直接投降对面? 这种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 至于曹性和成廉,吕布根本不考虑。 这两人上去就是送死。 ‘难道,真的要我自己领兵前去,让人看了笑话?’ 堂中气氛显得肃穆,这一会,就连陈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这支大军就是如此…… 大家聚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什么宏伟的理想,也不是真的就忠于大汉,只是挣扎求存而已。 天下大乱,诸侯并起,他们完全看不到希望在哪,只是随波逐流,跟着一個强人打来打去。 至于跟着谁,其实是不重要的。 吕布能得人追随,并不是他的个人魅力有多强,而是机缘巧合,凑巧大家走到一起了,跟着他也很少吃败仗…… 说白了,就是他的武力很强,让人服气,管得也不严格。 跟着这样的老大,没什么不舒服的。至于忠心什么的,那就不用强求了……只要不在面对敌人之时,当场反叛,就已经对得起他。 堂中气氛难堪,高顺恍如不觉,仍然自顾自说话,仿佛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当日,公台先生说起要请动援兵,方能退去曹操大军,解得此厄……那么,末将有一事不解,眼下这城中,不是明明有着一支援军吗?为何偏要舍近而求远,去袁公路那里低声下气呢?” “什么?” 这个提法,就真的很新鲜了。 众将全都傻眼,就连张辽也是猛然抬头,看向高顺。 闷葫芦不说话的时候,让人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真的说起话来,却是要吓死人啊。 对方杀了己方三将,不但不报复,反而当成援兵,这思路也是没谁了。 陈宫当场就跳了起来,戟指高顺,怒道:“是不是还要请温侯嫁女,把那陈元真拉拢过来,如此,两家结成一家。” “未尝不可。” 高顺老神在在的说道:“总要好过虚无缥缈的袁术大军……此时曹军在外,准备围城困守,若是放水决提,封锁要道,就算是求得袁术发兵,又有什么作用?远水解不了近渴。公台先生,你若惧死,不如早早出城,投奔扬州,免得在此为难。” “你,竖子不足为谋。”陈宫拂袖就走,走了两步,冷然道:“下邳城小,一山难容二虎,真把那陈家子请为奥援,到时听谁的,还要两说。” 草。 好毒。 张辽看着陈宫离去的背影,摇头无语。 这老家伙打仗方面不说,就说这对人心的把握,绝对是天下一流。 只是区区一句话,就把吕布的心思给堵死了。 一山不容二虎啊。 你嫁女可以,招陈家子为援兵也可以……到时这城中军马,到底听谁的? 没见人高顺说了,连你吕布可能都不是那陈元真的对手…… 总不能反过来,把下邳双手奉上,就此甘为前锋,为别人冲锋陷阵吧? 吕布面色狂变。 长长吐了一口气,沉声道:“此事先行搁置,容某细思。” 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一骑的答远去,却是去了后衙。 想必,是与夫人女儿商议去了。 堂中一片死寂。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张辽才叹气道:“高兄何苦如此?” “某只是为了温侯基业而已,连自己家人都护不住,又谈何护住治下百姓,让兵将归心?他已是病急乱求医,被陈公台花言巧语所蒙蔽,看不清形势……不下重药,何以解得此疾?” 张辽闻言点头,再没说话。 要说,爱之深,责之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张辽知道,众将之中,有一个算一个,最是不想看到吕布败亡的,非高顺莫属。 这位虽然言语不多,平日里也基本上不发表什么意见,却不见得就看不清形势。 对于阵营之中的将领各怀心思,他看得再明白不过。 如侯成、宋宪、魏续等人,甚至,包括张辽自己,其实也有想过,假如温侯穷途末路,自己到底何去何从。 要说与他陪葬,还真没想过。 吕布此人,心思易变,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太多远见,也谈不上太大的野心,跟着他,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 真要是与他同生共死,别说过不了自己心中这一关,就说吕布自己,也不见得就希罕这一点。 他真正看重的,还是后院妻子儿女,手下众将,以及那些士卒,在他眼里,只是工具而已。 等到有一日,连自己最是疼家的女儿,也可以舍弃,可以送人。 麾下众将,还有什么可以期盼? 这就是高顺心中不满的原因。 与侯成宋宪等人不同,高顺并不愿意看到温侯吕布如此曲意逢迎别人,就算那人是四世三公嫡子袁公路,也是一样。 有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以败战,心气不能丢了。 而这时的下邳大军,这股心气悄悄的已然不见。 焉能不败? 所以,陈家子可以打,但没必要打,明明对方已经成为下邳城中,陈家的一颗弃子。多少算是与己方大军同病相怜,同样被困在城中……这是天然的帮手,又何苦逼反,损兵折将,便宜了曹操等人呢? 更别提,还有吕铃绮这层关系。 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泼水难收。吕家女的名节已然毁掉,还能挽救不成。 姑且不说,这消息到底是谁传的,就说这既成事实,已无法改变……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强行把自家女儿送给袁术吧,那样的话,让袁术如何看待自己? 天下诸侯又如何看待自己等人? 高顺性格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就很难改变。 说他刚正也罢,说他一根筋也行。 这时出言,倒不是特意针对吕布,而是真的想要破局。 …… 对于下邳府衙的一些争论,张坤一点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意这些。 回到后院之后,就吩咐花四姐等人不要打扰,一个人坐在静室之中,让人准备好热水。 “提升,六合拳。” 张坤心头默念。 他不知道别人到底是不是飞速掠过换血一关,但是,属性栏提醒自己,换血三关,对打牢根基十分重要…… 三门拳术,三次换血,就是有别于大多数拳法修练者的一道关卡。 如今精神到了38点,他更是能清晰的感应到,自己血液中蕴含的活性力量,那种蓬勃浩大生机,让人迷醉其中。 “血强气则旺,或许,有些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化血生气,达到另一个层次。但是,我有着龙气点在身上,完全不担心不能突破瓶颈……此时,多多夯实根基,利大于弊,却是不用太过焦急。” 轰隆隆…… 心念一动,32点龙气燃烧,一股奇特伟力涌加入血液之中,张坤思维再次拔高,记忆抽离。 好像感受到了无数年的孤独修练,一点点的壮大气血,磨练体魄…… 十年一瞬,他仿佛看到了血液缓缓变化,一点点银星生成,体内血液已然有大半变成亮银色,变得更加浑厚坚凝…… 从原本的稀薄液体,化为一种半液体半胶体的存在,流动起来,就有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压迫着血管细微通道。 在一种奇异能量的修补强壮之下,五脏六腑,筋络和血管,包括皮肤和骨骼,都同步强大起来,用来承受这股血液能量的冲击。 这是自然而然的一种过程,由内向外,随着毛细血管的运输,力量通达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皮肤…… 甚至,连发丝尾梢,也通达无阻。 再看属性栏。 【姓名:张坤】 【天赋:神勇】 【年龄:18】 【体质:201】 【敏捷:186】 【精神:38】 【武学:散打(熟练)】 【六合拳:(圆满,四次破限)锻骨、易筋、洗髓、强脏、换血】 【八卦掌:(圆满,四次破限)锻骨、易筋、洗髓、强脏、换血】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圆满,破限)】 【技能:刀法(圆满、刀意一层,五蕴梅开)、枪械(圆满)、医术(圆满)、语文(精通)……】 【霸王戟法:(入门)】 龙气:7 虚空之门:(回归13%) …… 虚空之门,张坤已经不太关心了,他知道,只要自己完成了名满天下,改变了世界走势之后,这虚空之门就基本上圆满,可以随时打开。 与吕铃绮打了一晚上,也不是没有收获,霸王戟法,来来去去的用来用去,他已经算是入了门。 不过,现在刀法圆满,刀意犀利,他也没想过要换长兵器。 三尖两刃刀,用起来挺好的。 当然,主要还是不舍得把龙气值用在重复的技能上面,真要细细琢磨,自行修练,要达到戟法圆满,也不过是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没必要太过浪费。 至于武学散打。 这个更不必说,就是把各家各派的杀招和绝招集合起来,熟练运用出来就行。 这门武术,只是打法,没有练法。 自己再去加点,自行推演出散打的锻体法门,由外而内,修练皮肉筋骨,补充营养强壮内腑,显然是重复操作。也没多少必要,提升不算太大。 精神达到38点之后,准确的说,达到35点以上,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就可以再次提升。这门功法专练外门,强行提升筋骨皮膜肌肉,练得身周如同罩了一只混元不破的金钟,防御力十分惊人。 而且,这门金钟罩,还专精力量,破限之后,除了本来力量加成,还以额外增加反弹力道,算是一门极好的武学。 每深入练习一步,就能让身体强壮一分,算是固本强身的功法,可以修练。 不过,现在他的龙气值不够用了,暂时搁置。 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的体质,因为修练六合拳再次换血,再次飞快上涨,已经突破了二百大关。 举手投足,就有风雷之音。 舞动起三尖两刃刀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擦着就伤,碰着就亡…… 就算是兵刃卷起的劲风,也能震荡对手五脏。一般的化劲洗髓境界高手,在他的面前,很可能连刀风都承受不住,更别提出手破招了。 “按照异世界力量等级来算,我现在武学修为境界,虽然依旧算是十二级的层次,但是,战力应该可以与14级持平,甚至能与十五级过招,短时不败……” 张坤对自己还是有着清醒的认知的。 斩杀了十三级的大精灵之后,他特意与程耀南打听了十三级以上的战力层次。 听程耀南说,十四级的力量层次,比起十三级强了两倍…… 而十五级,再次强大两倍,力量层级大约能有五千斤。 至于十六级的“大剑师”层次,就是挥动兵器时,能气劲外放,斩出月牙剑刃出来……切金断玉,都不用实际接触,单凭气劲冲击就可以做到。 这种层次,自己暂时远远达不到,就不用多说了。 张坤估摸着,除非自己三次换血完成,再提升一层,由血化气,才可以与大剑师层次的高手过招。 与吕铃绮过招切磋之时,他也细细打听了一番,天下武将层次。 这个世界最顶级的那几位武将,似乎也能用出气劲来,应该突破了精血化气这一关。 但奇怪的是,在吕铃绮的描述之中,包括他父亲在内,那些人能用出刀气、枪芒之类的攻击,却也只是附着在兵器之上。 最多攻击半尺,就消融无形。 暂时没有听说过,有谁能一刀挥出,气劲凝聚不散,攻出十余二十米之远。 这种玄奇的武功,只能到先秦商周的传说中去寻找,两汉之后,是没见过的。 张坤估摸着,应该与大青世界的李文东一样……包括吕布在内,他们修练的强脏换血一关,是走了捷径…… 并没有从低到高,每一步都走到完美。 也许是世界的限制,也许是传承的缺失,更可能是天地元气的缺少…… 因此,这些个武将,能换血就速速换血,能化气,就立刻化气。 不想天长日久的卡在某一关卡,细细打磨身体。 当然,长久打磨也没用。 还没等到他们三门功法练到圆满破限,人就差不多老死了。 吸收能量的效率有限,花费的时间太长,寿命却没有增加,这是一个难题…… 也许,他们不是不知道强固根基的重要,实在是等不起。 而自己呢,能五脏同时强化,进行三次换血,并不是因为功法有多强,也不是因为理念有多先进。 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己可以用龙气值,能无限缩短修练过程,节省时间。 不需要熬到七老八十,就已经修练成功,这才是优势所在。 …… “少爷,牧府来信,邀你过府赴宴,是温侯亲自下的请柬……” 整理好一身所学,洗浴过后,张坤刚刚走出静室,就见到花四姐匆匆走来,递过一张大红请贴,面色很不好看。 “鸿门宴?” 张坤目光微闪,嘴角就浮现一丝笑容,终究还是要走过这一遭。 早预料到了。 “备马,这次就去看看,温侯吕布,到底还有几分英雄气?” …… 到月底了,求月票啊,留着也不生崽。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平生所见人杰,莫过于此 “陈元真到……” “陈元真到……” “下邳陈家三公子陈元真觐见!” 府前下马,张坤只带着花四姐一人,来到下邳府衙。 这里已被挂上刺史府的招牌,许都那边不肯分封吕布徐州刺史一职,想必曹操也是生怕吕布这头老虎名正言顺得到治官牧民的权力,从而势大难治,因此从中作梗,硬挺着就不封官。 不但不肯给吕布封官,还给陈登封了个广陵太守以为牵制。 这种做法实际上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却足够恶心人。 至少,吕布就被恶心得够呛,就算他自号徐州牧,也只是自家手下人承认,天下百姓是不肯认的。 毕竟,汉天子还在,虽说人人都知道,那位天子已经被人控制在手里,但名义上还是汉朝天下,平民百姓又懂什么呢?连饭都吃不饱,哪里知道朝堂上的弯弯绕绕,所以,这时候曹操拿捏着天子四下封官,还是有着很大用处的。 他打出的口号是“奉天子以令不臣”,实际上行的计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算天下诸侯全都知道这家伙心怀不轨,却也无可奈何。 大义被他抓在手里,利用得淋漓尽致,让人就像吞了七八只苍蝇一般,偏偏还说不出什么。 只能说,这一招极为厉害。 就连吕布这种桀骜不驯的狂人,也不得不示弱三分,不敢明面争锋。 徐州刺史府占地阔大,伏兵暗布,张坤一路走来,连过三重门户,就感觉到四周埋伏了诸多甲兵,至少有着数千人之多。 各自兵器在手,弓箭在弦。 三声迎客,震动全府。 “这是做甚,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吗?” 花四姐勃然变色,双刀已经抱在手里,柳眉倒竖,血气汹涌暗聚,已是保持警惕。 “稍安勿躁,花姐。” 张坤安步当车,摇了摇头:“这种阵仗,太小家子气了,尝闻温侯气魄雄浑,有人主之像,方能得到众将归心,成一方诸侯。却没料到,只是见我一人,竟然如此胆颤心惊,非得数千兵士护卫,才可心安,由此可见,虚名误人,一至于斯……” 张坤声音清朗,神态温和,语气也没见有什么愤怒或者杀机,话里的意思,却是极尽鄙薄。 吕布明明是想以兵势压人,先行给一个下马威,却被他说成是害怕自己,因此,需要大军在侧,用以壮胆。 这话说得。 花四姐都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心想自家看着少爷从小长大,怎么就不知道,他还生了一张利嘴,一副巧舌。 不过,经张坤这么一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微微一滞,杀气也弱了一些,显然是,那些埋伏在左近的带甲士卒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吱呀……” 大门洞开,正堂之上,摆着宴席,此时,酒满樽,菜正香,主人宾客人数并不算多,只是七八人而已。 一个面容清矍,留着数缕长须,一派儒雅风流的中年人迎上前来,呵呵笑道:“陈家经义传家,汉瑜先生即算是内心不轨,见到温侯了,依然执礼甚恭……更别说陈元龙了,以子侄辈自居,平日行事不敢僭越丝毫,到了元真贤侄这里,却是变了家风。” 草。 当面骂我没家教吗? 还是骂我弃陈家,弃父兄于不顾,不孝不悌…… 这老头谁啊? 陈宫啊。 那没事了。 张坤明白,自己一出现,就破了对方提出的袁、吕联姻之策,老头心里不满,那是肯定的。 此时夹枪带棒,语出讥讽,简直是必然。 当下也不生气,笑着道: “陈家是陈家,我是我,公台先生如果耳目不曾闭塞,定然知道某为何滞留下邳不去……孟子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陈家反戈一击,却把吾等兄弟送至下邳,无异于送羊入得虎口,再来谈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未免有些可笑。” 张坤扫过堂中数人,冷然一笑,又道:“倒是公台先生,某有一事不明,温侯尚未故去,汝为何抢先出言,莫非,堂中以你为尊,余者皆为从属?” “你……” 陈宫脸色一下就变得极为难看。 张坤这话就戮到了他的心窝子里了。 一直以来,他自诩士族豪门,学富五车,本就看不太上这些纠纠武夫。 虽然因为形势所迫,与吕布搅和在一起,口头上,有时也会喊一喊主公应应景,但这心里嘛,还真的没把吕布当回事。 他想的是,这只是暂时合作,真等到时机合适,就立刻跳槽离开。 比如,四世三公门第出身的袁术那里就很不错。 这也是士族的通病了。 一般来说,士族只看得起同样士族出身的人,对寒门出身之人,十分鄙夷。更别说,对那些从草莽中杀出来的武将了,那是连一根鼻毛都看不起对方…… 有着如此心思,可想而知,他平日里的态度到底是如何了。 可偏偏,这个时代的武将们和草根们,也吃这一套。 打心眼里就会认为,士族的确是高人一等,的确有资格看不起自己。真遇到事情了,还是会低声下气去求,去请,也要让对方帮上自己一把。 吕布如此。 刘备自然也是如此…… 甚至,就连曹操也是摆出这种姿态来。 对颖川士族,以及才学之士,那是亲厚有加,视为手足,常常彻夜痛饮,抵足而眠。 为何,就因为他家门第出身宦官,名气不太好,需要士族吹捧抬上一手。 唯一不用如此的,就是袁绍、袁术两兄弟了。 这两人门第太高,本身就是最顶尖的士族豪门。 四世三公门第,有多少士子是他们家的学生,见到了自动矮上三分,别说吹捧拉拢了,能够收留重用,士子们还得感恩戴德。 张坤虽然对这个时代,还不算特别了解,但是,这些日子也算是基本摸清了其中道道,此时出言反击,直接就是戮陈宫心窝子,也揭了吕布的伤疤。 你说请宴吧。 可一来,就听到陈公台在这里叽叽歪歪。 知道的会认为你吕布和众将善待士族。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宫才是下邳之主,尔等皆是臣属。 “公台,还不退下?” 陈宫还想说什么,吕布已然面色通红,受不住了。 这陈家小子一进门,首先就是讥讽自己胆小怕事,再接着又嘲笑自己大权旁落,连个属下也管不好。 这嘴巴。 啧啧…… 武力如何还未见着,气势上面,对方只是一人,却偏偏压得满堂文武,三千铁甲全都没了脾气。 陈家何时出了这等麒麟子? 以往竟然从未听说过。 “请入席。” 吕布人狠话不多,站起身来,伸手延客,脸上带笑,眉宇间却尽是肃杀之气。 他看着张坤施施然的坐到主宾之位上,颇有一种四顾无人之感,心里也不由惊叹不已。 这人的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当日高祖赴宴,也不敢如此自然而然,依旧是小心防备,处处伏低做小,否则,鸿门宴后,也就没有汉朝数百年天下的事了。 而这小子,却是完全不把这满堂大将,三千甲兵放在眼里。 是真的有所依仗,还是脑子缺一根筋,完全看不出危险所在? 想到这里,吕布心中大动。 若是。 如果…… 他缓缓端起酒壶,倒了一盏绿色粘稠酒水,笑道:“过门是客,贤侄能够来此,布甚感荣幸,请满饮此杯。” 吕布这话说得太客气,把张坤抬得太高,众将甚至包括陈宫在内,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实在是刚刚张坤入府以来,先声夺人,气势雄奇令人心折,就算是面对吕布本人,也没落了半点下风,反而隐隐压了他一头。 这只是一种感觉。 感觉这事,是十分奇怪的东西。 你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在久经沙场的众位战将心中,这东西肯定是存在的。 不相信自己感觉的,多数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上。 看不清强弱,看不到危险,不死何为? 吕布一杯酒倒满,身上衣袍无风自动,头顶金冠也是嗡嗡轻鸣,他双手握住酒樽,手腕微翻,十指猛然弹开。 呜…… 一声狂暴雷音,从他的手心发出。 空气震开道道涟漪。 那酒樽已然如同离弦劲箭一般,向着张坤当胸撞来。 飞在半空,已是掀起层层气浪波纹,如排山倒海…… 众将心中一凛,眼中全是狂热。 看着酒樽去势,眼睛都不眨一下。 吕布号称天下第一武将,可不是自封的,而是天下诸侯承认,底层军士传扬。 当日虎牢关下,独战天下群雄,威风不可一世。 他的霸王戟法使发了性子,那是山崩海裂,无坚不摧,而且,还细腻如抽丝,技巧达到巅峰。 就算高傲如关羽,勇猛如张飞,也不得不承认,单打独斗,是干不过他的。 真打起来,还是得联手。 否则,就算支应数十回合,一个不小心,让吕布打得发狂,自己就有性命之忧。 此时吕布明着敬酒,实则已是化劲入樽,气贯酒水。 整个酒樽被他血气加持,如神兵宝器一般,散发出莹莹血光,还未飞到,已是把四周空气撞得稀薄,宛若真空,让人用尽全力吸气,都吸不到一丝空气。 花四姐站在张坤身后,眼中全是骇然,更是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 被那汹涌狂暴气劲所袭,从精神到肉身,全都被夺制,只能眼睁睁的直着酒樽轰然撞到。 [霸王劲,神魔气。] 噗…… 酒樽飞着飞着,眼看着就要撞到张坤胸前,激起漫天波澜。 众将摒住呼吸,死死看着张坤,想看他如何应对。 只见,如山河倒卷般的酒樽,突然就顿在半空,气劲嘶吼着咆哮着,在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伸出之后,全都消弥于无形。 三根纤长手指,捏住酒樽,掌心就像生出一个无边宽广的漩涡深洞来。强横的血气劲道,一触及那只手掌,那个漩涡,就立刻消失不见。 一樽酒安安稳稳的呆在张坤的掌心,就像是有人温文恭敬的捧上来一样。 哪还有什么杀机?有什么力量? “温侯抬爱,此酒却之不恭,请。” 张坤仰首抬杯,碧绿酒水如线般入喉,只感觉绵软柔和,甘甜醇美,忍不住就赞叹一声。 “好酒。”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美酒美人,江山万里,岂可郁郁久居人下,谁不想尽享荣华,出人头地?就如温侯,如今虽说坐困愁城,死到临头,却还有如此美酒佳肴,胜过天下无数人家,真真是羡煞旁人也。” 这话是大实话,却也是格外的刺耳。 刚进来时如果这般说道,众将定然全都大怒,此时,在他轻描淡写接了吕布一招试探之后,再开口说起,竟是让人无言以对。 无他,其势被夺。 满堂英杰,压不住他。 陈宫先前被好一顿讥讽,此时阴沉着脸不再出声,只是冷眼看着。 他已经感觉到,吕布对自己擅作主张有些不满了,此时说多错多。遇到一个心思易变,极其容易被挑拔怒火的主公,就有这么坑。 吕布想要拔戟下令,却又找不到由头,自己全力出手,推杯换盏,想让这嚣张得一塌糊涂的陈家小子出个大丑,却没料到,对方竟然全不当回事,举手抬足之间,就把那樽酒喝下了。 他不但消弥劲力于无形,更是一点也不惧怕中毒,无论是实力,还是胆魄,极其让人心折,明明知道此为大敌当前,开口闭口之间,对自己也殊无尊重之意,可是,吕布心里竟然提不起一丝敌对心思。 这感觉很古怪。 颇有一种识英雄,重英雄的荒谬感。 ‘平生所见人杰,莫过于此。’ 吕布心中暗暗感叹。 明明是设下“鸿门宴”,处处杀机,以势压人。 却偏偏没有一点鸿门宴的味道了。 变得像是钦差巡察,自家迎接上官的味道。 真真是岂有此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霸王绝唱,用心良苦 接连几波攻势,全都被张坤轻松化解,并且反客为主,饮酒笑谈之中,指点江山,气势雄烈,把吕布以及众将全都压了下去。 众人心里全都生出一种荒谬感。 生似这地儿并不是徐州临时刺史府,不是吕布大军的主场,而像是他陈元真的大营一样。 这种感觉很唯心,却又真实不虚。 再这么饮宴下去,恐怕想不打起来都不行了。 否则,让对方全身而退,日后见着他就要矮上三分。 高顺放下洒盅,霍然站起,拱手一礼:“某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高将军请说。” 张坤点头笑道。 高顺此人,无论是历史记载还是野史传闻,都没有什么好说道的。 此人练兵一流,实力强横,刚正耿直,是一等一的大将之才。 最关键的是,此人人品极好,虽然失之于沉闷,不太会说话。但是,他一旦认定某人追随,那自然是死而后已,决不三心二意。 当吕布于白门楼想投降而不可得,受尽羞辱而死的时候,他与旁人绝不相同…… 死则死矣,想要自己投降,那是想也休想。 按理来说,以高顺的忠心,应该会得到吕布的重用。 事实不然。 吕布也不喜欢他。 这位黑口黑面的高将军,时常会说一些令吕布不喜的话,有时会直接指出对方错误。 就如吕布嫁女一事,他看不过眼了,就会直说。 这种性格,遇上合适的人,就能发挥出巨大的能量。遇到心胸不那么宽广的主公,坐冷板凳简直成了必然。 高顺的陷阵营,前段时间还是由魏续统领,他手中其实无兵无权。 待得要打硬仗的时候,吕布才把陷阵营又还给高顺,让他直管。 还因为这个原因,高顺手中的士卒,从来没有多过八百人。 但他仍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打起仗来,让人闻风丧胆。 对这么一个将军。 张坤也不得不高看两眼,按捺性子,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高顺抬头望了过来,“观元真公子心意,似乎并不曾与令尊与令兄一道,更是厉兵秣马,欲与曹贼大军拼杀一场,如此一来,我等皆是同路之人,也有联合之意。却为何,在你家庄子门外,连杀我等三员大将,结此深仇,实在不算明智。” 这一点,不但高顺不理解。 就算是张辽,以及在座曹性和成廉等人也是不明白的。 就算你陈元真把吕铃绮收入府中,两家人变成一家人,也不能直接杀人麾下大将,如此肆意滥杀,岂能让人心服…… 众人齐唰唰的全都看了过来。 张坤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高顺的问责,摇了摇头,叹息道。 “将军此言差矣。” 他目光缓缓扫过堂中众人,又道: “斩杀三将,非为私怨,实为温侯计,也为诸公除一隐患耳……” “休得虚言诳骗,侯成三人再怎么不堪,也是我等同袍,岂能容你污蔑?”曹性听得这话,火冒三丈,就算是心中怯怯,仍然忍不住插言。 成廉也是不忿,“元真公子休得把我等当成三岁小儿糊弄?” 这种杀了你的人是为你好的言论,实在是让人感觉智商受到了极大侮辱。 陈宫在一旁冷笑,看着张坤就如看着一个傻子,胡言乱语,指鹿为马,这是把天下英雄视若鸡犬,不屑于解释吗? 高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强忍着心头躁意,问:“他们三人,怎么就是隐患了?”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尔等若是只能看得这么远,某自然懒得多说。俗语云,观一叶而知天下秋,侯成、魏续、宋宪三人,看上去只是一个上门拿人的举动,似乎没有什么出格,但细思极恐……” 张坤像是完全没看见堂中众人的神情变化,目中尽是怜悯:“听某细细道来……当日情势尚好之时,温侯占据徐州,与袁术互为奥援,那时联姻,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合则两利,分则两损。就算是温侯嫁女并不看重对方人品,只是看重家世门第,外人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他说着说着,语气就渐渐凌厉起来:“如果只是联姻,成也好,不成也罢,只是双方心意转变,生意不成仁义在……温侯反悔,袁术那边就算心下不满,也只能忍下,儿女亲家不比他事,再怎么慎重也不为过。但是,再后来呢? 待到陈登反叛,引曹军入侵,刘玄德也引大军一同攻击,把尔等大军生生困死在下邳城中,这时不说山穷水尽,至少称得上是危若累卵,这时再去杨州请援……尔等细细思量,到底是联姻,还是卖女?” 高顺闻言心中一突,眼神微闪:“的确不太好,袁术说了,先让温侯奉上女儿,再来发兵,颇有羞辱之意。” 他不想说假话,也说不出口,此时答话,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事,众人都是知道的。 不管难受还是接受。 反正当做没听到一样,任凭温侯吕布丢人献眼。 也任凭吕铃绮就此一步迈入火坑。 被人这般要过去,身为一个女人,以后还有何地位可言?比起妾室都不如吧。 “她可是你们主公的女儿啊!” 张坤语气转厉,身上血焰滔滔,气势大盛。双目如刀,看着众人,竟是威严深重,令人不敢直视。 “就不说,主辱臣死的话,单说侯成、魏续以及宋宪三人,一听说铃绮姑娘身处陈家庄中,立即火速发兵,上门问罪,他们这般急切做甚?想的是什么?高将军,你来答我……” “他们是怕,坏了这桩联姻,以至于援军不来,身陷死地。” 高顺艰难答道。 “对,他们怕死。” 张坤一掌拍落,身前方几轰的一声就碎成齑粉,杯盘跌落。 声音转向低沉:“不但是怕死,而且,还生怕送女求援一事,出现一丝半点的变故。换句话说,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家主公的女儿,送去给袁术那里,不管她的死活。” “对自家主公家眷如此态度,是为不忠。而对一个可能成为盟友,并肩抗敌的一支军队,视而不见,直接下令攻击,陷袍泽于危险之境,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义,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鼠辈,随时都可能倒戈一击,你们说说,是不是隐患?杀得还是杀不得?” 张坤冷然笑道,抬眼望向众将,却见几人全都低下脑袋,不敢对视。 只有高顺,面色赫然,苦笑道:“杀得。” 吕布听着听着,就感觉如坐针垫,全身都不自在了。 虽然。 张坤所说之话,只是品评侯成三将的人品与想法,半句话也没提起自己。 但是,吕布却觉得,这字字句句分明就是说的自己。 什么卖女求荣,什么胆小怕死。 话里的深意,直接戳到了他的心窝里。 嫁女一事,真的对铃绮如此不公吗?我竟然从未想过…… 是陈宫,对,一直是陈宫在旁怂恿,备说其中好处,更无一言说及铃绮日后嫁去杨州之后,会是何等下场。 …… 陈宫一眼扫见吕布如刀子般的目光,不由暗暗叫苦。 他知道吕布的性格,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惯会甩锅他人。 此时,显然把此事的责任,全都怪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陈家小子,就不该让他前来赴宴,这下可好,让他三言两语之间,就全取将士之心,并且,还把自己给架到了火上来烤。 一个不忠不义的帽子扣了下来。 日后,就算是脱得此劫,前途也变得坎坷万分。 世人都道,他陈宫就是卖主求荣之辈,就算他再不怕死,再费尽心力出谋划策,经此一遭,谁还敢信他,谁还敢用他? ‘不行,必须打乱其节奏,臧霸久居徐州,跟随陶谦日久,又与袁术颇多来往,想必,他也不愿见到袁吕两方决裂。他武艺既高,手下兵马也多,一旦领头发难,此事就容不得吕布犹豫,必然要当场出手,刀斧齐出,把陈家小子直接斩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如此。’ 陈宫眼神微冷,突然开口:“来人,为元真公子换上酒菜,今日饮宴,不谈兵事,大家切勿伤了和气才好……宣高,你幼时长于山林,曾习得巫族战舞,颇有激励士气之效,值此大战前夕,不如为大家舞上一回。” 又抢了。 又抢了…… 陈宫又抢先发号施令,把自己当主人操办一切。 往日里,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军师嘛,谋士,就是这样子的。 他们智谋高深,走一步看三步,把所有事情安排得妥妥贴贴的,往往主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办好了。 今日听张坤直言挤兑几回之后,众将才觉得,好像,似乎,就算是谋士,就算是儒士高门出身,也不见得就可以越俎代庖,替主公发号施令。 明明有着架空之嫌。 众将齐唰唰看向吕布,就发现,这位主公眼神怔忡,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没有插话阻止。 是要仿霸王旧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吗? 还是说,已经准备,掷杯为号,伏兵尽出,尽全力围杀陈三公子? 大堂之内,一片沉寂,只闻粗重呼吸,响在耳边。 臧霸咬了咬牙,见无人喝止,正想答应下来。 心想,无非就是拼命而已。 他刚刚站起身子,就听得耳边一声娇喝。 “臧叔叔身为领军大将,岂能作舞,不如让小女子阶前舞上一曲,为元真公子贺。”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一将缓缓走出,金甲红袍,手持方天画戟,头上雉羽随风飘荡,走到堂中站定,气势渊停,霸气十足。 张辽和高顺等人,眼前微微一花,似乎又看到了当日在虎牢关下,那位邀战天下群雄,立马横戟的飞将军。 那时的吕布,也是这般神彩飞扬,是这般的意气豪烈。 眼前这位,虽说少了一点刚硬,多了几分柔美。 在熊熊有如烈火的战意之下,这一点,却是没人在意。 对吕铃绮突然出现,又突然提出舞上一曲的行为,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就连吕布,也是静静看着,眼神渊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吕铃绮一句话说完,也不管别人答应不答应,手中方天画戟舞了一个花轮,重重顿在地上,戟尾入石近尺。 她双眉微挑,敛衽低首,缓步上前,为张坤倒了一杯酒。 “元真,你今日能来,就是给我面子,此酒还请满饮,看我为你舞一曲霸王绝唱,垓下之围……” 此语一出,众皆沉默。 张坤展颜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舞吧,我看着。” “好。” 吕铃绮退后几步,面上升起几丝舵红,眼波流转中,厉声喝道:“起鼓……” 嘭! 嘭嘭…… 远远近近的就响起沉闷的军鼓声。 一声声响在众人心中。 随着鼓声渐急,吕铃绮突然动了。 一动恍如雷霆惊变。 方天画戟轰隆隆如闪电般击落。 轰…… 第一式“诛仙灭魂”,第二式“杀神破碎”,第三式“降妖绝影……” 第四式“伏魔乱舞”,第五式“斩鬼天下”,第六式“霸气纵横”。 第七式“吞天灭地” 一招三式,七招二十一式,一气呵成。 戟影纵横,满堂只闻呜呜狂啸之音,金红光影如星丸跳掷,气血鼓荡,原地像是出现一团巨大炽烈光焰。 “这是,已然达到顶级门槛,换血功成,炎阳血戟……” 臧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场中跳跃来去,纵横冲击的戟影光波。 心中苦涩。 这武艺,这戟法,自己对上了都是败多胜少,最多挡过三十招,就要命丧当场。 这样一员女将,竟然想着送去袁术营中受辱。 吕布也不知到底是在想什么? 以前听闻他英雄盖世,气魄不凡,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张辽和高顺两人,更是神情恍惚,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吕布还不是徐州之主,还是飞将军…… 曹性和成廉两人,看着场中起舞的人影。 早就惊得合不拢嘴。 往日里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温侯家女公子,竟然这么强吗? 换血啊。 这是天下顶级名将的层次了吧,就算遇上关羽和张飞等人,或者是遇到虎豹骑,也能拼杀几个来回不落下风,送她去换援兵,脑子呢? 吕铃绮舞到最后,一招吞天灭地,三式同发,嘴里长歌当哭,有如凤鸣歧山。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长歌当哭,凄厉刺耳,让人心弦震动,不能自己。 然后,就看到戟招微敛,化为无与伦比的一抹流光,已是刺到了张坤的眉心。 快如闪电,声如霹雳。 “啊……” “怎么会?” 轰…… 大堂之中所有人全都霍然站起,有人站得太急,甚至把桌子都带倒了。 就连神情复杂难言的吕布,都是身体前倾,紧张得呼吸都急促了。 明明看着吕铃绮舞戟助兴,决无半点杀机。 可是舞着舞着,她竟然以绝强招数,效搏浪一击,直刺那陈家子的眉心。 变起肘腋之间,戟招快如闪电。 以至于花四姐的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出口,那戟刃已经触及到了张坤的皮肤。 “咣……” 一声悠扬沉郁的钟声,响在所有人的心里。 眼前金光闪耀。 只见张坤身周,尤其是头颅所在,突然出现一个血焰腾腾,金光闪闪的倒扣金钟出来。 吕铃绮这一戟虽然快捷凶猛,出手也是全无征兆,让人措手不及,但是,刺到张坤的眉心之中,却是没有伤及半点皮肤。 戟刃一点点破碎,戟杆因为巨大力量冲撞,微微弯曲、反弹。 嗡…… 一声震响。 那方天画戟,如同受到数千斤力量反弹,倒射回去。 呜呜锐响着…… 打着旋子向着臧霸当头斩落。 气劲交击,狂风乱卷…… 臧霸一个倒跃,百忙之中,运足全身力量,横枪一磕。 哧啦。 他手中百炼精钢大枪,从中被戟刃斩成两半,锋锐掠过,继续斩了下来。 他亡魂大冒,顾不得形像,一个懒驴打滚,就从桌下钻过。 耳中听得咣咣金铁巨鸣,四周一片惊呼。 臧霸惊魂未定,爬起身来,就感觉身上一凉。 头皮也发冷。 伸手一摸,头盔裂成两半,黑铁胸甲也是哗啦啦的掉落一地。 却原来,连头盔带胸甲已经被戟风斩断。 衣服也破开一道长长口子,差点就把自己开膛破肚了。 他回首望去,就见到那方天画戟已经插入大堂石柱之内,直没入柄…… “嘶……” 再看张坤之时,臧霸眼中已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神色。 戟刺不进,反弹伤人。 这人一身武艺,如神如魔,简直是匪夷所思。 刚刚陈宫那老小子让我去舞枪刺杀,是想害死我吧? 想到这里,臧霸汗水已是湿透重衫。 险过剃头。 “还来这一招,明明知道伤不得我。” 张坤叹息。 “昨晚多蒙指点,本小姐戟法大成,总得显显本事,再试上一回……果然还是差得太远,差得太远。” 吕铃绮得意说道,目光扫视四周,若有深意。 张坤摇头,心中却是明白,这女人又哭又笑,壮怀激烈,柔情百转……明着是舞上一曲战歌,实际上,是借自己的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熄了众人敌对之心。 用心良苦,实在可喟可叹。 …… 月底了,求票啊。 只要月票给力,下个月小鱼仍然爆更。 这个月更了三十万字,平均每天万字,算是尽力了。不给点月票鼓励小鱼一下吗?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山二虎,狠辣心肠 “父亲,孩儿这戟法如何,可还上得战场,杀得敌将?” 吕铃绮左右踱了几步,取回方天画戟,看着臧霸狼狈模样,强忍住想笑的冲动,转身抱拳向着吕布问道。 这是小女孩心性了,自己自幼苦练这身武艺,如今戟法大成,竟然勒令深居闺中,不得外出征战。 这倒也罢了。 竟然还把自己当成联姻的工具,真真是气死人了。 生不为男儿身,就这般不招人待见吗? “绮儿戟法精熟,力量却还差了点,上得战场,保命尚可,杀敌不足。还不回去陪陪你娘,此处商议要事,休得胡闹。” 吕布心里十分尴尬,只觉得四周众将看过来的目光嗖嗖嗖如刀似箭,只得硬撑着面子,强说自家女儿武艺尚可,力量不足……她全力出手打不伤那陈家子,反倒是被反弹了戟刃,算不得什么。 真换成自己来,那自然是一戟一个脑袋。 “如此,各位叔伯且慢饮,小女子告退,还望同心抗曹,勿要伤了和气……元真,待会饮宴过后,不要急着就走。娘亲说了,你教我武艺有功,要亲自下厨做几味糕点,以表感激之情。” 吕铃绮也不去与吕布争辩说,自己的力量其实一点也不弱,双膀一晃,已有千五百斤力,在座诸将,就没有几人可堪比拟。 她知道,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对女人的看法,并不是一件两件事情可以更改的。 说多了,其实是浪费口水。 但正因如此,她才觉得,张坤那种一视同仁的看法,才是真的弥足珍贵。 若非此时正在饮宴,不太好搅扰,说不定,她已经拉着张坤直接离席,去往后院赏花了。 经过吕铃绮这么一曲一舞,鸿门宴自然也就失去了味道。 气氛都显得没那么僵冷。 就连陈宫,此时也是安静了下来,说话之间,不再夹枪夹棒,只是目光阴沉,默默饮酒吃菜。 几人寒喧数句,说了说城外曹军的事情,就再也谈不下去,匆匆撤了席面,各自散去。 “高兄,你觉得怎么样?” 张辽等在刺史府门外,看着高顺出来,伴行几步,突然开口问道。 “不怎么样?” 高顺不愧为惜字如金的典范。 不把他逼到极处,他是不太愿意说话的。 尤其是不喜欢剖露心中想法。 这还用问吗? 人家一人赴宴,从容来去。 无论是胆量、气魄,还是文才、武功,把堂中众人全都比下去了。 言语争锋,就算是陈公台,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至于武艺嘛。 经吕铃绮一曲战舞之后,高顺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说实在话,他都不觉得,战场单挑,自己能打得过那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子。 虎父无犬女,这话用在这里一点也没错。 但是,就算是达到如此程度的武艺,人家那位就坐在原地,动都不动,直接受了一戟,屁事没有,反而还崩了兵器。 这是什么概念? 打老了仗的高顺哪里不明白,吕铃绮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不要想着去围攻,人家武艺强绝,就算让你偷袭,让你围攻,也不见得就能伤得了他。 什么暗箭飞斧,都是笑话。 除非当面执兵,正面硬抗,在武艺上面压制住他,否则,这鸿门宴,摆还是不摆,其实没什么区别。 如此人物,不能为敌,只能为友。 这,就是今日鸿门宴,给出的结果。 让某些人心中发冷的同时,也让某些人,暗暗就生出了一些想法。 就比如,此时的张辽。 “陈公台想法是好的,奈何不实际啊,如此以往,局势堪忧。依我看,这城,是守不住了。” 张文远叹息道。 他算起来也是客将,虽然一直沉稳,平日处事,上阵交锋,从无错漏。 大抵还是很不甘心的。 大丈夫立身世间,谁不想做出一番成绩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就这么被人打得狼奔狗突,东逃西窜的,能有什么前程? 偏偏,看到了危险,说话却没什么份量,只能随波逐流,奈何奈何…… 当日陈宫一句“一山不容二虎”,显然已被吕布听到心里去了。 接下来的种种事端,岂非最好的印证。 明明有着强援在侧,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岂是成就大事的性子。 “守得住,守不住?自有主公决断,我等上阵杀敌即可,不用太费心思。” 高顺瞄了张辽一眼,叹了口气,劝诫了一句。 他心如明镜,早就看穿了一切,平日里也会有事无事的点醒吕布几句,劝说得多了,反而惹得对方起了厌弃之心,真是何苦来由。 身为将领,唯有听令杀敌,死而后已。 …… 张坤当然没有跟着吕铃绮去见她的母亲。 小女孩可以任性行事。 他一个大男人,直接去往刺史府后院,不是个事。 不过,临归家时,却是收到了一盒糕点,还微微带着温热。 吕铃绮就有些不满:“母亲说想见见你,听说你医术极为不凡,更是想要你看看她的老寒腿……貂蝉姨娘新作了一首筝曲,听闻你舌战刺史府,力压众人,让陈公台无言以对,登时就奏出杀伐之音,想邀你去鉴赏……” “停……” 张坤听得满头大汗。 你是想害死我吧。 去见一见严夫人,倒也没什么,反正和吕铃绮混得熟了,上门去看望一下对方长辈。 但是,貂蝉邀请弹琴品曲。 这事要是传到吕布耳朵里,肯定得续上先前未竞之战。 就不怕到时你爹帽子上绿油油吗? 有心想要胡扯两句,看到吕铃绮眼里那稚嫩纯真光芒,他这才想起,如今只是汉末,这里的姑娘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心里万万不会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些玩笑还真开不得。 “改日,改日上门拜访。” 张坤推却了两句,就带着花四姐抱拳告辞。 貂蝉的名字,他就算是历史学得不太好,也不可能忘了此人。 说起来,对方还算是大汉的功臣了。 当日王允设下连环计,就是以貂蝉引得吕布与董卓相争,最后让事情一步步发展,引吕布杀掉国贼…… 按理来说,此女不管行事作风如何,身为大汉臣子,总得记她一个人情。 再怎么样,高看一眼不为过。 但是,貂蝉显然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她在别人的眼里,其实,并不是什么功臣,而只是一个歌伎而已,或者说是一件工具。 用过就忘,也不是忘了吧,至少,还是有些人惦记她的美色的。 在还未发生的将来,貂蝉将会被曹操擒住,送给关羽暖床,用来挑拔关云长与刘备的兄弟情义。 这抓到美人了,不送给大哥,却送给二弟享用。 曹老板就有这么黑。 居心不良是摆在明面上的。 就看你怎么接招? 关羽也够狠,二话不说,把貂蝉叫到身前,一剑砍了。 卧槽…… 你们一个两个的做个人吧。 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历史上有名的大英雄,大豪杰,在某些方面的观念,与他这个后世来人,颇有些格格不入的。 甚至,他觉得那些人,甚至还没有吕布这么让人安心。 前方隐隐传来哭泣声。 张坤勒马,转首问道:“是何人在哭?” 这里也是一处高门大院,看起来不像贫寒人家。 他还注意到,这家的门外,站着稀稀拉拉一些士卒,警惕的望着院子,似乎是在看管着什么。 花四姐消息灵通得很,只是瞄了一眼,想也不想就答:“听这哭声,应该是糜家小姐。当日吕布攻打小沛,刘玄德匹马出城,把妻小扔下了,被吕布军所擒,本来是关押在徐州,不过,因迁家眷钱粮来下邳,就把糜夫人也一同迁过来了。” “看看,这就是差距所在。人不狠,站不稳,从某些方面来说,吕布其实远远比不得曹操和刘备啊。” 张坤呵呵笑道,看着花四姐迷茫眼神,也不多做解释。 打马直接回了庄园。 …… 接下来,直过了一月时光。 张坤每日里除了读一读黄庭经,就是操练手下士卒。 在海量肉食和药材的滋补之下。 陈家八百家兵,已经练得像模像样的。 再加上,他以精神感应之法,入微气血修行,一点点打散士卒体内气血运行,规范其修行道路,如同最好的名师一般,飞速提升手下实力。 只是短短一月时光。 八百家兵,已经有了五百余人过了合力一关。 余下人等,也已经处于合力边缘,就快突破。 至于花四姐和樵三、文六几人,全都突破暗劲,可以为将。 到了这时候,这支精锐才初步成型。 ‘不知,此时面对高顺的陷阵营,能不能正面取胜?’ 看着场中呼喊拼杀,气势凶猛的八百健卒,张坤心中多多少少的也升起了一丝成就感。 ‘合力境界,人均四五百斤力量的武士做为士兵,只是步战,也未免太浪费了一点。’ 张坤摸着下巴,还是有点不满意:“花姐,马匹搜罗得如何了,还是没人肯卖吗?” “不是没人肯卖,实际上,咱们已经把马市所有的家底都掏空了,也只是凑齐了三百之数,还全都是不怎么好的驽马,勉强能够骑乘。毕竟战事正急,军中战马不敢妄动,就算给出十倍价钱,也是买不到的。” “罢了,三百就三百,你挑出三百位修练进境最快的士卒,教授骑术射术,这支兵马,不能只是作为步兵来用。” 张坤吩咐着,突然又想起一事,“城外攻势如何,今日竟未听到喊杀声,曹军可是后撤了?” 这段时间,一日三惊。 下邳城四个方向,全都喊杀连天。 城内青壮尽被集结,各家大户不管甘不甘愿,全都得派出大部分人手,协助守城作战。 时不时的,就能看到伤者被抬下城墙,家家户户都有哭泣声传来。 显然,下邳城攻防战,打得十分艰难,已经开始由军队波及到民间。 家家缟素谈不上,但是,每个青壮都处于生死边缘,却是可以肯定的。 但就算是如此紧急关头。 自家八百精锐竟然还一直窝在庄园里,并无一人上门请援,像是,整个下邳城徐州刺史府,把自己这个人和这支兵马,全都已经忘掉了。 当然,有此待遇的,还不仅只是自己这些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吕铃绮。 身为女子,不管她如何请战,也一直被勒令在旁观望,不能出城作战,也不允上得城墙厮杀。 这已经不是什么重视或轻视的问题。 而像是三观的问题了。 张坤猜测着,很可能在这个时代,有着女人打仗不吉利的说法?否则,为何在曹刘阵营中,也没有女将? 吕铃绮这里还可以理解,但是,自己这支军队,就算是再怎么也不能解释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猜忌。 既然镇压不了,又不能让自己插手到下邳军事之中去,那自然是视而不见了。 花四姐面上闪过一丝讥嘲。 冷笑道:“他们当咱们不存在,如此也好,我就不信,等到下邳城破城在即,还能严防死守着不让咱们出战。” 正说着话,一骑飞速奔来。 “吕姑娘来了,她比我们更心急,应该了解城外的战事,不如问她。” 花四姐一看来人身影,立即笑容满面,迎了上去。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吕铃绮刚刚下马,就忍不住口吐芬芳。 “元真,你道是怎么着,原来还是那陈公达从中作梗,他跟父亲说什么带兵屯居城外,让你带领诸将守御城内,当可万无一失……自那以后,每次有人提起请你出兵,父亲都会勃然大怒。这样下去,如何了局。” “离间计啊。” 张坤失笑摇头。 他早就猜到吕布到底在想什么,这是明摆着的,不过,陈宫从中插了一手,着实是意料之外。 他本来以为,那位陈公台不说屁股站在哪边,是站袁术还是站吕布,反正,在面对曹操这个大仇人的时候,总会一致对外,先破了危局再说。 却没料到,这位对自己的戒惧,竟然还在城外大敌之上。 宁愿败亡,也要压制我吗? 什么仇什么怨? 不像是这么鼠目寸光的人啊。 毕竟是智谋之士,对天下形势,看得十分清楚……他必然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立马横刀,谁敢上前 “是了,原来这老梆子还是没有放弃袁、吕联合之策啊,他深恨我破了他的谋划,所以,绝不愿给我一丝机会。在他的眼里,我就是阻碍他一统天下大计的绊脚石。” 张坤仔细思索了一会,眼中精光微闪,突然明白了过来。 “怎么说?陈公台竟有如此野心吗?” 吕铃绮不解问道。 “不是他有野心,是他有扶龙廷、平天下的远大志向,这种士族出身的人,无论立场何在,总是会把自身阶级看得很重,十分排斥其余阶级,骨子里就不跟我们是同一条道路的。这一点,你父亲没看明白,甚至,就连曹操都没看明白。” 张坤冷然笑道。 “袁术出身四世三公家族,其祖其父当权之时,天下官员,十有七八出自于他家门第……袁绍占据河北,袁术占据淮南,你说,在他们家的门生故吏眼中,两人如果成了天子,是不是这些士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为官作宰?” “不错。” 吕铃绮虽然很少关心朝廷大事,对这些明面上的事情,还是看得清楚的。 当下点头称是。 “袁术此时已然称帝,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虽说天下诸侯对其十分不满,各自喊打喊杀,依我看,多数并不是因其大逆不道,而是因为他首先称帝,取得名份…… 号令四方,引八方俊杰来投,这种行径,让诸侯不满了。如袁绍等人,就绝不愿意看到自家门下的名臣武将,被袁术给拉拢了去。” 张坤继续分析天下诸侯的心态。 自从汉少帝被曹操掳走,令出许都,挟天子以令诸侯。 汉家天下,已基本上算是名存而实亡。 聪明人都揣着聪明装糊涂,没人再把汉室天下放在眼里了。 最多只是在口头上喊一喊。 当然,也不排除真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的汉臣,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为汉室陪葬,但这种人毕竟只是极少数。 绝大多数人,都在为着自家的前途打着算盘。 而陈宫也是其中一员。 “他是把徐州当成了投名状。”张坤斩钉截铁的说道:“当日暗通袁术,鼓动郝萌造反,就是为了全取徐州,联通淮泗之地。 如此,杨州徐州在手,袁术基业壮大,气势以成,有了龙兴之象。这时,再挥军一击,全取江东,立时占据半壁天下。 到得那时,无论曹操和袁绍谁胜谁负,袁术还是很可能会笑到最后……因为,彼时的他兵精粮足,地盘广阔,已经有了聚众立朝的资本。” 吕铃绮越听越是心寒,“所以,陈公台直至如今,仍然没有放弃让父亲嫁女,还用出离间计,在父亲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甚至,他不惜下邳败亡,也要一力推动联姻,作最后一搏。” 她越说越是生气:“难怪,今日曹性战死,父亲受伤回城,他竟然再次提起送我去扬州……明说下邳即将无救,除非让父亲领兵屯居在外,与城池相互呼应,才能抵挡大军围城……” “他是这么说的吗?呵呵……好一个攻心之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事实证明,曹操那边也不是没有智谋之士,提前就堵住了所有破局的方法,如果我猜得没错,那边已经开始决堤放水了。” “什么?” 吕铃绮大惊,心中隐隐就感觉到不妙。 “还能是什么?这一战打了将近两月时光,也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曹操联同刘备以及陈登领军总计十万兵,每日里消耗的粮草不计其数,他们也是不耐烦了,宁愿用出绝户计来,也不愿把战局拖延下去。 因此,他们必然会出奇致胜,下邳城地势低洼,有什么方法比引水灌城更加简单?” “好贼子!” 吕铃绮心头大乱,转头望去,就见到街道四面,已经有人奔跑呼号。 先是一个两个,紧接着,十个八个,整座城池都轰动了起来。 四面都是哭声。 站到高处望过去,就见到西面、南面、北面城门处,全都有着一层白线缓缓出现,哗哗水声,远远传入耳中。 “真的引水灌城,曹贼狠毒,他怎么下得去手?” 水火无情,一般情况下,交战双方都会有默契的,不用出此等毒辣计谋来。 因为,一旦动用此计。 死伤就不是军阵交锋,大将对决那么简单。 而是数万数十万人成批死去。 首先死的,就是老弱妇孺,连一只鸡,一条狗,都逃不出性命。 这水还是刚刚入城,水口不算太大,想要灌满全城,淹死所有百姓,暂时还做不到,需要持续不断的把水引来。 但如果不采取计策,不破掉城外大军,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迟早会水淹下邳,灌满全城。 到时,玉石俱焚,任凭城内兵将有着滔天本领,面对大水,也只能受死而已。 更别提城内二十余万普通百姓。 “他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张坤眼神讥嘲,如此手段,就是这个年头的英雄本色了。 当日曹操引兵攻打徐州陶谦,为报父仇,据说就屠了徐州城数十万人,尸体堆成山,以至于泗水为之堵塞不流。 那一战,到底死了多少人,也没什么人能说得清楚。 有说只是死了万余士兵,杀了几万人。 有的说,杀了数十万人,连鸡狗都杀了…… 反正,具体情形,具体死亡人数,张坤不是考据党,也不太关心。 他只知道,对面曹操若是打发了性子,那是真的敢屠城的。 若是下邳支持得更久一些,他敢肯定,这满城百姓,全都会被水给困死。 对曹老板来说,死人多少不算问题,打不死人才是问题。 “花姐,整军备战,随我出城。有马的骑马,无马步行,全军出动。” 随着张坤一声断喝。 陈家庄园立即人喊马嘶,整个动员了起来。 练兵一个多月,这些士卒全都养得膘肥体壮,全身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此时士气极其高昂。 在张坤带领下,嗷嗷叫着,就想上阵杀敌。 花四姐身着盔甲紧紧随在张坤身后,樵三、文六领着步军在后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城池东门而去。 吕铃绮看得羡慕至极,连忙打马跟上:“我也去,我也要上阵。” 她的两百绣弓营女兵,就跟个笑话似的,平日里练兵护卫后宅,吕布不会去管她。 真要是敢带着这些女兵上战场,那自然是劈头盖脸一阵臭骂。 因此,如这般带兵征战的经历,她只是在逃亡的路上有过。自从找到了父亲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 到了东城门,吕布以及麾下众将,果然全都聚集在这。 此时,大水灌城。 其他三门被水淹了大半,行军不良,并不惧有人偷袭,也无需留多少人马驻守。 只有东门一马平川,水势离得还远。 城外大军围成一个扇形,城内大军,也是如临大敌,防备曹军攻城。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损兵折将,硬攻城池。 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等得一日两日,城内军队百姓,要么出城受死,要么在城内困死淹死。 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吕将军,尔等战又不战,降又不降,莫非,想让全城百姓与尔等陪葬不成?” 张坤一骑当先,手提三尖两刃刀,着银甲,骑白马,缓缓靠拢城门,看看前方士卒拦路,开口暴喝:“让开。” 高顺默然不语,挥了挥手,拦路士卒如流水般让开一条道路,竟是令行禁止。 张坤深深看了高顺一眼,打马领兵直接通过,这时就看到吕布。 这位吕大将军,早就没了一个多月之前的威风霸气模样,此时胡须乱长,眼窝深陷,身上衣甲颇多破损,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也不知是敌人的鲜血,还是他自己受伤流出的血。 陈宫倒是没变,仍然衣着干净,眼神阴沉,看上去一副颇有城府的模样。 张辽和高顺、臧霸等人一样,众将面上全都忧心忡忡,身上血水尘土沾满,一看就知道血战连场,此时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不只是身体上的疲倦,最多的还是心理上的无力。 怎么打都不能赢的仗,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份煎熬,又有谁能一直承受得下去? “陈元真,还轮不到你来嘲笑于某。” 许是连日血战,吕布声音中带着丝丝金铁之音,杀意深沉。 “用得着我来嘲讽尔等?” 张坤嗤笑一声。 “当日见面,我曾有言,若是战局不利,定当引兵共同抗曹……这些时日,我一直练兵等待,却一直没有等到你们的消息。” 说到这里,张坤很是失望:“本来还以为你们捷报频传,胜战连连,却没想到,竟是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打又不敢打,逃也逃不掉,满城百姓也被你们连累,即将命丧黄泉,如此战绩,真是个笑话。” 张坤是很有理由生气。 人家军政一体,不叫自己上阵杀敌,防贼一般的防着自己,总不能直接杀过去吧,那像什么话? ‘我看得上你的下邳城吗?要夺你的城池,早就把你给干掉了。不是看在吕铃绮的面子上,单凭你表露出来的敌意,这攻防一战,就轮不到你再来指手划脚。’ ‘你除了拖着众人去死,还能干点什么事情?’ 被张坤一顿乱喷,吕布羞怒难言,却也不知怎么回嘴。 转头看向麾下诸将,就见到高顺、张辽、臧霸等将全都微微低垂着脑袋,似乎没有听到张坤的话一样。 很显然,这些人也对自己有点不满了。 明明有着这么厉害的援兵在城内,偏偏五次三番的阻拦对方出力。 如此作为,绝非明主之象。 各位将领,也是人心肉长的,也有喜怒哀乐,此时虽然不会帮着张坤说话。但是,不反驳不喝斥,还是能做到的。 “你不懂,曹军兵多将广,十倍于我等,就算多你一支军马,也无济于事的。” 吕布摇头道。 他一生不弱于人,此时藏着私心,又不想当面揭破,没来由的就气虚三分,当着张坤的面,竟然是说不出硬话来。 倒是陈宫,竟是漫不在乎:“说得轻巧,让你来你又能怎样?麾下只有八百士卒,面对十万大军,是能突围而去,还是可以驻兵一侧,随时骚扰?站在城中安全之处吹嘘,当然容易得很。依老夫看,你一出城,就会被曹贼大军围死,生死两难……” “陈公台,你不懂战阵,也不明白武将的意义到底在哪里,眼睛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空……我也懒得与你争辩,开城门吧,看我退去曹军,毁掉堤坝,破其灌城之策,到时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一刻,张坤甚至不在乎陈宫话里的激将之意。 也不在乎吕布到底怎么看怎么想。 他知道,当务之急,就是破曹。 不把那引水灌城的渠道破掉……让这大水再如此灌下去,一日之后,满城皆成水鬼。 这一次,包括吕布和陈宫在内,众将无有一人阻拦张坤领军出城。 也许是没有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 也许是心有所图。 更多的,还是等不下去了…… 每次出城冲阵,都会被曹刘大军,以更强大的兵锋直接怼回来。 这些人已经想不出任何法子。 随着一通鼓响。 张坤领着八百人,按下军阵,当先一马,拎刀前行。 马蹄的答,直跑到一箭之地,远远的能看到曹军黑压压的营盘。 中间一处最大的营盘,黑甲军军容鼎盛,旗上绣着一个斗大曹字…… 左面营房,刘字旗飘荡。 右面,却是陈家广陵兵马。 ………… 一看到对面十万大军气势森严,无懈可击。 张坤就明白,直接冲击阵脚,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自己的兵马毕竟太少。 不先打掉对方的士气,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曹操,汝这阉人,还不速速前来受死。” 张坤立马横刀,一声暴喝,响彻十里。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夏侯兄弟,不堪一击 俗语有云:“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张坤认为这就是屁话。 以为打人骂人,是在摆家家酒?打得轻一些,骂得斯文一些,人家就不记恨了吗? 更何况生死交锋的战场上。 那为何这句话大行其道呢? 因为所有人都在要求别人不打脸,不揭短,而自己使劲打脸,用心揭短啊。 就如这世上,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说要做一个好人,要心地善良,做好事就有好报…… 为啥? 因为大家都做好人,就不会有人害自己。 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一个毫不利人,专门利己的“坏人”了啊,反正,身边人都成了好人,也不会怪我对不对? 这一点,曹老板看得最真切了,最有心得体会,他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 连丝毫遮掩都不要了。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曹操担心吕伯奢告发自己,所以,抢先就把吕伯奢砍死。 面对质问,他就说了这句话,没啥好解释的,一句话堵得陈宫差点吐血。 说白了,他就是讲:宁可让我辜负欺负背叛天下人,也绝不让天下人辜负欺负背叛我! 然后,行事百无禁忌,想干人家老婆,就干人家老婆,想杀人就杀人,想屠城就屠城,这种人物,这种枭雄,合该他得天下。 脸算什么? 自从我不要脸之后,天下就再没人能够破掉我的防御,随便你骂,我当一句真,算我输了。 曹操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知行合一这方面,他做得无话可说。 所以,张坤就来试试,看看自己揭一揭短,对方是不是真的能够不在乎? ‘你既然可以血屠徐州,水淹下邳,想必,也做好了迎接反噬的心理准备吧。’ 张坤立马横刀,骂得虽然十分难听,揭短揭到人家祖宗身上去了,心里却是没有什么波动,眼神冷如寒冰。 对面是十万战兵,不是十万头猪,十万只鸡。 就算是十万只鸡,放在那里让自己一只只来杀,也得杀上三天三夜不一定能杀完。 他能轻视对手吗? 当然不能。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开不得玩笑。 人家就准备一鼓作气,弄死自己等人,那么,当然是狠狠的怼回去,杀些小兵有什么意思,直接找到下达命令的人身上就对了。 不把他们打痛打服,又谈何一扫天下,平定四方? 都说三国无义战,打来打去,杀的全都是老百姓,杀得十室九空,到后来五胡乱华,根子估计就在这里。 张坤平日里看书不求甚解,只是看个热闹,正史不去说,他也没学好,一些野史却是看得不少,依稀记得汉末之时,人口还有5600万人,到了三国打完,就剩700万人了。 差不多就剩下10分之一的人口。 怎么死的,他自然不知道的,但是,只要看看这些诸侯打仗杀人的狠劲,还有不把百姓当人的毒辣劲,就基本上可以猜得到了。 一场屠杀,一次瘟疫,就可让人口大大减少。 到后来,中原大地之上,地广人稀,几个国家就疯狂的从外部迁移人口,什么匈奴人、乌桓人、台弯人、菲鲁宾人……反正,只要是人,就算是狼人,也给你引进来住着。 这种情况下,能不乱吗? 所以,不管这些诸侯,喊的口号到底是什么? 骨子里其实就是争夺天下,想要登上至高地无上的位子。 自古权利动人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罪人。 是刽子手。 张坤倒不是想要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任何人。 心里想着,无非就是争天下,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意义。 早点一统四方,把这些野心家、英雄、枭雄,全都打服,打败,收扰山河聚集龙气,对己有益,对天下百姓也有好处。 其他一切都是假的。 他出场单挑,第一战,就冲曹操下手。 不为别的,这家伙喜欢屠城,决水淹城的命令,也是他下的,都来要自己的命了,对付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就是了。 …… 随着张坤一声暴吼,声震四野。 曹操营中立刻起了骚动。 早就有人报上。 一将骑着乌黑大马,凶神恶煞般的冲上前来。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真是不知死活,在此叫嚣,看我夏侯取你性命?” 主辱臣死,这年代的人分外受不得骂人揭短的行为。 以后,还会有人生生被人骂死的情况出现。 脸啊。 大家都是要的。 如张坤这般毒辣的,直接骂人家祖上是阉人的,的确是少见。 尤其是当曹操位高权重,兵多将广之后,敢这么骂他的人已经没了几个,就算背后拿来说事的人,也已经基本上没有了。 反倒是吕布,这位不受人尊重,到处都被人骂“三姓家奴”。 只能说,吕布此人给人的印象就是没脑子,品德也不太高,背信弃义的事情做得挺多的,心眼又小。 所以,骂他没负担。 反正,骂不骂他,都没区别,这家伙不是个好人,找到机会了,他会捅你一刀。骂他会捅你,不骂也会捅你,那还不如骂了。 张坤被来将骂成“黄口小儿”,极尽轻视鄙薄,却是一点也不生气。 他这具身体外相长得极好,毕竟是经义传家的豪门士放子弟,血脉优中选优……长的是个面如冠玉、俊逸非凡,看起来,像书生多过猛将。 而且,还是一个刚刚成年,稚气未脱的年少书生。 谁看得起,谁会重视。 嗓门大是大了一点,很可能是这方面有着天赋也说不定。 所以,夏侯惇拍马舞枪冲上阵来的时候,连名字都懒得报。 在他看来,死人是没必要知道自己名字的。 当日他被流矢一箭射中眼睛,喊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全是父精母血,不可浪费了”直接拔下箭来,取下箭支穿着的眼珠子嚼烂吞落肚去。同时,凶性大发,把曹性斩杀当场,猛得一塌糊涂。 这种猛人,你让他小心判断敌人强弱,再来考虑是不是出手,那是想多了。 见到有人骂曹操,心中一怒,夏侯惇立即请战出马,杀了人再说其他。 张坤一看就惊了。 “你一个瞎了一只眼的残疾人也上来斗将?曹操手下这是没人了吗?” 感受着那马冲来,一枪闪电般搠到胸口,他还有心思嘲讽。 拎着兵器的右手微微一抬,三尖两刃刀都没举起,只是长柄轻磕,一股如同潮水般的力量,层层叠叠的扑在枪刃一侧。 叮…… 轻响之中,那枪就贴着他的身形一伸刺了过去。 枪风激起披风,随风猎猎。 二马交错。 夏侯惇一只独眼凶光更炽,额角已是爆出青筋……心想自己刚刚出手稍显大意,竟然被人轻松格挡。 正要回枪再刺,眼角余光,就见到一线白芒,已经扫过脖颈。 他眼前一黑,视线旋转。 脑袋已是冲天而起。 “这……” 张坤讶然。 他骑在马上,端正挺拔,马蹄都没动一下,只是顺手格挡,提刀横扫,就把对方将领的脑袋斩了下来,心中也是奇怪。 敢上阵来的打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菜。 这位身上血气冲天,显然也是练到了化劲洗髓,或者是练脏的高手,却没料到这么不经打。 他想了想就明白了。 这位瞎了一只眼睛,两马交错时,他瞎眼的这边不太能看到自己的动作。 出刀了,也看不到。 只能听风辩位。 但偏偏,自己的刀法入微,自从精神力涨进到40点以上之后,出刀之时,已经能够压制音爆,出刀无声。 直到头颅被斩,才有刀啸雷音传到他的耳里,所以,听不到,看不见,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斩杀,就如斩一狗一鸡。 “元让……” 曹营之中传出一声悲呼。 “我誓杀汝,休走!” 又有一员气势雄浑的大将,拍马舞刀,急窜而来。 “来将何人?通名受死!刚刚这个独眼龙连名字也不说,死得无声无息的,多可惜。” 张坤嗤笑一声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还是说,你们的人死不得?” 他有点瞧不起曹营的大将了。 只是死了一个瞎眼的将领,似乎整片大营都沸腾了。 “小辈听着,吾乃夏候渊,你杀我族弟元让,今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元让? 元让…… 莫非这是夏侯元让,夏侯惇,既然是夏侯渊的族弟…… 那么,也是曹操的族弟。 是他的亲人? 异日为他东征西讨,立下巨大功劳的亲信大将。 这年头时兴叫人字号,并不叫名,他一时之间还没听出来。 不过,刚刚杀的是夏侯惇,现在这位冲上前来斗将的竟然是夏侯渊,也是曹操的本家兄弟。 这我可不困了。 难怪,骂曹操的时候,你们两位就急赤白脸的跑了出来。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就说的这个。 讲来讲去,还是自家人最在乎自家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话说,一个姓曹,一个姓夏侯,为何就是本族兄弟呢? 这一点,张坤还是听说过的。 要不然,他也骂不出曹操是“阉人”的话来。 曹操本家就姓夏侯,听说,他老子曹嵩,拜了大太监曹腾为义父,这一支夏侯,就改姓曹了…… 也因为如此,他家借着这个大太监的势力,开始飞黄腾达。 所以,要骂曹操,就要骂他太监,才是最狠。 不但能骂他攀附阉人,数典忘祖,更是能骂他老子有奶便是娘,出身卑下。 反正,这个伤疤揭起来,入骨三分,让人分外受不得。 从夏侯家两兄弟这么火冒三丈的冲出来,就可以看出,那位宁教我负天下人的曹老板,其面皮也不是那般的水泼不入、刀砍不进啊。 他还是在乎的。 “好,好好。又是曹操的兄弟啊,我最喜欢的,就是杀他的亲人了。” 我让你灌水淹城…… 不要让我知道,这计谋到底是谁出的。 你打就打,打吕布我也不拦你,打死算逑。 你放水淹我做甚? 吕布都不敢以我为质,来威胁陈登了。 你来淹死我的人?还想淹死满城百姓? 张坤越想心头越怒,连叫三声“好”字,拍马舞刀,就迎了上来。 夏侯渊刀法似乎得自名家传授,发力三分,留力七分,劲分两重,两刀并为一刀,嗖的一缕冷光,就斜斜斩落。 刀势疾劲,破风锐响,像是要把张坤连人带马都立劈当场。 事实上,他这一刀算好了距离和角度,出手之间头脑清明,随势而变。 张坤马势一冲,刚好被他一刀笼罩,竟然避无可避。 “刀法不错,力量太弱了。” 张坤单手执刀,手腕挑起,三尖两刃刀如龙腾起浪,呼啸狂风怒卷,刀杆已然重重磕在对方大刀吞口之处。 咣…… 一声金铁长鸣。 夏侯渊神完气足的一式斜劈,如同劈到了钢铁大山之上。 双手虎口齐齐炸开,手臂骨骼喀嚓连响,已是变得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而他手中大刀,被巨力反霸,咻的一声,就飞上半空,只能看到一点黑影子了。 胯下大马痛嘶着,不但停了下来,而且,还往后退。 “就这么点本事,也敢口出狂言。” 张坤呵呵轻笑着。 马蹄前行,一刀挥出,宛如电闪。 哧…… 就把僵麻在马上的夏侯渊拦腰斩断。 血水铺满一地。 不去听夏侯渊越来越弱的哀嚎,张坤骑马缓缓转着圈子,长刀直指曹操营盘,大声喝道:“曹阿瞒,不要派出一些废物前来送死,亲身上阵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胆敢放水淹城,不敢正面一战吗?还是说,你们这次来的全都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 “竖子,竖子……此人到底是谁?” 曹操气得团团乱转,一双眼睛变得血红,拿着宝剑四处挥舞,砍翻了两张桌子,砍碎了三条凳子。 这时候,哪里还有先前饮酒观山景,看水淹下邳城的雅兴。 那可是夏侯家自己的族弟。 是对自己忠心耿耿,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元让……” “妙才!” 曹操气得快要吐血,伤心得血泪都流下了:“怒吼道,谁能杀得此人,操必有厚报……”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元龙授首,关张出马 陈登立在旗下,心中冰凉。 他转头看向老父,见到对方也是瞪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那是老三,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陈汉瑜都已经语无伦次了。 他献城有功,父子两人把吕布玩得跟个傻子似的,骗得对方把徐州交到手上,更是趁着吕布分不清敌我,看不清奸伪的当口,骗得吕布与陈宫两军互相对杀一场…… 再引得他与高顺张辽兵马硬拼,在夜晚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吕布军全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等到发现上了陈家父子的恶当之时,已是损失巨大。再被曹刘联军一冲,兵败如山倒,只得匆匆逃到下邳城中,闭城不出,再无一战之力。 可以说,若非陈家父子玩的这一手偷龙转凤,引兵自攻的诡计。 真要是摆明车马,与曹操正面打起来,吕布都不会败得这么快。 他手下兵马虽然不是很多,但都是一路厮杀过来的强兵悍将,野战之时,战力奇强。 更有着吕布这种天下第一武将冲阵在前,没谁敢称必胜。 所以,打仗厉害不算厉害,还得是脑子厉害。 陈汉瑜陈元龙,两父子单凭脑子,就把吕布给玩死了。 可想而知,他们的功劳,到底有多大。 坐下饮宴时,曹操自然是坐在上首,陈汉瑜坐在左首,刘备坐在右首,其余人等而下之。 这时三方合兵一处,自然尊曹操为主。 而陈汉瑜父子与刘备兄弟就是平等的。 “元龙,你说,那贼子是谁?” 曹操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 他何等心机,扫眼看去,就发现陈家父子的不对,立时厉声喝道。 “回丞相,那人是我陈家三子,陈实陈元真,原本静居四亭山清宁观烧香奉道,这次事急,就令他连同老二老四三人一同,去往下邳,以安吕布之心。却不料,不料……” “竟是,你陈家之人,好……你去劝他归降。” 曹操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夏侯渊和夏侯惇两人的武力到底如何,别人不太清楚,他还能不知道吗? 虽然,他最喜欢招揽人才,看到别人家的猛将,心中就痒痒得很。 但这并不证明,自家就没有厉害武将。 夏侯兄弟两人,比起刘备两位兄弟关羽和张飞虽然稍弱,但是,正面硬拼,也能拼个数十回合,算是天下一流名将了。 可就是这么两个厉害的将领,在那陈家子的手下,竟然一合都没走过去。 不排除夏侯兄弟轻敌冒进,看到对方年轻就没当回事,因此命丧当场的原因…… 单说武艺,那年轻得过份的陈家子,绝对至少是关、张级别的猛将。 甚至,还能再高估一点,他很可能是吕布一般的顶极巅峰猛将。 否则的话,下邳城方面又不是傻子。 连吕布都被打得不敢冒头了,他陈元真凭什么胆敢去做吕布也不敢做的事情……单枪匹马,站在战场中间,就等天下英雄挑战。 除了看不起人,还是看不起人。 他的底牌是什么? 依仗是什么? 此时斗将有风险,自家麾下,任何一人出手,都不一定能稳胜。 一旦挥旗发兵,大军掩上,对方身后不远就是城门,拔马回城,然后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这口气,还真的出不了。 如此一来,倒不如让陈登骗他投降,下马进营,直接乱刀砍死。 ‘妙才,你曾说过,要把此人挫骨扬灰,为兄决不让你食言。’ 曹操心中发着狠,眼睛寒光直射,死死盯着陈登,看得他满头大汗,只得无奈应道:“丞相稍等,吾去去就来,定然让他归降。” 说完,急匆匆提枪上马,直到阵前。 陈家长于经义,富比方国,其杰出子弟,当然不只是会读死书。 陈登号称王佐之才,时人称之为雄气壮节,湖海之士,豪气不除,算是文武双全之辈。 或许,比起天下有名的武将,在武力上面算不得太过出色。但是,领军作战,冲锋在前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真遇到厉害武将了,拼个十余招不在话下。 “老三,你惹下大祸了,唉……” 上得阵来,离着张坤还有十余步远,陈登就长长一叹,苦笑道:“那夏侯元让、夏侯妙才,乃丞相族弟,你怎么可以直接打杀? 我陈家如今复归汉室,受丞相管辖,哪里耐烦与吕布末路之贼同赴死境?你还不快快降了,丞相爱才心切,想必不会过份责怪于你。” “以三弟你的本事,助丞相扫平天下,外御四夷,建功立业,封公封侯,也不是没有指望。届时我陈家大兴,告慰先祖,岂不快哉?” 他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节,似乎一切都在为了自家三弟做想。 不记过往,展望将来。 画出了一张巨大的饼。 如果张坤不是后世来人,换做是原来的陈元真,听着这种说辞,肯定会给他糊弄了。 “不愧是王佐之才,湖海之士,难怪能把吕布哄得团团转,最终失了徐州,自蹈死境。他就是被你这么说动的吧?” 张坤好奇的看着陈登。 这时的陈家嫡系大公子,早就没了当日初见之时那种淡然无视的姿态,看向自己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最亲的亲人,看到日夜思念的挚爱亲朋…… 那种热切,那种诚恳。 全都发自内心,不作丝毫伪饰。 张坤忍不住就笑了:“我还听说,当日吕布被前后夹击,气急败坏之时,曾经威胁过你,说要把下邳城逗留之陈家血裔斩杀干净,以此逼你反戈退兵……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这件事,当然是吕铃绮告诉他的。 那姑娘什么消息都敢透漏。 在她那里,就没有秘密。 “这……” 陈登语气一滞,再也温和不起来了,神情略显尴尬。 “那只是两军交锋,攻心之计,作不得数的。” “原来是攻心之计啊,难怪元龙兄长,你会说送上一把刀,让吕布杀个爽利呢……你与刘备等人,都算是英雄,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啊。 一个能舍弃妻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个可以舍弃兄弟,并递上刀子,简直让某大开眼界。” 张坤叹息道:“如这般人才,如此俊杰,元龙兄长,你既然对兄弟我如此情深意厚,不如舍下自己的脑袋,给兄弟添些功劳。”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中却有着森寒杀机。 陈元龙心叫不好。 拔马就走。 同时,手中长枪舞动护身。 枪势抡圆,还未刺出。 一缕冷风已然斩到。 六阳魁首骨碌碌就滴落沙尘之中。 “啊……” 两边军将全都传出一声惊呼。 曹营之中,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幕,对方竟然连亲兄长也砍了。 寥寥几句之间,尽是冰冷杀机。 张坤身后的八百家兵,此时也大是愕然。 陈家大公子也这么轻易就死了,这又从何说起? 许多人眼中,都有了片刻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过来…… 这正是张坤所担忧的了。 手下军士的反应,证明他做的其实一点也没错。 这个年头,名份可以压死人,大义也可以逼死人。 陈登陈元龙,身为下邳陈家嫡系长子,天然具有继承一切的权力……就算他什么都不是,这些陈家的家兵,以及奴仆婢女等家生子,全都自然而然的矮他一头。 这不关能力的大小,而是世情风俗的巨大习惯性力量作怪。 就算是张坤能强到把天空打穿,把大地打破,他仍然庶子。 仍然会有些傻乎乎的陈家奴仆忠心于陈登。 名份大义的力量,就有这么强……洗脑已经洗到了人的骨髓深处,被洗脑的人,往往还不自知。 只知道死而后已。 所以,陈登必须死,张坤不想去试探人心,更不想自己辛苦练出来的兵马,最后却便宜了别人。 而陈汉瑜呢,名义上毕竟是他的老子,杀是不太好杀的,关起来就可以。 后世有位叫李二的,这一手不就玩得很溜吗? 虽然陈家的家业,远远的比不上那时李家家的家业,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张坤如今个人实力是很强,但实际上,他其实还是无根飘蓬。 他仔细思索了许久,才想明白,自己的基业,其实不是下邳城,也不是吕布的这支兵马,而是陈家。 下邳城这些人,就算对自己服气,今日能跟着自己,明天也可以跟着别人。 就如吕布,他没有自己的基本盘,人家愿意跟他的时候,他就威风八面。 别人不愿意跟的时候,一旦生了异心,只是区区侯成、魏续三人,就可以把他绑了,送给曹操砍脑袋。 在张坤看来,这就是吕布的身边,没有一批被洗脑的死忠,没有自己的家族势力护持的弊端了。 所以,他的势力凝聚力不强,也不受人看重。 再能打仗,没有基本盘,除非一直顺风顺水,一旦处于逆境,立即崩盘。 所以,张坤认为,徐州陈家,决不能丢,还要大加发展,做为基本盘。 如陈登陈元龙,他得了官职之后,立即聚拢一郡之力,雄踞徐州,虎视江东,与江东猛虎打得有来有回,各擅胜场。 他凭的是什么? 就是这个庞大的家族,扎根于地方,深耕无数年的人力财力物力。 单凭才华,他又哪来的底气可以镇压一方? 刘备没才华吗? 没武力吗? 都有,他还有人望,名声极好。 可就是因为没有根基,没有家族,只有一个中山靖王之后的空头名声,那就啥也不是。 今日里跟着这个混一混,明日里投奔那个混一混,时不时的就变成孤家寡人,凄凄惨惨戚戚…… 后来得了糜家资助,再有诸葛谋划,得了荆州,就此一飞冲天,从鱼化龙,再难遏制。 “元龙……” 曹营之中,陈汉瑜仰首一口鲜血喷出,立刻面如金纸,轰然晕倒,左右家将连忙扶住。 曹操看得傻眼,有心想责骂,见到此幕,却也只能语气一转,温声安慰:“扶他下去好生歇着,休要伤心太过,损了心神,接下来还需要陈家多多出力。” 陈氏家将唯唯后退,只是整顿营盘,再没有提出派人上阵的事了。 还上去做甚? 连大公子陈元龙都被砍了脑袋,那位三公子陈元真显然是准备六亲不认了。 上去了,也不过是送脑袋给人砍,没一点意义。 “曹操小儿,无胆匹夫,果然是没有卵子的阉货吗?不敢出来应战……” 外面,又传来雷鸣般的吼声。 更有数百士卒齐声鼓噪,污言秽语,骂得曹操眼中金星直冒,他只觉一生所受羞辱莫过如此。 可偏偏无可奈何。 目光再凶是杀不了人的,雪不了耻报不了仇。 说实在的,他帐下虽然谋臣如云,武将如雨,但是,这次前来征讨吕布,跟来的人却不算太多。 死了夏侯家兄弟之后,还有李典、吕虔,再加上程昱、简雍等人,哪一个都不具备能够战败陈家小子的本事。 至于荀家兄弟和郭嘉等人,这些都是文臣。头脑很好使,要他们打架,还比不上一个普通士卒。 难道只能大军掩上,把对方赶入城中? 像对付吕布一样,决不单挑? 这口气…… 咽不下去啊。 骂得毒辣的,曹操听过。 骂得下流的,曹操也听过…… 但是,骂自己,能骂成既毒辣又下流,让人想忍都忍不了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有点身份的,这种话都骂不出来。 不杀他,是真的受不了啊…… 他心里打着算盘,眼神就往刘备那里飘。 还没等他说话,刘备已然站起身来,愤来说道:“妙才和元让之死,某十分痛心,吕布此獠未除,又蹦出一个陈元真出来……若不能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断了城中希望,此战或有变数,三弟……” 张飞嘿嘿站了出来,笑声震得营盘嗡嗡闷响,这嗓门,竟然比那叫阵辱骂挑战的那员小将还要巨大。 “那三姓家奴已经被打得丧胆,不敢出城来战……我老张等得憋气,正嫌骨头痒痒,巧了,刚好与那小哔崽子玩玩。” “三弟小心,此人武艺不凡,不可轻视太过。” 刘备提着双股剑,也跟着上马,准备押阵。 而在另一旁,关羽已是一言不发,跨上战马,按住青龙偃月刀,半眯着眼睛,盯着场中情形。 显然,一旦有了不对,他就会骑马上前。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雁行折翼,桃园空对 “要去助阵吗?曹操、刘备等人可从来不讲个单挑规则,打不过了就一涌而上,我怕陈元真双拳难敌四手。” 张文远目光犀利,看得振奋不已,此时也忍不住出声道。 他感觉这里有着一个极大的战机。 吕布也是满脸唏嘘,“杀了夏侯兄弟,连自己的大哥,也是一刀就砍了。这小子心狠手辣,做事果断,我不如也,不过这后续就有些凶险了。” 这日子是不想过下去了吗? 陈宫在一旁冷眼看着摇头不赞同张辽:“不能冒险,刘备那两个兄弟已经出手,别忘了,在曹贼营中还有高手护卫的,一旦有人牵制住他,大军齐上,那八百兵打不出几个浪花,就得覆灭,还有可能被他们顺势杀到城门处。” …… 几人正各怀心思,看着远处单挑,想支持也不太想支持,毕竟,这看起来是下邳城的兵马,实际上不是他们的人。 只有吕铃绮,先前出城时,被吕布拦下,正憋了一肚子的火。 此时看到张坤在战场上一刀独对八方高手,威风凛凛,心里羡慕极了,就想也跟着出去。 再加上听说对面准备不再单挑了,而是进行围攻牵制,大军掩上,她心里就焦急起来。 想想也是,如曹操、刘备等人,个个都是人精,哪里会看着形势不对,还去硬撑。 被斩了几员大将,士气大跌,再不想办法挽回一点什么,那围城也是白围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倚多为胜。 反正,下邳城里的兵马,已经被打寒了胆子,宁愿被水灌城,都不愿意出来迎战,想想就知道有多丧了。 吕铃绮甚至还注意到,自家父亲刚刚这一会儿,已经有五六次望向后宅方向,想来已经不耐烦没日没夜的打仗,想要去后堂温存一两日,喝点酒听点曲。 这种情况以前就有发生。 一旦到了战事不顺的时候,他就会纵情声色,以酒精麻醉自己。 然后,等待酒醒之后,再来精神满满的处理事务。 所以,此时跟他提议出城翼护,或者随军冲击敌阵,那自然是白说。 倒不如自己出城,也算是一个得力臂助。 “你去哪?” 一声冷哼响起。 肩头一重,吕布已经到了身前,按住了吕铃绮的肩膀。 并吩咐亲兵,“把她捆缚起来。” 城头上的一幕小闹剧,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觉得这是一个父亲,因为担心女儿冒险,而强令不得去战阵交锋的小事。 …… 城楼下面,一马平川处,张坤自挑战以来,则是遇到了第一个堪称强大的对手,或者说是劲敌。 因为,这黑厮是懂得爆气的。 他那胯下乌马越奔越快,一杆丈八蛇矛平端身侧,豹眼圆瞪,暴喝一声,震得身周空气都扭曲破碎。 他整个黑壮巨大身形,更是涨大了三分,胡须也变得根根如针。 人借马势,马助矛威。 这一矛乘着冲势,只能看到一点黑芒,就到了张坤的胸前。 矛锋还未至,尖端三寸处,已有黑色光焰吞吐,一股破锋破甲的气息,映入心田。 丈八蛇矛,豹头环眼…… 张坤一看就明白这人是谁了,燕人张翼德。 有名的大嗓门。 ‘单凭我如今只是达到一次破限的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恐怕还挡不住这一矛,会受伤……’ ‘但我又何必去用身体硬接呢?我又不是傻子。’ 张坤手中三尖两刃刀如同跃动的精灵,轻巧一撩,刃锋斩中蛇矛中段,把长长的蛇矛打得像条死蛇般,弯成圆弧,直指半空。 张飞看着人虽粗莽,心里却是又精细得很。 刀矛只是碰了一招,他就知道了,眼前这人乃是毕生劲敌,其力量竟然比吕布还要强,招法圆熟老辣,不可力敌。 最好的办法,这时其实是策马退开。 但是刚刚一出手就用出绝招来,爆气一击都使出来了,此时冲劲太猛,掉转马头,哪里还来得及。 眼见得对方那奇形长刀,只是轻盈一点,点开自己蛇矛,化为一片刀影,唰的一声就斩到喉头,张飞不惊反喜,身形微微后仰,张嘴一声咆哮。 “昂……” 无法形容这种声音。 就像你跟人打架,对面嘶心裂肺的朝你吼一嗓子,猝不及防之下,别说出手加力了,没被吓得一个愣怔,都算是心理很好。 张飞这一嗓子叫出来。 如龙吟,似虎啸。 气流滚滚,化成丝丝涟漪,震得空气都炸裂破碎,肉眼可见。 张坤一刀斩到,竟然感觉到前方出现一道柔韧无形的气膜,刀刃切入其中,像是斩进了牛筋之中一般,分外有些吃力。 与此同时,胯下马匹四蹄一软,就失了重心,手上三尖两刃刀,不得已收力三分。 ‘好一个大嗓门,这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音波技能了。’张坤深吸一口气,才感觉耳膜处嗡嗡杂音少了些,就见到那被格开弯成圆弧的八丈蛇矛呼的一声,又打了回来。 这次就不是一刺到底了。 张飞一吼出声,震得碎草飞扬之间,似乎已然二次爆发,身上气力又增,双臂肿胀得如同擂木一般,长满了黑色青筋,整张脸微微扭曲,变得有些狰狞。 “小哔崽子,竟然逼我用出这招……再接你爷爷三招。” 说的是三招,张飞双臂一抡,丈八蛇矛如雨点般,抽、扫、刺、弹……长长的矛身时而化为灵蛇,圆转刺击阴狠至极,时而化为巨棒,当头扑落,雄浑难当。 矛身之上,腾起熊熊黑色光焰,气力勃发之下,勇猛难当。 关羽抚须浅笑,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隙: “三弟竟然用出了新练成的天蛇十八击,就算不胜,也不会败。” 刘备眉心稍稍舒展,听着耳鼓里如同钟铁齐鸣般的噪音,却是十分安心:“这人武艺其实一点也不差,只不过,他那马就差得太远了,连三弟一声吼都禁受不起,久战必失……” “这嘴巴,真特么臭啊!” 张坤本来老神在在的,坐在马上,放肆嘲讽挑战曹刘大军,也觉轻松愉快得很。 真遇上高手了,他也不介意让对方施展全身解数,观千家武艺,吸收到自己的修练体系中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是,张飞开口就吼,动嘴就骂,实在是让他说不出的烦躁与恶心。 难怪,就连吕布也不愿意跟他打,这种人,不管打不打得过,打起来不舒服就是了。 当下不再留手,刀轮舞动,身周出现一层厚厚刀网。 密如暴雨般攒刺抽打的蛇矛,被这一招六合天罗式,一股脑裹入网中。 挤压、撕扯、牵引…… 无穷无尽的力量,消力、卸力、借力打力,在刀光织网之时,黑色蛇矛就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动作也越来越缓慢。 天蛇十八击,只攻出了十三击,后续就再也出不了手。 “一直是你攻,也接我一招看看。” 张坤冷笑一声,如网般的刀芒猛然炸开,一点点火红焰光出现,闪了闪,就化为流星一般,刺到了黑色豹子头的眉心。 [星火燎原] 这一招心血炸开,突然发力。 在无穷心火当中,爆发绝强力道,以快取胜。 以如今张坤达到四千斤以上的力量,45的精神,以及快要临近两百大关的敏捷,一怒出刀,哪还有别人什么活路。 关羽自见到那如丝般刀网出现,心里就是一沉。 兄弟同心…… 张飞那蛇矛攻不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打马舞刀,疾冲而上,身后刘备也只是迟了半个刹那,拍马舞着双股剑冲上。 两人反应不可谓不快。 只是几个呼吸就可杀到…… 可还是有些来不及了。 关羽一声悲嚎,手中偃月刀舞出一片清波缭绕,有如时光画卷在眼前掠过。 刀光之下,就是张飞那轰然爆开,化为无数血雨的头颅。 张坤一刀点杀张飞,就感觉心情舒畅,他拿自己的左手尾指狠狠的抠了抠耳洞,长长叹了口气,大嗓门伤不起啊。 看看关羽大刀来势,心想这刀神完气足,异日必将震荡山河,比起大刀王五来,刀法之中的刀意多了几分厚重与沧凉。 在刀意修持上面,更胜了一筹。 难怪正史野史上面记载,关羽为人性子高傲,有着这种春秋刀意的武将,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身边那些庸碌之辈。 他的眼里,只有同样足以名留青史的贤才名将,才足以让他高看一眼吧。 那青龙偃月刀哗的一声,从张坤身上掠过,把他座下半跪在地的白马,斩成两截。 而早在前一刻,张坤已经身形如箭,窜到了张飞的马上,一脚把他胖大的尸身踢落马下,骑在黑马身上“啧啧”赞叹几声。 “这才是好马,我那匹马,连大嗓门的一声吼都经不起,实在是有些拖后腿了。” 他抬起头,也不去管刘备抱着张飞的尸身痛哭,只是看着关羽:“关云长,你不是我的对手,让你一刀,也是看在你们忠义……徐州我要了,早点退走,还有一丝生机。否则,休怪我刀下不留人。” 他相信,只要刘备和关羽眼睛不瞎,自然能看出差距来。 此时再上阵单挑,无疑是自寻死路。 “你如此武功,怎能助纣为虐,帮着吕布倒行逆施。” 关羽此时已然怒极,心中杀意越聚越强,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防,一双眼睛眯成了细线。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为何偏偏有这么多的厉害人物,总是要投到吕布的麾下,为那三姓家奴效力呢? 张辽如此,高顺如此,眼前的这位陈元真,同样如此。 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难缠。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杀了张飞,想必你们也不会为我所用,那就刀下见真章吧。” 这么一会时间,张坤已然压服了胯下乌黑大马,抬起头来,正容道:“我不是为吕布效力,而是为了这下邳城数十万百姓,你说我虚伪也好,阴险也罢,我只知道一点,这天下容不得你们这些英雄好汉们,肆意践踏来去。” 张坤伸手指了指曹操营房,再指了指下邳城方向,冷笑道:“水淹、火攻、屠杀……这片大地之上,还受得住几次这样的侵害,真以为,百姓就如韭菜,割了一茬再长一茬?” 他声音越说越大,气血鼓荡之下,化为雷音滚滚,四周军士想要听不到都不行。 此时,被张坤义正词严的一通说,不但说得刘备与关羽有些不太好答,就连曹刘大营的那些个士卒,都有些骚动起来。 “花言巧语,你杀我三弟,今日无论如何,都誓难两立,纳命来。” 关羽一天到晚拿着一本春秋看来看去的,别的不说,这本书他算是读到了骨子里去了。 尤其是对心意消涨方面,看得最是清楚。 此时一感觉到自己战意有缺,立刻怒喝出声。 拖刀便斩。 他出手之际,刀马合一,身上光焰重重,刀上更是有着一层水波般潋滟不休的锋芒,让人看着就为之神迷…… 然后,张坤也明白了,为何世人都说关公第一刀难挡。 这一刀,聚气聚血聚力,同时,还心意压制,人刀合一。 就算是只有八分的实力,也能发挥出十六分的战力来,起手一刀,心意势、力速技完美统合在一起。 如果还给他换一匹好马的话,这一刀斩到脖子前面,天下都难找出几个可以完美封挡之人。 对张坤来说,关羽的这一刀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全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说,差了自己不止一筹。 对方强在那心意纯一,刀意锋芒之上。 这股春秋刀意,绝对不止一层那么简单。 难怪他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真正败过,最多被人打得落入下风,却原来,有着刀意托底。 又是一个遇强越强的人物吗? ‘让我看看,你能变得多强?’ 张坤手中三尖两刃滴溜溜一转,搅起漫天狂潮,不避不让,反斩过去。 [大海无量。] 两马冲锋,兵刃相交,四周就像是停顿了下来。 轰…… 凶猛力道反弹。 关羽只觉得自己的青龙偃月刀就像是长出了翅膀,直向高空冲去。 他厉喝一声,胯下用力,马身半转,拧腰蓄势…… 刀身一转,就如春秋长河一般,把那股庞然大力收在刀中,又是一刀轰然斩落。 碧光湛湛宛如长河。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飞扬跋扈为谁雄 张坤看得分明。 关羽这明着是一刀,其实是两刀。 三刀蓄势,三段斩击。 这就是春秋刀法其中最大的奥秘了。 传闻关羽未曾出山之前是卖枣为生,拿着杆子打枣子的手艺,那是从小就会,闭着眼睛都不会打歪掉。 加上他力大臂长,后来又机缘巧合在山上与白猿嬉戏得到感悟,前三刀就格外的凌厉难挡。 只能说有些人的悟性天生就很强,如关羽这种未经名师启蒙,自己拿着一本春秋,就可以悟出刀意,并且蕴养刀意壮大的高手,那是绝无仅有。 张坤此时就感觉到了,他不仅是与关羽两千多斤的力量硬拼,而且,对方爆气发力,还用一种极其柔和的手感,把自己反震力量借去了,化入刀锋长河之中。 随后再借得马力冲锋,转腰斩来,直有裂山崩海一般的威势。 遇强愈强的真意在这。 好一招借力打力,三刀必杀。 张坤心里想得虽多,动作却只在须臾之间,他知道,对方这式春秋刀,前半刀柔如春水,下半刀就是秋意肃杀,从至柔转至刚,一旦判断错误,误算了刀光速度,就会被一刀砍下脑袋来。 这也正是关羽的拿手好戏。 第一次遇到他的吕布,当时都被他头三刀砍出了一身冷汗。 可想而知,其刀法之凶猛突然。 但这…… 对张坤来说,不管用。 世间技击之道,到头来,终究还是要看力道和速度,看人体的进化程度。 古语云“一力降十会”,就揭露天大的奥秘。 当力量和速度没有产生本质区别的时候,心与意,技与势,就能起到很大作用,轻易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 但是,当双方的力量和速度差距大到将近一倍的时候,这时再来谈什么刀法,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过往的尊敬,我就不用什么花里胡俏的招数取胜,若是堂堂正正挡得住这招,就放你一条生路。’ 张坤心里默默想着。 提气…… 举刀! 也不爆气发力,只是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威严,如天神行罚…… “六合唯我,挡我者,死!” 刀锋轰然劈落。 如同大晴天打了个焦雷。 随着三尖两刃刀劈出一波洁白气浪,张坤身前就像是卷起飓风…… 关羽一刀化长河,斩在这抹雪亮刀芒之上,喀啦啦手中百炼精钢打造的青龙偃月大刀崩成七八段。 同时断折的还有他的双臂、以及胸骨、肩骨。 身形向后飞跌软倒的同时,胯下那匹枣红马,已是骨骼震碎如泥,瘫倒在地,连嘶鸣都没力气了。 “二弟。” 刘备提着雌雄双股剑,压住马速,还想着抽空出手。 却没料到,过手不过两三招,关云长也跟着飞起来了,看他身上爆出的动静,明显是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 刚刚折了三弟张飞,此时又看着关羽落到如此凄惨情况,刘备眼前一黑,差点就没晕过去。 他的剑法虽强,战力却是远远不及两个兄弟,此时哪里还有战心,怆惶扶起关羽,背在身上,又挟起张飞,驮在马上,一边流泪,一边慌忙逃走。 张坤按刀而立,只是冷眼看着,也不追杀。 毕竟,小时候看着你的书长大,皇叔仁义之名响彻天下,虽说如今时移事易,已成敌对,却也不好做得太绝。 多少,算是留点情面。 给你一次机会。 当然,就算追上去,刘备舍了一活一死两个兄弟,打马狂逃的话,自己也不一定能杀得了他,只能说,气运这东西还是有的,无论是以情绪表现出来,还是以天时地利表现出来。 就如此时,自己并不太想当场杀死他,这就是他的气运所在。 …… “那真是关羽?” 下邳城楼上,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若说先前打夏侯兄弟之时,或者是斩杀陈登之时,他们还觉得没什么不对。 因为,张坤表现出来的战力就有那么强,算得上是天下顶级名将。 杀了谁胜了谁,都不奇怪。 但是,眼前这一幕,就有些让人不可接受了。 张飞又骂又叫,蹦达了好一会,看起来占尽了上风。 结果呢,刚开始的时候,人家在逗他玩呢。 在那银甲红袍小将认真出手之后。 只是一刀,快得连影子都看不清,直接刺爆了他的脑袋。 如果说,杀张飞的时候,对方用出的是无以伦比的速度和圆满神奇的刀法。 那么,败关羽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花巧,只是立刀如举香,轰然劈落。 古拙,厚重…… “一刀之下,人马俱碎……此人不可力敌。” 闷葫芦一般的高顺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震撼,看着城下久久不曾眨眼。 张辽却没那么多讲究,看到震惊处,当场轻呼出声。 陈宫却是幽幽说道:“以此人之勇,再有拯救下邳之德,真要回城,我等还有立足之地否?” 这话一出,城楼之上,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 “射住,射住阵脚,后撤……” 随着张坤斩张飞,伤关羽,吓得刘备慌忙逃窜之后,曹操这边的联军大营彻底骚动了起来。 此时此刻,哪个将领,还上去单挑斗将,那就是脑子特别不清醒了。 此时的关张之名,也随着吕布的勇武名声,传遍了天下。 这两人,可是数次与吕布交锋而不死,一直拼杀连场。 可谓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将之才。 连这等猛将,都在那陈元真的手上走不过三合,其他自忖差上不止一筹的将领,哪里还敢出头。 全都远远躲在后面,挥军掩上。 最关键的是,他们要护着曹老板等人后撤。 “此人你可战得?”曹操眼神森冷,有些不甘,又有些难过,死死的看着战场中间,那耀武扬威的银甲红袍小将。 “不好说,单比力量的话,我不输此人,但是,这人刀法精奇,很可能不会与我比力量。” 在曹操身后,一个嗡声嗡气,如同装在坛子里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人身高九尺,腰部十围,看起来就像一个大水缸一般,厚实如山。 单凭这种体型,就能给人无比的压力,看着他,可能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但是,任凭是谁,来来去去的,还真的没人会特别注意他,有时甚至会把他当做不存在。 “我明白了。” 曹操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侍卫官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的意思,自然是打不过。 单比力量,那就是除了力量,他一样都比不了。 武将交锋,只是差上一星半点,就可以决定生死胜负。 你这差得太多,除了送死,除了拖延一下时间,什么用也没有了。 “那就撤吧,他兵少,看看下邳城吕奉先会不会出兵……” 曹操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转头与一个年轻文士对视一眼,各自眼含期待。 “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原本就没有瓜葛,甚至还有点过节的两只老虎,要怎么才能安然相处呢?” 这一点,从张坤威风凛凛杀将之后,再带着三百骑兵来追击自己,曹操就已经看出来了。 这时,自然没有必要与对方硬拼。 一个是真的挡不住。 另一个原因,自然是想观望观望。 看看有没有转机? 至于军士的损失,让你三百人冲杀,你能杀得多少,杀到天黑杀到手软,也就那么回事。 我就不跟你打,跟你磨。 于是,曹营就缓缓后撤了。 并且,层层设陷,弓箭投矛为主,陷坑壕沟为辅,竟是把张坤带领的三百骑兵牢牢牵制住,冲又冲不起,杀又杀不快。 …… “曹操,你不是要围城吗?此时后撤作甚?” 张坤一边挑衅,一面挥动兵器,号令身后三百骑随己冲锋。 这时对方士气跌到了极点,个个沮丧万分,就连曹操和刘备陈汉瑜等人,也是全无战心,正是最佳的追击时机。 “只可惜,这骑兵也太少了,还全是短腿驽马。” 冲杀一阵之后,杀得对面哭爹叫娘,四面只看到如飞蝗般的箭雨,黑压压的把天都遮盖了,等穿刺过大阵,再来看,漫山遍野的都是军阵,是陷坑,是壕沟…… 而那曹操的中军大帐都已经看不到。 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麾下三百骑,已经损失了二十余骑,也不知是中箭身亡,还是中途被敌军以命换命拖死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战果,这一路杀穿大军,杀死冲散的敌军,足足有千余人之多。 张坤抬头看向下邳城,心中就有些恼火。 跟在身后杀得血透重衫的花四姐,却忍不住,直接开骂。 “城上主事的是猪啊,少爷你杀将如麻,打得曹操大军后撤十里,一派大乱,城上竟然不发兵下来夹攻,没眼睛的瞎子都比他们眼光好。难不成,是真的被曹军吓破了胆,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可能不仅仅是被吓破了胆……他们也许并不认为,主公您能正面摧垮曹军,所以,一者是没有准备,另一个原因,就不太好说了。” 跟在后面的文六指,此时弯弓搭箭,射死一个哇哇冲上来的曹军士卒,叹息着不想再多说。 不管如何,这里有了许多无主战马,张坤下令,先收罗起来,让那五百人,也全都骑上马,就算没练会,爬也要爬到马背上去。 这时候的路并不好走,时不时的就会出现泥泞浅坑,尤其是在水洼之地,走没几步,鞋子都不见了,拔出腿来都要费上很大力气,这种情况,还怎么追敌,怎么打仗。 所以,先抢马。 刚刚一阵冲杀,曹操撤营,自然不会太过有序,还是有些被打散,让张坤得了不少战利品。 “走,转道而行,各人所携工具可还在身边?” 张坤下达命令。 这一点就是樵三的强项了,闻声连忙出列,“主公,所携带的铲子、锄头等农具,全都还在,挖开水渠,令其改道,并非难事。” “出发。” 张坤大手一挥,骑马先行。 想要水淹下邳,并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这并不是那种上游水坝,直接决堤即可淹没下游。 而是,想要让泗水改道…… 也是把某一段河道堵截起来,抬高水位,再挖开通道,直通下邳。 上游流水陆续过来,下邳城的水灾就越来越严重。 这种做法,就是把水从一个池塘灌到另外一个池塘,并不能很快完成。 要破坏,也容易得很。 只不过,这里先前是属于曹操大军控制的地方,下邳城众将根本就不敢过来,所以,就算是知道方法也没用,来多少死多少。 张坤如今赶跑了曹操驻营大军,沿河水口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挖开河道,重新改土归流,抓紧时间吧,争到在天黑前弄好。” 弄了大半个时辰,众军士全都有些疲惫了,先前打仗冲锋,都没有这么累。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抢修,水道终于还是改回去了。 在八百余人的努力之下,泗水奔流,下邳的水位也悄悄的开始退却。 远远都能听到,城内传出的欢呼声。 那是二十余万人,看到了活命的契机。 金黄色的龙气光点,如漫空繁星一般的,飞入眉心。 张坤微闭着眼,心里感觉到平安喜乐。 杀夏侯兄弟给了19点,杀陈登给了12点,杀张飞败关羽刘备,得了惊人的33点,后面逼得曹操撤营,以及掘开河道,救援下坯百姓,这时龙气达到了巅峰,直接给了35点之多。 本来,只剩7点龙气值了。 只是足够加一次体质保一次命,现在,一下就多了99点龙气值,他的总量一下就变成了106 这是前所未有的多啊。 一次换血就在眼前,很快,很快就可以看到另外一重天地了。 ‘我倒是想知道,经历这么艰难的三次换血之后,我再凝血聚丹,练精化气,到底这股气会强到什么地步?’ 张坤精神力成长不停,三门武学也渐渐趋于极致,属性栏给出了下一步提升方案。 那就是“凝血聚丹,血丹化气”。 这一关,每提升一个层次,需要128点,果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呈四倍提升。 以这种禀赋提升起来的13级剑师或者说脱胎级别战士,能不能正面对抗16级气劲离体的大剑师呢? 张坤倒是有些好奇了。 对深入异界,与世界为敌的举动,张坤一直抱有极大的警惕之心。 他不想冒险,但是,却不得不冒险。 父母和妹妹也不知被虚空波动,扔到了哪个角落,万万不能弃之不理。 也只能尽最大的能力,把自己的实力提升更快一些,变得更强一些。 否则,不但救不回人,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那就傻了。 从龙气的获得,可以看出一些东西来。 ‘也许,这个属性面板是在告诉我,一切要以人为本,不要为杀而杀,镇龙廷,平天下,亿万民众得以活命,这才是龙气的根本。’ ‘大势压下,天下归心,岂不比杀一些恶人,救几个病人要划算许多,救一人两人,哪比得上救得整个天下?’ ‘收获有多少,就看所做事情,对整个天下的改变,对百姓心灵的冲击有多大。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天下的人口越多,我的收获基数也越大,死多了不好。’ 无论是从公心方面,还是从私心方面,张坤都找到了平定天下的理由,心里倒是坚定了数分。 这人,总得做点什么。 …… 带着一身泥一身土,沾满了血迹,张坤领着麾下八百士卒,却如同大胜归来的将军一般。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大胜归来,还救了阖城老小。 并且,暂时退了曹军,解了燃眉之急。 奇怪的,没人出来迎接,也没有欢呼声。 张坤一马当先,还没到达城门口,就发现吊桥高挂,城门关得严严实实,竟然把退路给断了。 城头之上,竟然还有数百士卒,搭箭在弦,引弓指着城下。 “谁?谁关的城门?” “你是在找死!” 张坤心中这一怒非同小可,仰首咆哮一声,震得城池都瑟瑟发抖。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说放就放?你算老几? “陈元真,此处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另寻他处吧。” 陈宫站在城楼上,眼神冰冷,嘴角微勾,带着讥讽嘲意。 你再能打又怎么样,那就带着八百人,不对,现在七百多人了……就带着这七百人去跟曹操,与刘备等人死拼吧,最好把对手拼光了,自己也拼光了。 陈宫是个有抱负的士人,他向来就有自己的主见,拜吕布为主公,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对于天下武夫,不管有多厉害,他向来是看不上的。 就如曹操,在兖州杀得人头滚滚,连至交好友名士边让也杀了,陈宫也从来没想过屈服。 他想的,就是有朝一日把曹操彻底干死,以报此仇。 一直跟在吕布身边,当然是因为吕布武力奇强,一生少有败绩。 而且,这位虽然勇则勇矣,对文士其实很好,骨子里有一种对读书人的敬畏,这一点,连吕布自己也没发现。 可能,是因为他没读过多少书吧。 所以,陈宫感觉自己呆得很舒服的。 他喜欢让这支军队,随着自己的意志而起舞。尽管有些时候,有些脱离掌控。大多数时间,还是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大方略还是没变的。 但是,自从那位陈家子来到下邳城之后,他就发现,一切就不对了。 城里埋着一支强军,打又不是,不打也不是,就如骨更在喉,怎么也不舒服。 就算是想要收为己用,还得担心对方不服管辖,直接就取走指挥权。 因为,那人决不会甘居人下,生来就该高高在上。 从看到那年轻人的第一眼起,陈宫就已经看明白了。 就如当初,他看到曹操一样,是那般的野心熊熊,是那么的霸气无忌。 这种人,要么一棍子打死,要么就赶得远远的。 陈宫一直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好不容易,看到对方出城了,心里正想着,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就把那人处理掉,没想到,对方竟然大发神威,打得曹刘联军不敢抬头。 虽然因为兵少,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 但是,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瞎,这种战绩,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 他看到,下邳城几位将领的目光都悄悄的变了,更别提那些军士。 同时,还听到了下邳城内百姓们自发的传出一声声的欢呼…… 尤其是在灌城之水倒流退去之时。 这种欢呼,几乎响彻云霄。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人家能做到。 自己打不退的敌人,人家能打退…… 这城,到底是谁的? 陈宫也不多说,他只是做,招呼着手下亲信兵卒,控制城门,拉起吊桥。 不出意料的是,吕布竟然装做没看见。 吕布既然默认,张辽和高顺、臧霸等人还能说什么。 只能远远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底下那员小将隔着护城河,隔着吊桥无能狂怒,只能发出惊天怒吼声,陈宫就想笑。 “你武功再强又能如何?强得过人心,强得过脑子吗?” “略施小计,就让你进退两难……” …… 张坤看傻子一般的看着陈宫,看着对方得意洋洋的嘴脸,反而沉静了下来。 “好,我受以往所得的信息误导,总以为你陈宫再怎么也是个聪明人,看来,尽信书不如无书啊。聪明人,又怎么会看着自己与主公身陷绝地呢?” 张坤挥手压了压,压下身后鼓噪怒吼的八百军士,身形猛然腾起,足尖在黑马背上轻轻点落,整个人就如旗花火箭一般,向着城墙疾窜而去。 他手中拎着一百六十八斤重的三尖两刃刀,身上穿着银色锁子甲,身后大红披风随风飘荡,似乎所有的重量都不存在一般,一步就跨到了吊桥铁索上方。 “你对于力量,一无所知。” 张坤嘿然冷笑。 反手一挥,就斩断了吊桥铁索,借着刀刃的反震,身形再次窜起,这一次,直接窜到半空之中,比起城墙的高度,还要高出数丈。 起落之间,如同神鹰飞鸟一般。 看得所有人都愣住。 身后的八百兵,都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冲过吊桥去抢城门。 城楼上,陈宫的眼睛都已经直了,看着张坤身负二百多斤重量,仍然这般直接腾飞上十丈城墙。 这还是人吗? 先前看到,张坤披甲执刀,骑着马追杀敌人时慢腾腾的,怎么也追不上,总认为他的速度很慢,身体很沉重。 却万万没想到,脱离了马匹之后,对方竟然身体轻得跟鸟儿一样,只是窜了两窜,就比城墙还高上许多。 关城门拉吊桥,把他拦住,岂非是拦了个寂寞。 陈宫眼中满是惊骇,嘶声喊道:“射箭,射……” 崩…… 十余支利箭,呼啸着射向张坤。 不是其余人不想射箭,有些人是被惊着了,有些人的确是犹豫了。 当然,还有些人在观望,不知是听令好,还是违令好? 面对这种战场无敌,还能“飞”的对手,让你射箭,你敢吗? “哼……” “还不死心!” 张坤左掌一拂,十指如拔琴弦。 铮…… 十余声响声一声。 射到他身前的利箭,在重重手影之中,竟然同一时间调头。 咻…… 箭矢破风厉啸着。 十余弓手齐齐惨叫着倒翻在地,众人心惊看去,就见所有射出箭矢的士卒,全都面部中箭,直破脑颅,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以张坤现的眼力和精神力,面对洋枪子弹,都可以依稀判断并且挡格斩开,这些士兵所射出的普通箭矢,在他眼里,就跟缓缓掉落的雨滴一般,是那么的迟缓,那么的无力。 “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坤身形微动,脚下就像是有着无形阶梯一般,一步踏出,已经落在城头之上。 他探手一把就将陈宫捉住,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某带着兵马,与曹贼打生打死,退去十万大军,你眼睛瞎了吗?退军之后,某掘通泗水,解去下邳城中大水,救下满城百姓,你竟然把我等关在城外,到底是何居心?” 张坤声音虽然清冷,但却传遍四方,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如此作为,倒行逆施,你倒是说说,算不算死罪?” 张坤拂袖箭杀十余兵士,上得城楼捉人暴喝出口,四周兵士全都眼睁睁的看着,竟然无有一人胆敢向前。 张辽、高顺、臧霸以及成廉等将,也全都张口结舌的看着,没有一人想过要去救援陈宫,甚至,张辽还悄悄的转过头,不以正面对着,生怕那老小子开口叫唤名字,到时就很尴尬。 杀人,就要杀得明明白白。 杀得没有一人说出不是来…… 张坤孤身上城,抓住陈宫,再宣判罪名,如此,就算是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杀了陈宫,也会说一声杀得好。 这个年头的士族豪门,掌握了舆论,他们随意张口说说,所有的老百姓都会信服。 就如吕布,三姓家奴之名,连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都能随便叫出口,你让他怎么说怎么辩,还能提戟杀尽天下人,封住天下之口不成? 曹操之所以杀人那么多,还不被天下人口诛笔伐,也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手下也有许多文人士子,他也不是全都杀光,是拉一部分,打一部分。 这样,他的名声才会好坏参半。 勉强算是过得去。 张坤早就想杀了陈宫,这位一直有意无意的跟自己作对,但是,师出无门,不好杀。 没有足够的理由和权力,单凭武功好,见到人家说坏话就直接上去杀人,那不是人主,而是疯子。 杀得了人,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就算夺了天下,可能会被天下百姓骂为昏君、独夫,到时,再杀个人头滚滚吗? 所以,刘备所行所为,虽然有些做戏,但天下百姓全都明白,一个肯为了他们做戏的君主,到底有多难得。 只有生在这个时代,才能知道其中苦乐酸甜。 如曹操一般,连做戏都不愿意,我自行我道,百姓如蝼蚁,若非不得已,谁愿意跟他? 张坤现在抓住陈宫,在下邳众将面前,尤其是在所有军士和百姓面前,直接处刑,宣判死罪,这才是杀人诛心。 我杀你又如何,天下人都得叫好,无一人为你说话。 陈宫眼神愤怒,想要分辩几句,或者叫骂几声,可惜,被张坤卡着脖子,他只能发出呜呜呜如同小狗一般的鸣叫,气得眼泪珠子都滚下来了。 这种憋屈、难过、不甘心,又能如何呢,他感受到喉咙处的那只手就如钢铁一般,任凭怎么挣扎都呼吸不到一口空气。 渐渐的就眼睛翻白,脑子也有些混沌起来。 “放下公台。” 吕布面色阴沉,脸色忽青忽白,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仿佛看到了众将的嘲讽,看到了军士和百姓已经跟自己离心离得。 站在城楼边上,他不像个主公,而像个小丑。 这一刻,他什么权威都没有。 人家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手提方天画戟,身形前倾,呼的一声,寒光如冷月,带着呜呜鬼啸声,斩到张坤身前。 “你说放就放?你算老几?” 张坤猛然转头,眼中全是血色。 他左手捏着的陈宫,脖子突然发出一声喀嚓,整个身体软软掉落。 同时,右手三尖两刃刀猛然跳起,由下至上,反撩突斩,斩出一片光河。 咣…… 刀戟交击。 黑红光焰冲击,空气化为波纹向着四方溅射,呜呜厉啸声中,如鬼哭狼嚎。 红光大盛,黑芒退却,众人眼前一花,就见到那陨铁打造的方天画戟,此时已经弯折歪曲,戟头都崩得不成样子,而吕布却是侧着身子,歪歪斜斜的退了七八步,执戟右手手腕外撇,形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显然已是被震断了手臂骨骼。 控制不住身形,手臂骨头骨折,身体受到震荡,一时提不起气劲。 如高顺、张辽等人都是高手,哪里看不出来。 一招就受挫,败得太凄惨了。 张坤心中余怒未熄,哪里还耐烦与这些人比拼武艺技巧,一上手就使出了全力,四千余斤的力量,简直就如排山倒海一般。 配合他的敏捷和反应。 出手又快又狠,就算号称天下第一猛将的吕布,在他的三尖两刃刀光血焰之下,也撑不过一个回合,被力量反震受伤。 张坤聚力一刀,崩开方天画戟斩鬼一击之后,心火微炸,一式燎原斩,人随刀走,刀锋啸叫着,就已经如天河垂落,由上至下,斩到吕布的头顶。 这一刀又快又狠,划出完美的弧形,好像连整片天空都要斩成两半。 而吕布被一招震得身子麻木,好不容易调整身体,未曾摔倒,此时连举戟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刀劈落,目中全是茫然。 “不要……” 一声尖叫传来。 吕铃绮被绑缚着的身体疯狂挣扎。 刚刚变化太快,她都没来得及说话。 情势就已变化到如此境况…… 高顺则是面色大变,抢先一步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呼喊道:“刀下留人。” 他看出来了,张坤的杀机,也知道,自己不能出手,这时任何一人都不能出手,一旦激怒对方,那就全完蛋了。 高顺怎么说呢? 就是有点愚忠,就算是平日里说话做事,多有顶撞,但他既然拜了主公,就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这时,总不能看着吕布在自己面前被杀,那不是为臣之道。 噗…… 一刀斩落。 雉尾玉冠破成两半,跌落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刀锋停了下来,切下数百根头发丝,顿在半空一动不动。 “我饶他一次,以后,你跟着我?” 张坤盯着高顺,冷然道。 见到高顺点头,张坤才收刀身后,笑道:“今日坐视曹军撤走,战机消失,温侯,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退位,让贤吧。 还有,陈宫关闭城门,居心险恶,你竟然不去阻止,乐见其成,此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啪…… 一句话说完,战裙底下起了一腿。 这腿如光似电,重重轰在吕布的胸口,踢得他身上骨头发出爆响炸裂声,两米多高的身体,倒飞十余丈,嵌在城门楼子上面,嘴里鲜血狂喷。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换袍割须,‘虎痴’拦路 高顺长长吐了一口气,安排士卒去救下吕布…… 张坤才转过头来,看向吕铃绮。 吕铃绮别过脑袋,不想理他。 “我说你真没用,跟着跟着,就掉队了,还被绑着在城楼上。” 一看吕铃绮这架式,张坤就明白了。 这肯定是吕布以父亲的权威,把她给捉住,怕她捣乱,还绑了起来。 “你刚刚想杀了我父亲?” 吕铃绮很委屈,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自个生着闷气。 张坤并指如刀,把吕铃绮身上的牛筋索切断,叹了口气道:“我真想杀的话,还有谁能挡得住,这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吗?再说了,踢他那一脚,也不会伤到性命,就是骨头断了一些,要养上几个月到半年,正好让他好好养老。” “你才养老呢?” 吕铃绮噗哧一声,被逗得再也绷不住脸。 刚刚笑出声,她又有点尴尬,连忙沉痛万分的跑过去,扶起吕布:“父亲,我早说过了,你不要听陈宫的话,你偏不听,结果好吧,闹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竖……竖子!” 吕布断了胸骨,震断了双臂骨头,此时全身酸软,头晕眼花,一身气血都好像被踢散了,心中怒极,却又无可奈何。 最是让人难过的是,自家女儿竟然还来责备自己,这种感觉,一辈子刀光血火里走了过来,就从来没有经历过。 就算是面对董卓之时,也是明面里忍辱负重,暗地里积蓄实力,等着有朝一日飞黄腾达。 可是,现在却只能看着别人飞黄腾达,而自己,已经老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他心里是真正的感觉到了一股无力和苍凉。 “你快别骂他了,他脾气不好,真给惹急了,我可不给你说情。”吕铃绮连忙劝说道。 “你……” 吕布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张嘴又吐了一口血,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 一把捏死陈宫,再把吕布不败神话当场打碎,打得他在地上动弹不得,招呼了几个兵卒把这位“徐州刺史”送回府中好好养伤之后,张坤趁势打铁,开始号令众将。 “张辽、高顺、臧霸、成廉……” “末将在。” 几人全都打了个冷战,连忙应声。 这位可是杀神,谁都敢打,谁都敢杀的。 曹操被骂得灰头土脸,不敢回嘴,只得退去。 刘备三兄弟跑出来,死了一个伤了一个,自己还狼奔狗突的逃命。 吕布呢,当场被斩杀了麾下军师,救不得人,还把自己搭上去了,估计若非是看在吕铃绮和高顺的面子上,这位天下第一武将,早就凉透了。 再来面对张坤,就算是再桀骜的臧霸也不敢多嘴半句…… 这时候再抖个机灵,可就是自寻死路。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坤这是在主动夺权,顺我者生了。再不趁早表态,那就基本上不要表态了。 虽然属于被逼,是被赶鸭子上架。 但奇异的,如张辽、高顺几人心里竟然没有多少抵触。 反而,打心底深处,闪过一些窃喜。 这些时日,跟着吕布打来打去的,将领一个个死去,兵也越打越少,最后被人困死在下邳城中,眼看着就山穷水尽。 却没料到,意外发生了。 对于曹刘大军来说,这个意外的确是让人头疼万分。 但是,对于下邳城来说,却算是天大的好事。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转机。 是希望。 跟着这位陈实陈元真,也许真的有希望彻底打跑曹操,一统徐州,甚至,有望中原。 明明是心中妄念。 几位大将,互相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却升起了一些渴望,是真的有机会。 这位…… 太强了。 “天时已然不早,先准备好晚饭,吃饱肚子,休息一个时辰,立即随我出城。” 张坤冷然道。 “夜袭?” 几人全都兴奋抬头。 这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对,就是夜袭。” 夜长梦多。 他可没有忘记,曹操营中很多谋士的,一个两个的都是智比天高,谁知道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虽然说,在绝对的武力之下,一切谋划都是纸老虎。 但是,有些时候,大意往往会导致不必要的一些损失。 今日白天,已然把对面联军的士气彻底打崩,当然要乘胜追击。 “只不过,很可能起不到特别突然的作用,他们也许会做出防备。” 张辽斟酌言辞说道。 一般人领军,肯定是有着种种疏漏,曹操亲领大军,如果能够被人偷袭到,那就是笑话了。 对方不但知兵,而且十分警惕。 往往只有他偷袭别人,别人偷不到他。 “不是偷袭,而是抢时间,就算曹军知道我们出击,也没关系。” 张坤面色淡漠,轻笑道:“我倒是希望他们,当面迎战。” “对了,你们各领本部兵马,铃绮,你领二千狼骑,赤兔马你也骑着,这次以你为先锋大将,可有胆量冲阵?” “我?” 吕铃绮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终于能够领兵上阵了,还是先锋大将,得到天大的机会。 忧的是,这样子全盘接手父亲的势力,会不会气得他老人家又吐出几口血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怎么,不敢?要真这样的话,那我就……” “不,不,我敢,谁说我不敢,曹操是吧,看我杀到他的大营中,取他狗头。” 吕铃绮一听急了。 让张坤领军出战,还把狼骑全都牵走,把赤兔马骑上,父亲铁定熬不过今晚。 “放心吧,真遇上硬骨头了,你只管绕过,交给中军就行。” 中军,自然是张坤自领八百骑军了。 白里里三百骑打得那个无力,兵太少了。 打赢了单挑战之后,又冲了一会,逼得曹操后撤十余里,倒是丢下了不少的缁重马匹…… 他终于能够凑齐八百骑兵,这时就可以用上。 不求他们骑术多高,打得多猛,只要能跟在身后,打打顺风仗就可以。 毕竟,全营都是合力上下的强手,再强一点都可以人人为将了。 这种实力,打那些普通兵士,那还不跟打小孩似的。 只要跑得过人,交锋起来,张坤并不算是太过但心。 这事,白日里已经试验过了。 他领三百骑刺穿敌阵,杀了一千余人,自己这边,只死了十余个。 虽然大部分功劳都是自己这个锋矢的功劳,手下家兵的保命杀敌能力,也算是得到了证明。 …… 天色黑了下来。 张坤也不遮遮掩掩,吃过饭后,酉时末,大队兵马出城。 这次,只留下樵三以及不到五百兵守城,算得上是倾巢而动。 点起火把,浩浩荡荡的就往曹营赶去。 说是夜袭,其实是明袭。 “破贼,就在今晚。” 吕铃绮胯下骑着赤兔马,手中举着方天画戟,杀妖灭魔,斩鬼屠神,霸王戟法用将开来,简直是腥风血雨。 不得不说,吕布传承下来的这套戟法,在战场上是真的好用,既霸气勇烈,又细腻周全。 基本上,连人带马全都护住,只要冲将起来,那是人挡人分,马挡马死。 再加上个多月来,吕铃绮经过张坤的日夜操练,一手戟法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阶段,打起来有如疯魔一般,的确是无人可挡。 虽然真实实力,比起吕布来,还要差上一筹,但是,曹刘大军之中,此时也没有大将阻拦,确实也没什么区别。 两千狼骑在她的带领下,就如冲入绵羊堆里的猛兽一般。 骑军接触,只先几个照面,领军拦截的李典就被削掉脑袋,然后一触即溃。 侧翼,张辽、臧霸两人各领麾下数百骑,压着马速,如张开的翅膀一般,卫护先锋狼骑,向前突进。 势不可挡。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吕布之败,并不是败在正面骑兵冲锋上面,而是败在兵马调动,左右夹击之间…… 说白了,他每一次打起来,打着打着,总会掉入陷阱,被人以多打少。 偏偏他又没有破局而出的能力,于是,就悲剧了。 吕铃绮这支兵马,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前方一个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阵,立在身前,长枪斜指,如同刺猬一般的…… 狼骑突击,只是冲了半里路,就已经陷入其中,有些冲不动了。 一位将领身着黑甲,目光如鹰,指挥着军队。 身旁有人挥动旗帜…… 在熊熊火把照耀之下,士卒如蚁般涌动着,把两千狼骑一点点围拢封困起来。 吕铃绮戟下残肢乱飞,血雨纷乱,可是,包括她在内,身后的骑兵冲速越来越慢,眼见得就要被逼得转进绕圈…… “那位领军将领是谁?” 张坤眼力极强,一眼就看到了中军突前的那支约莫两万人的大军,被对方指挥得如臂使指,着实厉害。 而在这支大军的后方,就是中军大营,火把也密集许多,估摸着曹操就在此处了。 高顺跟在身后,沉声说道:“那是吕虔,领兵沉稳,不动如山,这人看起来不算太过出色,但是,对付骑兵很有一手。” 曹操手下有许多将领,听起来名气不大,实际上,打起仗来却很难对付。 或许他们武力层次不算高,但是,从练兵到指挥,全都老练深沉,这才是他起家的底蕴。 并不是凭借着几个好汉聚集大批流民,就可以占据肥美之地的。 “曹军还未准备好陷阱和工事,单凭战阵,还可以打。某先行一步,击破其中军,高将军,你随后跟来,防止曹贼四处逃窜。” 说着话,张坤长刀一指,喝道:“冲击曹贼中军,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 身后八百骑,轰隆隆向前突击。 “这还没出发,就已经谋算着曹操的逃亡之路了吗?这位新主公还真是特别啊。” 高顺听着这话,看着八百骑汹涌而去。 一直冰冷淡漠的木讷脸上,在火光下浮现出一丝笑容。 “说不定,他还真的能做到,以一万破十万……今日一战之后,当名震中原,徐州底定,想必,再也无人胆敢挥兵来犯,从此再也不同了。” 他默默的叹息了一声,脑海里又掠过吕布的影子,沉默了一小会,猛然抬头,枪指前方厉声喝道:“陷阵营,打破曹营,活捉曹操。” “陷阵!” “陷阵!” 只是八百人,竟然吼出了八万人的声势。 随着高顺也开始发威,一排黑压压的士兵,推土机一般的向前推进,前方不管是人是马,一律平推。 张坤带领八百骑,没有理会吕铃绮的前锋冲阵,而是绕向侧面,拦腰冲击。 他一马当先,三尖两刃刀,简直就如破开西瓜的利刃,其势不可挡,一下就切开那黑压压的方阵,直指吕虔后阵。 “挡住,挡住。” 有人大声嘶喊着。 那方阵高台之上,白袍将军转眼望来,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张坤跃马奔上,刀光一闪,就斩杀那将,马蹄并不停留,银甲长刀带着一溜血光,横阵而过,直撞中军。 不远处,吕铃绮先锋狼骑感觉到身前抵抗力量突然间弱了下来,抬头望去,就看到火光之下的银甲红袍,她哈哈大笑出声,浑身又长出无穷力量来。 “杀曹操。” 身后洪流一奔而过。 轰…… 两万步兵方阵,被切成四段,猛然崩毁。 士卒跑得漫山遍野都是。 如同无头苍蝇一般。 …… “主公,回天无力了,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个青年文士紧紧抓着曹操的红袍大氅,转眼看着眼前崩毁的大阵,四周都是跑散的士兵…… 不远处,一员身着银甲,红袍飘扬的年轻小将,正死死盯着这面,如风般杀来。 迎在他的面前的无论是将是兵,只是稍加接触,就如同稻草人一般,四下飘飞。 手下竟无一合之敌。 “再迟就来不及了。” 青年文士已经急得眼睛通红。 “奉孝,你要好好保重。” 曹操眼睛湿润,猛然脱下身上华贵的外袍,递了过去,提刀一挥,割落长须……转身遮面,骑上一匹不太起眼的小马,一溜烟就走。 身后只跟着寥寥数十人。 四面都在喊着杀曹操,他此时一刻也不敢停留。 郭奉孝好整以暇的披上曹操的外袍,骑上高大雪白的骏马,带着大队就往曹操离去的相反方向逃开,临走前,轻轻笑道:“许将军,主公能不能逃得一条生路,就看你能拖得多少时间。” “放心,有某在,定让那陈元真难进半步。” 一个身躯强壮有若山丘的壮汉,扛着一柄巨大长柄虎头锤,站在火光之间,眉间尽是煞气。 他是,“虎痴”许褚。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虎痴搏命,鬼才幻景 “呔,陈元真,可敢与某许褚一战?” 许褚站在斜坡之上,立地如松,身形庞大有如山岳,随着一声沉喝,地面微微颤抖,草叶偃伏,竟似把千军万马的冲杀声压了下去。 他身上青色气焰离身半尺,肌肉虬结壮大,一根根一股股就像是盘绕的树根,面部像是生出王字纹来,手中舞着一支柄部足有胳膊粗的奇形长武器。 这武器像是一只巨锤,锤头硕大无比,呈猛虎头颅状。 虎头还长着犄角,看起来就十分凶狞。 “很好,又是一个练成两大内脏,化为血丹之气来的猛将。” 张坤一眼望去,手中三尖两刃刀微微一摆,就把身前五位哇哇乱叫乱窜的士兵抽打得飞了出去,这些士兵还在飞在半空已经晕了。 他骑着大乌马,冲在最前,遇到一些小兵,想到这些人可能收降,也不大加杀戮,只是破其战斗力就可以了。 并不像吕铃绮、张辽、高顺他们那般,出手必尽全力。而是如闲庭信步,一路前推,还能手上留力。 无论前面是什么样的对手,什么样的军阵,除了必破之阵,必杀之将,他都不作纠缠,拍晕即可。 麾下众将知他心意,此时追击多过杀戮,远远近近的响起了一片“投降、免死”的声音,经此一来,抵抗力量瞬间就少了许多。 这就是时代的特色了…… 一方呈现败势,没有大将阻止的话,士兵们很快就会崩溃,而且,还会随时投降。 他们没有多少信念,也没有家国之分,只有凭借着将领本身的个人魅力去汇聚军心。 一旦将领强大或者魅力足够,士兵自然死心塌地的跟着。 一旦将领身亡,立即失了军心。 而如果是将领暴虐,军队还很可能会反噬,趁着大将酒醉或者没防备的时候,把将领干死。 转身就投奔敌方。 无非就是吃一口粮而已,不至于拿命相拼。 所以,曹操、刘备,以及陈登带来的总共十万大军,其实才是最大的收获。 听得山坡高吼,张坤拨转马头,直直迎了上去。 “虎痴许褚吗?传闻与典韦两人为曹营两大虎将,典韦早死,不能见其身手,实乃撼事,就看你的本事,能阻我多久?” 张坤心知肚明。 许褚留在这里,就是阻止自己追击。 不能不应对。 否则,留此人在后方,不知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 许褚见到张坤转向杀来,一人一骑如同大海长天一般,带着苍茫茫的杀机,狂涌上来,他心中一凛,心知先前在丞相面前牛皮吹大了。 气势交锋,一触即溃,差距太大,难怪那燕人蛮子竟是数招就死,就连最是牛逼轰轰的关羽关云长,也是过手两三招,就被打成重伤。 遇着生平大敌。 许褚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巧妙周旋,而是发动狂暴秘技,本来绝无可能的巨大身形,猛然再胀大三分,瞳仁血光隐隐,身体拔高如同暴熊,双脚在地上重重一踏,埋头狂冲。 “厚土!” 只是冲出五步……呜的一声闷响,那巨锤已经掀起磅礴厉风,迎着张坤的冲势,当头砸落。 观其去势,此锤厚重凶猛至极,只要闪避不开,连人带马都能打成肉酱。 ‘以厚土大地之身,行博浪聚力一击,这是要与我比力量了。’ 张坤一眼看穿了,这名巨汉练通的内脏是心与脾,已经强大到一种极限。 所以,体型才会变得十分古怪壮大,此时运力一击,简直是有着无可阻挡的威势。 同等级的将领,与他作战之时,也肯定不愿意死拼力气,那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不过,张坤就不太在意。 他五脏圆满,全都练通。 无论是比力量,还是比速度,甚至是比招式变化都没关系。 ‘不打到你心服口服,指不定,还以为我怕了你。’ 张坤长刀一抡,血焰升腾处,整片山峰大地都仿佛随着这一刀整个抡了起来,轰隆隆迎着那搏浪一击的虎头锤斩了过去。 胯下马冲势未停,刀锤交击之处,波纹阵阵,劲气横扫…… 轰…… 刀锤同时反弹。 巨大若铁锅般大小的锤头之上,钢铁打造折两只翼角同时折断,锤身也被斩出一道长长裂口…… 虎痴许褚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身形不受控制踉跄狂退。 连退七步,双腿已然踩在山坡之上,直没入膝。 他暴吼声中,身形翻腾跳跃,如同猛虎跃山一般,长锤在身周连转三周,翻翻滚滚又是一锤猛击而来。 “长于力量,弱于身形应变,综合武力,比起吕布来,也只差上一点点。” 张坤一刀[厚德载物],五蕴梅花刀势,以厚重对厚重,以力量打力量,震退对手,心里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吕布接了自己一刀,手腕都骨折了。 这而巨汉接了一招,竟然还有余力发起攻击。 虽然有他事先狂暴的原因,从这里也能看出,其身体本质上,还是极强。 但也仅此而已。 张坤刀锋稍稍一顿,又恢复成圆转无碍的圆满刀势。 手中长刀挽出一道美妙圆弧,从无边厚重转为至柔至刚,大海无量。 长刀斩出一片蒙蒙碧波,宛如虚影般,从锤锋绕过,无重光影挡无可挡,层层叠叠的血气劲道,突然爆发,轰在许褚的胸口。 喀啦啦。 一连串骨骼爆烈的声音响起。 许褚手中的大锤还只舞到一半,力量还没发到完全,巨大身形已经如风筝般飞了起来。 嘭…… 砸落山坡之下,尘土飞扬。 巨汉半撑起身躯,口里吐着鲜血,满脸都是苦笑。 托大了。 还说能拦住对手,让他不能前进半步。 结果,动手只是两招,就被打成死狗,连锤子也打丢了。 “丞相,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许褚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见那刀锋直追而来,停在自己的脖子上,都不用等那银甲红袍小将多话,直接叹息道,“我愿降!” 刚刚最后那绵绵无尽,虚幻无影的一刀,没用刀刃斩击,而是用刀身平抽,他就明白,对方并没有杀心。 不过,如果不识抬举,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这条性命,那自然是死路一条。 自己现在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连逃走都不可能,不降还能做什么? 只可惜,身在许都的族人…… 希望曹丞相不会迁怒他们吧,当日投奔曹氏,也只是为了个富贵前程,为了建功立业。 时也命也…… 现如今,改投他人也是不得已。 ‘这个世道活着本就艰难,相信孟德你也不会怪我。’ 许褚眼中全是淡然,笑着咧开大嘴。 “倒也是个趣人,不错,带他下去养伤。” 张坤吩咐一句,也不去仔细盘问许褚,曹操到底逃往什么方向。 抬眼望去,看到血气最盛,兵戈杀伐之气最烈的方向,打马急追。 但凡指挥大军,身居高位,身上就有虎威之气。 就算是兵败逃亡,这股煞气也不会散去…… 张坤此时精神敏锐,武道也渐渐到入微通明之境,全凭自身感应,就能感应得到曹操的逃逸之路…… 看着张坤打马离开,许褚眼里此时才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 不杀之恩是一码事,这恩情有点扯淡。 但是,对方竟然不去逼迫自己,不问丞相去向,这份人情可就有点大……全了自己的故主之情,这份器重,不能不去报答。 “是这里了。” 张坤打马急追,只觉曹老板应该就在前方了,道路也越来越窄,林木越来越密,竟然是逃到山坳里了吗? 他回头一望,就见到手下众骑,已经有一些掉了队,这路七拐八扭的,完全不是人走的。 而且,路途之中水汽略重。 “不对,曹操绝不会往扬州方向逃逸,这里水网密布,他逃得了吗?” 前方隐隐能看到红袍大氅,有将领和军士相随,看起来的确是曹操,但是,张坤心里就是感觉不对。 看得到,追不到,路越走越偏。 以曹操的为人,绝不会如此自蹈死路。 张坤心中一动,凝心静气,嘴里默念:“青锦披掌佩玉玲,外应眼目日月清……” 脑海一阵清明,眼中精光闪闪。 一眼望去,身前山丘丛林,已经换了颜色,就如掀开了一层薄衫。 这哪里是什么大队人马,而是七八人骑着马,当先的是一个手中执笔,身着红袍,面色青白年轻书生。 正逃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想到将军竟然还懂得黄老之术,能看清我这幻像千重。” 年轻书生看着张坤眼神清明的望过来,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此时改路再追,还来得及,丞相此去不远。” “改路再追,让你从容施术,再来误导我吗?” 张坤冷笑,他眼中金光一闪,猛然挥刀斩向一旁。 喀嚓一声,如同镜子被打碎一般。 左侧小路,再次破碎。 抬眼再看,就见那年轻书生,此时已经伏在马背之上,直不起身子,嘴角溢着鲜血,打马狂逃。 张坤轻夹马腹,几步追上。 这次,对方再没有玩出什么花样来。 被他一把捉在手中。 “看你这面青骨瘦的痨病鬼模样,应该是曹孟德的军师祭酒,鬼才郭奉孝了。能问一下,刚才你用的是什么手段,竟然让我追了数十里路,都没发现不对?” 张坤笑意盈盈的问道。 这位可不是简单人物,有一些好事人称,“郭嘉不死,卧龙不出”,据说长于宏观掌控,观天下如同棋局。 曹操得了他之后,立刻飞龙在天,势力增长极快,成为天下举足轻重的大诸候。 等到郭嘉死去,曹操更是伤心得跟什么似的。 倒不是因为双方深厚的感情,而是肱股之臣的去世,让他的前路多了许多不确定,势力发展大大受阻。 郭奉孝,对于曹操阵营的作用。 约等于诸葛亮对于刘备阵营的作用。 可想而知,这位到底有多强。 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修身,不戒欲,时常喝得酩酊大醉,身子亏空,死得太早。 若他不死,后面的三分魏蜀吴,可能会有些变数。 “是阵法小术,陈将军修了黄老道家之术,兼习养身护命本领,怎么,却不认得儒家山势地理埋伏之术吗?” “先才你用笔在空中虚划,就是布阵?” 张坤心中微震,要是这些书生,动不动就能布阵,那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不如开坛作法,在战场上布下大阵,什么仗打不赢? 郭嘉一看,就知道张坤想多了,笑道:“将军也不必忧心,灵魂是否强大,看个人修持,儒家经典传世,以气运布阵,也不能无中生有。就如将军此时,单凭个人血气和勇武,就能破我这偷天之术……不但是气运隆重,更是力量压制。” “如果压制不了呢?” 张坤轻声问道。 这时,他也不急着追曹操了。 郭嘉既然已经在这,还对着自己侃侃而谈,显然是知道大局已定,做再多也没用处。 对方穿着曹操的外袍,手下只带着七八个士兵……那不用问,曹操已经带着其余心腹幕僚逃得远了。 回去再追也来不及。 否则,这位鬼才,也太不值钱。 “如果压制不了,那就五蕴皆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山中乱窜,直至天明方休。” 郭嘉眉毛微挑,目光之中难得的闪过一丝傲然。 “将军想必也是听说过当年霸王的垓下之战,有没有想过,为何楚霸王那般能力拔山丘的强横人物,最后却落得个乌江自刎的落魄结局?” “不是说,无颜见江东父老吗?” “是,也不是。”郭嘉叹息道,“项王练武修心,到达人间极巅,几乎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十万大军,何等力量,何等武功。这种人,怎么可能因为一时挫败,就难过得自杀呢?” “所以,十面埋伏是儒家惑心阵法,四面楚歌,是音波攻击?目的,是摧毁楚霸王项羽的心灵攻击手段,然后,逼得他神智错乱,最后自杀?” 张坤好笑问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郭奉孝却没有笑,只是眼神古怪的看着张坤。 似乎对他能举一反三,猜中其时真相,感觉十分惊讶。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某之医术,天下无双 “呃……” 张坤一时无言,完全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这可是三国,不是神话,那些儒家书生,能弄出这种事情来?怎么想怎么违和。 但是,再想一想,最后的诸葛孔明在五丈原,摆下七星续命灯,要逆天改命的传说,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不说诸葛亮。 就是先前郭嘉的手段,如果自己眼力稍差,精神力弱一些,很可能就参不透其中玄机,被骗得团团转。 对方脱困而走,那是轻而易举…… 哪里还能捉住对方,尽情问话? “听说你擅能望气,能望见曹操乃不世明主,所以,主动脱离袁绍,投奔了曹孟德。那你望望我,看看是否有着一统天下,平伏四海的气数?” 张坤心中已是起了杀机。 不管郭奉孝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神。 他不可能放对方回去曹操身边。 这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越是有能力的,越是能威胁到自己。 先前放刘备离开,也只是知道对方失了关张二人之后,对自己一点威胁也没有,随便如何都好。 但这位不行,刚刚他就已经证明过了。 这次幸亏遇见的是自己。 若是其他将领遇见他,可就麻烦大了。 “将军神威盖世,龙行虎步,如此力量已经能够与天争命,又何必问我一个区区病弱文人呢?曹孟德虽然强,也只是得了半数天命,而将军却有一吞天下的气魄,不可比,不能比。” 郭奉孝一点犹豫也没有,直接答道。 “很好,希望你记得今日此言,日后多多献计献策,助我一统天下。否则,你这病可能就好不了啦。” 张坤轻笑摇头。 这位看来,也不是那种不知死活的硬骨头,见势转舵,十分顺溜。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至少,明面上是屈服了,杀他还真的有些可惜。 他想了想,从路旁草树之上,摘下几枚叶子,气劲涌动,血光一闪,叶子就化为几点汁水,凝成长长细针,嗖…… 绿色细针,呈北斗七星状,扑入郭嘉的胸膛。 “咳咳咳……” 随后,郭嘉眼睛发直,捂嘴一阵狂咳,再弯腰趴在地上,呕出黑块和污血,再站起身来,脸色已经有了一些红润,不像之前那般苍白。 更大的改变是,先前细若游丝般的语气,如今也变得粗重有力。 他原地蹦了几下,感觉到身体无比的轻快,晕晕沉沉的大脑,也重新变得灵动清明。 “将军,这是什么手段?简直是神乎其神。” “你这肺病已经极为严重,快要烂成桃子了,天下能延缓你的死亡时间,不出二三人,能治好者,恐怕只有一人。” 张坤似笑非笑说道。 他医术圆满,记忆之中历经数世,全是神医国手……有此经历,对辨症诊病之道,只称第二,天下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就算此时的华陀与张长沙,在实操水平上,都不一定能比得过他。 因此,才有把握,夸下海口,治好郭奉孝的“绝症”。 至于其他两人是不是能治好对方,张坤倾向于是治不好的。 在原本的历程之中,这位可是英年早逝。 或许运气不好,没有遇到那两位;或许是没人能治好,终究是不可考究。 但是,只要是人,只要不是自己找死,遇到了希望,总会想要试一试的。 郭嘉也是人,也贪生惧死…… 于是,张坤用树叶凝汁,直接以七星续命术,露了一小手。 由不得对方不信。 “好说,好说,将军气数大兴,又习得黄老道家之术,正是我道中人,奉孝敢不戮力同心,鞠躬尽瘁?” 郭奉孝笑嘻嘻的说道。 他习儒术,学道家,向往隐逸放纵性灵的生活,却又不能彻底放下功名富贵,本就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此时看懂形势,自然是随波逐流,别无二话。 似乎对于改投他人,没有一丝芥蒂。 只不过,从他眼神深处的担忧之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位还是挺挂念曹老板。 知遇之恩,恩深义重。 有些时候,并不是对于错,成于败可以衡量是否值得。 …… 等到张坤赶回战场之时,下邳军已然大胜。 曹操军大将不是逃就是死,扔下五万大军,不是投降,就是战死,据估计还有将近五六千人趁着夜晚跑散,不过已是无伤大雅。 至于刘备军和陈家带来的广陵军马,总共三万八千余人,却是败得最快,并没有太多抵抗之力。 其原因,也很简单。 刘备麾下,张飞身死,关羽重伤动弹不得,处在生死边缘,刘备心伤之下,无心治军,麾下士气低落到了冰点。 张辽带兵只是两轮冲击,就把刘备军打散,喊话收降,没有遇到什么太多阻力。 只不过,刘备及其亲卫,却是守在一个山坡之上,并没投降,而是声言要面见陈元真。 从这里,就能看出张辽做人的高明来了。 他并没有挥军上前,行最后雷霆一击……而是围而不攻,把三百人刘备亲卫围死在山坡之上,一边安排手下扫荡四周,一边静静等待。 “主公。” 见着张坤骑马领军过来,吕铃绮、高顺、张辽、臧霸等将全都满面喜色的迎了上来。 高顺抢先迎出,半跪在地请罪:“末将封锁要道,一时不察,竟让曹贼脱身离开,实是罪该万死。” “不怪你,高将军请起。” 张坤下得马来,把高顺扶起,笑道:“你最后出手,打散曹操五百亲卫,实属有功……至于曹操逃掉,却是另有缘由,此事再说。” 从郭奉孝的诡奇手段之上,他已经猜到了,在曹操的身边,肯定还有着另外的智谋之士,擅长神魂手段。 否则,高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小队人马,脱身而走,事后才发现不对。 而这种人物,很可能就是颖川荀家子弟。 据郭嘉所言,曹操这一次,带着的厉害武将虽然不多,但是,文臣却是一点也不少。 除了郭嘉自己,荀攸和荀彧两人也在军中。 这两人先辈号称“荀氏八龙”,家学渊源,习得先天九龙图妙术,擅长操弄国运之力,收拢人心…… 真遇上了,单凭高顺八百陷阵骑,还真的拦挡不住。 让他们突围离开,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不过,军阵对战,儒门地理阵图之术会受到诸多限制。 就如郭嘉所言,只是小术,除非大势在身,更有强兵悍将,组成阵势。 否则,也发挥不了太多作用。 最多只是以言语惑人,鼓动士气而已。 言语惑人? 张坤又懂得了这些文士的又一个手段。 凭借着灵魂力量的强大,可以在潜移默化之中,改移人心。 就如陈家父子,以及吕布身边的军师陈宫,就把徐州当成了战场,施展浑身解数,把吕布糊弄得跟个傻子似的,最后中了圈套。 其实,这种能力,比起所谓的阵图之术,还让张坤忌惮。 有些时候,言语的感染力,甚至比得上真言咒术。 想到隆中对,诸葛亮刚出山之时,几句话一说,刘备简直就对他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直到死的那一天,都还把整个国家以及自己的儿子也托付上去了。 就连关羽和张飞,这种谁也看不上的桀骜家伙,也对诸葛孔明敬重有加,指挥来去,不敢违抗。 你说是他讲得有道理也好,是君臣相得也罢。 反正,在张坤看来,这就是强大的个人感染力,说起话来,特别让人信服。 这其中一定有着自己所不理解的地方,很可能就是灵魂力量的压制。 再联系到诸葛亮后面研制出来的木牛流马,以及七星续命灯,张坤隐隐就明白了一点什么。 世界很大,力量种类很多,并不是单纯的只有气血之力…… 物性相克之下,古怪稀奇的力量,在所多有。 那么,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什么都有可能出错,但是,发展地盘,收罗文臣武将,练出强兵,聚大势于己身,这是王道,绝不会错。。 但行王道,马踏天下…… 一些小小手段,自然不攻自破,算不得太大威胁。 …… 被围着的一座山坡之上。 刘备双剑撑地,身形摇摇欲坠,一半是心伤,一半是力疲。 在他的旁边,关云长面如金纸,静静躺在草地上,嘴唇干渴龟裂,眼神黯淡,比起死去好不了多少。 而在他们的身周,三百亲卫,也是面色惶惶,面色灰败…… 离奇的是,却没有一人掉头离开。 山坡下面,大军轰隆隆过来,为首一将身着银甲红袍。 身后跟着一员女将,手持方天画戟,骑着赤兔马。 而在那女将身后,又跟着几个熟人。 “高顺,张辽、臧霸、成廉……竟然还有郭奉孝?虎痴许褚,也是重伤垂死……” 刘备看得眼睛发直,叹息道:“吕奉先也败了吗?连手下众将全都被你收罗,奉孝先生和虎痴也是降了。想必,曹孟德那边也只逃走了寥寥数骑,陈元真,能否请教,令尊汉瑜先生那里,你怎生处置?” “拔一宅地,颐养天年就是,年纪大了,这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张坤看着这位历史上大有声名的“皇叔”,见其人果然风姿不凡,就算是落魄至此,身陷困局,双眼也哭得红肿,却仍然气度不失,说话温和可喜,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果然,任何一个能混出名堂的厉害人物,总会有着过人之处,他也并不是只会刁买人心,其心志的坚韧强大之处,令人称道。 “竟然是这样,我没猜错的话,吕奉先也被软禁起来了,不知可还有领军作战的机会?” 刘备又看了吕铃绮一眼,眼角就有了笑纹。 也不知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这就要看他到底脑子能不能转得过弯了,温侯勇武无敌,战阵之上难逢敌手,真的能够不计旧嫌,用心任事,异日封公封侯,也非难事。” 张坤也不隐瞒。 他真是这般想的。 吕布的确是难得的骑兵将才。 如果放到边地,对付异族,冲阵杀敌,当得是一将能挡十万军。 这种人才,杀死真的是太可惜了。 最担心的,其实不是对方是否两面三刀,心思易变,最担心的,是这位野性未除,桀骜不驯…… 不过,好好敲打几回。 就算是再贱的皮子,也能打得服贴。 对张坤来说,所有的桀骜都不算什么,别人不敢收的将领,不敢用的文臣,他都敢收敢用。 只要自己强了,强得别人连后背也看不到,哪里还在乎一些小小的问题? 真的到了那一天,恐怕,这些人在自己面前,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吧。 “将军留下备与二弟一命,想必也是要收为己用,难道就不怕步吕布后尘?” 刘备落寞说道。 他也知道,先降后叛,忘恩负义,其实很不好。 但是,生在这个时代,但凡有着大志之辈,又怎么会甘愿久居人下。 吕奉先不似人君,也看不到太多前途。 所以,就算对方做得再多,对自己的恩惠再大,该反还是得反,该叛还是得叛的。 张坤看着刘玄德,久久不语,心道,我还知道,如果事情没有变化,就在今日,吕布应该正在向曹操乞降,而你在旁边却对曹操说:“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否?” 然后,就让曹操坚定了心思,直接杀了吕布。 “不怕,玄德若降,日后你不掌军,只是理政。内政治民方面,你很有一套。而云长呢,他如答应,不记恨于张飞之死,可为大将,征讨四方。异日封公封侯,就看他的气数与功劳。” 张坤语气淡漠的说道。 收拢人才这事,总得双方愿意,一头挑子是热不了的。 所以,他只是给对方选择…… 就如虎痴和鬼才一样,选择投降,那就生;选择继续对抗,那就死。 这天下,也没有谁,是绝对不可缺少的人物。 …… “二弟还有得救?” 刘备心中一喜,声音都嘶哑更咽了。 他一点也不怀疑张坤的话。 事实上,看到郭奉孝红润的脸色和瘫成烂泥般的虎痴许褚那一刻,他的心中就有些信了。 此时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当然,某之武艺,或许算不得天下无敌; 但某之医术,却是真正的天下无双。” 张坤冷然一笑,自负至极。 武艺这东西,吹不吹嘘都在那里……别人越轻视自己越好。 医术这玩意,却是有必要吹一吹。 要知道,还有一个极厉害的猛将,正在四处寻访名医。 真的把神医之名打出去了,说不定,就会引得名将来投。 “备,拜见主公!” 刘备一躬到底,轰然拜下。 躺在地上骨头断裂气血散乱的关云长,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医者仁心,慈不掌兵 随着刘备拜下,又有无数星光聚集,龙气蜂涌而来。 张坤抽空一看。 我的乖乖,足有26点龙气。 不管以后心思如何,此刻的刘备,算是彻底臣服。 这其中,可能还包括了关羽关云长的气数。 就如先前战败曹操大军之后。 得其大军投降之后,得了34点龙气,虎痴许褚和鬼才郭奉孝的投靠,龙气点一瞬间增加33 再加上镇压吕布,斩杀陈宫之后,得了37点龙气,总共得了130点龙气值。 这一战收获极大,现如今消息还没传开,对徐州的统治还没有深入人心,后续影响想必会继续生成。 ‘果然,只有在天下争龙的大舞台上,才能最有效率得到龙气点。’ 张坤深感这一次来对了。 以这种速度汇拢龙气点的话,自己的实力,简直就能像坐飞机一般快速提升。 ‘再加上先前积累的106点龙气,总共积累了236点龙气值了,不但可以进行三次换血,更可以凝血聚丹,实力大进。’ 张坤看着自己的龙气值,心中全是喜悦。 这时候,他又有点可惜了。 先前单挑之时,下手有些狠了。 如今徐州境内已无强敌,彭城、下邳、东海、琅琊、东莞、广陵六郡50县都要重新安排官员,沛国那边要防着曹操攻打,广陵这里,也要防着袁术偷袭…… 手底下的文臣武将,那是越多越好。 无论是北上攻击兖州,还是南下打扬州,都需要许多大将。 总不能这些地盘打下来了,结果,连治下的官员都沿用旧人,那肯定不行。 这种情况下,很快,自己就会像吕布一样,花费了两三年的功夫,结果,徐州仍然是在世家大族的手里,跟他没有关系。 只是得个名义上的徐州之主而已。 ‘陈宫和李典被杀了,其实有些可惜了。’ ‘还有张飞,虽然此人打起架来乱吼乱叫,十分烦躁,却也不必要一刀斩死,这也是一员难得的猛将啊,我怎么就没管住手脚呢? 其实,就连夏侯兄弟,以及侯成等人,全都可以收服的……这年头,你打我,我打你,你骂我,我杀你的,都是内战,没什么非杀不可的。能收降的,就都是好手下。’ ‘好在,吕虔只是被我打晕,当时刀刃一偏,用刀身抽的,希望不要死掉吧。’ “高顺。” “末将在……” “吕虔死了吗?”先前那位儒将,立下中军大营,以吕铃绮两千狼骑之锐,竟然也突不进去,张坤印象还是很深的。 只能说,曹操选出来的将领,就算是再默默无闻,其军事才能也皆不凡。 虽然算不得名将,武力平平常常的,但只要大军在手,却也能攻城掠地,不犯错误,很好的完成任务。 这种,已然算得上是良将了。 “吕将军受了重伤,军中大夫,已然给他接驳断骨,暂时还不会死。” “快快,把吕虔和关云长抬到一起,对了,还有许褚以及军中能救的重伤者,就近扎个营盘,安置伤员,某要亲自诊病。” 张坤眉头微皱,猛然想起,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很是不行,医术高明的往往只有那么几个,而且十分稀少,大多数将领和军卒受了伤,基本上是靠着体质熬过去。 完全就是赌命一般。 尤其是刀剑伤势,极容易感染,得破伤风,有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于这种伤病,在张坤看来,其实很容易治。 以他的医术水平,只要抬抬手脚,随意开开方子,就可令伤卒在短时间之内恢复正常。而这,只需要一些人员打个帮手就行。 而且,这些受伤的兵卒,都至少经过一次血战,或者许多次战斗的,救回来,都是精锐…… 就这么让他们苦熬死掉,或者残疾退役,或者饿死,或者在地方瞎混,真是太浪费了。 “铃绮,你安排骑卒,分赴六郡,连夜赶往各县,访察大夫,把他们全都请过来,不愿过来的,绑都要绑来,这些士卒伤兵,尽量救治,一个都不能死掉。” “还有,绣弓营那三百女兵,抽出心灵手巧,身体偏弱者,随我学习一些简单的医治护理之法。” 他想到这些伤兵的事情,又觉得,应该早日把护理营建立起来。 等到地盘扩大了,甚至,还需要设立专门的医疗机构,每一只军队里,都配备军医。 ‘听说这时候的华佗,还在到处流浪着行医,他其实也挺想当官的,是不是派人也请他过来呢?’ 看看这龙气值的涨幅,张坤还是觉得,自己先前的举动太过孟浪,杀人杀得手滑,有些大将之才,其实是可以收伏的。 “是,末将领命。” 吕铃绮也不问缘由,欣然领命。 正要安排人手,走了几步,又有些迟疑的靠近过来。 “父亲那里。” “放心,死不了,他那伤势都是硬伤,等会我去接好骨头,旬日之间,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这番话一出,张坤就感觉到,四面投过来的目光,悄悄的就起了些许变化。 就连刘备,以及躺在地上挣命的关羽,气息也平和了下来。 想来是觉得自己宅心仁厚吧,连军士受伤,都要亲自去看病,这种心肠,再差也差不多哪里去,担得起一个“仁”字。 心地仁善的,无论怎么坏,总坏不到哪去,跟着放心。 看着吕铃绮打马匆匆离去,张坤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的心态,终究不能够如同这时候的诸侯一样,视生民为草芥。 能让汉家天下,多保留几分元气,多活下一些百姓,就尽量去做吧。 “主公可是后悔先前出手太狠,杀将太多?” 郭奉孝在一旁轻声笑道。 不愧为能看透人心,察颜观色达到顶级的曹操军师。 只是从张坤的一点言谈举止之中,就判断出了他的心思。 也不等张坤回答,郭嘉又道:“其实大可不必,主公新晋高位,无威不足服众,先前放手大杀,镇压众将,以霸道扫平不服。再以王道恩养其心,众将尽皆心服口服……就如这片天地,雷霆雨露,诸行无常,自有气数。” “奉孝所言极是。” 张坤点了点头。 郭奉孝进入状态很快。 此时就是在劝谏了。 不可一味的残暴,也不可一味的仁慈。 “慈不掌兵”,太过悲天悯人,就会顾忌良多,错失机缘。 而太过残暴,也会让臣属离心,百姓背离,阳奉而阴违…… “对接下来的举措,不知奉孝可有教我?” 张坤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 对汉末三国这段历史,他对一些极其出名的文臣武将,以及一些大体历史事件,那还是知道的。 但是,对治政治军,战略谋划方面,就算不是两眼一抹黑,也差不了太多。 用人是会用的,真的操作起来,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逮着身边有这么个大才,还不使劲用起来啊。 “其实,以主公的滔天本领,并不用担心麾下众将降而复叛,需要担心的,反而是地盘不够大,治下百姓不够多。” 郭奉孝自矜一笑。 这个问题就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了。 观天下之大,如掌观纹。 论及宏观掌控天下局势,郭奉孝他的确是顶级的。 但是,这身体嘛,他自己也知道,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每次跟随大军出征,他都觉得,自己很可能就会死在路上。 谁不想活得更长一点,多看一看这如画江山呢。 更何况,郭嘉这种耐不住寂寞,想要与天下英雄比一比本事的高傲年轻人,就更是如此了。 这一仗,跟随曹操出征,虽然是败了,自己也落到别人手里,但郭嘉却并没有感到多么沮丧。 反而心中有了振奋之意。 他看到了治好自己病的希望。 能一直活下去,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还能让自己尽展平生抱负……这种局面,比想像中最美好的情景还要美上一些。 只不过,有些对不起曹操就是了。 但人生就是如此,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只能说,天意难违…… 郭嘉其实,并不在乎是谁得了江山,他在乎的只是,谁有没有机会得到江山。 以前的曹操如此,现在的张坤,在他看来,也是如此。 甚至,后者尤有过之。 那种无敌绝世般的武艺,在扫平天下的征战之中,简直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以吕布的武勇,就已经被天下诸侯视为大患,非得趁他立足未稳,早点灭掉才甘心。 而现在张坤呢,其武艺不知比吕布又要强上多少…… 下邳之战中,曹刘联军号称十万,面对他带领的一万步骑,就这么生生被打崩掉。 一人之力,以至于斯。 如果让他占据更广阔的地盘,练出足够数量的强大军队,有谁敢称必胜?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首先,身为首领,他自己不会出问题。 若是张坤出了问题,麾下兵马,治下领地,一日之间就会全都崩掉。 只要有他存在一日,就不用担心部下作反的。 “详细说说。” 张坤拉着郭奉孝坐到山坡营帐,早有军士奉上茶水糕点,看看郭嘉兴致缺缺,又让人拿来几坛酒,整了点烧鸡烧鹅之类的干粮。 他感觉到,这位新归附的军师祭酒,可能会说出很重要的东西,对自己日后行止,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看到酒,郭嘉就更加兴奋了。 连饮几杯,打开话匣子。 “据某猜测,主公接下来,应该是想着深耕徐州,练出强兵,然后挥军直取兖州,与曹操决一死战……” “的确如此,曹操新败,损兵折将,此时正是虚弱时候,某亲领十万大军,一路攻城掠地,他挡不住。” 张坤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 在他心里,曹操一直是大敌。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这句话,他可是记得的。 刘备此时已然就在自己麾下,虽然不保证日后会不会反,但至少目前,还只能乖乖为自己做事。 但是曹操,不能就这么看着对方飞速发展,一旦让其起势,后面难打许多。 “那么,主公可曾考虑过,袁绍如今已据幽、青、并、冀四州,公孙瓒败亡,公孙度暗弱,北面已无敌手,已有一扫中原的威势,如果攻打曹操,袁绍那里,又如何应对?” 不等张坤回答。 郭奉孝又道:“还有袁术,如今连败数场,气势受挫,一旦失了曹操这个大敌,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定然反攻豫州,全取江东,麾下力量很快就会变得十分强横。甚至,就连荆州刘表也会看到机会,张绣从南阳出兵,攻占颖川、威胁洛阳,也有了争龙的资格……” “而主公呢?一旦得了兖州,不但要面对豫州攻伐,更要面临袁绍四州兵力,同时,徐州这里,还得受到袁术杨州的袭扰。 最难受的,还是曹操失了根本,定然全力据守豫州,攻击广陵……主公立即左支右拙,四面皆敌,就如当日的吕布一样,陷入东奔西跑的境地。” 听郭奉孝这么一说,张坤皱眉沉思了一会,发现果然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汉末三国这种局势,完全就是乱成了一锅粥。 势力犬牙交错,也没有绝对的盟友和敌人,一旦看到机会了,那是随时随地,任何势力都可能发起攻击。 互相扯后腿,耍阴招,远交近攻的,让人脑袋凭空大上三分。 如果派一员大将领兵去攻打兖州,实话说,那是肉包子打狗,徒惹曹操笑矣。 但如果是自己亲领兵马远征,那么,徐州新附,后方铁定不稳。 袁术虽然已经快不行了,但他的手下孙策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此时兵锋正盛,势力也很强。 刘表没什么野心,但若真的看到了机会,却也不是不可以出兵插上一手…… 他的手下张绣实力其实也很强,就连曹操面对他,也打了三四战,都没有彻底拿下。 更别提袁绍,任其经营地盘,扩大势力,自己真的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到时候,除了得了一个不算怎么肥美的兖州之外,竟然是一无所得。 反而四面皆敌。 得不偿失说的就是这个了。 “这样说来,曹操竟然是打不得?” 张坤若有所思的看着郭奉孝。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仙师手段,奉孝之谋 “不但是打不得,反而要防着他铤而走险。下邳之战,曹孟德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就这么忍了一口气,依我看来,徐州这边他是不敢来打,目光会放在两个方向,一是打南阳,张绣终归不是对手,不降则死…… 另一个方向,就是打河内张扬,兵锋直指黄河以北,与袁绍正面对上,如此他的势力就彻底成型,可南下,可北上,主动权操控在手。” 郭奉孝目光慎重了一些,又道:“除了主要战略之外,他应该还会以祖父曹腾的关系,联络仙师于吉,此人道法莫测,手段诡异,一旦出手对付主公,别说是攻伐兖州,就算主公想要守住徐州,都很是艰难。” “仙师?” “对,就是仙师,仙师于吉,虽然名声并不广播,但是,其仙术深得底层百姓传颂,传闻能呼风唤雨,令粮食丰收。 当时十常侍霍乱天下,暗地里,也有着这位仙师的一些手段在其中,当然,诸多乡野传闻不足为信,但此人的确是有本事的,曾著作《太平青领书》,世人多有修习者。” 听到这里,张坤就想起了一些分不清真假的野史传闻。 传闻这位于吉仙师,曾经在东吴传法,百姓和将士都奉若天人,日夜祭拜……然后,孙策就很不满意了,找个机会让他求雨,不成就杀死。 结果云至雨落,大水倾盆,天旱当时就解除了,这下军将和百姓更加敬重此道,孙策气急,召众军把于吉杀死,并悬首各处,说这是妖道。 然后,孙策就精神恍惚,生起病来,总觉得于吉就在身边,再过不久,竟然在打猎的时候,被许贡家的几个刺客给刺死了。 英年早逝。 本来,把孙策的死和于吉联系起来,这是很不负责任的一种做法。 但是,一个号称江东猛虎的一军将主,结果就这么轻轻松松死在几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普通刺客手里,简直就是个笑话。 如果郭奉孝说的是真的,那么,于吉还真不得不防。 因为,彼时的孙策,已然虎踞江东,袭取庐江,正要提兵北上,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关键时刻无了。 简直太有戏剧性,让人不得不多想一下。 “除了仙师于吉之外,还有哪些人有仙法?”张坤主要是想问,当时的黄巾军,是不是真的有各种厉害的妖术。 如果有的话,这么厉害的妖术,怎么就败得那般凄惨?掀起偌大的声势,没过多久,就平息了。 “有,都是一些不确定的消息,主公既然愿意听,我就细细说来。” 郭嘉微微皱眉:“有南华老仙,传下的据说是妖术,黄巾张角得其传承,掀起风浪,汉家江山差点一夕崩毁。 若非卢公和皇甫将军等人,借国运气数布阵相抗,恐怕天下糜烂,早就万劫不复,哪里还有汉室气数?” “又是布阵?” 张坤觉得这个三国有些不一样。 这里的将军和文士,动不动就布阵。 “是的,主公若是深入豫州、兖州等地,需防着曹孟德以山河之气数,布下阵图……以至于五蕴迷心,到时候气数被压,步步艰难。” “当然,这种手段也不能常用,对本身势力气运也有很大影响。就如当年灭掉黄巾之后,汉室江山倾刻崩毁,龙蛇四起,呈现群狼噬虎的局面来。” “主公只要不把曹孟德逼到死境,倒是不用担心对方拿气数用来最后一拼。” 张坤听着有趣,倒没有担心自己。 “曹孟德竟有如此手段,又有能人相助,难怪兴起如此之速,袁绍有难了。” “也不见得,当日黄巾起事,张角就是南华老仙弟子……而这位南华老仙,据说与四世三公门第的袁家,颇有些交情。” 郭奉孝面色古怪。 这么分析下去,岂非是朝廷重臣,文官领袖袁家,在暗中支持黄巾造反了? 就是为了挖汉室江山的墙角,破其气数,然后以蛟吞龙,直接成就袁家天下。 这样胡乱猜详的话,袁家以及南华老仙,的确是称得上一个“妖”字了。 “一仙术,一妖术,这两位是高人啊?我怎么好像听说过还有一个叫左慈的仙人,也是十分厉害,这人又是什么来头?” 听这么一说,张坤好像记得自己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时代有一个叫左慈的仙师。 曹操最后与他起了冲突,被左慈用幻术吓唬了一番,从那以后就得了头痛病,眼前经常出现幻像,会拿刀乱砍人。 世人都说曹操疑心重。 其实,有知情人称,曹老板那时候已经半疯了,分不清真与假,自己人或者敌人。 时不时的还会头痛欲裂,药石无效。 “左慈啊。”郭奉孝眼神微微收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沉声道:“这人最好别惹,也杀不死。他修的应该是《遁甲天书》,能炼丹,会变化,似乎与汉室天子有关,最是看不得乱臣贼子……历代天子更替,都有着他的身影。” 又是仙师,又是儒门阵法的。 张坤感觉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自己的确是武力超绝,正面可称无敌。 但是,也不能说,就一定能够抵挡得住这些魑魅手段。 万一,一不小心中了暗算,那下场可能比孙策好不了多少。 孙策死了,还有个弟弟可以继承家业。 自己这里,可能会立刻烟消云散。 基业还能不能留下的,张坤并不放在心上,他最多在见势不妙的时候,就抽身离开此方世界,到时候,虚空之门户应该也已经开了。 可关键是龙气。 不能一统天下,只是夺取了一些个小小地盘,又能汇聚多少龙气? 被逼得匆匆离开的话,损失可就大了。 如果虚空之门到时候没有打开,就遇到了不可对抗的危险,以后,那也没有以后…… “奉孝说了这么多,想必不会只是吓唬我一番,不知有何破解之法?” 这时就知道,有一个军师,到底有多么重要了。 遇到难题,问军师。 有敌人了,问军师。 有危险了,问军师。 好在没有把这家伙一刀砍了,否则,这些隐秘也无从得知,危险临头都不知怎么回事。 想到当时追击郭嘉之时,对方玩的那几手幻术阵法,张坤心里就暗暗庆幸。 郭嘉这时没有卖关子,只是认真问道:“主公不知有听说过一句话没有?贵人出行,神鬼莫近……” “倒是听说过。” 张坤看了那么多闲书,何止听说过,他还知道,有些人老是喜欢说,皇帝身上有真龙之气,百邪莫侵…… “就如臣先前说过的,气数越强,越难对付,能引山川河流之神、引万民爱戴之意、再引大军杀伐之气护身。如此,地盘越大,越是安全…… 无论是阵法,还是妖术,有气数撑着,就落不下来。就算强行为之,也能有还手之力。 只要头脑清醒,一灵不昧,以主公的血气武艺,自然无所畏惧。就算是真正的仙人来了,谁生谁死,还得拼上一拼才知道。” 郭嘉身形虽然文弱,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说起这事来,倒是多了几分英武杀伐之意。 “当日高祖提三尺剑,斩白蛇,当然并不是斩的真正蛇妖,而是气运之争,斩的就是白帝之子,夺其气数,方得汉室天下。” “那柄赤霄剑,就是炎汉无边气数。” 张坤听到这,也有些明白了。 “因此,不能打曹操,又得多多打下地盘,收拢人心,壮大气数……” “没错,北面已然太挤,袁绍和曹操正磨拳擦掌,必有一战,此时无论帮谁,都是败笔。不如安心发展徐州,此南北水陆要地,四方通达…… 扬州袁术兵疲,几经败战之后,兵无战心……遣一良将,由广陵出兵,即可取得淮南、庐江两郡,进可经汝南,直攻南阳,内镇荆襄,北望洛都。 退可进扬州,横扫江东…… 如今孙策根基未稳,与各世家豪门相互攻伐,又与袁术貌合神离,正是用兵时机。 主公以精兵入江东,袁术兵疲,孙策兵少,绝难与我等交锋…… 只待袁曹大战开启,我等收拢江东,横扫荆豫,再北望中原。 不管袁绍和曹操谁胜谁负,都要面对咱们数十万,甚至百万大军的攻击。 到时,兵锋北指,气数滔天,又有谁能抵敌得住?” 郭嘉仰首又喝了一口洒,神情略现狂态,哈哈笑道:“袁术冢中枯骨,实乃不堪一击,扬州膏腴之地,岂能放手不取。如今天下兴兵,各依大义,唯袁术不知死活,称孤道寡…… 主公兴兵之时,可以汉室忠臣名份,清君侧,讨不臣,不但可以直接攻打袁术,更能以救援天子的名义,攻打曹孟德,占据大义。” 这话张坤也听懂了。 袁绍当日起兵之时,名义上也是奉宗室刘虞为皇帝,不承认董卓所立皇帝的正统性,算是从某个方面,占据了大义名份。 而曹操玩得更狠。 直接抢走了汉献帝刘协,打出的旗号是“奉天子以讨不臣”,皇帝都掌控在他的手里,他想打谁就打谁,说谁是反贼,那就是反贼,天下才能之士尽往投之,占尽了便宜。 所以,曹操行的是尧舜之道,大功告成那日,直接让汉献帝退位让贤就是,把后路都想好了,端的是如意算盘。 这也是大义。 郭奉孝给张坤献的计谋,既不能学袁绍那般另立天子,徐州这里不单没有刘姓宗室,就算是有,比如刘备,也不能立。 一旦立了天子,张坤又没有袁绍那般四世三公的威望,只要敢立宗室,要不了多久,人心全都被宗室抢了,那就很搞笑。 当然也不能学曹操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手里没有天子。 那么,就取第三条路,另辟蹊径。 直接承认汉献帝的地位,指责曹操与袁绍等人:天子尚在,就兴兵攻伐,这是谋反。 所以,他们都是奸臣,都是贼子,自己可以清君侧,直接发兵。 首先第一个打袁术,那更好了。 这位已然称帝,把汉室天子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天下诸侯不知多少人想打他,而且,还不担心百姓说什么不对。 反正,无论是谁兴兵,无论喊的是什么口号,只要打袁术,那绝对没错。 “以大义之名兴兵,且取江东和荆襄之地,北望中原,再与袁绍或曹操一分高下。”这就是郭嘉给张坤定下的战略。 听起来,似乎很可行。 地盘扩大之后,人心归附,兵精粮足,就可一战功成。 南面和北面,就分成两个战局。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互不相扰。 对张坤来说,是好事。 至少比攻入兖州与曹操死拼,闹得后院处处起火要好得多。 不过,这条方略,对曹操来说,也是好事啊。 给了这位枭雄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得以全力对付袁绍。 胜则兵锋大盛,势力大涨。 败了,自然什么也不必说了。 ‘难不成,这是郭嘉有意为之,就算身处徐州,也为故主尽上一番心力?’ 这个念头只在张坤的脑海里转了一圈,随即强行抹除。 不管郭嘉是怎么想的,是为了徐州也好,是为了故主也罢。反正,这个谋略本质上是没错的。 如果时间还拖得长点。 张坤甚至可以把江东和荆襄之地拿到手里之后,分派一支军马,把益州刘璋也拿下,全取西川。 到时,三分魏蜀吴的国土,就有蜀吴两国掌控在自己手里,还占据了魏地一部分重要关卡城池。 曹操怎么跟自己打? 当然,先前郭嘉所说的担心“仙师”来袭,阵法埋伏的事情,随着领地急骤扩大,此事也迎刃而解。 他不是说了吗? 当气数大涨之后,无论是阵法,还是仙法秘术,想要攻击到自己,那都是难上加难,基本上就不可能得手。 这也是后来,当三国鼎立之后,刘备、曹操、孙权再没有生命危险,再不会被人暗算的原因了。 除非生病,或者自己老死。 像孙策这般死得不明不白的情况,再也不可能发生。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聚血凝气,丹元星窍 曹操连夜过小沛,马不停蹄,等到天色渐亮,才勒住马缰,放声大哭。 “妙才,元让……” “奉孝、许褚!”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收声回望。 见那茫茫群山,屋宇错落,炊烟升起处,此时已经有早起的农人到了田地之中劳作,一时怔忡难言。 “主公节哀,奉孝素来机变,料想不会轻掷性命,至于虎痴,一向争强好胜,只希望不要被那陈元真一刀斩了。” 荀彧在旁轻声劝慰,至于李典和吕虔等人,只能说,当时大军崩溃之时,看着旗帜倒下,应该无幸,这点也不必说了。 “痛煞我也。” 曹操捶胸顿足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下心神。 心想,我是担心奉孝他们身死吗?我是痛惜失一臂膀。 自得了郭奉孝之后,他得兖州、到豫州,无往而不利,更是迁移天子至许都,取得至关重要的战略优势,一时顺风顺水。 若非太过顺遂,当日打南阳,张绣投降之后,他也不至于那般得意忘形,睡了张绣家婶子,结果引来反扑,失了长子和典韦…… 可惜的是,曹操只以为,有些失误,经过一次都已经嫌多了。 却没料到,在十拿九稳的徐州之战中,又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大败。 这次之败,谈不上什么疏忽大意,战略战术之上也没有出现大的错误,可偏偏却是败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凄惨。 以至于他竟然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开解。 尤其最难过的是,就算有心集齐兵马,再攻徐州,他也没有丝毫把握,能在那人的强横武力之下,取得胜机。 “那陈元真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往日里从未听闻陈家有此麒麟子,若是他一直如此强横,陈汉瑜和陈元龙两人,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竟然把如此猛将,生生送去给吕布守城,呵呵……” 荀攸在旁看着,心中也微觉凄酸,来时浩浩荡荡五万兵马,回去的时候,却只有区区不到二百人。 仓惶有若丧家之犬,更没有一丝反攻胜利的希望。 他沉声道:“主公勿忧,只等那陈元真进入兖州境内,我等就可集山川河岳之力对抗,身在徐州,民气未附,有许多手段用不出来,有此一败,非战之罪,实在是因为对手武力太强,奈何。” 曹操摇头:“徐州没有厉害谋士,陈元登身死,吕布不曾出现,想必他与陈宫两人也是栽在那小子的手上,倒是不惧有人能看穿九龙图,只不过,奉孝……”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若是郭嘉被捉住,降了对方,那岂非什么底子都露了。 这时候不但不能再打徐州,恐怕兖州都很危险。 想要坑到陈元真,那是千难万难。 “奉孝……” 众人皆沉默。 “转道……先不回许都,我们去一个地方,见见于仙师,当初,他还欠吾一个承诺,日后道行增进也需咱们帮手,万不至于见死不救。” 果然如郭奉孝所言。 曹操真正曹遇挫折之后,就想到了于吉。 有些事情,毕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于吉仙师手段诡异,精研太平咒术,一旦决定全力出手,陈元真无虑也,他毕竟只得徐州一州之地,民心未曾彻底归附,根基尚不稳固,其命格想来,并不足以承受咒术之威。” 曹操咬牙切齿说道。 他败得如此凄惨,悲伤过后,心里的恨意就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最重要的是,徐州一战,败兵之后,南下攻击扬州袁术的图谋也直接泡汤。 现如今要么就是打南阳,与刘表战上一场,要么就是直接与袁绍对上,这时的他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胜败很难预料。 “见过仙师之后,南阳必须拿下,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再说了,南阳还在张绣手中,就不能放心北上,否则,许都随时有倾覆之危……” …… 徐州诸事底定,已是三天之后。 张坤连夜召集医士,并在吕铃绮的女兵营里挑了一百多个心灵手巧,身体不够强壮的女卒,让她们担任临时医士,随自己学一些简单的护理之法。 足足忙了一天一晚,才把伤兵整个医治了一遍。 到了这时,他把事情交给高顺、张辽和郭奉孝,直接就躲到下邳自家静室之中,提升实力。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要龙气点数足够,三次提升之后,第三门武功换血成就。 他的血液此时就达到一个极限,银辉闪闪,全身无垢,血气蒸腾,力大无穷。 是的,这门金钟罩横练法门,全都是加力量,加防御的,对敏捷倒是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对他的体质方面,却是有着巨大提升。 三次换血成功之后,他的力量直接达到了297点,那种庞然浩大的力量感,让他有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差点沉醉其中。 除了体质的提升之外。 这门功法的秘技也出现了,稍一动念,身周就会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巨钟,与以前相比,巨钟表面出现无数细密的符文,如同蝌蚪一般的四处游走,一旦受力,这蝌蚪符文就会炸裂,爆发出极强反震力。 而且,他还发现,这股符文之力,已然悄悄的渗透到骨骼血髓之中,更是护住内脏。 从外到内,全方位的增强了身体的防御力。 如坚固性和柔韧性等等。 只要没有达到同样等级的力量层次,现在根本就是连他的一根毛都打不断了。 更别说震荡内腑,穿透攻击。 以前或许还能渗透进去,现如今被这金钟一闪,就全都拦在外边,保命能力大大增加。 如孙策那般,被几根弩箭偷袭身死的情况,是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除非,对方有能力,把我这横练金身给破掉,否则,站在那里不动,也杀不死。 三次换血之后,再试验了一番自己的肉身防护力,张坤满意的停不下来。 他还有140点龙气。 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 继续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 此时先置条件已经全都达到。 凝血聚丹是一个大关。 如果是寻常修武之人,此时就得小心翼翼的试验血气运行,丹田凝珠。 可他,却是没有这个必要。 “提升,拳术。” 128点龙气值燃烧化为一股奇异浩大力量。 三门拳术,再也无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融合演变。 最后就化为一种无名拳法来。 既有六合拳的封挡八面之威,又有八卦拳的游走飞腾变化,还有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的坚固永恒味道。 眼前微微一花。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莽莽大地之上。 这时的部落已经发展壮大,走出了森冷,走上平原大河所在地。 建起房屋,穿上了衣裳。 而那些精壮汉子,此时个个身上血焰滔滔,挥舞手中兵器,开山破石,斩杀凶兽,一时好不兴旺。 这一日,部落前方有小孩猛然哭泣着跑回来,随着一阵哭诉之后,整个部落都轰动了。 出外打猎的战士,在大河边上,被一个头上长角的蛇形怪物,吞了三四个,而余下人等,浴血苦战,个个受伤,已是危在旦夕。 张坤走出石屋,被众人簇捅着直往那处大河行去。 他发现,自己头戴鸟羽,身上披着华丽毛皮制成的衣物,胯下骑着一只说不出名字的野兽,身后还背着巨弓。 有三只野兽长牙磨出的利箭,就绑在肩头。 大河离着不远,胯下骑兽速度极快,只用了不到一顿饭功夫,就跑到了大河边。 张坤一见那盘旋飞舞的独角大蛇,也不惊慌,只是暴喝如雷,拉弓如满月。 腹中就有一股氤氲之气灌输进入四肢百骸之中。 手中长弓也发出银亮光纹,箭矢前端猛然亮起一点毫光。 他松弦出手,意志灌输。 箭矢离弦,一道银色闪电,嗖的一声就射入那独角黑蛇的脑门之中。 呜…… 随着独角黑蛇身躯一震,绿血洒满草地,腐蚀得草木泥土滋滋作响,这条巨大的黑蛇,已经失去了攻击力。 在原地扑腾了足足半个下午,才彻底死去。 而这时,张坤已然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就发现,腹部丹田处,介于虚实之间,已然多了一颗滴溜溜不断旋转着,发出银红两色光芒的丹丸。 他能感觉得到,这颗丹丸是自身无穷血气所化,似乎还不算特别稳定,时而虚化,时而凝实。 一股氤氲银红色血气升腾,遵循着身体各大窍穴分布,建出一条神奇的通道来。 那些穴窍已然被点亮,银色气息显得比较稀薄,但是,心念一动,这股气息,就流经身体各处,有着极强的威力。 就如现在。 张坤食中二指并拢,指尖腾起三寸长的银红气芒。 他试探着在玉石镇纸上划过,无声无息之中,那玉石就已经分为两半。 “同样是离体半尺,如吕布和许褚他们的气劲,比起我这气劲来,就绝非同一种力量。” “他们那种气劲是血精所化,丝丝缕缕,比肉身劲力更强。而我这里,这股气机,几乎就凝为实质,吞吐之间,锋锐有若神兵利器。” 张坤找了一柄百炼钢刀,沉思了一下,银红气息附着手掌之上,捏了上去。 就见钢刀如泥土一般,被他捏得变形,一指点去,那钢刀直接被洞穿出口子来。 截金断玉,轻松如意。 张坤一时之间大喜。 以前凭借自己数千斤的力道,或许可以把这百炼钢刀震碎,那也是碎成小块。 并不是像这般轻易的随意揉捏,洞穿变形。 这是质的差别。 他好奇的拿着钢刀,左捏捏,右切切,直到把这柄刀揉成一个混圆光洁的小铁球出来,才感觉到身体的虚弱疲惫。 再看天空,已是从红日初升,到了日上三竿。 “一个多时辰,我这股气机,足足消耗了一个时辰之久,完全不似张飞那种爆气一下,就要歇上一会的弱小。我能足足爆气两个小时之久…… 而且,只要一停下来,这股气机,又会重新生成,只不过,需要补足身体营养,血气的生成也不是无中生有。” 但是,就算如此,也是极为厉害了。 从某种层面上,算得上是生生不息。 只要身体的强壮度能够跟得上,不去每招每式全力爆发,他估摸了一下,自己几乎能支持一整场大战,大战一天都不会有问题。 “难怪,在大青世界那会儿,武术界中就有人声称,闭关突破之后,血气凝丹,就可称先天,先天生生不息,气机反补身体,让人长寿的同时,还能养身。” 再看看属性。 【姓名:张坤】 【天赋:神勇】 【年龄:18】 【体质:425】 【敏捷:318】 【精神:46】 【武学:无名功法(六合八卦金身功):丹元境,先天。】 【技能:刀法(圆满、刀意一层,五蕴梅开)、枪械(圆满)、医术(圆满)、语文(精通)……】 【霸王戟法:(入门)】 龙气:12 虚空之门:(回归55%) …… 虚空之门,已经开启了百分之55,徐州攻防战,只是开始,算是奠定了争霸的基础,对改变整个世界的进程,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能开启门户达到20分之一,也算是挺不错。 至于三门拳法合一,把所有拳法精要,全都凝聚到血丹之中,化出真元气息来,直达先天。 这是在张坤的意料之中。 虽然消耗龙气点有些多,但是,实力的巨大增幅,仍然让他十分满意。 “如今,就算是回归到原本的世界,面对十六级的大剑师,也能拼上一拼了。面对那种一挥三四丈远的月牙剑刃,就算肉身扛不住,也还能用出真元抵挡,这才是保命的根本。” “如今血丹没有彻底凝实,只是点亮身周九大星窍,算不得周天圆满,应该算是丹元前期……” 张坤再试了试,就发现,再次提升小级别,就需要256点龙气值,可点亮36个星窍,真元强大四倍,攻击力大增,续航和爆发力也大大增长。 “随着每一层境界的提升,需要消耗的龙气值也开始大幅度增加,实力的跃升,也不再局限于肉身层面,而是转向于虚无缥缈的天地伟力。”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厣胜之术,剑指扬州 时光悠悠,转眼就过了半月。 下邳城外。 田地错落间,已经长出了青苗。 有农人加紧劳作。 平原草场之上,一声声喊杀声此起彼伏。 马蹄隆隆,震人心魄。 往日里听到这种声音,营中所有兵士都会把心提到嗓子眼来,这是意味着生死搏杀近在眼前。 很可能,下一刻,就不再呼吸到这片天地之中的空气。 谁也不知道,战阵之上,死的到底是对手,还是自己。 面对无常的命运。 一般人,也只能受着,对生活并没有抱有太多希望。 可是。 今日再来听到这喊杀声,这马蹄声。 伤兵营内足足有千余士卒,却是一点也不担心,不害怕。甚至有许多人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身上的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没有什么妨碍。 除了少部分断手断脚的伤兵,仍然皱着眉头,担心着以后的生计之外,手脚完好,打着包扎的伤兵们,全都没有太多忧愁。 “老三叔,你这次是想加入郡卫,还是要报名加入战兵?这次逃得一劫,捡回了一条命,应该是吓破了胆子吧?” “黑小子,敢嘲笑你家三叔,你三叔上战场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呢?” 年纪稍大的伤兵,摸着自己头上洗得干净的布条,此时伤口处已经没有流血,脑袋也再没有晕晕沉沉,他难得的笑了笑,脸上的一些细细皱纹也化开了:“郡卫有什么好去的,听铃绮将军说过没有,我们这些是精锐,经历过血战的老兵,一旦招慕大量新兵的时候,就可担任伍长、什长,到时战场立功,还可得个一官半职,若真的到了那时候,我水井黄家的祖宗,可能会从地下笑醒过来。” “嘘,叫吕将军得了,别叫人闺名啊,老三叔你口无遮拦,小心自己说多了不能说话。” 黑脸少年本是挤眉弄眼,此时就有些惊慌。 “看你那胆小样?呸……” 老三叔摇了摇头。 “你也得看是什么人,这位吕将军,你随便叫她名字都没关系的,只要心中存有敬重就行。而且,今次跟随的主公,与往日里那些完全不一样,小黑,你就不说从军以来,就说你在村子里听人讲古,可曾听说过,身为主公,还会亲自帮士卒医病,给士卒裹伤的?” “还有那吕铃绮将军,也是亲切,人家还让侍女来伤营帮大家洗伤口上药,能不感恩戴德吗? 不过,你小子不行啊,当时看到人家那几个随从女兵,哈喇子都流了一地,连我的脸也丢尽了。” “老三叔,就别吹牛皮了,说得你好像很厉害似的,我怎么记得,那女医士给你裹头布的时候,你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眼睛看着……” “收声,收声,你不要命啦……” 老三叔一个饿虎扑羊,连忙按住黑小子的嘴。 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少年只有十五岁,身体还没有彻底长成,又是伤在手臂,此时不好动弹,被按着,就只能呵呵笑。 两人笑了好一阵,就流下泪来。 良久,黑脸少年才长长叹一口气,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要是,主公能够一直打胜仗,一直不败,那就好了,我伤好之后,也去加入战兵营,为他殊死搏杀,冲阵杀敌。” “是,只要不是当场就死,就算是伤了,残了,也会被治好,以后总能够落得个衣食无忧。” 旁边也有人应和。 听着黑脸少年的话,所有人心中都大有触动。 “放心吧,谁败了,主公也不会败。” 辛字39号营帐角落里,就有一个伤兵朗声答道。 这人本来一直低着头,神情沮丧,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也是些没见识的,知道我们这八百骧龙骑卒,到底练了多久吗?一个月,只有一个月多几日……当日跟随主公之时,我比你们甚至还要弱,只是陈家区区一个下等家兵。” “啊!”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声。 一半是对于角落里那断腿的伤兵的羡慕。 另一半,是对他们练武的效率,感觉到惊异。 这人身上精气滚滚,举手抬足,就有数百斤力道,在弱一点的郡兵之中,已可为将。 没想到,一个月前还是啥都不是的杂兵。 “主公不但治伤很厉害,授武练兵更是厉害,当然,他最厉害的,还是武功刀法,曹操手下猛将如云,还不是被他一人打得不敢应战,连刘玄德,算了,这位是自己人了……就连吕……这位也是自己人了,反正,天下就没有他打不过的人。” 这士兵说起张坤的本事来,那是眉飞色舞,把当天跟随出城,单挑众将神威盖世的一幕绘声绘色的说出来,听得众伤兵时不时的就发出惊呼,一时停不下来。 恨不得早点养好伤势,立即又加入军中,随军搏杀,搏个封妻荫子。 跟着这么厉害的主公,那还担心会败吗? 当然不会。 …… “咦!” 张坤编练了一会兵马。 各军训话之后,正要打马回城,不知为何,一阵倦意袭来,仰首就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好困。” “后半夜没睡好吗?” 吕铃绮好奇的看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如此模样。 以往,就算是彻夜练武读书,第二天仍然精神奕奕,双目精光隐隐,让人不敢直视。 而今日呢,就像慷懒的大猫一样,足足打了五个呵欠了。 需要什么样的劳累,才能把他累成这样啊? 吕小姐低头细思,不敢多想。 “不是,就算熬上三五日,以我如今的精神……” 张坤随口答了句,话一出口,就微微愣住。 旁边静静跟随,时不时喝上一口酒,喝得红光满面的郭嘉,也是猛然拉住了马匹,回头皱眉望来。 “不对……” 张坤看向自己的属性栏,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变故。 只有精神那一栏,48点的精神值,让他久久注目。 ‘记得,五天前就是48点了,这五日就没有一点提升,我也没有停下诵念黄庭经,为何会如此?’ 他转头看向自家唯一的谋士,突然问道:“奉孝,如果一个人总是想睡觉,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除了想睡觉呢?” 郭嘉神情变得沉重起来。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对之处了……”张坤摇了摇头,视线触及到一旁的吕铃绮,看到对方脸上腾起的丝丝红霞,猛然心中一震,想起了一件事情。 “七情六欲突然强烈了起来,这算不算不对?” 这些日子,多了一些悲天悯人的情怀,分外见不得有人伤痛病死…… 当然,还有与吕铃绮之间的一些胡闹荒唐之事。 吕铃绮武艺大进,自觉能与张坤过一过招,结果,每次兴致勃勃的来,每次被杀得片甲不留。 她深感自己力量不济,于是,从随身三百女兵之中,挑选了七八个精锐,合战张坤,这才堪堪能撑得下来…… 此中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是咒术,主公还记得臣当日所言之事吗?”郭嘉面色大变。 “你是说,于吉?” 张坤心中微震。 曹操终于还是动手了。 果然是报仇不隔夜,曹老板是个狠人。 玩明的玩不过,就立刻知耻而后勇,开始找人玩阴的了。 郭嘉晃了晃脑袋,把酒意散去一些,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传闻太平要术包罗甚广,扶鸾请占,呼风唤雨的小术,全都有,而且,里面还包含着种种命格牵引,气数消长之道,也就是传说中的厣胜之术,诅咒之道,其中有一个分支,就叫做巫蛊……” “西汉初期,巫蛊之祸极为惨烈,不仅造成太子刘据及皇后卫子夫遇难,而且牵连了许多皇亲国戚显要官员,共有数万人因此丧命。 因此,历代帝王对巫蛊厌胜之事都是深恶痛疾的,一旦发觉就会严厉惩处” 郭嘉生怕张坤对此事不重视,把当初汉武帝废掉陈阿娇的旧事,也说了出来。 “的确是厉害。” 张坤点了点头,眼中就闪过一丝冷意。 自己如今的身体强悍度,外人万万想像不到。 几乎已经彻底超越了凡俗,从血脉到骨肉,全都坚韧强大得不可思议。 就这等肉身,还能让自己感觉到疲惫,可想而知,对方的咒术到底可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张坤想着,这种咒术多半还是针对命格和精神动手。 也就是郭嘉所说的气数压制了。 对他的肉身影响,约等于无。 但再怎么影响不大,把自己的精神修持都牵制抵消了,这已经是巨大的损失。 “行事昏篑,进退失踞……轻身冒进,一意孤行!”郭嘉眼中全是笃定,“如果臣猜得没错的话,下一步,就是引主公出兵向北,落入埋伏……不过,既然看穿了对方目的,要破此计,也不算难。” “计将安出?” “整军,安民,开疆,拓土……” 郭嘉凛然道:“不能慢悠悠的发展徐州了,本来,再等上半年到一年时光,把徐州诸事全都理顺,再行出兵最好。 但是,既然对方已然出招,那就不能再等,兵贵神速,尽最快的速度攻打袁术,收拢地盘和百姓,让气数大涨,如此一来,此厣胜之术,也就不攻而自破。” 为什么要攻打袁术呢? 因为他早早称帝。 最是令天下诸侯厌恶。 也最是好打。 基本上没有什么反抗力量,整一个软柿子。 谁抢先对他下手,打下地盘人口,谁就可以吃个饱。 原来的轨迹之中,曹操得了一部分,孙策得了一部分。 所以,就奠定了魏国和吴国的根基,让他们挣到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桶金。 从这一方面来说,袁术是个好同志。 “要打也行,如今汰弱留强,还余八万大军,算是劲旅,单以徐州一州之地,养兵已然有些吃力,向外开拓,也算是正当其时。” “召集各郡太守,准备粮秣兵械,七日后,整军备战。” …… 七日时间,很快就过去。 这一次,各郡太守倒是极为踊跃,比起吕布还主持徐州之时,办事效率要快上不知多少倍。 原因很复杂,也很简单。 这些太守从陶谦时期,已经各守其职,到了刘备时期,和吕布时期,因为诸事未定,不好轻换大员,所以,如东海太守徐孟平,琅邪太守臧霸、彭城太守刘艾、下邳太守笮融、东莞太守尹礼,再加上广陵太守张辽。 除了张辽张文远,是张坤新封的太守,其余人等,都是原班人马。 徐州新定,张坤手下也没那么多的亲近文武官员,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就干脆让各郡主官继续任职,萧规曹随。 只不过,却是命吕铃绮派出一支密卫奔赴各郡,搜罗情报,看看有谁鱼肉百姓,尸位素餐,一旦发现,立即整顿调换。 现在,还是没有动手的。 这些人对于张坤上任之后的第一道命令,也没有丝毫打折扣。 随着粮草运来,军械士卒进驻,张坤的南下大军,已经准备停当。 …… “文远,你性格稳重,做事精细,让你担任广陵太守一职,我是放心的。此行出征,不要担心后方不稳,长驱直入即可,遇事不决,可多多请教军师。” 是的,张坤花了心思好好帮郭嘉调理身体,二十多天过去,这位军师祭酒,此时身体好得不得了,至少,数年之内,决无可能爆发恶疾。 至于想要根治,那就等到以后,再慢慢调养了。 反正,随便他喝酒如水,熬夜修仙……以张坤的医术,总是能救回来的。 想到这次南下攻打扬州事关重大,为防有失,张坤就把郭嘉也派出去了。 广陵方面,张辽领三千骑兵,两万步卒。 并且,张坤还把刘备和关羽也派出去了。 也各自分出一万五千兵马,总共三万给他兄弟二人。 上次刘备拜服,得了龙气点归附之后,张坤心思有了一些改变,心想这个时代,曹操连张绣这种杀了自家儿子和大将的对手,都能收降重用。 自己这样防来防去的,也似乎没有太多必要。 因此,就决定放手一次,看看情况。 反正,只要自己一直势大,也不担心会出现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 “玄德,你之大才,吾已深知,望你早日建功,这天下纷乱,民不潦生。收拾山河,还天下太平,还需要你我共同努力。” “主公请放宽心怀,袁公路此时乃强弩之末,破之易如反掌……九江太守一职,备取定了。” 刘备感激涕零,眼圈都红了,连连许诺。 “云长,你的伤势好了没多久,还望谨慎进军,切勿强为。” “末将省得,多劳主公牵挂。” 关羽心情复杂,低头恭敬应是。 张坤点了点头,一把扶起二人,似乎全无芥蒂。 他封了刘备一个九江太守一职,不过,履职时间,就要在打下扬州治所之后。 再接着,又封了关羽为庐江太守,同样的处理方式,得等到他们的兵马,打下庐江郡。 到时候,广陵、九江和庐江尽在己手,兵锋直指,西向汝南,威胁曹操豫州地盘;南指豫章,威胁江东,把孙策兵马牢牢封锁在吴地。 取了扬州之后还有一个好处,随时都可以兵进豫州,攻打南阳,破去曹操南下通道,把他彻底封在北面。 若此计能成,曹老板除了与袁绍死拼之外,再难动弹分毫。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战略层面的优势。 对张坤来说,重要的是,他的地盘可以再次飞速扩张。 徐扬二州在手,治下百姓翻倍,兵力翻倍,比起曹操来也不弱上多少。 再如果,能引得孙策来攻,到时双方决战…… 张坤眼中闪过笑容,这支兵马总共五万有余,可号称十万大军,有三员大将,一个天下知名的军师出马…… 不用问,袁术是败定了。 而自己呢,气数大兴,更难遏制。 厣胜之术也会逐渐失效。 这种局势之下,那位在暗地里,偷偷用出卑鄙手段的‘高人’,应该坐不住了。 也不知,他选择的战场会是在哪? 到底又会采取怎样的方式袭击?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轻敌冒进,网中云雀 “奉先,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如今刘玄德和关云长都能放下,得了太守之位,攻城掠土,而你却是避而不见,是在责怪玲绮吗?” 严夫人举着衣袖,偷偷抹泪,看起来十分凄苦。 吕布则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旁边曹氏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向来性格温顺没有主见。 倒是貂禅,在一旁咯咯轻笑:“这次,谁也没想到,最大的赢家却原来是小铃绮,真是了不得。如若当初依着陈公台,真把她送给袁术,现如今,恐怕与那寿春同付一炬,苦不堪言。” 这话一出,吕布身体又是一僵,酒入愁肠,喝得更加没滋没味。 几个夫人一敲一打,一个无声抗议,坐在那里装木头,让他全身都不自在。 可是,当日那一刀断骨,在众将面前丢尽了颜面,更是变成死狗一般的被人抬回府里。 最后,竟然还是对手前来医治自己的伤势。 这是赔了女儿又折兵啊,偏偏因为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想逃避都做不到。 这还没到养老的年纪呢。 “刘玄德真的已然于九江赴任,担任太守一职?袁术,竟然死了?” 吕布自己都没发现,他竟然可耻的心动了。 似乎,好像,这样发展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以往最好的想法,不过是偏安一地,有着一方基业,能够尽享荣华。 东奔西跑,打来打去的,他也没有太大的野心。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想着投降曹操…… 现在,曹操被打跑,不敢犯境;刘备已投降,冲锋陷阵,而袁术呢,称帝也没多久,徐州大军一到,竟然病死了。 听说,连关羽那鼻子长到天上的家伙,也有机会弄个庐江太守…… 说实话,吕布是真的心动了。 即算是他不心动,家里的几个女人也心动。 ‘你还身强体壮的,就在家里长肉,不去搏一个锦绣未来,自断前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抵是这么个想法了。 貂蝉说着说着,又伤感起来,“若是当初被曹操攻破下邳,我等俱死无葬身之地,传闻那人酷爱折辱他人妻室,奉先若是有了不测,妾身都不敢想像,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吕布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酒杯重重顿在桌上,低沉咆哮一声。 “行了,我去请他过府。”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没看到几个女人眼底深处,全都露出浓浓的喜意。 “是啊,铃绮现如今都已经差不多住到陈府去了,而且,她还手掌三万大军,安排各地进行军屯,等秋粮收割,徐州各郡,又能抽调五万精兵,到时大军出动,高顺性子沉稳,多半是要坐镇徐州,夫君你呢?就一直窝在下邳仰人鼻息?” 严夫人也不抽泣了,放下衣袖,笑道:“我看那陈元真心胸极其开阔,当不会记恨当初针对之事,他连刘玄德等人都能重用,也不至于放着昔日的天下第一武将不用。” “天下第一武将?” 吕布叹息一声。 这个名号,以往听起来,那是豪气飞扬。 现如今,却是听得格外刺耳。 你见过,一招就退,两招就倒的天下第一武将吗? “要不,某邀他过府比武,斗酒?” “比什么武啊,你打得过人家吗?”貂蝉白了他一眼,笑道:“还是我来吧,以我的名义,邀请他过府饮宴,弹琴、下棋。姐姐刺绣了得,咱们不是还留着一张白色虎皮吗?正好给他绣一张虎皮大氅,也算是为铃绮丫头挣点面子。” “行,就这么定了。” 严夫人点了点头,也是喜笑颜开。 当下,下邳府衙全力运转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 吕布落败之后,张坤并没有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自己独占这刺史府。 这事,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反正,现如今整个徐州都是他的,下邳临时府衙住不住都不紧要。 过了几日。 吕布携步骑八千,出了下邳城,直奔沛国。 兵锋直指兖州。 当然,这支兵马最大的目的,其实不是进攻,而是防御。 防着曹操派出偏师骚扰偷袭。 如今徐州大肆屯田,一派欣欣向荣,不能陷入战争泥潭之中。 “刘备一到,袁术就病死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坤其实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气数不凡,走到哪里,都有人让路。 扬州寿春基本上没有什么抵抗力,袁术病死之后,杨宏、张勋兵无战心,率三万兵投降。 刘备接任太守之职后,立即发兵追拿袁术的堂弟袁胤、女婿黄猗等人,与关羽、张辽等人,总共八万兵马,攻打庐江。 庐江太守刘勋带兵退往皖城坚守,并且,联合孙策,呈犄角之势,共抗徐州兵马,此时已然打成了一锅粥。 “是,袁术这两年以来倒行逆施,治下民不潦生,本就没有太多战力,与曹操打过几次,也是每战必输,连豫州都丢了。”高顺摇头叹息:“此人败亡,本就已成定数,不过,那孙策却是豪爽勇烈,深得人心,江东各大家族也多有归附,如今麾下文武齐聚,兵精将广,很难对付,文远他们试探着打过几仗,双方各有胜负,因此文书告急。” “各有胜负那就对了。” 张坤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笑意。 这时候的孙策,正是声势大起的最后关头。 也就是这一年,小霸王就会横扫江东,以吴侯之名,吞下扬州大部地区,并且,准备提兵北上,与曹操共争天下。 结果,刚刚准备北上,还没踏足豫州地界,就被几个不入流的刺客干掉,大好局势,就此毁于一旦。 再之后,就是孙权与东吴世家互相妥协退让,联盟共抗北方的局面了。 东吴虽然号称吴国,在张坤看来,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国家,而是各个世家聚兵,联合起来的结合体。 防守起来,那是各世家一齐发兵,的确是很难打进去。 但是进攻起来,孙权身为吴王,调遣兵马,还得看世家脸色。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孙策一死,吴地真正统一的契机就已失去。比起孙策来,他弟弟孙权还是少了几分霸道和威望,不能服众。 “这时的孙策,正是最强大的时候,武有七大虎将,太史慈,蒋钦、周泰、陈武、董袭、凌操、贺齐;文有张昭、张纮、虞翻、吕范等四大名臣,更有周瑜、吕蒙这两位大才…… 双方兵力虽然相当,但是,无论是谋臣,还是武将方面,都隐隐压了刘备、张辽他们一头。 就算有郭奉孝在旁出谋划策,能保持均势不败,已经算是很好。” 有些名字,高顺和吕铃绮全都没有听过。 但是,既然张坤说这些人很厉害,他们也自然跟着紧张起来。 庐江一战,徐州已是大半精锐齐出,若是败亡,那无异于当头一棒,直接再无进取之力。 只能看着孙策兵马北上,从此一飞冲天,不可遏止。 “末将请战。” 高顺眼中精光一闪,当场坐不住了。 吕铃绮欲言又止,近段时间,她负责春耕屯田事务,一时脱不开身。 想要临时换人,也不太实际。 “不用,如此大好机会,当然是某亲自走上一趟。” “主公亲自前往?” “可要多带兵马!” “八百骑兵即可,有虎痴许褚领着亲卫随行,不至于出现危险。”张坤摇头,徐州百废待兴,还得防着曹操偷鸡,这里至少得留着三万兵马防御。 再说了,以自己的实力。 兵多兵少,其实也没有太多区别。 …… 半个月后,张坤坐在营账之内。 众将齐聚。 “主公,如今孙策和刘勋合兵一处,总计七万余兵马,在皖城一带,扎下营盘,与城池互成犄角,很难攻打。” “十余日来,双方小战数场,均不分胜负,孙策勇武过人,麾下又有太史慈等猛将,就算是斗将,也占不到上风。” 郭奉孝紧皱眉头。 对面也有高人,防御得水泄不通。 这一战竟然打成了持久战,双方各出奇谋,斗来斗去的,只是旗鼓相当。 “如今,周瑜在外,孙策在内,互为依存,江东又有源源不断的粮草支援,此城急切难下。” 张坤笑着摇头,“孙策若败,江南再无抗手,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他抬头望了望皖城军气,见果然军容齐整,士气如虹,挥手道:“明日辰时,用过朝食之后,继续挑战,吾,亲自会一会那孙策。” “主公不可。” 众将齐齐开口。 “吾意以决,放心吧,孙策竟然上阵斗将,这是天大的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 第二天…… 两阵对圆。 张坤骑着赤兔马,手提三尖两刃刀。 当先一马出阵,声震四野。 “孙策,可敢应战?” 这些日子,双方战阵交锋,斗将连场,如此挑战,也不算突兀。 关羽,张辽等人,似乎又看到了下邳城下,当初挑战的情形,心中不由暗暗捏了一把汗。 不过,不是替自家主公担心。 而是替对方担心。 这仗打得,简直跟儿戏似的。 昨晚军议,别的啥也没议。 就是敲定了一件事。 只待对方有战将落马,立即擒下,捉住孙策以及诸将,趁对方群龙无首,军心大乱的当口,直接挥军冲击,一鼓作气,拿下皖城。 这计划一出,就算是郭奉孝也被整得笑了。 不过,既然是主公亲定。 那自然得执行。 于是,就有了张坤一人一骑,跑到对方阵前,进行挑战的荒谬事情发生。 “莫非,江东小霸王只会依托城池防守,若是如此,那我还真看不起你了,只能说一声,虎父犬子。当初江东猛虎孙坚何等了得,生下的儿子,却是个个都不成器……” 张坤施施然站在阵前一箭之外,策马闲踏来回,出言挑衅对方,听得对面七窍生烟。 孙策忍不住怒火冲天。 “小贼狂妄。” 说着话,就要提枪跃马。 “不可。” 张昭等人齐齐出声劝说:“那陈元真武勇过人,听说,连吕布和关羽、张飞等人都败在他的手上,主公切勿上他恶当。” “不过是世人吹嘘而已,曹操一败再败,已是失了锐气,在南阳张绣那里,就连儿子都死了,他被打败也算不得稀奇。陈元真此人也只不过因人成事,有吕布帮扶,方才得了便宜,依我看,也不过如此而已。” 孙策这话说得其实也不算错。 毕竟,消息传来传去的,总会有些失真。 徐州之战,曹操到底是怎么败的,江南这边自然是不知道的。 就算是知道,听到的,也是陈元真如何的三头六臂,身高数丈的传闻,不足为信。 两阵交锋,似孙策这般自恃勇武的人物,哪里会怯战避敌。 “这一阵,谁也不能与吾争抢,这不是,还有你们一齐押阵吗?就算对面有着什么诡计,也极难施行。” 孙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战而不胜的问题。 他担心,对面明着是一人斗将,打着打着,就数人齐齐上前。 当然,若真如此,也没太大问题。自己这边武将齐聚,不怕出现什么变故。 对面竟然是一军之主亲上战阵。 这是天大的良机。 只要擒得那人,大军倾刻可败。 面对这么大的好处,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若是尔等上前,吓跑了他怎么办,不行,吾亲自上阵,斩杀陈元真,尔等随后掩上……” 孙策打马上前,众人也劝不住他。 只是全都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上前。 “我终于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看着孙策一马当先,提着长枪,杀气腾腾的冲了上前。 张坤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这位,一身气血流转,枪势起处,如挽山岳,劲气直透锋刃半尺有余,切割空气呜呜锐啸,就算是张飞与他对战,也决然讨不到丝毫好处。难怪连日斗将斗阵,徐州兵马竟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张坤笑的,倒不是对方的本事稀松。 而是孙策的应变。 “轻敌冒进”这个帽子,他是怎么都取不下来的。 “吃我一枪。” 他暴喝一声,手中乌黑锃亮大枪微微一展,就幻出十七八条枪影来,锐气吞吐之间,有如狂风暴雨。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轻身赴死,雷霆杀机 “就这?” 张坤手中刀锋微微跳跃。 “锵……” 如利刃出鞘,一声轻响。 那无边枪芒幻影立即消散一空。 黑色大枪如同死蛇一般,被一刀斩中,倒弹跳起。 孙策刚刚冲到近前,二马交错,身体就如同触电一般,上半身发麻,气血都仿佛凝固僵冷了。 心中惊惧的同时,就见到一只手闪电般探了过来,搭在胸前。 然后,整个身体就腾云驾雾般的飞起,落在地上,全身一痛,身体像是散了架一般。 耳中听得一声轻飘飘的笑声。 “绑好了。” 一招,只是过手一招,就已经败了。 还被人生擒,扔到了后阵。 眼见得几个徐州兵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孙策绑成粽子一般的要拖回去,皖城阵营众将全都红了眼睛。 周泰跑得最快,他也不骑马,但奔行起来,竟然比马还快。 他一手持盾,一手舞刀砍了过来。 嘴里还发出熊虎咆哮之音。 悍厉之态令人心惊。 张坤甚至能看到他那裸在外面皮肤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 这人显然是个拼命三郎,悍不惧死那种。 如果换做旁人,很可能被缠住。 但是在张坤这里,周泰这种搏命打法,那是一点用也没有。 三尖两刃刀,如同一抹银光,闪了闪,就破开了盾牌。 无穷巨力碾压之下,那盾如同纸糊一般,瞬息之间就碎成无数块,刀身斜斜一引一拍。 就把周泰打得横身飞起,落在身后动弹不得。 “绑起来。” 张坤冷喝道。 前面三骑冲来,气势凌厉。 为首一人策马疾行,挽弓如满月,三箭齐射,已射到张坤的胸前。 他也不管是否射中,随手扔了长弓,大戟一挥,已是斜斜斩来。 其勇武凶狠处,竟不在孙策之下。 看着这人长须飘飘,形容俊美。 张坤知道这人可能就是太史慈了,也算是东吴最出名的大将之一。 他跟角笑纹一现,心知火候已经到了。 因为,对面足足有七八人咆哮着怒吼着冲了过来。 擒了孙策之后,简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反应最快的东吴大将,立即全都按捺不住,全都冲上来救主。 甚至,就连几个士子打扮的文臣,也是忍不住满脸急切,骑马前冲。 ‘这种仗恐怕也只能打这一次了,日后再见到我,应该也不会有谁会傻到战阵斗将。’ 张坤呵呵笑着。 长刀微摆,就把三支劲箭击得粉碎。 他一摧坐骑,赤兔马纵跃如飞,迎着七八人冲刺的方向,抢先出手。 “星火燎原。” 这一招最快,也最是繁复。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出手太重,要是刀劲太强,刀锋太锐,很可能把这些将领全都斩成肉块。 就像当初面对张飞一般,一招击中,对方的脑袋都爆没了。 这时张坤双膀一晃,轻轻松松都能有八千多斤力量,哪里敢全力动手,只是如同拎着绣花针一般,小心翼翼的,点在七人的身上。 他骑着赤兔马,人马合一,宛若闪电般窜行来去。 一招出手,七人同时中招。 包括太史慈在内,一个个痛叫出声,身体已是腾云驾雾般飞起,跌得灰头土脸,动弹不得。 却是刀芒及体,震散血气,暂时不能再战。 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了两个文臣。 后面还准备前冲的几个文臣,脸色一下就变得雪白雪白,在烈日照耀之下,恍如厉鬼一般的没有丝毫血色。 “这……这,这是妖魔吧。” 徐州军这边,刘备已然呆住。 嘴巴张得老大,一双大耳朵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 关羽紧紧的捏着刀杆,手心和后背,冷汗直冒。 如此武功,简直是神乎其神,自己上去,也没有任何区别,一招都接不住,直接就飞了。 看到这里,他又感觉到全身骨头剧痛。 心里的一点不好的想法,彻底烟消云散。 比上次见着,这位“主公”更强大了许多,举重若轻,刀势入微,看着轻飘飘的有若鸿羽,却有拔山之力,就算是楚霸王再世,在他面前,很可能也走不了几招吧。 郭奉孝看得真切,一口唾沫呛到喉咙,此时正在疯狂咳嗽,他胀红了脸,强忍着喉咙骚痒:“咳咳……还不上前绑了……咳,文远挥兵直上啊,你等什么?” 张辽老脸一红。 他也看得呆住了,一时失了应变。 听到招呼,立即挥枪怒吼,战旗舞动着,全军轰隆隆开始压上。 “这还打什么?” 刘勋站在城楼之上,心脏一片冰冷。 他刚刚投靠了孙策,心里还委委屈屈的,心想若非袁术死得太早,也不至于就这般投靠了江东小儿。 不甘心归不甘心,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刘勋当然要尽心尽力,帮着江东势力抗衡徐州兵马,此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势,万万懈怠不得。 前面倒是还好。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己方还占据一些优势,再打下去,对面缺粮,不得不无奈退去,江南被吴侯所占,以后发展也不可限量。 却没想到,只是一场例行公事般的战场斗将,竟然连文臣带武将,包括领头的主公孙策,被对方一网打尽了。 简直跟儿戏似的。 像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像王朝争霸大军交锋。 甚至,没有几分血腥气,也没有几分杀伐气。 对面那个骑着火红大马的身影,如魔似神一般,轻轻松松的冲阵而来,大军在前,竟然无人胆敢阻路。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骑马直奔城门。 “关门,落吊桥,放箭。” 这时再喊,就有些来不及了。 随着赤兔马飞身一跃,雪亮银光闪了闪,刚刚吊到一半的吊桥,重新落下,发出轰然巨响,刀光如浪般轰在城门之上,数十士卒倒飞出去,城门洞开。 “投降不杀……” 黑压压的大军压上。 东吴军再无战心,只是象征性的抵挡了一会,城内城外,就全都平息了下来。 这一仗打完,甚至没超过一顿饭的时间。 一人败将。 一人冲阵。 一人破城。 对面只出了一人一马一刀。 这五万大军就无了。 再看城外西北山坳处,周瑜两万军旗帜已然落下,刘勋就知道,那只军队也完了。 其实,这一战自从孙策被擒,众将失手之后,就已经成了定局。 后面的战事,打不打都一样,没人再有拼命的心思。 …… “孙策,你可愿降?” 张坤高坐太守府衙,两排文臣众将,虎痴许褚满脸的无聊立在阶前,如同一座山般的看着被绑进来的孙策。 “陈家小儿,可敢放我归去,再战三百回合。”孙策满脸暴戾。 这败得也太稀奇古怪了。 只是上阵交锋,被擒拿,然后连累得麾下众将,全都被擒捉,甚至,连江东十万大军,也是一朝尽丧,没有正儿八经的打过一场。 他心里不服、不甘,难受和绝望,种种情绪冲击之下,心脏都快要气得炸开。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张坤摇头失笑。 他见过投降干脆得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的郭奉孝和许褚,也见过权衡利弊之后,为了兄弟情义,不得不委屈投降的刘备。 倒还真没见过,被捉住了,仍然牛逼轰轰的人物。 “把周瑜也带上来。” 周瑜是个英俊得一塌糊涂的白面男人,虽然被捆缚着,仍然气度从容。 果然不愧为“美周郎”。 与孙策的豪雄,形成鲜明对比。 同时,也有着自己的个人特色。 一儒雅风流,一刚烈霸道。 “孙策,你所依仗的周瑜大军,也已经败了,除了留在会稽的一些防御兵马,基本上算是全军尽墨,再有天大的志向,也是无力回天,不如就此降了,日后立下大功,也能封公封侯,保得自家荣华,岂不是好?” “呸……吾乃朝廷亲封吴侯之尊,陈元真,你一介白身,连刺史之名都是自封,有何资格与吾相提并论?更别提投降于你,有本事,你就杀了爷爷,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 这话一出,满堂变色。 更有一些人摇头叹息。 “伯符真英雄,我不如远矣。”张坤仰天长叹一声,吩咐道:“来人,把孙策斩了,传首江东各郡,不降皆斩。” “是……” 虎痴许褚嗡声嗡气的应了一声,领着亲卫上前,把孙策嘴巴捂了起来,阻住他的叫骂声,很快,外面传来半声痛嚎,就有人捧着孙策血淋的头颅进了大堂。 “伯符!” 周瑜惨叫一声,双眼落泪,转目怒视张坤,“不用劝降了,伯符已死,我岂能独活,也能让世人得知,江东儿郎,亦有不惧死者。” “好,我成全你。” 张坤笑容不变,双眼却是微微眯起,挥了挥手,自有亲兵把周瑜押出去斩首。 “还有谁人不愿降服。” “我!” “是周泰啊,拉出去,砍了。” 三颗头颅呈上堂来。 至此,就没人再硬扛着叫嚣。 张坤目光变得幽冷,再等了一会,眼神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 郭嘉出列,苦笑道:“诸位,建功立业,就在今朝,孙伯符霸王之勇,曹孟德枭雄之姿,还不是败在主公刀下,徐扬已定,江东即平,如今兵锋直指荆豫之地,想必,刘表和曹操是挡不住我等攻袭,天下局势已然分明。 自古良禽择木,诸位大才,何苦轻掷有用之身,天下平定在即,何不参于其中,征战四方,安抚黎庶,也得个封妻荫子,告慰先祖。” 郭奉孝不得不劝。 这批文臣武将,要是全都壮烈了,岂非衬得他郭奉孝没了骨气。 孙策的确是很得人心,从此处也可见一斑。 不过,再怎么得人心,败就是败,没有理由可找。 眼前这些文臣武将,只是拉不下面子,没找着台阶,只要打开一丝防线,自然人人愿降。 果然。 随着郭嘉劝降,首先,就是刘勋投降。 接着,张昭、张纮、吕蒙颓然拜服。 然后太史慈,蒋钦、陈武、董袭、凌操、贺齐、虞翻、吕范等人也跟齐齐投降。 “好,好,有诸位相助,天下定矣。” 张坤仰首大笑。 半空之中仿佛出现一片金光,有龙气星星点点出现。 10点。 20点 50点,100点,足足得了183点,才停下蜂涌而来的龙气,他笑得越发欢畅,震得屋瓦都簌簌抖动。 头顶三尺之地,一缕黑气,如炽阳化雪般,蒸腾无影。 然后,他眼眸穿过府门,直直看向远处。 就见到密密麻麻神色各异的百姓之中,一个面容古拙,目含碧芒的道袍老人,身形一晃,嘴角溢出鲜血来。 “收取江东,气数大涨,已是破了厌胜之术,于吉,你终于现身了。” 张坤一步跳出,瞬息之间,就穿过百米空间,到了老道士跟前,一手探出,银红丹元涌动,整片空间都化为琉璃,随着他大手一抓,轰然碎裂。 “好快。” 堂内众文臣武将只觉眼前一花,转头望去,就见那白袍金甲已经到了数十丈开外,出手之间,天崩地陷,风声怒嚎。 “这是什么武艺?” “不好,妖道来袭!” 郭奉孝一眼看真,立即明白来者是谁,同时,还知道对方这是看着暗中图谋没起作用,此时孤注一掷,作最后一搏了。 “主公,小心天象。” 这话还没落音。 天空之上,已是响起一声震耳雷鸣,黑压压云层飘来,银蛇狂舞,一柱蜿蜒曲折有如水缸般大小的银亮辉光,已然向着张坤扑落。 “天不可逆,民心难违,诛,罚……” 老道士并没有闪躲,以身为饵站在原地,掐诀念咒,眉心玄光闪烁,雷霆扑到张坤身上,如同银亮水波闪过。 他的面上带笑,似乎想看着张坤下一刻在雷霆之下烟消云散。 下一刻,于吉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僵住。 这雷霆扑落,就像打在了幻影之中,没有激起半丝波纹。 ? 原地只余一点残影,劲风狂袭,早就到了自己身后。 于吉面上惊容一闪而过,猛然咬碎舌尖,喷出一口血。 他借孙策和周瑜之死,布下血咒,再激起百姓反逆之心,让此处天象失去平衡,换来雷霆杀机。 手段实在是狠辣万分。 跟他的慈眉善目绝不相同。 张坤一掌从后落下,老道士的身形四分五裂,血水洒满一地,紧接着,离着不远处,又有一个百姓回过头来,诡异一笑:“你杀不了我的,陈元真,乖乖受死吧。”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数百上千百姓,全都红着眼睛冲了出来,张牙舞爪,眼神凶戾。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平手段,离乱人心 “七情难调,怒生无明。” 随着一声道韵悠长的声调响在耳边。 四周喧闹呼号着,街头巷尾刹那间,就冲出了数百上千名百姓。 这些百姓有的身着绫罗,看得出家境很是不错……有的衣衫褴褛,衣不蔽体,就是最底层的穷苦百姓…… 更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怒气冲冲的,老远望着,向张坤杀来,就象是看到了杀父仇人一般。 张坤甚至还看到一个三岁小娃,上一刻嘴里含着糖葫芦,下一刻哇哇叫着,手里拿着糖葫芦,面容扭曲着,向着自己冲杀,跑得在地上滚了几跤。 “真妖道也。” 他叹息了一声。 难怪在原本的野史之上,孙策花费极大心思,一定要盯着这位于吉仙师,非除之而后快不可。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有于吉躲在城中,那这城池还真说不好到底是谁的。 江东地界有了这么一个大拿,说不定哪天振臂一挥,全都造反了,哪一个诸侯可以承受得了? 最后的情况就是,孙策花费了力气,尽出伏兵,还是把这道士给杀了。 不过,却也没完全杀死。 听说自那以后,孙策每天都能看到这老道士跟在身边,睡着了在,醒来还在,走到哪里,都有一个虚幻的影子跟着。 最后遇到刺客,到底是不是真的刺客,区区普通刺客又是怎么杀死他的,具体已不可考,以张坤的看法,这位江东小霸王,大概率是跟于吉仙师同归于尽了。 如果这真是曹操的计谋,那么,这招棋的确是很厉害。 在东吴孙策正要提兵北上的关键节点,直接硬生生的打断了吴地发展。 没人能够打搅到他与袁绍生死一战。 等到北地一统之后,天下大势分明,吴地再也不能成为威胁。 看着四周无数百姓红着眼珠子,举着各类不像武器的武器,杀奔过来,张坤不由冷笑:“单凭这些百姓可还不够看,举手可灭。” 一股无名怒火突然直冲脑门,伸手一探,三尖两刃刀已经手中,随手挽了个刀花,就是一式横扫千军,就要杀个尸横遍野。 心念刚动,张坤气血激荡间,腹部丹元涌动,周星九窍齐齐发光,照耀身周内外。 ‘不对,我为何想要杀死这些围攻的百姓,中招了。妖道抢在吴地一统之前,在我气数大增之前,抢先发动,就是因为,所占地盘多了,民心安定下来,他就玩不出手段。这时,只是孤注一掷。如果杀了百姓,见了血腥,立即就是天罚又临,这才是真正的太平手段。’ 想到郭嘉所说的那些,张坤心里升起明悟。 咒术这种东西,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道。 但是,其阴谲诡秘处,却是不得不防。 能让七情迷乱,行事荒诞不经,做出一些自己都想像不到的蠢事来,然后,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太平手段,离乱人心。 就是如此了。 所以,疯狂百姓不是真正的杀手,他们只是被蛊惑的工具,真正的杀手,深埋其中。 一念即此,张坤手中三尖两刃刀微微一顿,就有七八双手抓到自己身上,被他身上衣物附带的气血劲力,柔柔弹出,身周人潮流转,一波波冲上来,一波波自动弹开。 饶是如此,这些百姓老老小小,仍然疯狂嘶吼着向前勐冲。 “主公……” 变化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从张坤遇袭,到出手斩杀于吉替身,再到百姓冲出,刀光剑影。皖城府衙众文武大臣才反应了过来。 冲得最快的,是时时跟在张坤身边的虎痴许褚,手一挥,巨大虎头锤已经轰鸣着砸到,他身后领着数十亲卫,也是各擎长刀,呼啸杀到。 “手下留情。” 张坤冷喝一声,阻止了许褚和亲卫们大开杀戒。 同一时间,心内默念:“上有魂灵下关元,左为太阳右太阴……” 九颗星窍勐然大亮,双眼气机流转,一缕金光射出,精神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明,眼前迷雾散去,看到一点点血光密布四方,就有九道黑白光流与众不同。 “看到你了。” 黄庭内景玉经,清心凝神,破妄勘虚……此时心中存念玉经,张坤就看穿了四周百姓有何不同。 那些迷醉颠倒,心中怒火勃发,肝气大盛的百姓,其实只是虚招。 而在数百上千名百姓之中,隐藏的九位阴阳二气流转的杀手力士,才是真正绝杀手段。 当他刚刚看清之时。 就有五人执弩,箭上黑白光气流转,已是射到身前。 还有四人刀剑齐舞,分由四面,扑出一道道影子,一剑刺眉心,一剑刺咽喉,还有两柄刀,一刀斩腿,一刀背后斩颈。 “这就是你的杀招吗?” 张坤呵呵轻笑,“于吉,只是玩弄一些小手段,那可杀不得我,不如亲自上前。” 说着话,他身上突然就出现一只光纹流转,符文闪动的金色大钟,五箭两刀两剑,全都落在金钟之上,只是激起丝丝涟漪,连他的衣服也没有打破。 “看不穿时,自然是诡秘难测,看穿了,也不过如此而已。” “杀……” 张坤一声暴吼。 身周空气出现道道波纹,在无穷血气震荡之间,所有人身形同时一震…… 同一时间,三尖两刃刀,化为无边星火,锐啸着刺向四面八方。 九道如弹丸跳动,飞速穿梭的黑白二色身影,同时顿在半空,被斩成两段。 “厉害,一招之间,就破我太平阴阳力士,还能控制心神,不被肝火侵袭,不杀无辜百姓……” 一个头戴斗笠脚步踉跄的白须老翁,缓缓站直了身体,面上狰狞可怖的神情也变得和缓,双目重返清明,如同一泓碧波,眸光深不见底。 这老翁展颜一笑,笑得皱纹都化开了。 “不过,能破我七情心阵,在民心反噬之下躲过一劫,不愧为当世天骄,有望争龙……难怪能引得天下诸侯震动,必除之而后快。” 明明是衣着破烂,手里拎着一柄缺口药锄,看上去无比寒酸,老翁站在那里,随意谈笑,却偏有一种自然而然,与天地相合的奇特意韵,让人看着竟然移不开眼睛。 “陈元真,你若是能分吾一半江东地盘,与吾共治,今日老道也不是不能退走,从今往后,还能尽心辅佑,替你清除异己,冲锋陷阵。” 张坤听得笑了:“明明可以全取江东,为何要分你一半,于吉,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区区魑魅手段,也敢要挟于吾,真是不知死活。” “好气魄,就算是袁本初、曹孟德,也不敢与老道如此说话,陈元真,你还是第一个,不识抬举,那就,受死吧。” 老翁怒极反笑,手中药锄挥动,一声尖啸从喉中腹中发出,有低沉有尖厉,“身中神,神仙不死,五神作乱。” 随着声音入耳,空气中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律动出现,张坤只感觉五脏同时一跳,火红心脏处,勐然长出一张脸,睁开狞恶眼睛,怪笑着就要冲出身体;肝脏处,一股火焰升腾,也跟着宛如活了过来,手里幻出刀剑来,似乎破灭一切…… “你看你看,哪一种手段,都是如此邪气森森,说你是妖道你还不服……听说你修练一百多年,应该不会不知道,五脏圆满之后,五行均衡,魂体如一,万法难侵的道理吧。” 张坤全身气血微微涌动,身周燃起浓浓血焰来,一股股莫名灰黑之气,被这股磅礴血焰一冲,就消散一空。 “你道这天下为何武将横行,妖道匿踪,因为,只要心志坚定,气血混元,你们就只能受死而已。” 张坤冷然一笑,一步跨出,身形如同虚影一般,穿过数百拦路百姓,一刀快如闪电,已从于吉身上划过。 “于吉,你再表演一个复活之术来看看,我就相信你神仙不死。” 张坤这一刀凛冽凶勐,银光闪烁,早就动用了体内丹元真气,引动天地杀伐星光,破邪破法。 在属性栏提升幻境之中,连独角黑蛟,都能一箭破法,直接灭杀,对付于吉,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跨出三十余丈,速度快得肉眼难见,只能看到虚虚渺渺的稀薄影子。 出刀之时,无影无形,于吉甚至连反应格挡的动作,都没有做出来。 从左腰到右胸,已是被斜斜斩开。 “你这是什么刀,怎可破得我的太平气?” 于吉满面愕然,上半身一点点往左侧倾斜。 一句话挣扎着说完,身体已经成为两截,血水流了一地。 “气血两固,丹中藏神,真元破法,或许在道法之上,你走得很远,但是,在武道层面,你还没入门。” 张坤只是叹息道。 这老道士的幻神惑心、施咒引罚的手段,的确是厉害得很。 自己都差点着了道。 而且,这种侵染人心的手段,是在潜移默化之中,特别隐蔽,用来暗算,很是防不胜防。 但是,这位缺少的是一击灭敌的杀招。 他的太平阴阳力士,最强者也不过是一流水平,刺杀顶级大将,或许有可能成功,想要伤到自己,却是根本没有一丝可能。 当然,还有那五脏身神作乱这一招,如果遇到只练通一脏,或者两脏三脏的对手,的确是能让对方实力大降,镇压不住体内气血,打起来处处掣肘,然后就中招身死。 可惜的,这种诡奇手段,对付五脏圆满,气血混元的自己,也是做了无用功。 属性栏的提升是全方位的,绝不会让自己出现一丝短板。 不但五脏同练,更是凝因聚元,身神一体,引动天地元力杀敌。 诛神杀将,无往不利。 在这种情况下,于吉最强的几式杀招同时失效,想要不死就难了。 “有本事,你也灵魂不死,跟在我身边缠上一缠试试。” 张坤目光澹漠讥嘲,看着于吉的尸体,轻笑摇头,实际上,他已经看到一道虚幻银白的光影,被自己那一刀斩成两截之后,见了天风一吹,就消散在天地之间。 已是肉身损毁,神魂俱灭。 死得不能再死了。 哪里还有什么阴魂不散? “主公。” “主公……” 到了这时,府衙之中,一大群人才急急冲了过来,有亲卫四散隔开,虎视耽耽的拦阻百姓,擒拿捆缚。 “算了,全都放开吧,百姓只是受了妖道迷惑,并无恶意,云长,你派出麾下士卒,清查全城百姓,但凡家中有着九玄帝君也就是大太平君的凋像香火,全都勒令不允祭拜,有告而不改者,发往城外修桥铺路,既然有这份闲心,那就让他们闲不下来。” 皖城既下,庐江郡一日之间,传檄而定。 关羽也就顺理成章的可以赴任庐江太守一职,这是张坤事先就答应他的。 这位倒也不算坐享其成。 在张坤来到之前,连场恶战,他都是身先士卒,拼杀在前。 与孙策和太史慈周泰等人战了个不可开交,手下兵士折损严重,所以,拿下皖城之后,逼降原来的庐江太守刘勋,这个肥美的太守职位,理所当然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吩咐他清扫妖道于吉的太平清领信徒,也就是把政务军务下放了。 关羽面上喜色难掩,与刘备相视一笑,连忙出列上前,恭敬拜下,“主公勿忧,此事易耳,定然不叫那妖道死灰复燃,但凡暗中祭拜者,抄没其家产,警示江南。” 看到关羽已经深刻领悟到了自己的意图,张坤暗暗点头。 这位心高气傲的关二哥,终于也不是那么高傲了。 或许是因为张飞的死。 或许是因为自身壮志得酬。 当然,更大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看到了自己这种无法抗衡的武力。 这人呐。 差距还小的时候,心里总会有着各种奇怪的念头。 但是,差距大到完全提不起一丝反抗意图的时候,就会心悦而诚服,从此忠心耿耿,再无二心。 关羽如此,刘备应该也是如此吧。 张坤转头看向刘备,就见到这位面色温和,笑容颇有一点讨好,心中就忍不住叹息。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奇谋妙策,兵不血刃 时势造英雄。 所有的野心家,也许一开始并不是野心家。 而是时也,命也。 是这个时代,逼得人一步步向前,然后,站到高位,才会想看得更远。 如今的刘备,显然已经没有这个条件,也没有了野心滋生的土壤。 他最多的想法,应该也就如同刘表一般,能够得一州郡之地,上报君王,下抚黎民,这就已经满足了吧。 想到刘表,张坤看刘备的眼神就有些古怪起来。 那位刘荆州,此时已经四十多岁,年纪已经不小,早就失了锐气,其实也没有太多威胁。 但是,急切之间,想要图谋对方的荆襄之地,难度却一点也不小。 对方在荆襄之地有步骑20余万,算是一方强力的大诸侯,真要打的话,也不是不能打,只不过,可能会耽误太多时间。 这位可不会像孙策一样,轻身冒进,孤注一掷,他会派兵与自己麾下势力慢慢来磨。 总不能一骑深入敌境,又去进行斩首战术吧。 身为一个势力的主公,这么行事,总归是失之轻佻,没有堂堂正正之气,对人心归附不利。 所以,这时候,就可以放刘备了。 刘备此人,别的不说,在人面上,却是一个大大的天才。 他走到哪里,都会让人高看几眼,相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的,人家就会把地盘让他了。 或者请他退敌,或者请他理政,反正,天下诸侯,就没有一个不看重他的。 此时的刘备,被自己封为了九江太守,身居寿春,处于扬州和豫州交界处,是用兵之地,他在治所也说不上话。 因为,不出意料的话,有很长一段时间,张坤的行在就会立在寿春,这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无论是环境,还是地理位置,都是极好。 北望中原,南统吴地,西镇荆襄…… 东边嘛,就是根基之地,徐州。 还有,袁术死前,不是早就称帝了吗?在寿春还有现成的皇宫园林。 张坤连房子都不用再建了,直接搬进去,立下小朝廷都够了。 “不知主公对世家如何看法?” 一点小插曲过后,江东群臣归心,廷议得以继续。 这时,郭嘉就不再隐藏锋芒,直接提出,现如今兵马已达十五万之多,而扬州各郡实力虚弱,兵力已被孙策抽调一空,正是大好良机,可以分兵三路,取吴郡、会稽,建安、临川和江夏、庐陵…… 三路兵马,由三员大将各自统领五万,一路攻伐,数月之内,江南十四郡146县就得全都臣服。 杨州广阔,远在徐州之上,而徐扬两州在手,只要稍加休养生息,就可练出三十万精锐大军,此时已经不适合再用徐州刺史这个名头…… 就算不称帝也得称王建制,否则,这麾下官员都不好安排了。 理是这个理。 你一个徐州刺史下令封赏扬州各郡,就很不合适。 清君侧,讨不臣的名头,在袁术挂掉、孙策败亡之后,暂时也用不上,还不如直接摆明车马,坐地称王。 这时,也能汇聚天下英杰,与北地争雄。 不得不说,郭嘉此言一出,江东新降文臣武将全都急了。 这都是家乡啊。 这么三路大军横扫下去,不打得山河破碎,百姓流离,那肯定是在说假话。 说不定,数月过后,自己那些家族和故人,全都遭难。 别人还没说话,本来无可无不可的张昭已经抢先说话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虽然事前忠心于孙策,君臣相得,他有意不为新主出谋划策,但事到临头,他还是觉得自己考虑有些欠妥。 现如今的形势,并不是自己想不想出谋出力的时候。 而是对方需不需要自己出力。 一旦没有得力的表现,这江东人才济济,张家哪里还能得到丝毫利益。 而且,就算江东人心不服,这不是还能从徐州调人吗? 到时外人进来,所行无非就是霸道镇压之事,江东四大世家豪门,全都得遭殃。 所以,他就忍不住了啊,与张纮对视一眼,当下就出列奏对。 “吴地虽广,兵力多数为四姓掌控,四姓与孙家一旦臣服,所有城池都不用攻伐,传檄可定……” “哦,子布可能出使各家,说服他们一同出降?” 张坤眼神微动,就看到郭奉孝低头不语,嘴角不经意的弯成弧度。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位军师先前提出的三路兵马,横扫吴地的说法,其实是逼着张昭、吕蒙等人表态。 不管你们出力不出力,用心不用心,没关系,我这里直接发兵去打,反正也没人挡得住兵锋,就算是把吴地给打烂了,也守不住。 无非就是耽搁数月到一年半载时间而已。 越是反抗得坚决,越是会死伤惨重。 所以,想要一个完整的江东,或者说,想要世家势力不受损,那么,就想办法早早投降吧。 鬼才不愧是鬼才,只一句话,就逼得江东降臣不得不尽心尽力。 其实,一城一城的打过去,张坤也是很不愿意的。 曹操那里发展太快了,自己还在江东种田。 等到人家袁绍打完了,五十万大军陈列边境,自己还没有弄好徐扬二州的事情,到时候,就太被动了。 如果江东能够飞快平息争端,种田发展,再抽调兵马,就可以抢在曹操前面,趁着对方与袁绍相争的当口,直接在他屁股后面捅上一刀…… 说不定,能弄出一个鱼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来。 吴中四姓,指的是吴地陆、朱、顾、张四大豪门世家,历代都有人于朝中做官,财力势力都非同小可。 原来的轨迹就是孙家孙权,结盟四姓,共治江东。 而张昭打的自然也是这个主意。 无非是想要巩固世家地位,不受损失。 对我来说,其实也没有太多害处。 ‘我要的只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定,至于世家与平民之间的阶级矛盾,只要到时候给出一条上升渠道,此事也不算太过紧要。’ 先统一,再来处理内政事务,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来的。 张坤现在的主要目的就是龙气点。 越早天下太平,他就能获得越多龙气,这事,他其实也不想耽搁。 杀了妖道于吉之后,他又得了33点龙气,这一点,证明暗地里的形势又发生变化,对未来造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或许,就是破了曹操或袁绍气数…… 所以,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都有得有失,只要地盘越大,事情就会越往好的方向发展。 “若是子布能说服四家来投,自然更好,免得妄动兵戈,徒增杀伐。只不过,空口无凭,不经流血,恐难令人心服,日后再反,反而多了烦忧。” “此事易尔,听闻,吴中四姓家中兴旺,富可敌国,所养儿女也各自出色,如今主公尚未婚配,正合广纳妻妾。不如,让各家献出嫡女,结秦晋之好……如此,都是一家人,自然也谈不上分个敌我……” 郭嘉在一旁笑意盈盈的说道。 “这……” “不好吧!”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怕惹人非议。” 郭嘉此言一出,首先就是张昭,脸都白了。 自己出来揽活,竟然揽了一个献出妹妹或者侄女的活回去,这岂不是会让人戳断嵴梁骨。 还有其他几家,若是要献出嫡女才能保得太平。 也不知他们会是何等想法? 若是真的作为正妻嫁于陈元真,倒也罢了。 此人神武不凡,前程远大,嫁他算是高攀。 关键的是,听郭嘉的语气,这并非做为正室,而是做为姬妾,以后能不能出头,还得看各家竞争。 “张子布,你可想好了,若是主公晋吴王,异日挥军北上,马踏中原。你们张家,以及陆朱顾三家,想要送女上门,也还得看是否有这资格……如今联姻,才是最好的办法,错过此时,悔之晚矣。” 郭嘉正色道,说的虽然是荒诞不经的话,听起来,竟然有几分道理。 众人只要想一想,这位主公以一人之力,败尽江东群雄,把所有文臣武将一网打尽的场面,心中就打了个寒颤。 是啊,这种人物,又有谁能胜得过他? 就算是袁绍和曹操两人,虽然势力极强,但真的对敌起来,也找不出任何手段,可以应对此等强人。 到时真的能一统天下,自家嫡女就不再是什么姬妾,而是变成后宫嫔妃。 就算得不到一个皇后的位子,成了妃子,也是光宗耀祖,说出去就很好听了。 张昭想到这里,面上为难之色渐渐散去,恭敬弯腰道:“臣之家族,倒是无有异议,族妹年方二八,国色天香,才名播于桑梓,正为主公良配。” “哗……” 四周众人全都愕然。 刚刚张昭和张纮二人还全都如同掘了他家祖坟一般的气怒难言。 没想到,这老小子转眼就推销自家族妹了。 这态度变得可真快。 不过,话又说回来。 主公刚刚成年,虽然与吕奉先女儿吕铃绮关系莫逆,但是,这正妻之位,还真是悬而未决。 此时抢先一步,一切皆有可能。 而张家于此地,比别人要有一些优势。 他们比别人强的地方,是已经有了两个族人抢先听用。 日常相见,时不时的打打边鼓,也可为族妹助力,事情岂非就是成了。 “除吴中四家之外,另有一家,主公不可不察。” 张子布既然改了心态,立即感觉与张坤又亲近了三分,看着张坤的眼神,也格外的温和了许多,这时就全心为他考虑起来。 “孙伯符虽然身死,也是两军交战,各争胜场,胜败之事怪不得谁。但是,孙家却依然势力极强,尤其是在会稽、吴郡一带,更是兵精粮足。若是逼迫太急,令其心生玉石俱焚之念,徒增损失,不如,也让孙家嫡女一同联姻。” 啊! 江东降臣全都傻眼。 吕蒙听得此言,差点没被一口口水给呛到,好悬才回过气来,苦笑道:“子布,孙家幼女虽说冰雪可爱,身份又是伯符亲妹,但她如今年方八岁……” “唉……子明有所不知,孙家尚香此女虽然八岁,但已弓马娴熟,更是兼读兵书,刺绣女红方面,也是传得声名。如此天之娇女,虽然年岁还小,却已见峥嵘风骨,岂能错过?如今只是议亲,可以先行定下此事,日后再来成亲未晚。” 张昭话里有话。 意思是孙尚香如此出色,孙家自孙策死后,无论是谁人当家,又有谁敢娶孙策的妹妹,不怕造反吗? 所以,没有特别好的解决方法,这孙家迟早要全族夷灭。 孙策身为故主,大家君臣相得,情谊不浅,又怎能见到孙家落得个没有下场呢? “这样一说,臣也觉得,那孙尚香的确是不凡,实为主公良配。”太史慈使劲揪着自己的胡须,抢先说道。 “是,臣也觉得甚好。”吕蒙眼珠一转,恍然大悟。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蒋钦、董袭也是齐声说好。 张坤听得哑然。 他倒是不在乎娶谁家女儿。 联姻这事,就不看感情的,看的是家世,是利益交换。 就如当初的吕布,也想着与袁术联姻。 难道他不知道女儿根本就不想嫁吗? 当然知道。 但是,嫁谁不是嫁。 嫁给袁术家儿子,就能让双方势力更进一步,对大家都有好处。 所以,吕铃绮的想法,直接就被忽略了。 这并不是后世,还要考虑自家女儿的想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经。 “可,就依诸位之议,子布,你即日启程,联络各家。旬月之内,就要给出答复,雨水将至,不可误了出兵良机。” “是,还请主公宽心,不出意外,江东勿须用兵。此行,还需子义随行相助。” “可。” 张坤点头应下,派出太史慈一同出行。 张昭夸下海口,急慌慌告退,与太史子义点齐兵马,告辞出城离开。 这次,他的任务很重……办成此事,在张坤身边文臣之中,地位攀升,也可一争相位,容不得他不尽心戮力。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左慈出马,真假难辨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张坤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欣赏音乐宴会。 只能说,这时候士族家庭,娱乐方式都是极为高雅。 至少,桥家就很高雅。 全不似吕布那种从边境杀出来的军户家庭,动不动就作剑舞,布战阵给你看。 在吕家,唯一能与娱乐沾边的,也就是貂蝉夫人邀约弹弹琴,下下棋,说说词赋文章…… 可是,跟貂蝉一起弹琴,那不是弹琴,从头至尾,张坤就没听进去,无他,吕布睁着牛眼虎视耽耽的看着,什么气氛都没有了。 再说,也不敢有点气氛。 而在桥家呢? 张坤甚至觉得,主人家桥公已经把皖城最好的乐师请来了,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首诗经《小雅鹿鸣》,用丝竹管弦奏出来,竟然让人似乎来到了青青草原上,看到艳阳高照,和风吹暖,心旷神怡间,有花香扑鼻。 当然,也不止是花香,还有“花”香。 大乔端庄柔美,小乔明媚欢快。 两人绕身敬酒。 一人啭喉作歌,一人舞姿翩跹,让人恨不得多长一对耳朵,多长几只眼睛…… “好。” 一曲即罢,张坤拊掌大笑。 “难怪孙伯符和周公瑾来到皖城之后,于战阵间隙,百忙之中,还要来桥公府上,求娶两位小姐,果然是天仙化人,我见犹怜啊。” 一听这话,大乔小乔两人全都一喜,上前来羞羞答答见礼。 大乔稳重些,轻盈行礼后道谢:“谢过使君护佑,若非使君亲至,我家真不知如何自处。” 小乔活泼,则是偷偷拿眼看向张坤,见其丰神俊朗,气度俨然,双目之中神光奕奕,一时微微心凛,竟然不敢多瞧。 “小姐言重了,你两本来只是口头约定,还未曾投书请期,也算不得孙周两家家眷,只能说,有些人太心急了,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桥公连忙接话道:“使君胸怀若海,实在令老夫佩服,听闻如今皖城纷乱,人手不足,老夫厚颜自荐,以效犬马。” “有桥公出马,皖城无忧矣。” 张坤拉着桥公,仰首哈哈大笑。 是的,这桥老头还是很给面子的。 他是何许人,原本在朝廷为官,因不满皇帝被曹操所执,愤而辞官归隐,来到老家皖城东郊居住。 只能说,哪里都不是世外桃源。 到了江东之后,又逢孙策和周瑜找上门来。 面以这两个小年轻,杀气腾腾的上门,他就算是不想嫁女也是不行的。 特意上门,请张坤上门。 其实不是别的原因。 是真的专门感谢。 当日,张坤嘱咐关羽,清查皖城境内,到底有多少太平信徒,该罚罚,该打打,而桥家就被人举报,牵连其中。 甚至,有一些商家和豪族磨刀霍霍,准备瓜分打压桥家,原因也很简单,倒不是因为他们和妖道于吉有染,而是因为他们与孙策、周瑜扯上了关系。 孙策不明天时,被擒之后仍然硬顶着不肯投降,死得其所。 周瑜兄弟情深,也是拒不投降,双双殒命刀下…… 他们愿意当一当硬骨头,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倒也罢了,却是不但连累了家人,还牵累了口头许诺亲事的桥家。 听闻此事之后,张坤只说了一句话,“与他家无关,不得牵连太广。” 在他看来,只是对于历史名人的一种珍惜,随口吩咐了一句。 改变的,却是一家人的命运。 这才有了桥公请张坤过府饮宴的一幕。 为了让他吃得开心,桥公甚至还把两个千娇百媚般的女儿叫出来陪客,其用意昭然若揭。 显然,这老头从辞官归隐,到死里逃生。 也终于明白了,在这乱世关头,手里没权,上面没人,那就是任人随意揉捏的面团子。 难得遇到一个对自己示好的诸侯,而且,还是有望一统天下的神武之辈,岂能不牢牢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因此,于其说,这是一场家宴,其实,这是一场相亲。 场面上来看,双方全都很满意。 至于二女共侍一夫,会不会惹人闲话? 如果是以前,桥公自然是不肯的,但现在嘛,心思早已改变,反而觉得很好,至少不会姐妹分离,多少有个照应。 相对于姐妹两人的亲事敲定,桥公自荐作为皖城令一职,却是锦上添花了。 当过多年朝官,对政事极为精熟,老头上任之后,皖城自然无事。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曹人妻,你恐怕要失望了。” 张坤出了桥府,在桥家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上了马车,嘴里喃喃两句,轻笑不已。 众人逶迤而去。 接下来,江东太平无事,张昭一行进展也十分顺利,只是过了一个半月,吴地兵不血刃,就全部归顺。 自此,孙策麾下势力,全都由张坤接手,算是和平交接,免了百姓战争离乱之苦,从这方面来看,也是张坤心中所愿。 …… 建安四年秋,吴地丰收,徐州军屯也获得了极大成果。 并且,从两州各郡抽调兵员十五万,麾下总兵力,达到步骑25万之多。 张坤移居寿春帝宫,文武大臣咸聚,请封吴王。 三请三让之后,张坤高举王座,接受群臣朝拜…… 朝议上,由张昭起草檄文,重新举起“清君侧,讨不臣”的大旗,誓师北上。 自此,天下震动,诸侯惊怒。 尤其是曹操。 听说晚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还挥剑砍了两个侍寝的侍女。 也难怪曹操那么生气。 因为,他刚刚灭掉河内张杨,与河北袁绍隔江相望,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南阳张绣,也在数十万兵锋之下,再也坚持不住,终于投降。 势力大涨,志得意满的同时,却是听到了南面提兵北上的消息,这无异于当头一棒。 局势一下就变得险恶了起来。 前有袁绍,后有张坤,无论哪一边都不是那么好对付,只能严防死守,随时准备调动大军。 “号令吕布和高顺,一旦北面战起,立即挥兵直扑兖州……以铃绮为主将。” 张坤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让他们听好了,此战若得全胜,封侯有望。若是搞砸了,就别想再领兵马,上阵杀敌。” 后面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吕布听的。 这位的确是当世虎将,打起仗来锐不可当。 但是,脑子却是笨了一点。 尤其是,他与高顺同在一军之中,以前又是吕布为主,高顺为属下,此时反了过来,吕布肯定会很不舒服。 因此,就以吕铃绮为主将挟制。 再怎么样,面对强势的女儿,当老头的,肯定得让上三分。 如此,就像一匹烈马,被系上了缰绳,他性子再强,也不得不俯首听令。 “此计绝妙。” 郭奉孝听到命令,也忍不住莞尔轻笑。 这位军师,此时经过多次针炙调养之后,身体恢复得极快,已经开始强壮起来。 尤其是在他每日里抽出时间修练张坤传下的兽形十二式之后,每餐能吃三碗饭,精力澎湃得不行,早就没了当初的病殃殃模样。 “主公,刘玄德单领三万兵马进攻汝南,直击荆州,会不会多此一举?把刘表也拖入战局,太过托大了吧。” 张昭表示疑虑。 年初,他带着太史子义出使江东各郡,以三寸不烂之舌,直接说动吴地归顺,实有大功,因此,领了内相一职。 处理政务,治理州郡方面,张子布端方严谨,滴水不漏,实在是张坤的得力帮手。 这些时日,张坤能够舒舒服服的携美郊游,整日里或修练,或嬉玩,未曾岸牍劳形,至少有他一半功劳。 但是,张昭也不是一点缺陷也没有。 此人虽是大才,做事还是偏向谨慎了一些,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因为他从来不冒险。 就如刘表所据荆州,在张昭看来,对方既然没表露出敌意,就不要与他交兵,一直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最好。 与曹操交锋在即,切切不可两面树敌。 可是,郭奉孝却有不同想法:“子布此言差矣,事易时移,刘荆州的想法也会随时改变,世人都知此人向无大志,只是守户之犬,但是,却少有人知道,他其实多疑易变,随时会做出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来,就如当初杀孙坚一役,他脑子一热,就派兵拦截袭击。” “子布或许会认为,刘表既然多疑善变,一直坚守不出,为何还要担心他出兵偷袭扬州。事实上,却是小看这位八俊之才了,若是我军北进取得上风,他忧虑于自身安危,肯定会被曹操说动,出兵牵制,但若是派出刘备,先行出手,他就会疑心病发,想着我们是不是明攻曹操,实吞荆州,反而不敢出兵。他就是遇强则怯,遇弱则猛。” 郭嘉此人,指挥大军交锋,或许算不得天下顶级,但是,观人观事,出谋划策,却是少人能及。 他既然这般说了,张坤当然是信的。 于是,就派出刘备,以关羽为辅,取汝南,攻荆襄。 而他自己,就领着二十万大军,兵进豫州…… 一月之类,连下十三城,兵锋直指南阳。 张绣连经大战,已是疲惫不堪,要不然也不会投降一个被自己杀了儿子的老板。 肯定是没了多少战力。 张坤自忖,要拿下南阳,也不会太过艰难。 占据这个战略要地之后,北面就可直攻许都,南面可与刘备军夹击荆州……这时候,刘表有再多的心思,也不敢妄动分毫,就可以全力对付曹操。 事情正如张坤预料的那样。 刘表与刘备打了几仗之后,就一直缩在荆州,派出大军严防死守,眼睁睁的看着张坤直接袭取南阳,收降张绣之后,一路北上,直扑颖川。 至此。 曹操腹背受敌,已是不得不孤注一掷,再不顾及身后,与袁绍决战于官渡,生死一战。 …… “前方就是许都了。” 二十万大军,横扫豫州,张坤领着麾下大将,兵临城下。 扎下营盘之后,就带着郭嘉、张昭、张辽、赵云等人一同观势。 值得一提的是,赵云竟然单枪匹马的跑到了寿春,投奔刘备。 这人一来,张坤就发现了。 他哪里肯把这员虎将留给刘玄德。 那编草鞋的家伙,野心简直是天生的。 不给他机会,什么事都没有。 一旦有了机会,他的决断也会令人心惊。 当初,有关羽和张飞在身边时,他投靠这位,投靠那位,却是一直不肯归心。 总想着有朝一日,打下地盘,扎下根基,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 是天生的老板型人格。 所以,在张坤看来,此人不能不用,不用的话,太可惜了。 也不能太过重用。 重用过头,让他兵精将广,羽翼丰满,肯定第一时间远走高飞。 到时候,自己不但失去一个大的臂助,而且,还会白白的养出一个大敌。 想要再次拿下,又得花费不知多少心力。 如赵云这种人物,文武兼备,不声不响之间,就能帮刘备解决许多问题,也能增长他的野心。 张坤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 于是,收到身边作为亲兵队长,领着麾下两千龙骧骑,算是得力手下了。 至于虎痴,已经放到军中为将,不再担任亲卫。 许褚现如今独领一支步兵,打起仗来就是拼命三郎,他手下的兵马,虽然比不得高顺的陷阵营,但有着这员虎将统领,战斗力也是极强。 就见城上兵马齐整,戒备森严,密密麻麻的士兵,组成阵势,军气笼罩全城,看上去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自董承死后,天子再不曾传出消息,曹孟德在许都小朝廷之中,已是一言九鼎,与其说天子在位,还不如说,已经彻底成为了傀儡。” 郭嘉掌控着吴王府情报事宜,一年经营,探子布满天下,对许都城中的情况,也不算陌生。 此时一一说来,洞若观火。 “我唯一感觉奇怪的是,曹操为何就这么放心的,与袁绍决战于大河,并不担心后院起火?他当初成事,得益于迎天子入许,倘若失了天子,失去大义名份,岂能应对天下之敌?还是说,他有把握,咱们短时间之内,攻不破许都,也打不进皇宫。” 张坤看着许都,心里隐隐的就有一种压迫感。 并非是什么天子龙气之类的奇怪物什,而是出于顶级武者,气血和心灵传来的示警。 好似,这片天空,都在排斥自己一样。 “陈子真果然不凡,离得还远,就已发现老道了吗?退去吧,我不与你为难,若是一意孤行,恐怕会折戟许都,到时反而不美。” 张坤一念警示,山坡一侧,就有一头麋鹿窜了出来,迎风一滚,化为一个葛衣赤足的道士来。 这道士足不沾尘,冯虚而立,一身道骨意蕴深沉。 最奇特的是,他的一只眼睛幽深难测,一只眼睛银白浑浊,明明是个半瞎子,看过来时,却给人一种,他能看透自己五脏六腑的感觉。 “左慈?” 一看到这种形态,张坤身边几人同时出口。 传言左慈仙人一只眼睛是瞎的,精擅变幻之术,神通莫测,就算是天下诸侯,对他也是尊敬有加,不敢轻视半分。 因为,这人是真的敢对诸侯下手,更与汉室天子有着某种奇异的关系,张坤本来以为,此人并不会成为自己阻碍,却没料到,刚刚来到许都,对方就找上门来了。 说是警告也好,或者是宣战也罢,反正,没多少善意。 “我只是不明白,如道长这般人物,为何全都竭力辅佐曹孟德?莫非,他许诺了什么东西,是我给不起的。” 张坤感觉到,这位比起于吉来,似乎还要强上许多。 就凭他无声无息的变幻动物出现在身边,更是能让自己感觉到一丝沉重的威胁感,就不是省油的灯。 “非是如此,只是不能见着乱臣贼子,对天子下手而已。当初贫道曾有约定,不得不守。” “曹操可以,而我不行,道长不觉得很可笑?” “不一样,曹操只是一头恶蛟,吞不了这无边气运,化不了龙身。而吴王你却是一条幼龙,有吞天之志……” 左慈叹息一声。 “若是让你进城,汉室天下,就算是彻底亡了。” 左慈一银一黑两只眼睛,同时放出光芒,眼前似乎不再是行浩日当空,而是来到了深沉黑夜…… 有寒风怒号,让人身心发冷。 “装神弄鬼。” 赵云拨马窜下山坡,手中长弓一现…… 三支利箭,已是呈品字形,射向左慈。 对方气机一动,他就出手了。 反应之快,比起当初许褚担任亲卫时,要强上许多。 “奈何不听劝啊。” 左慈呵呵笑着,伸手一指,三支利箭,还在半空,就化为三只白雀,落在他的手上,扑腾跳跃。 他深深的看了张坤一眼,身形突然化为青烟,消失不见。 那小雀咕咕叫了几声,落在地上,再次化为整齐摆放的三只羽箭…… 赵云长枪在手,还没来得及攻击,眼前已经失去对手人影,回头看来,眼中全是慎重。 “这是……幻术?” 郭嘉长长吸了一口气,心道麻烦大了。 …… 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些作者写着写着,就变成一章了? 那是因为要保均订。 为啥要保?大家理解为公司绩效就好…… 小鱼这里也是,天天掉均订,走的人越来越多了,成绩直线下跌。 可能是水平太差,写多了就水,不好看…… 所以,接下来每天4000字一更吧,这样多一些时间思考,少水字数,先稳住均订。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提升,太平清领书 “你们看到他是怎么离开的吗?” 张坤目光定定的望着草从里那三只羽箭,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赵云射箭之时,他清楚的看到,那三箭之中其实附着强大的气血力量。 赵子龙枪法绝世,气血凝聚,练通心脾肾三脏,不但耐力极为惊人,更是后力绵长,暗伏杀机。 他射出的箭,或许不像吕布的箭那般有着极强的炸裂力量,但是穿透性一点也不差。 但是,这三支箭,并不是能不能射中对手、杀伤力如何的事情,而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从触及到左慈身周三丈玄光开始,就已改换性质,瞬间变成了三只小鸟。 尽管这种变化只是撑了一小会,由此也能证明左慈到底有多难缠。 如果说,变箭为鸟的举动,还算是小术……张坤自问,以自己的能力,扑近之后,对方并不能像对付赵云一样对付自己。有着丹元之气护体,可以破开玄光力场,强势斩杀对手。 但是,左慈走的时候,那种无影无迹的表现,就让他心怀忌惮了。 面对一个你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来,怎么去的敌人,就算自己有着滔天的本领,打不中人,那也是徒呼奈何。 “好像是钻土里去了……”郭嘉不确定的说道。 “扑到树里去了,再入的土壤……好像在那山溪之中,也有他的气息。” 赵子龙也有自己的发现…… 他离得近一点,对方是怎么走的,他虽然看不清楚,却还是抓到了一丝气息。 “没有错了,世人传闻,左慈是位方士,有着种种奇妙方术……尊奉太乙元君,他修练的根本大法,就是《遁甲天书》。精变化,遁无形……很显然,刚刚这位用出来的,就是变化之术和五行遁法。” 张坤冷然道。 这话一出,身旁众谋士全都变色。 对方的攻伐之术如何暂且没有见着,单只看到这两种方术,就让人头大如斗。 要是有着这么一个人整天盯着,连睡觉都不安稳,得时刻小心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杀又杀不死,对方会变化,你甚至看不穿身边的一草一木,一兽一鸟是不是对方变化而成。 追也追不上,五行遁法真的随心所欲使用的话,见土就钻,见墙就穿,入水蹈火,完全不知道怎么克制。 被一个世外方士如此威胁一通。 别说是张坤,所有人都憋了一口气,只感觉心里闷闷的,十分难受。 难不成,这许都就不打了? 曹孟德果然气运隆重。 关键时刻,总有一些意外出现,帮着他一步步走向巅峰。 郭奉孝紧皱眉头,突然迟疑说道:“据探子来报,城内除了曹洪麾下一支500人的虎豹骑之外,最强的守城兵力,是荀彧统领的两万步卒……这只军队严格来说,其实并不属于曹操,而是属于汉室朝堂,掌握在心向汉室的忠心文武大臣手里。主公若是尊奉献帝,不去打扰皇宫,只是针对曹操的话,也不是不可拉拢他们。” 到了这时,郭嘉好像已经忘记了当初他还是曹操麾下军师。 现如今,尽心尽力出谋划策,不遗余力的针对故主,恨不得一棒子把曹操干死,这种情况,让张坤也不得不感叹,人心如水世事变迁。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得到人心归附,古人诚不我欺。 “与曹操一样吗?太慢了。” 张坤摇了摇头,不再谈论此事,转而又道,“回营休整,等。” 至于等什么。 他没有说。 麾下文臣武将,也没有多问,就这么在许都城下等了三天。 …… 这一天,刚刚用过朝食,城外军心已是微微躁动,四处都能听得窃窃私语声,许都城内也同样的焦躁,完全不知道城外兵马卖什么关子。 退又不退,打又不打,山雨欲来风满楼,直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坤独处帅帐之中,面上喜色一闪,站起身来。 “来了。” 他听到了赵云脚步声轻盈而又欢快,显然是得了喜讯。 “报……” “进来。” “主公,寿春来信,刘玄德三万大军已经大败蔡瑁水军,夺取江夏,直逼襄阳……” 随着赵云声音落下,张坤眼前金光微闪,四面八方就有金色光点汇聚,无形之中,气数又涨了数分。 “好,好,让我看看,这一仗是怎以打的?” 张坤啧啧称奇,强行压下收获24点龙气的喜悦。 江夏郡被打下之后,刘表就被自家大军一南一北死死锁在了荆襄之地,再不敢出来半步。 只要他敢出兵支攻打南阳,袭扰攻许大军后方,刘备就可以直接发兵,攻打襄阳,到时刘表的老巢都不会稳当。 因此,从某些方面来说,刘备此战,算是解除了张坤的后顾之忧。让他可以全心应对北方战事,消除了意外状况的发生,功莫大焉。 “原来是黄忠啊,果然不愧是刘皇叔,厉害,厉害了。” 张坤暗暗叹息。 这位玄德公虽然已经被自己收伏,没有打出旗号,但是,这人的魅力可能已经点满了。 前不久,就有赵云不远万里前来投奔。 生生被自己破坏,同时把赵云带在身边之后,刘备又出大招了。 不知为何,他竟然与长沙郡的郎将黄忠扯上了关系,让人倒头就拜,投奔到了他的麾下…… 攻取江夏之时,黄忠神箭无双,勇贯三军,打得蔡瑁灰头土脸。其武力之强横,在此战之中,竟然把关云长都比了下去。 ‘刘备麾下的五虎将,就差马超了。’ 张坤只能叹息历史的续性,或者说,叹息这位刘皇叔的确是有着过人之处,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忌惮。 如今与原来的轨迹再不一样…… 自己抢先发育,全取江东,更是虎口夺食,占了徐州、豫州之地,兵锋正盛,直打到许都,威胁洛阳,几乎是占了天下半壁。 刘备再有野心,也不会还想做出什么大事。 他最多只是想想,异日能守牧一方,成为一州之主,或者封得公侯之位……其他的估计连发梦都不会妄想。 所以,他麾下收罗的文臣武将,其实是越多越好。 全都得便宜了自己。 如今,除了北地袁绍和曹操,南面西面,还有荆襄之地,川蜀之地,刘表刘璋这些人,总不能自己一一打过去。 让刘备去冲去打,其实也很不错。 再接着往下看信,张坤方才明白,为何黄忠早早的就投奔到了刘备的麾下。 原来,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随信寄来的,还有黄忠的求恳,请求张坤援手,救治他家儿子……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张坤的神医之名,多有用了。 黄忠听到之后,在长沙每日里是心焦如焚……他为人忠义,也不好举兵直接反了刘磐,听说刘玄德就在左近,于是,连夜辞官,背着自己儿子,携带一弓一刀一马,就此投奔吴地。 “爱子心切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坤哈哈笑道。 知道黄忠归顺的消息,他甚至比听到刘备攻破江夏还要开心。 这位和赵云一样,可以说,也是常胜将军。 又稳又狠,战阵之上难逢敌手。 而且,这位是难得的后劲十足的选手,75岁还能骑马冲阵杀敌,足以让天下所有名将都为之汗颜。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张坤挥退赵云之后,坐在营帐里,轻轻放下信纸,嘴里哼了几句《定军山》,笑着闭上眼睛,内视自己的属性栏。 他终于决定,这笔龙气,暂时不提升至丹元境中期…… 而是提升《太平经》。 在皖城之时,于吉老道来袭,手段之诡奇凌厉,实在是可圈可点。 如果不是张坤突破至凝丹境,能牵引天地元气,气血化为破法真元,还真的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不说对方呼风唤雨,以人心改变天象,代天行罚的召雷本事; 就说那种调动人心七情,并且,紊乱对手五脏五神的秘法,就能让天下大多数诸侯愁怀了脑子。 反倒是他练出来的九尊太平力士,对张坤来说,没有太大的价值。 那是护道法兵,最强也就到换血的武力层次,他已然不需要。 当斩杀于吉之后,从他身上得到《太平清领手记补完〉之后,张坤只能感叹自己洪福齐天,是磕睡就遇到了枕头。 他拿到书后,谁也没说。 每日晚间,一人独眠之时,暗暗参详研习…… 前不久,总算是入了门。 这门功法,在张坤看来,虽然远远比不上《黄庭内景玉经》的博大精深,能直指大道。 却也有着优胜之处。 黄庭内景玉经,张坤只得了经文,没得到运用之法…… 如今的用处,就是日夜诵读,增长精神。 在潜移默化之中,提升自己的灵魂本质。 这当然很好,但是,效率却未免有些差了。 平定吴地至今,张坤的精神力,也只是提升到81点,就已经缓慢得像是蜗牛在爬。 往往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才能提升一点。 而太平清领书呢? 张坤发现里面有着一种冥思锻神的法门,一神内守,感悟天心,是为天心诀。 不用多说,这道法诀,其实就是增长精神力量,锻练灵魂强度的法诀,也是于吉当初运用种种术法的根基。 战败孙策,夺得扬州之后,张坤得了183点龙气;全取东吴,经过大半年时间的经营,攻下豫州和南阳,又得了53点龙气。 再加上刘备夺取江夏郡,改变战局,牵制刘表,此事影响巨大,张坤又得了24点龙气。 他如今已经足足305点龙气值。 龙气值虽然看起来很多了,但只要提升丹元境界至中境,就立即会消耗掉256点,花费太多,也十分不经用。 有鉴于此,张坤就有些犹豫。 犹豫着自己到底是继续提升气血丹元,还是转而修持太平清领书。 对此,他并不是十分确定。 三日前在北坡之上,遇到左慈以术法威慑一事,让张坤终于下定了决心。 武力方面,自己其实已经够用了。 就算是左慈,如果是正面交锋,在自己手上,也挡不了三招,就得授首。 问题是,对方的手段十分玄奇,自己竟然看不懂。 就好像身具千斤之力,也不断水流,力量再大,也没法派上用场。 他可没忘记,左慈名震天下的,除了遁法和变化之术之外,还有一项能让人深深畏惧的本事,那就是操驭鬼神之术。 这门法术,左慈很少展露……不过,传闻中有几个得罪他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临死前还感受到巨大的恐惧……因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坤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必须要找到对付左慈的办法。 那么,同为汉末三仙之一的于吉的法术,就可以派上大用场。 于吉虽败,死得憋屈。 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很弱。 而是他的所有术法,都对张坤无用,正好被克制住了。 真说起来,太平清领书里练出来的本事,其实很强。 有呼风唤雨之术,有七情迷心之术,还有五脏五神强化神通之术。 迷乱心志,扰乱气血平衡的招数,面对张坤这种凝血成丹,混元如一兼之有着黄庭内景玉经护住心神的对手,就如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就算用出肝神神通,把张坤的无明怒火调动起来,也是只增杀伐之力,一刀都没挡住,就被瞬杀。 只能说,于吉能调动对手的情绪,让对手迷乱,却挡不住反扑之力。 算是攻强防弱的脆皮。 死得有些草率了。 而那位左慈仙师呢,他的所有法术,都偏向于小巧变化,护身保命,打起来就很是恼火。 张坤的气血武道,对付于吉,有些轻松,对付左慈就显然不够了。 这两人不是同一种法师。 想要对付左慈,唯有以法对法,一方面提升精神力,另一方面,要懂得克制他的法术。 如此,才能具有与他正面放对的资格。 “学着老曹一样,或许可以一辈子不登帝位,把献帝供在头顶,这条路我不取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谁还愿意退后。” 张坤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全取天下,名正言顺,以帝王之尊,行帝王之事,让天下太平,使百姓富足。 然后民心归附,龙气如百川归海,尽聚己身…… 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但有阻碍,一脚踢开就是。 哪里能够妥协? 妥协得不到真正的和平。 像曹操一样,后半辈子,都与汉室帝党在做着斗争,一旦透露出想要称帝的本质,立即招来重重反对和打击,把他的发展拖慢。 这其实是赢在最初,输在最后。 总的来说,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一步妙棋,也算是一步臭棋,他自己把自己的手脚给绑住了。 到底是亏是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张坤绝不愿意采取这个方法。 那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提升,太平清领书。” 一念及此,龙气点飞速燃烧。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九玄心眼,单骑破城 “一走肉身,一走灵魂。” “如果说,气血武道,直至练精化气,开发窍,都是走的开拓肉壳的道路,那么,太平清领书,就是专注于精神,修天人合一之道。” 随着龙气点燃烧,张坤眼前恍惚,似乎成了一个小小道童,幼随师父苦守道观,艰难度日。 一日,得黄庭残篇,感天下众生多艰,悟出七情离乱精要。 于是,在老道士寿尽而终之后,他就收拾行装,毅然下山,施符水,治疗病人,传授武艺,与官府对抗……开始了传道四方,再造天国的伟大旅程。 这条路当然是行不通的。 在传道的地程中,他一直与官府作斗争,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也搏得了于吉仙师的名头。 同时,也在经历之中,把太平清领书一一写出,并完善了几大秘法。 记忆片段如光似影,一点点的印入张坤的心灵。 过往所思所想,渐渐的化为虚妄…… 只留下一篇天心诀,直指大道。 三大精神秘法,防身护命。 提取出几门厉害法门之后,张坤有意识的分配龙气点,加速修练,直接提升。 天心诀一层三级,第一层定神篇,每级32点龙气,总共花费96点龙气,直接提升圆满,这是根基,直接提升精神力,强壮灵魂的,不能省。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灵,从浮躁不堪,直至深层入定,再到常定不破,万物动而心不动。 呼吸遵循一种天地韵律,精神力在一点点增长,速度比起单纯的诵读黄庭经要快上许多。 当他再燃烧64点龙气值,轰的一声震鸣,脑海里似乎听到了一声奇异的破裂声,精神似乎触及另一个层次,思维速度成十倍增长…… 无数的信息,无数的天地奥秘,在自己的眼前打开了一扇窗。 天心诀已然悄然突破第二层,胎息境。 心念似有似无,与脚下大地,头顶虚空,同呼吸共震荡,变得极为悠远绵长。 这是精神的呼吸,如天地胎儿一般,能随着精神心念一同感应,汲取养分。 “精神力的提升,是如此的醉人,此时,我才能真正的感受到,精神和肉身是如何的不可分割。” 精神力悄悄然的提升至206后,张坤感觉到天地如水洗,万物更鲜活,以至于对自己的皮骨血髓,对自己身体里面生成的丹元之气,都有了另一层理解,掌控得更精密,更随意。 战力无形之中,也强大了许多。 不过,精神力是强大了,但是,比起一辈子修持的于吉来说,还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毕竟人家是专门修行这个的。 左慈名气还在于吉之上,他的精神力肯定也不会差,甚至还要强上一些。 在张坤看来,那位能把天下诸侯玩弄于股掌之上,精神力至少要达到五百,甚至更多。 如果只是单凭精神力对敌,自己就算是把龙气点全都投入到精神力提升上面,也不一定能破得了对方神妙无匹的遁甲天书。 所以,精神力提升到200以上,能够运用大部分法术之后,张坤就把心思放到了新入门的三门护身秘法上面来。 呼风唤雨,这招秘技创出的初衷是为了装神弄鬼,收取信徒。或者说,是为了百姓种田得到丰收,对付干旱用的,要依天象变化行事,并不能无中生有。 至少,在于吉练到的层次,并不能直接召唤风雨和雷霆,需要天象和气机的配合,杀敌保命方面,有些弱了。 除非练到圆满,再往后推演几次,或许能把雷霆天威展现出来。 但是,张坤显然没有这个资源,要达到随时引动天威的层次,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龙气,所以,就暂时把这门秘技放着不动。 “五脏神”想要练成,练得身神出窍,就等于自己练就一个厉害分身来。 此时张坤为了节省龙气,只取其中对自己最有用,也最缺少的本领提升。 肝神奋起,明目开眼……燃烧32点龙气值之后,肝神壮大,生出灵性来,他的眼睛就隐隐起了变化,化出“九玄心眼”神通。 睁眼看去,天地就分成两层。 一层是肉眼所见,五光十色,缤纷鲜艳。 另一层是心眼所见。 阴阳二气流转,五行能量平衡,天地之中,如烟如雾,飘荡着无数稀薄而又奇异的能量,随着自身一呼一吸,这股能量就穿过身体,进进出出……有时能留住点,蕴养身心,大多数时候,是与自己的肉身,完全不相干,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转头看向许都城,就看到城池上空飘荡黑压压的军气煞气,还有无数点血气魂气。 城池下方,更有着一团团黑色光气,时而被风吹散,时而聚拢成堆。 心眼仔细观瞧,就能看到那黑气,隐隐幻出人兽之形…… 有哀嚎痛哭之音,传入心灵。 ‘这应该是生灵死后的怨气集合体,并未生出灵识,也不会伤人,只是按照一种奇特的天地规律自发聚集。’ 原来,以心眼看世界,就是如此。 每一分能量的扰动,每一分精神的运转,都能看得出来。 ‘虽然,九玄心眼神通目前级别还浅,但是,凭借着高达二百的精神力层次催动,已经能够看清另一个层面,不至于见着对方使出法术来,看也看不到……所以,要对付左慈,这门肝神通,灵眼术,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首先要看得到,感觉得到,才能与人对敌。 否则,再强的本事,找不准敌人在哪,那就是一个笑话。 有了九玄心眼,张坤长长吐了一口气,至少,获得了与对方一战的资格。 这时就需要强大的攻击力,能一击致命。 他想了想,把32点龙气燃烧,提升七情术。 七情术想要掌控人心,喜怒哀乐悲恐惊,全都控制住,以己心引他心,需要的龙气点提升,消耗也有些大,张坤此时只取一种,就是怒。 花费了32点龙气值直接掌控怒气引动之法。 只要是生灵,就有七情六欲。 所以,这门功法,就是一门控制类的法术。 张坤体验过于吉用出这种法门来对付自己,当时就感觉到情绪完全不由自主,时而色、心大起,时而怒从心发,行事简直称得上是荒唐。 幸好,他修练的是肉身完满,混元如一之道。就算是七情混乱,进退失据,仍然保持着极强的战力。 只是逮着机会,一刀就劈死了于吉老道士。 这一点,却是于吉万万没想到的。 他完全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练到以血化气,化作丹元星窍,牵引天地伟力伤人。 以本世界的顶级武将,来判断张坤的实力,显然是出现了巨大的错漏,注定要为之付出代价。 于吉的这种行为,就像是在疯狂的拉着仇恨,结果,仇恨是拉稳了,对手扑了过来……他因为判断失误,没挡住大招,一招就挂。 只能说,死得有些憋屈。 张坤估计,这老道士可能还有一些厉害手段,没有用出来。 一旦被老道士占了上风,各种秘技轮流使用,很可能会把一个气血武将玩得想要自杀。 就如原本轨迹上的孙策一样,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世人都以为是几个刺客杀了他。 但想想也很荒谬。 一个顶级武将,麾下十余万兵力的首领,如果能这么轻松就被杀死,那也别打仗了,直接养几个刺客就行,这天下不就定了吗。 在张坤心中想来,孙策因为想杀于吉,所以,被他暗算了。 大抵就是这么个流程…… 具体用的是什么手段,事后,又为何不再听到于吉的消息,都已经不可考。 反正,历史就是一张脸,任人随意抹画。 野史之中那是随意瞎编,随意写来。 正史何尝不是乱写一气。 张坤一直知道,只要是人,就有倾向,就有畏惧,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立场和饭碗。 他们写的历史,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历史,后人想要知道当时的真实,也只能靠猜……所以,自己就算是遇到再奇怪,再厉害的敌人,也不用觉得惊讶。 就算现在这个时代,神佛满天飞,他也觉得正常。 因为,著史之人如果不写,不去宣扬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后人就会当做没有。 反正,民间的野史故事,说了也没人信。 除了肝神通,九玄心眼和七情术,怒气控制两门秘法。 张坤觉得,自己还缺少一门一击定鼎的攻伐招数,看看剩下的龙气值,还有93点。 他沉思了一小会,终于把目光放到了“刀意一层,五蕴梅开”上面。 “提升刀意。” 64点龙气点消耗。 似乎一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悟从心中升起,像是有了进步,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坤微觉奇怪,检查自己。 然后,就惊奇的发现。 他已经能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看到身体内部的气血流动和丹气运转,甚至,能看到九大星窍如大日悬空,发出无穷的力量和光势。 “我能内视了,不是提升刀意至二层入微阶段了吗?为何用处体现在身体内部,不对,刀法也变了。” 张坤伸手作势,微微斩落。 就发现,空气中浮游的各种类型能量,被这一掌刀斩得条分缕明,斩成阴阳二气,斩出五行光雾漩涡。 “难怪,这刀意提升层次,一定要等到精神力达到一定境界之后,才能提升。要想刀意入微,首先,我得看见或者感应到微小,否则,再怎么努力是没用的。” 仔细一思索,张坤就明白,自己的这刀意入微到底有什么用处了。 能窥见对手弱点,气机运行方式。 甚至,能斩破能量,破坏心念聚集体。 直白点理解,就是以往的刀意一层,只能斩杀破坏实体,现在不但能破坏实体,甚至能斩杀虚无。 从细微能量方面,直接攻击对手。 “这招好,虽然实际的攻击力不见得强上多少……但是,同样的力量和速度,攻击的广度,深度,却是增加了许多。 能对付更多不同种类的敌人,能用一分力,达到三四分的效果出来,也算是实力大进。” 张坤大喜,再看看刀意第三层。 他发现,自己只剩下29点龙气,直接就不够用了,只能无奈放弃。 至此,提升结束。 张坤再来看自己的属性面板。 【姓名:张坤】 【天赋:神勇】 【年龄:19】 【体质:425】 【敏捷:318】 【精神:206】 【武学:无名功法(六合八卦金身功):丹元境,先天。】 【技能:刀法(圆满、刀意二层,入微)、枪械(圆满)、医术(圆满)、语文(精通)……】 【霸王戟法:(入门)】 【九玄心眼:(一级,五脏肝神通)】 【七情术:(一级,怒发冲冠)】 【呼风唤雨:(入门)】 龙气:29 虚空之门:(回归358%) 属性的变化,精神力提升巨大,对实力有着很大帮助,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黄庭内景玉经,仍然没有入门,很可能功法不全,只能当做一本工具书来用,多少可以在平常时候增加一点精神力,壮大灵魂,其他的用途是没有。 虚空之门打开了三分之一有多,张坤估计,这是与自己一统天下,再造乾坤的进程来计算的,一旦达到某个要求,就可以回归。 年龄19岁。 又老了一岁。 张坤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有着诸天之门存在,他注定要在某些世界里面,消耗无数的寿元。 只希望随着境界提升,自己的寿命也跟着提升,否则,指不定哪一天就老死了。 据说,达到先天层次之后,至少能活120岁,自己十九岁,一点也不用着急,有着大量的时间,把寿命提升起来。 …… 这一天,张坤哪也没去,也没有召集手下文臣武将,商议破城之策。 只是默默的躲在军帐里,演练熟悉着自己新得到的一些技能,也熟悉着自己的力量。 体质和敏捷虽然没变,精神力增长过快,战斗的方式也跟着起了一些变化。 同时,在两种视觉,打开心眼之后,如何攻击防御,更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该适应还是得适应的。 不能事到临头了,发现哪个地方犯了错误,到时就跟于吉一样,败得仓促,败得冤枉,那就不太好。 第二天一早,埋锅造饭,用过朝食之后。 城内仍然一兵未发,只是严防死守,远远看着。 张坤笑了笑,目光就转为淡漠。 “来人,牵马备刀,子龙,随吾攻城。” “是。” 赵云什么也不问,也并不觉得,用骑兵攻城,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点齐兵马,三千龙骧卫紧紧跟随。 其余骑兵步兵全都列阵,蓄势待发。 “主公,要不要先派步卒附城攻击,消耗一点守卒士气?”郭奉孝眼中微微有着担心,从旁建言道。 他并不是担心自家主公受伤,事实上,吴军所有将士以及谋臣,全都已经知道,想要在战场上伤到张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他这架式,应该是想要强势破开城门了,他们相信,自家主公应该也做得到。 郭奉孝其实只是不想骑兵受损。 箭雨落下,可不好受。 许都城中有着八百虎豹骑,两万步兵,还有荀彧和曹洪统领,再怎么样,也有些战力的…… 一旦破城不及时,就会死伤惨重。 “无妨,等会破城之时,子龙跟在身后百步远,不要靠得太近,自行判断战机突进即可。” 既已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张坤就不准备再多加拖延,他必须以雷霆之势,打灭所有人的侥幸之心。 赤兔马似乎憋得狠了,此时狂嘶疯跳着前行,就如一道血光般,拉出长长烟尘,直冲城门而去。 身后,赵云压住马速,带着三千龙骧骑,缓缓逼近。 “射箭,射箭……门后小心。” 荀彧早就没了淡定从容的儒雅姿态,他刚刚上得城楼,就看到张坤带骑兵冲城。 身旁曹洪眼神古怪。 “门后,什么门后,城池未破,管什么门后的事情?” 他心想这位“王佐之才”怕是没有多历风雨,被城外大军吓坏了脑子,因此胡乱下令了。 还没来得及提出反对,曹洪眼睛就瞪得滚圆。 就见到如飞蝗般咻咻厉啸的箭雨,直射到那一人一马的身上,就如射中了一团圆砣砣硬邦邦的钢铁。 一团明艳雪亮的刀光,浮现在人马四周,箭雨只是触及,就炸成片片粉屑。 红影一冲而至,快得惊人,七八个呼吸时间,就已到了吊桥前方。 “起。” 沉喝声响彻城头,那马纵身跃起。 刀光连闪,吊桥还未彻底落下,马匹已经的答直奔城门。 “这……” 曹洪眼中就看到一道银红浩大刀光。 轰…… 城门后面,大大小小的木块,以及粮袋巨石,倒飞而起…… 更有十余个士卒躲闪不及,被这股木石洪流,打得稀烂。 城门洞开。 一刀之力,以至于此。 城上城下,曹军吴军,一时全都呆住。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佐之才,天子位格 “逆贼,该死。” 城内城外一阵沉寂,曹洪立刻反应过来。 他看到了一人一马击破城门,也看到了身后数千赤甲骑兵如滚滚洪流般涌了过来,看这速度,数十呼吸时间之内,就能冲进城门,大肆冲击。 而自己城内只有八百虎豹骑,决计拦挡不住。 当然,就算能挡住这支骑军也是没用。 只要城池还是洞开,大势无法改变。 吴军二十万大军蓄势以待,一旦全军进城,许都城中的兵力,就算再多几倍,也是一点用也没有。 所以,无论如何,得把城门关上。 破门一将,总得挡住。 虽然,对方看起来很强很猛的样子。 似乎有些打不过。 但是,曹洪并不觉得,对方能挡得住虎豹骑的冲击围杀。 ‘就算是吕布来了,被围在其中,也得受死。’ 曹洪一声暴吼,打马先行,身后虎豹骑化为滚滚洪流,猛扑而上,现在就是抢时间。 “不要,曹将…” 荀彧大惊,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曹洪已经冲上去了。 然后,回的比去时还快。 只不过,回来的是脑袋罢了。 他骑着雪花乌蹄马,挥舞着长枪,凶狠咆哮着前冲刺击。 那枪堪堪刺到,双臂弹抖,正准备发力。 一道血光早就掠过他的脖颈。 脑袋飞起半空,直直跃起十余米,滚落在地,骨碌碌滚到荀彧的面前。 “这又何必呢?当日那一战,他一人一刀,就打得孟德麾下众将都不敢出战,最后也只能慌张逃窜…… 曹洪啊曹洪,你总以为天下名将不过如此,别人名声都是吹嘘得来,暗地里,想必还在嘲笑你家大兄吧,唉……” 看着曹洪脑袋兀自圆瞪双眼,像是不敢置信,荀彧摇了摇头,正了正衣冠,缓缓前行。 对方已进城,打不打的,已经不重要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结局。 抬眼望去…… 冲在最前的七八骑虎豹骑,已是悍然出枪,就算主将曹洪一招便死,也不能打灭这些人心头的悍野凶戾。 喀嚓…… 一连串脆响中。 身前嗡的一声,赤红巨马之上,那人身周就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金黄钟形,符文流转。 枪尖触及,枪杆断折,力量反震,那些敢于冲击的骑卒,全都惨叫着倒撞下马,被踩死两三个,摔得半死的五六个。 这一次,随后结队冲上前来的余下数百虎豹骑,才终于看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人人心中震骇,慌忙勒住马匹,再也不敢上前。 当然,城门处那源源不绝,涌入进来的红甲骑兵,也是原因之一。 只见七骑突前,刀枪并举,悍然冲杀,眨眼之间,黑甲虎豹骑就倒下一大片。 这支精锐,面对红甲龙骧骑,竟然如同砍瓜切菜,不堪一击。 …… 面对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就算是以悍不畏死、凶猛强横著称的虎豹骑,也不得不见风使舵一回。 怂,不算耻辱。 这时明知不可为,偏要向前冲杀的,才算耻辱,那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张坤只是出刀斩了曹洪之后,就驻当街,转首望着那层层宫阙处,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刚刚还有那么多支长枪,已经刺到了他的身上。 甚至,头上的玉冠仍然端正,发丝随风飘飞,没有一丝纷乱,衣甲簇簇如新,也没有沾上半丝血迹。 “文若,我知你心中存有汉室,忠心朝廷,但你真的没必要追随曹操的,他的野心,几乎不加掩饰。我就不信,你就看不出来。” 张坤左手斜举,拦住后方数千骑兵冲击。 转头看向荀彧。 这位也是大才,足可称为国士。 与郭奉孝不同的是,这人很会守拙,一般不会锋芒毕露,但他在政治和战略上面的才华,却是少有人及,被曹操称之“吾之子房”。 他不仅能够提出正确的战略战术、给予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正确政治方针…… 还能分拨粮草、举荐贤能。 可谓样样皆通,样样皆精。 因此,曹操多次出兵征战,总是会让他做后方的总调度官,是曹魏大军出兵在外的坚强后盾。 少了郭奉孝,曹操等于少了一只胳膊。 少了荀文若,曹操就是少了一条腿。 少一只胳膊,最多不能打人,攻击力弱了许多……可是,少了一条腿,他连路都走不稳当。 原来的轨迹中,荀文若担任尚书令,被称为荀令君,居中持重达数十年。 曹操明知道,这位心向汉室,与自己并非是一条心。 但还是只能用他。 想想也能明白这位的本事。 世人称其为“王佐之才”,一点也不算是瞎吹捧。 听到张坤的话,荀彧面露苦色:“我何尝不知,就是如此,但是天下虽大,也只有孟德才能护住天子。也只有他,才能延续汉家江山。” “自欺欺人。” 张坤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如此苟延残喘下去,又有什么用处?明面上,汉室朝廷还在,可是,身为天子,却连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国舅也是被人随意斩杀……本王还听说,天子整日里以泪洗面,心中恨意刻骨,却还得强颜欢笑…… 文若,你觉得,这样的曹操,还算是臣子吗?又何曾真的把汉家天下,放在心里?” 张坤说的自然是前段时间,郭奉孝手下暗谍探来的消息。 天子暗下衣带诏,让董贵人的父亲,车骑将军董承联络外臣,想要从曹操手里夺权。 结果,消息泄露,董承等人被当场诛杀,事后,董贵人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能保住,直接被杀了。 汉献帝刘协,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一点办法。 这样的天子。 与其说是天子,不如说是傀儡。 给那些心向汉室的臣子们,留下一个精神的象征,给他们一个为了曹魏集团用心尽力做事的理由。 全都在掩耳盗铃,伏完、孔融等人是如此,荀文若等人同样如此。 而且,张坤还知道,这位汉献帝悲催到什么地步呢?他家伏皇后也被幽禁至死,他与伏皇后所生的两个皇子被毒酒药死,最后就娶了曹操的女儿曹节为皇后。 再然后,就是封曹操做魏王; 最后,被逼着禅让帝位给曹操儿子曹丕,刘协被封为山阳公,汉朝就此落幕。 …… 张坤一针见血,揭穿了荀彧自欺欺人的鸵鸟心态,紧接着又道:“本王不想虚言诳骗你,说是会一生尊奉汉室天子,忠诚汉家天下。但是,却能给献帝刘协一个体面。 只要他禅让退位,本王保他一个王位……不行大逆之事,总能安稳到老,并且,富贵传家。如此对待,也算是对得起汉家数百年天下。不知,文若先生可能满意?” 荀彧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在招揽自己。 明着说是给汉献帝刘协的优待,实际上是对自己这些心向汉室的文臣武将说的,降还是不降?是顽抗到底,还是太平交接……其实,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倘若我等誓死不降,不知王爷会如何行事?” 荀彧沉默了一会,神情微带恍惚的问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处于煎熬之中,寄希望于曹操身上,内心深处,却又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位并不是什么汉室中兴大臣,他是有着自己的野心的。 但是,除了这么做,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其他人,会不会更差? 如今各方诸侯全都兵强马壮,天子本身又没有实力和势力,单凭天子自己,又怎么可能收拾山河,重新恢复汉家荣光? 既防备着,又依靠着,这就是汉家遗臣对曹操的复杂情绪。 有时候,是看穿了真相,却又不愿意去相信。 “倘若誓死不降,那也好办,无非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天下争龙,诸侯征伐,可不是什么请客吃饭摆家家,把反抗的力量直接杀光了,自然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文若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坤坐在马上,面色温和,就如见到老友一般的侃侃而谈…… 话里话外,那股血腥杀伐之意,却是让荀彧心中发寒。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计毁誉……’ 倘若自己一个答得不好,不但这满朝忠心者全都得死,就连汉献帝本人,也得伏尸当场…… 同样的是汉室天下就此完结,一种结局是还能留点体面,正式禅让,得封王位;另一种结局是流血当场,斩尽杀绝。 怎么选?傻子也知道。 荀彧脸色阵青阵白,思来想去,终于还是整了整衣衫,推金山,倒玉柱,拜伏下去:“荀彧参见主公,愿效犬马之劳。” “好,好,吾得文若,如得子房也。” 张坤哈哈大笑,一把扶起荀彧,再看四周虎豹骑和两万步卒,就见这些人全都下马扔掉兵器,跪伏在地。 从这里,也能看出荀文若的威望。 或者说,士子集团暗地里的潜势力。 荀文若的归服,并不是只有他一人,代表的是一个阶层,是帝国中层。 就如当日这些士族依附于袁绍、曹操一样,从某些方面,也代表着天下归心。 得了士族投靠,就有着一统中原的资格。 否则,一路举起屠刀杀过去,天下仍然会太平,但却会浪费许多时间,增加无数内耗,人心也不见得就那么容易归服。 这只是从大势层面上得到的好处。 小处上面着眼,得到荀文若,好处一点也没小到哪去。 这位对内政,对战略方面,十分的擅长。 是真正的宰相级人才。 如今诸葛孔明,还窝在南阳郡邓县隆中草庐高卧,并没有出山的打算,张坤也不急着请他出山相助。 有了荀彧归顺,就可以拉拢大批的人才过来,如此,幕僚团队,也终于慢慢成型。 他可没忘记,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喜欢推荐人才的。 就连郭嘉都是他推荐到曹操的身边的。 “文若,没想到咱们还有一起共事的一天,真是可喜可贺。” 郭嘉喜滋滋的骑着小矮马,跑进城来,见着荀彧,连忙下马,把臂欢笑。 “奉孝身子骨可是大好了。” 荀彧先是一惊,仔细看去,就见到眼前这个精壮士子,原来是熟人,当下惊得差点失语。 这还是原来那个风一吹就要飘走的郭嘉郭奉孝吗? 眼前这位红光满面,眼神凌厉,一身肌肉微微隆起的汉子,与当初那痨病鬼形象,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你以为“鬼才”郭奉孝,指的是他用计用谋十分诡谲吗? 不是的,是因他看起来象只鬼。 明眼人一看,这人随时都会暴毙,不叫他“鬼才”叫啥。 “哈哈,当然是大好了,可以与你手谈三天三夜,都不会疲惫,文若可要试试?” 看到荀彧摇头,郭嘉正色道:“主公对外行事虽然酷烈,但是,对自己人还是极好的,文若既然已经成为同僚,就一心办事,不要再多想其他。 依我看,不出三月,天下可平……曹操也好,袁绍、刘表也罢,全都不行的。他们都是因人成事,而主公呢,就算只他一人,也能俯视天下,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啊。” ‘奉孝竟然对主公评价如此之高?’ 荀彧也有些震惊了。 他可是知道郭嘉的本事。 这人性情是放荡了一些,但绝非夸夸其谈的虚妄之士,但有所言无不中的,号称能通人心,识诡谋,对天下大势走向的判断,还在自己之上。 既然他说了,不出三月,就能平定天下。 就不会拖到第四个月。 “文若有所不知,主公除了一武艺强横的不似凡人之外,他竟然还有一个本事,精通人身穴窍,能控制气血运行…… 你看看那三千龙骧骑,就是白马银枪赵子龙领的那三千骑,刚刚也见着了吧,比起虎豹骑还要精锐十倍,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这只是主公花费三个月时间,练出来的骑兵。” “原来如此。” 先前这一阵,荀彧是看到了,红甲骑兵进城之后,不但令行禁止,也颇为斩杀了一些虎豹骑。 只是一轮冲击,虎豹骑就倒下数十骑…… 出手的,只是当头并行七员骑卒而已。 荀彧还以为,这是其中的带队将官,听郭嘉语气,那几位其实只是普通骑卒。 若是三千骑,人人都有如此磅礴气血,强大武力,天下还有哪支军队可以正撄其锋? 再看看,城外二十万大军。 荀彧一时心乱如麻,又是庆幸,又是羞愧,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话。 他想了想,连忙转身追上张坤,急声道:“主公若是前去宫中,务须缓图,万不可对天子不敬。” “怎么?” 张坤有些好奇。 这位刚刚投靠,莫非还想替天子多争得一些权力,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得寸进尺。 “微臣怀疑,天子手中还有一支厉害力量,不可不防。 曹孟德其实不是真心尊奉天子,暗地里,也有着诸般手段…… 这些我虽然不能尽知,还是了解一些的。 但是,每次行动,他都是铩羽而归……甚至,在杀了董承和董贵人之后,曹孟德已经半年未曾入宫。看他那情况,像是在忌惮防备着什么。” “此事本王已然尽知,是仙师左慈从中作怪,此人先前已然照过面,此行入宫,就是看看这位左仙师,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若是知情识趣,自然无事。若然真想从中作梗,本王不得不试试到底能否斩仙?” 张坤眼中深藏杀意,冷然说道。 三日前,在城外被人好一通威胁,那时的自己完全看不明白对方到底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段,只能忍气吞声。 现如今,太平清领书,已经修练有成。 他想再看看,这位左仙师比起于吉,到底又强在哪里? 当下,留下张昭等人收拢溃兵,安抚百姓,带着三千骑兵,轰隆隆直奔南面许昌宫景福殿。 左慈如今仍然未见行踪,张坤想来,这位应该并不关心许昌城破于否,他最关心的,还是汉室血裔本身。 只要刘协天子位格还在,不管对方是身为傀儡,还是大权在手,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就算是刘协的子嗣被直接斩杀,他也不会理会。 那么,他护着天子到底是什么原因? 又有着什么样的图谋? 很快就能知道了。 ……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随着一声叹息。 脸色苍白如纸的汉献帝刘协身后,就缓缓走出一个怀中抱剑、麻衣葛布的老道士。 老道士面容虽然慈和,眼中却闪着森寒冷芒。 他出现在景福殿中,无比的不协调。 可是,上至皇帝、皇后,下到文武官员,宫廷侍卫,全都没有一点意外。 或许,并不是没有感觉到意外,而是因为惊惧,不敢表露出半点不对。 张坤站在殿门口,九玄心眼已然打开…… 他看到,殿内除了浮游飘荡的七彩稀薄能量,还有着影影绰绰的无数黑影。 那些黑影飘荡着,嘶吼着,肉眼见不到丝毫,却偏偏真实存在。 更能让人感觉到。 以至于,殿内气息,变得十分阴冷。 一步踏入殿中,嗖嗖冷气,直往脖领深处钻。 难怪,曹操近来一直不愿入宫…… 任凭是谁,感受过这阴冷刻骨,虽然不明白哪里有问题,内心深处,还是要敬畏三分的。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赤霄剑,炎阳刀 “你这是想要断了贫道长生之路啊,容你不得,玄阴,诛魔。” 左慈一步步走出来,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殿内文臣武将的恐惧神情,也对天子汉献帝没有一丝尊重之意。 如果说,曹操是把献帝刘协当成一个牌位,一个旗帜立着。 那么,左慈的态度,就真的把这位天子当成孙子一样,有时会注意看他一眼,有时完全不在意。 他脚下踩出七步,随着声音落下,立时风起云涌,黑烟翻滚,寒意大盛。 在张坤的身前两丈远,本来全无一物的虚空之中,突然就出一只青面獠牙,四首八臂的狰狞巨物。 巨大怪物足足有三四米之高,八条胳膊或是五指勾张,或是握掌呈锤,挟着森冷厉风,呜呜狂啸着打了过来。 拳风爪风还未落下,坚实厚重的殿门,已然像是破纸片一般被撕裂震碎,要把张坤连人带所立足之地,全都击成粉碎。 四周尖叫响成一片。 刘协更是被吓得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龙椅之上,瑟瑟发抖。 他年纪毕竟还轻,从小到大,一直被封锁在深宫之中,偶尔出来见见世面,也是与人勾心斗角,或者是被人威吓欺辱,并不曾真正的见过血腥杀伐。 对他打击最大的一次,恐怕就是董承被斩杀,怀着自己孩子的董贵人也被一杯毒酒药死。 这本来是人生之中极其悲伤痛苦的事情,可是,刘协却已经习惯了。 他只是叹息着自己计划不周,所信非人,未曾真个成事。 至于伤痛和恐惧,事情过了,也就没有了,只是试图再一次行动。当然,下次要找一位特别厉害的,绝不能轻易就暴露了自己,不动则已,一旦行动,必须要致曹操于死地。 至于左慈此人,刘协别的不曾记得,只记得这位是自己的老师,教授什么来着,他也记不太清,只不过,每次见着对方的时候,心里都有些警惕,似乎全身都不舒服。 见到了会记起,没见到就会忘记。 他隐隐知道,此人神通厉害,能驭鬼神,来去无踪,是皇室的保护者。 但他完全没想到,驭鬼神,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青面獠牙,极其恐怖的青黑怪物出现之时,刘协差点没被吓得闭过气去。 一时之间,种种奇谈鬼闻一一涌上心头,牙齿也忍不住打磕。 不但是刘协,就连站在刘协身边的国舅伏完,太常扬彪等老臣,都忍不住双腿轻颤,更别提那些修心尚不到家的文臣武将了,若非门口被堵着,他们早就飞快逃走,哪里还管什么朝会不朝会的。 “就这?” 张坤冷眼看着这青黑色巨大鬼物八只臂膀挥落,只是微微侧了侧脑袋,避过爪子插眼…… 拳爪落下,打在身周金色钟形上面,打得金钟凹陷,符文流转,发出滟滟金红流光,有火星四溅。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练得金身玉骨,早已化入了六合八卦金身功之中,但是,这门功法的威能却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混元难破。 这青黑鬼物扑击而来,看上去气势十分狞恶,难防难挡,但论及真实的攻击力量,也只不过是与吕布旗鼓相当而已。 假如吕布在场,凭借着斩仙灭魔的霸王戟法,也能与眼前凶物拼个你死我活……张坤心眼看穿对面怪物的能量运行,估算着能量强度,站着一动不动,就硬扛了一招。 他的身形只是微微轻晃,衣甲沙沙作响,轻笑道:“如果左仙长没有其他本事的话,那本王只能说,见面不如闻名,左仙长你太自大了。” 张坤倒拖三尖两刃刀,眼中带笑:“也不知左仙长哪来的底气,竟然敢威胁本王?” 在他前行路上,那狰狞鬼物还想再攻击,被张坤身上银红光焰一冲,直接溃散开来,化为无数尖啸鬼影,围着张坤身周乱窜旋绕,却是根本不敢再扑击落下。 真元血焰,至阳至刚,对这种阴冷的能量,本来就是相互克制。 张坤身上的气血何等强大,化为丹元真气之后,更是有着杀神灭鬼的威势。 左慈只是聚拢方圆数里之遥的阴冷气息,而这里又是皇宫所在之地,本就阴气避退,这时驭鬼通神这招,竟然发挥不了同多少作用。 连阻敌、扰敌的功效都没有。 身后赵云持枪紧随,一言不发,身上气机流转,早已蓄势待发。 他有些看不懂双方到底是如何交锋,那鬼物是如何幻化而出,又有着什么样的攻击力。 因此,也没急着出手,只是小心护卫…… 他眼神坚定,握枪手掌稳若磐石,从这也能看出赵子龙不愧一身是胆,看到了超越常识的一幕,心湖仍然一动不动。 荀文若、郭奉孝、张昭等文臣,却是远远站在殿前玉阶前,眼神担忧,却并不进殿……这却是张坤事前交待过,防止那左慈痛下杀手,让他们不要靠得太近。 毕竟,这些文臣不说手无缚鸡之力,防身护命的本事,基本上也等于没有,万一被双方交击的余波波及,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是悔之晚矣。 “好胆气,不愧为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吴王,一年之内,取江南半壁,战阵交锋,纵横不败,比起当日的天下第一武将吕布,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了,可惜,太可惜了。” 左兹摇头惋惜的看着张坤,站在殿中缓缓抽剑出鞘,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张坤会不会突然出手。 张坤的确是没有出手。 他知道,这时候出手没有一点用处。 隐秘资料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左慈擅长变化之术,修遁甲天书,防身护命的本事,天下独一份,无与伦比。 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必须一击致命,没有看清对方的法术到底如何运作,张坤也着实没有把握一招就杀死对手。 若是冒然露出底牌,被左慈感觉到不对,就此一走了之,那才是真正的不好处理。 当然,没有急着动手,也是因为,张坤九玄心眼之中,早就看出了,左慈怀中抱着的那把宽剑,有些不寻常。 只是心眼触及,就有一种全身都要融化一般的感觉。 似乎那里就是一团炽热焰光,如烈阳东升,隐隐然有着天地之威。 “这是,赤霄剑?” 张坤不确定的问道。 印象中,传说中,有那么一柄剑,名气甚至大到家喻户晓。 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就是此剑第一次亮相。 到后来,每一次皇位更迭,都会把此剑做为镇国神器,由天子随身携带。 在刘家子孙心里,这柄剑,其实比传国玉玺还要重要。 只不过,后来灵帝爱钱,不修武道,嫌弃此剑碍事,于是束之高阁,此剑再未现于人前。 从那以后,直至汉献帝被迁到许都,也没听说过此剑的消息。 现如今,到了最后关头,无论如何,赤霄剑都不应该一直沉寂。 按理来说,受了四百年祭拜,此剑通灵,再怎么样也要出来护主不是,结果,并没有…… 张坤本以为或许是因为久未祭拜,江山崩乱,赤霄剑已经失了灵性,变成废铁,却没想到,这东西不是不在,而是落在了左慈的手里。 他微眯双眼,静静感应着,忽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道长之所以护住汉帝刘协皇位不失,却不理会其余,只是想要这汉室余辉不灭,借剑上气运修行,难怪……” “没错,你若是尊奉天子,自愿为臣,贫道并不会阻止于你,但是,汉室不能灭,气数不能消。” 左慈一点点的抽剑出鞘,剑鞘之上山河图纹就像是活了过来,剑身也越来越亮,金红光芒闪耀,照得殿堂纤毫毕现,让人不敢逼视。 一股极强威压,从剑上传来。 让人自内心深处,自然而然的涌现一种臣服念头来。 扑通…… 张坤微微一愕。 他发现,站在自己身后半步处的赵子龙,此时已然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这位一身是胆的家伙,此时额头涌出黄豆大小的汗滴,眼中全是不甘,不屈,可是,被那股烈阳之气,江山气数所压,完全控制不住身形,如同背负着一座大山,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但是赵云,还有身后殿外玉阶前的荀文若、郭奉孝、张昭等人,全都不由自主的跪下。 甚至,殿内数十文臣武将,不管是老是少,是否孔武有力,全都趴了一地,包括汉献帝刘协也是一样。 低头跪伏,站不起身。 “你竟然没跪?” 左慈眼里满是惊叹。 ‘果然天生就是无父无君之辈啊,对天子没有敬意,对这山河大地都没有畏惧,不过,你挡得住位格压制,能挡得住这一剑之威吗?’ 左慈眼中闪过一丝冷嘲,似乎胜机在握,神情微微淡漠,一剑划落。 轰隆隆。 殿顶破开,一线天光坠落,在场所有人心里,仿佛全都感受到,烈阳轰鸣下坠,要将立在殿中金甲红袍的身影碾成粉碎,化为飞灰。 “又是幻觉?” 张坤视线中,却不是这样。 他看到的是左慈驭剑直刺,剑光炽亮,携浩浩荡荡天地元气,化为洪流狂涛,像是要催毁一切,刺穿一切。 他感觉到,这片天地似乎与自己变得格格不入,有一种排斥出现在心灵深处,同时,有一种锋锐,从灵魂到肉身,全都即将一分为二,震荡溃散。 这是,从精神方面,由极细微层面,在根本上否认自己身为一个人立足天地之间的资格。 比起直接杀伤肉身,还要厉害无数倍。 像是直接抹除。 难怪能斩白蛇,聚国运。 斩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对方气数。 左慈借由此剑修行,也是借着这股国运气数,提升自己的修行,就像他说的那样,关系到自身的长生不老道途,谁来都不管用。 至于后面为什么不再护住献帝刘协。 只能猜测着,此人已经功德圆满,抽身而去,再不去理会汉室天下到底亡还是不亡了。 但是,眼前此刻,左慈是绝不会抽手的在,关系着修行是否还能进步,是否可以长生,这简直是阻道杀身之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妥协,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此剑厉害就厉害在,但凡看不懂剑光奥秘的,就算是力量再强,速度再快,也对剑光无能为力。 能挡得住肉身杀伐,也挡不住精神虚无攻击。 就算能把精神练到坚固无比,万法难伤,还要防着气运衰竭,被对方斩断气数,就此喝着凉水也塞牙缝,走个路也跌一跤跌死。 这就是在世界之中,抹除生命轨迹的阴毒之处了。 堂堂皇皇大势压下,直接把人斩成虚无,虽然会消耗一点气数,但是,威力上面,绝对没得挑。 张坤知道这时候躲闪不得,只能硬扛。 对方这一剑,动用了大汉残余气数,只要身在这片土地之上,灵魂之中就会被打下标记,躲到哪里都是一样。 挡不住就得死。 可是,他也没必要躲就是了。 花费茫茫多的龙气点提升刀意到入微,又提升肝神通九玄天眼,还提升七情迷心术,不就是为了防着对方的玄奇手段吗? 有备而无患,就是这个道理了。 “斩断阴阳。” 见着剑光直直刺到眉心。 张坤终于动了,一声暴喝中,三尖两刃刀掀起狂风,银焰滔天斩了过去。 刀势起处如坠山岳,斩到中途就化为一片轻羽,轻盈灵动至极,划出一道优美弧线。 那炽若艳阳的剑光,在刀芒挑动之下,陡然一半漆黑,一半纯白,散成无数细碎光点。 锵……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震荡众人心灵。 那赤霄剑受不住巨大力道,白光崩散之中,倒飞出去,激射刺入梁柱之上,直没至柄。 左慈脸上全是震撼之色,身形也倒飞而起,嘴里疯狂吐着血,还没落地就化为烟气消散。 原地只留下一条胳膊,落地化为朽木藤枝,咣啷落地有声。 “只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 张坤哈哈大笑声中,长刀一抖,刀啸又起。 “左慈,你道法了得,剑术也高明,可惜的是,肉身却不曾修持,算是普通。只要窥破了你的力量运转之法,破开阴阳五行,你这力量,却是不堪一击得很呐。” 入微一刀建功,直接斩开剑光,余劲未衰,还斩断了左慈的胳膊,张坤心下大定。 虽说对方以李代桃僵之法,躲过一刀断命的危局,但是,元气大伤这是肯定的。 “你以为你就赢定了?” 左慈又现身出来,满殿文武一刹那间,全都化为他的模样,同样的葛布绵衫,同样的仙风道骨,嘴角全都带着一丝冷笑。 就连献帝刘协,也跟着变化成了他的模样。 “雕虫小技,心眼观望,无所遁形……” 张坤眼中突然爆射出七彩光芒,殿中情形再非原本模样。 他刀光一展,身形化为轻烟,一掠而过。 殿内梁柱齐中斩断,金碧外墙也被斩开一道长长豁口,银红光焰扫过,无物不断。 献帝刘协惨叫一声,就觉脖上一凉,身边就跌落一截桃木枯枝。 眼角瞄到一点影子,滋溜一声就钻到地面底下去了。 心知这就是左慈附在自己身上的灵机,此时已被斩断。 …………………… “他他……他他他死了么?” 汉献帝惊得狠了,这种斗剑斗法的姿态,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只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命完不能自主。 “没死,他修了遁甲天书,遁法十分厉害,虽然只能一次遁出十丈距离,但是,躲在土地之中,却是不好杀。” “那,那要如何?” 刘协心情十分复杂,身边有着如此妖道,能把自己揉捏于股掌之上,这种威胁比曹操给他的压力还大。 现在他也算是明白了。 对方守着自己,其实是为了国运气数,为了赤霄剑助力修行,并不是真的在乎自己的性命。 就算再换一个汉家天子,只要冠上大汉天子的名头,对这位道士也是没有半点影响的。 对方能操驭鬼神,能变化多端,还能遁行无影,就如利刃当头,看都看不到,挡也挡不了,自己是生是死,其实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这种巨大的惊骇之下,以至于,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位吴王都不是那般可怖了。 “陛下勿忧,左慈受了重伤,想要遁出宫城,变化之术又逃不过我的心眼锁魂,逃不出宫城的,本王只问一句,你可愿禅让于吾?” 张坤话音一转,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他伸手把三尖两刃刀扔在地上,弃之不顾。 这柄刀刀身之上,已经出现一个巨大的裂口,差点断成两截。 这是先前刀剑硬碰之时造成的损伤。 自己虽然力量和刀法之上占了绝大便宜,但是,长刀本身只是凡物,比起霄霄剑的本质却是差上不知多少倍。 听闻这柄剑是天外陨石打造,里面夹杂着奇异金属,因此才能无数年征战不损丝毫,他虽然是用刀的,见到好的剑也不是没有垂涎之心。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感觉到,用普通凡兵,杀左慈杀得有些吃力了。 连斩了两刀,都斩不灭他的根本,待对方养好伤,再找上门来,自己倒是不惧怕,但是手下的文臣武将,可不够对方杀的。 如今双方已经彻底成为生死仇敌,哪里能够留手。 此时逼迫汉献帝刘协,也是不得已,就是为了这柄赤霄剑上的庞然气运,以及强大杀伤力。 刘协无助的看向四周,双眼微微茫然。 就看到四周文臣武将全都摇头叹息,甚至包括伏完和杨彪也是面露苦色,不发一言。 他终于失望了。 看着殿门口走进来的荀彧,他面色凄苦的问道:“文若,你也觉得朕要禅位吗?” 平日里,被曹操压制欺凌,连自己的女人和儿子都没保住,能够活得没那么艰难,他明白,这是荀彧的功劳。 若非荀文若这位在曹操身边很有份量的忠君之辈,在旁悄悄回护,他的日子还要过得艰难十倍。 此时见着荀彧,就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 “陛下,时势如此,顺天应命吧,天下,不能再这么一直乱下去了。” 荀彧眼神痛苦,长吸一口气,猛然说道。 “你也这么觉得?陈元真,禅让之后,你是赠我一杯毒酒,还是一丈白绫?”刘协声音微微颤抖。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 “都不是,我会封你一个王位,就叫……” “安乐王。”荀彧在一旁插嘴。 “好,那就安乐王,哈哈哈……这样也好。”刘协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随着此言一出,张坤手中赤霄剑隐隐发出一声哀鸣,无数气运猛然散向四面八方。 这剑挣扎着跃动着,随着张坤的心意,一点点的化为一柄三尖两刃长刀,重365斤。 握在手中却是轻重随心,舒服无比。 从东南方向,徐州豫州扬州地界,一股股氤氲升腾,刀上毫光散而复聚,气势重新变得强横,比先前更盛三分。 “好刀,果然生出了灵性。” “左慈,你的死期到了。” 张坤眼中如同大日升腾,直直看向地底,悄然发动了七情迷心术,怒发冲冠。 “竖子敢尔,夺我神兵,与尔誓不两立。” 左慈本来遁行在地底深处疗伤,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恶气怎么也控制不住。 邪火窜起,直烧得他眼珠通红,一闪就遁出土层,到了张坤的身后,五指寒光闪闪,一抓插落。 刀光如龙吟响起。 左慈的身形陡然顿住,眼神恢复清明。 “好一招五脏神通,怒火迷心。于吉,你糊涂啊。” 一声既出,他的身体分成两截,这一次,在炽热刀焰压制之下,所有神通都用不出来,身体直接化为飞灰,飘散在大殿之中,落地再也不见。 “此刀,就叫炎阳,立朝,为大乾,三日后,祭天禅让。” 张坤冷然说道。 “吾皇万岁。” 殿中文武齐齐拜下。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下太平,喜得龙子 建安五年,春。 三月二十一日,晴,黄道吉日。 汉天子刘协祭告祖庙,拜祷上天,自称才疏德薄,上不能告慰先祖,下不能安抚黎庶,因此,愿禅让帝位于陈元真。 当是时,九霄雷震,天空大放七彩光芒,有仙音袅袅,有百鸟来贺。 张坤三辞三让之后,不得已上台接受禅让,宣读万民书,许诺善待众生黎庶,替天牧民。 “天命不与常,惟归有德,恭贺天子。” 张昭抢先一个头就磕了下去。 其余文臣武将,恍然大悟,连忙跟着拜倒:“吾皇万年!” 自此,改国号为“乾”,改年号为元成,改建安五年为元成一年,取‘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真意。 自此,算是单方面的改朝换代了。 朝中上下,各领官职,全都喜气洋洋。 只有刘协,一脸僵硬,领着几位王府内官,站在一旁满嘴苦涩道:“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大意就是,你要好好的善待这个国家,这些百姓,一直正确的走下去。若是让百姓穷苦,天下大乱,上天给你的禄位善待,也到此为止了。 张坤点头认可,礼成。 接下来,就是朝廷设六部,选拔官员,并大赦天下,下召杨、徐、豫、兖州等地,三年免赋,给民休养生息。 同时,发檄文历数袁绍、曹操十大罪行,令其一月之内,来许都面圣,否则,发兵征讨,抄家灭族。 值得一提的是,檄文出自大儒孔融之手…… 这位丢官之后,就跑到许都任职,虽然喜出大言,好清谈,但是,对于礼仪文教之类的事情,他还是极为擅长的。 张坤把礼部交到他的手中,也算是知人善用。 一任事宜,由张昭和孔融共同操办,包括此次的祭天大典也是这位孔门大儒亲力亲为的,办得确实很不错的说。 除了许都禅让之礼办得如火如荼之外,吕布早就得了消息,汇集高顺大军,从徐州北上,一路连战连捷,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低抗,就把兖州打了下来。 也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自此,徐、扬、兖豫四州连成一片,张坤已然占下浩大土地,同时,厉兵秣马,选出八千精骑,五万精锐,召集众将,准备北伐。 “陛下,出兵五万是否太少,如今曹孟德有军十五万,而袁绍更多,足足三十余万步骑……” 在其位,谋其政,荀文若既然归顺,那自然是一条道走到黑,此时就有些担忧。 虽然见识过张坤麾下骑兵精锐难挡,但是,这人手带得少了,就算是打了胜仗,事后收降败军都是个难题,更别提一路打过去,大片城池需要镇守。 只是出兵六万,想要打下四州之地,无数郡县,很容易就会出现降而复叛的情况,把北面中原打成一锅乱粥。 郭奉孝却是笑着摇头:“文若,这次你可白担心了,陛下只出精兵,不打大战,很显然只求速胜了。至于控制地方,其实一点也不难……只要曹操和袁绍败亡,群龙无首,各地城池一纸可下,并不用处处征战,费力招降的。” 所以说,郭嘉强就强在能揣摸人心,看清大局。 荀文若却是沉稳持重,打理内政。 双方各有所长。 至于此战到底怎么打,张坤其实已经有了腹案了。 他练出天下无敌的强军在手,自身又是纵横无敌,这时候再来与人摆开阵势,用计用谋,那是舍长而取短,脱下裤子放屁。 最好的做法,当然是莽上去。 不管对方军阵怎么摆,计谋多么精妙,自己只是一路横推碾压,直捣黄龙,无论什么样的计谋都没法用。 再强的兵法,终归还是要势均力敌的时候,才有用处。 若真是两军对圆,有一方完全不堪一击,只要接触就是兵败如山倒,那还用得着多费心思吗? 所以,他就在等,等着曹操和袁绍的反应。 也等着天下诸侯的应变。 不过,天下大乱日久。 那些人无一不是一方大佬,过惯了大权独揽,称王称霸的日子,想要让他们臣服于自己这个自立的朝廷,那肯定是没什么希望的。 这也正是张坤所期待的。 若是袁绍和曹操等人,真的拉下面子投降,他反而不太好安置,官位给低了总是不合适的。 就如禅让之后的刘协。 人家以前假假也是一个皇帝,你给一个侯位出去,那是打人家脸。 不说刘协自己,就说那些汉室遗臣,也是面上无光的。 所以,为示大方,张坤还是给了一个王位。 再怎么样的安乐王,也是王位啊,要给待遇的…… 好在,这位汉献帝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实力,并不用实封领地,只是在朝中享福,身份清贵,实权是没有的。 这也是“安乐”的真意了。 荀文若当初提议的这个名号,其实有着深意在内。 你只管安乐过日子吧,别的事以后都不用管了,一些小心思,也全都打消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与“安乐”封号异曲同工的还有“逍遥”,但凡封了这个,就算再傻的臣子,也能知道,这就是闲散王爷,并不会投靠到他门下去自寻死路。 而曹操和袁绍则不同,这等级数的大佬,就算是降伏了,你不给个一州之地用来安抚,天下人都会戳脊梁骨,认为新天子陈元真刻薄寡恩,不似人主。 所以,张坤限制时间,准备整顿辖下各州事宜,分封官位,各自守土,并且,选拔精锐兵马,挑出北伐将领,就是给他们这个缓冲时间。 给他们一个集中兵力,与自己决战的机会。 新朝刚刚建立,天下人大抵是不承认的。 多数在心里嗤笑,认为张坤又是一个袁术,甚至,比起袁术还不如。 虽然他的地盘更大,实力更强,但是,百姓和士族可不会理会这么多,他们一向以家世论贵贱。 袁术出身四世三公家族,他称帝虽然人人喊打,但是,却也没什么人认为他就没有资格称帝,只是觉得这家伙太过心急了。 而张坤呢,他这称帝就差直接把造反写在脸上,就算是扯上一个禅让的理由,明眼人也全都明白,所谓的禅让,无论是哪个时代,其实都是“逼宫”的另一种说法,证明不了任何东西。 人心不服那是自然。 “这一仗不可避免,曹操和袁绍不会降,他们舍不得手上的权利,而咱们,也需要这一场大战……新朝建立,岂能不见血光,无累累尸骸奠定根基,又哪来的稳固朝廷?” 郭嘉此言出口,众人全都陷入沉思,内心认可。 终归是要打上一场,不打得天下诸侯臣服,这个朝堂,这个皇帝,那就是个笑话。 …… 四月十九。 张坤率八千骑兵,五万步卒,拔师北上,以吕布、赵云、张辽、太史慈、高顺、许褚为将,直取河北。 5月20辰时,张坤渡河,领三千龙骧骑,一路摧枯拉朽,破曹军主力,生擒曹操。 不降者尽皆斩杀。 至于曹孟德本人,张坤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但是,对方威望太高,手下忠心者也太多,实在是留不得。 于是,斩杀曹操于万军之前,传首四方,于是,曹军乃定。 整编兵马,原地休整三日后,张坤汇聚万骑,直取邺城。 路遇文丑、颜良,一刀枭首,破骑兵,军临城下。 劝降三遍之后,当日攻城,灭袁家,斩落袁绍脑袋,四方臣服。 袁绍不愧深得士族爱戴,就算是兵败被擒,仍然有十数位文臣武将跟随。 这一次,张坤就没有再手软,但凡心中抵触不愿臣服者,直接抄家斩首。 五月二十八日,兵锋横扫四郡,北地乃安。 派出吕布镇守幽州,防着乌桓等外族入侵,张坤班师返朝,回首一击, 六月二十一日,张坤打破襄阳,刘表府前誓死不降,并大声喝骂张坤乃乱臣贼子,所立伪朝难服人心。 于是,荆州刘家夷灭,支持者尽皆抄家,再过十日,益州投降,张坤迁刘璋父子出川,派流官任职,安抚蜀地。 就如郭嘉所料,天下三月即平,往日里打得不可开交的各大诸侯,非死即降。 张坤兵锋所指,一片玄黄。 直打得天下失声,就连高谈阔论的士子,也开始学会谨言慎行,安分守己,不敢有半句非议大乾天子。 八月十五,人月两团圆。 张坤号令迁都长安,充实六部,重新划分郡县,取消州牧大员,并发出榜文,招慕士子,于各州各郡各县各村,集中教授识字,宣扬大乾威名…… 尤其是宣扬大乾天子是如何的英明神武,是如何的带领百姓走向繁荣富强…… 为什么要教授识字? 原因很简单。 张坤发现,自己都平定天下了,为百姓造福这么多,龙气的增加,竟然不太如人意。 本以为,平定天下之后,再建六部,分郡县,威名达于乡野,这肯定是人人拜服,龙气如潮吧。 结果呢? 他得到的龙气,加起来,也不过380点有多。 也不算很少吧,只不过,比起天下一统的功业来说,就有些少得可怜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的威名,其实并没有深入到黎民百姓心中去,在那些百姓心中,就连谁做了皇帝,恐怕都是不知道的。 就算是有着消息灵通的,也只是觉得皇帝好厉害啊,皇帝能给我们吃饱饭吗?然后,转过头又问,那皇上是谁啊? 好吧,字都不认识,也没人有意教导,这龙气怎么可能收拢得上来。 于是,张坤不得不把教育大事放到最前面。 为此,朝会之上,还争得不可开交。 十个里面,有八九个不同意如此做法。 就连荀文若也觉得这种做法有些急切了…… 于是,张坤祭出了科举制,以经义策问和明算经济考核任官,天下开始沸腾……再接着,颁布均田制,限制土地买卖……一月之间,就出现七处反贼,简直是处处烽烟。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之内,赵云、黄忠出兵,领着三千龙骧骑,三千虎豹骑直接剿灭十八处反王,杀得血流漂橹,天下静默,反对声音才淡了下来。 科举制,均田制,从幼儿开始的思想教育课,全都实行。 全国三年免赋,这是善政,当然没人多说什么, 大屯田,大开荒也没啥好说的,充实国库,向外用兵,威服四夷,都是张坤乾纲独断…… 只有文教和选官上面的事情,有些阻碍,急不得。 不过,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世家大族,终究也是斗不过血淋淋的刀子。 经过一番明争暗斗之后,满朝文武,从开始的不接受,到后来的全力推行,也只用了三年时光。 由此,天下大定。 …… 元成三年。 天下丰收,百姓安乐。 张坤看着呈上案台的奏折,心中安慰。 经过重新丈量土地,清查人口之后,他发现,大乾如今所有的人口加起来,足足有五千万人,还保持着每年数百万人的增长。 想到原来的轨迹之中,汉末三国之后,天下只剩下七百万人…… 张坤就一阵唏嘘。 自己平定天下之后,因为速度极快,保留了元气,算是功德无量。 只是过了三年时光,似乎汉末天下大乱,易子而食的饥荒离乱情形,如同幻梦一般,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 天下重新恢复太平,一片盛世景象。 吕布已经领兵打到了草原深处,搏得了屠夫美名。 黄忠也打下了南蛮之地,变蛮荒山丘为良田沃野。 东海琅琊已经造出第一艘大船,准备出海试航…… 龙气如万涓归海,一点一滴的汇拢而来。 “陛下,大喜,吕皇后与大乔贵人同时临盆,太医说,一时三刻之内,就要产下龙子。” 太监小桂子的尖厉声音传来,竟然一点也不觉刺耳。 张坤大喜。 “摆驾,去坤和宫……” 他努力耕耘了数年之久,有时甚至怀疑自己因为灵魂和血气,是天外而来,有着生殖隔离。 却没想到,前两年全无动静,到了第三年,接二连三的就有人中标。 如今,除了大乔和吕铃绮即将临盆生子之外,小乔和张贵人肚子也有些大了……就连孙贵人,也开始学女红,学舞蹈,准备就在明年春季,正式侍寝。 “这万恶的旧社会,真是舒坦啊。” 张坤笑意盈盈的启驾望后宫而去。 头脑一阵清凉,就见天上金色星光,如露珠般洒落,又是一批龙气扑天盖地呼啸而来。 “又可以突破了,真不容易啊。” 张坤叹息。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当场飞升,任务变化 时光悠悠。 匆匆三十年一掠而过。 鼎盛太平的大乾王朝,被一个消息搅动得沸腾了起来。 “听说了吗?伟大的仁慈的光明的昭武玄元帝尊,要传位太子,择日于长安朱雀台破空飞升,上天宫享福去了。” “知道知道,伟大的仁慈的光明的昭武玄元帝尊陛下,只花了二十年时间,就把大乾朝变成普天之下最强大的国家,镇服四夷,前几天我还听说了,十三皇子的王旗已经插到了欧罗巴国土,不过,欧罗巴到底在哪里?远不远?” “天知道那欧罗巴在哪,十一皇子去年打下的美丽奇大陆,听说隔着几座海洋那么远,单是在路上行军,就要花费不知多长时间,反正,咱们大乾王朝越来越强大,国土大得内务府的官员都一头雾水,听说他们画地图都画不过来了。” “没听长安日报上面说了吗?咱们大乾王朝今年三月人口统计,已经突破了十五亿,这还没有包括与南面、北面、西面那些领土的移民,我看,再用不了十年,等到十八、十九皇子成年,又要有一波移民,向北面扩张……” “有着这等功绩,伟大的仁慈的光明的昭武玄元帝尊,飞升天庭,尽享仙福也是理所应当,他老人家早在立国之初,就已经强大得恍如神人,如今只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算不得稀奇。” “占廷兄,你家在长安有着商号,听说家里二叔公要带一批人前去观礼,不知可否带携着兄弟一起。” “好说好说,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能见到伟大的仁慈的光明的昭武玄元帝尊,不去拜见一番,是毕生遗憾啊,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得去晋见天颜。” 说到这里,几个学子打扮的年轻人,猛然红了眼圈,也不顾是在大街之上,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想当初,他们全都是流民出身,是在战场之上,捡着土块草根生存的小萝卜头,自天下平定之后,千千万万如他们这般的孤儿都得到了妥善安罪,前些年军屯种地还微微有些辛苦,只待熬过了那段日子之后,生活就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他们不但能吃饱,只要用心做事,还能时不时的有肉吃。 到了八岁那年,甚至,还有专门的文学先生把他们集中起来,统一学习文字和术算以及学习经世之道,随着见识的增长,学识的进步,这些孩子成年之后,洒向广阔天地,个个都能做出一番成绩来。 有的从军,有的进入官府做事,有的经商,更有的机缘巧合,跟着拓边的皇子们,出走四域,创出一番事业来…… 三十年时间,说长也不算很长,说短,却是时人的大半辈子。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个古老守旧的王朝,到底是如何的焕发生机,从以前的脏乱落后,如今变成了处处干净整洁,城外轰隆隆的,还有长长如同蜈蚣般的火车呼啸而过,街上有执勤的捕快,有缓缓而行的马车,有白烟滚滚的蒸汽车,当然,最多的就是面上挂着满足笑容的工人和农人。 想到史书里所记述的数十年前诸侯战乱景像,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堪回首的感觉。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那种日子,谁愿过谁过去,现在的一切,就恍如处在梦中。 “愿,伟大的仁慈的光明的昭武玄元帝尊飞升顺利,吾皇万年!” “吾皇万年!” 听到中年人流泪嘶吼声,整条街道之上,无论是正在饮酒作乐,还是在埋头做事,或者是窃窃私语聊着八卦的所有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头诚心念道:“吾皇万年!” …… “都不要哭,不要伤心,这是喜事,又不是丧事,你们哭嚎个什么劲?” 看着身边莺莺燕燕哭成泪人一般,还有七八个快要长成的皇子皇女,以及十余个未长成的小萝卜头,张坤伸了伸手,想要抱着安抚,可是,发现怎么也抱不过来,想了想,弯腰抱起还只一岁半的明月小公主。 明月小丫头哭得一抽一抽的,也不知是真的感觉到自家父亲要离开了,心里伤心。还是随大流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哭,她把眼泪鼻涕一股脑的往父皇的龙袍上面蹭,也不怕触怒君威。 小丫头肥嘟嘟的,眼睛漆黑如墨,眉毛淡如远山,皮肤白得像个玉娃娃,是孙贵人的第四胎,前面三个是皇子,她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索性张坤本人也不是什么威严深重的性子,小孩子也不是很怕他。 平日里虽然不是很娇惯自家孩子,但是,在六岁之前,对这些儿子女儿还是很宠爱放任的,孩子太小,不用太过苛责,失了童真,如明月这种一两岁的小不点,就算是爬在他的身上拉屎拉尿也不会生气。 “这些年啊,老夫最大的成就,不是一扫战乱,建立了大乾王朝,而是有了你们。”张坤面上已经多了几丝皱纹,这是他特意运转玄功把皮肤撑得松驰,扮出来的。 为了让自己的年龄符合长相,可是费了他老鼻子功夫。 抻筋锻骨美容那是容易,要把皮肤撑成枯黄干燥,眼角出现鱼尾,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非得让丹气运转到极其玄妙的境界不可。 这话不说尚可,一说,满殿尽是抽泣声。 吕铃绮、二乔、孙尚香几人也不太顾忌场合,张开嘴就嚎啕起来。 唬得殿门口的太监和护卫慌慌张张的就退去老远。 这时千万不能乱听墙角,惹祸上身,那可就惨了。 “陛下,你扔下咱们孤儿寡母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吕铃绮此时已是半老徐娘,因为养尊处优,武功又高,长相一点也没怎么老,看上去,仍然如同当日初见那个英姿飒爽的美娇娥,此时悲丛中来,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分外不忍心。 “唉……只是飞个升而已,说不定,把天上的事情办完了,朕又会回来,还记得我怎么说来着,一切的不如意,只不过因为实力太弱,等到朕力量强了,撕开虚空,只是等闲……” “陛下可千万不可食言。” 孙尚香插言道。 她年龄不算最小,但是,在很小的年龄阶段就嫁给了张坤,当女儿养了四五年,才正式侍寝,比起别的贵人,却是多了几分娇憨。 张坤也乐得如此,并不会特意呵斥管辖她。 因为,他觉得,只要不是特别蹬鼻子上眼,只要懂得分寸,保留一些天性,是一个女人最美的风景。 此时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放心吧,小香儿,就算舍得你们,也舍不得明月她们啊,这些小家伙们,我还要看着他们成亲生子呢,替我大乾皇室开枝散叶,威镇八荒。” 跟家人叙过别情之后,张坤就看向自家儿子们。 二皇子、五皇子,分封蜀地和吴地,三皇子和八皇子,分封幽燕和陕地,四五六七皇子,成年后往西面北面拓边扩土,建立王廷,如今俨然成为一个个小国。 至于其他王子,成年后,依例向外扩军,占领蛮夷领土,占地为王,圈土自萌。 年节时分,有时会派来使节奉献礼物,有时会亲自回来拜见父皇母后。 唯有大皇子。 也就是太子陈空陈子明,一直带在身边,随张坤学习治国之术,学习六合八卦金身功。 如今的陈空,年三十岁,嘴唇上也蓄了一层短须,有了几分威严和沉稳,一身血气,也达到了凝血化气的边缘。 二十五岁那年,这小子与他外公吕布试招,已能保持千招不败,直打得老吕同志气喘吁吁,直呼老了老了,不服老不行。 五年之后,陈空实力修为更进一步,气血归元。 虽然不能像张坤这般强固五脏,凝血化丹,但是,也已经练通四脏,益寿延年不是问题。 也许,还有希望在耄耋之年,突破凝丹化气一关,破开先天,增长寿元。 不过,相比起一身武道来说,张坤更满意的是,这个太子,从小就被自己安排着与天下四域历练,经历过民间疾苦,也经过战阵磨练,性情方面,颇为有着宽容稳重,行事不急不躁,比起自己来,还要适合皇位。 准确的说,是适合成为一个守成之君。 由他即位,不但他的那些兄弟们,都能得个善终,天下的臣民百姓,也会过得很舒服。 身为二代,不需要多么英明神武,奇思妙想。 只要萧规曹随,稳定发展。 数十年上百年之后,乾国汉民,一定可以屹立在世界之巅,造万古不灭之基。 对于这一点,张坤有信心。 因为,他与历朝历代所有君王不同的是,就是不太要脸。 你敢想,身为皇帝,明下旨令,让田间垂笤小童,每日里都念三百遍“伟大的仁慈的光明的玄元帝尊陛下”吗? 从不懂事开始,就念叨着,长大了,哪怕是一头猪,脑子特别不聪明,也会对某位帝皇心存敬仰,容不得任何人说他一句坏话吧。 这种模式,从中土直接推广到四海八荒,但凡征服之地领民,必须从小就开始进行思想教育。 事实证明,这种做法,虽然太过难看了一点,效果还是很好的。 至少,在内无战事,天下太平的情况下,还是给张坤积累了一千二百多点龙气,比起平定天下那会,直接翻了数倍还多。 这可真是了不得。 不过,近些年来,天下实在是太过平和安稳了。 百姓们日子过得太好,心湖基本上没什么波动,慢慢的,也就只剩下嘴巴上念叨感激,实质上,真没往心里去。 这也是人性。 不到苦难临身,生死关头,是不会有那么多龙气贡献的,人性如此,又是一个轮回。 总不能为了龙气点数,把自己好不容易打造的太平盛世,又重新推翻,再来统一吧。 把生民放在火上再烤一回。 张坤觉得,这种事情,他还真做不出来。 想想如今龙气也收获得差不多,离着突破先天第二境,真罡境,也不太远,实力勉强也够了,他就有了去意。 “子明。” “儿臣在。” “以后,这天下就交给你了。希望等我下次回来,能看到一个太平详和的国度。” “谨尊父皇旨意。” 陈空一板一眼的跪伏在地,抹着眼泪珠子应允道。 “唉,你总是那么没趣,我都怀疑是不是教授你太过严格。” 张坤叹了一口气。 眼中神情还是很满意的。 有一个沉稳的继承人,总是好事。 看看殿外旭日东升,万缕毫光射落下来,照耀得天地一片光明。 “摆驾,朱雀台。” 张坤腰间彩挎着炎阳长刀,率先走出养心殿。 身后跟着皇后、贵人,皇子皇女,走出数百步,又有文臣武将面容肃穆的汇入人流…… 步步前行,越来越多的官员、商人,底层百姓,男女老少。 间或还能听到一声声压抑的低泣声。 没有大声喧闹,沉肃气氛,却是让人心中发堵。 来到朱雀阅兵广场,祭天台上,早有十余位白发白须的年迈官员,拜伏等候。 四周黑压压的围了十余万人,正默默跪伏等待着。 这些人各色衣衫,身上头上还有着湿痕,显然是从半夜就已经等在这里,被露珠打湿了头发衣服。 张坤登上高台,游目四顾,三十余年的过往,从眼前一一掠过。 也不禁感触。 这些年啊,别的功绩也没有,鼓励多生多育,养活天下百姓这份功劳,却是谁也无法抹除。 至于科技进步,民生发展方面,倒也中规中矩。 他是凭借着自己有限的一些知识,收拢人才进行研发,这算是拔苗助长,算不得什么功绩。 当然,凭借着自己强大得镇压四海的武力。 让中原神州,不再发生战事,这方面,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我来此间一趟,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救了数万万百姓,令天下太平……自问有功于天下,今日,功德圆满,飞升上阙,了无遗憾。” 张坤声音清朗,传遍全城,所有百姓仰首侧耳,细细听着。 “望我大乾万世昌盛,愿我国度,永离战乱,愿我百姓,安享太平……” 张坤身上星光点点,最后联成一片,足足365点光芒,从身体各大穴窍之中射出,化为纯银色光焰。 光焰熊熊,破体三尺,让人看着,几疑不在人间。 天空雷鸣震震,有七彩光芒缓缓出现,半空之中,一扇门户吱呀缓缓开启。 自从三十年前,花费256点龙气提升周身81点窍穴,结周天星窍,丹元充盈之后,时隔三十年,他才再次提升修为。 此时,花费了512点龙气,直接燃烧。 身上365个穴窍同时点亮,发出耀眼银光,直冲斗牛。 他感觉到自己丹元之气,已能牵引天地稀薄元气,气血沸腾之中,面上皱纹一点点抹平,花白发丝,转眼变得漆黑,眼眸如星辰般闪亮,身姿变得修长挺拔。 像是回到了当初十八九岁之时,一股少年意气重新出现。 吕铃绮等人早就泣不成声。 “皇上。” 张坤目光深深的在自家妻妾和儿女们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笑着缓缓腾身而起,嘴唇张合,道一声保重,已是化为一道银光,投入七彩门户之中。 轰隆隆…… 一声炸雷响处,天空七彩光芒化为涟漪,向着四面八方横扫。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清凉气息,汇入身体,所有疲惫和伤感,都一扫而空,身体都觉得轻快了几分。 “那是……” “是仙宫泄露的灵气,是修练的宝物,吾皇飞升之时,还不忘造福万民……” 所有人都自发的跪伏拜倒,又哭又笑,久久不愿离去。 …… 张坤眼前一花,又回到酒店当中。 窗外弦月如钩,清冷光辉洒落。 远处传来阵阵嘶吼之声,那是通道裂隙处传来的绿皮灰皮怪物冲关的声音。 有些刚刚冲出,就被几粒子弹取走性命,有些冲出数百米,踩到了地上布的火雷,被炸得粉身碎骨。 对面似乎也知道,这里有着一个厉害人物守着,并没有高级战士级别的怪物出现。 更别提大精灵,大战士过来。 当然,这种沉寂,也许是在积蓄着什么。 何时会发生变故,迎来强力攻击。 谁也弄不清楚。 有一头火龙守着,也没谁会不信邪的,直接冲过裂隙,去往对面查看。 事实上,前面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胆大之人过去。 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人传回消息。 似乎眼前这个裂隙,并不是门户,而是一个黑洞,吞噬一切…… …… 张坤低头看看时间和日期,就发现,自己离开的就像是在前一刻,三国时代的三十多年,浓缩成一秒。 他不禁感叹着,这虚空之门的奇妙和不凡。 对于这种伟力,他倒是不去深究。 只是默默看向属性栏。 【姓名:张坤】 【天赋:神勇】 【年龄:52】 【体质:580】 【敏捷:506】 【精神:452】 【真元:1000】 【武学:无名功法(六合八卦金身功):丹元境,先天大周天。】 【技能:刀法(圆满、刀意三层,幻形)、枪械(圆满)、医术(圆满)、语文(精通)……】 【霸王戟法:(入门)】 【天心诀:(圆满)】 【九玄心眼:(一级,五脏肝神通)】 【七情术:(一级,怒发冲冠)】 【呼风唤雨:(入门)】 龙气:933 虚空之门:(蓄能) …… 体质的提升并不算太大,如今力量达到一万两千斤上下,每提升一点都有些艰难。 敏捷方面也是如此。 主要是,后期他提升的力量,偏向于气元方面。 在三国世界,他积累龙气点,连升两级,丹元境从小周天9个穴窍,跨越81穴窍,直破365穴窍,达到周天圆满,生生不息。 在浩大磅礴的丹气加持之下,破法破气破血,攻击威力提升,防御增强,速度增加,这些都不是单纯的气血力量。 也就是说,他攻击的同时,有血元体质敏捷加持,更有丹元真气加持,双重力道攻击,战力到底达到哪个层次,他其实是不清楚的。 不过,以本世界对面异界方的实力评判,张坤其实处于15级境界。 战力的话,应该约等同16级,甚至17、18级比拼…… 18大剑师,同样的凝气化兵,估计也不是不能打一打。 但是,想要与19级到21级剑圣阶段对抗,那就完全不行了。 据传闻说,19级剑圣,能携天地大势碾压,与大剑师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就如眼前通道对面的这头21级传奇火龙,一口火喷下,连山丘都烧化了。 这还是此方天地压制了巨龙的发挥,否则,战力还要强上数倍不止。 张坤再怎么自信,也没有半点把握应对这一等级的对手。 自己如今的实力,越一个大等级打一打不算太难,保命有把握。 遇到19级以上,越了两个大阶段,再去对敌,那就是找死。 …… 花了三天时间,静静体悟适应刚刚提升的力量,张坤本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江城总教官秦凤山找上门来。 秦凤山满脸苦涩:“明月城来信,薪火计划,要提前开启,这次四区联合进入,不知为何泄露了消息。 听说,绿野通道对面,索尔斯伯爵已经派出大军,向着天心湖一带靠近,大力搜杀我方探子,再不过去,被他找到了通道裂隙口,再以大军封锁,事情就难办了。” 薪火计划,秦凤山只跟张坤透露过,就连程耀南他们都是不知道的,这时泄露出去,还被对面的伯爵知道,不用问,其中肯定有着什么龌龊事情发生了。 如此匆匆进行计划,危险无疑又加大了不少。 “要怎么做?” 张坤既然已经答应过秦凤山,又想着借这个机会穿过通道,寻找父母和妹妹的行踪,当然不至于变卦。 他实力提升许多,心里也多了许多把握,当下不动声色问道。 “还请张同学立即启程,携举荐信,去明月城特事处汇合,兵贵神速,我就不留你了,还请一路小心,安全回来。” 秦凤山慎重说道。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路上伏击 “这次行动是联合行动,主要目的,不是要去对面造成多大的破坏,而是尽量获取武技和魔法修行的资料。” 左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张坤告辞了秦凤山,在程耀南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挥手离开。 与他一起的,还有三人。 为首的就是明月城特事处破锋三队队长左雯,这位穿着特制战斗服,眼神里带着丝丝审视,少了一些柔美,多了一些女性少有的锋锐之气。 张坤注意到,左雯身上至少带了五把枪,外表看起来还不太显眼,着实有水平。 与她一起的还有队员铁臂和小刀。 铁臂是个憨厚的汉子,神情略显木讷,只是闷声不响的开车,就像个机器人。 这一位的左手闪闪发着银光,看着就不太像血肉之躯。 ‘联邦的科技已经这么先进了吗?’ 张坤心里默默的想着。 若非空间通道入侵一事,他这种平凡的高中生,无用的草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科技到底有多发达。 不过,再怎么发达也没用。 随着空间裂隙的开启,两个世界能量交流,物理规则也开始渐渐的发生了变化,这还是只是刚刚开始,火药的威力已经大不如前,再这么下去,张坤担心原子层面和磁场方面都有了变化,到那时,才是真的恶梦来临。 至于另一位队员“小刀”,一坐上车,就拿着一柄合金锋锐小刀在修着指甲,精神游离在外,不知道是不太习惯与陌生人打交道,还是单纯的不想与自己说话。 “我明白的,我们其实是敢死队员,还兼职情报间谍,能偷偷的潜入进去,就不要硬拼,以免打草惊蛇。” 张坤大略知道了,这次的任务,是去对面做什么。 “不是打草惊蛇,而是担心连累了别人,一进去就没命了。” 听到张坤的话,旁边的小刀忍不住就笑。 他停下修指甲的动作,上下打量了张坤一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以什么样的方法,得到秦总教官的举荐?但是,凡事还得小心点,不要以为有着一两招传统杀招,就小看别人。 研究证明,对面是一个完整的社会文明,有着传承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修练道路,而我们这边,若非空间通道泄露一些能量过来,就连10级战士都没有出现一个,双方武力层次差得太远,不是任何手段可以弥补的。” “小刀……” 左雯眼神一冷,斥道:“就你嘴多,这么喜欢多嘴,要不把你送到多兰五号通道去,跟兽人多说说?” “左队,您说,您说,我不多嘴了,唉……其实我也是一片好心,现在的年轻人不太了解情况,被人一忽悠就热血上头,若是选拔通不过,那还好。真通过了,一不小心,就埋尸……” “嘭……” 小刀说到这里,头上就挨了一下狠的,打得他猛缩脑袋,还在说的话,直接就咽到了肚子里。 左雯重重敲过小刀的脑袋之后,不好意思笑道:“张坤同学,真不好意思,小刀说话没有分寸……” “没事,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对面的凶险,我大约也知道一些,那条红龙就绝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 张坤一点也不在意。 心想这几位特事处的队员,很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当日在江城的战绩。 也不知道自己杀了一个大精灵,并且,还冲上去与巨龙硬拼了一手,没死。 秦凤江的保密措施做得不错,也许这就是他说的保护自己的意思。 估计那位总教官是直接与上面通信,说是推荐一个厉害人物,具体情况,却没有多说。 以至于特事处还派人来沿途保护。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自空间通道开启以来,变故发生在方方面面,甚至本世界阵营之中,也已经不怎么保险。 自己这边懂得派出情报人员。 对面呢,自然也是懂得的。 毕竟不是什么没有智慧的野兽。 若是被渗透进来几个神棍,那问题可就很大了。 据张坤目前获得的一些零散消息,可以得知。 对面可是有真神的,还有神国,永生之类的玩意。 若是这玩意是真的,那些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的资本家,看看寿元将尽,难保会做出让人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红龙?”左雯微微一愣,神情略显尴尬。 有些接不下去话了。 正常人只会吹嘘自己杀了多少兽人,多少绿皮灰皮,绝不会动不动扯到红龙身上吧。 据自己所知道的,江城这里出现了一头传奇级别的厉害巨龙,好在空间通道并不算太大,没能挤过来,最后无奈退去,还差点引发了灭城危机。 饶是如此,江城青龙分区,还是进行了一级战备,如今城内的平民,全都迁到了明月城左近。 这位一开口就是拿红龙来比较…… 很可能是学了一些传统武道,受益于对面能量渗透,血肉破关,因此觉得天大地大我最大,觉得自己是天才。 这类人一般目高于顶。 算了,等他去明月城走上一趟就知道了。 东区选拔五人,如今有四人已经定下,还有一大票各地推荐上去的高手,要搭上这班车,争取先发优势。 这名额争得不可开交,到时看到了那些人,他就明白了,天才其实并不算什么。 趁着绿野通道那边还不曾太过防备,如果抢先进入,得到什么好处,提升实力修为。 不说个人的成就会有多高。 就算不太高,只要把得到的资料上交,也是一个大功劳,日后地位低不到哪去。 而等到对面有了准备,把通道封死看牢,再想进去,那就只能拿海量人命来填。 依两方力量强度和性质来看,这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的任务。 现在的情况就是,对面过不来,一旦过来,就会遭受饱和炮火的打击,处处陷阱。 蓝星这面,也过不去,一旦过去,不是落在凶兽潮中,就是落在大怪物的老巢中,也是很难渗透。 如今发现的绿野之森,据潜入进去的士兵报上来消息说,是因为这个伯爵领出了事情分不开身,一时来不及关照通道的事,所以,打了一个时间差。 但就算如此,那些派出去的士兵,因为实力弱小,连森林外围都没有走到,基本上就死在森林里的魔兽嘴里了。 若是耽误太多时间,很可能对面的伯爵大军就反应过来,通道被围死,到时再无机会。 “走吧,争取天黑之前赶到,这次咱们只有一辆车,要防着有漏网之鱼前来袭击。” 猜到张坤是哪一类人,左雯说话的兴趣大减。 只是吩咐着铁臂快点开车。 如今野外铁路和公路主干道多处被破坏,又不是大部队通行,有着威慑力,很可能就会有不知死活的怪物来袭。 每次空间通道开启,总会有无数的怪物扑向四面八方,剿之不尽,杀之不绝。 人多的时候,倒是不惧,人少的时候就要小心一些了。 “放心吧,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过是一点小鱼小虾,还不够塞牙缝的,正好给咱们添点功绩,我这装备也能翻新了。”小刀的确是碎嘴,憋了一会,又憋不住了。 不过,这次左雯就没有训斥。 显然,她也觉得是这个理。 自己几人是特事处的精英,一个八级,两个六级战士,野外对于于普通平民来说,那的确是十分危险。 对他们来说,其实就是狞猎场。 坐在前方的铁臂,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越野车咆哮着飞奔,足足跑到80码,还能躲开路上的一些石头、烂坑,时不时的还在草地上开上一会,再拐到正路。 不得不说,铁臂开车的水平,很是不错。 车内一片寂静,只闻马达轰鸣。 “小心了,我们被人盯上了,可能是弓箭手。” 张坤突然开口说道。 精神力达到452之后,张坤就算回到本世界,也能感应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丝丝稀薄能量,尤其是敌意恶意,隔着数里远,他都能感应得到。 随着车子前行,他就感觉得到,前方小树林之中,有着两双眼睛看了过来,空气之中全是不详的气息。 一股锋锐瞄来瞄去的,从自己的脸上扫过,又扫向车身各处,似乎在确定目标。 看到车内三人全无查觉,他暗暗叹息一声,不得不出声提醒。 “戒备。” 滋…… 随着左雯一声冷喝,铁臂一脚刹车踩死。 车辆停下,几人伏低,过了约莫半分钟,什么也没发生。 三人全都扭头望来,目光中的怀疑简直掩饰不住,左雯吩咐道,“继续开车,不要停下。” 她的话刚刚出口,车辆还没发动,就感觉到脑袋一重,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出现,把自己整个人都压得伏下。 却是张坤出手了。 一把按住了她的头。 还没等她发怒,耳中就听到刺耳的尖啸和钢铁轰鸣。 眼角余光,看到一支锋锐利箭,已是刺穿左侧车门,从头上一闪而过。 刚刚若是还坐得端正,恐怕已经被一箭穿颅。 “下车,迎敌,是十级游荡者。” 一看这箭支的力道和破坏力,左雯立即反应过来,一颗心直凉到骨子里。 她娇喝一声,手臂一掌,破开车门,窜了出去,在地上几个翻滚几下,手中枪支已经开火。 “这边也有,是暗黑精灵族,队长,打不过的。” 小刀话里已经带着哭腔。 他从右侧车门下车,抬眼就看到远处丛林里,一个身影跳跃飞驰而来,一边疾奔,一边拉弓如满月,嗖的一声,饶是他躲得快,左臂也被箭矢撕裂出一个深深的裂口,鲜血如注。 余劲波及,他的身躯已是倒飞而起,打了两个旋子,跌在地上,眼中全是绝望。 “弓箭威力太强,黑暗精灵生命力旺盛,铁臂,放近了再打,先不要露面。” 左雯手中双枪交错喷火,但是,面对那奔行跳跃,左闪右躲的黑漆漆一团身影,却是那般无力。 偶尔有一粒子弹打中黑影,对方也只是稍稍停顿一刹那,转眼就是如风扑击而来。 箭矢破风厉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是在地上翻滚躲闪了三箭,已是气机不畅。 “十级,算是两个化劲吧。” 张坤坐在车上,微眯着双眼,看着两个皮肤呈古铜色,肩后绑着细剑,皮肤布满黑色纹路的尖耳朵人形生物,各自撑着等身高的大弓,一边奔跑一边射箭,不由就叹息。 连城市之间的要道,都已经被对方渗透进来了,小股战队遇到这种落单强力生物,基本上就是送死。 就连特事处的精锐队员,也只能拖延一下死亡的时间,可想而知,情况已然恶劣到了什么地步。 难怪,现在联邦各区,已经不再隐瞒空间通道的事情。 而是选择向民众公开。 实在是因为,再厉害的谎言,都已经哄骗不过去了。 看看敌人奔近,他伸手望车厢地面一抓,两粒碎玻璃就到了手心。 两指轻弹。 啵啵…… 无声无息之中,两个奔行如飞的黑暗精灵,跑着跑着,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原地出现一滩血迹,打湿草叶。 “咦……” 左雯开枪接连射击,打得前方尘土飞溅,却发现没了动静,疑惑回头望去,就见到另一面,小刀手中的飞刀流星一般的射出去,把黑暗精灵扎成了刺猬,对方也是一动也不动。 铁臂把枪支架在窗户之上,一枪没开,面上全是毅然决然的悲壮之色,此时也忍不住张大嘴,完全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雯壮着胆子摸上前去,看着那瞪圆双眼的尖耳朵弓箭手,余悸未消的检查了一下,很快就发现,对方眉心处一个深深血洞。 这血洞足足有两根手指大小,边缘还有着放射形震裂痕迹,后脑也穿出一个洞来,顺着血迹飞溅的痕迹看去,就见到一块指甲盖大小、沾着血迹的茶色碎玻璃…… 她回头望了一眼,心脏怦怦直跳。 不用问了。 这种玻璃,破碎的时候,自己还在车上,看得清清楚楚。 那么,到底是谁出手的? 还用考虑吗? 隔着三十米远,把这么轻飘飘的玻璃快,打出破甲狙击弹的威力来,同时打死两个十级黑暗精灵,几乎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动静。 这是什么实力? 再看那开车的铁臂,此时还满眼茫然的望着自己这边。 显然,他根本就没发现任何事情。 …… “你怎么做到的?” 车辆再次上路,左雯坐在张坤的身边,就少了许多随意,眼神中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 过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说弹玻璃啊,弹指神通听说过没?” 张坤笑道,“其实也没那么难,就是找到两块合适的暗器,再就是用力弹出去。” 小刀一声也不敢吭,缩着脖颈,好像十分专心的给自己的伤臂上着药,不过,他的眼神也是飘荡游移,耳朵竖了起来。 听到这话,倒抽一口冷气,也不知是不是弄痛了伤处。 左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还不知道是弹出去,问题是,随便弹两块小玻璃,就把黑暗精灵游荡者弹死吗? 你确定不是在讲笑话? “那可是十级游荡者。”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心想,你到底知不知道十级武者是什么概念,只要一个,就可以对付一个全副武装的整编营。 “知道,就是刚刚突破化劲炼髓的水平吧,比起那条红龙,差了不知多少层级?” 这不废话吗? 左雯已经不知道怎么试探询问了,心里的好奇如猫抓一般,有心盘根究底,又担心触及到对方什么忌讳。 她借口解手,停车进入小树林,掏出电话,想了想,拨通了秦凤山的电话。 “秦总教官,打搅了。” “是左队长啊,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事,不知方不方便说?刚刚在路上碰到两个十级黑暗精灵游荡者,是张坤救了我们,他出手……” “如果是张坤同学的事情,就不要多问了……左队长,你只要知道,他的实力涉及到一级机密……少点好奇,安全送他到明月城就行。” 对面沉默了一小会,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挂了电话,左雯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若无其事的回到车上。 “开车,以最快的速度行进,不用考虑路上伏击。”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虎入羊群 这次是真的一路无事。 越野车在铁臂的操控下又快又稳,黄昏时候就到了明月城,在车流中穿行了半个小时,就来到一处幽静高档小区内。 张坤发现,绿化极好的小区门口几乎没有闲人来往,反而是精悍的汉子在各个角落出没,眼神犀利身上携带着武器。 “到了,特事处新建不久,并没有常设办公地点,前不久,征用了南云小区作为驻点,条件还是很不错的,设施都很齐合,里面除了食堂和诊疗室,还有游泳馆以及训练场……” 也不知是否错觉,左雯脸上的刚硬线条,变得柔和了许多,此时笑得明艳温和,倒是与张坤印象中的宾馆前台有了几分神似。 “多谢张同……张先生救命,先前我说话……” 小刀期期艾艾一张脸憋得通红,下了车连忙朝张坤躬身道谢。 他只是天生嘴欠,又不是傻子,想到先前刚出发那会,自己胡言乱语的瞎说一气,可能得罪了这尊大神,心里就有些忐忑。 “没事,去疗伤吧。” 张坤微微点头,挥了挥手,小刀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就走。 “他怎么了?” 左雯在一旁奇怪,印象中,小刀此人嘴巴很欠,常常得罪人,并且还屡教不改。但他的飞刀手法实在是很不凡,战斗起来敢打敢冲敢搏命,因此,也没人真的就因为他的缺点低看了他。 依左雯这个队长看来,小刀就算是十分佩服某人,并且后悔出言不逊,最多也只会事后收敛点,并不会如此作态。 这简直是有点“卑躬屈膝”的感觉了。 从来没见过。 “呶……” 铁臂一张黑脸此时竟然奇异的有点苍白,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只是拿嘴朝着小刀离去的方向,目光示意了一下。 他此时背后全都已经湿透,额头还有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你很热吗?” 左雯更奇怪了,顺着铁臂的视线望去,就看到小刀土黄色的裤子早就湿了一大块,直湿到了小腿。 “队长,我也去一下装备部,就不陪同张先生了。” 铁臂说着话,开着车就离开了。 左雯这时候再怎么迟钝,也查觉到了不对,铁臂这个鲁憨憨,竟然也会“尊称”别人,要知道他就算是称呼明月城特事处长“血狮”罗战,也是直呼其名,连处长都懒得叫一声。 就有这么憨。 既然他这么尊称,那么,张坤自然有他尊敬的理由。 先前自己冲出车辆,迎敌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雯看向张坤那平静无波的神情,越发好奇。 “张坤,要不先休整一下,调理一番气血?现在就去训练场,要是碰到厉害高手挑战,可能会有些吃亏。” “不用了,我也不怎么累。” 张坤笑道。 经历了三国世界那几十年,对本世界的事呢,其实颇有些淡漠。 这是时间太长,所造成的一种疏淡隔膜,一时半会还没调整过来。 先前,他甚至不在乎左雯眼中的审视,也不在乎小刀嘴里的轻蔑,同时,对铁臂那种沉默无视,也一样的没感觉。 不过,没感觉归没感觉。 但是,就如老虎,怎以可能容忍一只蚊子在自己的面前嗡嗡嗡。 当暗黑精灵游荡者冲上前来,张坤出手杀伐的同时,也放出了精神力量。 一方面,附着精神威压在碎玻璃之上,把游荡者灵魂,连同肉身直接斩杀,另一方面,精神威压直接波及到身边不远处的小刀和铁臂。 尤其是小刀,他与那精灵游荡者处于同一条线,被精神威压冲击,有那么一会,头脑空白,身体失禁,巨大的恐惧感,让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铁臂只是受到余波冲击,就全身冷汗,心惊胆战。 至于左雯,因为离得太远,张坤也没有刻意针对,所以,她一点都没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想,其实也挺可笑的,这三位是特事处的外勤人员里的精锐,如这般级别的人数应该不会太多,但就算是如此精锐,竟然只是两个明劲、一个暗劲…… 这也太弱了。 张坤忍不住就有些叹息。 对本方世界的未来,忍不住就多了一些担忧。 倒是对秦凤山嘴里所说的‘薪火计划’多了几分认同。 千年以降,禁武令的实施,是非功过且不去评说。 单是说说面对外敌入侵,就能见着其中恶果。 ‘你能禁自己的武,能禁别人的武吗?’ 如今,亡羊补牢的做法,就是大力推行武道修行,以及各种力量的修行,同时,大力汲取对面的知识,争取学到一些传承,在最短的时间迎头赶上。 就算是赶不上,也不能差得太远。 否则,等到两个空间融合进程加快,达到某个临界点。 对面的“大佬”能够不受压制的直接过来,那一切都完了。 …… “看到那四位了没有,青色道服绣太极图案的,是武当派的徐长生,这人29岁,擅长太极剑法,以及太极拳,轻身功夫也十分了得。 空间裂隙出现以前,这位经常在斗音平台展示所学,凭借着剑拳双绝,获得广大粉丝吹捧。并且,他从来不拒绝有人上门挑战,每次挑战都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直接送医,还把视频播放出来…… 所以,别看他笑起来斯斯文文,像个道家高人一般,其实,性格却很是锋利,得罪不得。” 左雯在一旁小声介绍道。 江城秦凤山总教官在电话里,对张坤的奇异“回护”,让她心里好奇得跟什么似的,很想知道,一级机密,到底是什么机密。 虽然没想过违犯保密机制去打探,但只是从旁观察,却是没问题的。 此时任务完成了,她也不离开,只是跟在身边,就如向导一般的,在一旁介绍。 “除了徐长生这人十分厉害,还有那个光头,这位名叫方玉龙,28岁,听说是出身少林,学的少林真功,本来默默无闻,通道裂隙开启之后,他实力大进,在全国搏击大赛之上,一飞冲天,直接挑战世界搏击高手排名,短短半年时间,就冲到前三。 他虽然是擂台上打出来的强手,但是,其人一身铜皮铁骨,再加上力量奇大步法灵活,就算是真刀实枪去到战场上,肯定也弱不到哪去。” “不错。” 张坤点头。 武当徐长生和少林方玉龙两人一身气血充盈,筋骨强健,眼中精光内蕴,看样子竟然全都踏入了炼髓一关。 不但是他们,另外跟他们站在一块的一男一女,也同样的踏入了炼髓关,竟然也是化劲级别。 记得当初全世界都还在宣传着传武无用论,却没想到,暗地里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人家悄悄的就练到了这个地步,只不过,普通百姓不知道罢了。 就算是知道了,也当做是假的。 “你也许觉得奇怪,为何前面那些年,少林和武当只剩下表演,一下子就冒出来高手……”左雯神情十分复杂。 “其实也有许多人认为,空间裂隙的开启,两个世界的融合,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一些传说中的东西,终将一一复苏,如武功,如道法等等,在人类的进化史上,未来大有可为,但是……” 说到但是,左雯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坤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无非就是,一旦挡不住对面的攻击,别说未来了,现在都没有。 “穿白色练功衫的女人是谁,她的八卦掌练得不错。” 张坤转过话题,不太想讨论通道开启的事情。 他现在,只想快速去通道对面,想办法找到自家父母和妹妹。 其他一切,比如夺取传承以及探听消息,顺手能做就做,倒是没有多少心情跟着左雯来忧国忧民。 有些事情,要看如何去做。 并不用时刻放在嘴巴上。 “白衣服的女人啊。”左雯看了看张坤,笑了:“她其实跟你一样,是青龙广陵陈总教官推荐过来的,你的眼力很好,她家的八卦传承很厉害,不显山不露水的,就直接战败八位高手,跻身于五人名单之内,没人再敢挑战。” “对了,这位叫宫若兰,22岁,张坤你和她同为传武修习者,不知有没有听说过。” “没有。” 张坤摇头。 这名字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想当初在大青世界之时,自己打了“宫猴子”不止一次,对方的八卦拳功夫,的确是深得董氏一脉真传,这位姓宫,名字取得如此诗意,不会是宫猴子家的后人吧。 “除了这三人,最不能招惹的,就是那位青龙教官出身的肖志虎了。” 左雯指了指宫若兰几人左面的一个魁梧精壮汉子。 “肖教官练的很杂,是硬气功起家,后来又练了拳击散打,跆拳、空手道,并对国内各家武学都有深研,擒拿摔跤一击必杀,样样精通,薪火计划首先确立的第一个人选,其实就是他,生死搏杀能力之强,还在徐长生等人之上。” “这就四个了。” 张坤记得秦凤山说过,东区这边,要派出五人,与其他三区联合进入绿野通道。 难怪,在路上那会,小刀冷嘲热讽的,表示不太看好自己。 除了这四位,旁边还有十七八个,正在捉对拼杀,看起来个个精悍凶猛,想来,是为了最后那个名额在努力了。 “现在最有希望得到第五个名额的是金忠锡和山田竹,鹤原香三人,你先不要上场,观察一下他们三人的出手,取胜的把握要大一些。” 左雯出谋划策道。 对面那几个,也是天下顶尖年轻一辈,多数练到十级以上了,张坤能杀十级暗黑精灵游荡者,还是用那种极古怪的暗器方式,应该比这些人要强。 但是,比武这事,并不是硬实力强,就一定能取胜的,有时候,还要看谋略和针对。 “不用那么麻烦的,打来打去,给人看猴戏吗?” 张坤轻笑一声,瞅见一人被打下擂台,另一人刚刚气喘吁吁的下台喝水按摩,他脚下一动,就到了擂台中心。 左雯刚想开口,眼前一花,身边已经没了人影,忍不住就张大嘴,啊啊啊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站立之处,离着擂台中心,足足有十三四米,而且,擂台高达一米二,张坤竟然一步就踏上去了,瞪大眼睛都看不清楚。 “这是十级吗?绝对不是,是十一级,还是十二级?” “空间通道被发现只有三年时间,发现能量变浓,适合修练,也只有两年半,就算武道复苏,再怎么苦练,也不至于会强到哪去,据说武当山上那位老宗师,几乎被公认东区第一高手,也只有十一级……” 左雯此时已经不敢确信心里的判断。 四周却是一片嘘声。 有惊叹,有疑惑,也羡慕有嫉妒。 尤其是那些有可能得到第五个名额的好手,全都如临大敌的看着擂台中心的张坤。 “这轻功厉害啊!” “单是轻功恐怕还夺不了名额,终归要看力量和反应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力量就不行,单凭这速度,想要打败他就很难吧。” 底下一片议论,主座之上,坐着的几个评委有人目光一亮,也有人眉头微皱。 尤其是,坐在中间那位,头发蓬松,脸庞血戏,一双眼睛眯缝如刀的中年男子,面色明显有些不愉。 “上台的是哪位,怎么不按规矩挑战?” “罗处长是吧,我赶时间,不知怎么才算是取得名额?”张坤不答反问。 旁边方雯就急了,连忙跑到血狮罗战的身旁:“处长,他是张坤,早上您安排的。” “张坤。” 罗战眼珠眯得直接就看不见了。 心想这又是一个未经社会打击老天真的“刺头”。 跟他说道理是没用的。 再说,秦凤山的面子,也不好直接不给。早上派出方雯等人去接,这天还没黑就已经到了,他当然知道张坤是谁。 听秦凤山吹嘘,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他差点当场就笑出声来。 不过,为了照顾对方的面子,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参于名额争夺。 “呵呵,打赢他们,名额就是你的。” 他伸手指了指山田竹、金忠锡他们,话里全是揶揄。 这些人不愧是近来崛起的厉害人物,出手又快又狠,看得人紧张万分,生怕一不小心就喋血擂台。 罗战时时刻刻崩着心神,想要关键时刻出手救援,此时已经很疲惫了,心想看上一幕闹剧也好。 张坤点头:“这样啊,挺好的。” 他转身看向那目光各异的一众年轻高手,招了招手:“你们,都上来吧,一次性打完,免得浪费时间。”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小朋友不要玩刀子,一时手滑 “我承认肖志虎,宫若兰几人确实是天才,把各家传承下来的武功练到极精深的地步,远超同辈。但却没想到,青龙东南分部,随便举荐一个人来,就如此狂妄嚣张,呵呵,这是看不起我们海岸同盟,还是看不起你们特事处啊?” 评委席上,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平头汉子,突然笑出声来。 他虽然在笑,眼神却是冷厉至极。 自家分部席下两人,可是有希望得到第五名额的,并且,遇到武当徐长生和少林方玉龙也不是不能打一下,战术得当的话,也有一点胜机。 可这位新来的倒好,刚刚进门,甚至都没有观望一下众人的武功底细,直接出言挑战全部,简直是目中无人。 “坂村教官不用在意,年轻人嘛,总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角色,你们樱花分部那两个苗子的确是不错,尤其是山田竹,一身煞气滚滚,想必经历过不少实战,他会教对手做人的。” 这人显然也是海岸同盟的教官。 同为东区联合体,在异界入侵前,都是独特的个体,后来被迫联盟,建立世界互助联邦,共抗强敌。 表面上看起来已是一团和气,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但是,无数年来的恩恩怨怨,又不是那么容易消解得了的,暗地里,小范围的争斗,一直没有消停下来。 这种夹枪带棒的挤兑,算是无伤大雅,不可避免。 罗战听得心头怒起,一头乱发根根蓬松,明知道身旁这几个评委是在讽刺自家,却也不太好反驳。 实在是,张坤上台之后的举动,不但对东区其他盟友殊无敬意,更是有一种看不起在场所有人的感觉。 虽然他没有说得很明白,表现出来就是这個意思。 ‘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在摆家家酒呢……’ 看你怎么收场。 罗战心中气怒,后背一仰,重重靠在椅背之上,双手摊平放在身前台面,这架式就表明他不管了。 有本事,你们就自个打下去,打出什么事来,我不管。 见罗战如此姿态,坂村正雄和陈中平等人微微点头,气怒稍平。 评委席上教官为了各自分部的面子,逞口舌之利,勾心斗着角……台上那些更年轻的,哪里还忍得住。 被张坤这么一激,金忠锡早就忍不住了。 他自认为在场除了寥寥一两人可以与自己争锋,第五个名额不说手拿把稳,也有五成以上机会,就算是没争过去,也有机会挑战那个武当山的道士。 刚刚挑选对手的时候,徐长生没遇到什么硬骨头,直接连胜十场,就锁定了四个名额。 金忠锡觉得,对方身为一个做直播出身的道士,也就那样,无非就是招式巧妙,打得好看而已…… 自己如果不是撞在了肖志虎的手上,惜败一场,没有取得连胜,此时也应该站在全胜四人席位上,早早的就锁定名额,等人最后一次挑战。 当然,要想取得挑战资格,先要胜过场下的这些人,不说排在第六,也要排在第七。 金忠锡一个跳步,窜上擂台,双腿连环踢击,踢得四周风声呼啸,呜呜闷响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收尾一字朝天踢稳若松石,明明看着失去了平衡,就是不倒,飘逸无比。 “花拳绣腿。” 张坤摇了摇头,笑道:“腿法算是不错,不过,你一人是不行的,叫他们一起吧。” “西啪尔……” 金忠锡一张俊脸胀得通红,他的连环踢击,又重又飘,密不透雨,心想就算不能吓到对手,也能得到四周围观众人的敬重,得到评委的肯定。 却没想到,直接就被对手评为花拳绣腿。 一时之间,开口就骂,身形跃起,双腿交相掩互着,身形旋转,一腿前伸,舞动如斧头般,重重斜斩张坤的肩颈连接处。 金忠锡凭借着这一套旋风重腿,踢得国内众高手哭爹叫娘,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俯视,先前对肖志虎,小败一场,他也认为只是一时大意,此时挟怒出击,声势威猛,四周就响起一阵阵的惊呼声。 尤其是一个女声特别尖锐震耳…… 那是左雯的。 因为,张坤竟然没有躲。 在左雯感应之中,这一腿别说不躲了,看这威势,如果换了自己上场,就算是聚全身力量去接,也要落得个筋断骨折的下场。 就算前方是石头,也能踢碎,是钢板,也会踢出凹陷来。 “喀嚓……” 一声爆响。 离得很远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气势凶猛如虎扑上的金忠锡,从小腿迎面骨处,突然开始弯折,弯折成三十度锐角,前半截小腿晃荡着如同面条,吊着脚掌晃荡着,后半截小腿还在无自往下斩落。 金忠锡支撑腿跟着一软,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重重跪在地上,抱着折断的腿,面上全是恐惧和不敢相信。 “我都说了,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张坤嘴角带笑,站在那里手都没有抬起来,头都没有歪上一下,衣服仍然白净整洁,众人注意到,他的双脚所立,足尖角度都没有变化。 根本就没动上半点。 像是金忠锡这一腿,只是羽毛般扫在他的肩颈之上。 不能说,对方的腿法是花拳绣腿,那是侮辱了花拳绣腿,只能说,这一腿的攻击,其实是情人的抚摸。 就有那么轻,那么柔。 左雯一声尖叫还没有彻底散去,就见到擂台上面惊悚的一幕,她连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悄悄后腿了几步,眉毛一挑,重新恢复成刚硬的队长脸型,生恐别人发现,自己是张坤一伙的。 “血狮”罗战,眼睛一下睁开,身体坐得笔直,摊在桌上的手掌,也是微微抽了一下。 不动不摇,单凭肉身反震之力,就已经把金忠锡的腿击破掉,并且,还震断了对方的骨头。 其中的含金量如何,他哪里会不清楚。 钢筋铁骨都不足以形容。 非得把劲力练到出神入化,运用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才行。 而这一点,自己都是做不到的。 ‘莫非,他在硬功上面十分擅长,身法加硬功,这就很厉害了。难怪秦凤山语焉不详的强力举荐……上了战场,这位保命的本事,那可是真强。’ 旁边的坂村正雄和陈中平全都悄悄然变了脸色。 先前有多不以为意,现在就有多尴尬。 旁边另外两个年龄稍大的评委,一个斯文得像是教书先生,一个身着羽衣,头戴星冠的老道士,全都轻轻抿了抿嘴。 教书先生开口道:“还不把伤者抬下去医治?” 等到金忠锡被抬下去之后,剩下的十余人,全都变了脸色。 有心退去,不打也不行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强得不可挑战,至少,是有真功夫的。 若非如此,金忠锡也不会败得那么惨烈。 腿都断了。 要知道,金忠锡的本事,除了锁定名额的四人,在剩下这些人里面,可以说是排得上前三了。 可是,就这位排得前三的高手,竟然自己断了自己的腿。 这又从何说起。 “不能硬拼。”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这个认知。 游走打要害,攻其弱点。 就不信他处处练得强横…… 十余人分成两个批次,前面五人对视一眼,就由鹤原香上前,她深深的施了一个礼,“张君,阁下硬功惊人,难以打破,请原谅,我等要出兵器了。” 是的,这场比武,争取名额,并没有禁止兵器。 各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武功,别说兵器,暗器都可以用。 因为,去往异界之后,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保命,能完成任务,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出来。 选拔的时候,自然也是照着这个原则。 “随便你们。” 张坤仍然不丁不八的站着,双手自然垂落,像是没有一丝半分的戒备。 看着鹤原香从腰间抽出两柄小太刀,他面无表情。 张坤知道,樱花国的人最重礼数。 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敌人,都是礼貌得一匹,让你感觉到这些人彬彬有礼,事实上,这只是他们的一种习惯,并不代表什么。 就像眼前的这个叫鹤原香的女人,双刀在手,仍然没有什么杀气,但是,气机牵引之下,张坤却是感应到了,对方两柄小太刀的第一落点,应该就是咽喉、腰肋和下体…… ‘不去当老师,太可惜了。’ 张坤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暗想这女人其实长得挺丰饶,比起那些演员,更是多了几分矫健阳光,是偶像级的人才。 想必,在樱花国,她的粉丝应该很多,打一拳能哭很久,她的粉丝也会跟着哭…… 而在她身后的山田竹,却是落后半步,跟着行礼,目无表情的捏着一柄铗锋长刀,斜指地面。 这人足尖轻点地面,脚跟未曾落实,明明站在前方,却让人后背发凉,刀法走的应该是诡奇凶狠一道。 除了这两个樱花国的种子选手之外,张坤还注意到,一人五大三粗,摆出三体式进攻姿态,全身力量聚集在肩臂之上;一人站的是两仪桩,双拳大开大合。 还有一人双足弹动着,时刻不休,双手双肘护住头胸处。 五人站成一个扇形,没有互相交谈,却奇异的结成一个整体。 全是化劲炼髓境界。 想必,这些年来,东区十七国,大部分年轻高手都在这里了。 倒是要好好教导他们,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化劲只是起步,前路还有很多风光。 张坤这样想着,也不出手作势,只是抬手招了招,“出手吧,都不要客气。” “哈……” 鹤原香看起来柔和娇美,拿的又是双小刀,走的却是硬打硬进的道路。 她一个箭步前冲,双刀狂舞疾风,一上一下切割而来,变化多端。 一刀刺左肋,一刀撩小体。 人影一闪之间,山田竹脚下一绕,身形晃动着,已是错身而过,到了张坤的身后,长刀破风,锐啸之中,已是横斩张坤的后颈。 这一前一后,两人夹击,简直是妙到豪巅。 而在这两人身后,摆着三体式的精壮青年,面上血光一闪,脚下一个踏步,踩得擂台都为之颤抖,贴身上前,已是靠近张坤的右侧,身形微微下沉,半步崩拳直攻右肋。 身后几人插身不上,随时准备扑击。 既然让自己一起上,又已经发现,对方是难得的厉害高手,那么,还死撑着面子,一个个的上前单挑,就是自寻没趣了。 因此,几人不约而同的出手。 评委席上有人嘴角带着冷笑,有人摇头叹息,有人目不转睛看着…… 张坤却好像一点也没看见危机。 笑眯眯的点评道:“鹤原小姐刀法挺不错,下次不要用小刀了。” 他左手轻拂,不知为何,分刺上下的两柄小太刀同时折断。 鹤原香只感受到手中一轻,只余刀柄上下挥动,连对手的衣服都没斩到。 同时,一只温热手掌,已经悄悄然按到自己胸口,无俦大力轰然落下,啪…… 鹤原香如同一只皮球般,倒飞十余米,重重贴在墙壁上,身上骨头一阵爆响,贴在墙上,直过了一秒多,才缓缓下滑,已是目光呆滞,嘴喷鲜血,动弹不得。 在鹤原香飞出去的瞬间,半步崩拳打到了张坤的左肋。 出手形意拳的精壮青年,面色狂变。 他只感觉到,自己这无坚不催强悍无比的胳膊,突然就变成了麻杆。 喀啦啦…… 一连串的爆响声中。 右臂断成了十七八截,骨头都参差露了出来,右半边身体也发麻发僵,身形再也控制不住,倒飞翻滚着,重重摔落擂台。 而在身后一刀疾斩张坤脖颈的山田竹,眼中冷光刚刚出现,斩出的长刀就像砍到了火山口,又像是砍到了钢铁城墙。 不但不能寸进,只是靠近皮肤,就有一股强横霸烈的劲力,震动刀锋,反向袭来。 第一时间,他的握刀双手虎口和手腕同时震碎,那刀划出玄光,倒飞而出。 刀锋旋转着,斩断了他的双臂的同时,还掠过了他的腰腹。 哧拉。 刀光如水波般掠过。 饶是最后时刻,山田竹下意识的闪开身体,避开了被腰斩的下场,在双臂被斩的同时,仍然被这倒射的刀光斩断了半截腰身,只差一寸,就把脊椎骨也斩断了。 刀芒去势未停,斩出一溜血光之后,嗡嗡呼啸着,已是打着旋子切割到了评委席上。 血光锐芒,一闪就到了坂村正雄的脖颈间。 他心中大骇,疯狂一般后退,同时,右手闪电伸手捉住刀柄,左手也按住右臂,双手叠加用力。 啪…… 他的双臂同时骨折。 刀锋已经斩到脖颈,破皮流血,就要一挥而过。 铮…… 一只血色手掌,已是捏住刀背。 长刀终于停了下来。 “血狮”罗战眼神阴郁,又带着浓浓忌惮,看向台上的张坤,沉声道:“张师傅,你这出手也太狠了吧,都是联邦同盟,有着异界强敌,当守望相助,不必下此等辣手的。” “罗处长,我下辣手了吗?这位叫山田什么来着,他拿刀斩我脖颈,我都没回头,没出手。他自个儿没拿稳刀子,手滑了而已。所以说,小朋友不要玩刀弄枪的,很危险。” “至于那位小姐,小刀倒是玩得很好,我一时手痒,就跟她玩玩喽,拍了她一掌,不过也没事,躺几个月伤就好了。” 张坤哈哈笑了一声,随意狡辩两句,唬得台上的八极高手,以及东区各国高手,连忙见鬼一般的向后狠退,直退到擂台下面,退到人群之中,才稍稍放心。 这位是没有下辣手,他基本上没出过手。 唯一的出手,更像是有着轻薄的嫌疑,也没怎么用力打,就在鹤原香胸口按了按。 但是,抢先攻击他的三个人,伤得最轻的就是那形意李志高,一条胳膊断得七零八碎,想要接回来,都要多做两个手术。 而鹤原香呢,不知断了多少骨头,此时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只知道流眼泪。 最惨的还是那山田竹,被自己的长刀斩断了双臂,切开一半的腰子,此时伤得极重……甚至,连评委席上的樱花部教官老版空手道名家坂村正雄,也差点被斩掉了脖子,此时破皮流血,双手骨折木然坐在那里,眼中全是茫然,显然,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最诡异的是,“血狮”狂战,那接住刀背的右手,此时也潺潺流着鲜血,被那刀芒所伤,手掌都割开了深深的口子。 ‘若是罗战不从中插上一手,坂村正雄会不会……’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这位评委脖颈之上的流血刀痕。 一时没人说话。 ……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陆地神仙、传说手段 比武场馆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四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不管是评委还是选拔的年轻武者,还是室内工作人员、护理人员,这时全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实在是太“惨烈”了。 比武比成这样子。 就连牵头主事的“血狮”罗战都是始料不及。 更别提其他分部的教官们。 罗战有心想黑着脸发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上深可见骨的刀伤,一股子寒意凉入骨髓,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感觉到,这位江城总教官秦凤山举荐过来的“高手”,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只是站在台上,就有一种睥睨四方的威严,就算是在笑,也让人不敢有丝毫造次。 先前,坐在评委席上,以高高俯视的心态去看,就觉得对方是个刺头。 其实,只是因为对这种隐隐威势压制的一种不满。 现在回想起来,才弄明白。 原来,这位一进场馆,就把这里变成了自己的主场。 所以,才会看着不舒服。 “这气场……” 练到罗战这种境界,劲力入化,骨髓进化,不但在战场上打了几个滚,还在仕途上磨练了许久,自然明白这种气场和压制力到底是什么,是久处高位之人,不习惯于有人违逆半点意志的威压。 方雯这位特事处破锋三队的队长,平时颇有几分铁娘子风度的女人,此时只懂得双手握拳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躲在别人看不到的阴影里。 她生怕让这些人记起,张坤是她带进场馆的。 这场高端局,以她的力量层次,其实够不着的,任何一人迁怒于她,以后的生活恐怕就不怎么好过。 ‘老大,你要得罪所有人,你先说一声啊,我早早的退出去不好吗?’ 左雯胆战心惊,生怕被上司记恨自己办事不到位,又怕引起各方注意,这种小心思,张坤完全不在意。 他就是要快刀斩乱麻,直接抢占主动权。 刚刚的比武,别说运用精神威慑,引动七情之类的奇异招式了,一身本事,连血焰之力都没用出来,更别提圆满境界的大周天丹气了。 他怕若是用出全力来,一不小心,就把这些家伙肉身震散,灵魂打灭。 所谓的挑战比武,张坤其实只是单单凭借着身体本身的坚固强度,发力都没有。 等于是站着不动,以肌肉皮肤的自动反震力道,承受住对方的打击。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的特点,就是你即算不运转此功,不生成金钟外像来,肌肉骨骼仍然会反震,并不会被动挨打。 等级相差太多。 但凡攻击到身上的拳脚刀剑,双倍力量反弹回去。 想想就知道有多么可怕了。 一般练武人士,全力打出来的拳头,连自己也承受不住的。 基本上都属于攻强守弱的类型。 一拳能打碎石头,打折钢条的力道,轰在血肉之躯上,骨头怎么受得了。 更何况,这股攻击力,还得翻倍回去。 于是,就悲剧了。 砍得最狠的一刀是山田竹,因此,他也伤得最重,差点就直接领了盒饭。 张坤其实是不在意的,樱花国的人,他一向没什么好感。 虽然,这些年又开始宣扬大家都是好朋友,好伙伴什么的,但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他比谁都知道那地儿的家伙,到底是什么德性。 这不,在大青世界,还与他们干了一仗狠的,杀得人头滚滚的,跟他们有什么好客气的。 ‘从各个方面得来的消息,可以知道,对面异世界的力量层级高得可怕,不是抱团取暖就可以对付得了。一旦过去,如果不能抢得主动权,让人瞎指挥一通,很可能直接就没了。’ 张坤深知,去到一个新的环境,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明,敌人实力也不清楚的情况下,把生命交托在别人手中,是多么危险。 他现在实力的确是比较强了。 强中更有强中手。 却不能骄傲大意。 万一,领头的家伙是个对国家忠诚的狂热份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偏偏要火中取栗去拼死,那他不就被坑了吗? 这事是很可能会发生的。 其他几区的队伍不知道。 单是东区这个队伍,不出意外,队长就是那个青龙教官肖志虎了,这人明显出身行伍,一身的刚硬铁血气质。 跟他说道理,指定没用。 就如那特事处长血狮罗战一样,同样的性子火爆,宁折不弯。 除非,以队长的身份,强行镇住,安排对方行事,否则,就只能照他们的指挥棒来运转,事情就很不好办。 ‘总不能一过去异界,就与这些人分道扬镳吧,也没必要,毕竟,是很好的一些助力,放他们离开自由行动,也未免太过浪费了。’ 这才是张坤一出场就镇压四方的真正意图所在。 国家大事还可以缓图,不是一个两个努力就可以改变如今形势的,只能说群策群力,慢慢来。 但是,父母和妹妹那里,如今不知落在哪个角落里,却是要快一点找到,否则,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他不敢想像,完全没有修练过武道,一辈子只懂得做学问搞研究的父母,会在那种异世界活得好。 如今,最好的结局,恐怕是不被饿死。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有如火烧,转瞬,又被强大的意志力压了下去。 着急也没用,见步行步吧。 如果一个人不太好找,那就不妨建立势力,号召所有人去寻找。 这里,也需要国家,甚至需要盟友出力的。 看着场馆之内一片慌乱,大票白衣制服人员进进出出,帮着众人止血,矫正骨骼,张坤眼神微动,走到鹤原香的面前。 这位面容娇好的樱花女子,此时还在默默的掉着眼泪,四肢松松胯胯的摊开,身体平躺地面,一动也不敢动。 旁边的医生满头大汗的叫道,“担架,上担架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她的全身骨头都好像散掉了,复位很难,小心不要让骨骼戳到内脏。” “没那么严重。” 张坤缓步前行,刚刚发号施令的医生,声音一顿,只感觉如同被一只老虎盯上了,全身发冷,连忙让开,看着张坤伸手检察伤者,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谁身上带了银针?” 张坤头也不回的问了句,伸掌按在鹤原香的胸口,自己打的伤势,他当然最清楚。 这位面容娇美,身材婀娜,一掌震死了,当然是可惜的。 所以,就算是有些不满对方出刀凶狠,也只是给个教训,没真想辣手摧花。 这里不是战场,鹤原香也不是什么生死仇人,比个武而已。 好吧,这些理由都不是。 其实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出手有点重了。 毕竟,和平时代与三国和大青那种战乱年代观念还是不一样的。 就算是异界入侵,也没打到全民动员的地步,大多数人还是处于安乐窝之中,没见着太多残酷。 自己这么轻的出手,竟然吓着他们了。 这些个高手,看起来凶狠,骨子里却仍然稚嫩。 真吓着了,对自己的计划倒是有些不利。 “有,有,我这里有。” 一个年轻医生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见到张坤转首望来,连忙递上封装好的银针,满脸讨好笑容。 他们这些医务室的诊疗人员,先前离着擂台较远,却也看清了张坤大展神威,尤其是年轻男女医生护士,看着张坤那是既害怕,又崇拜。 太猛了简直。 张坤接过银针,点了点头,抽出其中七根银针,夹在手指之间,微微振腕,七根银针嗡嗡作响,如千百只蚊子齐齐振翅,银红光芒大盛。 “咦……” 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没事的,你说比武就比武吧,你们偏要动刀子,搞得像是打仗一样的,出手打得重了,你又哭鼻子,打得轻了,跳来跳去的,让人心烦不是。” 张坤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七根闪烁着银红光芒的银针插入鹤原香的脑袋穴位之中,在其他人一片惊呼之中,重重一掌向着这女人胸口按落。 “你干什么?” 坂村正雄拿着药布死死捂着脖颈,急急奔了过来,惊慌叫道。 “怎么,不想让我救治她?” 张坤抬起头来。 被张坤的眼睛看着,坂村正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张,张师傅,你这是在救人?” 他只觉得如同被一头顶级猎食动物盯着,全身骨骼肌肉全都僵硬起来,想到先前反弹的那一刀,连反抗的心情都没有了。 “少见多怪。” 张坤眼眉耷拉,不再理会此人。 见鹤原香有些惊恐的蹭着身体,想要逃开,可惜骨头散乱,动弹不得,急得不但眼泪流下来,汗珠又渗出来了。 “别动。” 张坤轻声斥道。 鹤原香立刻就不敢动了,吓得像一只小鸡崽。 张坤再不耽搁。 一掌拍落。 银辉血焰大起。 冲入鹤原香的膻中穴,护住筋脉血管和内脏,一股细微柔和的震荡之力,像水波一般荡漾…… 随着喀啦啦一连串脆响,鹤原香身上四肢和胸膛处,全都冒出了血焰银辉。 “这是……” “嘶!” 远远近近的看着这景像,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 疗伤手段,他们大抵是知道的。 但凡武术高手,多少对跌打损伤的治疗都有几把刷子,有些见识广博的还会开方调理五行。 但是,一掌拍落,气机如焰,恢复骨骼,刺激血液运行,这种手法,就要去电影电视和小说中去找了。 而且,还是小说中的绝世高人才能做到。 “先天境界,真气外放?” 旁边传来一声狂热的叫声。 张坤回头望去,就见是那随身带着银针的年轻医生,心想这家伙虽然没练过武,骨骼肌肉松弛,但是,眼力却比在场的高手们,还要强了不少。 “会不会三尺气墙,能不能随打出一条龙?” 年轻医生激动得不能自已,继续又问道。 好吧,我想错了。 张坤暗暗直翻白眼,这医生哪是有眼光,显然是把小说里看到的武学来类比了。 “是丹气,聚血凝丹,气游周天,当初三丰祖师丹成之日,天下震动,就曾表演了这一手,是真正的练精化气道家手段,并不是武侠之中虚构的本事。对了,三丰祖师,据门中典籍记载,活了四百余年,才行踪不见。” 武当山来的徐长生不知何时,已经扑到跟前,满面狂热的看着张坤的手掌,感受着那股浩然大力,忍不住就开声说道。 “明明是佛光乍现,当初达摩祖师练成舍利,身周金光如幕,伤人救人,举手之间……” 少林寺出身的方玉林,顶着灯泡一般的光头,也凑了过来,不服气的说道。 这一下,所有人看向张坤的眼神,全都不对劲来了。 你听听,这两人说的是什么话。 一个说张三丰张真人,那个传说中的神话人物。 一个说达摩祖师,这个也不用多讲,但凡有点见识的就知道,他是什么人物。 在历史之中,这两人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陆地神仙。 张坤如今展现出来的手段,已经达到这个层次了吗? 三年以来,不说其他国家,是不是会翻烂故老典籍,找寻修练方法。 就说东区青龙内部,就访遍名山,搜罗古籍,集全国精英研究人员,努力破解各门各派的隐语,就是想要从中获得道佛两家,以及国术和古武的一些传承。 结果,自然是没用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 技艺传承也是这样。 你不想要的时候,弃如敝帚,到了想要的时候,那就找不着了。 就算异界那边有着能量不断渗透出来。 仍然也只是在低端武术层面,得到一些突破。 但只是修到化劲炼髓阶段,后面的路就像是断了一般,十分难走。 武当山云一真人,听说以二十年的钓蟾气修为,总算是强化了心脏和肺部,已经算是走到了第二步,后续的路子,不继续走个十年二十年,完全看不到希望。 其他人,走这条水磨工夫的道路,想要走通,显然是更难。 能量浓度已然大大提升,这是千载难逢的修练机会,是个体进化的大好机缘,如果因为没有路走,而错失自救良机,那才是真正的憋屈。 所以,才把主意到到异界去。 那里有完整的武者、剑士修练传承,能没有阻碍的直接修到传奇,也就是19级以上。 还有更加离奇的魔法传承。 当然,据各国研究院得出的研究成果,表明,现在蓝星这边,能量浓度仍然不太够,仍然不太适合修练魔法,用出来的法术,威力较小。 但是,武者方面的修练,却是已然无碍。 至少,如大精灵,大剑士之类的强力武者,已经在各处通道都已经出现过了。 若非先进的科技武器,仍然能发挥很大作用。 这些武者,流窜各方,恐怕就能把各地搞得乱七八糟。 “今日的事情,要保密,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罗战看向众人,沉声说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如天上神龙,远远不是自己有资格拿捏的。 难怪那秦凤山根本连提都不提张坤的武学境界。 这不是卖关子,而是对方根本不敢泄露。 万一让渗透进来的异界人物知道了,提前扼杀掉,那就是巨大的损失。 蓝星这边,已经很明白了。 广大百姓修练进化的道路,还是刚刚起步,靠这些人万万不能抵挡侵入,尤其是在不远的将来,可以预见到的神灵攻击,那时就很可能末日来临。 这时候,只有寄希望于各地出现的天才。 但凡危机关头,总有英雄人物应运而生,挽狂澜于既倒,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一点,神话中,从来也不缺少这种故事。 所以,一旦各国出现这种天才,就会不遗余力的保护起来,用各自的手段尽全力培养,尤其是不能把消息暴露给异界暗谍知道。 “明白。”都不用罗战多说,在场所有人,包括樱花分部来人,也全都慎重点头。 那位一直沉稳,不苟言笑的青龙教官肖志虎,也终于忍不住了。 问道。 “张师傅,不知可有快速提升的方法?” 这是他们这批年纪不算太大,又全都练到化劲的武者最关心的问题。 年纪太大的,气血不说衰败,生机没有那么旺盛,修练进步的速度总是会慢上一点。 如果真的有完整的,飞速提升的方法,自然是年轻人更得益。 “你想多了,这条气血道路,磨练根基,最是需要时间打磨,论快捷提升,只能指望异界的能量提升道路,想要由内而外打磨内脏,聚血凝丹,就算是我手把手的教,没有数十年苦功,没有强大的天赋,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话才是实话。 想想,三国世界之中,能量浓度比起原来的蓝星还要强上不少,还能支撑弱化版的汉末三仙。 可就是在那种比较良好的能量环境之下,真正能修到炼血合气的少之又少。 连吕布这种天赋惊人,号称天下第一武将的厉害人物,也只是练通三脏,就强行凝气,没法聚血凝丹。 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这一关到底有多艰难。 能量浓度,天赋才情,天材地宝,一样都不能缺少。 或许,随着世界的渗透变化,蓝星的环境,终将有一日会把这条道路变得容易一些,却也谈不上快速修练。 在张坤看来,自己走的这条道路,其实是正统的无限打牢根基的一种,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 就从他可以越级对战大精灵战士,就可以看得出来。 根基越厚实,战力越强。 张坤本来以为,自己这么说,肖志虎、包括徐长生和方玉龙等人,都会失望。 却没想到,随着他这话落音,全场馆都欢腾了起来。 “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 肖志虎抚着手掌,原地打着圈子,面上全是兴奋。 数十年怕什么,这可是陆地神仙境界。 历史传说中,有据可查,并且,深入人心的修练者张三丰和达摩几人,那可是活了不只百岁,具体寿命不知道,反正,只要练得快,时间还是有的。 “不行,这事得汇报上面知道。如此实力,去异界的话,一旦有个闪失。” 血狮罗战也有些站不住了,脸色变来变去的。 “但是,异界那里,已然证实过了,武者过去,在能量浓度更强的环境下,修为进步的速度要快上数倍,这不去也是不行。” 罗战急急的跑开,打了一个电话请示,终于还是让张坤自己选择,到底进不进异界。 “进,当然要进。机会难得……”张坤扫了一眼罗战,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心思。 一方面是怕自己死在异界,断了气血修行传承道路,又怕把自己留下,耽误了自己更进一步的机会…… 因此,毫不犹豫的就做了决定。 开玩笑了。 他自己都是靠着属性面板提升的,要他留在这边教导别人,那岂不是笑话了。 说不定,花费数十年,还没有取得成果,对面就大批高手入侵了。 摇了摇头,张坤一把提起鹤原香,拔出对方头顶的几根银针,笑道:“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又不会再打你,蹦两下看看。” “我,我真好了。” 鹤原香不敢动。 刚刚全身骨头都被打散的情形,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灵阴影。 “你蹦就是了,磨蹭什么?” 张坤冷喝道。 “呃……” 鹤原香被吓得原地一蹦两米,落地时,连忙摆出一个坐虎式卸力,只觉全身筋骨联动,气血如珠,发力十分顺畅,竟比没受伤之前,还要健康,还要有活力。 一时不由呆住。 ……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