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救吕布开始》 正文 第一章下邳城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曹军进攻徐州治所下邳,不克,遂引沂水、泗水灌城。 三个月过去,交战双方均已陷入疲惫之中。 下邳城内,将军府廨舍书房。 少年刘钧对着面前端坐的吕布,搓手顿足道:“吕世叔,那魏续真的要反,您不可不防啊。” 吕布抬头看了刘钧一眼,“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刘钧心念电转道:“我看那魏续脑后有反骨。” “胡说八道,”吕布板起脸来,怒斥道:“你可听说过‘疏不间亲’这句话? 若说他人要反,吾还能相信,可那魏续乃吾妻弟,岂能反叛?” “世叔……”刘钧急的满头大汗。 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在大学宿舍玩一款经典老游戏——《三国群英传2》。 可是通关之后眼睛骤然一黑,竟然真正穿越到了这后汉时代的下邳城。 一问清目前的局势,当即差点吓尿了。 这具身体的本主也叫刘钧,十八岁,并州五原郡九原县人。 他的大父当年与吕布之父吕良乃是莫逆之交。 他的父亲作为并州军一员,当年在长安为了掩护吕布撤退战死了。 所以后来他被吕布待若子侄一般,一路带着他撵转来到了徐州。 可是,现在已经是建安三年的年底,曹军水淹下邳也已经三个月了。 他作为一个穿越者清清楚楚的知道,正是在这个时候,吕布手下魏续带领侯成宋宪绑了陈宫,开城投降,所以吕布才被迫退上了白门楼。 最终一代飞将,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其妻妾女儿都落入有特殊癖好的曹贼手中,结局自然也可想而知。 刘钧既然预知未来,作为吕氏世交子弟,自然不愿眼睁睁看着如此惨剧发生。 所以他急匆匆跑来向吕布示警,可是吕布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 “阿钧,吾待你如子侄,不与你计较,”吕布沉着脸道:“若是换了他人如此诬陷良将,扰乱军心,吾必杀之,出去吧。” 刘钧上前一步,急道:“世叔,情况危急,您若是不信,至少把魏续叫来问一问。” “够了!”吕布的一拍桌案,疾言厉色道:“无端叫来询问,岂不寒了将士之心? 你虽为故人之子,但莫要以为吾不敢打你,出去!” 要说吕布手下这诸将之中,他最信任的便是妻弟魏续了。 至于其他人,就连能力出众的高顺他都不能完全相信。 他麾下最精锐的陷阵营,战时由高顺统帅,平常便是由魏续率领。 所以他打死也不能相信魏续会反他。 “在下告退,”刘钧见吕布急了,只好拱手退出了房间。 来到外面,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脑中瞬间清醒了许多。 吕布虽然不信他,但他还是要竭尽所能相救。 原因无他,他来到这个世上,吕世叔乃是他唯一的依靠。 要说吕布这个人,虽然做部将、做义子都不太称职,但是做亲人却完全够格。 他从长安兵败,到后来一直转投袁术、投袁绍、投张扬,败濮阳,始终都带着妻女,从没有丢下过。 这一点让某位不愿透漏姓名的皇叔直呼内行。 就连刘钧这个故人之子,吕布照顾的都很周到。 他知道知道刘钧武力一般,便让其做了个专门看管粮草的都伯,有吃有喝,还无需上阵冒险。 如今刘钧仗义出手也算是报恩了。 再说想到那吕世妹英姿飒爽,容貌出众,是个绝世大美女。 他立下如此大功,那吕世叔感恩之下,还不赶紧以女相嫁? 此前的刘钧就对那世妹有意,奈何吕世叔只想让女儿攀高枝,嫁给袁氏嫡子,没搭理他。 刘钧略微思索了一下,既然从吕布那里无法得到帮助,那么他只能自己干了。 他作为都伯,手下也有一百看守粮草的军兵。 而且从魏续仅仅敢于去抓陈宫这个文人来看,跟着谋反的军兵必然不是太多。 要不然陷阵营就在魏续麾下,要是陷阵营跟着一起反了,都可以直接来抓吕布,那样在曹操面前所立的功劳更大。 刘钧出廨舍大门左转,不过百十步便来到用于存放粮草的粮仓。 他招手把麾下两个队长叫过来,私下商议。 他手下这是一个屯的编制,共有百人,下面有两个队,每队五十人,再往下每队又有五个“什”,每“什”十人。 “徐州危矣,”刘钧扫了两个手下一眼,正色道:“我要带你们去做件大事,如若做成了,便能拯救主公,拯救徐州,你们敢不敢跟我一起去?” “只要您带领,又有什么不敢的?”两个队长不在乎的笑了笑。 他们都知道主公膝下无子,有些时候就拿这刘都伯当儿子来看。 所以刘都伯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 “好,”刘钧欣喜的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现在立即秘密去准备捕兽用的大网,越多越好。 然后带上弓箭,去通往北门的必经之路,寻一处隐秘之所埋伏。 记住,此事一定要保密,万不可让他人发现。” “诺!”那两个队长抱拳,各自准备去了。 刘钧则装作若无其事,溜达着去往北门方向一路查看。 此时曹军的大营正是在下邳城北,魏续要开城投降,必然走北门。 再说他还有史料可以佐证。 吕布最后退守的白门楼乃是下邳城的南大门,如此正说明曹军是从北门杀进来的。 而刘钧要做的,就是要在北门前设伏,在魏续等人未出城时将其抓捕。 冬天日短,日头很快就从西边落下。 下邳城逐渐一片漆黑,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三个月的围城,早已令城内百姓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毕竟曹军进城,那是要大肆屠杀的。 而刘钧则带人埋伏在一处北门前的一处空宅里,静静的等着猎物上钩。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蹲守在墙头上的军兵紧张的回头,对院里埋伏的众人道:“来了,有二十来个,还抬着一口大木箱。” “准备动手!”刘钧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正文 第二章底牌 刘钧偷偷爬上墙头,只见远处两个火把掩映之中,有二十几人急匆匆赶过来。 正中那个众星捧月之人,隐隐约约正是魏续。 而他们抬的那口大木箱在不住的晃动,里面装的应该是陈宫。 刘钧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军兵做准备。 他这手下虽然人多,但却都是负责看守押运粮草的军队。 而对方那二十来个人里,却有号称吕布八健将的三个,就算是偷袭,定然也不是对手。 所以刘钧提前派人布下了捕兽网,并且带有十几个会射箭的弓箭兵。 魏续率领的一队人马显然没有意识到这里还有埋伏,他们大踏步向城北门而去。 眼看距离城门不过里许,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最前面有数人被捕兽网给兜了起来,悬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嗖嗖嗖”数支羽箭从黑夜里飞出来,把那网中人射成了刺猬。 魏续当即从腰间拔出佩剑,环顾四周厉声喝道:“是何人如此大胆? 滚出来!” 话音未落,又有数只大网从天而降,把他们这一众人全都罩在了网里。 随即弓箭兵像射死靶一样,开始激射网内猎物。 无论魏续还是宋宪侯成,行动全部受限,空有一身本领却施展不出来,顿时纷纷中箭。 他们只急的在网内破口大骂。 此时魏续倒也沉着冷静,情急之下挥剑向网绳砍去。 他的佩剑锋利无比,只需几剑,便将大网砍开了一个大口子,在羽箭激射之下,竟然被他带着十来个亲兵从网中钻了出来。 魏续瞪着血红的眼睛,回身看了一眼地下已经气绝的宋宪侯成二将,对着刘钧埋伏的墙头方向一指,厉声道:“速速给吾拿下!” 立即有他五个亲信军兵端着长矛,一边拨打着羽箭,一边向刘钧奔跑过来。 刘钧看的心中一凛,大声命令道:“快撤!快撤!” 魏续手下亲信乃是百炼成钢的精锐并州军,要说与普通军兵对战,都能一个打十个。 更何况刘钧手下都是一众后勤战五渣。 他带领手下笨手笨脚的爬下墙头,向黑漆漆的院里撤退。 就见魏续手下的亲信却是身手利落无比,对那墙头轻轻一纵而上,然后行云流水的向墙内一跃而下。 紧接着……噗通噗通噗通,全都掉进了陷坑里。 而且那陷坑内不止全是烂泥,让人无法拔脚,还布满了剑尖向上的竹剑。 此时那些竹剑全都扎进了军兵们的脚底板上。 这陷阱正是刘钧派人提前挖好的,乃是他所留的底牌之一。 防备的就是万一伏击不成,反而被对方追赶。 如今果然抓住了人,面对陷阱内杀猪般嚎叫的那五个并州军,刘钧招呼手下围过来,对着里面就是一顿无情的乱插,很快里面就没有声音了。 随即他们又重新爬上墙头,只见远处魏续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不敢继续在此纠缠,迅速清点了一下人手,协同还能活动的七八个人继续前行。 此地离城门仅剩里许,魏续深受吕布信任,那守城门的军兵也都是魏续安排的人。 所以他们只要冲出城门,放城外的曹军进城,这下邳城,包含吕布一家以及并州军,便是被他们给卖了。 胜利就在眼前,已经不可能有人能阻拦他们。 又前行了十数步,突然“嗖嗖嗖”几声,从旁边树丛中陆续飞出几个拳头大的暗器。 “警戒!” 魏续连忙指挥人手挥动手中武器砍向飞来暗器。 好在那些器物飞行并不快,很容易就能击中。 很快耳中听到“嘭嘭嘭”几声,那“暗器”在击打之下纷纷炸开,变成了一团团的白色烟雾。 “哎呀不好,是生石灰。” “老子看不见了!” “我也看不见了!” “谁特么会用如此缺德手段?” 魏续手下一众军兵顿时嗷嗷怪叫着乱成了一团,纷纷挥动武器自守,被自己都砍伤了好几人。 他们并州人彪悍尚武,若有仇怨从来都是勇往直前,哪曾见过今天这等下三滥的打法,用捕兽网罩,用羽箭偷袭,用坑陷,用生石灰粉。 当然,这生石灰包也是刘钧的亿点点底牌之一。 毕竟行走江湖,谁留的底牌多,谁便能活到最后。 眼前魏续所带领的那七八个人双目暴盲,此时那羽箭又适时的射了过来,将一帮瞎子尽数射死,最后只剩下魏续还活着。 那魏续虽然也已经浑身插满了羽箭,身受重伤,但一时却也不致命。 他揉着眼睛,从模模糊糊的轮廓中认出了刘钧,顿时咬牙切齿道:“是你这个小畜生? 为何对吾等如此痛下杀手?” “为何?”刘钧呵呵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 把箱子打开!” 魏续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恐,挣扎着挥剑要去阻止开箱。 只可惜他身上已经扎了数支羽箭,根本无力与刘钧手下的军兵抗衡。 那木箱被打开,里面有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正是满脸怒容的陈宫。 也幸亏有这只木箱,要不然或许刘钧会投鼠忌器,不敢下令放箭。 拔掉陈宫口中塞的麻布团,陈宫对着魏续破口大骂道:“尔等皆为并州武人,主公尔等不薄。 尤其是你魏续,身为主公妻弟,却为何带头行背叛之事?” 魏续自知秘事已然泄露,面如土色,恨恨的瞪着刘钧道:“没想到大事竟然坏在你这小儿手中。 吾却不知,此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而此时陈宫也刚刚看清楚,敢情是刘钧带人救了他,阻止了叛乱发生。 陈宫也很是好奇,这刘钧虽然平常颇得主公照顾,但是能力平平,从来没有显山露水,何以此次却正好出现在这里,为主公立下如此大功。 “对啊,刘郎君,你是如何知道这魏续要反叛,并在此设伏拦击的?”陈宫纳闷的问道。 刘钧笑道:“姓魏的脑后都有反骨,那是早晚都要背叛的,正好请公台先生做个见证,咱们押他去见主公。” 陈宫:“???” 正文 第三章绣衣使 夜晚,吕布在内宅与妻魏氏虽早已在床榻躺下,但是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方才有人来报,刘钧带领麾下擅离职守,粮仓无人看管,以至于有百姓偷偷进去哄抢。 幸亏张辽率军路过,这才把哄抢粮食的暴民给压制住。 吕布听后自然气恼至极,这围城之际,城内的粮食比命还重要,刘钧竟然带人擅离职守,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他当即派人去抓捕刘钧,准备带回来好好惩罚,但是一时却没有找到那家伙躲到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侍从在门外轻声叫道:“主公,主公。” 吕布一激灵坐了起来,大声叫道:“发生了何事?” 他很清楚,如非有紧要至极之事,侍从是绝不会半夜里把他叫醒的。 门外侍从答道:“公台先生府上有人来报,说魏续带领侯成宋宪冲入府中抓了先生,投降曹贼去了。” 吕布闻言只觉脑袋嗡了一声,内心无比骇然,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冷入骨髓一般。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吕布急问道。 “大约半个时辰以前。” “大事去矣!” 吕布昂天长叹了一声,想起今天刘钧的示警,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心中悔恨交加,气的使劲锤了自己胸口三拳,怒吼道:“悔不该不听阿钧之言,那魏续竟然果真反了。” 此时他早已忘了刘钧擅离职守之事。 旁边躺着的魏氏战战兢兢的披衣起来,小声道:“吾弟竟做出这等事出来,夫君何不立即前去将其诛杀?” “迟了!” 吕布摇头叹气道:“吾已将城池防务尽数交于他,那守门军兵皆是他的人,此事已经过去半个时辰,说不定他们早已经到曹营了。” “夫君方才说,悔不该不听阿钧之言是何意?”魏氏小心问道。 吕布长出一口气道:“今日午时,阿钧便前来向吾举报,说魏续会反,可是吾不相信,还把他给赶了出去。 没想到竟然被他言中了。” 魏氏无言,沉默了片刻道:“听闻那曹贼好色残忍,每攻下城池,必捕人妻供其淫乐。 若下邳城破,妾身恐贞洁难保,故而请求夫君,先杀了妾身,以免受那凌辱之苦。” “可是……绮儿怎么办?”吕布此时也已经方寸大乱,心如刀绞一般。 其实他的性情跟某位不知名的霸王非常相似,既有撼山之勇,又有妇人之仁。 在他的心中,家人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也知道曹操那有好人妻的恶名,当初他又靠偷袭夺取了曹操的兖州,把曹操打的差点前去投降袁绍。 以曹贼对他的恨意,若城破之后杀他是必然的,而他的妻妾女儿自然也难逃曹贼的魔爪。 此时他不免又想起刘钧良言相劝之事,不禁后悔的肠子都发青了。 这时门外突然有侍从急声叫道:“主公,北门方向火起。” “曹军进城了,”魏氏脸色发黄道:“夫君快拔剑,早做决断吧。” 吕布颤巍巍的下了床榻,拔出武器架上的长剑,剑尖直直的指着结发之妻魏氏,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此时突然之间听到外面又有人来报,“主公,刘都伯求见。” “阿钧?”吕布闻言一愣,摇头沮丧的道:“他来还有用么?” 可是门外侍从回道:“刘都伯方才率人伏击了魏续,救下了公台先生。” “什么?”吕布听得一激灵,收起长剑急匆匆前去把门打开,问侍从道:“阿钧在哪里,快带吾去见。” “就在府门外,”侍从回答。 吕布顾不得其他,提着剑大踏步出府。 就见府门前有十来支火把照的亮如白昼,地下有三个人,分别是魏续、侯成、宋宪。 只不过侯成宋宪已经一命呜呼,而魏续虽然伤重,却保留着一口气在。 旁边刘钧和陈宫站在身旁。 陈宫气急的指着魏续对吕布道:“这厮狼子野心,竟在深夜率人杀入吾府中,欲劫持吾做见面礼入曹营。 幸得刘郎君率人在北门前设伏,这才诛杀贼人,救下吾身。 如非刘郎君机警,此时曹军恐怕早已入城,这下邳城也早已易主了。” 吕布欣慰的看着刘钧,长出一口气道:“所幸有尔,否则真如公台所言,让这厮狼子野心得逞,吾等早已身首异处。” “替世叔守卫下邳,这是我应尽职责,不劳挂齿,还请世叔恕我先斩后奏之过,”刘钧则拱了拱手谦虚道。 “先斩后奏的对,”吕布解下腰间佩剑,交到刘钧手中道:“听闻武帝时期专门设人着锦衣,持尚方斩马剑,称为绣衣使者,专为朝廷打探消息,有先斩后奏之权。 今日吾剑交于你,在这下邳城内,你就专为吾打探消息。 查知欲投降之人,均可一剑斩之。” 对下邳来说,若没有人做内应,曹操想通过强攻拿下城池也很困难。 要不然曹操也不会选择大水漫灌了。 而曹军的粮草也并非那么充足,只要吕布牢牢守住城池,曹军早晚都会退去的。 刘钧听闻吕布只是让自己做绣衣使者,这相当于汉代的锦衣卫,虽然权力很大,但是却没有提嫁女之事,不免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看来这一件功劳,还不足以让吕世叔以女相嫁。 不过既然让他抓内应,他倒已经想好了另外一件大功。 此时吕布瞪眼看着地下奄奄一息的魏续,厉声道:“吾与你相识于微末,并娶你姐为妻,一路撵转,吾对你莫不诚心以待。 自来到徐州,又将城内所有防务尽数委托于你。 到头来,为何你却率先背叛? 难道你就不为你姐着想?” 吕布像头被激怒了的狮子,恶狠狠的看着魏续。 他终于也体会到了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滋味。 魏续抬了抬眼皮,虚弱的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恼!” 吕布从旁边一个侍从身边抢过一柄长矛,愤怒的对着魏续的胸前就是一矛,矛尖从背后冒了出来。 魏续张口吐出一口血沫,瞪大眼睛气绝身亡。 陈宫对着地下的尸首啐了一口,然后对吕布道:“主公,如今对这下邳城来说,最大威胁正是来自曹氏内应。 主公既然委托刘郎君抓捕,可是刘郎君方才说过,之所以抓住这魏续,乃是因为他脑后有反骨。 难道以后刘郎君抓人,主要靠看人脑后有没有反骨?” 抓内应,靠相面,陈宫怎么都觉得这事不大靠谱。 正文 第四章拜托 吕布却摆了摆手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抓住内应就行。” 其实大军围困这么久,谁都知道城内想要开城投降的必然不在少数。 而刘钧能不能把这些人抓出来,吕布心里也没底。 但是在他看来,自然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那就让刘钧替他大开杀戒吧。 即使杀错了,自有他兜着。 陈宫告退,吕布想了想,对着刘钧道:“阿钧留一下,我还有话对你说。” 屏退左右之后,吕布慢慢踱步往回走,神色黯然对刘钧道:“说实话,这下邳城能守多久,我也不知道。 若万一城破,以曹操对我之恨,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吕布突然转身,紧紧盯着身后的刘钧郑重的道:“真到了那么一天,世叔拜托你一件事。 到时你谁也不要管,保护着绮儿离开下邳城。 你父为我战死,绮儿是我唯一骨肉,若说世上我唯二牵挂,那便是你们两个。 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将来没有了我的照料,你们也要相互依靠,在这乱世活下去。 绮儿性情比较急,但她从小就听你的话,希望你将来也能一直包容她。 这是我的拜托,你须记在心里。” 几句交代后事的话非常真挚,刘钧听得有些上头,不解的问道:“世叔,您武力天下无双,为何被围困在这下邳城,不率众突围呢?” 吕布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我一人,自然无人能困得住。 可是我还有你婶母,还有你妹妹要保护,身后还有那数千从并州追随而来的军兵,这些我都不能抛下。 如今有这下邳城,还可以据城以守。 若真出了城池,他们又怎能逃得过曹军骑兵追杀?” ……这也是一个不肯独自过江东的故事,刘钧有些感叹。 其实以吕布之勇,胯下又有赤兔马,他一个人要逃,谁能拦得住? 但他却不愿意抛下妻女与一直追随的军队,而宁愿在此困守孤城战死。 这里不得不又一次提到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皇叔。 该人战败之后,为了逃命,甭说追随的兄弟与军队,就连老婆都能扔掉好几回。 当然,这也是老刘家的传统。 若为生命故,一切皆可抛。 只是世人皆以成败论英雄,那位皇叔背叛的次数丝毫不比吕布少,到最后还混了个忠厚仁义之名。 这里不得不让人道一声,老天无眼。 值得一说的是,刘钧虽然也姓刘,但却并非宗室,所以跟老刘家的传统没关系。 如今对他来说,虽然已被曹军水淹围困三个月,但下邳城还在,他们也还没有走到绝境,一切还都有的救。 告别吕布,他拿着宝剑回到位于粮仓的住处。 他还年少,既未加冠,又未曾取字,在下邳也没有府邸,只是在那粮仓内有一个单独的单间。 反正他在下邳独身一人,这么住着倒也十分方便。 第二天一觉睡到大天亮,他起身洗漱过后,一边用早饭一边暗自沉思。 吕布要让他抓内应,这下邳城内最大的内应还用问么? 当然是陈珪陈登父子。 那二人作为徐州士人领袖,从心底里就看不起吕布这等边郡武人出身的军阀,所以一直拿吕布当猴耍。 吕布让陈登前去出使许都,请封徐州牧,可是陈登一见到曹操却说“吕布虎狼之徒,应尽早除之,”为曹操献上诸般破吕之策,并答应做内应。 最终吕布的徐州牧没有请下来,陈登倒被封为广陵太守。 临别之际,曹操拉着陈登的手嘱咐道:“东方之事,便以相付(灭吕布之事,就托付你了。)” 可是吕布急于想要得到徐州士人的支持,对于这样背后捅刀子之人,却非常礼遇。 所以后世的明代大才子李贽(zhi)看到这一段,曾经感叹道:“陈珪父子,弄吕布如婴儿,可怜吕布全不知也。” 如今刘钧既然做绣衣使者,清查内应,他当然不会对这么大两坨视而不见。 要不把这父子抓了,对方早晚都会像魏续那样打开城门,放曹军进城。 他简单吃过早饭,正在想如何前去陈府抓人,突然听到耳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阿钧,听说你昨夜立下了大功?” “什么阿钧?叫世兄,”刘钧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吕绮来了。 “诶呦,还长脾气了?”吕绮大咧咧的坐在他桌案旁边撇了撇嘴。 吕绮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衫子,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身材苗条匀称,头发拢在一起,手拿一柄长剑,既显得娇俏可爱,又看上去英姿飒爽。 “你不过比我大一岁而已,还兄长,”吕绮抱着宝剑不屑的道。 两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却是一对冤家对头,见了面总互掐。 刘钧认真的道:“我虽然只比你大一岁,但还是未加冠之弱冠少年,可你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你说谁嫁不出去?”吕绮气的柳眉倒竖。 其实这个年代十七岁未曾出嫁,的确已经算是岁数不小。 而她最气恼的是,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却一直要把她嫁给那袁氏嫡子,还有上赶着的意思。 父亲曾准备背着她,亲自把她送到淮南去。 幸亏后来遇上拦击,不得不退了回来。 可就算如此,姑娘却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一般,怀疑自己真的是嫁不出去了。 此时听刘钧又说起此事,不由气的要动手。 “别闹,别闹,”刘钧知道自己打不过她,抓住她手腕笑着道:“眼前又有一件大功,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立?” “什么大功?”吕绮瞪大眼睛问道。 作为吕布的女儿,看着父亲整日夙兴夜寐,也很想为父亲分忧。 “抓陈珪陈登,搜查陈府,”刘钧淡然道。 此言一出,饶是吕绮胆大包天也被吓了一跳,吃惊道:“你要抓陈氏父子? 那可是徐州士人领袖,连父亲都很敬重他们,你疯了吧,竟敢抓他们?” 刘钧冷笑道:“他们是徐州士人领袖不假,可他们也的的确确是曹氏内应。 如果我不抓他,早晚这下邳会被他们父子所卖。”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曹氏内应?” “搜查他们府邸不就有了?” “疯了,疯了,我看你一定是疯了,”吕绮气急败坏的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眼睛闪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正文 第五章搜查陈府 其实刘钧与吕绮两人角色很有趣,吕绮虽是一个姑娘,但却武力出众,有事总是在前面冲锋陷阵,是个美少女壮士。 而刘钧虽是男子,但却从来就是那个躲在后面出主意的人。 刘钧想了想道:“那陈府势力很大,府中有不少部曲,我这么点人手,根本无法入府抓捕他们。 所以你须前去偷世叔的名刺出来,谎称邀请他们父子前来议事。 到时我会在半路截住他们,趁机抓捕。 如此之后再带领人马搜查陈府,寻找证据。” “不对,”吕绮突然盯着刘钧道:“你以前都是胆小如鼠的,如今怎么这般胆大了?” “你就说干不干吧。” “干!”吕绮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他们商议妥当,各自分工,由吕绮负责前去偷名刺,并送到陈府把那陈氏父子诓骗出来。 刘钧则带了二十来个手下出发,直接来到下邳城一条稍显僻静的小街口。 这里是陈府通往吕布将军府的必经之路。 他虽然百分之百的肯定那陈氏父子是曹氏内应,但他却无法拿出确切的证据。 而那对父子在徐州影响力非凡,所以为了防止引起连锁反应,这件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三竿,突然听见木车轮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一辆马车缓缓行来。 那马车车帘低垂,前面只有一个车夫赶车。 刘钧带领军兵拦住了去路,迅速把马车给包围了。 “什么事,怎么停下了?”从车厢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回家主,有军兵拦住了去路,”车夫禀报道。 车厢的帘子掀开,露出里面须发皆白的陈珪,和正直壮年的陈登。 他们两人身上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儒雅大气,无不显示出名士风范。 “你有什么事?”陈登看着刘钧眼熟,但是却想不起名字。 “想请你父子到我那里去坐坐,”刘钧冷声道。 “大胆,”陈登厉声道:“你可知吾父子要去赴何人之约?乃是吕君侯亲自派人前来相邀,你长了几个胆子,敢半路劫持?” “巧了,”刘钧举起手中长剑,朗声道:“我也是奉吕君侯之命,彻查曹氏内应。 此乃吕君侯之剑,一应查获者,格杀勿论。” “你说我们是曹氏内应?”陈登气的笑了笑,指着刘钧道:“竖子无知,你可知吾等身份?” “知道,还没赴任的广陵太守嘛,”刘钧平淡的道:“东方之事,便以相付,你是要去广陵替曹丞相练兵,还是在这下邳城内就已经埋伏了人马。” 陈登听闻刘钧说出了曹丞相的原话,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不过随即恢复如常道:“吾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只是你不敢承认而已,”刘钧手一挥道:“给我拿下!” 陈登父子此前大概觉得在下邳,也没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抓他们,所以出门也没有带部曲护卫。 可是万万没想到还真的碰上了愣头青。 刘钧麾下二十几个虽是负责后勤的军兵,但凭着手中明晃晃的长矛,抓捕两个文士绰绰有余。 一声令下,立即连车夫带马车,一起赶走了。 此时的陈氏父子依然保持名士风范,镇静如常。 所以路过繁华路段,他们也并没有掀帘呼救,这倒省了刘钧许多麻烦。 马车顺利的赶到了粮仓内,找了一间空房,把父子二人关了进去。 陈登抄着手,平淡的对着刘钧冷笑道:“无知竖子,你以为我父子是无根之萍? 你很快就会知道,做下今日之事有多愚蠢。” 陈珪则微闭双目养神,对于刘钧完全是一副蔑视之态。 连吕布都对他们十分尊敬,这少年又能拿他怎样? “把人犯看严了!”刘钧笑笑命令一声,转身出去。 对于这种嘴硬的鸭子,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最好的打脸方式就是赶紧找到他们串通曹氏的证据。 刘钧判断,距离陈登出使许都已经过去这么久,而陈登却故意拖着不去广陵郡赴任,应当就是在城中暗中积蓄力量,以响应曹操夺取下邳。 那么他在府中定然藏了不少私兵以及军械铠甲。 当然,能找到他们往来信件就板上钉钉了。 但刘钧觉得,他们应当不太可能如此大意,留下文字作证据。 这就像在答题一样,他已知题目结果,现在却要反过来推导解题过程。 安排妥当之后,刘钧带领一队人马准备去往陈府搜查。 一出门就碰上吕绮骑着马堵在门前冷笑道:“本小娘帮了你这么大的忙,现在要去摘果子了,就想要把本小娘扔下?” “怎么敢呢?”刘钧笑了笑,心想吕世叔还拜托自己,城破之时保护吕小妹逃离,却不知真要到了那时候,是谁保护谁。 两人结伴向陈府行去。 陈氏是大士族,族中出过数位两千石太守,还出过太尉陈球这样的高官,如此显赫的家族在徐州再无第二家,是实至名归的徐州士人领袖。 陈家的府邸也很阔气,刘钧率领那一队军兵进入府中,根本显示不出人多,只是陈府的奴仆就比刘钧麾下军兵多数倍不止。 不过就算陈家下人再多,他们也不敢造次。 毕竟刘钧身后站的是吕布以及并州军,而陈府老少两位家主都不在府上,也让他们没有了主心骨。 这就是刘钧要先把陈氏父子扣押起来的原因。 刘钧命令麾下军兵把陈府之人全都聚拢起来,赶到一座独立小院看管,然后迅速搜查。 可是足足搜了一个时辰,半点违禁物品都没搜出来。 陈府花园里,吕绮坐在石凳上托着腮小声疑惑道:“阿钧,这府中一切如常,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可是陈府,你如此大张旗鼓抓人搜查,必会闹得满城风雨。 到时捅到父亲面前,父亲又要罚你。” “我倒是不这样看,”刘钧在旁边翘着二郎腿轻声笑道:“你不觉得这府里的军械有点少了么? 陈登既然要响应曹操从城内起事,为了武装部曲,必然要准备许多军械铠甲。 可是目前来看,陈府部曲手中拿的兵刃,也仅仅是正常自保,根本不足以起事。” 其实部曲的战斗力跟正规军还是没法比的。 部曲的主要任务是近身防卫,为了携带方便,大多使用刀剑等短兵器。 而陈登要让在城内起事,若让部曲们拿着刀剑,面对手持长枪的并州军,无异于前去自杀,根本不可能成功。 所以陈登必然也准备下了趁手武器的,只不过刘钧还没有搜到而已。 毕竟谁要造反搏命,又知道手里家伙不行,还不提前准备长兵器呢? 正文 第六章徐州士人 听了刘钧的话,吕绮有些将信将疑,不知道刘钧是怎能一口咬定这陈氏父子是内应的? 只不过她从小不自觉的听对方的话习惯了,嘴硬道:“阿钧,本小娘且再信你一次。” “叫兄长,”刘钧纠正道。 话音未落,就见从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个吕布的侍从。 “呀,小娘也在这里?” 那侍从看到吕绮稍稍一愣,然后对刘钧道:“刘都伯,主公让你马上回府去见他。” “发生什么事了?”吕绮急问道。 “回小娘,刘都伯抓陈这陈氏父子之事泄露出去了,如今下邳城内所有士人全都聚集到主公府前,要求主公放人,并严惩刘都伯。” 吕绮吸了一口冷气,问刘钧道:“阿钧,这该如何是好?” “我回去拖住他们,你在这里继续搜查,”刘钧笃定道:“记住,这陈氏父子抓的没错,他们是曹氏内应无疑。 我们所作所为都是在帮助世叔守住下邳,决不能半途而废。 就算我们现在因此而受到责罚,但也务必揭穿那对父子真面目。” “好,”吕绮咬了咬牙道:“待本小娘亲自去搜,我就不信了,这陈府能干净到连支长矛都没有。” 她说完,抓起宝剑,风风火火的加入了搜查队伍之中。 刘钧就喜欢吕妹子身上这股爽利劲儿,英姿飒爽,没有丝毫扭捏。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看颜值。 他跟随那侍从回到将军府。 来到府门前才发现,门口已经聚集了几十个身穿儒衫的老老少少。 他们一见到刘钧,无不怒目而视。 有人指着刘钧厉声喝道:“竖子胆大包天,竟敢扣押陈公父子,搜查陈氏府邸,还不赶紧收手?” “你可知那汉瑜先生是何等身份,竟遭你如此羞辱?” “今日你若不把汉瑜先生父子放出来,并当众磕头赔罪,我们这徐州士子,便在此不走了,吕君侯总得给个说法。” 大家横眉冷对,纷纷出言指责。 他们也就是顾忌吕布的面子,没有破口大骂边郡武人野蛮无理,不识礼数。 刘钧对这些话自然充耳不闻,径直穿过人群进到府内书房。 书房里只有吕布和陈宫二人。 吕布正居中而坐,脸色铁青。 如今围城日久,城内军粮已经有接济不上之趋势,吕布正因为此事急的焦头烂额。 可是没想到却又发生了这等意外之事。 他冷脸看着刘钧道:“阿钧,吾是让你抓内应不假,可你怎的抓了陈登父子? 你可知那是谁么?” 陈宫也在旁边接口道:“刘郎你毕竟年少,且久居边地,不知这中原郡国之规矩。 普通家族,若祖上出过两千石太守,便已经可称为仕宦之家。 可是这陈氏家族,陈珪官至沛相,是比两千石之职,与其平辈的陈瑜乃吴郡太守,陈琮乃汝阴太守,他们的伯父陈球更官至三公。 就连陈登都已拜广陵郡太守,一门四太守,这等门阀之家,你怎能说抓就抓,说搜就搜啊。” 刘钧听了,出言反驳道:“我自然知道这陈氏世代高官显爵,背景不凡,可是他背叛世叔,愿为曹氏做内应,是敌非友,难道不该抓么?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城门打开,迎曹军入城,砍掉我等头颅?” 陈宫正色道:“你说那陈氏父子与曹操勾连,可有证据? 难道又是看他们脑后有反骨不成?” “是又怎样,寻找证据总需要时间,”刘钧回答道。 其实他也没有办法,明知道陈登父子是内应,总不能等着对方从容举事。 只能先下手为强,拘押之后再寻找证据。 可是这样难免就会面临被误解的局面。 陈宫没想到刘钧竟然对自己反唇相讥,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可刘钧又是吕布看着长大的嫡系,他也无法斥责,只能对着吕布道:“主公,还是你拿主意吧,这满城士人都在外面等着要说法。 主公莫要把这徐州士人,都逼到曹操那边去。” 吕布闻言,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他作为边郡武人起家的军阀,虽已贵为左将军,温县县侯,但却向来为中原士人所轻视。 他能在徐州立住脚的原因,那是因为徐州士人固然看不起他吕布,可是相比而言,更痛恨曹操。 曹操屡次攻打徐州,屠杀了数十万人,已经把徐州从士大夫到普通百姓全都杀怕了。 所以两权相害取其轻,徐州士人们勉强算是接受了他。 可是刘钧对陈氏父子这士人领袖动手,再把士人群体全给逼反了,都倒向了曹操那边,那么这下邳城将不攻自破。 毕竟如今他手下的并州军虽然战力强悍,但人数已经不多了,仅剩三千人左右。 而这些士人家族都或多或少拥有部曲,加起来恐怕比并州军还多,若是全都心向曹操,与城外的曹军里应外合,这城池还怎么守? 想到这里,吕布板着脸道:“阿钧,在这危急时刻,不能激怒下邳城内那些士子,赶紧把那陈登父子放了。” “吕世叔,那对贼父子对您阴奉阳违,口是心非,实则早已与曹贼暗通款曲,不能放啊,”刘钧急道。 “阿钧!”吕布见刘钧竟然连自己的话也不听,气的一拍桌案,厉声道:“你刚刚立下大功,莫要开始居功自傲。 吾是让你去抓内应不假,可没有让你信口雌黄,毫无证据乱抓人。 来人,给我吾捆了。” 立即有侍从前来,把刘钧五花大绑起来。 吕布又对陈宫吩咐道:“公台,你去把那陈氏父子放出来。” “你呀!” 陈宫对着刘钧摇了摇头,叹口气大踏步出去,他心里刚刚对刘钧升起一点好感,现在又荡然无存了。 而吕布则狠狠的瞪了刘钧一眼,拿起一卷书读了起来。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陈宫又急匆匆的回来了,脸色有些尴尬的道:“主公,那陈登父子说从未受过如此污蔑,决不能无缘无故的被抓起来,然后再无缘无故的被放出去。” “怎么,难道还要让吾亲自去请?”吕布眉毛挑了挑。 正文 第七章负荆请罪 “主公,”陈宫见吕布面色不悦,出言开解道:“那陈汉瑜乃沛相,那陈元龙乃广陵太守,按照职级并不比主公低啊。 如今在家门口被抓,心中有所不忿也是情有可原,还望主公以大局为重。” 吕布揉了揉眉心,情知陈宫说的有道理。 大汉朝是以郡为国的,一个郡太守不止对治下民政财政一把抓,而且还有官吏任免权与荐举权,甚至还有兵权。 所以一个郡太守与一国国王也没什么两样。 而在真正的封国当中,作为国王的宗室反而没什么权力,真正国内大权都掌握在国相手中。 所以陈珪陈登父子一个为国相,一个为郡守,与吕布这位左将军都是两千石官员,相差并不大。 在这套官僚体系里,州刺史仅有监察权,且只秩六百石,地位远不及郡太守或者国相。 故而也难怪那父子被刘钧抓了之后,感觉大丢面子。 “也罢,”吕布叹口气道:“待吾前去,亲自把那二位迎出来。” 随即他又瞪了刘钧一眼,恨恨的道:“都是你干的好事,绑绳不要解开,随吾同去给那父子赔罪。 到时你态度要诚恳一些。” 刘钧不置可否,只能低眉顺眼的跟着。 他又拿不出陈登吃里扒外的真实的证据,此时心里只能寄希望于吕妹子给力一些,能赶紧搜出凭证。 话说刘钧被带走之后,吕绮在陈府翻了个底朝天,却依然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吕绮心中也逐渐急躁了起来。 她知道刘钧被父亲叫回去之后,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就全指望她在这里能搜到什么证据解围了。 可是她目前却一无所获。 此时跟随前来的军兵们也都泄了气。 有人端着长矛无精打采的东戳一戳,西探一探道:“小娘,这陈府都快被咱们翻过来了,也没有发现什么违禁之物,刘都伯是不是搞错了。” “这陈府这么大,真要藏点什么东西还不简单,咱们这么搜下去,人手根本不够啊。” “依我看,就这么搜下去,再搜十天恐怕也是一无所获。” “都闭嘴!”吕绮柳眉竖起来,叱声道:“你们刘都伯回去必然要面对轮番指责。 他是要为你们留出搜查时间,你们却这里阴阳怪气,对得起刘都伯吗?” 吕绮作为吕布唯一的女儿,在军中说话很有分量。 她一声斥责,所有人吓得都低下了头。 固然吓住了军兵,可是对于搜查证据却一点帮助都没有,必须得想办法。 她歪着脑袋仔细思索,让她冲锋陷阵,挥拳头打人她倒是在行,可是让她动脑子就有点难为人了。 这以前动脑子都是刘钧的活儿。 突然,她脑中一亮,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两人在玩藏东西的游戏。 她把一枚彩色石子埋到土里,上面又盖上了旧土,以为刘钧无论怎么也不可能搜到。 可是刘钧竟然提了一桶水过来,照着地下一泼,那挖过的地方当即陷下去了。 只要土地动过,无论再怎么压紧、伪装,跟原来也不可能一样,只需拿水一浇就露馅了。 “来人!” 吕绮心中当即透亮了起来,如今府中各房间都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军械,多半是埋在了地下。 她命令军兵道:“都去担水,然后依次在每个院子里一起浇下去。 哪里发现塌陷,随时来报。” 军兵们不敢怠慢,连忙去担水,然后在各个院子的地下以及房间里浇水。 这帮军兵们跟随刘钧久了,干的也很卖力。 大家一起去担水,然后在院子里同时泼下,而吕绮则负责在旁边坐镇。 过了不到两刻,便有军兵指着前方高声报道:“小娘您看,那里有异常。” 此时他们正在一座花园之中,这个时节草皮也已经枯黄,可是经水浇下去之后,那草地上却陷下去了一个大坑。 吕琦心中暗喜,命令道:“挖开看看,这下面藏是什么。” 军兵们齐心协力掀开草皮,底下虽然都被泡成了泥浆,但是却能分辨出来,这下面比旁边的土质松软许多。 往下挖了约有一丈左右,底下突然有军兵喊道:“挖到东西了,是油布包的木箱。” “都抬上来,”吕绮大喜道。 军兵们心中也有了心气,纷纷搭手,很快就挖出了十几个用油布裹的严严实实的大木箱。 撕开油布,打开第一个箱子,只见里面码的整整齐齐,是全都是大汉军兵统一配发的制式长矛。 而且这些长矛还都挺新的。 再掀开其余的箱子,里面除了长矛之外,还有不少铠甲等装备,也都是大汉军队所配发的。 吕绮虽然脾气急但却也不笨,她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一个普通士族府邸,怎么可能弄到如此整齐划一的制式军械? 除非有曹操袁绍刘表刘璋这样财大气粗的诸侯赠予。 而陈登刚刚去过许都,见过曹操不久,这些军械从何而来,那便不言自明了。 可想而知如此精良的军械,若装备出三百部曲,半夜从里面突然攻击城门,恐怕很难守得住。 “都看好了,任何人不准到近前,”吕绮随手拿了几件长矛,急匆匆的回去。 刘钧提前发现这些军械,做实了陈式父子内应身份,乃是又救了下邳一次。 而此时的刘钧,正小心翼翼的跟着吕布出府门。 那围观的士人见到他被五花大绑,无不嗤之以鼻的轻笑。 “竖子不自量力,以区区一个小小都伯,竟敢抓陈公父子这等两千石高官,还有天理嘛?还有法律嘛?” “想来陈元龙也就还没有去赴任而已,要不然其麾下也能练出数千精兵,没想到如今被一个小小都伯欺侮,也难怪不肯出来。” “怎能仅仅绑着,没有插荆条呢?依我看,须得让这竖子负荆磕头赔罪,都未必能消得了陈公父子之气。” 众士人一边议论,一边簇拥着吕布和刘钧,前去看看如何给陈氏父子赔礼道歉,方才能把那二位名士请出来。 正文 第八章赤子之心 大家很快就到了关押陈氏父子的粮仓。 吕布推门进去,而其余士人则堵在门口观阵。 只见陈珪陈登父子跪坐在地下,眼睛微微闭着养神,吕布进来眼皮连抬都没抬,一副气定神闲之相。 “咳咳,”吕布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其实他也是个暴脾气,只不过现在稍稍觉得有些理亏,又受制于人,只好压了压火起,晒然笑道:“那孩儿不懂事,冒犯了二位先生,如今吾把他绑来,任由二位先生处置。” 陈登眼睛微微睁开,淡然道:“吕君侯言重了,不知吾父子犯了何等错处,君侯以名刺相邀,却又半途派人拦路截击。 难道君侯是不在乎陈某父子这两千石汉官了么?” “你还让绮儿偷名刺?”吕布回身瞪了刘钧一眼。 刘钧心里当即打了个突儿,后退了一步,唯恐老岳父一拳打过来。 吕布稳了稳情绪,然后对陈登微微笑道:“这都怪吕某对后辈太过于放纵,让他们胆大包天,做下如此荒唐之事。 待吾回去必然狠狠责罚。 二位先生身份高贵,气量恢宏,也没必要跟两个娃娃斤斤计较吧。” “娃娃?”这时候陈珪突然睁开眼睛,老头儿气的花白胡须乱飞道:“都已经身着大汉军服,为君侯统帅军兵,怎么还算是娃娃? 我陈氏清白之家,我陈珪堂堂正正之身,却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君侯难道以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掩盖过去?” “那依汉瑜先生之见,该如何处置?”吕布心中暗暗气恼。 看来这陈珪比他儿子气性还大。 陈珪撇了撇嘴没说话,他一个两千石高官揪着一个少年郎的错处不放,的确有失身份。 这时候外面士人起哄道:“让那竖子负荆请罪,磕头认错,汉瑜先生雅量高洁,或许不跟他一般计较。” “那竖子目无法纪,随意抓人,就算磕头赔罪,饶过他都是轻的,否则他日后还不知如何狂妄。” “君侯若不如此处置,我们徐州士人全都不服。” 吕布扫视了众人一眼,不由自主的咬了咬牙。 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士人是因为怕曹操,才迫不得已认可他。 可如今刘钧算是犯了众怒,他也不好为了偏袒刘钧,把这所有人都得罪了。 总之这次是刘钧挑起事端在先。 这时候陈珪陈登父子得到拥趸的支持,气定神闲的抄着手站起来,看似一副事不关己之相,实则是认可了士人们的意见。 并非他们得理不饶人,而实在是他们这么高的身份,却在家门口被抓,传出去恐被引为笑谈。 如不好好打压一下这无知竖子,以后都没脸在世上露面了。 “插荆、磕头、插荆、磕头、插荆、磕头……” 士人们全都躁动起来,齐声高喊。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声道:“让我世兄为勾结曹氏,吃里扒外之贼人磕头赔罪,你们还真是有趣。” 众人赶紧回头寻找声音来源。 门口的士人赶紧闪开一条路,吕绮迈步走了进来。 她冷声问众士人道:“难道你们觉得曹贼杀的徐州人还不够多? 还要把曹军引进下邳,继续屠戮你们的妻妾子孙?” 刘钧看到吕琦手中拿的长矛,心中当即安定下来,老婆真给力,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 此时那一众士人却被问的满头雾水,有许多人是认识吕琦的,诧异的问道:“吕小娘这是何意?” 而吕布脸上更是阴云密布,厉声道:“绮儿,为父还没找你算账,你却来捣什么乱? 赶紧回府去。” “父亲!” 吕琦把手中几支长矛举在手中,高声道:“这些武器都是从陈府搜出来的,那里还有整整齐齐三百套军械铠甲。 敢问两位先生,这些武器都是哪儿来的,又准备作何用处?” 她最后这句话是对着陈珪陈登二人说的。 此时那父子二人如遭雷击一般,张大嘴巴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方才吕琦拿着那长矛一进门,他们两人已经意识到不妙了。 当初曹操秘密赠他们这些武器,正是让他们起事用的,所以他们深埋起来,唯有等到干那件大事的时候再挖出来使用。 可是没想到竟然被提前挖出来了。 吕布看着制式长矛,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问女儿道:“你说这样的武器,在陈府有三百支?” “不止这些,还有许多铠甲,父亲可以随时去看,”吕绮脆声答道。 吕布撇了陈宫一眼,脸色铁青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派人去搬来!” 陈宫连忙亲自带人去陈府,不过盏茶的工夫,便把那十几口大箱子全都抬了过来,在这院子里逐一打开。 当整齐划一的军械摆在面前,大家眼看过之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在场士人都是豪富之家,谁心里都清楚,每个大家族都会让部曲装备刀剑对付蟊贼,有甚者弄到几支制式长矛也情有可原。 可是如此多的统一军械,如非有财大气粗的诸侯支持,是根本不可能弄到的。 而拥有了这些军械,当然也不会仅仅用来看家护院。 只有大规模的军兵相抗,才能让这些军械发挥出威力。 吕布眯缝着眼睛,看向刚才还傲然倔强的陈氏父子,诡异的笑了笑道:“尔是否要给吾一个解释,这三百套制式军械,是从何而来?” 陈珪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道:“老夫当年身为沛相,麾下亦有数千军马,存有军械有什么可怀疑的?” “你不止当吾是傻子,还当吾是瞎子是么?” 吕布彻底被激怒了,对着陈珪怒吼道:“你当沛相那是十几年前之事,这些军械岂是十几年前之物?” “这……”陈氏父子脸色土灰的对视了一眼,一时却也想不出如何辩驳。 见两人无法回答,吕布昂天冷笑道:“看来吾世侄说的没错,尔等果然做了曹氏内应。 吾以赤子之心待二位,尊为师友,言听计从,尔等却是当做痴傻一般待吾?” 他说着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把刘钧的绑绳扯断,并拍了拍刘钧的肩膀,面带愧色道:“阿钧,世叔错怪你了,你做的对。” 正文 第九章杀人诛心 这些军械可谓铁证如山,陈珪陈登父子无言辩驳,只好微闭双目,任由吕布数落。 只不过他们觉得自己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量吕布也不敢拿他们怎样。 而此时吕布心中实在是恨恼到了极点,他此前对陈氏父子的确是非常尊敬。 当初他准备跟袁术联姻,正是这陈珪前来相劝,说曹操才是能匡扶汉室的社稷之臣,应当与曹操联合。 现在看来,这陈珪并非为他设谋,而是怕他与袁术结亲,徐扬二州联合,曹操会难以对付。 所以至少从那时候开始,这陈氏父子已经早就倒向曹操了,而在他面前不过阳奉阴违,虚于应付而已。 此番若非刘钧前去揭穿了这两人真面目,他也许被这二人给卖了还要感谢这对父子。 所以这相当于刘钧又一次救了他,救了下邳。 不过此时他对如何处置这陈氏父子倒是有些进退两难。 要按他的性子,当然是一刀杀了了事。 可这二人毕竟都是朝廷任命的两千石高官,他要是当众杀了,与谋反无异,岂不落人口实? 再说这二人又是徐州士人领袖,若是被他所杀,那么不止整个徐州,连天下的士人他都得罪光了。 这时候刘钧看出了吕布的为难,转身对着那一众目瞪口呆的徐州士人,指着陈氏父子凝重的高声道:“你们看见没有,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所维护之人,他要把这下邳卖给曹操。 曹操此前是怎么屠杀徐州百姓的,尔等难道都忘了嘛? 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 尔等难道想要把下邳,变成下一个雎陵,下一个夏丘,下一个虑县? 尔等难道就这么想死吗?” 初平四年,曹操之父曹嵩在徐州被杀。 曹操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征伐徐州,拿下虑县、雎陵、夏丘等十余城,开始了对平民的血腥屠杀。 数十万无辜百姓死于曹操屠刀之下,甚至连鸡犬也不剩下,而泗水因为尸体堆积的太多,都流不动了。 无论后世人再怎么给曹操洗白,他所做下的这些凶狠暴行,却被史书详细纪录下来,成为其无可辩驳的罪证。 听了刘钧的话,那一众士人之中突然传出一阵嚎啕大哭之声。 有个中年人顿足捶胸,歇斯底里的哭喊道:“诸位都知道,我王氏久居夏丘,已历十余代。 幸赖祖宗有德,家族兴盛,枝繁叶茂,直系旁支足有数千口人。 可是四年前,被那曹贼攻破夏丘,我王氏那数千口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孩童,皆惨死于曹贼屠刀之下,只有我一人在外远游,幸免于难。 家破人亡,孤苦伶仃,流落于下邳避祸,我实与那曹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汉瑜公,元龙公,你二人在我等心中,直如皓月一般高洁,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把下邳卖给曹贼啊。 那小郎君说的没错,你们难道真的想让下邳,变成下一个夏丘嘛?”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引得另外几个人也掩面而泣。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老泪纵横道:“我是从虑县迁来下邳避祸的,当时幸亏跑的及时,让儿子背我逃了出来。 可是我那全家数百口,我那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以及合族人,皆已被曹贼所杀。 本以为你陈汉瑜陈元龙作为我徐州士人之首,能为我等说话,揭露曹贼这些暴行。 可是没想到,你二人竟是要把我们一起卖给曹贼。 你们两个,先该去死!” 说着,那老人气的从地下捡起一块泥巴,向陈珪扔了过去。 当初曹军在徐州以北大肆屠杀,有能力的士人纷纷南逃避祸。 但是能逃得出来的毕竟是少数,还有大部分人是死于曹军屠刀之下的。 所以这些人都对曹操恨之入骨,不共戴天。 他们也实在没有想到,被誉为他们领袖的陈登父子,竟然在密谋把这下邳城也要让曹操攻破。 此时最心寒的还是下邳本土士人。 他们的家人暂时还没有受到杀戮,可是城破之后那就不好说了。 到时可想而知,必然又是一场血腥屠杀,尸骨无存。 有个本土士人指着陈登父子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狐假虎威,助纣为虐之徒。 到时城破,你陈家或许可以保全,难道我们其余人家,就活该被那曹贼屠杀嘛? 城破之前,你们父子先去死吧!” 说着,也捡起泥巴向陈氏父子扔了过去。 这一瞬间,所有士人达成了共识。 陈氏父子跟曹贼同流合污,与杀戮他们家人无异。 他们捡泥巴石块扔过去还不过瘾,纷纷冲上前去对那二人撕扯着拳打脚踢。 陈氏父子哪能经受的住这种捶打,一会儿便倒在地下奄奄一息,心中却是一阵骇然的从人缝中看了一眼外面那个气定神闲的少年。 吕布怕影响,的确不敢杀他们,可是那少年却用几句话,把徐州士人的怒火引到他们身上。 他们若被徐州士人乱拳打死,那可就白死了,甚至会被沦为天下笑柄,对吕布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杀人诛心呐! 而此时吕布看了一眼近乎疯狂的士人,诧异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宫。 陈宫则偷偷挑了挑大拇指,在吕布耳边悄声道:“刘郎君这借刀杀人之策用的多妙,后生可畏,佩服佩服。” “这小子,”吕布憋着笑低声道:“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有如此阴损。 一句话就能不露声色把陈氏父子置于死地,还不用我出手。” 在那帮愤怒的士人拳打脚踢之下,陈珪陈登二人很快便已经气绝身亡。 这时候陈宫捅了捅吕布,吕布却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陈宫只好自己上前拦住大声道:“住手,都住手,陈公父子毕竟是高士,且为朝廷命官,就算有过,也应交由朝廷处置,不能滥用私刑。” 吕布会意连忙上前,挡在士人面前板着脸道:“这陈氏父子虽欲坑害于吾,但吾却不忍害之,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众士人闻言纷纷后退。 这时陈宫俯下身,伸手指试了试那父子的鼻息,吃惊道:“哎呀,怕是伤势过重,没有鼻息了,快请郎中……” “对对对,快请郎中,刚才谁下手那么狠来着?” “反正我没下手,我刚才都是拉着的。” “我也没下手啊。” “那是何人打的?” “谁知道呢” …… 正文 第十章调戏吕小绮 所谓法不责众,陈氏父子丧生在一众拥趸的乱拳之下,却也很难说出到底谁那一拳才是致命的。 而吕布在陈宫的指导之下,表演了一把宽宏大量,表示本想放过那对父子,却无奈救援不及,只能遗憾的看着二人殒命。 总之到最后谁都没有过错。 但是那徐州士人领袖,两位朝廷二千石高官,却是死挺了。 待所有人散去之后,陈宫颇感疑惑的问刘钧道:“刘郎君,这次你是怎么知道他陈氏父子是内应的。 他们可不姓魏,难道也有反骨?” 此前他不相信刘钧靠相面抓内应,可是没想到刘钧竟然一抓一个准,连徐州的士人领袖都掀翻了。 “就是靠面相,好奇怪么?”刘钧淡然微笑着回答道。 他的确无法解释如何判断出陈氏父子是内应的,所以只能归结为玄学。 陈宫自然不信,但是吕布却摆了摆手道:“公台别问了,总之阿钧抓的人没错,又一次挽救我下邳。 否则那陈氏父子隐藏如此之深,又拥有如此精良军械,若在夜晚突然向城门发起袭击,曹军恐怕早已进城,这下邳城也早已易主了。” “父亲,立功的还有我,”吕绮在旁边仰着小脸炫耀道。 “对,还有你,”吕布亲昵的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头,“不过主要还是阿钧。 这阿钧接连立下两次大功,让吾想想该怎么奖赏。” ……岳父大人,不用想了啊,刘钧心中叫着。 这时候,门外突然有近侍急匆匆闯了进来,抱拳道:“禀主公,大事不好了,军营中哗变了。” 吕布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急问道:“有多少人?是谁领头?可知所为何事?” “有一千人左右,”那侍从回答道:“暂时不知道是谁领头,不过张辽高顺两位将军已经前去镇压。 据说是因为饭食从一日两餐,改为一日一餐所致。” 吕布听了,愁云顿时爬上了眉头。 如今他麾下不过三千人,已经有三分之一参加了哗变,自然也顾不得对刘钧奖赏了。 好在那些都是长期跟随他的并州军,只是通过哗变来向他表达诉求,并没有开城门投降曹军。 可是军兵们哗变,是因为改成一日一餐所致,他这也是无奈的选择。 如今下邳城已经被曹军围困三个月,军粮渐渐捉襟见肘,只能靠缩减每日消耗来延长时间。 他冷声道:“抬戟备马,待吾亲自去看。” 说完带着陈宫大踏步离去,现场只剩下刘钧与吕琦二人。 “咱们很缺粮么?”刘钧脸色凝重的问道。 “你就是负责看守粮仓的,难道不比谁都清楚?”吕琦没精打采的反问。 刘钧环顾四周,不由叹了口气,“要是没有新的粮草补入,那的确是很困难。” 其实吕布集团从一开始,就没有不缺粮的时候。 这跟他麾下人才结构有关。 整个并州军事集团全都是武将,并没有荀彧诸葛亮这样善于治国理政的人才。 只有一个陈宫算文士,还算不上吕布的并州嫡系。 陈宫只是作为兖州豪强的一员,在兖州反曹失败之后无家可归,不得不跟随吕布而已。 再说陈宫也算不上一流理政之才。 这也导致了吕布当初,即使已经占领了除范县、东阿、鄄城三县之外的兖州全境,但却无法形成有效统治,征不上来粮草。 最终在濮阳与曹操大战三个月,虽然军事上大占优势,但是却因为军中断粮,最终无奈的落败,撤出了兖州。 后来吕布占据徐州,依然面对同样的局面。 虽然明面上他已经是徐州之主,但是却建立不起完善的税收体系,粮草也始终捉襟见肘。 如今又被曹军围困三个月,这粮食危机就更凸显出来。 今日终于爆发,产生了军兵哗变。 听了刘钧的话,吕琦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托着腮忧虑的道:“城外大水漫漫,又有曹军围困,就算有人想帮咱们也没人进得来,又怎么会有新粮草补入? 更何况整个徐州其他郡国恐怕都在观望,谁打赢了他们就帮谁,也不会有人给咱们提供粮草。” “城内呢?”刘钧看着老婆忧虑的样子,于心不忍道:“我自然知道城外的粮食运不进来,可是城内难道没有其他粮食了?” “城内普通百姓家里余粮本就不多,经过这三个月围困恐怕早就耗尽了,至于那几家豪族,他们为了守护粮食,都是敢于拼命的,你难道忘了咱们在乘[shèng]氏遭遇的惨败?” 刘钧突然想起来,当初吕布在濮阳粮尽,盟友张邈陈宫背信弃义,又不肯提供粮草援助,吕布只好率领并州军撤出兖州,一路向东南寻找粮草。 当他们路过乘[shèng]氏这个地方的时候,知道当地豪强李进家有粮,于是吕布率领并州军前去硬抢。 结果,当初与曹操青州军鏖战都大占优势的并州军,在飞将吕布的率领下,竟然被豪强李进给击败了。 这听起来简直是一个玄幻故事,但却明明白白的记载于史策之上。 大概由此也给吕布提了个醒,不要低估豪强武装保护粮食的决心。 人要是拼起命来,所焕发的战斗力是超乎想象的。 从那之后吕布便轻易不从豪强手中抢粮了。 这时候,刘钧想了想,坐在吕绮旁边悄声笑道:“我要是能找到粮草,你怎么感谢我?” “你要是能找到粮草,父亲自会奖赏你,与我何干?”吕绮不解的道。 “世叔的赏赐是世叔的,”刘钧眨了眨眼,捂着嘴在吕绮耳边小声道:“我要是解决了眼前粮草危机,你亲我一下?” 吕绮愣了一愣,随即气的俏脸通红,突然闪电般双手卡住刘钧的脖子,杏眼圆睁道:“你要死了,本小娘拿你当兄弟,也当做最好的朋友,你却想这些龌龊之事。” “松……松开……要……憋死人了……”刘钧面色通红,眼睛凸出来,几乎快要窒息,双手不由自主的乱抓,却猛然碰到了软绵绵的部分。 吕绮更是又羞又气,手上加了力气。 过了好久,她觉得解了气,才把手松开。 刘钧趁机跑的远远的,弯腰大口喘着粗气,气恼道:“谋杀亲夫啊你。” “还敢胡说八道?”吕琦从旁边随手捡起一截木棍追了过去。 刘钧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丫头,吓得赶紧撒腿就跑。 于是在这粮仓里,他那上百手下军兵,眼睁睁看着他被吕小娘追的上蹿下跳。 但是军兵们却一个个抱着膀子前排吃瓜,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追了良久,吕绮也跑累了,却连刘钧衣角也没碰到。 她捂着小腹弯腰大口呼吸,对着不远处的刘钧道:“你……你别跑,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真的有办法弄到粮草。” “你先发誓别动手……再说别的,”刘钧也弯着腰回道。 “好,我发誓,今日只要阿钧不再胡说八道,我便不再动手,”吕绮举起右手正色道:“若违此誓,让我今生屡战屡败。” 吕小娘最是争强好胜,屡战屡败已经是她最重的誓言。 刘钧听了,这才小心的坐回到了吕绮的旁边。 吕绮斜了他一眼道:“你说吧,要是骗我,我还会动手。” “姑娘家家的,不像人家斯斯文文,却总想着动手打人,难怪嫁不……”刘钧看吕绮眼色不善,连忙捂住嘴,笑了笑道:“我怎么会骗你呢? 你想想,这下邳城内,此前谁家粮食最多?” 吕绮不假思索的道:“还用问,世人皆知这徐州首富乃是糜家,据说他们家行商天下,光部曲奴仆就有上万人。 可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当初那糜氏家主糜竺已经把妹妹嫁给了刘备,并拿出大量粮草支援。” “对啊,”刘钧接口道:“你也说糜竺拿出大量粮草支援刘备,可并非说糜竺拿出了全部粮草。 那糜竺对刘备再是忠心,也不可能把所有中存粮掏空,毫无保留的全都交给刘备吧。 至少他得留下粮食,养活那上万部曲奴仆。 而世叔是靠突然袭击拿下的下邳城,糜竺家中存粮自然没有机会运出城,所以这批粮食应该还在城内。 而且据我判断,这批粮食必然不在少数,只要能找出来,岂不能解决世叔粮草危机?” 刘钧这番论断并非毫无根据,毕竟史书中记载:“竺进妹于先主为夫人,奴客二千,金银货币以助军资。” 可没有说糜竺是倾家荡产的相助。 想来糜竺作为一个商人,选择刘备就是一场投机,也绝不可能把所有资产做赌注,押在刘备身上。 而当初刘备率军与袁术对峙,留张飞守下邳,张飞饮酒误事,鞭打陶谦旧将曹豹,曹豹一怒之下勾连吕布,一夜之间便袭取了下邳。 那夜兵荒马乱的,糜竺糜芳兄弟趁乱逃走,带走金银等贵重金属倒是有可能,但是那笨重的粮食仓促之间绝对运不走。 听了刘钧一番话,吕绮陷入沉思之中。 这姑娘动脑本来就不是长项,此时越来越觉得刘钧说的有道理。 这糜家必然还藏有大量的存粮,只要拿过来,当然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 而且这糜竺糜芳兄弟已经完全投靠了刘备,而刘备也已经投降了曹操,如今正在城外参与围城。 所以抢了糜家存粮,毫无心理压力。 “走,咱们去见父亲……”吕绮风风火火的拉起刘钧就走。 …… 且说吕布跨马持戟,径直来到下邳城内的军营。 只见营门大开,门前军兵正手持长矛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营外军兵在后方坐镇的首领是两个三十岁左右的武将。 左边一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睛如寒星,两道弯眉浑如刷漆,正是吕布手下悍将高顺。 而右边一位紫红色的脸膛,浓眉大眼,上唇留着浓密的短须,看上去像一个常年田间耕作的农夫。 这位便是后来白狼山斩踏顿,逍遥津八百破十万的张辽张文远, 此时的张辽虽然归于吕布麾下,但却是因为同为并州军事集团一员,又是上下级关系,所以听从吕布调遣。 可他并没有像高顺那般,直接认吕布做主公。 包括张辽手下这几百人,都是当年奉大将军何进之命前去招募的私兵,只听从张辽命令,吕布是调不动的。 “文远,情况如何?”吕布抖马上前问张辽道。 “已成僵局,”张辽看着前方对峙的军兵道:“他们执意要一日两食,若是答应他们,其他部军兵该如何?” “待吾亲自去看,”吕布脚跟轻轻一磕马腹,赤兔马缓步上前。 张辽与高顺闻言一惊,连忙上前拦住。 高顺拱手道:“主公且慢,营中军兵哗变,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主公乃我军主帅,怎能轻涉险地? 莫若让顺替主公前去。” “他们还敢杀吾不成?”吕布冲着营门冷笑道:“借他们个胆子。” 吕布轻蔑的说着,纵马上前。 眼前的军兵赶紧让开一条路,让他过去。 待他到营门前,营内那哗变的军兵端着长矛面面相觑,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 吕布面无表情的跳下马来,把缰绳往那哗变的士兵手中一扔,同时左手的方天画戟也扔到军兵手里,旁若无人的大踏步向营内走去。 仿佛那紧张的局势根本就不存在,营内军兵根本没有哗变一般。 而哗变的军兵也不由自主的牵着马缰绳,抬着方天画戟,被吕布气势所慑,纷纷让开一条路。 看到这等胆气,后面观阵的军兵无不暗暗为之折服。 这才是飞将该有的气度。 其实吕布主动下马,连方天画戟都扔出去,正是让哗变的士兵吃颗定心丸,表明他吕布不是前来兴师问罪,而是前来沟通的。 当然,他也有底气,这帮并州军跟随他浴血奋战已有十年之久,的确没人敢杀他。 吕布在军营中大踏步向前,哗变的军兵们端着长矛不住的后退,甚至无人敢与之对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二合一章节,求月票、推荐票,求一切 正文 第十一章没那胆子,就把武器放下 直到吕布径直来到正堂坐下,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军兵,语气淡然道:“尔等当年跟随吾出并州,一路撵转,转战大半个天下,不觉已有十年矣。 记得当时出来,尔等皆为少年,而今却已早生华发。 不过这还算挺好,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尔等可都还记得,当年一同出来的同伴否? 有多少人已经身首异处,有多少人埋骨他乡,已成为一抔黄土? 如今吕布无能,把尔等带入下邳这绝地,尔等觉得哪位能耐大过吕布,能为我并州子弟寻条明路,不妨前来一剑砍了吕布首级。 尔等共同奉他为主即可,吕布绝不还手。” 这一番话说完,营帐之中一片寂静。 众军兵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们一开始脑袋一热开始哗变,但是自从吕布到来,他们已经吓得长矛都拿不稳了。 只不过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能硬挺着而已。 至于吕布说让哪位去砍他首级,又有谁敢呢? 这一众并州军心里都知道,吕布是并州军中能力最强的,假如吕布都为大家找不到一个好前程,换其他人更不行。 “不敢动手是吧?”吕布眼睛像狼一样,凶狠的扫视了眼前众军兵一圈,一字一句的厉声道:“没那胆子,就把武器放下!” 他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堂内军兵手中的长矛啪嗒啪嗒全都扔在了地下。 这弃矛就像传染一样,由堂内传至堂外,不过十几个呼吸,整个军营上千哗变军兵的长矛已经全都扔掉,并且全都跪在了地下。 堂内军兵跪地哭泣道:“主公,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我们饿呀,每日只食一餐饭,那稀粥米粒都能数得清,我们每日饿的前心贴后背,站都站不稳,还怎么打仗?” “主公,我们宁愿饱食一顿,前去轰轰烈烈战死,也不愿意在此窝囊的饿死,求主公率领我们冲出去,与那曹军决一死战吧,我们不怕死。” “咱们并州人谁怕死?唯怕死的憋屈而已,沙场舔血,快意恩仇,那才是咱们为军者应有之归宿,而不是在这里憋屈的饿死。” 听着军兵们纷纷请缨,吕布心里不是滋味。 这支军队他已经带了十年,一路跟他辗转大半个天下,对他忠心耿耿,且战斗力相当强悍。 就这点人马,当初跟曹操手下数万青州兵对决,丝毫不落下风。 当刘备在小沛偷偷发展壮大到万余人时,他只是派张辽高顺带领一支偏师前去,便将刘备打的连老婆都顾不上,落荒而逃。 而且曹操派大将夏侯惇率军前来解围,张辽高顺又联手连夏侯惇一起击败,甚至把夏侯惇一只眼睛都射瞎了。 可如今却因为缺粮,这支军队被他带入了绝境。 “十日,”吕布豁然站起身,走到正堂门口,背对着身后军兵道:“吾以十日为期,到时再不会让尔等受这等煎熬。” 说完大踏步离去。 厅堂内跪着的军兵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主公这话是何意?是说十日之后,便率领我们与曹军决战么?” “主公不会是说,十日之后要开城投降吧。” “屁话,我等与曹军仇深似海,主公怎么会开城投降?你们怎么就不想,或许十日之内便能得到粮草援助呢?” “你那才叫屁话,如今大军围城三个月,根本就没人前来救援我们,难道粮草能从天上掉下来?” “不用再瞎猜了,既然主公已经下令,咱们就忍一忍,且等到十日之后再看便是。” …… 刘钧跟吕琦急匆匆的赶往哗变的军营,本以为那里应该剑拔弩张,说不定已经打起来。 可是到了之后发现这里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守营门的军兵还客气的跟吕琦见礼。 问过之后才知道,吕布跟军兵们约定了十日期限就回去了。 “你说父亲这十日之约是什么意思?”吕琦不解的道:“是战还是降?” 刘钧想了想道:“与曹军决战没有丝毫取胜可能,而且世叔还有婶婶与你等家眷牵挂。 以世叔的性情,是不可能战的。 依我看,只能是和。” “你是说父亲会开城投降?”吕琦眼眶微红道:“可父亲当初曾经袭取过兖州,跟曹操结下了血海深仇,即使开城,曹操岂能放过父亲?” “也许世叔早已经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他只想让你们活着,”刘钧道:“用一座下邳城,再加上数千并州军做筹码,跟曹操换取你们的性命,曹操应当能换。” 其实,这正是历史上吕布一家人与并州军的归宿。 吕布死了,忠于他的高顺也死了,但吕布妻子与女儿应该是活了下来,至于怎么活的,那就很难说了。 “不行,”吕琦的眼泪都快飞出来,喃喃道:“绮儿不能没有父亲。 父亲要是死,我宁愿跟着一起。” “所以我们只能选择第三条路,”刘钧正色道:“找到糜家存粮,解决眼前危机。” 两人又急匆匆折返回将军府,来到书房门前的小径上,却有近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侍从躬身施礼道:“禀小娘,刘都伯,主公与高顺将军有要事相谈,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刘钧跟吕琦只能在这里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那书房的门才打开,高顺神色凝重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侍从也不再阻拦,两人径直进到书房,只见吕布正端坐在书案后面,两条眉毛紧紧的皱着,在眉心聚成一个川字。 “父亲,你跟军兵约定十日,是作何打算?”吕绮当先问道。 “这些不用你管,”吕布故意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声音中略显疲惫道:“回去好好侍奉母亲跟姨娘,阿钧留下,吾还有要事安排。” “您是不是想十日后开城与曹军讲和?” 吕绮上前一步,决绝的道:“您是不是想,若曹军想要报当日之仇,您便以自己之死,换取我们一命?” “你是如何得知?”吕布眼睛瞪了起来。 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军中粮草供应不上,又不可能有外援,这下邳城已经陷入绝地。 那么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只能投降了。 即使他明白曹操对他仇深似海,旁边还有个刘备对他虎视眈眈,投降也多半凶多吉少。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死他一人,能换来家人存活下去就行。 “这么说是真的了?”吕琦道:“方才阿钧想出了个主意,或许能解决眼前危机……” 她一五一十,将糜家存粮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吕琦本以为父亲听到这个主意之后会欣喜若狂,对她俩大加赞赏。 可是没想到吕布的态度却很平淡,惨然一笑道:“你们两个以为,我就没想着去寻那糜府存粮? 我军自出长安以来一路缺粮,当时拿下下邳,糜府豪富,且支持刘备,我怎么可能放过? 自我一入城,便令高顺明搜暗访,这两年来,几乎已经派人将那糜府翻过来,也未曾找到糜氏米仓在哪里,哪用得着你们两个小娃儿前来提醒?” 吕绮愕然,没想到父亲早就如此费尽心机的找过了,只是没有找到而已。 刘钧想了想道:“世叔夺取下邳之后,这糜竺又回来过么?” 虽然当时吕布用偷袭的方式拿下了下邳,但刘备很快又投降了吕布,并被安排在小沛防御曹操。 所以那时候吕刘又成了同盟关系。 “当然回来过,他还曾邀请我去府上喝酒饮宴,只不过我没去而已,”吕布咬了咬牙道:“我敢保证,他一斗米也没有带出过下邳,可是我却不知他藏在了哪里。 如今既然已经与刘备撕破了脸皮,成了敌对,那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方才我已经命令高顺,对他糜府下人动刑,打死勿论,我只要粮食。” “十日,”刘钧叹息道:“原来这就是世叔与军兵约定十日之由来。 世叔是要留出时间,给高顺将军前去寻找糜氏粮仓? 我想跟随高顺将军一起去,还请世叔允准。” “我也要去,”吕绮抢着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胡闹?”吕布一拍桌案,瞪着眼威严的道:“绮儿先回去,阿钧留下,我有话要说。” 见父亲发了怒,吕绮不敢再顶嘴,低着头委委屈屈的退了出去。 吕布倒背着手看着窗外呆立良久,方才缓缓道:“这糜氏粮仓我已经找了两年都未曾找到。 说实话,十日,那也只是最后一点念想,希望并不大。 所以你还需按我从前对你的安排,用心早做准备。 将来开城投降,我宁愿你婶母落入曹贼手中,也不愿绮儿跟着受辱,你明白么? 哪怕你们将来只当个普通百姓,也不能去给曹贼做俘虏。” “侄儿明白,”刘钧点了点头,看来岳父对自己老婆的宠爱,还远在岳母之上。 真是良心好岳父。 如此就坦然了,岳父又没有儿子,只有自己老婆唯一一个女儿,那么自己现在所奋斗的一切,归根结底不都是自己的? “侄儿告退,”刘钧拱手道。 吕布微微颔首,待刘钧走了两步,突然道:“这两日有时间去喂喂赤兔马,到时我暗中开南城门,你们骑赤兔走。 宝马通人性,你须提前跟它熟络起来。” “诺!”刘钧退出书房,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吕布安排越是周到,越坚定了他找到粮草,挽救吕布的决心。 固然世人评价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轻狡反复,唯利是视。” 可作为一方诸侯,谁不图利呢? 至少吕布对他,对他老婆,都做到了一个父亲应该做的。 刘钧出书房向前刚走了几步,就见前面不远处吕绮从花丛中探出脑袋。 她小心的看看左右无人,冲刘钧招手小声道:“阿钧,过来。” “你没回去?”刘钧上前道。 “父亲跟你说什么了?”吕绮反问道。 刘钧眨了眨眼睛道:“方才你父亲把你许配给我了。” 吕绮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欲卡刘钧的脖子,“让你再胡说八道!” “诶,别忘了你发的誓,屡战屡败啊,”刘钧早有防备,赶紧逃开。 吕绮追出来道:“本小娘那誓言,只有在你不胡说时才有效,可你刚才胡说了。” “那好,算我胡说,”刘钧攥住吕绮的一只手腕,以防她再动手动脚,小声道:“其实世叔委托我,在城破之日带你离开下邳城。”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吕绮挣脱手腕,黯然的低头道:“可是我死也要跟父亲在一起,绝不会先行逃脱。” “那咱们去糜府看看吧,说不定就能找到那糜氏粮仓呢,”刘钧看着吕绮神伤的样子有些不忍。 吕绮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方才听你说起这糜氏粮仓之事,还以为是条活路。 可是没想到父亲已经让高顺将军找寻这粮仓找了两年。 他都没找到,缘何咱们就能找到? 再说如今只剩十日之期。” “总算还有十日,前去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好吧。” …… 两人结伴来到糜府。 这是一座规模宏大的豪族府,虽然门前看起来很普通,门楼也很低矮,但是进到里面,却有一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的感觉。 只见整座宅邸内修建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富丽堂皇,比吕布那将军府豪奢十倍。 糜竺之所以如此修建,也跟他的身份有关。 糜家虽然豪富,但毕竟只是个商人之家,处在大汉朝士农工商鄙视链的最底端。 也就是天下大乱之后,固有的社会阶层被打破,糜竺有钱有粮有人,这才被各路诸侯所重视。 此时府内糜氏重要亲眷早已经被接走了,只剩下一众奴婢仆役。 府内铺的条石全都被掀了了起来,各处被挖掘的一片狼藉。 高顺手中拿着一只马鞭,正在指挥各处挖掘。 他一见刘钧跟吕琦到来,不由皱了皱眉头道:“二位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们该来之地,请回吧。” 正文 第十二章老马识途 “听说高将军奉命在此公干,我特地前来相助,”刘钧上前乐呵呵的道。 “是奉主公之命?”高顺板着脸问。 “那倒没有。” “既然如此,本将这里没有你能帮上忙的地方,也没有时间照料你们,”高顺冷冰冰的伸手一指道:“请回吧,不要妨碍本将公干,要不然别怪本将不客气。” 说完便不再理睬刘钧,前去跟麾下几个亲兵低声商议事情去了。 见高顺对自己态度不善,刘钧当即愕然无语。 可是等回忆起往事,也就明白原因了。 原来此前这具身体的本主作为并州少年军,曾经接受过高顺训练。 高顺为人清白有威严,善于治军练兵,训练非常严苛残酷。 要不然他也训练不出陷阵营那样战斗力非凡的强兵了。 面对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刘钧第一个就受不了,偷偷跑去找吕布诉苦。 吕布也不忍心故人之子接受如此魔鬼训练,于是开口把刘钧调去守粮仓,成为一名后勤兵。 而高顺作为一位性情坚毅的将领,当然看不起这等偷奸耍滑,不肯吃苦受累之徒。 可是此时,高顺对刘钧的不满,却把吕绮也牵连了。 吕绮不满的上前一步道:“高将军,我们好心来帮忙,你不道声谢也就罢了,还如此冷眼相看,难道我们帮忙还帮错了?” 高顺道:“末将不是针对小娘。” “那就是针对阿钧了?” 吕绮实力护夫,气恼道:“阿钧前来也是出于好意,又怎么得罪你了?” 高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此前吕琦与刘钧虽然青梅竹马,可是两人从小打到大,关系似乎不怎么亲密的。 可是没想到现在吕小娘竟会公然袒护刘钧。 “绮儿,算了,”这时候刘钧拉了拉吕琦衣袖道:“咱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不要妨碍高将军公干。” 吕琦抿了抿嘴,跟着刘钧走到一旁,诧异的低声道:“那高顺如此敌视你,你都忍了,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脾气?” “他也是奉世叔之命行事,难道这个时候,我还要跟他闹起来不成?” “原来你也只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脾气大,”吕绮撇了撇嘴。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刘钧无奈的耸了耸肩。 其实他真的不想跟高顺产生冲突。 若说对吕布忠心之人,高顺说第二,便没人敢说第一。 正因为如此,在白门楼上曹操才毫不犹豫的把高顺杀了。 当然,高顺之所以被杀另一个原因是,他曾经击败过夏侯惇,并弄瞎了对方一只眼睛,也没人敢为他求情。 不管怎么说,刘钧都不怀疑高顺的为人。 他带着吕绮站到不远处旁观。 只见高顺摆了摆手,命令军兵把人带上来。 此前糜竺的主公刘备与高顺的主公吕布乃是盟友,高顺总要顾忌一些,所以并没有对留在糜府的奴仆动手。 如今吕布与刘备已经撕破了脸皮,也没有没有必要顾忌什么了,所以高顺要直接对府中下人严刑逼问。 其实近两年来,这座府邸高顺曾经无数次派人进来探查过。 尤其是跟刘备撕破脸皮以后,高顺干脆派人把所有奴仆都抓了起来,并在府中掘地三尺,但是却一无所获。 不多时,就有军兵把一个奴婢押送过来。 那奴婢约二十来岁,生的皮肤白皙,风情万种,见到这么多军兵却丝毫不惧,扭捏着对高顺抛着媚眼笑道:“将军,奴家是这府里舞姬,姓白。 将军有什么吩咐,奴家一定照办。 任何吩咐都行。” 高顺冷得跟一截木头,面无表情道:“说,这糜府存粮在哪里?” “粮仓不就在那里喽?听说已经没有存粮了,奴家现在还饿呢,”那妇人楚楚可怜的看着高顺。 她口中说的,乃是糜府明面上的粮仓,跟高顺问的不是一回事。 “装傻是吧?”高顺咬了咬牙道:“本将没时间跟你打哑谜,动手,打!” 一声令下,旁边他的亲兵当即挥起马鞭,向那白姬身上抽过去。 这一鞭就抽裂了衣服,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那白姬也顾不上卖弄风骚了,疼的杀猪般惊声尖叫,“奴家只是舞姬,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下意识的要躲,可是旁边早有军兵把她两臂架住。 挥鞭的军兵毫不怜香惜玉,一鞭一鞭的抽在白姬身上。 很快女人就被打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了。 高顺作为一员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武将,见惯了尸山血海,早已练的心狠手辣,铁石心肠,岂会被一个妇人所迷惑? 见这女人烂肉一样瘫在地下,马鞭抽在身上没有任何反应,眼看就要断气了,高顺这才挥了挥手,冷声道:“下一个!” 不多时,又被拖来一个老者,看到地下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舞姬,颤声道:“老奴姓秦,是这里的门房。” 高顺简单的问了几句,感觉答非所问,便立即下令动刑。 不过盏茶工夫,那秦大爷也已经瘫在地下,生死不知。 如此接下来轮番拽上奴仆,都被高顺以残酷手段打的血肉横飞,不知死活。 “继续,”高顺咬牙大声道:“这府中尚有两千余仆,本将就算一天打死两百个,尚要打十几天,太慢了,加快速度。” 这时在旁边观战的刘钧低声对吕绮道:“看来高顺这段日子就准备在这里杀人玩儿了。” “大概如此吧。” “可是那糜竺又不是傻子,这府中留下的必然都是一众低等奴仆,根本不知粮仓所在,就算高顺把他们全都杀光,恐怕也得不到有用消息。” “可是不逼问这些人,又能逼问谁呢?” 刘钧捏着下巴,沉吟片刻道:“糜竺知道世叔盯着他的粮仓,可他回下邳之时,还邀请世叔来此饮酒,这是何等的自信? 所以我怀疑,这粮仓或许根本就不在糜府之内。” “莫不是根本就不在城内吧?”吕琦沮丧道。 “那倒不会,”刘钧道:“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盗匪多如牛毛,他若把粮仓放在城外,不知道要派驻多少部曲前去防卫。 糜竺是个商人,想来不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 所以藏于城内某个普通院落,是最安全最省钱的办法。” 吕琦听完不由挠了挠头,“照这么说,下邳城内每一户宅邸,都有可能是糜氏粮仓所在。 这么大的城池,我们又上哪里寻去?” 刘钧微微一笑,笃定道:“有位洛先生说过,一件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那粮仓既然存在,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哪位洛先生?”吕绮纳闷儿道。 “是洛阳的某位先生,”刘钧随口回答,然后道:“我们四处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他带着吕琦在这府中四处转了起来。 这是一座占地规模非常庞大的府邸,本来装饰非常华美,但是如今在高顺大肆挖掘之下已经变得一片狼藉,深得地方都能挖出水来,显然不存在有地下空间的可能。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寻过去,许多院落里都圈禁着男男女女的奴仆,等待着高顺的审问。 除此之外,这府中其他物品都还在,包括那墙上的书法,博古架上的字画以及马棚里的马匹。 看着马棚里那十几匹马,刘钧不解的问道:“世叔不是缺马么,为什么不把这些马匹弄走?” 吕绮道:“以前四处征战的确是需要马,可是如今在守城,要马有什么用?” 刘钧一拍脑袋,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守城根本就不需要骑兵。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而且天色已经不早,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第二天他没有再去糜府,而是径直去了将军府。 他准备听从吕布吩咐,喂一喂赤兔马,先建立一下感情。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不能把所有赌注都押在寻找糜府粮仓上。 万一真的找不到,听从吕布吩咐,在开城之前骑着赤兔马,拐了吕绮先逃也是上佳的选择。 要不然他总不能真的成了俘虏,在曹操刀底下讨生活。 来到将军府马厩,那马倌早已得到过吩咐,点头哈腰的把刘钧迎进去。 吕布对赤兔的照料非常细心,其他马匹都是合用一个马厩,共用一个食槽,可是赤兔却是一个单独的马厩,有独立的食槽。 让那马倌离开之后,刘钧拿起精细的草料,往赤兔口中递过去。 而浑身火红的赤兔马,则高昂着头,如同一个高傲的将军一般,对刘钧递来的草料不屑一顾,把头转到一边去。 “嘿,你一匹马还敢嫌弃我?”刘钧被气乐了,锲而不舍的把草料递到了另一边。 可是那赤兔竟然又把脑袋歪到了另一边。 如此十数次,那马头摆来摆去,竟然愣是不肯开口。 刘钧气的把草料往地下一扔,伸手想摸一摸那马的鬃毛,可是赤兔却把他的手抖开,根本不让他摸。 再去摸它屁股的时候,那马竟然打了个响鼻开始尥蹶子。 要不是刘钧躲得快,差点被它踢中。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他一回头,只见吕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笑的前仰后合。 “你跟赤兔还不熟就想摸它,活该挨踢,”吕绮拿起一把草料,走到马前道:“赤兔是宝马,很通人性的。” 吕绮递给赤兔的草料,那马儿终于不再拒绝,张开口大嚼起来。 而且马首不停的在吕琦肩膀上蹭来蹭去,舌头都要舔到吕琦的脸上。 吕琦痒的咯咯直笑,抱住马头,马儿抬头把她的身躯带起来,又放下,如此反复,玩的乐此不疲。 刘钧不禁挠了挠脑袋,感觉信心受到了打击。 吕琦解释道:“听父亲说,马儿都是崇尚强者的,若想驾驭它,必须用力量和马术将它驯服。 越是名马,越是如此。 当年父亲驯服这匹赤兔可是没少废工夫,但驯服之后这匹马便认父亲为主人,永不背叛。 当初都不用把它圈养在马厩里,让它随意外出吃草,吃完之后自己就能回来。” “也不怕它走丢了?”刘钧奇道。 “老马识途没听说过?”吕琦道:“父亲说马儿最是记路,有时候比人记路还要厉害,这是马儿特有的本事。” “老马识途?”刘钧脑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好像黑暗中突然看到一束引路的光。 可是再仔细想,却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词如此敏感。 过了一会儿,他沮丧道:“我没有世叔那般神力,也没有他那般骑术,如何能驯服赤兔?” “那根本就不可能,”吕绮撇了撇嘴。 刘钧也觉得吕绮说的对,看来自己是跟赤兔无缘了。 不过赤兔终归是匹马,难道比追女朋友还难? 大不了变舔狗。 如此连过七日,他每天都像舔狗一样举着草料喂赤兔。 就算渣男追女,每天这般虔诚的举着鲜花示好,对方也早就答应了。 可赤兔却是高傲无比,依然对刘钧递上来的草料看都不看。 …… 这一日,吕布在书房内吩咐侍从道:“前去把陈长文请来,记住,态度要恭敬。” “诺!”侍从应声。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年近三旬,身着儒衫的陈群推门进来,对吕布施礼道:“见过君侯,不知召吾前来有何事吩咐?” 这陈群出身名门望族颍川陈氏,早年被刘备辟为别驾从事。 当初刘备出征对抗袁术之前,陈群曾经劝说刘备,要防备吕布偷袭,但是刘备没听。 后来吕布占有了徐州,陈群便留在了下邳。 只不过吕布既不信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他,于是便把他闲置起来。 “长文先生请坐,”吕布此时非常客气的把陈群让到桌旁坐下,亲自把盏沏上一碗茶道:“布有一事相求,还望长文先生答允。” “不知何事?” “布想托长文先生去往曹营,与那曹孟德沟通归顺事宜,先生乃颍川名士,曹孟德身边有先生诸多同乡,想必不会加害于先生。” “即是归顺,不知君侯有什么条件?”陈群捋着胡须淡然问道。 正文 第十三章十日之期 如今已经过去七日,距离吕布与军兵约定的十日仅剩三天了。 这七日里,高顺虽然活活打死上千糜府奴仆,但是却一无所获。 其实这也不能怪高顺,吕布也知道,他手下包括高顺在内都是一帮悍将,让他们冲锋陷阵还在行。 可是要他们动脑子,就实在难为人了。 所以剩下的三天大约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应该提前与曹军接触了。 而使者,显然颍川名士陈群最为合适。 至少曹操手下的郭嘉荀彧荀攸等都是颍川人,且深受曹操信任,陈群应该不用担心去到曹营之后有危险。 听陈群问起谈判的条件,吕布想了想长叹一声道:“布愿向朝廷辞去徐州牧、左将军之职,并让出徐州。 布只求做个广陵郡守,让布率众前往,了此残生,余愿足矣。” 广陵郡在徐州最东边,濒临大海,土地贫瘠,地广人稀,几乎是一片不毛之地。 当初刘备兵败之后就败退到了拿里,后来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转而又投降了吕布。 可是固然如此,吕布心里也清楚,曹操大概也不会接受这个提议。 这只是作为一个开口要价,等着曹操砍价而已。 陈群未受吕布重视,也不想为吕布设谋,只想做个传话筒,点点头道:“在下这就动身,前去曹营。” 说完冲着吕布拱了拱手,飘然出去。 …… 此时刘钧依然在赤兔马前举着草料做舔狗。 但是赤兔马却如高傲的女神一般,一直对他爱答不理。 这时候吕琦又来了,情绪显得非常失落,毕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对刘钧无奈的道,“不是都跟你说过了,你这样是没用的,除非你有父亲那般神勇,能彻底驯服赤兔。” “我哪有世叔那般神力?”刘钧道:“我这几天在这里始终在想一件事。 那天你对我说的一句话好像点拨到我了,可是我却忘了哪句话。 你再想想,那天你在这里说过什么。” 吕琦想了想道:“我那天说过,你跟赤兔还不熟就想摸它,活该挨踢。” “不是这句,”刘钧摇了摇头。 “我还说过,马儿都是崇尚强者的,若想驾驭它,必须用力量与马术将它驯服。” “也不是这句。” “我还说过,父亲驯服赤兔马后,可以让它随意外出吃草,吃完之后自己就能回来,这叫老马识途。” “老马识途?” 刘钧突然瞳孔收缩,整个人如遭重锤一般,随即脑海中闪过一道光,把所有没有想通的事瞬间串联起来。 “绮儿,就是老马识途,我想到办法了……” 他按着吕绮的双肩变得欣喜若狂,情不自禁的捧住对方雪白的脸蛋儿,狠狠的亲了一口。 吕琦愣了愣神,随即气的俏脸通红,杏眼圆睁怒吼道:“阿钧,你要死啦。” 说着挥动手中的长剑,不顾一切的向刘钧砸了过去。 她没有想到刘钧竟然如此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如此轻薄。 那剑虽然没有出鞘,砸在身上不至于致命,但是也足能把人打的很疼。 刘钧连忙躲开,笑着道:“我想到找寻糜府粮仓的办法了?” 吕琦迟疑了一下,冷声道:“那你说,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看这次本小娘不打你。” 相对于被轻薄,她显然更关心那糜府粮仓所在。 毕竟要是找不到那粮仓,她极有可能面临父亲被杀,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正是你那句老马识途提醒了我,”刘钧缓缓道:“糜竺之所以敢于留下这满府的奴仆,显然那粮仓他是瞒着奴仆的,所以高顺即使全都打死也没用。 可是糜竺瞒着下人,却总不至于瞒着马吧,他运送粮食也要用到马匹。 现在那糜府还有那么多马,我们只要把马儿一直饿着,并收走所有草料,到时候马儿饿极,自然会带我们去寻草料,如此这粮草不就找到了吗?” “妙啊,”吕琦听得眼前一亮,心中一阵激动,早已忘记了刚才被轻薄的事。 甚至她兴奋到有种想要抱着刘钧一起跳的冲动。 利用马的记忆去寻找粮草,的确巧妙至极。 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刘钧道:“阿钧,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变了。” “怎么变了?”刘钧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难道变好看了?” “那倒没有,”吕琦没好气的笑了笑,正色道:“只不过变得比以前更聪明,更有自信,也更好玩了。” 世人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作为一个女儿,心中认可的第一个男性便是父亲,将来寻找夫君也会不自觉的照着父亲的样子去找。 可是吕绮作为吕布的女儿,那就有些困难了。 吕布武力举世无双,而且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情,为了家人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这样的奇男子天下哪儿有第二个? 所以吕琦此前虽然跟刘钧一起长大,但是对那个心虚胆怯、自轻自贱的玩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也许她真的只是把刘钧当成兄弟和最好的朋友而已。 她心目中的男子,应该是跟父亲一般顶天立地,挥斥方遒,狂傲不羁之人。 可是女孩儿的心思最是细腻,她感觉最近的刘钧稍稍有些变化。 刘钧不止连立大功,而且气质也在蜕变,身上充满了果敢自信与意气风发,似乎什么事情在他面前都能解决。 虽然变得越来越“坏”,屡次占她便宜,可是却在往她心中那理想型逐步靠近。 当然,刘钧的武力还是个渣渣,跟她心中的形象有些差距。 “既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咱们快去糜府,”吕绮急道。 “等等,”刘钧道:“这件事情必须保密,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怕什么?”吕绮不解的问。 刘钧道:“糜竺从一开始就笃定我们找不到那粮仓所在,所以才没有毁掉。 这城中说不定就还有他所留下的眼线,若被眼线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寻找粮仓之法,他们必然会把粮食烧掉也不给咱们留下。 到时候若真被他们放起了大火,把粮草都烧成一堆碳,咱们哭都不知道该跟谁哭。” “还是你阿钧想的周到,”吕琦点了点头道:“行,听你的,保密。” “叫世兄,”刘钧纠正道。 “你轻薄我,还没跟你算账,不过你想出如此精妙的办法,就算一笔勾销啦,”吕绮得意的左右晃了晃脑袋。 …… 事不宜迟,说做就做。 刘钧赶忙回到住处,点齐了麾下五十军兵随他去糜府。 此时这糜府已经被高顺变成了人间地狱,被他打死之人的尸体堆成了小山一般,足足有上千人,四处透着冲天的血腥气。 幸亏这是冬天,尸体暂时还没有腐烂。 高顺站在尸体中间,瞪着血红的眼睛,沙哑着嗓子指挥道:“下一个,下一个……” 此时的高顺已经处于半疯癫状态,他一直在算着日子,已经七天过去,留给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他的心也已经慢慢绝望。 这时候,刘钧和吕绮率领五十军兵到来,高顺冷着脸看了一眼,感觉心中更是烦躁。 刘钧却笑着道:“高将军您继续,我不耽误你杀人,只不过我想借这府中的马一用,不妨碍你吧?” “随便!”高顺随意的摆了摆手。 他只审问人,对那些不会说话的马匹没兴趣。 刘钧也没有耽搁,直接率领手下来到最后面的马厩。 这里面的马匹此前是有人喂着的,刘钧下令,把那马厩封锁起来,并且把府中剩余的草料全部烧掉。 如此一天过去,那马厩里的马儿开始咆哮,尥蹶子反抗。 刘钧传下命令之后就跟吕绮回去了,第二天他又来看过一次,那马儿已经饿的近乎疯狂,不住撞栏杆反抗。 可是那栏杆很粗壮,马儿根本就撞不断。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吕布与军兵约定的十日之期了。 这一天也是他准备放马找粮的日子。 他一大早就来到糜府。 刚一进府门,就见高顺指挥手下军兵正准备对十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动刑。 这一连十天,高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座院子,困了就坐在旁边眯瞪一会儿,杀人没有中断过。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心情也已经陷入彻底绝望之中。 此前军兵们去抓奴仆出来动刑,虽说不会怜香惜玉,可是军兵们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可怜那些女娃儿。 可是如今那些男仆基本上都打死完了,就只剩下那些小女娃儿了。 由于是最后一天,高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逐一动刑,而是要一起鞭笞。 那些小女娃儿们都穿着统一的服饰,每一个都是眼睛大大的,皮肤雪白水灵,长相娇俏可爱。 这大概是糜府专门从吴越之地采买的少女,用以培养做歌舞姬的,所以长相都精挑细选过。 她们看着眼前尸横遍地,血腥冲天,早有几个吓得瘫软在地上,站不起来,浑身发抖。 突然其中最前面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儿,看到刘钧正走过来,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哥,救我……” 刘钧闻言感到浑身一震,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在后世也有一个正在上初一的妹妹,跟眼前这些女孩儿岁数差不多大。 而巧合的是,那个喊他哥的女孩儿,竟然跟他妹妹有几分神似。 作为一个妹控,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戳中了。 他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儿跟他妹妹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依然上前问高顺道:“高将军,你难道也要对她们动刑不成?” 高顺沙哑着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脸色依然冰冷的道:“你不妨碍本将,本将对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你要干扰本将行事,现在就请出去。” 他冷漠的对麾下军兵命令道:“动刑!” 那些小女孩儿吓得不住惊声尖叫着后退。 “住手!” 刘钧突然挡在了她们身前,对着高顺冷笑道:“你不会觉得,从这一众小女娃儿身上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本将是在公干,没心情怜香惜玉,”高顺语气冰冷指着刘钧道:“来人,把此人轰出去。” “我看谁敢?”刘钧拔出手中长剑,毫不客气的大声道:“高顺,我给你面子,此前看你莽撞杀人,也未曾阻拦。 可你空耗十日之功,妄自打死一千多无辜之人,你找到了个屁! 如今十日之期已至,就算你下令把这糜府下人全部杀光,又有什么用? 你能找到那粮仓吗?” 之前他一直忍让高顺他的敌意,可现在算是爆发了。 他又不欠高顺什么,凭什么整天承受对方的冷言冷语? 此时他身边亲卫早已跑去后面传话,他麾下军兵也全都端着长矛赶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与高顺的军兵对峙。 那一众小女娃儿显然是看傻了。 她们大概也没想到随口的一句救命,竟然让眼前这个少年调来军兵,挡在她们面前。 高顺被刘钧一统数落,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大声道:“本将办事不利,自有主公惩罚,还轮不到你这竖子来教训本将。 你算个什么东西?带这么几十个人,就敢在本将面前耀武扬威? 来人……” “我不算什么东西,”刘钧指了指高顺冷笑道:“可是我能教你怎么找到糜府粮仓。” 他又点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告诉你,这里长的是脑子,是要动的,而不是摆设。” 他回身对身后军兵道:“牵一匹马过来。” “诺!”那军兵匆匆跑远了。 高顺听了刘钧的话,气的都笑了笑,一时也不想动手了。 他打死了糜府一千多下人,在这里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可是眼前这小子竟然如此狂妄,还要教他找粮仓。 且静观其变,看这小子如何自己打自己的脸。 不多时,军兵牵了一匹饿的快要发疯的马匹。 此前刘钧已经下令把这府中所有草料尽数烧干净,所以马儿无论从哪里都找不到吃的,急的几欲挣脱缰绳。 刘钧跨上马,回身对高顺道:“带人在后面跟着,我带你去找粮仓。” 正文 第十四章搜查粮仓 刘钧松开马缰绳,那马儿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高顺看到这情形,不由的眼前一亮,心思顿时活络开了。 他已经看出来,这匹马早就饿疯了,自然要去找粮草,如此不是正好给他们引路么? 刘钧这个方法的确巧妙至极,他却没想到过。 可是刚才他又跟刘钧争吵过,现在又当着众手下的面屁颠颠的跟去,面子上总是下不来。 在后面迟疑了片刻,高顺才吩咐军兵道:“随本将跟上。” 吵归吵,找粮仓还是最重要的。 高顺厚着脸皮,扭扭捏捏的带领百十个军兵紧紧跟在后面。 刘钧坐在马背上,用缰绳只控制速度,却不控制方向,任由马儿按照它的意愿前行。 那马儿出了糜府,顺着一条大路前行,在中间又毫不犹豫的拐到一条小路上。 穿过小路右拐,又是一条大路。 总之这马儿毫不犹豫七拐八拐,显然是轻车熟路了。 最终它停到了一座店铺前面。 那店铺门前挂着一个棋子,上写“崔记油坊”四个字。 那店门虽然紧闭着,但是马儿却嘶吼着,脑袋在门上拱来拱去。 这时候高顺带着人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刘钧右手一指道:“搜!” 高顺已经没脸再跟刘钧争吵,咧了咧嘴,冲身后军兵道:“听刘都伯的,搜查这座店铺,把里面人抓出来严审。” “没时间听他们狡辩,可以动刑,”刘钧叮嘱了一句。 高顺没有反驳,而是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这十天了,只是窝在糜府里审问,毫无线索,可是刘钧一出手就找到了这油坊,他还有什么脸面反驳? 一众人把店门踹开,冲进了店铺之内,很快就抓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胖胖的掌柜,以及男男女女十数口人。 那胖掌柜一家又惊又怕,直喊冤枉饶命。 高顺也毫不客气,下令用鞭子抽,不过盏茶工夫那掌柜便招了。 原来他姓崔不假,但这家粮油铺实际上却是糜氏的产业。 事实上是糜氏豪富,糜竺怕树大招风,有许多产业挂的都是挂用别人的姓氏,糜竺只做背后的隐形东家。 至于这下邳城内还有多少糜氏产业,恐怕只有糜竺自己才知道。 听了那崔掌柜的供述,高顺懊恼的用拳头狠狠的砸了砸自己的脑门儿,自言自语道:“人说狡兔有三窟,可这姓糜的恐怕三十窟都不止。 敢情我在糜府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白费了这些天的工夫。” 这时候有军兵回来报告道:“禀将军,我等已经彻搜过这宅院,并未发现有粮仓。” 刘钧道:“不要拘泥于这一处,留下几个人在这里继续搜索,其余之人去下一处。” 那军兵愣愣的看着高顺,不知道该听谁的。 明明高顺才是这支军兵的主将,可是现在情形好像变了,刘钧才拥有主导权。 果然高顺摆了摆手,厉声道:“没听懂吗?大家按刘都伯命令行事。” “诺!”军兵领命出去。 按照安排,早有人提前进来把这油坊里的草料给烧掉,不让马儿吃到。 所以马儿在这府里转了三圈,啥都没吃到,于是刘钧骑上饿马,撒开四蹄,冲出府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次马儿路线跑的依然十分笃定,丝毫没有犹豫。 可是没想到竟然来到了一座三层楼门前,低着脑袋开始拱门。 自从大军围城之后,下邳城内百业凋零,所有店铺的门都是关着的。 而那楼前匾额上写了三个字:“红袖招。” “这是……青楼?”高顺纳闷的道。 刘钧看着那招牌,哑然失笑道:“看来这糜竺荤素不忌,竟然什么买卖都做,连青楼都敢开,也难怪只敢做背后东家,不做明面上的掌柜。” “自古以来,也就是干这一行最赚钱了,”高顺冷笑道:“要是刘备知道糜竺资助他的钱里,有皮肉生意赚来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摆了摆手下令道:“搜!” 军兵立即持矛踹开门,冲进了那座青楼内。 里面有许多青楼女顿时吓得惊声尖叫,东躲西藏。 高顺报那些女人聚拢在一起,不由分说就要动刑。 怜香惜玉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刘钧却随意的摆了摆手道:“算了吧,不会是这里。” “何以见得?”高顺问道。 刘钧道:“想那粮草必然不是少数,运送极为麻烦。 而青楼这种地方整天人来人往,通宵达旦,很难做到保密。 我想糜竺也不至于把那么多粮食藏在这地方,再找下一家吧。” 高顺看了刘钧一眼,心中暗暗认可,要说这刘钧除了训练时偷奸耍滑之外,脑子是真的好使。 每句话都能讲到点上,此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他同样留下少数军兵搜索,然后由马儿领着再去下一家。 简短截说,这匹马领着在城内接连找了四五家,都是糜竺留下的秘密产业。 高顺逐一留下军兵搜查。 直到这匹马再也找不到其他地方了,开始跑到城门前拱门,想要出城去觅食,看来是真不知其他地方了。 随即刘钧又带人回到糜府换了一匹马,又找出了两家此前没有被发现的宅邸。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正午,虽然大家全都饿的饥肠辘辘,但却感觉干劲十足。 他们已经不记得换过多少匹马了,此时被带着来到了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门前。 从前的马匹寻到的都是商家店铺,那还可以理解,毕竟糜竺就是商人。 可是眼前这座宅院,从外表看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住家。 “进去看看,”刘钧说道。 军兵们已经不待高顺吩咐,听到刘钧的命令之后,自动上前去砸门。 反正高顺翻过来覆过去也只会说一句:“听刘都伯之命行事”。 很快那大门就打开了,有个中年仆人探出了脑袋,看到这么多军兵,吓得腿软了一下,眼神慌张的颤声道:“军爷,我们这是良善之家,你们有什么事?” “就是这里了!”刘钧跳下马来,抑制不住心中喜悦,大声道:“进去搜!” 正文 第十五章谈判 刘钧大学本来就有心理学课程,再加上他对读心术非常感兴趣,曾经读过不少这方面的著作,所以对微表情判断的很准确。 高顺满头雾水的看着刘钧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刘钧嘴角微微翘了翘道:“我刚才盯着那家仆看。 他见到这么多军兵前来,眼神中流漏出的不止是害怕,还有狐疑与闪躲,根本不敢用正眼看我们,这乃是心虚的表现。 他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会心虚? 只能说明这宅院里有鬼,动手!” 高顺听得云里雾里,将信将疑的带领军兵冲进了宅院。 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 这就是典型商贾之家的格局,从外面看门楼普通,但是里面却是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人,对着高顺不卑不亢的道:“我等都是奉公守法之民,不知阁下率军前来,有何贵干?” 高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刘钧冷笑着道:“别装了,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既然找到了这里,你应当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院落又不大,我们就算挖地三尺,也能找到那粮仓所在。” 那中年人脸色变了变,大声对旁边的侍从命令道:“点火!” 侍从随即转身向后面跑去,边跑边喊,“点火,快点火。” 高顺情急之下,抓起旁边军兵的长矛向侍从掷了过去。 嗖的一声,长矛透胸而过,那侍从应声而亡。 随即高顺率领军兵向侍从奔跑的方向冲了过去。 来到后院,只见有十几个仆从模样的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下,旁边还扔了一地火把桐油等引火之物。 有人求饶道:“军爷饶命,糜家主本来严令,若有军兵前来,命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烧毁这批粮食。 可是我们知道若那样做,必死无疑。 所以我们没有点火,还请军爷饶我们一命。” “算你们聪明,”高顺看了一眼这些东西,额头不由冒气一阵冷汗,心中暗叫好悬。 若方才这帮奴仆接到命令之后立即放火,粮食有桐油助燃,此时这里应当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了。 幸亏这些人贪生怕死,没有那么做。 他下令把四周的房门打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粮仓。 他随手用矛捅破一个粮仓,里面干净的粟米哗哗的流了出来。 高顺抓了一把,激动的昂天长啸一声,压抑了十天的憋屈,这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他眼睛不由自主的扫了刘钧一眼,一时间各种情绪爬上了心头。 从内心来讲,他看不起这奸懒馋滑的小子,若非对方跟主公的特殊关系,他早就拿这小子开刀了。 可是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在这次寻粮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智力,是十个他也无法比拟的。 如果没有这小子找到这批军粮,下邳将无法再守,他们并州军大概要走上穷途末路。 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这少年对于他们并州军实有再造之功。 “随我一去报知主公吧,”高顺对刘钧道。 …… 与此同时,吕布将军府的书房内,陈群与另一位陌生人在座。 那人四十有余,身长七尺,头戴纶巾,身着布衣正曹操手下谋士董昭,字公仁。 董昭冲吕布拱手,轻笑道:“吕温侯既然派出长文先生前去与曹司空讲和,总得拿出讲和应有之态度。 如今我家主公大军围城已有三个月,破城在即,此时谈和,难道还能由着阁下来吗? 识时务者,方为英杰啊。” 吕布皱了皱眉道:“吾答应让徐州与曹公,并辞去徐州牧、左将军之职,只愿做一郡守,带领家眷前去广陵这等贫瘠之地,了此残生。 难道曹公觉得,吾态度还不算诚恳吗?” 董昭噗嗤冷笑了一下道:“请恕在下快人快语,世人皆知温侯行事神鬼难测,此时温侯式微去往广陵,安知有所缓解之后,不会再率军回来呢? 我家主公所开出条件,难道不更合理么? 请吕温侯入朝,我家主公会表奏天子,封温侯为骠骑大将军。 另外听闻温侯之女已至待嫁年龄,我家主公愿与温侯约为儿女亲家,指一公子娶令嫒为妻。 君侯一家从此便在许都居住,无忧无虑,岂不美哉?” “吾一家去了许都,岂不任由他曹孟德宰割了?”吕布一拍桌案冷声说道。 其实自从三天前吕布派陈群去曹营开始,这谈判已经过了好几轮。 可吕布想要率军撤往广陵,以此换来曹操罢兵,这一点曹操是根本不会同意的。 盖因曹营之中郭嘉荀彧荀攸等皆深谋远虑之人,他们早已看清楚,将来曹操欲于北方称雄,与袁绍早晚必有一战。 而曹氏所待的地理位置又不太好,北有袁绍,南有吕布、袁术、刘表,在宛城还有个张绣,可谓四战之地。 所以郭嘉荀彧建议,趁着北方袁绍在易县彻底清除公孙瓒,无暇南顾之时,迅速把吕布清除,解除背后之患,然后再与袁绍决战。 只要解除了吕布这个不安定因素,南方剩余各势力中,袁术不可能帮袁绍,刘表也不可能出兵,张绣实力太小,曹氏背后就安全了,如此才可以放心与北方袁绍决战。 所以曹操是要彻底消灭吕布这支势力的,绝不可能让吕布再逃到广陵去,以免打虎不死,反受其害。 可是就吕布而言,只带家眷去往许都,手下没有了兵,那不还是任由曹操宰割吗? 哪怕曹操现在说的再好听,封他官职再高,可许诺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等到了许都,曹操想要杀他,随便按个理由就行了。 所以三天来,双方已经互派了数轮使者,但终因分歧太大,没有谈拢。 此番曹操终于派出了董昭这位还算有些分量的谋士前来见吕布。 “君侯以为现在还有别的出路不成?” 董昭轻蔑的撇了撇嘴道:“尔等军中向来就缺粮,如今我大军围城三个月,一粒粮食都没有运进来,尔所以提出讲和,想必城内已经粮尽了吧。 没有了军粮,军兵就会倒戈、哗变,到时城池不攻自破,尔家眷以及这麾下军马,还不是一样玉石俱焚? 所以,你吕温侯别无选择!” 说这话时,董昭站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吕布。 这才是谈判中占有主动一方,应有的气势。 正文 第十六章谁说别无他路 董昭乃济阴定陶人,最初在袁绍手下做参军,因看不惯那袁本初那好大喜功的公子作风,于是转而投靠并州军出身的河内太守张扬。 可是董昭心中压根儿也看不起张杨这等边郡武人出身的官吏,于是趁着曹操西迎天子之机,又投了曹操。 如今董昭代表曹营前来于吕布谈判,其实是带着极大的心理优势的。 此战曹操要毕其功于一役,把吕布集团彻底消灭,乃是曹氏上下,包括荀彧郭嘉等谋士都已经达成的共识。 现在水淹下邳已经三个月,外面半粒粮食也没有运入城内,而此时吕布主动派人出城求和,其实也暴露了吕军存粮已经达到极限的事实。 所以董昭这哪是前来谈判,根本就是在逼吕布签城下之盟。 此时吕布也已经看透了对方这番算计,一拍桌案咬牙冷笑道:“玉石俱焚? 好啊! 吾麾下军兵战力无双,他曹孟德心中应该很清楚。 那咱们就不妨一战,就算吾会战败,但至少也带走他曹军几万颗人头。 尔回去问问他曹孟德,愿不愿意付出这等代价。” 吕布麾下军队虽然不多,但是战斗力强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真跟曹军拼起命来,至少也能让曹操元气大伤。 董昭闻言却摇了摇头,轻蔑的道:“吕温侯啊,你还是在边郡待的太久,想法太天真了。 你以为中原人打仗,就不靠智谋,仅仅依靠匹夫之勇么? 我军只需围而不打,再坚持十日,试问你吕温侯手中余粮,还能支持十日? 恐怕连三日都难了吧。 哈哈哈……” 董昭说着,捋着胡须昂天大笑起来。 “你……”坐在正首的吕布气的脸色煞白,攥紧了拳头。 他不得不承认,论心机他的确是无法跟中原这些满腹阴谋的谋士相比。 他现在就算带着人想去跟曹军拼命,曹军都不会跟他拼了。 正如董昭所说,曹操在城外再坚持十天轻而易举,可他的粮草已经连三天都坚持不下去了。 更何况,就算能把曹军重创,可他的家眷以及军队不免要尽数殒命。 见吕布脸上阴晴不定,董昭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住了对方,迈步上前轻轻敲着吕布的桌案,得意的道:“所以还是那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把令爱嫁给曹公之子,君侯也可以去许都做骠骑大将军,把麾下军队都交给曹公。 这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别无他路可寻。” 吕布攥着拳头,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 书房内的空气像要凝滞了一样。 “谁说别无他路?” 这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随即刘钧跟高顺大踏步走了进来。 董昭看着二人不由一愣,刘钧已经站到他的面前,冷笑道:“还有一条路,不妨就这么耗下去,且看看他曹操耗得起,还是耗不起。” 此时吕布对两人的贸然闯入暗暗不悦,但是听了刘钧的话却又非常感兴趣。 这时候高顺上前附在吕布耳边,轻声道:“主公,那粮仓找到了,咱们麾下军兵再吃半年都不会缺粮。” “真的?”吕布闻言,激动的长身而起,眼睛里放出光来。 他搓着手来回走了两步,然后拍着高顺的肩膀道:“伯平,这下你为吾立下大功,可是太及时了。” 高顺还没来得及说明那功劳跟自己没关系,吕布已经走到了董昭面前,对着满头雾水的董昭,冷冷的道:“你这匹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阿钧,带他随吾去看。” 刘钧方才听到了董昭最后说的话,知道这厮刚才必然仗势压人,于是毫不客气的伸手採住董昭胸前衣襟拽着往外走。 刘钧虽然武力一般,但毕竟接受过军事训练。 而董昭则是个纯文人,在刘钧的拖拽至下顿时踉踉跄跄,怒道:“干什么,干什么,你这竖子懂不懂礼数? 我曹氏大军在外,岂容得你如此放肆?” 刘钧笑了笑,根本不搭理他。 董昭又对前面大踏步而行的吕布急道:“吕温侯,你还管不管? 难道你真准备走上绝路么?” 吕布却对董昭的话充耳不闻,想起这对方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没下令抽他都不错了,还管什么礼数。 众人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座存粮宅院跟前。 其实这栋宅院距离吕布的将军府非常之近,距离还不过二里。 吕布大概也没有想到,他苦苦找了两年之久的糜氏粮仓,其实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而董昭则全程迷迷瞪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进到院内,他看到那几十个硕大的粮仓,顿时目瞪口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若这些仓内都是粮食,那简直比曹军的军粮还要多。 此时刘钧已经把他松开,大声道:“随便看,这些军粮多了不敢说,支撑半年足够了。 试问他曹操敢不敢就像现在这样,把所有军力驻扎在下邳城外再待半年?” 曹操大军征徐州,实际上后方是极其空虚的。 董昭一时间有些迷糊,上前捡起一根验粮用的竹筒,深深的插入粮仓之内,带上来的都是粟米无疑。 他随意验了数个,都是如此。 董昭脸色已经变得灰白,嘴唇颤抖,看来对方所说的没错,这些都是真正的粮食无疑。 可是此间为何凭空变出了这么多的粮食? 有了这些粮,战争的主动权彻底变了,吕布成了最不着急的那个。 正如刘钧所说,曹军劳师远征,却不可能长时间把主力驻扎在这下邳城外,而置大后方于不顾。 他冲着吕布一揖到地,态度变得非常恭顺,轻声道:“恭贺温侯得到这么多粮草,依在下看来,这谈判大概是没有必要了。 在下告退。” 吕布随意的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去吧,回去跟曹孟德说一声,他若战,吾必应。” 吕布此时已经陷入了极度的喜悦之中,就连董昭走都没有让他的眼睛挪动。 从方才他一进门看到这么多粮仓,眼睛都已经直了。 他自独立领兵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粮食。 “伯平,你是怎么找到的这里的,”吕布摸粟米的手都有些颤抖,头也不回的问高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