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宋太宗》 正文 第一回 赵德昭 大周显德七年,正月初三。 东京开封府东北隅,封禅寺。 是夜,正值冬春交替,北风呼呼作响,寺内西北侧小院,灯火通明,炉烟轻袅,木鱼笃笃响动,梵音入耳。 约莫半柱香时刻,内屋人影晃动,不消片刻,从中出来三五名僧侣,手中掌着木鱼。 “阿弥陀佛,女居士且住!” 中年和尚轻轻转身,行了僧礼,说道。 话语刚罢,屋内又出来两名贵妇,右边之人年逾半百,左边之人一副三十年华,皆衣着华丽,举止有度。 “今日多谢大师解惑,老妇感激不尽,多谢大师。” 中年和尚闻听此言,口诵一句佛号,又道:“天色已晚,杜女居士早着歇息,老衲告退,告退。” 老妇双手合十,同样诵读佛号,等到抬头之际,便见僧侣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 “娘,屋外寒冷,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玄郎多少仗都过来了,今次定然也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左边妇人说话间,在几名丫鬟服侍之下,一行人进了屋内。 “娘,喝点热水润润!” 将这位婆婆安置妥当,贺贞又温了些热水,轻轻端着盅杯朝杜氏过来。 “我这老太婆有晴儿伺候,贞儿且去看看二郎,天寒地冻的,万不可着了凉。” 杜氏从自己儿媳手中接过盅杯,放在嘴边轻轻润了一下嗓子,说道。 “无事的娘,等娘歇息之后,媳再过去瞧瞧。” 贺贞摇摇头,蹲下身子将杜氏的履袜脱下,在一名丫鬟将一盆热水送来,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尚好,双手捧起杜氏的双脚放在盆中。 杜氏见眼前的这位儿媳,双目中透着一股喜爱,伸手摸着贺贞一头秀发。 “身体吃的消吗?前段时间医官如何说的。” 贺贞抬头一笑,轻声道:“多谢娘关爱,医官只言要好好调理,这两年来,媳觉得比前些年要好多了。” 杜氏点点头,叹息一声又道:“唉,我等女子之命啊孩子。 行了行了,不用洗了,听娘的话,些去看看二郎。” “夫人,让晴儿来吧!” 话罢,一名侍女上前,将杜氏的双脚接过,贺贞见状也没有阻拦,又在其他侍女搀扶下起身,接过一块白巾擦手。 贺贞将白巾递出,轻声又道:“你等不要忘记,在太夫人就寝前要点安神香半柱。” “是,夫人!” 贺贞轻轻转身,朝着杜氏欠身一礼:“娘,如此媳先退下。” 杜氏摆摆手,轻声道:“去吧去吧,也早些歇息。” “诺!” 贺贞告退两步,领着两名贴身侍女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就感觉一阵寒风刺骨,还不等她反应,身后的侍女将一块白毛披风披在其身上。 与此同时,小院的另一侧房内,屋中放着两三个炉火,一名九岁左右的孩童趴在桌案上,扎这两个总角,眉清目秀,贵气逼人,眼睛直直盯着正前方的炉火,身后侍立着两名打盹的小厮。 赵德昭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小厮,会心一笑,胳膊肘搭在桌案,小手拖着脸颊,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别人能呼呼大睡,可今天他注定夜不能寐。 赵德昭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不对,应该说这具身体是这个时代的,灵魂却不是。 他来自一千年后的灵魂,吃了一只野味之后就莫名其妙发高烧,然后莫名其妙穿越。 穿越之前的事赵德昭不想提,反正已经成为过去,就说当下,今天晚上可是历史上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著名的“陈桥驿兵变”就在今晚,而这个兵变主人公,就是他这一世的老爹,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 就说这身份美不美,简直美丽的很。 可熟读历史的都知道,他赵德昭可是个倒霉蛋。身为赵匡胤的儿子,虽说是次子,可架不住那个长子哥哥早夭啊! 就这种状况放在别的皇帝父子身上,太子储君没跑了吧! 的确,但赵德昭不是,纵观他到死,太子之位的屁都没摸到,好歹让摸一下,最不济混个“懿太子”称呼也行啊。 这中弯弯绕绕,又不得不提一个人,好二叔赵匡义,后来的宋太宗,不过后世网友更喜欢亲切称呼他为“高粱河车神”。 至于为什么是好二叔登基大统,这种事众说纷纭,什么金匮之盟、兄终弟及等等杂七杂八。 纵观是这样也无不行,论资排辈也能排到,老爹驾崩二叔继位,二叔驾崩后面有个三叔赵匡美继位,赵匡美之后怎么也得轮到赵德昭吧! 结果呢? 结果就是历史上的赵德昭死在他二叔前面了,而且还是被骂死的,这得多玻璃心? 赵德昭死了就死了,没有关系,赵匡胤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儿子赵德芳。 不过事与愿违,赵德芳最后也死了,史书上只有寥寥三个字“寝疾薨”解释赵德芳的死因。 按照兄终弟及说法,皇位是跟赵匡胤一脉没有关系了,这不打紧,姑且看看好二叔赵匡义的操作。 后面操作简直可以称之为“简单粗暴,史书说赵匡美因为造反,最后被贬,抑郁吐血而终。 至此,兄终弟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都死了,只有赵匡义一脉。 这一来二去,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猫腻,赵德昭刚穿越来的时候,突然就感觉脖子一紧,他想着要不要再吃个野味给穿回去。 不过很遗憾,他那时候是吃奶的,等长大之后想试,一个新的问题又来,就是吃了野味之后万一穿不回去,真正嗝屁怎么办? 老天爷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赵德昭想想,觉得他脸没有那么白,所以一直压着没敢试。 “二郎…” 正值赵德昭愣神期间,屋外传来一道女子声音,未等他起身,房门就被推开,身后的两名小厮立马惊醒。 赵德昭面色一笑,上前说道:“娘,礼佛结束了吗?” 贺贞取下肩上的披风,拉着自家儿子的小手:“结束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就寝。” 未等赵德昭应答,贺贞又道:“饿不饿,娘让下人给你做碗羹粥。” “儿不饿,谢谢娘!” 正文 第二回 赵匡胤 赵德昭看向其母,要说面前这母亲也是苦命,自小和老爹赵匡胤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相持走过半生, 不过到底也是无福之人,历史上老爹赵匡胤在960年建国称帝,她却在958年抑郁成疾去世,老爹登基后,册封另一位女子王氏为后,962年才追封其为皇后。 其中的病因赵德昭自然知晓,他这位母亲自小就体质稍弱,加上长子赵德秀夭折,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出世让这位母亲虽说从这阴影中走出,也还是有一块疤在。 生下自己之后,又生下后来的昭庆公主、延庆公主,外加上其三弟又夭折,算上长兄接连失去两子,这如何能承受的住,后果就是一病不起。 而这一世,赵德昭是没有本事救他三弟,但贺贞是一定要救的,只要贺贞做了皇后,他不说高枕无忧,也可以有个同盟不是。 所以三年前自贺贞病倒以来,心病还需心药医,赵德昭几乎每天从学堂回来,都会找贺贞背四书五经,但凡学到什么新东西,第一时间讲给贺氏。 赵德昭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告诉贺贞,她还有一个儿子。 一天两天,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过去连续半年的时光,再加上医官的调理,贺贞终于可以下榻。 尽管如此,到现如今,她母亲加上生育儿女太多,身体还是迟迟不见好转,所幸无性命之忧。 “行了,早些歇息,娘还要去看看妹妹们。” 贺贞起身走到床榻边,将被褥整理一遍,又命小厮将炉火提到床边半米远处。 随之嘱咐小厮,发现被褥有一丝微暖之后,要将炉火提开。 赵德昭点点头,目送贺贞离开,心中不由得佩服,他这位奶奶和母亲别看整天都在相夫教子,事实上心里就跟明镜一样。 都说“知子莫若母”,奶奶杜氏不用多说,自己生的儿子有什么心思,当娘的能不知道。 还有这位母亲,更是厉害,今天晚上这么大的事情,赵德昭不信她不知道,身为枕边人,又是青梅竹马,不知他老爹心思才怪。 最恐怖的就是这里,此时此刻居然还能心如止水,就连他两世为人都做不到有如此的气魄,最起码今天晚上他是睡不着。 期待,兴奋,各种各样的心情,怎么可能入睡。 果然,能跟造反在一起的人,都不是善茬。 贺氏出了屋内,抬头望了一眼开封府方向,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披风,头也不回的拐进左侧的玄关。 天,真的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此刻位于开封府北边几十里处,因这间地界毗邻一座驿站,故号“陈桥驿”。 一座硕大的军营,军士交叉巡逻,灯火通明,火篝狼烟四起,柴火被烧的“噼啪”作响。 中军大帳,酒香四溢,中年将领端坐首位,剑眉星目,英武非凡,右下首处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以及一些甲胄在身的将领,无不推杯交盏。 “要我说,点检出征,定能叫什么契丹北汉闻风丧胆,就是一统天下,又有何不可啊!” “哈哈哈!” “此言甚妙,我等就助点检做了天子,一统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碰…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欢快,突然上方中年将领将手中酒盅重重拍打在桌案,下方将领一惊,慌忙噤声不敢再多言语。 “哼!” 赵匡胤冷哼一声,将手中酒盂松下:“酒后失言,如此便散了吧!” 赵普摆正身子,淡淡瞧了正前方的年轻将领一眼,这人长像和赵匡胤颇有五分相像,似是感觉出有人瞧他,抬头一看,刚好看到赵普从他身上移开的眼神。 原来还在起哄的将领,瞧见这等状况,讪讪放下酒盂,眼神瞄向赵普,见赵普没有任何举动,又转头看向左首位的赵匡义。 赵匡义知晓自家大哥此时心情,起身一礼,退后两步便走出大帐,赵普也紧随其后, 几名将领见两人退出,也相继告罪,心中甚是疑惑,不是说好喝完酒之后就行动的吗? 怎么他们把这话卡子都打开了,这两人又不说话了呢? “赵掌书,请留步。” 五名将领出了帐门,见赵普和赵匡义并肩而行,楚昭辅连忙呼喊,赵普和赵匡义回头一看,相视而笑。 “匡义,瞧见了吧,问罪的来了!” 赵普指着楚昭辅,两人也没有走动,直接站在庭下驻足等待。 “赵掌书,我等具已商讨,今时为何不一同劝进点检为天子,安敢如此发笑。” 楚昭辅快步走到两人面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件事吃酒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 “对呀,赵掌书,我等都将话点明,为何又要出来啊!你等二人可不能拿我老张开涮。” 张琼一步跨出,环视了一下四周,眉宇中透着怒气。 “拱辰,张军头,各位将军,切莫着急,我等之试探,点检于刚才已有反应,可谓甚是不愿,既如此,我等为何要继续劝进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明所以,自从出开封府前就已经准备,该散步的言论都已经发酵。 这会告诉他们不劝进了? 怎么可能,开弓没有回头箭,更别说造反这种掉脑袋的大事。 “诸位,听我一言,赵掌书所言不差,点检不愿,那我等便逼他,我等逼他做天子。” 赵匡义连忙摆手,继续补充,将两人的计划说出。 “对,诸位,点检对大周忠心耿耿,不忍背弃陛下,我等可以仿效当年郭太祖黄袍加身一事,到时候黄袍一穿,想脱下来可就难了。” 众人闻听赵普的话语,不由得颔首点头,算是默认了这种方法。 “既然诸位都同意了,就劳烦拱辰派人前去东京通知石王二位将军,以备内应。” “诺!” 赵普见楚昭辅答应的爽快,会心一笑又道:“今夜之后,诸位各回营帐安歇,明天可带领军士于辕门,拥护都点检为天子。” “诺!” 众人拱手一礼,各自喜笑颜开,让赵匡胤做天子,是他们这些手下一同的愿望。 赵匡义见众人退去,连忙上前扯住一人:“苗兄弟留步。” 苗训眉头一皱,问道:“匡义兄弟何事?” 不等赵匡义说话,赵普上前一步道:“苗都头,京城之中的言论发酵如何?” 这次军队中都是自家兄弟,所以军中的事情都在把控之内,唯独这京城是个例外,一定要将赵匡胤做天子的事情发酵好。 “自出城以来已准备妥当,有王石两位将军把关,当是差不了。” “好!” 赵匡义赵普二人一听这话,同声异口道。 正文 第三回 陈桥兵变 “让点检出来见我们,我等有要事相告。” “对,让点检出来。” “让点检出来给我们评评理。” 清晨,耳边一道道杂乱之声,赵匡胤揉揉脑袋,昨晚确实喝的有些多,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万万不可贪杯。 “匡义,何事如此喧闹?” 赵匡胤从床榻上起身,腰间传来一阵酸痛,行军打仗多年,不解衣甲,已经是落下了腰痛的毛病。 “哎呀!大哥,你快出去看看,张琼那厮又和拱辰相斗。” 赵匡义在大帐之外,听见自家哥哥的问话,进入帐内说道。 “又是张琼?” 赵匡胤定了定神,从床榻上下来,赵匡义上前帮大哥将履靴穿上,两兄弟一同出了军帐。 “张琼,你这厮又做甚?” 赵匡胤站立军帐之外,看着底下围着的军士,张琼楚昭辅二人相互指着对方怒骂,心中莫名起了一阵怒火。 众将士见赵匡胤出来,连忙排队站好,张琼见此嘿嘿一笑。 “我张琼无甚要求,只想让你做了那天子。” 赵匡胤怒目而视,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见苗训从一旁的军士手中接过一物,定眼一看,居然是一件黄色的披挂,上面的金龙活灵活现,赵匡胤大惊失色。 “你等意欲何为?意欲何为?” 苗训和赵匡义两人合力联手,不顾赵匡胤挣扎,将黄袍披在其身上,然后迅速拜倒在地。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赵匡义两人的跪下,口中诵读万岁之声,军帐庭下的众将军军士皆同样动作。 “你等,你等要置本帅于何地,本帅身受国恩,怎可行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赵匡胤气急败坏,脸色有些铁青,指着众人说道。 “陛下,我等愿拥护您为天子,似您仁德之人,当已天下苍生为重任,如今乱世天下,各路诸侯裂土自封。 自始起,天子出而天下合,陛下若不位登九五,乃上违天命,下拂人心,陛下之神武,当有取舍之道。” 等到赵普话语刚罢,众人又紧跟着说道。 “臣等翘首以盼,望皇帝陛下应允!” 赵匡胤朝右方拱手一礼,诚恳道:“你等如此行事,让我如何面对皇帝和太后,如何面对先帝。” 赵普拱手不假思索,说道:“陛下,恕臣直言,您只要善待旧主,恩待故后,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见。” 赵匡胤叹息一声,轻声道:“行了,你等先起来相谈!” 赵匡义拱手一礼,郑重道:“陛下若不应允,我等便长跪不起,以求明志。” 赵匡胤又看了一眼众人,深思一番道:“既然众位如此拥护,我就勉为答应,不过,我有几个条件,也需要诸位答应我,不然此事作罢!” 众人一喜,拱手道:“陛下诏命,敢不听从。” 赵匡胤来回渡步,语气不紧不慢道:“陛下太后昔日旧主,尔等不可惊扰。公卿王侯昨日同僚,尔等不可欺凌。钱粮府库朝廷资财,尔等不可抢夺。街市民家朝廷根本,尔等不可劫掠。 遵守四条者,朕便做了你等的天子,不遵守者,我这便脱了黄袍,你等另选他人。” “诺!”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又是俯身拜地,赵匡胤也不言语,径直入了大帐,赵普等人对视一眼,当即起身紧随其后。 一行人相继进入,便见赵匡胤已然端坐首位,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几人列班站立,拱手行礼。 “玄郎今日从公等所请,冒灭族之大祸,行非常之事,万望诸公遵守适才约法,不可再陷匡胤不忠不义之地。” “谨遵陛下诏令。” 赵匡胤解下腰间的佩剑,轻轻放在桌案,吩咐说道:“如此,可安排御驾回京。” “诺!” 赵普等人领命而退,事宜的安排,他们这些都已经准备妥帖,就差这位点检点头答应,如今圆满完成,几人做起事来具是得心应手。 埋锅造饭,临近午时,原本阴云三日的天气突然晴空万里,天公作美之下,数万将士开拔行军,不消片刻,只留下了一座空空荡荡的军营以及一些守在此处的兵士。 东京开封府,高达数丈高的城墙巍峨屹立,以往时刻,各路行商络绎不绝,格外就在今天,这座身为京都的都城显得即为冷清。 自年岁始,三岁孩童都言“天出二日,两日相克”,更有甚者,有渔夫之家捕鱼时,从一条活鱼腹中取出一木排,上书竟也是“点检做天子”之语。 昨日市井皆在言传,都检点赵殿帅已于郊外称帝,又说二日相斗,白日日落西山。 又言说今天之太阳乃是金日拂照,不然连续阴云三日的天气,怎地突然晴空万里。 东京开封府封丘门,石守信双手扶在墙墩,双目望着城外,突然见远方起了阵阵尘土,脸色顿时一喜。 约莫一盏茶功夫,目光所及之处具是铁马兵戈,随着低沉的的号角还有鲜亮的旗帜翻舞,庞大的队伍犹如一条长龙。 两杆大纛随风而动,灯笼大的“周”“赵”两个字眼仰入眼角。 “新帝回京,打开城门。” 石守信再确认了来人,前面那个魁梧的身材,至死不能相忘。 随着石守信的呼喊,一级一级的传唤,城下一队军士迅速跑到城门下,数十个人将城门缓缓打开。 便在赵匡胤进入城内的同时,开封皇城,大庆殿西北垂拱殿中,数名身着官服的大臣俯首拜地,传出阵阵抽泣之声。 “陛下,太后,赵匡胤一事,都是臣的过错,臣万死难逃其究,臣有负先帝重任。” 范质行礼,半百之人哭的稀里哗啦,叫人闻听不由伤感,上方中年女子掩角落泪,看着身边未到十岁的孩童,满脸心疼之色。 “诸公卿,此事叫本宫母子如何是好,还请诸卿看在先帝面上,救我母子一救。” 符太后将儿子抱在怀中,眼中泪光闪烁,望着下方的几人,哭泣声惹人怜爱。 “陛下,太后,臣有一言。” 恰在此时,殿外突传来一道声音,不等众人来得及回头,又听见阵阵脚步声,几十名带甲军士上殿,位列两旁。 范质见到这等阵仗,持着芴板指着来人大喝:“王审琦,安敢如此?” “范恩相,新帝已回京,下驾殿帅府,城内军士皆拥护点检为新天子,韩通余孽已饮刀兵之祸,还请陛下太后三思。” “什么?” 正文 第四回 法尧禅舜 自大军午时开拔,短短几个时辰之内,赵匡胤部便控制了整个东京开封府,可以说是兵不血刃。 兵变,历代以来素是刀兵之祸,前有玄武门,后有郭太祖之兵变,无一不是血流成河,死伤遍地。 而今天这场政变,却和以往不同,只因有了赵匡胤约法三章的前提下,部队进城没有惊扰一人,都是持枪列队于街道,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对于那些不知天命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留给他们一个全尸。 殿帅府,兵甲林立,大堂之中赵匡胤坐在上首,捧着一本书简,倒也乐的悠闲自在。 赵普侍立在下,眼睛时不时瞄向门外,王审琦已进宫多时,自己又和符彦卿等老臣通气。 如今整个开封具已在掌握之中,现在只是在等宫中的消息,如果符彦卿能劝解其女符太后让周帝禅位,自然是万事大吉。 如若不能,说不得要做过一场…… “启禀殿帅,高怀德求见。” 突然,这时从门外进来一名军士,拱手行礼。 赵匡胤闻言将书简放下,赵普眼睛一亮,挥挥手示意让人进来,片刻间进来一中年将领,不是高怀德又是谁。 “殿帅,王将军传来消息,范质等朝廷要员具已到齐,符太尉差人来报,言陛下太后正在垂拱殿,特命末将恭请殿帅移驾。” 高怀德进来以后,淡淡看了身旁的赵普,拱手说道。 话罢,高怀德见半晌没有声音,望向赵匡胤,发现此时的这位殿帅居然还在闭目养神,又转头看向赵普。 赵普拱手一礼说道:“殿帅,该进宫了,万不可让陛下太后久等。” 赵普的请求让赵匡胤渐渐睁开双眼,右手撑在桌案上起身,脚步虎虎生风走了出去,高怀德赵普慌忙跟上。 一行人出了府门,自朱雀门而入,穿过各式殿宇楼台,一路到了垂拱殿。 赵匡胤前脚刚一踏入,又紧接收了回去,将腰间的长剑解下,这才重新进入殿中。 此时的殿中不似刚才,文武分品而立,见到赵匡胤进来之后,公卿将领连忙行礼。 不过话又说回来,总有那么一两个犟驴在“哼哼唧唧”。 “臣,赵匡胤拜见陛下太后。” 赵匡胤步止御座下方五步远处,俯首拜地。 符太后摆了摆身子,眼神扫视其父符彦卿,见其默认点头,轻声道:“赵殿帅行军劳顿,平身!” “谢陛下,谢太后!” “训儿,听话!” 符太后见赵匡胤起身,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眼角有些泪水,摇了摇其胳膊。 “娘!” 柴宗训抬头望了自己娘亲,这位母亲虽不是他生母,却是比生母还要亲。他知道自己下来将要扮演什么角色,他要步那献帝禅让曹魏的后尘。 祖宗两代,他父亲亲手交给他的基业,马上要在他手上终结。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训儿,乖,这个位置咱不要了。” 符太后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悄悄给儿子示意下方所站之人一眼,如今大势已去,能给将来的这位新皇留点好印象,她们母子今后生活也不至于太难。 柴宗训听见其母的言语,昨晚母亲就给他讲了一晚,当即尽可能的坐直身子。 “赵匡胤!” 柴宗训稚嫩的声音,在这个落针可闻的大殿,显得格外清晰,殿内甚至还有回音相伴。 “臣在!” “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天命所在,苍生所系,真命之主也,朕感念天下计,愿禅…禅让帝位于赵匡胤,以肃成天命。” 公元960年显德七年,正月初五乙巳。 自昨日垂拱商议,周帝定于今日东京皇城太庙举行禅让,二帝相商,言今天下未曾平定,各下旨意命礼官从简而办。 清晨时分,偌大的皇宫兵甲站立,十步一人,防备森严,宫人无不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什么差错。 赵德昭在昨夜就被楚昭辅等人接回,身为赵匡胤的儿子,他倒是没有进过皇宫,一脸的好奇之色。 上一世的时候,虽说见识过后世的故宫,可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赵德昭跟随几名宦官,一路来到太庙,今天他皇帝老爹要在这祷告上天神祇以及历代先祖。 当然,太庙中的祖先神位已经换过,这是毋庸置疑的。 赵德昭到了太庙之后,一尊数丈大的龙纹大鼎立在太庙门前,鼎身刻画这山川鸟兽,鼎中冒着阵阵狼烟。 随之赵德昭在宦官的带领下,找到自己母亲和奶奶杜氏,两人凤冠霞帔,华贵雍容,身后站立的文臣武将。 “见过奶奶,见过娘!” 赵德昭拱手行礼,声音带着稚嫩,说道。 “二郎,到奶奶这来。” 杜氏脸色一笑,伸手将赵德昭揽在怀中,赵德昭踩着脚踏,坐在杜氏的旁边。 赵德昭今天早上起的早,在杜氏怀中玩闹一阵就觉得有些疲倦,刚想着要不要偷偷眯一会的时候,整个安静的场中突然传来一声鸭声般尖叫。 “吉时到,奏乐。” 呼喊中,相继有乐人敲钟打鼓,随着礼乐奏响,赵德昭见太庙中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其中的中年男子身穿龙纹冕服,腰间金丝玉带,系着一柄长剑,脚踏一双云纹足履,就是老爹赵匡胤无疑。 而此时他老爹身边,却站着一名跟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孩童,整个人颤颤巍巍,时不时看向左侧的中年贵妇。 赵德昭也不是历史小白,他自然清楚这两人是谁,又有何关系。 “有请周帝训宣读禅位诏书!” 又是一声呼喊,赵德昭听得真切,不过宣读禅位诏书这种事,绝对是不能让柴宗训宣读,因其本就年龄小,又是这么重大的场合,容不得半点错误。 果然,柴宗训将盘中的诏书拿起,轻轻递给跪在起前方的一名文官的手中。 陶谷将诏书捧在手中,下了两个台阶驻足,朝着两位帝王行了一礼,缓慢展开诏书,声音也随之传出。 “大周皇帝陛下,诏曰: 天生蒸民,树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之革命,其极一也。 兹尔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殿前都点检赵太尉,禀上圣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列祖,恪于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纳麓,东征西战,厥续懋焉,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歌欲颂,归于至仁。 朕今应天顺民,法尧禅舜,天命无常,归于有德,如释重负,与其作宾,呜呼钦哉,只畏天命。” 待陶谷念完禅位诏书,赵匡胤连忙走到柴宗训身旁,弓身一礼。 “新帝加冕!” 这时,在礼官的帮助下,柴宗训拿起盘中的冕旒,亲自戴在赵匡胤头上。 帝王十二旒,赵匡胤当既直立身子,两个宦官上前将冕旒穿戴整齐,又退在一旁。 完事之后,符太后亲自上前,将儿子的冕服去掉,俯身拜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文 第五回 开国大典 赵匡胤眼见柴宗训母子,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脸色却是振奋无比,几十年的血战沙场,今日却迎来最终的结果。 “陛下,该祭祀了。” 陶谷见赵匡胤愣住,连忙上前提醒,赵匡胤转身从盘中端起一爵酒器,右手将冕服向上拉起,跪倒在地。 “臣,赵匡胤,恭告天地神明及历代先祖之英灵,臣上承天意,下顺万民,得周帝之禅让,勉众所请,于正月初五设祭于太庙继承大统。 臣在此立誓,即位起,必已承继天命而扫清六合一统天下为使命,使万民有食,使万民而安。 臣今诏告天地皇祗,立国大宋,置社稷于东京开封,改元建隆,追尊故四代考妣为皇祖皇母,尊母杜氏为皇太后,册立贺氏为皇后,臣赵匡胤敬上。” 赵匡胤将酒轻轻撒在地面,旁边的陶谷见此,从身后小吏手中接过诏书,上前两步展开,居高临下面对下方众人。 现在宣读的旨意无非就是赵匡胤刚刚说的话语,祭祀天地神明的祷文,必须是要由皇帝先亲自表达出来,然后才能公布天下。 等到这边祷告天地的文书宣布完,公卿大臣山呼“万岁”,陶谷一挥手将诏书扔进石鼎之中。 “礼毕,皇帝回驾!” 陶谷见此,嘴角按耐不住笑意,又扯着嗓子呼喊了一句。 “臣等恭请皇帝陛下君临崇元,即皇帝位。” ……………… 连续三声诵读,礼官开始挥鞭示大家肃静,赵德昭暗暗咋舌,要说古人这种肃静功夫真是练到家了,说不出声就不出声的那种。 又将目光扫向皇帝老爹,其右手搭在剑柄处,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赵匡胤抿抿嘴唇,淡淡说道:“摆驾崇元!” “陛下有旨,摆驾崇元殿。” 身边的宦官向前走两步,站在台阶上呼喊。 “恭送陛下!” 赵匡胤下了台阶,乘坐天子辇轿离开太庙,身后跟随几十名宦官宫女,公卿大臣也紧随其后。 至此,禅位之事圆满,这个天下和柴氏彻底没有了什么关系。 赵德昭也回到了住所,按照历代以来的规矩,皇子没有出阁前,在皇宫都是有专门的住所。 赵德昭的住所目前是福宁宫偏北侧的北阁,这个宫室以后会作为他皇帝老爹的寝宫,之后肯定会搬出去的,可至于搬到哪里,那便不知道了。 从昨晚被接回来之后,福宁宫便被腾了出来,他和母亲贺氏被皇帝老爹安排住下。 新朝建立,百废待兴,后宫的这些事皇帝老爹肯定是没有时间管的,这就时刻需要自己老娘盯着。 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一个啥都不懂得人也能办的漂漂亮亮,宫中的事情都是要依照礼法,只要礼官将条子递到皇帝老爹桌案,老爹若觉得没有问题,再转到老娘这里。 然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太后皇后该吃什么样的菜,嫔妃该住什么样的房子,一条条一件件都得按照规矩来。 不过说起这个嫔妃,现在老爹赵匡胤只有四个女人,一个是自己老娘,另外两个是王氏和宋氏,在家中也是有地位。 而且这两位在历史上可是当过皇后的人物,还剩下一个小妾,前些年刚从外面带回来,赵德昭也就见过两次而已。 当然,如今这种局面,以后这妃哪妃恐怕会更多。 说一千道一万,他再怎么多,皇后已经是他老娘贺氏的,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皇后到了自家娘亲手中,下一步也该是自己太子储君位子,想着赵德昭就有些头痛。 如果真有金匮之盟,那自己就陷入了死局? 依照皇帝老爹对奶奶杜氏的尊敬,绝对会很爽快的答应,在整个赵家,谁不知道他老爹赵大是个大孝子。 这怎么玩? 这个问题一直从赵德昭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困扰这他。 说破天去,就算到了今天,老娘贺贞如了他意愿做上皇后,赵德昭还是心里没有底。 这其中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他才九岁,按照古人虚岁计算,撑死也不过十岁。 试想一下,十岁的孩童能有什么让人信服的,别说你是赵匡胤的儿子,就算是天皇老子的儿子,还能让别人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吗? 别做梦了,只是一只会投胎的小鬼罢了。 赵德昭想了想也就作罢,如果能想出来早就想出来处理结果,怎么还能等到现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改变不了别的,可以徐徐图之,再好的牙口也咬不住两个大胖子。 先不管太子储君,历史上四年后他会出阁,好像被皇帝老爹加封什么贵州防御使这个空头支票。 按照以往,皇子出阁就要封王,那可以先朝这个目标前进,封王,出阁一定要让老爹封王。 自五代以来,太子之位慢慢演变,亲王加京尹成了储君的标配。 赵德昭暗暗下决心,水要一口一口喝,不然容易呛死,建林之道,贵在先定一个小目标。 就在赵德昭暗暗下定决心之际,崇元殿中,文武依次品阶而立,赵匡胤端坐御座,这时候冕服已经脱下,换成皇帝日常穿着的常服。 自秦以来,随着历代的演变,冕旒之礼只有在祭祀天地以及一些重大庆典,和朝见外国使者之时才能穿着,以示君威。 “宣诏吧!” 赵匡胤低头拿起御案上的册书,翰林大学士陶谷弓身接过。 文武大臣拱手行礼,心思各异,其中以符彦卿范质为首者,还是希望这位新皇帝能信守承诺,安置好周帝母子。 而其他的人,则是看着御案上三份册书,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他们也有了从龙之功。 “大宋皇帝陛下、诏曰: 朕闻古圣君者,禅制也,昔尧禅位于舜,舜禅位为禹,皆为明圣之主。 朕上承天命,下顺万民,得周帝之禅位,其不失明主也。 今封周帝宗训为郑王,尊故周符太后为周太后,食邑五百户,赐丹书铁券一道。 凡朕之子孙,当遵祖宗之法,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迫害,纵犯谋逆者,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正文 第六回 威武大将军 “如何,二郎,跟三叔出来可行。” 开封府街道上,赵德昭坐在马车内,轻轻拉起窗帷向外看去,赵光美看着自家大侄动作,面色轻笑。 “多谢三叔,您不知晓,这几天可把侄儿憋坏了。” 赵德昭开心一笑,这四五天待在宫中真的要憋死个人,只能在福宁宫瞎转悠,人到哪里就有一些侍女宦官跟在身后。 哪有以前愉快,说去哪里玩就去哪里,一想到还要在宫中待个四年,赵德昭想想就觉得后怕。 “哈哈,偷偷告诉你,其实三叔也不习惯,都偷摸跑出来数次。” 赵德昭一阵错愕,其实想想这个三叔赵光美为人,还真是有可能干出这等事。 赵光美比起他也就大个三岁,满打满算十四岁而已,以前都是在外玩疯了的人物,就连自己都坚持不住,更别说他了。 “咦,三叔,此间好像不是去府中路吧?” 赵德昭惊疑一声,转头看着赵光美,他们今天出宫可是有任务的,但是此时马车走的路却不是去殿帅府。 “二郎,好不容易出宫,你便不想耍耍?” 赵光美瞧着赵德昭的眼神,好不容易光明正大出来一回,怎么也得玩玩再说。 “三叔,如此不好吧!奶奶可是嘱咐过的。” 闻听赵德昭担心话语,赵光美不置可否,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二郎宽心,三叔是个有经验的。” “…” 赵德昭眼冒黑线,他觉得就不应该出来,就凭这个三叔以往的所作所为,都是不着调的。 “二郎,你可不能只死读书,偶尔也要出来耍耍。” 赵光美一副苦口婆心,怎么看怎么不着调,哪有长辈劝晚辈这样做的,不应该是好好读书吗? “对了,三叔与你看个好物件,这可是三叔好不容易淘换来的。” 赵德昭眼睛一亮,将别的事也抛在脑后,他也有些好奇,还没有见过这个三叔如此认真的眼神。 “何物呀?” “哼,三叔的威武大将军,打遍天下无敌手。” 威武大将军? 赵德昭自动忽略后面一句,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一会,就见赵光美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盂盒子,上面雕刻着精美花纹,盖子上还有数个小孔。 “打开看看!” 赵德昭将盒子拿在手中,其实现在他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就觉得这个“威武大将军”有些耳熟,脑海中隐隐有一个画面,果然是蛐蛐无疑。 不过赵德昭有些好奇,这个三叔是什么时候迷上这玩意的。 “如何,威武吧!” 嘘嘘… 赵光美又从赵德昭手中接过,轻轻吹了一个口哨,将盒子搭在耳边。 “三叔告诉你,威武大将军厉害无比,上月就是他咬死了镇天神兽。” “镇天神兽是蛐蛐?” 赵德昭想起来,上个月前这位三叔像是魔怔一样,整整一天嘴里念叨什么“镇天神兽死了”之语。 搞了半天是只蛐蛐,还以为是什么异兽呢? “这不是蛐蛐。” 赵光美瞪了一眼自己侄儿,纠正赵德昭的失言。 “…” 我的好三叔,你就使劲作吧!你要是知道以后的下场,看你还有没有心情在这斗蛐蛐。 当然,这话赵德昭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中想想,不过他又有些羡慕这个三叔,不知者无畏。 临近中午时分,赵光美两人从茶楼中出来,接连上了马车,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二者皆是目露欢喜,赵光美小心翼翼将“威武大将军”放在怀中。 “二郎,快些拿出来,看看赢了多少。” 赵德昭从怀中掏出一些票据以及一些铜钱,将东西全部抖落在桌案,又从袖口出掏出几串珠宝手镯。 “发了发了,又发财了。” 赵光美双手捧着财货,那眼神十足的守财奴一个,赵德昭也是嘴角一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赵德昭承认是他门缝里看人,是他肤浅,你以为人家不着调,对不起,人家这叫做闷声发大财。 赵德昭现在还回味无穷,前前后后他算是看明白,茶楼之中的赵光美和一些小厮联合,简直活脱脱一个混迹多年的江湖老手,专门勾引别人下赌。 这个老叔,是个人才啊! 这种来财的方法都能想到,如果是这么说,这些年以来这个叔叔的喜好是变着花样,那得挣了多少钱。 “三叔,您跟侄交个底,这些年你弄了多少钱?” 赵光美一愣,略加思虑道:“多少钱倒不记得,反正三叔不缺钱花。 对了,二郎,这是你可不兴跟人讲,自从两年前母亲将三叔开支减半,三叔真的过的太苦。” “三叔,似这等事不是一人两人就能做下,应还有别人?” 赵德昭没有理会赵光美的言语,他不信这里面只有一些小厮和赵光美。 赵光美结舌,随之也没有隐瞒,自家这位侄子从小聪慧,而且他将赵德昭带出来,也没有想要瞒着他。 “有,朝廷官员子弟,还有开封府中几个赌坊的头头,都有插一脚,不然三叔的钱更多。” 人才啊! 这老赵家三兄弟,没有一个平庸之辈。 “三叔,可许侄儿插手,都是自家人,您不能厚此薄彼。” “什么?” 赵光美脸色一惊,仿佛见了鬼的样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侄子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二郎,不是三叔说你,大哥如今做了皇帝,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你需要钱财如何?” “三叔,你就说应不应侄儿,不然侄儿回去就告诉奶奶。” 赵光美慌忙抓住赵德昭的胳膊,这不是要他老命吗?好不容易潇洒几年,怎么可能又肯回到那清贫的日子。 “二郎别,千万别,算三叔求你了,三叔答应你,有你一成,不,两成。 只要你不告诉母亲,从此你让三叔往东,三叔绝不往西。” 赵光美忍着心中的痛,整整两成,这钱自己得花多久,心在滴血。 两人说话之间,马车缓缓停下不动,赵德昭自知是地方已到,见赵光美答应之后,也不作纠缠,将钱财放好下了马车。 “去去去,别装死,也不看看此处何地。”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赵德昭转头望去,见一名小厮双手插腰,对着躺在地上的一名男子吆喝。 赵德昭眉头一皱,转头对着身边宦官:“去处理妥当。” “诺!” 正文 第七回 宫中多险 “不不不,不是我杀的,小人刚刚就与他推搡。” 赵光美两人还未跨进府门,耳边又传来那小厮的声音,叔侄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之色。 他俩又不是最大恶极之人,对于这种死了人之事,心里还是有极大的抵触。 “三爷饶命,殿下明查,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小厮见赵光美两人到来,慌忙跪倒在地,他真的就推了一下,而且这乞丐刚来的时候也就晃晃悠悠,谁知这么不禁推。 “禀殿下,人无大碍,奴婢观应是烧热,导致晕厥。” 宦官将手搭在鼻息处,又转向摸了摸脖子,淡淡看了小厮一眼,拱手一礼。 “人无事便好,先将他抬进去,命府内医官看看。” 赵德昭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行,赵光美也没有阻拦,大庭广众下也不好拂了自家侄子的面子。 再者说,将一个发烧的病人扔在门外也不合适,今时不同以往,传出去让百姓如何看待他们赵家。 “你叫什么?哪里人氏。” 赵德昭刚想转身进府,突然止住身子,看了先前那宦官一眼。 “回禀殿下,奴婢姓王名安,洛阳人氏。” 王安面露激动之色,对着赵德昭连忙行了一礼。 赵德昭点点头,又道:“你会医术!” “托殿下福,奴婢尚未进宫时,在药铺做过几日小厮,掌事见奴婢机灵,教了些简单闻切功夫。” 赵德昭听见此言,再也没过多询问,便和赵光美一同进入府内。 “呵,是够机灵的。” 突然,赵光美轻笑一声,想着那宦官的模样点了点头。 “三叔也觉得侄儿没看错人。” 赵德昭嘿嘿一笑,这几天来他一直观察身边的几人,也只有这个王安勉强能入眼。 “二郎,宫中不比殿帅府,可信不可全信,三叔多说句话,你不要多想,大哥今日做了皇帝,之后子嗣一多,二郎还是要当心一些。” 话音刚落,赵光美也不理睬赵德昭,随之进了大堂之中,赵德昭看着这位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三叔,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究其原因,就是赵光美刚刚的话语,表达的意思可太多了,再结合今天这位三叔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人不得不重新认识认识。 赵德昭嘴角一笑,这就太有意思了,随后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也不做他想。 今天他们叔侄来到这里,就是拿一些物品,这些东西别人是不好拿,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拿,主要是他奶奶杜氏不放心,因为是他爷爷的遗物。 所以这才有了两人出宫的事情,这件事按道理是赵光美一个人来,结果凑巧碰上前去给杜氏请安的自己。 本来这几天无聊的要死,在听到赵光美跟奶奶杜氏说要带上自己的时候,不得不说他也是心动了。 结果显而易见,在叔侄一同软磨硬泡之下,他奶奶杜氏同意了。 下午时,赵德昭便命下人将一个漆黑色的箱子搬上马车,收拾的东西很少,可架不住两叔侄有意托时间。 见天色差不多,两人才堪堪收起斗蛐蛐的玩心,从后院走了出来。 而就在叔侄二人步入前堂,王安小跑着迎了上来。 “见过三爷,禀殿下,魏用想见您一面。” 魏用? 赵德昭眉头一皱,没听说过这人啊!又转头看向赵光美。 “三叔可不认识,对了,可是中午那病人。” 赵光美见赵德昭的眼神,摇头否认,紧着又想起什么,看着王安问道。 “正是!” 王安拱手一礼,又道:“禀殿下,此人醒来之后,便言说要见殿下,奴婢劝告数次,可这魏用却以命相挟,说什么也要见殿下一面。 言说什么为人者,若不亲自叩首救命之恩,当不为人子,枉读圣贤之书,奴婢没法,所以…所以。” “罢了,书生而已,前面带路吧!” 赵德昭摆摆手,让王安跟这么一个书生讲道理,也是苦了他了,赵德昭都能想象到那场景。 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当年他在学堂读书,还不是跟着一帮书生。 王安此时都要恨死这个魏用了,本来借着他自己才能进入这位皇子的眼中,偏偏没有想到,又是因为他,自己第一次办砸一件事。 府门处有专门的耳房,这种房子是专门给小厮值夜用的,毕竟谁还没个急事,万一晚上有客来访,如何给人家开门。 三人很快来到府门侧边的耳房,赵德昭率先进入,只见魏用端坐在床上,床是那种大通铺,类似北方的炕。 整个人脸色苍白,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头上扎着发髻,跟刚刚奄奄一息比起来也是有点精神头。 “魏用多谢二位公子救命之恩。” 魏用愣神之际,突见房中进来一名少年和名总角孩童,眉清目秀,贵气逼人,胳膊撑这床铺艰难下床,跪到在地。 “别,救你命的可不是我,要谢你还是谢我家二郎,若不是他,你早死在我家外面,污我家府门。” 赵光美连忙摆手,避开魏用的行礼,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模样。 “三叔。” 赵德昭呼喊一声,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进来就冷眼相对。 “先起来说话吧!” 赵德昭摆手示意,王安连忙上前将起扶起。 “恩人言之有理,然救命之恩胜于再生,若不是两位恩公相救,小子无用之身,死了倒可,奈何家中半百老母在堂。” 赵光美的冷眼相待,魏用自动忽略,就算今天赵光美将他骂死,他也怒不起来。 读的圣贤书告诉他,救命之恩大于天,更何况还救两人,若是他真的今日死了,他老娘必然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三人相谈一会,赵德昭知晓此人原来是位说书先生,只因昨晚其母生命,冒雨请医,今日出来采办物品时,却晃晃悠悠来到这里,直至晕厥过去。 后来几人又聊了几句,赵德昭叔侄起身离开,魏用想要请教两人名号,赵光美只说了句“离府自知”之语。 赵德昭见自己叔叔的恶趣味,也不好拆穿,留下魏用一人发懵。 果然,就在赵德昭两人坐上马车离去,魏用也不好意思待着,等他出来之时,想起赵光美的话,抬头一看府匾。 殿帅府这三个大字好比晴天霹雳,脑海中嗡嗡作响,结合赵德昭两人的称呼,又想起身边那名面色发白,却没有一丝胡须的仆人,明显就是一名宦官。 “当朝亲王,皇子殿下。” 魏用喃喃说完,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正文 第八回 王业唯艰 皇城,福宁宫。 “陛…” 赵匡胤起身下辇,侍立宫门的宦官见状刚想呼喊,却不料被赵匡胤摆手打断,微弓身子又侍立一旁。 “贞儿,快些备些膳食。” 赵匡胤穿过宫门,刚踏入殿时,一副饥肠辘辘模样。 “臣妾拜见官家。” 殿内忙活的贺贞,耳边突然传来赵匡胤的声音,也顾不上手中活计,起身从内屋走了出来。 “你我老妻,不用如此多礼。” 赵匡胤面色一愣,扶起贺贞的身子,眼神中透着无奈。 做了皇帝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以前能把酒言欢的赵普,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此时这位相持走过半生的妻子,又是和赵普同样的神情。 “礼不可废!” 贺贞欠身一礼,身为皇后,自要以身作则。 “屁的礼,还不如玄郎叫着亲切!” 赵匡胤不置可否,摇摇头淡淡说道。 在别人面前还可以端起皇帝架子,可面对这位妻子,他更多的是爱以及敬重。 自儿时相识,其品德有佳,举止有度,嫁入赵家,因自身经常辗转沙场,常不着家,其不止对母照顾至微,更是将整个赵家打理的井井有序。 可是,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呢?留哥显哥(他儿子)夭折,自身也未回家一看,不能给她一丝的呵护,哪怕是一句贴身问候。 夜深人静,每每想到此处,只是一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夸赞。 “官家慎言!” 贺贞听见赵匡胤的言语,其知心意,可若大的皇宫,就是建立在礼仪之上。 “罢了罢了,你喜欢便好,快些吩咐备些膳食。” 赵匡胤摆手,这么多年以来,这位妻子的品行,他如何能不知晓,啥啥都好,就是认死理。 “元儿,去备些羹粥来。” 贺贞俏脸一笑,转头对着身后的侍女,说道。 “诺!” 侍女欠身应答,然后朝着赵匡胤弓身,缓缓退了下去,贺贞随后又挥手示意让宫人退下,坐在赵匡胤身边,按压其肩头。 “官家怎的今日得空前来!” 赵匡胤闭目养神,难得享受起这不易的时光,听闻贺贞的话,又将眼睛睁开。 “世人都言皇帝好,可如今坐上这个位置,方知艰难。” 贺贞闻言一笑,轻声安慰道:“官家何出此言,如今天下…。” 闻听妻子的话语,赵匡胤突然起身,眼中透着似笑非笑,贺贞也反应过来,自知是说话失误。 “如何,贞儿你这上下嘴皮一碰,也说不出好言语,” 贺贞也是尴尬,她想安慰眼前的这位男人,话到嘴边,却一时还真想不到如何安慰。 “不过无妨,朕既然做得了这天命,再难的也得担起来。” 赵匡胤又侧身躺下,继续道:“别停,继续按着。” 不过,赵匡胤虽是这样说,但眼中还是带着忧郁之色,接连几日的各种政事,不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 “官家如何忙,也还是注意歇息。” 赵匡胤点点,笑道:“朕这不是过来了吗?唉,如今多事之秋,纷争之世,江南诸国以及北汉契丹等伺机在侧。 然这些具不算当前紧要之事,朕已经派遣使者前往,愿修两国之好,如今唯一让朕担心的,还是新朝初立,各藩镇节度的态度。” 贺贞敲打赵匡胤的肩膀,眼中也透出思虑,悠悠说道:“官家是在担心李重进等人吧!” 赵匡胤闻声点头,对于自己妻子贺氏说出这话一点也不意外,原因无他,李重进可不是一般旧周老臣能比,他是周太祖郭威的外甥。 而且在周世宗在位期间,他任殿前都点检时,素来和李重进有些不和。 身为妻子的贺贞,自己那时候可没少在她面前谈起。 还有其妻出身也决定她见识非同一般女子可比,出生名门望族,其父与自己父亲乃是同袍,文武全才之家,虽是女流之辈,但在如此家世下,对军事尚有接触。 “朕想着这几日便下诏,差人前往各地安抚,然拥兵重将,恐与之不好相处啊!” 赵匡胤叹息一声,刚刚建国,如果能避免这场战乱,他还是很乐于见成。 贺贞轻揉着赵匡胤的肩膀,吐气如兰,轻声道:“官家可曾记得一人?” 赵匡胤睁开双眼,神情一愣道:“谁?” “前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忠武军节度使张永德?” 他? 赵匡胤起身,面色疑惑,此人他当然记得,自己当初殿前都点检官职,就是从此人手中接过。 “正是,官家正巧要下诏书,何不让这张永德进京,委以重任,而且此人身份特殊,同李重进皆是前朝周太祖亲族,时官家潜龙之际,此人又对官家有情。 于情于理,对于此人,官家还是争取为好,不可置之不理,防止李重进与张永德联手。” 赵匡胤脸色豁然开朗,贺氏的话简直是说到了他心坎里,张永德乃是周太祖郭威的女婿,身为驸马都尉的他,万一要是和李重进联合复周,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依照张永德和自己的关系,其又和李重进交恶,似发生这等结果的可能微乎其微,也得未雨绸缪不是。 “对对对,朕怎么将他给忘了,贞儿真聪慧也。” 赵匡胤理清思路之后,连忙点头,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马虎不得。 “哪里,官家这几日繁忙,定然顾不上,就算臣妾不言,等到官家下诏之际,定然也会想起。” “不对!” 赵匡胤转身看向贺贞,神情肃然,贺贞一时有些呆色,想不通赵匡胤为何又出此言。 “你看啊!如果你今天不说,那朕岂不是又要烦躁两日。” “噗!” 贺贞掩嘴一笑,倒没有想到赵匡胤会如此说话。 “哎,不对,不对。” 突然,赵匡胤又像是想起什么,环视一下四周。 “二郎呢?朕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出来。” 赵匡胤问出了心中疑惑,贺贞见状,便将赵德昭出宫的事情一说,赵匡胤接连点头,紧接着又想起这些天实在太忙,将这小子给忘在脑后。 “官家您不知道,这几天可把二郎憋坏了。” 赵匡胤又躺在贺贞怀中,轻声又道:“宫中不比殿帅府,不能让他胡来,得管教管教。” 正文 第九回 风紧扯呼 “等二郎回来,官家再与他管教。” 贺贞抬头望了殿外一眼,赵匡胤不说,她还真给忘了,心底暗自一怨,这小子从早上出去怎地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二郎如今也十岁,贞儿你也不能太惯着他。” 赵匡胤闭着眼睛,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要说聪明吧!的确,可就是这个聪明用不到正道上。 唯一让他欣慰之事,就是这小子的孝心,当年贺氏忧郁成疾,后来他听医官讲,这儿子也是出了大力。 “官家严重了,二郎可是臣妾身上掉下块肉,臣妾不惯着他,谁还能对他好,没有二郎,臣妾早死了。” 贺贞双手搭在赵匡胤肩膀,脸色开始变得不情愿,别说你是皇帝,就算是天王老子,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儿子啊。 赵匡胤摆摆手,也没睁开眼睛,笑道:“朕也就那么一说,来,继续按着。” “官家还是快些处理政事,如今朝廷新立,定是多事之时。” 至此,赵匡胤突感气氛有些不对,眼睛缓慢睁开,就看见贺贞不情愿神情。 “嘿,我说你,他是不是我儿子,朕如今还不能说他了。” 赵匡胤也是来了脾气,这上哪说理去,没听说过当了皇帝还不能说儿子,古以来没这道理啊。 “天下人皆是官家子民,官家自是能说,不过还请官家不要当着臣妾面说,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 贺贞转过头,自从两年前活过来,她便暗暗发誓,有她在一日谁也别想欺负她儿子,亲爹也不行。 “我,你,你可真行。” 赵匡胤看着这位妻子的眼神,发愣好半晌,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反驳。 “圣人,膳食已备好。” 就在这时,侍女元儿从内屋走出,对着两名天下至尊行礼。 “不吃,吃什么吃?” 赵匡胤闻听此言,斜靠着御座挥手,整个房间充斥这一股战火弥漫的气味,贺贞也没有说话,缓缓起身进入内屋。 赵匡胤端坐御座,挥手让元儿退下,又朝内屋看了一眼,耳边传来一阵碟碗响动,会心一笑。 果然,前脚刚进内屋的贺贞,不一会端着羹粥走了出来。 “请官家用膳,羹粥还是趁热吃为好。” 赵德昭背这小手,嘴中哼哼唧唧,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子身份是好,就是不自由,以后出宫的机会恐怕会越来越少。 “元姐姐,娘在里面吗?” 就在赵德昭走到殿门之时,突然看到母亲贺氏贴身侍女侍立在殿外,远在其几步还跪着几名宦官。 元儿听到赵德昭的声音,身体一惊,在看到赵德昭之后面色又有喜色,连忙小跑过去。 “嘘,殿下小心点。” 元儿说话之间,将赵德昭拉在一旁殿柱边,蹲在其面前说道。 “何事啊!” 赵德昭一阵诧异,难道自己出去太晚,自己老娘生气了。 “官家在里面!” 元儿又瞅了殿中一眼,给赵德昭解释说道。 “哦…我爹?” “难道又吵架了?” 赵德昭回头一看,眸中一阵惊奇,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因为根据元儿此刻反常表情,这对夫妻可能是又开始干仗。 “不是,元姐姐,这回总不是又为我吧?” 赵德昭倒吸一口凉气,以往干仗都是为了自己,这回估计应该不是,自己这几天可是乖宝宝。 “额!” 元儿一愣,她一时还真不好回答,以往两人虽是主仆,但情义深重,说什么话也不避讳,只要不太严重就行。 可现在这种身份的巨差之下,再大的情义她也不好造次。 不过她也就奇怪,为何这位殿下还能有如此自信。 “好了,不用说了。” 赵德昭不傻,元儿的表情几乎已经写在脸上,好嘛又是因为自己。 这回铁定芭比Q了。 从小,这位老爹的尿性他可是清楚无比,别看在外人眼里都是如何如何威武霸气,可是人无完人,偏偏只要和老娘吵架,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以前的时候吧还好,生气归生气,也不至于说什么事都赖在自己头上。 要老命就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自从两年前老娘生病,有一次为了他,夫妻二人吵架,结果就是老爹将过错放在自己身上。 这一来二去,渐渐发展成无论为了什么事吵架,自己首先第一个倒霉。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道道,比如不是因为自己,他就能少受点罪? 亲娘啊! 赵德昭心里幽怨,你说他都做了皇帝,咱能不能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德昭蹑手蹑脚趴在殿门,可惜却听不出一丝的声音,赵德昭又将元儿拉在一旁,死也得死个明白。 “元姐姐,这回又是因何事?” 元儿回忆一下,轻声说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奴婢隐约听见圣人言说不许官家当着她面说殿下。” “…” 这也行?这都能吵起来? 不过仔细一想母亲贺氏,赵德昭随即释怀,自己对于老娘来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掉的那种。 “嘶!” 赵德昭背后有些发凉,这老爹不会是吃醋了吧!应该不至于,自己可是他儿子,可这种种的迹象表明,还真有点像。 “元姐姐,风紧扯呼。” 赵德昭提起裤腿,十足一个跳大神样子,一溜烟转入后殿,这时候傻子才进去,自己又不是受虐狂,爱谁谁。 元儿愣了愣神,她现在也不敢在这站着,根据她的经验来看,留在这里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谁也不会上杆子去抢着被人骂。 想通这点之后,连忙跟上赵德昭脚步,留下一群颤颤巍巍的宦官侍女。 他们地位可不如元儿,再怎么说也是前朝遗留之人,一时半会还是得不到信任。 “元姐姐,你说爹爹这回会拿我怎么办。” 福宁宫主殿北侧,赵德昭坐在台阶之上,不担心是不可能的,相反他现在很担心。 没当皇帝前都那么腹黑,当了皇帝岂不是更恐怖。 “官家圣心,奴婢不知。” 元儿坐在赵德昭身边,她是真不知道,不过她知道一点,这位殿下又要倒霉了。 “这叫什么事?” ———分割线——— PS:兄弟们,推荐票票支持一下,来自包子心中的呐喊!!! 有月票就更好。。。 正文 第十回 严父孝子 “娘!” 赵德昭进入殿中,手扶着门框悄悄呼喊,作贼心虚演绎的淋漓尽致,在外面猫了这么久,天知道皇帝老爹今天离开这么晚。 “几时回来的,一直藏在外面?” 贺贞见到赵德昭回来,又朝外看了一眼,官家可是刚刚离开,联想到这儿子现在这副表情,由不得她不发问。 “娘,爹都做皇帝了,咱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赵德昭撇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连忙走到火炉旁边,手轻轻隔空搭在上面,这回差点没把他冻死。 “你傻呀!你不会去北阁吗?” 贺贞见到儿子这架势,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这是在大殿外面待了一个时辰,语气有些责怪,眼中却透着怜爱。 “元儿,下去熬些鲜汤来。” 贺贞摸了摸赵德昭的小手,朝外吩咐说道。 “诺!” “儿子这不是怕爹爹派人去找我吗?所以就一直没有回去。” 赵德昭见元儿出去,悠悠说了一句,贺贞掩嘴一笑,这俩父子让她甚是没有好言语。 “你这么怕爹爹,就应该乖些,好好完成学业,如今身为皇子,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顽皮,听见没有。” 贺贞拉起赵德昭坐下,开始苦口婆心,赵德昭自然不敢忤逆母亲,接连点头。 “别顾着点头,娘说的你可曾记住。” “儿子懂了,不过娘,儿也不是怕爹爹,儿主要尊敬他,对,尊敬他。” 赵德昭同意母亲贺贞的说法,又觉得有些不妥,他觉得自己不是怕赵匡胤,怕他干什么,又不吃人。 “噢,是吗?朕可是第一次见还能如此尊敬父辈。” 恰在此时,就在赵德昭说完,赵匡胤的突然声音传了进来,赵德昭愕然一怔,脸色像是吃了黄连一般。 完了,这还能杀个回马枪。 “儿见过爹爹!” 赵德昭压下心中的想法,郑重行了一礼,这回铁定完了,战术都跟自己用了起来。 不是这至于吗?对付自己儿子还用战术,这怕不是亲爹,赵德昭深深有些怀疑,怪不得不让自己做太子。 “爹爹请坐!” 赵德昭自认为露出一个很诚挚的笑容,连忙退在一旁,讪讪一礼。 “几时回来的。” 赵匡胤落座之后,淡淡看了贺贞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面向眼前这位儿子。 “儿子也是刚回来呀!” 赵德昭不假思索,心中咬着一股劲,打死也不承认回来的早,就说是刚刚回来的。 “回来这么晚,父可听你娘说,你和三哥儿是早上领了娘命令出宫,取几件物品能用一整天?” “爹爹,这你可不能怪儿,都是三叔,他非得要去耍耍,儿子都劝告过了,您也知道,三叔毕竟是长辈,儿也拗不过他不是。” 赵匡胤一副恍然大悟模样,赵德昭看见其父的样子,心中暗暗松口气,只能对不起三叔,先把眼前的一关过去再说。 “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 赵匡胤也深知自家弟弟秉性,那可是一直不着家的角色,这两天又听说他经常私自跑出宫。 “对对,爹您是不知道,三叔他太过分了,先前奶奶禁了他月钱,您猜怎么着,三叔居然联合一些赌房的头头,在茶楼引人下注,收敛不义之财。” 赵德昭此时卖人卖的真切,义正言辞,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赵光美犯下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还有这事?” 赵匡胤眉头一皱,这一逼,还真被他逼出点事。 “是啊!要不怎么说三叔过分呢?” 赵德昭点点头,只要说点别的事,能把这位老爹的心思移开,那就算是不亏。 至于钱,见鬼去吧! “是有点过分!” 赵匡胤拿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赵德昭眼看皇帝老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疑惑,不应该啊!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直至他将目光投向母亲贺贞,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哦吼,这是双双联手,双剑合璧。 钱啊!我的钱啊! 赵德昭心中仿佛咆哮帝附身,一个月两成的钱,这可是白花花二百多两,啥都不用干就有二百两进腰包,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 哎,不对! 赵德昭心中一亮,皇帝老爹可没有问具体多少钱,而且现在不似以往,老爹富有天下,这二百两就属于毛毛雨。 松口气的赵德昭,心里又是一阵美滋滋,殿帅府的时候,自己也只有十五两的月钱,这还是在她老娘的手里,美其名曰是替他存着。 嘿,相信才见鬼了,他又不是三岁大的小孩,前世为人子的时候,那些压岁钱,还不是被那些父母骗光光。 “在想什么,又憋什么坏。” 赵匡胤见儿子的神情,他对自己这个儿子,那是又喜又无奈,聪明是聪明,就是有时候太气人些了。 在他的印象里,赵德昭最乖的一次,就是其妻子贺贞生病的时候,其他时间,没上房还算好的。 “哪有,爹,儿这段时间最乖了。” 赵德昭幽幽怨怨,他这段时间真的没有犯错,下河、上树这些事都没做过。 他又不是真不懂事,虽说两世为人,但他穿越时候也就二十多岁,又加上这一世贺氏对其宠爱,孩子心气是有,可现在朝廷新立,事情有个轻重缓急他还是分的轻,自是不敢犯错让赵匡胤分身。 “你确定没犯错。” 赵匡胤放下茶杯,淡淡说道。 又在炸我… 赵德昭嘴角一抽,有意思吗?好歹两世为人,岂能被你炸两回。 赵德昭斩钉断铁,摇了摇头道:“没有!” “爹爹再问你一次,只要你说了,爹爹既往不咎,确定没有。” 还来? 赵德昭眼睛一骨禄,摇摇头继续道:“没有,儿行得正坐得端。” 碰… 赵匡胤一拳砸在桌案,脸色铁青,赵德昭被冷不丁吓一跳,他突然瞬间有一种感觉,难道自己真的犯错了? 可还不等他细想,赵匡胤的声音又随之传来。 “好你个逆子,自己做的好事还不敢承认,你去看看宫中那些花草树干,被你霍霍成什么样子。 还行得正坐得端,看我…我今天不打死你。” 赵匡胤起身,作势就要寻找趁手的东西,可如今皇宫内,哪有那种东西。 “……” 赵德昭见状撒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踪迹,他那里知道,就在他跑出去之际,房中的赵匡胤夫妇,却对视一笑。 赵德昭跑出来之后,心有余悸看了看身后,他想起来了,他还真做过这事。 每个男人小时候都有一个仗剑天涯的梦想,没有剑,就用棍子砍砍花花草草。 前几天他在皇宫玩耍时,脑海中不自觉想起这一幕,就想着借侍卫的刀,后来觉得刀太重,又让人找了一把轻剑胡乱砍了一通。 “当了皇帝太可怕了。” 正文 第十一回 亲切的二叔 有道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句话历代口口流传,存在是有它一定的真理。 这不,赵德昭终究还是没有逃过,早上起床刚去给她奶奶和母亲请完安,就被赵匡胤差人叫了过去。 大庆殿西侧,福宁殿南,垂拱殿中,赵匡胤手中拿着奏简,御座下首处也有一张桌案,赵德昭正在下笔如有神,时不时咬一下手中的毛笔。 以前的时候,赵匡胤对自身这个儿子,虽说严厉,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如今不同以往,身为皇子,就要有皇子的担当,而且还是嫡子,更是朝廷的脸面,若是这么任由赵德昭发展下去,那还得了。 砍几只花花草草是不算什么,但一点都不影响他借题发挥,反而觉得甚好。 “别咬笔,好好写!” 赵匡胤瞪了赵德昭一眼,眼冒黑线,这又是那里学的坏毛病。 “哦……” 赵德昭松开牙口,发展笔杆上有一道很深的牙印,嘴中发觉得有些细渣,当即就忍不住抱怨,这什么破笔,丝毫不知他刚用多大的劲。 “启禀陛下,殿前都虞侯赵御使,枢密直学士赵大夫求见。” 便在赵匡胤教导赵德昭之际,门外突然间传来宦官的声音,赵匡胤将手中的奏简放在桌案,示意旁边宦官一眼。 赵德昭偷偷一看,这是他二叔和赵普来了,心中一阵乞求,现在都要讨论国事,自己怎么着也不适合待在这里。 赵匡胤转头见到儿子的表情,嘴角一笑,他又岂能不知其心中想法,不过这可能吗? “臣赵光义赵普,见过官家。” 就在赵德昭联想之时,赵光义赵普两人从殿外进来,赵德昭忍不住偷瞄二人一眼,还是那副打扮。 赵普穿着青衫,一身的书生气味,而他那个二叔,白白净净,有点像小鲜肉。 “你们都下去吧!” 赵匡胤见二人进来,朝着身后吩咐,宦官侍女欠身一礼,相继退了出去。 “哟,这不是我家大侄子吗?” 众人退下之后,赵光义爽朗一笑,他从一进来就看见自家侄儿猫在桌案,眼神还偷偷看向他们。 “见过二叔,见过赵学士。” 赵德昭缓缓起身,朝着赵光义行了一礼,又对赵普拱了拱手。 “见过殿下!” 赵光义受这一礼无可厚非,赵普可不敢接住,以往是以往,现在是现在,连忙侧开半边身子,又对着赵德昭还礼。 “二郎这是又犯何事?” 赵光义侧身蹲下,将赵德昭拉在怀中,照这么个情形看来,这个侄儿犯的事还不小。 原因无他,没看到他们都来了,他大哥还是不让其下去。 “侄儿砍了宫中的花草,二叔侄儿也不是有意如此。” 赵德昭偷偷瞄向皇帝老爹,现在就是卖惨的时刻,咱先不谈这位日后宋太宗的所作所为。 就说目前,这个二叔对他是真好,这是赵德昭穿越过来亲身体会。 赵家二代子嗣,除了皇帝老爹生下几个儿子,赵二至今还未有孩子,三叔赵光美就更别说。 而他大哥和三弟自小夭折,男嗣就剩他一个,在整个赵府可谓是集千万宠爱于一身。 就算是去年,王氏为皇帝老爹生下历史上的赵德芳,丝毫也没有动摇他的地位。 所以赵德昭对这个二叔是颇为复杂,说喜欢,毕竟在穿越先知条件下,历史上发生的那件事非常膈应人。 说不喜欢,人心都是肉长的,毕竟又对自身很宠爱,人家都这么爱护你,但凡是个人总不能冷冰冰对待。 所以赵德昭又把这些事情,功归于还没有触及自身利益,他只能这么想。 这么做的意思很简单,制造危机感,穿越到这个时代,若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和他上辈子,明明吃野味时就知道,这东西可能携带病毒,结果还是吃了,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赵光义听闻赵德昭话语,缓缓起身转头,一张脸憋着笑意,他还以为多大点事,就砍了一些花花草草。 不过自身也不是傻子,在看到兄长递过来的眼神,他明白,这是赵匡胤在敲打。 不过说句老实话,这个侄子确实太顽,然本性还是不坏,这从自己嫂嫂得病,其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 至孝聪慧,深得自家兄长的真传。 这也是他为何喜欢这位侄子真正的原因,想他以后身为人父,怎能不喜欢这样的儿子。 “罢了,不说他了。” 赵匡胤摆摆手,转身回到御座,赵德昭知道接下来要商机要事,自然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 “赵普,派遣使者前往各地一事,要抓紧办理,你下去拟个名单呈上来。” 赵匡胤神情思虑,手指“哒哒”敲着桌案,这件事还是要抓紧办理,他倒要看看还有谁在朝暮前朝。 “诺!” 赵普应答一声,今天进宫就算这位官家不说,他也会进谏,各地节度使可不是善茬。 “还有一事,朕说,你来写。” 赵匡胤思考一会,拿起桌案上空白的布帛,四周没有宦官侍女,赵德昭不得不临时充当,御座上面可不是谁都能踏上去。 赵德昭从老爹手中接过诏书,将其递到御座下方赵普手中,又悄悄退回原位。 “江山更易,宋已替周,忠武军节度使张永德,哎…对了,朕便是说个大概,其中言语你自行斟酌。” 赵匡胤起身渡步,自从贺贞给他说完这个事,他就一直挂在心上,可对于这个张永德,他此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说些好话,自己现在已经是皇帝,严厉一点,万一被误会不回京,这就麻烦大了。 “诺!” 赵普跪坐在赵德昭桌案旁,提笔就要记录,听见赵匡胤的话语,连连称是。 “德才兼备,素有贤名,今加封侍中,见诏即来京,另有重任相委。” 赵匡胤说完,又走到赵普的身边,如今麻烦是太多,想一想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态度软一些又何妨。 赵匡胤见到赵普收笔,连忙又道:“再加一句,仍任原职。” “如此书写,请官家定夺!” 赵普点点头,又拿起笔在后面加了几句,稍稍停顿一回,见赵匡胤没有其他吩咐后,将拟好的诏书递到其手中。 “哈哈,到底是大学士,写的就是不一样。” 赵匡胤接过赵普手中的诏书,轻轻掌在手中,看了有个几秒,神情很是满意。 “对了,今天叫你来还有一事,你得给朕举荐个人,朕让他做二郎老师。” 正文 第十二回 早立国本 赵匡胤的问题,不止让赵德昭一愣,就连赵光义和赵普同样如此,他们惊讶的不是给赵德昭找老师,相反在他们看来,给这位皇子找老师太应该了,毕竟是皇嫡子。 可是,唯一让二人奇怪的,就是为什么官家会询问他,历来这些事情,不都是圣心独裁吗? “官家,择皇子之师,赖陛下圣裁。” 赵普拱手一礼,这种事情一动不如一静,还是将问题还回去,摸摸皇帝的意思再说。 皇子之师,普通的皇子他到不怕,偏偏就是赵德昭,这可是皇嫡子,找老师,这不就是变相在找太子太傅。 “无妨,启蒙之师,尽管畅言,光义你也说说。” 赵匡胤好似明白赵普的担忧,要说给儿子找太子太傅,他也懒得询问别人,当然是品行具佳的学者,这是毋庸置疑。 不过他现在要找可不是太子太傅,而是启蒙之师,虽然赵德昭启蒙已过,可先前的那种启蒙老师,如何能和朝廷大学者比,如何能与进士子弟相比。 二人听闻赵匡胤言语,尤其是赵普,渐渐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帝将话语说明白,那就不怕。 “官家,要臣弟讲,可以直接给咱大侄子找太子太傅,二郎自小聪慧,虽顽皮,但也是孩子心性,臣弟像这般年纪,却是不如二郎。” 赵光义拱手一礼,转头看向赵德昭,眼中满是喜爱,赵匡胤闻言也相继看了过去,赵普也是不甘寂寞。 被三赵这么一盯,赵德昭顿时有一点小紧张,心中又隐隐一些期待。要是今天能直接当太子,他自然是乐于见成。 而且对于眼前这个二叔,假时空也好,还是别的也罢,不管历史上如何,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太子太傅,暂不考虑,朕正值壮年,况且二郎还小,身为皇子,都如此顽劣,一旦储君加身,岂不无法无天。” 赵匡胤盯了儿子半晌,缓缓说出言语,赵德昭心中叹口气,历史的车轮果然不是这么容易改正,早知道自己学乖一点。 “官家,陛下,臣弟以为,官家正因为值此壮年,才更应该好好培养德昭。” “官家,臣以为都虞侯所言不差,事关国本,还是早早决定为好。” 赵光义赵普接连话语,让赵德昭心中破灭的希望,又重新燃烧起来,紧紧按下心中激动。 赵匡胤目光随即看向赵德昭,目光透着审视之色,其实在祭祀天地皇祗之前,书写时第一份诏书,他就已经将册立太子一事写了上去。 至于后来为什么又没有宣读,原因很简单,因为被他撤掉了,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关系。 史书可鉴,历朝历代皇帝和太子,有多少父子因为反目成仇,远的不说,就说唐太宗李世民和其子李承乾,不都是历历在目。 如今正值乱世,这种状况更是发生频繁,粱太祖朱晃被他儿子弑杀才过去多久? 林林总总,迫使赵匡胤不得不重新改写诏书,将赵德昭册立太子一事取消。 本以为这件事能落下帷幕,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居然又被提了出来。 “行了,这件事朕心意已决,胆敢再言册立太子者,立斩不赦。” 赵匡胤语气不容置疑,赵光义赵普两人也不敢再多说话,几十年相处下来,多少还是知道赵匡胤秉性,若是认定一件事,光靠劝说是定不下来,反而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赵德昭叹息一声,他自然不知其父心中想法,反而是实在不明白赵匡胤为什么这么做,他要是早早立下自己,那还有他二叔什么事。 就算是有了她奶奶“金匮之盟”,轻易更换国本,就是那帮大臣也不会轻易答应。 但凡观读史书,发生易储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血流成河,除非赵匡胤想让他儿子死。 赵德昭将想法甩出,此时也不作他想,因为他已然想好,太子之位不给他,那便争,反正以后都会死,他妈早死晚死都一样。 与其死在二叔手上,还不如死在自己父亲手中,反正命也是他给的,就当是还了这段父子之情。 “好了,说说吧!” 赵匡胤首先打破沉静,赵普看见皇帝的眼神,也是知道躲不过去,脑海中闪过一个个人影,最终定格在两个人身上。 “禀官家,臣举荐窦仪王著,此二人皆是才干之士,学识渊博,德行有佳,又是进士出身,定能胜任。” 赵普拱手一礼,说出自己的答案,赵匡胤默认点头,想到赵普所说的二人,窦仪王著这两个人皆有学识,士林之中品行也算是上上之佳。 “窦仪此人,朕已命他修订律法,恐是分身乏术,朕看就让王著,如此先行传诏,加封王著中书舍人。” 赵匡胤思虑一会,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他还是想选窦仪,不过谁让他前两天让人修订律法。 赵德昭眉头轻皱,窦仪他是听说过的,后世著名典故“五子登科”说的就是他家五兄弟,窦家有五子,具是进士及第。 可是这个王著,他还真不知道,不过听意思也是位进士及第的人物,凡是进士出身,学识定然相当好,不过人品那就不知道了。 千万别给他找个喊着高昂的口号,抹着高贵口红的腐儒,到时候定然玩完。 “官家,中书舍人是否有些不妥。” 就在人以为敲定此事之时,赵光义突然站出,朝着赵匡胤行了一礼。 “官家,赵御使所言极是。” 随着赵光义说完,赵普也站出反对,中书舍人掌制诰,专门起草诏令,有参与机密之权,确实有些不合适,因为两者本就不搭边。 “无妨,除其掌制诰之责,复置知制诰,置舍人院补任,两者皆入中书,中书舍人转教导皇子德昭。” 赵匡胤摆摆手,轻易将此事化解,教导自己儿子,必然是不能官职太小,又不能让其入太子宫建制,只能把侍从自己身边的官职划出去,以示恩威。 赵光义二人见此,也再没有反驳,皇帝既然都轻松化解,他们又有什么好说道。 正文 第十三回 微服出巡 清风拂面,东京开封府,在这所遭遇兵变没有过去多久的京城,街道之上,却感受不出一丝兵变后的气息,如同前周一样,还是那般繁华景象。 街道两旁酒肆林立,行人匆匆忙忙,有挑担的,有赶车的,贩夫行商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道中间,中年男子手中牵着一名总角孩童,看着来往行人,面色尽是喜悦。 “爹爹,糖葫芦。” 总角孩童摇着中年男子手臂,撒娇卖萌,指着距离数步远处卖糖葫芦的老翁。 “大官人,就给贵公子买上一串。” 不等中年男子说话,那老翁倒是眼尖的很,连忙上前吆喝,指着自己手中糖葫芦,面色和蔼可亲,脸上沧桑之感。 “老丈有礼了,这么大年岁还出来讨生活。” 中年男子行了一礼,面前这位老翁,估摸着也得是年过半百之人。 “哎哟,大官人何出此言,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自有信念伴随,小老人儿老年得子,就凭着祖上传下的这门手艺,出来讨个生活,还请大官人照顾一二。” 中年男子面色一笑,呵呵道:“照顾…照顾,自然是照顾的,观老丈身子骨还硬朗啊!” 老翁闻听此言,却是更加开心,又道:“农户之家,自小有把子力气,身体到也还行。” 中年男子点头,上前拔出一串糖葫芦,问道:“老丈,你家这葫芦可甜?” 老翁连忙弓身,哎哟一声笑道:“不敢欺瞒大官人,这葫芦小人可没福分尝,却是不知?” 中年男子闻言一怔,面色有些不敢相信,就连身边的孩童,也是一脸的惊讶。 “老丈做此生意,却是没有尝过,如何叫小可相信。” 中年男子明显一脸不相信,作势就要将拿下来的糖葫芦插回去。老翁见状,暗想到手的生意怎叫它跑了,慌忙侧开身子躲过。 “哎哟喂,大官人听小人一言,这无甚奇怪,就拿那些瓦匠来说,盖了那么一座皇宫,大官人可见过他们曾住过一天。” “大胆……” 就在老翁话语刚落,中年男子身后的一人,刚想怒斥老翁,不料话语刚刚传出,就被中年男子伸手打断。 “老丈之言精辟入里,小可受教了。” 中年男子郑重一礼,又从后边侍从之人手中接过铜钱,递到老翁手中。 “小可还有一问,既然老丈没有尝过,如何能知道这甜味如何?” 老翁接过钱财,放入怀中说道:“此事简单,开始之初本是小人妻子在尝,后来有了小儿,将这好东西就全部给了儿子,小人老两口可是全都指望这小儿喽。” 中年男子心中一颤,像是有根弦轻轻松动,活了大半生,第一次知道底下百姓居然是如此生活。 “老丈继续,小可告辞了。” 中年男子又是一礼,笑了笑也就转身离去,老翁含笑点头,迎来送往功夫如同他刚刚话语一般。 中年男子的沉浸其中,让身后的三名男子面面相觑,就连那名总角孩童,此时也停止了玩闹,嘴中吃着糖葫芦,明明很甜,却感受不出一丝甜味。 “甜吗?” 中年男子驻足,转过头看了一眼其子,一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爹爹,连年乱世,苦天下久矣。” 总角孩童将糖葫芦从嘴中拿出,嘴唇处还沾着点点糖汁。 “我儿大善!” 中年男子摸摸儿子的头,望这这片繁华的景象,可这里子却是此等不堪,京城具是如此模样,远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这就是你们讲的百姓有食可安?哼…” 中年男子退后两步,身子靠着后方的三人,轻飘飘一句话外加一声冷哼。 三人皆是低头不语,斗大的汗珠已经浸湿了后背。若是此时场地不合适,恐怕已经是吓的跪下。 “诸位,诸位看官老爷,今日不讲别的,小生接着讲建成兵败如山倒,秦王世民玄武登基的故事。” 啪…… 话语刚落,书生拿起一块木块拍在桌案,清晰入耳。 中年男子听闻此语,也是被吸引过去,总角孩童转头一看,心中一阵笑意,这说书先生他识得。 “话说武德九年六月初四,这一天,长安城连续九天阴雨天气,突然白日高照,烈阳照拂,紫气东来九万又九千里,便在这一天的早晨……” 魏用惊堂木落下,整个茶楼离奇静了下来,中年男子等人相继落座之后,随着其语气,仿佛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啪……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道惊堂木声音,众人又被惊醒,只见魏用拿起一把扇子,伸手安抚茶楼众人。 “诸位,细说这位唐太宗之人品,乃不孝不忠不义之人,杀兄困父,辱嫂杀侄,可是众位……今日小生告诉众位,此人乃五百年之英主也。 何以见得?自有晋以来,我央央之中国,受百夷之欺凌,但其在位期间,大唐空前强大,百夷尊为天可汗,再现强汉之雄风,此等污点,不值一提,以上总总,皆是告诉我们此人乃英明之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英明之主,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也。” 啪… 魏用又敲了一下惊堂木,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自此演说便罢。 “众位看官,众位衣食父老,今日且讲到此处,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多谢,多谢打赏。” 魏用拱手行礼,台下众人也起身离开,三三两两从怀中掏出钱财,有几个小厮见状,拿起盘子便上去收钱。 “多谢大官人。” 小厮行礼一谢,等到抬头之际,却是一脸惊讶,在这所茶楼跑堂了这么久,第一次见有人赏这么多钱。 “有爷赏铜钱百文!” 这小厮一声吆喝,青年男子刚想阻止,却是晚了一步,好在此时茶楼也只剩下廖廖几人。 正值收拾东西的魏用,耳边听见台下小厮呼喊,他说书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听见收到这么多钱。 魏用紧接抬头一看,右前方靠近门边却是坐着三人,皆是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尤其是其中一名中年,更是贵气逼人。 不过,就在他收回眼睛刚想上前谢礼之时,突然看见一名总角孩童,端坐在中年男子旁边,举止亲昵,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在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魏用脸色当即大惊失色,手中惊堂木“啪塔”一声摔落在地。 中年男子见到台上魏用这种反应,眉头一皱,此间他如何能不知晓,他们一行人是被认了出来。 中年男子见此,刚要询问身边几人,却不料身边的总角孩童突然发话。 “爹爹,他识得二郎!” 不错,这孩童便是赵德昭,身边中年男子便是其父赵匡胤,其他三人分别是赵光义赵普,还有一名中年,姓王名著。 说话之际,魏用此时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不是傻子,心中轻轻松松断出几人关系,慌忙整理衣物,郑重弓身一礼。 PS:兄弟们,今天试水推开始,求收藏,求追读,各种求,就看这一哆嗦了。 感谢感谢。。。 我去码字了,今天厂里放假,继续肝字,备下存稿,争取下午再来一章。 正文 第十四回 天命在朕 “庶民魏用,拜见皇帝陛下万岁。” 听众楼三层,雅阁之中,魏用再次整理衣物,朝着赵匡胤拜地。 “你讲的很不错,朕很有感触。” 赵匡胤端坐在上首,伸手从赵光义手中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放到桌上。 “庶民惶恐!” 魏用没有抬头,额头上有一些细汗,天知道当朝皇帝就坐在下面,要是知晓,打死他都不敢讲。 “你不用惶恐,朕问问你,你适才言说,英明之主当为百姓谋福祉,又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是觉得君轻民重?” 赵匡胤缓缓起身,在屋中来回渡步,接连抛出一个个问题,就连赵光义等人也是目不转睛盯着魏用。 “陛下…孟圣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庶民相信陛下已知答案。” 魏用还是没有抬头,似他这种没有功名在身的书生,只能自称庶民,且还不能直面皇帝。 “你很有才干,为何要做一个说书先生,如今新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际。” 赵匡胤点点头,又回到座位落座,赵普等人听见赵匡胤的话语,都是有些惊讶。 孟子的君轻民重,也只是说的好听,他们这些人还好,尤其是皇帝,对这种说法都会有些反感。 可如今这位皇帝一点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就好像真喜欢魏用一样,虽然其固有些才气。 “庶民惶恐,庶民家中尚有老母在堂,因体弱多病,庶民……庶民。” “大胆魏用,你可知…” 魏用的回绝,引起赵普的不满,不过其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同为儒家,也分孔孟。 “无妨!” 赵匡胤伸手打断,目光盯在魏用身上,仿佛是要把他看穿,他也没有想到此人居然会拒绝。 难道是发现自己用意了???多好的一个手段,就这么被吓跑了。 “你下去吧!” 赵匡胤摆摆手,魏用弓身退下,出了房门的他,伸手扶在楼间栏杆,在走了几步,心中盘算觉得应是离开雅阁视角。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如同那天看到“殿帅府”三个大字一样,瘫软在地。 雅阁之中,赵匡胤手指敲着桌案,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一身帝王气势如虹,赵光义等人自然大气不敢出。 赵德昭没心没肺,口中吃着糖葫芦,心中却暗暗计较,都是一帮心机表,哪哪都能算计。 皇帝老爹对于魏用的态度,赵德昭不是傻子,他反而非常清楚,绝对不是赏识这一条,虽然赏识是真的,但那一条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回宫!” 一盏茶功夫,整整一盏茶功夫,整个雅阁没有一丝声音,直到赵匡胤轻飘飘两个字传出,众人如释重负。 “逆贼赵匡胤,受死。” 赵匡胤率先走出,就在一行人刚踏出茶楼,突然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从西侧墙角跳下,脚步一蹬,手中持一把长剑朝赵匡胤袭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普等人大惊失色,赵光义率先反应过来,就是这么一会功夫,那男子就已经相差赵匡胤三步之远。 “保护陛下!” 赵光义一声大喝,拔出长剑就迎了上去,而就在赵光义说完,人群中相继有人逃窜,这期间又接连出现五名男子,皆是没有蒙面。 皇帝出巡,这是天大的事,赵光义身为殿前都虞侯,怎么可能没有准备,仅仅在这场行刺过去十多个呼吸之后,街道上就出现了一队禁军。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铁血手腕,几乎是强势镇压,六名刺客不消片刻就死去四人,两名直接被生擒,其中一人便是先前墙角跳出的青年男子。 “行此大逆之举,如此光明正大!” 赵光义等人将刺客生擒,赵匡胤见状走上前,看着两名青年男子,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不蒙面,这是存了必死之心, “呸,逆贼,我等之行事,乃天道昭昭,何须蒙面自污,倒是你赵匡胤,欺凌幼主,所做之事,罄竹难书。 似你这等鼠胆匹夫,若我世宗皇帝在世,你安敢如此,可笑你竟敢僭越皇帝之位。” 男子群情激愤,对着赵匡胤就是一顿怒骂,眼神中透着一股恶毒,若不是有人按压,恐怕就要冲上前生撕赵匡胤。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杀了。” 赵匡胤脸色平静,心里却是怒火中烧,他都这么做了,这帮前朝之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登基之初下达天下的诏书,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柴氏子孙有罪,除造反外,一律从轻发落,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随着赵匡胤的命令,两人具是被砍杀,人家都已经找死了,怎么得也要成全。 “严查街道,不可放过可疑之人,全部给本使押解到武德司。” 将两人处决之后,赵光义看着杂乱无比的街道,神情冷漠。 “好了,首恶即除,不用如此大张旗鼓。” 赵匡胤摆摆手,看着就要马上行动的禁军,摆手说道。 “大哥,肯定还有其他贼人同伙,不可放过他们,留有后患。” 赵光义脸色焦急,这些百姓中肯定还有同伙,不可能只有短短几个人,一定还有通风报信之人,只要押解到武德司,必然可以翘开嘴。 “朕说不用了!” 赵匡胤盯着弟弟,面色有些微怒,他当然知道这里面混杂着同伙,可也只能是区区数人,要想在这么多百姓中找出来,那得一个个受刑。 武德司是什么地方? 他赵匡胤可太清楚了,进去生龙活虎,等到出来,能有一口气算是你祖上八辈烧了高香。 对于谋反之人,他一点也没有负罪感,可对于这些百姓,若是屈打成招,那就大大不应该。 “诺!” 赵光义听见其兄的话语,眼睛紧紧盯着周围,宛如一只饿狼。 “尔等听着,朕知你等或许还在此处,相反朕也不愿追究,但这不是朕怕你等的理由,朕实在不愿意为了你们这些乱党,来造成新朝第一冤案。 天命在朕,朕是为了朕的子民,朕是为了他们才妥协。” 赵匡胤登上茶楼台阶,看着街道上抱头窝在墙角的百姓,言语诚恳,神情肃然。 “圣天子万岁。” 便在赵匡胤说完,远在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此时伸缩在墙角的百姓渐渐露头,闻言皆是一阵感动。 “圣天子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帝王之兴,自有天命。 正文 第十五回 我儿大善 是夜,福宁宫。 赵匡胤站在大殿之中,来回渡着步子,今天出巡,给了他太多的感受,不管是老翁的话,还是后面的刺客暗杀。 “官家,喝点水吧。” 贺贞端着茶水从内屋走出,见到赵匡胤神情,知晓他是想起今天的事情。 “哎…” 赵匡胤见到妻子出来,望着殿外叹息一声,帝王难做,明主更是难上加难。 “官家!” 贺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自己的男人,此时却想不出如何安慰。 “贞儿,你知朕否,朕当初心情仿如刀扎,自朕登基,一向以德服人,自知比不上尧舜圣主,然具是已苍生万民为念。 可是如今,却是给朕深深上了一课,光义说严查凶手,朕也知当时肯定有朋党在其中,可朕不能这么做。 严查之下,必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间,又有多少前朝臣公牵连其中。” 赵匡胤缓缓落座,他真是太失望了,这帮臣子,怎么就不知他心意呢? “官家!” 贺贞见状,连忙上前将手搭在赵匡胤肩膀,轻声呼喊。 “新朝初立,得民心不易,毁掉,却是轻而易举啊!” 赵匡胤话语中满是惆怅,又是接连叹息,若是真查个水落石出,这对整个大宋江山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官家,且须宽心,官家仁德之心,此次行刺之后,必然会传颂天下,想来应是不会再发生此事了。” 贺贞小手轻柔着赵匡胤的肩膀,这件事确实不能严查,至少现在不行,一旦发生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赵德昭双手扶在门外,露出一个头,静静看着殿内的父母,老爹果然还在为今天发生的是忧虑。 “二郎,如此晚了,怎得还不就寝。” 就在这时,赵匡胤突然看见趴在门外的儿子,轻声问道。 赵德昭进入殿中,两只手交叉来回转动,眼神时不时看向赵匡胤,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贺氏上前将儿子揽在怀中,目光上下审视。 “如何了二郎。” 贺贞轻声询问,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儿子这副样子。 “爹爹,儿子有一个问题?” 赵德昭仿佛鼓起很大勇气,本来朝廷大事,自己不能言语,可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父亲一个人生闷气。 “何事啊!问吧?” 赵匡胤也是第一次见儿子这小女儿姿态,顿时觉得有趣,面色轻轻一笑。 “本是朝廷大事,儿子是不该多言,但儿见不得爹爹为难,所以爹爹,你恨那些反对你的人吗?或者是行刺之人?” 赵德昭这个问题?顿时让赵匡胤一愣,贺贞也是同样表情,两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要说恨,父当然恨,可总归也是忠于前朝,如此之士,朕如今做了皇帝,自然还是多一些为好。” 赵匡胤一阵思虑,说出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恨意当然有,只不过不多而已,更多是对这些旧臣的无可奈何。 “那便是了。” 赵德昭小脸红扑扑,提起裤腿跑到皇帝老爹身边,抓着赵匡胤的胳膊,不等夫妇二人说话,随之又道。 “爹爹,既然恨意不多,爹爹今日尽显尧舜圣主之道,乃仁德英明之主,五百年一出之明主也,有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依照儿子来看,爹爹不如对前朝忠勇之士,在与爹爹对敌死去的韩通等人,加以抚恤,正值天子恩威当头,可聚天下人心,明主者,不可不察也。 儿之言,若有不妥处,乞望爹爹恕罪。” 赵匡胤面色震惊,同样如此表情的还有贺贞,这真是他们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吗?怎么今天一出宫,说起话来还文绉绉的,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而且,赵匡胤突然有种骄傲的心态,别人说什么“英明之主”,他知是其拍龙屁,可在自己儿子嘴中说出,就是另一层意思。 “来来来,你先起来,父亲问你,你有这么好的办法,怎似刚才那副小女姿态。” 赵匡胤将赵德昭拉在身边,问出心中的疑惑,他儿子能有如此见识,他倒是不奇怪,他奇怪的就是刚刚赵德昭那副欲言又止姿态。 “咳咳,儿子这不是觉得韩通此人公然反抗爹爹,使爹爹落了颜面,而且杀韩通的人是王彦升将军,有开国之功,恐爹爹不能答应。” “……” “就这?” 赵匡胤没有想到儿子会如此回答,他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是因为这么回事。 “这叫什么事,烦躁一晚上,叫个孩子给解决了。” 赵匡胤语气幽幽怨怨,可虽这样说,面色却是一点也不幽怨,反而是挂着笑意。 赵德昭的办法不说妙,但还是可以称之为上策,最起码可以向天下表明决心,这波操作之下,又可以收取一部分民心,一举两得。 不过,他还有一件更开心的事,那便是眼前这个儿子,这次终于是把聪明用到了正道上,这几天敲打功夫没有白费。 “我儿大善!” 赵匡胤越想越发开心,照这么下去,自己算是后继有人。 赵德昭也是一脸开心,不过他开心的不是这个,身为穿越者身份,历史上发生的是都是先知,这种薅羊毛的事情以后一定多多干。 不为别的,就是关于抚恤韩通一事,历史上可是真实发生过,皇帝老爹就是用这种手段,收回一大片民心。 贺贞看着父子俩的神情,心中同样是乐开了花,有时候他也会担心,自己这位丈夫做了皇帝,赵德昭又身为嫡子,铁定太子储君,可历代以来皇帝太子,有多少因为反目成仇。 “行了行了,快些去歇息吧!” 贺贞将儿子拉过来,拍拍其后背,轻声嘱咐道。 “诺,爹爹,娘,儿子告退。” 夫妇二人一脸笑意目送儿子出去,赵匡胤转头看见妻子,心中顿时想起一件事情,挥手示意元儿退下。 “贞儿,你知道朕为何不册立二郎为太子吗?” 贺贞闻言一怔,紧接着又点点头,多少年的夫妻默契,怎能不相知。 “妾身知道,官家是为了二郎好。” “是啊!历朝历代多少皇帝太子反目成仇,前车之鉴,再一个就是,朕如今也正值壮年,册立太子,不急于一时。” 而此时,夫妇不知道的事,门外赵德昭此时正在偷听,他本来是离开了,可刚转身出门,就听见赵匡胤说太子之事。 赵德昭听得真切,心里一阵暖流而过,脸上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无他,还有个他奶奶,这是其中致命关键。 皇帝老爹可是个大孝子,临终遗言不说当下,在后世也是一等一大事,不可不办。 正文 第十六回 仁德圣主 建隆元年正月十五,朔望。 紫宸殿,随着早朝时刻到来,宦官从殿内缓缓打开殿门,等待在殿外的文臣武将,皆依品阶进入。 “陛下临朝!” 站立御座下方西侧的宦官,在看到赵匡胤身影,转头继续朝着殿内众人呼喊。 “臣等恭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行礼跪拜,如同小儿读书,拉起长音,却震耳欲聋,语声落下之际,正巧赵匡胤坐到御座。 随即殿外净鞭三响,预示文武两边齐。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但见殿头官一声大喝,文武部中,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赵普从中出班,手持白玉芴板,朝上一礼。 “启奏吾皇陛下,臣赵普有奏,新朝初立,天下扰扰,各地藩镇节度使镇守边关,蒙陛下圣恩,谕令使者慰之,臣今已拟定名单,恭请吾皇陛下御览。” 语罢,宦官下去接过奏简,送到赵匡胤面前。 “如此,卿辛苦了。” 赵匡胤伸手接过,淡淡看了一眼,只觉得尚可,按下不表。 “今日朔望,巧着众卿都在,朕有一事,思虑再三,想着与众卿商议。” 御座下方文武大臣低头不语,只等着皇帝下面的言语。 “朕这几日,接连想起前朝故马步军指挥使韩通,夜夜难眠,众位议议,朕对此人究竟该如何处置啊!” 众人不明所以,不知这位皇帝为何又提起此人,尤其是前朝旧臣范质等人,脸色具是惊色。 “臣左厢都指挥使王彦升有奏,启吾皇陛下,韩通此人,不知天命,死有余辜,臣认为,其虽身死,然情可恨,故臣认为,应鞭尸三百,以儆效尤。” 王彦升此语,可谓石破天惊,众人连连大惊,不过他们明白,韩通此人就是王彦升所杀,他跳出来言其不是,情有可原。 要是王彦升不言韩通过错,那才是见了鬼,如天河倒灌,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臣范质有奏,禀吾皇陛下,臣以为,韩通如今已死,已然是付出代价,故臣以为,死者已矣,此事无需再议。” 范质接连出班,毕竟是同朝为臣,又是因为前朝而死,两人生前关系也不错,怎能眼见如此暴行发生。 “臣赵普,启奏陛下,陛下圣聪烛照,想必自有成竹在胸,臣等愿惟皇命是从。” 赵普又接着出班,他身为赵匡胤的智囊,一想二想,便想到前些日行刺之事。 “嗯,依朕来看,朕念他忠于前朝,其情可原,乃忠义之士,朕觉得不但要厚葬其人,朕还要追赠其为中书令,墓前立碑,镌刻其功德盛绩,以示旌表,垂诫后人。” 赵匡胤语气带着怀念,众人听见这话,面色有些惊讶,尤其是范质等旧臣,更是喜从心来。 “陛下之心胸,真乃仁德圣主矣。” 范质拱手一礼,连忙一个龙屁拍了上去,到了这时候,他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陛下,韩通此人乃我大宋叛逆,如若陛下不对其多加挞伐,还如此加封,岂不是功过颠倒。” 王彦升当即出班,韩通就是他杀的,若真的对其加封,那自己岂不是有罪之人。 “韩通乃前朝旧臣,周太祖与世宗皇帝在位间,他向来奋勇杀敌,不辱使命,朕入城之时,值人臣各位其主,忠心昭昭,倒是你,王彦升,你好大胆子。 朕大军入城之事,曾一度三令五申,不准对公卿多加伤害,不得滥杀,你可曾还记得,你不止杀了韩通,你居然灭了其满门,你将朕的诏令,当做耳旁风了吗?” 赵匡胤怒火中烧,声音越发响亮,王彦升抿抿嘴唇,这位皇帝的龙威越发恐怖了。 “陛…陛下,臣,当时韩通反抗,臣也是杀一儆百,京城才无人反抗,臣也是有功于朝廷。” 王彦升颤颤巍巍,当时的情况,自己若是不动手,那就死在韩通手里了,至于灭其满门,也只是防备其后人。 当然,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 “你犯的是弃命专杀之罪,依律本该斩首,弃之于市,正因为你王彦升有功朝廷,朕才对你不予处理,难道你还不懂吗?” 王彦升紧低这头,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心中顿时起了一丝怒火,转头看向范质。 “臣知罪,但臣还是不明白,范质等对我大宋无寸立之功,为何他们却能加官进爵。” 啪… 赵匡胤一掌拍在御案,也不知道他疼不疼,看着王彦升的眼神,满是失望之色。 “所以,你王彦升便借着巡城之便,常常去夜里惊扰他们吗?” 赵匡胤恨铁不成钢,这个倔驴脾气,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意思呢?早知如此,就应该与他通气。 不过话有说回来,通了气依这王彦升的脾气,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何况这些老臣。 “范质。” 赵匡胤转而看向两人,范质见状,连忙出班行礼。 “启禀吾皇陛下,骄兵之事,乃自古军人之通病,今我大宋初创,陛下锐意革新,这些积弊若不极是制止,其他将领起身效仿,必会乱我民心。” 范质淡淡看了王彦升一眼,这就是他们身为旧臣的坏处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而今天皇帝既然说起,再也没有隐瞒。 “王彦升,你还有何话说。” 赵匡胤一拍桌案,铁青的神情,让众人闻之色变。 “王彦升!” 赵匡胤见到王彦升还是一副不情愿模样,又是一声大喝,这回不光是王彦升吓一跳,就算众文臣武将也是身子一颤。 “臣在,臣王彦升知罪,望皇帝陛下恕罪。” 王彦升俯身拜地,这些都是事实,想狡辩都没有办法。 “哼,恕罪,朕这么久不处置你,就是看在你有开国之功,你却丝毫不知悔改。” 赵匡胤一声冷哼,语气极其不善,王彦升吃了厉害,这会自然不敢再多说一句。 “传诏,贬王彦升为唐州团练使,即可出京上任。” “退朝!” 赵匡胤说完,一挥手离开御座,目的达成,他也懒得待在这里,众人见此连忙行礼。 “恭送吾皇陛下万岁。” 正文 第十七回 知胜之道 “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垂拱殿后侧内屋,赵德昭背负双手面对王著,稚嫩声音随之传出,王著望着手中的书籍,扶手一摸胡须,含笑点头。 “凡为客之道,深则专,殿下可背熟?” 王著翻动书籍,抬头看向赵德昭,轻声问道? “凡为客之道,深则专,浅则散。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四达者,衢地也。入深者,重地也。入浅者,轻地也。背固前隘者,围地也。无所往者,死地也。” 经过王著的提醒,赵德昭思虑一番,又开始背诵。 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每天给他奶奶和母亲请安,其他时间段都在这垂拱殿内小屋之中。 早上起床后学习孔孟之道,中午休息两个时辰,下午未时起又是历代军事注解。 “殿下,武韬文伐,五曰其言?” 王著将手中书籍放下,又从桌上拿起一本,翻动了几页,抬头看向赵德昭,轻声问道。 “回禀王师,学生还未曾背过。” 赵德昭拱手一礼,武韬文伐是属于《六韬》中片段,他的确还没有背过。 “哦,倒是老师心急了。” 王著默认点头,这回的确是他考虑不周,不过为人师者,又如何不喜欢聪慧之学生呢? 从接到皇帝诏书,他就对这位殿下充满好奇,赵德昭的名声,在这京城之中,不说是人人皆知,但身为官场之人,还是听说过其对母至孝之举。 就此一点,从当今圣上继承大统,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在这名皇子身上。 无他,只因他是大宋皇嫡子,未来大宋又一位帝王。 “那好,今日便先温习《六韬》,明日正是学起,殿下认为可好。” 王著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朝外看了看天色,觉得应是未过申时,重新拿起刚刚放下的《六韬》。 “好,学生听王师安排。” 赵德昭没有反对,他想反对都没有用,这是他皇帝老爹的意思,王著说什么是什么,自己都要无条件服从。 不过相对来讲,他现在也不想反对,以往学习只是糊弄皇帝老爹,老娘生病时自己就下了些真功夫,其他时间都是能糊弄绝不费功夫。 “《六韬》者,太公著也;太公者,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号飞熊。” 王著展开书籍,开始介绍起了姜太公,他在汉乾佑二年进士及第,侍行周世宗期间,专门研究过这部巨著,如今想来,好似冥冥注定。 “文王将田,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螭,非虎、非罴,兆得公侯。天遣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 与此同时,便在这内屋的另一边,垂拱大殿中,赵匡胤捧着奏章,时不时拿起御笔在上面批阅,全神贯注。 “启奏陛下,枢密直学士赵大夫求见。” 赵匡胤闻听此言,摆手示意身旁站立的宦官,那人领了命出去,不消片刻,赵普进入殿中。 “臣赵普拜见官家。” 赵普弓身一礼,整个人神情有些紧张,偷着看了一眼皇帝。 “发生何事了?” 赵匡胤抬头一看,却是一怔,放下手中御笔轻声询问。 “官家,臣刚刚得到消息,李筠遣使者前往北汉。” 赵匡胤眉头一皱,缓缓起身渡步,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帮节度使还是不肯接受。 “使者呢?回来了没有。” 赵匡胤转头看向赵普,如果李筠派遣使者前往北汉,那自己派出的使者,恐怕是凶多吉少。 “禀官家,应是被扣下了。” 赵普拱手一礼,李筠谋反一事,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从十日前使者传回来的消息,言说李筠接见他时,居然明目张胆挂起周太祖的画像,那时候他们就知道,李筠估计会反,可没有想到朝廷才刚刚开始做准备,李筠速度居然比他们还要快。 “这帮前朝旧臣,朕处处礼遇他们,安敢如此,李筠此人,朕下召加封其中书令,他还是想造反,哼…” 赵匡胤咬牙切齿,神情有些狰狞,随着一声冷哼,转身又回到御座落坐。 “真是痴心妄想,难道他以为刘钧真的会帮他吗?做他的春秋大梦。哼…” 赵匡胤一拍桌案,赵普闻言有些疑惑,依照皇帝这意思,难道北汉皇帝不会和其联合。 “臣愚钝,官家何出此言。” 赵普还是问出了疑惑,他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哼,李筠遣使前往北汉,他自是不敢自立为帝,可怜之人,只能打着光复前周之名义,难道他不知晓,北汉皇帝刘钧哥哥刘赟,就是死在前朝周太祖手中,一帮匹夫,也想着谋求朕之天下吗?” 赵匡胤轻轻松松说出其中关键,这李筠还想要联合北汉,心中顿时轻蔑一笑,他还是高看此人了,以为其是个大才,只是有勇无谋匹夫矣。 “孙子言:知胜之道,上下同欲者胜,就这二人关系,难道还能共富贵同患难吗? 本就是离心离德,这联合不足为虑,朕还是高看了此人,匹夫竖子,不相与谋。” 赵匡胤还是生气,他现在生气自己好意居然迎来这等回报,似这等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离奇其居然还坐了一方节度。 “李重进那边有消息了吗?” 赵匡胤按耐住心中的怒火,跟这种人他也不置气了,紧接又想起南方的李重进。 “启禀官家,韩令坤已经从今日早起身,李重进那边还是没有传来消息。” 赵普拱手一礼,从李筠有了谋反的迹象,南方的李重进也被他们重视起来,实在是他给人感觉,让人骨子里认为他就会造反。 所以前些日商议之后,结果就是让韩令坤接替其节度使之位,命李重进移镇青州,如此行事,就是想看看李重进什么反应。 “朕若是没有猜错,其要是知道李筠举兵,定然也会行事。” 赵匡胤紧绷脸色,深思熟虑模样,这要是让他们南北呼应,岂不是又是一场更大变故。 “快,快,马上派出快骑,诏命韩令坤星夜火速赶到庐州,争取在李重进知道消息之前,接管淮南节度使之位。” “诺!” 正文 第十八回 局势动荡 “启奏陛下,客省使枢密承旨李处耘求见。” 垂拱殿,赵匡胤和赵普商议完毕,殿外又传来一道声音,赵匡胤摆手示意让人进来。 “臣李处耘拜见官家。” 不一会,在赵匡胤授意之下,宦官带着李处耘便走入殿中,李处耘步入御座下方五步远,弓身行礼。 “卿所来何事啊!” 赵匡胤语气冷冰冰,没有办法,李筠的所作所为,实在把他气的不清,他现在对谁都没有好感。 “禀官家,臣有军情要事奏报,淮南节度使李重进派使前往潞州,意图联络李筠起兵谋反。” 赵匡胤眉头一皱,赵普也是一愣,他们刚刚还商讨淮南节度使事宜,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怎么李处耘一来就有如此说道。 “此话怎讲?” 赵匡胤看了看赵普,赵普也是疑惑不解,转头看向李处耘。 “是啊?李省使,足下是如何知晓的。” 李处耘弓身一礼,又道:“启奏官家,臣忝居客省使一职,于今午时,李重进帐下幕僚翟守珣来京,其言李重进欲使他前往潞州说服李筠,行南北呼应之举,其并未前往,反而前来汴京,一时投保无门,故找到臣下。” 翟守珣? 赵匡胤闻言一惊,翟守珣这个人他认识,周太祖在位期间,他就与其相识,素有谋略,后来其辞官远去,怎么也想不到他今天居然做了李重进的幕僚。 “他,他人呢?” 赵匡胤连忙起身,翟守珣来这里,给他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就说明此时这个老友心还是向着自己。 “正在宫外候旨!” 李处耘弓身一礼,老老实实回答,他刚知道此事时候,也是被吓一跳,他太清楚这件事的影响力了。 “快,你,传翟守珣进宫。” 赵匡胤没有犹豫,指着殿中的一名宦官,那人弓身一礼,领了命令小跑了出去。 就在三人在殿中焦急等待中,殿外突然传来几道脚步声,赵匡胤闻声转头。殿门就被打开,从外进来一中年,相貌堂堂,穿着一身青衫。 “卑职翟守珣,叩首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翟守珣进得殿内,俯身拜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昔日场景,他离开前朝之时,赵匡胤只是个小小的军队行首,后来才听说其又被郭太祖拜滑州防御使,至于再后来,便是陈桥兵变的事了。 仿如昨日,真是变化莫测,没有想到两人这次见面,居然是这等场景。 “守珣兄,一别十年,别来无恙。” 赵匡胤看着下方所跪之人,心底也是感慨颇多,起身下了御座,伸手扶起翟守珣拍拍其胳膊,语气真诚。 “官家,臣…臣惶恐。” 翟守珣心中一阵感动,脑海中又冒起昔日场景,眸中带着点点泪花。 “哎,你我相识十年,不过此时却不适叙旧,既然卿带来了消息,朕还是先听听,等听完,朕再与卿叙旧不迟,卿认为可行否?” “诺!” 翟守珣弓身一礼,将事情原原本本一说,赵匡胤等人仔细听过,按照其的说法,李重进也只是派他说服李筠一同举兵,这么看来李重进还是不知道李筠派遣使者前往北汉一事。 赵匡胤想到了韩令坤,照这么个时间段发展下去,李筠遣使前往北汉一事,距离李重进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要命的就是这个时间,韩令坤前往庐州,这在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李重进到底愿不愿意移镇青州,这还是一个大问题。 “南北呼应,李重进好毒的计谋!” 赵匡胤回到御座,一个李筠他不怕,一个李重进他也不怕,他赵匡胤是谁,十几年征战沙场,什么对手没见过。 可是,这两个人一旦遥相呼应,南北皆立那就不一样了,朝野局势必然动荡。 而且进一步讲,李重进一旦有样学样,跟李筠一般,万一联络江南诸国,细思极恐。 他的大宋,经得起这场战乱吗?赵匡胤扪心自问,得出的答案是不能,到那时候,大宋就如同周朝一样,成为历史灰尘。 “卿觉得李重进真的会反,还是恐与自身安危?” 赵匡胤叹息一身,看向下方翟守珣,问出一个相当白痴的问题,人身逢绝境,总会抱一线希望,皇帝也不例外。 “臣观其人,恐其自身安危是有,然终不能归顺。” 翟守珣拱手一礼,依照他对李重进的了解,自从这位皇帝称帝,其可谓是一天都没有好日子过,要说害怕赵匡胤清算,李重进肯定是有这种想法,可从其举止来看,造反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李重进还是害怕朕清算于他?” 赵匡胤点点头,又抛出一个问题,只要能肯定这一点,他还是有办法解决此事。 “正是,禀官家,自您登基大统,李重进夜夜难眠,臣亲耳曾听其言,言说陛下肯定会清算与他。” 赵匡胤闻言轻声一笑,要说李重进这个人比李筠要聪明多了,居然这么肯定他的动作,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便说出。 “哼…他若真心归顺,朕岂是那种狭窄之人,不过他今日既然做出此事,那就不能怪朕了。” 赵匡胤一拍桌案,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演绎的淋漓尽致,李重进这个人,可不是别人能比的。 “赵普,拟诏,赐予李重进丹书铁券,永镇淮南,还有,再派出快骑马上召回韩令坤。” 赵匡胤话语又随之传出,赵普翟守珣和李处耘具是一惊,皇帝这是什么操作,丹书铁券,都这时候了还能赐给李重进,还永镇淮南。 “翟卿,你尚不知,李筠已经派遣使者前往北汉,意图谋反,朕欲让卿再回庐州,一定要替朕拖延住李重进, 朕随即便下召武德司,尽可能让此消息不传入淮南地界,只要朕收拾了李筠,他李重进就蹦哒不起来,到时候,卿就是第一功臣。” 赵匡胤随后的话,让三人松了口气,刚才差点吓死个人,搞了半天原来是缓兵之计。 随记翟守珣又是一脸激动之色,赵普也是略显惊讶,没有想到皇帝居然给翟守珣许下这等承诺,李处耘则是低头看着翟守珣,心里不知盘算什么。 “诺,臣定不辱皇命。” 翟守珣又是行一大礼,第一功臣,这得多大的殊荣,日后也能福泽后辈子孙啊。 正文 第十九回 泽州失陷 “嗯,很好很好。” 赵匡胤点点头,合起手中的书籍,赫然是一本《六韬》,这个儿子一个多月来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不止学业完成的好,喜欢闹腾的毛病也改善不少。 “二郎,你要记住,为君者,需喜愠不形于色,那怕苍穹变色,也需持自身而不变。” 赵匡胤将手中的书籍放下,又继续教导起儿子,赵德昭自然不敢顶嘴,拱手连连称是。 “陛下,陛下!” 便在此时,赵光义的声音传入殿中,两父子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赵光义着急忙慌走了进来。 “官家,臣失礼了。” 赵光义进来之后,连忙行了一礼,擅闯宫门乃是大罪,可比起自己心中的事,就不值一提了。 “毛毛躁躁,天塌不下来,说吧何事?” 赵匡胤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愿,闯宫门倒是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是自己弟弟,可这毛毛躁躁的脾气就让他有点不能接受。 “是,启奏官家,李筠三日前发布讨赵檄文,其联合北汉皇帝刘钧,刘钧下诏册立李筠为西平王,两军合兵一处,占领泽州。” 整座大殿落针可闻,静,死一般的寂静。 赵匡胤手掌搭在御案,眼睛直直盯着下方,神情中看不出什么色彩,片刻之后,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叹息。 “好啊!好得很!发布讨赵檄文,还攻陷朕的泽州。” 赵匡胤悠悠说了一句,说实话,其实他等这个消息已经很久。 “诏令,命范质、赵普、王溥、魏仁浦、高怀德、石守信、王审琦等即刻进宫。” 赵光义闻言连忙拱手称诺,转身下去吩咐,赵匡胤抿抿嘴唇,这庐州的李重进,终究是一个大患。 “也不知翟守珣到了庐州没有?” 赵匡胤嘴中喃喃,一定要先稳住李重进,依照翟守珣的意思,丹书铁券最起码稳个数十天,加上其在旁边运作,一个月应该是有的。 “给朕拿地图来!” 赵匡胤挥手一声呼喊,从殿外进来几人,两人连忙到后殿抬着半丈有余的地图。其他二人见状上前,四人联手将地图铺在地面,又端过来四五个烛火台放在周围。 “泽州,在这!” 赵匡胤下了御座脱去足履,脚踩着地图走来走去,看到自己心中所想的地方,缓缓蹲了下来。 赵德昭见到父亲的神情,重复同样的动作,看着眼前的地图,赵德昭甚至看见了他后世家乡。 可惜,不是世界地图,更可惜的是,他喵的自己不会画,他只记得一个大公鸡以及周边的地区。 哒哒哒…… 此时此刻,殿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不一会殿门便被打开,赵光义范质一行人鱼贯而入。 “臣等……” “行了,不用多礼了。” 众人进殿就看见赵匡胤蹲在地图上,赵德昭也是站在其身后,刚想行礼之时,却被赵匡胤打断。 “都来看看,究竟该如何行事。” 赵听到匡胤的言语,众人也站立地图旁边,他们可不似赵德昭,他们可没有胆子上去。 众人眼眸来来回回,心中各自构建起了思虑,赵德昭也在一旁观看,“潞州”也就是后世山西境内,乃是汉上党郡。 “官家请看,潞州居太行之脊,羊肠坂道可作为天然屏障,又有天井关为险隘,自古便是战略之要塞,属易守难攻之地。” 石守信从宦官手中接过短杆,拱手一礼后指着地图,脸色充满深思,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忧虑。 “启奏官家,石都指挥使所言极是,李筠辖地跨河东河北,此二地皆是财赋茂盛之地,就算是久守,也断无粮草匮乏之忧患。” 魏仁浦听见石守信的话语,不自觉点点头,武将打仗能看出地理优势,他们这些文官却也不是一无是处,各地财政,怎么能绕过他们。 “官家,如今泽州失陷,李筠必然不会放弃这等要冲之地,可是我军要想前进,必然会经过这几个关口,若是李筠部紧守城门,我军又是长途远征,此不利。” 赵普也是点头,对着赵匡胤拱手一礼,这几个地方都是易守难攻之地。 赵德昭听闻几人的话语,也是走上前去,眼睛盯着标注“泽州”两个字眼,顿时有种一个头两个大。 泽州属于后世哪里来着? 突然发现好像还有个东西没学,识图,这都是高德地图害的? 不过赵德昭知道,泽州肯定也是属于山西,记不住别的,大公鸡中的板块还是能想起来的。 而且,这两个州都是属于山西东南部,至于是后世什么城市,抱歉,不知道。 “二郎!” 就在这时,赵匡胤眼角突然看见旁边的儿子,愕然抬头与众人对视一眼,皆是嘴角一笑,为什么这个儿子此时的模样,比他们还要认真。 额…… 赵德昭听闻赵匡胤的叫声,缓缓抬头一看,发现殿内众人都在紧盯着他,神情一阵错愕。 “别胡闹,快下去。” 赵匡胤挥挥手,十岁大点的孩子你还想干什么,想上天啊!模样看着居然比他们还要认真。 “爹爹,我也想战事啊!” 赵德昭闻听此语,心中顿时憋着一股劲,都在这给我装什么装,能装过我吗?我比你们多一千多年的知识,你看我装了吗? “哈哈,你们听到了,我家二郎也会想战事了。” 赵匡胤嘴角一笑,直接盘腿坐在地图之上,赵光义等人也是同样如此表情,的确,刚刚赵德昭模样是比他们认真,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爹爹,我真的再想…” 赵德昭真的急了,这明显看不起人啊!你说我是土著还倒罢了,我可是个挂笔啊! “好好好,爹爹相信你,你先回内屋去,等会王著就到。” 赵匡胤摆摆手,连忙打断赵德昭的话语,赵德昭能有如此心思,说明是真的有所改变,这一点,他是高兴的。 不过,真正的战事,可不是靠看书就能看懂的。 “多大点事,两州虽然易守难攻,也并非要一定强攻,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兵分两路,各个击破,也并不是攻不下来。” 赵德昭撇撇嘴,缓缓走出地图,嘴上喋喋不休,穿起足履就要前往内屋。 正文 第二十回 调兵遣将 赵普听闻赵德昭言语,猛的眼睛一亮,强攻是不利,兵分两路,虚虚实实,就不信他猫着李筠不出来。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真的就让这位皇子殿下说准了,这办法还真是可以一试。 “官家,李筠此人向来恃勇轻慢,目空一切,此计可成。” 赵匡胤望着赵德昭离去的背影,熟知兵事的他,经过赵德昭这么一提醒,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光义,去把这小子给我揪过来,真是无法无天。” 赵匡胤站起身子,双手叉腰,脸色通红,刚刚赵德昭离开的话语,他可是一字不落听见了。 赵光义闻言一笑,不自觉摸了摸鼻子,便前往后殿内屋。 “二叔,二叔,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不一会,后殿中传出赵德昭的声音,又过了一会,赵光义便单手夹着赵德昭走了出来。 “二郎,你要多吃点肉,你这身子骨,太轻了。” 赵光义将自己侄子放在地上,替其整理了一下衣物,拍拍赵德昭的肩膀,他单手就能夹在腰间,能不轻吗? “你说,你今天不说出个道理来,朕就治你个目无君父之罪。” 赵匡胤双手插腰,一副怒气冲冲模样,范质等旧臣有些尴尬,他们这是第一回见这位皇帝还有如此模样。 不过,当看到赵光义赵普和石守信等人神情时,他们好似又得出一个结论,这应该不是第一回了。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赵德昭心中一笑,又要开始薅羊毛了,这种事一定要多多干,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四位光辉事迹,谁又能不知道呢?当即赵德昭搬出历史中皇帝老爹的解决办法。 “爹爹,东西各分两路大军,西路遣两位大将领前军,西向洛阳,随后由孟津北渡黄河,直扑天井关。 儿子曾听王师讲,怀州有粮仓,到达天井关之后,命令怀州防御使坚守粮仓,以防李筠部狗急跳墙。” 赵德昭蹲在地图,手中指着几个地方,神情严肃,赵匡胤听见儿子的方法,尽管他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可还是隐隐流露出一些。 原因无他,跟他想的一模一样,这还只是他在其儿子提醒下想到的。 赵匡胤都是如此神情,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尤其是石守信等将领,在看到赵德昭的动作,听见其语气,这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还有呢?东路如何。” 赵匡胤看了看众人,压下心中的想法,听见赵德昭不再言语,轻声问道。 “东路?” 赵德昭抿抿嘴唇,看了地图半晌,缓缓又道:“此路应由东开进河东,待李筠部被吸引出城,向潞州东面发动进攻,由此,怀州粮仓也可弃守,一举前往泽州,吃下它。” 听完赵德昭的话,赵匡胤此时也顾不上惊讶,从赵德昭说出西路军路线时,他就清楚,东路肯定和自己想到一样。 “你们觉得呢?” 赵匡胤走出地图,在宦官将其足履穿起,又挥手示意撤去地图,缓缓回到御座落座。 “二殿下所言极是,臣附议。” 石守信率先走出,这行军路线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身为沙场宿将,自是清楚这是一等一布局,不怕他李筠窝在城中不出来。 而只要他一出来,下面的时刻,就是属于他们决定了。 “臣等附议。” 众人也是拱手一礼,这种时刻若是还不清楚皇帝的意思,那他们这几十年的官场就白混了。 “官家,二郎说的对,下诏令吧!” 赵光义这时一步跨出,这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相反他很支持,闷在开封府已经几个月没出去过了。 “诏令,石守信、高怀德。” 石守信高怀德二人出班,拱手道:“臣在。” “令你二人统帅前军,由西而进洛阳,孟津北渡黄河,黄河过后不要停留,直扑天井关,持朕诏令,命怀州防御使王开,大军进攻泽州前,留下百名军士看守粮仓,其余皆驰援泽州,事不宜迟,你等下去之后今日就出兵。” “诺!” 赵匡胤说完之后,拿起一本书籍拍打桌面,心中起了琢磨,不消片刻,声音又随之传出。 “赵普,诏令宣徽南院使咎居润前往澶州巡检,严防契丹南下,升孟州团练使郭进为洺州防御使,让他给朕死御北汉,守不住就给朕死在哪,不要给朕丢人现眼。” “诺!” 赵普拱手一礼,赵德昭看着皇帝老爹,要不人家怎么是皇帝,这布局真的是周密谨慎。 “还有,再诏令慕容延钊和…王全斌率领东路军,由潞州东面发动进攻。 等你们在前方部署完毕,朕要御驾亲征,给各地藩镇节度提个醒。” 御驾亲征? 众人闻听此言,有些不敢相信,皇帝御驾亲征说出去好听,可这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如今皇子年幼,一旦发生意外,对于这个大宋江山,无疑是致命的。 不过相对于这些大臣,赵德昭倒是心中一笑,因为他也想出去见识见识。 “官家,你若御驾亲征,这京城?” 赵普淡淡看了一眼赵德昭,否定了心中的想法,虽然刚刚一番说道是不错,可这不代表他能处理政事。 事实证明,赵普他想的没有错,此时的赵德昭还真不行,两世为人,他可以引据论典,但是要处理政事,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赵匡胤缓缓下了御座,来回渡步,众人老神在在,等大家反应过来之时,发现赵匡胤居然站在赵光义面前。 “光义,你为殿前都虞侯,亲掌侍卫军,朕再传诏让吴廷祚为汴京留守,你们要替朕好好守住好京师。” “诺!” 赵光义弓着身子,说实话,这位哥哥过来站在他身边时,也把他吓一跳。 赵匡胤回到御座,落座之后看着赵普,问道:“韩令坤呢?回来了没有。” “启奏官家,韩将军今早刚到京城。” 赵普连忙应答,也亏得派出快骑及时,不然韩令坤就差临门一脚踏入淮南地界。 “嗯,他倒是辛苦了,不过眼下可不能休息,你下去后传朕诏令,让他前往河阳驻守,进,可以作为进攻李筠的策应,退,可以应变京城所发生的因应。” “诺!” 赵普回礼一声,众人心中一紧,皇帝这一手,玩的端是厉害的很。 正文 第二十一回 御驾亲征 皇城,福宁宫。 赵德昭手中拿着杆笔,床榻上铺着一张地图,虽然知道这场战乱大宋肯定会赢,但不影响他琢磨局势啊! 而且,还可以锻炼他自身识图能力,别说,后世跟着导航走,一时间看图还真看不懂,尤其是现在这时候城市名字和后世不一样,这就更加困难。 身为穿越挂笔,肯定会有一些先知,但也不能说他啥都懂,前世也只是仅仅对历史不错,身为一个小职员,谁整天没事研究古代地图,恐怕没有这种人,当然爱好历史及研究考古者除外。 “二郎,来,喝点水。” 贺贞见到儿子神情,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赵德昭好学她是高兴,可也见不到儿子辛苦,将热水放在一边。 “这琢磨了半天,二郎看出是何局势?” 贺贞摸这赵德昭的脑袋,她也盯着图看,只见上面标记这几条红杠,自身虽对军事有了解,可打仗行军这种事,她还是插不上什么嘴。 “娘,你且看?” 赵德昭嘿嘿一笑,他还真看出一点猫腻,而且一旦李筠部要是如此行军,必然会对整个占局发生巨大的变化。 “爹爹十日前下召,让石高两位将军由西进洛阳转孟津渡黄河,然后直扑天井关,慕容和王二位将军领兵由潞州东面发动进攻,也就是泽州,在这里。 啊…爹爹。” 赵德昭说着,又拿起笔标记一下,转头看向母亲,却发现赵匡胤此时静静站在其母亲身后。 “官家!” 贺贞闻言转头,连忙欠身一礼,刚刚听赵德昭讲解,她也没有注意到赵匡胤何时进入殿中。 “这是你标记的。” 赵匡胤转身坐下,手指着赵德昭标记之地,贺贞固然看不懂这些标记,可他却是一目了然。 不是吧!读几天兵书就有这能力了,由不得赵匡胤不这样想,随着惊讶过后,只能把赵德昭这些见识,归于天赋以及祖宗之灵。 “继续讲!” 赵匡胤进来之时,就已经听到了母子的对话,自然知道赵德昭要给贺贞讲解,此刻他也是想要听听。 “爹爹,你看,我大宋这种布局是没有错,可李筠部也不是没有可能胜出,如果他直接放弃潞泽二州,举全军之力一路西下太行,直接抵达怀州、或者是进攻孟州,转而开进虎牢关,再进一步占领洛邑,这场对我大宋有利局势将荡然无存。” 赵德昭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赵匡胤,如果李筠真的这么做了,那他从此就有了底气,或许真的可以和这位老爹争一下天下。 不过李筠根本没有这么做,不然他不会兵败这么迅速,而且他的对手可是皇帝老爹,他不会给李筠这等机会,也不会犯下如此致命错误。 “真是可惜啊。” 不等赵匡胤和其母贺贞发话,赵德昭又摇摇头,从一旁拿出一本册子,这是王著给他找来收集的,里面有李筠从军以来参与大战要战的信息。 “可惜什么?” 赵匡胤眉头一挑,脑海中一阵愕然,他突然有种感觉,好似这个儿子很不想李筠战败。 “可惜,可惜其虽然骁勇善战,实属有勇无谋之辈。 爹爹请看,这是儿拜托王师收集李筠从军以来的事迹。” 赵匡胤接过册子,轻轻展开一看,果然是李筠从军事迹,其中有一些战绩他也曾在场。 “所以呢?所以他造你爹的反,你非但不生气,还可惜上了。” 赵匡胤闻言合起册子,将东西放在桌上,继续转头对着赵德昭,他真想把这儿子脑袋敲开,看看到底里面装的什么? “…” 赵德昭脑门一阵眩晕,他是真被赵匡胤这言语砸的不轻,不过仔细一想,自己这种语气还真的让人误会。 “爹爹,儿不是这个意思,儿只是在想,这有些人天生就是冲锋陷阵的料,要是让他做了指挥,就跟送人头没有两样。” 赵德昭嘿嘿一笑,李筠这种人有勇,别看他事迹中胜多败少,杀敌破城数不胜数,可他身后的指挥,就是前朝周世宗。 周世宗柴荣,这人是个厉害角色,就如同上一次那些刺客所言,只要他在,老爹赵匡胤还真不敢反。 可惜,可惜,合该他们老赵家做皇帝。 “爹爹,儿子有一个请求?” 赵德昭见到赵匡胤脸色沉思,上前坐在身边,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何事啊?” 赵匡胤本来在想潞州的局势,被赵德昭双手一摇,会心一笑问道。 “爹爹,您不是要御驾亲征吗?能不能带上儿子。” “二郎,胡闹!” 便在赵德昭话语说完,贺贞突然上前,抓起赵德昭右手,她虽然宠爱儿子,可什么事也不能由着胡来。 “娘!” 被贺氏这么一训斥,赵德昭一下没有了脾气,对于这个母亲他还是不想惹其生气,不过没关系,可以等明天他们父子独处时再谈。 “可以!” 就在赵德昭想着先压下此事不谈时,赵匡胤声音很平静传出,这下不止贺贞愣住,赵德昭也是一脸发懵。 不是,这么简单的吗?这也太爽快了吧! 赵德昭本来已经做好挨骂和拒绝的准备,可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皇帝老爹居然同意了,而且没有任何语言,直接同意。 “娘,我爹同意了,爹爹同意了。” 赵德昭抓起母亲的手,一副上窜下跳模样,面色欢喜。 “官家。” 贺贞见到儿子神情,虽说其明白赵匡胤苦心,此刻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儿子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而且这次不止是要出远门,还是去上战场,这如何能不让她担心。 “贞儿,你管不了二郎一生,朕也同样如此,正巧带他出去看看,也不能经常窝在皇城。” 赵匡胤缓缓起身,古人言“知子莫若父”,自己这个儿子能有什么心思,他这个当父亲的能不知道,从赵德昭刚刚开口时,他就猜出个大概。 再说了,就凭这个儿子秉性,那就不是一个闲下来的主,而且他带赵德昭出去,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谢谢爹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赵德昭停止了闹腾,抬头看着其父亲,石守信和高怀德已经离开十天了。 “应该快了,说不得过两日会有消息送来。” 正文 第二十二回 高平遭遇 泽州,高平。 银月高挂,高平以北,硕大的军营屹立在平原之上,狼烟篝火,一杆丈余高的大纛插在辕门,上书“宋”。 中军大帐,慕容延钊在帐中来回渡步,面色忧郁不解,连忙两步走到帐中西侧,此处悬挂着一张行军地图。 “不对啊!这王老家伙怎么还没有动静。” 慕容延钊语气呆呆,两只手相互交错拍打,自从两人分兵,都已经商量好要在泽州集合,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 “来人?” 慕容延钊回到主位,还不等坐下,便对着外面呼喊。慕容延钊话语刚落,从帐外进来一名军士,拱手一礼。 “传令众将大帐集合。” 慕容延钊语气不容置疑,几十年的征战沙场,早就养成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诺!” 军士应答一声,转身下去吩咐,不消片刻,从中进来八名将领,身材魁梧,甲胄在身,威风凛凛,几人两班列好,朝着慕容延钊拱手见礼。 “见过殿帅!” 慕容延钊摆手起身,说道:“不用多礼了,诸位随本帅来。” 诸将闻言此语,连忙跟随慕容延钊脚步来到西侧行军图边,慕容延钊手指滑动,指着地图一敲。 “在这,诸位,御驾已经启程数日,三天前来报,言说已经由孟津渡黄河,转而进入河东境内,留给我们时间不多了。” 慕容延钊看了众人一眼,行军行了十多天,现在又是过了十天左右,整整二十多天,连李筠部鬼影子都没看到。 “殿帅,我军现已到达高平,距离泽州城也就百二十里,要卑职说,等王将军于我军汇合,完全可以一举拿下泽州。” “卑职同意,我等到高平也有两日,至今都没有见到李筠所部,殿帅,卑职猜想,李筠会不会还没有到泽州。” 随着两位将领的话语,其他几人也开始暗自点头,两日了,都没有探听到李筠的消息,八成其就不在泽州城。 “本帅也有感觉,两个时辰前本帅派出斥候,等他回来再做决定,本帅曾告诫其不管有无消息,都要在子时返回,估摸也就半个时辰。” “诺!” 众人没有拒绝,这都是很平常的事,一旦斥候有消息带回,就可以直接点将发兵。 两日前军队自从驻扎下来之后,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换勤,就是要保证遇到突发情况有兵可用,用之必胜。 ……………………………………………… 时间缓缓而过,约莫一盏茶时间,大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帐中众人连忙打起精神,转头一看跌跌撞撞进来一人。 慕容延钊见此眉头一皱,这人就是他派出的斥候没错,可其身上此时居然有大片血迹。 “如何了,出什么事了。” 慕容延钊面色震惊,难道是被对方发现了,不应该啊?其走的时候自己就曾下令,若是发现李筠所部,不要贸然靠近。 “禀殿帅,遭遇到对方斥候,卑职害怕暴露,就宰了他。” 斥候连忙一笑,他知道自己这样子会让人紧张,毕竟自己是斥候,一旦是这副模样,只能是暴露了身份。 “安全回来便好,可发现李筠所部?” 慕容延钊连忙起身,这人是他亲卫出身,因其机敏果敢,自己便让起做了斥候。 “启禀殿帅,高平东南方向有行军队伍,携带重型攻城器械。” 斥候面色通红,话语说完,接过一名将领递的茶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 “有多少人?可曾是李筠带兵?” 慕容延钊思虑一会,见到斥候缓过劲来,又连忙问道。 “首尾估摸有八千余众,属下不敢靠近,其也没有大纛,不过他们是朝着泽州城方向而去。 卑职看其行军状态,无有暗哨,而且和我杀掉的那人,穿着都是统一制式,确定是李筠部下。” 斥候努力回忆一番,虽然是夜晚,可今天晚上却是格外明亮,看的清清楚楚。 “诸将听命。” 慕容延钊捋捋胡须,心中暗自思量,八千余众,而且还是携带攻城器械,铁定就是李筠所部。 “卑职在,请殿帅下令。” 众人闻言齐齐起身,弓身行礼,斥候见状也知道没有了他什么事,便自动退下。 “张怀、李茂、薛用,立刻整顿兵马,本帅令尔等三人带领本部人马,合围歼之。” 随着慕容延钊的下令,左边三人一步跨出,领了命令出了大帐。 “魏高!” 慕容延钊见三人出去,紧接又看向右边四个人,叫出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卑职在!” 慕容延钊点头,走下首座说道:“带领你部三千人马,随本帅压阵,其余诸将各自归建。” “诺!” 衣不解甲,马不卸鞍,安排起来自是得心应手,张李薛三位将领率先集结军队,开着队伍走出辕门,后面荡起一大片烟尘。 随后魏高前来大帐,言说三路兵马具已经出动,慕容延钊此时也没有停顿,吩咐副将注意之后,两人同样带着队伍,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此时,临近高平方向,就如同那斥候所言,一队押送攻城器械的军队缓慢行军,他们倒是想快一点,奈何这种巨型攻城利器可不给他们面子。 “斥候有消息吗?” 前方,中年将领骑着高头大马,转头看向旁边的青衣老者。 “禀将军,一个时辰前刚刚派出斥候,到现在还是没有回来。” 中年男子闻言皱眉,随后转头看了一下后边,心中顿时有些不耐烦,这就是一个苦差事,偏偏却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么久不曾归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心烦归心烦,可对于刚刚老者的回答,却是上了心,按道理来说早就已经回来了,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哒哒哒…… 恰在此刻寂静黑夜之中,一道道声音从四周响起,中年男子勒住马缰,警惕这看着四周。 “怎么回事?” 老者同样动作,刚刚的声音不似别的,就是马蹄声。 “杀啊…杀啊!” 随即,还不等二人有下一步动作,又是一片杀喊声响起,老者借着月光望去,只见百米之处人影晃动,旗帜沙沙作响。 “将军,是宋军,是宋军。” “御敌,快,快御敌。” ———分割线——— 求月票,求收藏,求推荐票,感谢感谢。。。 正文 第二十三回 连连告捷 泽州东,陵川行营。 赵匡胤自孟津渡黄河,转而开进河东,已经足足在这陵川待了三天,这段日子说实话真的很难熬。 两路大军自己现在肯定不能指挥,各方大将都已经运作这么久,自己突然插手肯定打乱计划。 “禀官家,殿下到了。” 呼延赞进入大帐,见到渡步的皇帝,连忙弓身一礼,说道。 “哦,让二郎进来。” 赵匡胤听见声音点头,他现在心里庆幸,多亏自己把这个儿子带来了,不然这一路,一个解闷的都没有。 “爹爹,你看,我让呼延赞命军匠帮我锻造了一柄剑。” 赵德昭进入帐中,腰间悬挂这一柄三尺青剑,云纹刻画,宝石鑲间,精美无比,其右手搭在剑柄,装模作样走起路来一摇一摆。 “拿过来给爹看看。” 赵匡胤面色一笑,从赵德昭手中接过青剑,这柄剑比较轻小,拔出一看却是寒光点点,端是一柄好剑。 “好,这柄剑就赏你了。” 赵匡胤点点头,又将手中青剑交还给儿子,赵德昭随手接过。 “爹爹,这明明就是我让做的,怎么能叫赏我。” 赵德昭听见皇帝老爹言语,心中忍不住吐槽,皇帝都这么脸皮厚的吗?怎么啥啥都要抢先。 “没有朕旨意,他们那个敢给你做这东西,你问呼延赞,他敢吗?” 赵匡胤坐在御座,朝下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大帐门边的呼延赞,这是剑,这不是玩具,不是想拥有就能拥有的。 “卑职不敢。” 呼延赞连忙弓身,他算是见识了这对父子,你们聊你们的,别带上我啊?我就是个看大门的。 额…… 赵德昭一阵错愕,他发现皇帝老爹说的不错,这种东西没有他的命令,一般人还真不给他做,毕竟也只是十岁大点的孩子。 “爹爹,你叫我何事啊!” 赵德昭脸皮比较厚,将剑放在桌上之后,上了御座锤着赵匡胤的肩膀,一脸阿谀之色。 “怎么,没事就不能叫你了。” 赵德昭闻言,自知皇帝老爹是为了战事,他们来陵川已经好几天了,前线却还是没有动静,石守信和慕容延钊也只是递了请安的折子。 “报,天井关大捷。” 便在赵德昭不知怎样安慰赵匡胤时,大帐外就传来一声大喝,等到后面的几个字传进耳中,赵匡胤“腾”一声站起,赵德昭也是紧随其后站起。 “启奏陛下,天井关大捷。” 呼延赞接过信使递过来的盒子,转身进入大帐,赵匡胤从手中接过,将盒子拆开取出奏章展开,脸色顿时一喜。 “好,好,石守信,高怀德,果真没有让朕失望。” 赵匡胤来回渡步,用奏章拍打手掌,脸上笑容迟迟不见散去,天井关一破,就可以直接进攻泽州。 赵德昭自然也是开心,这就说明石守信部已经往泽州赶来,只要两军会师,就可以一举吃下泽州。 恰在此时从大帐进来一人,言说慕容延钊派人前来,赵匡胤一阵诧异,怎么不来消息一个都没有,一来两个都凑一起来。 “让他进来吧!” 赵匡胤摆手示意让把人叫进来,片刻之后,那宦官便带着一名中年男子走入大帐。 “卑职马军都虞候魏高,拜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回到主位落座,脑海中搜寻此人的名字,赵匡胤心中一亮,他想起来了,慕容延钊跟他说过他有一义子。 “魏高,你便是慕容老将军收的义子,” 魏高连忙拱手,心中自是一阵兴奋,皇帝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 “禀陛下,正是卑职。” 魏高压下心中激动,语气不卑不亢,在皇帝面前失礼可是大罪。 “慕容老将军叫你来此所谓何事啊?” 赵匡胤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直接进入正题,话说前些日子慕容延钊送来信,言说已经进入泽州高平。 “启奏陛下,两日前夜晚子时我军于泽州高平大败李筠所部,斩敌三千余人,收缴攻城器械七座。 至二日中午,我军又遭遇李筠主力军团,斩敌两千余人,获得财货千计,俘虏三千,李筠所部退守泽州城。此是慕容殿帅呈给陛下奏报,恭呈陛下御览。” 魏高说完从怀中掏出奏章,双手举过头顶,父子二人闻言具是惊讶以及喜悦,赵德昭连忙起身下去接过奏章,将其放在皇帝老爹面前。 接连两个告捷的消息,如何能让赵匡胤不高兴,他可是已经整整等了有三天,不,应该说是从开封离开之后,就一直盼望着这个好消息。 “好,好,好,慕容老将军真是老当益壮,朕之廉颇。” 赵匡胤展开奏章一看,虽说听魏同已经说过,可到底也不如奏章上写的详细,就比如一些局势战况,尤其是和李筠主力打的一场,他们这一方也是有些损失。 不过,话又说回来,打仗哪有不死人,比起李筠的损失来说,那可就差远了。 赵匡胤又将奏章放在,看着魏高半晌,又道:“魏高。” “卑职在!” 魏高听见皇帝的叫声,连忙又拱手一礼,静静等待下文。 “这样,你马上赶回泽州,通知慕容老将军,石守信已经攻破天井关,用不了几天就会到达泽州,你们两方会师之后,朕也会前往泽州城下。” 赵匡胤下了御座,他在这陵川一刻也不想待下去,既然两方已经要会师,必须是要前往泽州城下,让这天下藩镇好好看看。 “二郎,拟旨,传朕诏令,加封慕容延钊为行营都部署兼领潞州行府事,统帅东西二路大军,令其建造泽州行营。” “诺!” 赵德昭应答一声,提笔便在一纸空白的章册上书写,等到写完之后,下御座交到皇帝老爹手中。 赵匡胤接过一看,暗自点点头,又伸手给到魏高,魏高慌忙双手接过。 “你回去告诉慕容延钊,让他们等朕。” 魏高连连称是,见到赵匡胤挥手,起身后便退了下去。 “呼延赞,你下去找赵普,让他马上安排御驾前往泽州。” 赵匡胤见魏高下去之后,看着帐外的呼延赞随之说道。 正文 第二十四回 兵临城下 三日后,泽州城以南。 自垂拱殿商议出兵,一个月后,东西二路大军会师泽州城下,就在今天,宋军和李筠所部鏖战数天,难得平静下来,可这却是另一场大战来的前夕。 如今的泽州城,可谓是满目疮痍,吊桥紧紧挂起,城下尸横遍野,护城河更是血水染的通红。 若是站在城墙望去,五里之外一座庞大的行营,这还是两天前刚建立起来,不过当这座行营出现,泽州城中就变得人心惶惶。 无他,能有这种规模,就是要告诉他们,大宋皇帝赵匡胤会君临城下。 城门箭楼下方,昭义节度…不应该说是汉西平王李筠环视巡检,望着城外近在咫尺的行营,眼中充满忧虑之色。 “卢监军,陛下可曾有消息传来。” 李筠转头看向后边中年男子,此人是汉皇帝刘钧派来的监军,本来其心中不忿,可到了如今的时刻,也只能是尽力和好。 “禀西平王,未曾,前些日子陛下已经兵至团柏谷,其后再也没有消息,援军也还在路上。” 卢赞拱手一礼,站立在李筠身后,这场仗真是损失惨重,三万主力就被人家削掉五千多人。 “行营已经建立两天,赵匡胤估摸着应该是到了。” 李筠听见卢赞话语,现在急也没有用,只能先守住泽州城,一旦泽州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西平王请看,昨日营中还未有如此阵仗,现在宋军又向前百米建立寨口,赵匡胤应该是已经到了。” 李筠闻言一阵点头,又是加强兵力,又是构筑防御公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告诉他们。 与此同时,泽州行营。 李筠和卢赞两人说的不错,赵匡胤在今天中午已经到达,中军大帐之中,数十名将领分列两旁,赵匡胤坐在首位,身边站着其子赵德昭。 “臣殿前都点检,行营都部署兼潞州知府事慕容延钊,携领诸将叩见皇帝陛下。” 随着慕容延钊的动作,身后将领也是齐齐跟随朝上见礼。 “老将军免礼,诸位平身。” 赵匡胤呵呵一笑,这场仗让他没有失望,尤其是慕容延钊,首战告捷,斩敌颇丰。 “诸位将军,朕初临泽州,如今城中兵力几何?部署如何?” 赵匡胤起身站在御座,居高临下面对这众人,这其中除了两路大军主将之外,还有一些军指挥使,具是一州之要员。 “启奏陛下,李筠三万主力损失五千余人,因其城中尚有几千余众守军,从俘虏处得知,城中总兵力最少还有三万。 部署之事,斥候查勘,泽州城东西被各处都严密防守,南门最为缜密,臣下令其他三门围而不打,北门处臣专门留了个弱点。” 赵匡胤点点头,慕容延钊身为沙场宿将,这布置倒也得当,北门出留个口子也是为了让城中抱一点希望,不然若是真的死守,何年何月才能打下来。 “嗯,北汉那边有什么举动吗?” 赵匡胤深思一番,又抬头看向众人,随之问道。 “禀陛下,根据王将军带来消息,北汉皇帝刘均亲率大军兵至团柏谷,洺州防御使郭进差人来报,北汉有往我边境增兵之迹象。” 石守信的话语,引来赵匡胤接连冷哼,摆这脸色回到御座。 “赵普,传令给郭进,让他负责北汉接壤太行山一线防务,北汉胆敢有丝毫进犯,给朕先揍回去,等朕平了李筠叛乱,再来收拾他。” “诺!” 赵普一声应答,不是他看不起北汉皇帝刘均,就凭他这个人,就算是进攻了,他也不是郭进的对手。 “契丹有消息吗?北汉既然增兵,契丹可有消息。” 赵匡胤坐下之后,北汉历来都是以契丹为主,如果说增兵,契丹很有可能插一脚。 “启奏陛下,臣尚未接到契丹出兵一事,澶州也没有来报,臣估摸契丹没有增兵可能或是其国内兵员集结不齐。” 赵普拱手一礼,澶州距离泽州较进,一天左右的时间绝对能到达这里,可如今没有咎居润的消息,说明契丹还是没有出兵迹象。 赵匡胤闻言点头,心中思虑一二,澶州兵力三万有余,加上自己派遣咎居润巡检澶州,如若契丹出兵,还是有可能一战。 “好了,众位都议议,泽州城该如何行事。” 慕容延钊等人闻言来了精神,皇帝如今亲自督战,军心自然没有问题,而且他们正携大胜之威,泽州城只要不来援兵,数日之间便可攻下。 “禀陛下,臣以为还是应派出斥候,前往洺州一带探听消息,北汉刘钧既然出兵团柏谷,难保他不会派兵驰援泽州。” 王全斌出班拱手,他就是从那一带过来的,其中情况自然是清楚。 “嗯,此事就这样定了,传诏相州防御使让其密切注意洺州变化,一旦有变,立刻驰兵援助。” “诺!” 赵匡胤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这场战局比他想象中要麻烦,这还是契丹没有出兵情况下。 “赵普,前往江南诸国的使臣回来了没有?” 赵匡胤将心中想法撇下,心中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未曾。” 赵普拱手应答,出使这件事没有两个月肯定是回不来的,自朝廷建立,出使列国的人也仅仅离开了一个多月。 “嗯…派处快骑,去告诉出使唐国的陶谷,让他给朕好好敲打一下李璟,朕担心他会和李重进联手。” 赵匡胤说出自身担心的事,从李筠和北汉联合,他就害怕李重进也有样学样,在如今这场局面之下,这种担心更是强烈。 “陛下圣明!” 赵普心中暗赞一声,不得不说他们是真佩服这位皇帝的远见。 “陛下圣明。” 其他人听见赵普的话语,同样弓身一礼。 “行了,还是给朕打好这一仗,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 赵匡胤摆手打断,又起身下了御座,缓缓走到慕容延钊身边,慕容延钊见状连忙拱手。 “陛下!” “老将军,此战不能拖延了,朕看就明日发动攻击,密切注意北汉刘钧所部。” “诺,臣等愿为陛下效死。” 正文 第二十五回 三战二捷 泽州城下,两军对峙。 数万将士列阵而立,百人为一军阵,放眼望去不尽边,前后左右各式攻城利器严阵以待。 有道是“乌云压城寒风紧,气冲霄汉镇乾坤”。 “禀殿帅,容卑职前去叫阵!” 宋军阵前青年将领,勒马而后,举着一杆长枪,朝着后方慕容延钊行礼。 “准!” 慕容延钊一看来人,却是熟人无疑,此人姓潘,单名一个美字,随即面色沉静点头。 潘美得到许可,整个人振奋之色,调转马头出了军阵,行至二十步远又缓缓停下。 “李筠逆贼,可敢一战。” 话说两头,潘美出了军阵来到城下,泽州城上李筠见状,心中一阵火烧,转头一看身后将领。 “谁人下去提此人头!” 身后诸将一听,接连看向城下之人,只是乳臭未干小儿,不由得心中耻笑,大宋朝廷是无人可用。 “卑职愿往,请将军勿忧。” 不等诸将言语,这时闪上一人,身材魁梧,有几分猛将之色,李筠开怀一笑,下了命令就让这人下去。 那魁梧将领下了城楼,点了一校军士,着令城门官打开城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城而去。 “你乃何人,本将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潘美见到有人出城,顿时停止了怒骂,举枪指这来人,声音掷地有声。 “二臣贼子,却是听了,我乃西平王帐下军头韩奋,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潘美听见来人之语不敢大意,此人正是李筠帐下猛士,根据搜集的消息,当初泽州城失陷,就是这个人第一个登上泽州城楼。 “叛贼听好,爷爷我乃是大宋皇帝驾前,行营部都置慕容延钊帐下指挥使潘美。” “无名之辈,看爷爷大斧。” 潘美话语刚落,韩奋策马而来,一柄大斧挥之砍来,端是一个出其不意,不过可惜却美早就听说其名号,自然是不敢大意,勒住马缰一避,持枪而上。 二人酣畅淋漓,打的是不可开交,潘美不忍心中大惊,这汉子倒真是有把子力气,韩奋心中更是不敢小瞧面前此人。 别看其长的文文弱弱,有道是手底下见真章,此人当是自己此生遇到之劲敌。 “好小子,倒是某家小瞧了你。” 韩奋挥斧砍去,潘美自是只能举枪格挡,手臂传来一阵麻酸之感,可是他的使命告诉他,不允许他输。 军前第一战,打的就是士气,如若这场仗一输,只能助长他人气势。 “好个大汉,有种。” 潘美咬牙而挺,眼睛看向韩奋下方,心中顿时生出一计。 “小娃娃,去…” 便在这韩奋说话之时,一两个呼吸之间,潘美右手持枪而倒,转身一个侧踢踢在马儿脖子之处。 莫名吃了一痛的马儿传来尖叫,韩奋面色一阵吃惊,暗骂这小子怎么来阴的。 潘美见到这种情景,自然是知道机不可失,手中紧紧抓住马鞍,腾空就是照这韩奋右肩膀处两个侧踢。 韩奋还在怎么想着稳住马匹,不想潘美又朝自己袭来,尽量举手一挡护住命门,吃了两力跌落下马。 “小子,你来阴招。” 韩奋落马之后,刚想起身再战,双手刚刚撑在地面,迎面而来的便是潘美的长枪。 “汉子,别管阴招阳招,赢了你便是好招。” 潘美轻声一笑,都什么年头了,还讲春秋战国那一套,要不是为了压制你们的士气,根本就不用斗将。 “左右,将他绑了!” 韩奋看到指着自己面门的银枪,自然是不敢反抗,明明自己已经收了小看心思,到头来还是大意了。 随着潘美一声呼喊,上前一队军士将韩奋绑起,用的还是手腕粗的铁链。 “殿帅,卑职复命。” 潘美调转马头回了军阵,对着前方慕容延钊一礼,慕容延钊此时更为高兴,第一次对战,就擒得对方一员大将。 “来人,奏报陛下。” 传令官抱拳一礼,领了命令转身而去,正在此时城中观战的李筠见状,心中大怒,气火攻心,一拳狠狠砸在墙墩。 “还有谁人可去一战……” “卑职愿往!” 李筠语罢,身后诸将中又是闪上一员,得到许可的中年将领,转身下了城墙。 有人欢喜有人忧,此时在行营中的赵匡胤父子,在得到这场斗将结果后,赫然就是最开心的那个。 本来赵德昭在知道自己父亲打算时,是想要去看看传说中斗将,可这件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是不同意,所以嘴上也就没提。 “是何人生擒此人?” 赵匡胤听完传令官话语,心中也不禁有些好奇,这个韩奋他是听说过的,打仗不怕死,是李筠手下猛将之一。 “禀陛下,是指挥潘美!” 传令官再次拱手一礼,赵匡胤恍然大悟之色,潘美其人他是知道,而且还很相熟,时任周世宗潜龙,此人曾担任其侍从,说句交情深厚不为过。 自己登基之初,派其前往陕周宣旨,其更是完美完成任务,劝解主将袁彦入朝晋见。 不过想必此时赵匡胤心情,在他身边的儿子赵德昭更是激动,这次没有白出来,不单单是认识了呼延赞,还顺带知道了潘美。 这两人可都是名将,可是他喵的近在咫尺,却不属于自己。 就在这时,呼延赞进入殿中,弓身一礼说道。 “启禀陛下,战况三战二捷,慕容殿帅差人来问,是否攻城?” 听闻呼延赞的话语,赵匡胤也顾不上欣喜,他摆出阵势斗将,就是要压一压对方的气势,不然三万人守城,攻城难度还是有点大。 三战二捷,虽然不如三战三捷,可这东西又不是买卖,战场上瞬息万变,三战二捷还是很好。 “下令攻城!传令慕容延钊,朕要的是一座活城,城破之日,降者不杀,不得对百姓烧杀劫掠,违者严惩不贷。” 赵匡胤起身下了御座,渡步站在帐门,赵德昭随即也跟随其父脚步,等待半晌之后,赵匡胤声音传出。 “诺!” 闻听皇帝的话,呼延赞领了命令,转身退了下去。 呼延赞离去没有多久,站在帐外的父子耳人,耳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吼声,赵德昭心里清楚,这是已经在开始攻城。 根据他们宋军的兵力,西路石守信领兵两万余人,慕容延钊王全斌两人加起来共有三万余众。 再有一个皇帝老爹出来还带了一万五千人,总共六万五近七万,这还没有加上其他杂七杂八之人。 正文 第二十六回 泽州城破 来自于力量的悬殊,对这场战役来说,几乎是完全碾压,自从李筠部失去天井关,他的败亡是可以预料的。 十日后申时下午,随着宋军第一人登上城楼,紧接二人三人…百人,仿佛冥冥自有注定,就在军士登上城楼之际,攻城冲车将城门撞的稀碎。 从这一刻开始,宋军大举入城,和入京开封一般,军队有赵匡胤诏命在身,对城中百姓却是秋毫无犯。 宋军占据城墙之后,高举刀剑呼喊“降者不杀”之语,城中李筠所部见大势已去,自然不敢过多抵挡,讪讪放下兵器投降。 当然,这其中自然有不知天命者,很是简单,无非砍杀了事。 慕容延钊接管泽州城两个时辰之后,赵匡胤和赵德昭父子便随军进入城中,这一路上,虽然是几百米的路程,可对于赵德昭来说,就好似经历了生与死的边缘。 放眼望去,无不是遍地尸首,硝烟弥漫,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那里见过这等阵仗。 赵匡胤父子同骑着一匹棕红色马儿,身后跟着呼延赞等一行禁军,城外虽然是一副惨状,城中倒是不同,除了一些地上血迹,身死之人都已打扫完毕。 “二郎,你怕么?” 赵匡胤见到怀中的儿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赵德昭虽然紧紧压住心中的恐怖,可他手指的颤抖,却是出卖了他。 “不敢欺瞒爹爹,儿子怕,可是爹爹,比起断送我大宋天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大宋杀的只是谋逆之人,对百姓秋毫无犯,行仁义之师,上对得起天道,下无愧于庶民。” 赵德昭没有欺瞒赵匡胤,他的确是怕,两世为人何曾见过这么多死人,可如果这些事比起大宋江山,就真的不值一提。 “好,好一个上对得起天道,下无愧于庶民,二郎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 赵匡胤稍愣半晌,爽朗一笑,赵德昭的表现让他很满意,虽然他能感觉出这个儿子此时的怕意,可也不能要求太多。 须知为君者,操控生杀大权,不能单一行杀戮之道,仁德也是立身之本,恩威要双行。 新朝初立,民心不易得,毁掉是太容易了。 …………………………………………………………… “启禀官家,李筠自焚而死。” 赵德昭和其皇帝老爹入了府衙,迎面而来的便是慕容延钊,他刚刚也是得到消息。 “自焚,哼,倒是便宜他了。” 赵匡胤一声冷哼,按照他的想法。李筠此人必定要千刀万剐,太伤他的心了,自己登基之后让出多少步,还是不能阻止他造反。 “伤亡如何?” 赵匡胤进了堂中入了主坐,抬头看着下方慕容延钊,脸色稍有缓解,轻声问道。 “禀官家,我军死者万余人,伤者尚未可知,臣已命掌史统计。” 慕容延钊脸色有些悲痛,万人死亡,伤者就更别说了,李筠所部两万多人的主力,这不是一般守城军士可比的。 “都是好男儿,老将军不必悲痛,李筠所部主力逃窜多少?” 赵匡胤摆手打断,这样的伤亡他还是可以接受的,李筠虽然是有勇无谋匹夫,可他帐下的军士自然是晓勇,不然其不可能坐上一镇节度位置。 “北门守将来报,突围两千余人,投降者五千余,承蒙官家仁德,降者令着东门扩营安置。” 赵匡胤点点头,这场战役说起来还是胜了,李筠所部的主力跟歼灭没有什么区别。 “嗯,对于降军,朕看就将他们打散,充入各都营,下令诸指挥都头不得对降者行侮辱之事。” 慕容延钊闻言,连忙拱手应答,说起来降军这件事他本来要问询的,既然皇帝已经说了,他自然是领命遵照。 “北汉刘钧还在太平驿否?这几日可曾有奏报传来?” 赵匡胤手掌撑着桌案,这几日他让他关注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可慕容延钊近两天都没有奏报,不由得让他有些疑问。 “禀官家,尚未有消息传来!” 慕容延钊拱手一礼,父子二人闻言不由得愣住,攻城第五天的时候,便有消息来报,北汉皇帝刘钧亲率五万大军驻太平驿。 赵德昭心中盘算,那时候还真是捏了一把汗,后来皇帝老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率先攻城,这才在十天之内攻破。 可如今都已经过去五天,刘钧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不过说回来,也幸亏他没有来泽州支援。 “哼,传朕诏令,立即整军开往潞州,命石守信、高怀德领军前往太平驿,可以摆军压势,不用进攻,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过来支援潞州。” 赵匡胤一声冷哼,他本来就猜想这两人的联盟不可靠,这下还真是应验,不过现在李筠已经自焚而死,潞州现在仅剩几千守军,已经是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诺!” 慕容延钊拱手回答,如今李筠兵败自焚,潞州已经是没有任何悬念,顷刻之间便可拿下。 赵匡胤起身下了首座,看着外面残破不堪模样,眼中透着一股深深地忧虑,赵德昭见状连忙上前,他自然知道他皇帝老爹所忧何事? “爹爹无需忧虑,所谓破而后立,不消几年功夫,泽州定然也会复以往繁荣。” 赵德昭拱手一礼,说实话,感同身受的一种,这么大的一州繁华之城,经过战乱之后确实让人觉得难受。 “我儿有理,传令下去,免除泽州三年田税,令怀州孟州刺史准备一切农作之物,细数送往泽州。 着升指挥潘美为泽州防御使兼刺史,升魏高为泽州团练使,其余有功将领着回京再行封赏。” 赵德昭和慕容延钊一听,稍有些惊讶,这两人就是斗将之时胜出者,皇帝奖赏二人没有错,可这升官升的也太大了,尤其是潘美。 “诺!” 慕容延钊又是行了一礼,赵匡胤随即示意让人退下,而就在慕容延钊刚走出大堂之时,赵匡胤声音又随之传出。 “等等?” “官家还有何明示。” 赵匡胤听见慕容延钊问询,却是没有理会,转头对着身旁的赵德昭说道。 “二郎,拟国书!” 正文 第二十七回 递汉国书 “二郎,拟国书!” 赵德昭听见皇帝老爹此语,顿时有些惊奇,这怎么还拟上国书了,却也顾不上惊讶,连忙拿起桌案上的笔杆,又展开一张空白的册子,静静等待下文。 赵匡胤眉头轻皱,起身下了御座来回渡步,面色思虑半晌随之说道。 “朕承天命,乃为中国主,敬问君家安否?自二月出兵,闻君家临团柏谷置逆筠为西平王,君家以为大宋可敌?自朕登基,愿修两国之好,岂料君家如此不知天命。 君家与周为世仇,延汉之宗庙,另立皇帝大位,此无过,朕知矣。然朕今与君家无所怨,何为困此一方之人也? 朕有一言,君家听了,若有志于中国,朕愿与君家各携精兵猛将十万余,下太行以决胜负,君家以为如何?大宋皇帝晓喻。” 赵匡胤的话掷地有声,这其中的话语,让慕容延钊和赵德昭一愣,尤其是慕容延钊,可以说是脸色紧绷,赵德昭还比较好,皇帝老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官家,此言怕是有不妥处,刘钧称帝一事,实属伪帝,官家应对其多加挞伐,不该称其为君啊。” 慕容延钊还是没有忍住,当今大宋才是中国之正朔,对于北汉皇帝刘钧,只是伪帝罢了。 “无妨,自粱太祖始至今,北汉亦是正朔之延续,子孙不使宗庙崩塌而立,其虽自立闰朝,情有可原,也是我中国之一脉,称君无甚奇怪。” 赵匡胤摆摆手,他能理解这件事,而且他大宋替周,周太祖在位时期也是承认刘知远建立的汉。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他们不承认,那岂不是说他们也是闰朝,也是伪帝。 赵德昭听见皇帝老爹话语,也是点头认可,五代十国中,毫无疑问自唐以来,五代皆是中国正朔王朝,十国中除了北汉是正朔延续之外,其他九国皆是割据势力。 就算是江南南唐,对不起,他吖根本就不够格,无论是李渊所建立的大唐,还是李存勖建立的后唐,都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而人家北汉呢?那就大不相同,五代接替上位期间,其中建立后汉刘知远的弟弟刘崇,在后汉被郭太祖灭亡之后,人家只是延续宗庙而已,说句正朔延续是毫无疑问的。 而且他皇帝老爹别看称呼的好听,可句句离不开朕,最后一句大宋皇帝晓喻,更是一种上级对下级的底气。 说到底,还是实力为本,十国中没有一个是大宋的对手,小者占据一二州之地,大者无非就是南唐北汉等,手中占有十州之数。 而且对于十国,赵德昭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唯一紧张的就是契丹,这可是个庞然大物。 他们大宋别看时时刻刻都能将十国按在地上摩擦,可对上契丹,别说皇帝老爹有没有底他不知道,反正他赵德昭是没有底,至少现在没有。 根据历史上的走向,平定李筠和李重进叛乱之后,在建隆二年皇帝老爹就会杯酒释兵权,赵德昭突然有种蛋疼的感觉,天下没有统一,就学着收回权利了。 赵德昭对于这个老爹,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歹学学后世朱元璋,彻底平定天下后,你再收拾那些功勋。 额~…~这个好像还学不了。 那行啊,学学人家刘邦,贪赃枉法造反功勋,杀了就杀了,这能有什么负担。 赵德昭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阻止这件事,弱宋在历史上,真他喵的太拉夸了。 你经济昌盛有什么用?契丹过来踩两脚,女真过来劫掠一番,好死不死来个献羊礼,最过分的,他喵西夏也来凑热闹。 妥妥的契丹女真西夏三国后花园啊!对了,还有个蒙古。 打输了,没有事,我赔钱割地,打赢了,没事没事,我还是赔钱割地。 最最无耻的,莫过于去泰山封禅,谁给你的自信啊! 你让秦始皇、汉武帝、唐高宗这些人脸往哪摆,三人直呼一句“妈丹”。 硬生生凭借一人之力,将皇帝最高荣誉泰山封禅拉下粪池,强如后世洪武大帝,见了泰山也得绕着走。 这不是造孽吗? 这还只是弱宋的冰山一角,其他事情更是罄竹难书。 赵德昭深深叹口气,劝解作者君不要生气,这些事情,无不是他皇帝老爹定下的重文轻武所引发的。 “爹爹,写好了!” 赵德昭拿起写好的国书,轻轻吹了一口气,起身将册子递到赵匡胤手中。 赵匡胤拿在手上之后,稍稍扫了两眼,随后又将国书交到慕容延钊手里,缓缓又说道。 “如此,派人将国书交给石守信,让他遣人送去给刘钧。” 慕容延钊应答一声,转身退了下去,赵匡胤见慕容延钊下去之后,也回到首位落座,赵德昭随之上前给其添了些茶水。 “二郎,对北汉局势你如何看?” 赵匡胤见到儿子,心中不近想起统一天下的大事,对军事颇有一番天赋的赵德昭,他莫名想听一听其有何见解。 “爹爹,您觉得我宋军现在兵力灭契丹如何?” 赵德昭闻听皇帝老爹之语,清楚是在考效于他,心中暗暗一笑,又将这个问题踢了回去。 “这个…非一战之功。” 赵匡胤没有想到儿子会把问题原路踢回,稍等愣神一会,没有任何思虑就说出答案。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很可惜,这是事实,现在的大宋地少人稀,一时还真不是契丹的对手。 “爹爹,儿子曾看见前朝王朴《平边策》,其言攻取之道,从易者始,儿子认为可行,灭江南诸国,其后再谋划北汉契丹。 不过对于北汉,蕞尔小国,到底是不足为虑,但此国又是我大宋与契丹缓冲之地,还需谨慎图谋,不可轻易灭国。” 赵匡胤点点头,自己儿子说的他又何尝不知道,其实在他看来契丹也是劲敌,没有之一。 “是啊!朕当初和赵普商议过,他也是让爹爹采取先易后难得决策。” 赵德昭闻言心中“咯噔”一声,皇帝老爹和赵普商议过了,那岂不是说…… “爹,那赵学士的意见是?” 赵德昭抱着试探的心思,难不成两人已经有了杯酒释兵权的心思。 正文 第二十八回 居安思危 “嗯…赵普曾建议爹爹削藩镇兵权,行军制改革,自唐以来,各地节度拥兵自重,此乃一大患。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朕这个帝位也是如此来的,每每夜深人静想到此处,无不是冷汗直流,所以爹爹是不得不防啊!” 此时堂中无人,赵匡胤也没有欺瞒自家儿子,将心中忧虑说出,这件事在他登基之后,一直是一块心病。 此话对于别人自己肯定不讲,只能埋在心底深处,可眼前之人又不是别人,亲生儿子如何隐瞒。 “那爹爹是想要如何改制呢?” 赵德昭闻言点头,其实这些问题他都知道,武将拥兵自重自古以来都是历代当权者心病。 赵匡胤话语又随之传出,其想法和历史上一般无二,设立枢密院和三衙,前者负责制定战略决策,处理国防事务以及招募、检阅和调遣军队。 而三衙则是负责国军队的训练、番卫戍守以及迁补赏罚。再到了具体需要作战的时候,则会另外任命其他的将领去统帅军队。 待到战争结束之后,部队再由三衙进行安排,而带兵的将领则又回到原来的职位上去。 这种将军权一分为三,又可以相互掣肘的想法,完美杜绝了将领拥兵自重一事。 纵观有宋一朝,除了跑到南方苟且偷生的那位,在遭遇被人废掉的命运,其他皇帝一生,还真没有遇到过有将领拥兵自重一事。 但是在这种国策之下,他的影响也是深远的,直接导致“重文抑武”发生以及为宋朝灭亡埋下祸根。 把兵权给那些书生,你指望他会打仗,当然不可否人也是有儒将存在,但是这种几率却是非常小。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在宋朝,这句话狠狠验证。 仅仅一朝出现六个奸臣,观史书无人出其右。 既没有强汉之雄风,又比不上盛唐之繁荣,真乃弱宋,直接成为三国后花园,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有自把泰山封禅拉下粪池那位皇帝败类起,历代皇帝无不是和狗一样摇尾乞怜。 说狗都侮辱狗了,狗还能知道看家护院狗仗人势,他们倒好,打输赔钱,打赢还是赔钱。 “唉,朕实在不愿是屠戮功臣!” 赵匡胤深深叹口气,对于自家那几位结义兄弟,他是真的不愿杀人,毕竟有出生入死情义在。 “所以爹爹就想要行军制改革,爹爹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改,我大宋虽然从此止于内乱,然终逃不过为外敌所灭亡国。” 赵匡胤的叹息将赵德昭拉进现实,他不敢认同皇帝老爹的想法,这件事弊大于利。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将国家亡于内乱,都不愿亡国外族之手。 五胡乱华,晋就是弱朝,若不是武悼天王杀胡,北方汉人几乎被杀的绝种。 “你…,二郎你!” 赵匡胤闻听此言,脸色有些震惊,他实在没有想到赵德昭会有如此回答,当着他面居然说出亡国言论。 “爹爹,儿并没有危言耸听,爹爹将兵权一分为三,达成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固然可以解除将领拥兵自重一事,可爹爹有没有想过,自此之后军事羸弱,就凭那些书生,能带好兵吗? 爹爹自认为是一代圣主,然圣主又岂会不知天下局势,当初五胡乱华,我汉人被屠杀殆尽。 然今天下未平,五胡之余孽契丹占据我汉地燕云十六州,正值此刻,爹爹不想着光复强汉盛唐之雄风,却是要削掉各地之兵权。 爹爹此举虽杜绝拥兵作乱之可能,然无疑是自断臂膀,寒了将领之心。” 赵德昭所谓是字字珠玑,实在是这弊端太大,若是真的改制,以至于大宋军队打仗,还需要朝廷授予事先规划好的“阵图”打仗,这简直跟“看图说话”一样死板。 “你你,二郎,你胆子太大了,子不言父过,仗着朕得宠爱,目无君父,你何敢如此?真以为朕不敢处置你?” 赵匡胤气急败坏,站起身子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他此刻真是被赵德昭气的不轻,这儿子最后面的话语,直接把他说成小人。 小人,他赵匡胤是小人,啊…这话还是出自他亲生儿子之口。 忠何在?孝何在?天道伦常何在? “哈,父亲这就生气了,自古忠言逆耳,德昭不能眼见父亲有如此错误,父亲既然起了这等心思,对德昭而言,幽闭至死也好,三尺白绫毒酒也罢,德昭通通受了就是,德昭实在不愿意眼见我大宋受外敌灭国之祸。” 赵德昭跪在地上惨声一笑,他被赵匡胤一声怒吼才反应过来,刚刚确实是图一时嘴快,但是话既然说出,后悔便没有用了。 “啊…还说,哪有什么灭国之祸,逆子。 你刚刚叫朕什么?你叫朕父亲,你居然叫朕父亲,你是从现在开始就不认朕了吗?” 赵匡胤指着赵德昭,刚想伸手打他,转念一脚踢翻桌案,却不料赵德昭还是没有逃过皮肉之苦,桌案上一角翻滚砸在赵德昭的腿上。 赵匡胤见状,刚想上前要将桌案抬起,不过一想到刚刚这个儿子的言语,不由得一阵怒火。 赵德昭咬着牙摇头,紧盯着眼前被自身气的渡步行走无从下手的赵匡胤,声音几乎是怒吼状态。 “不,我认识的爹爹不是这样的,我认识的爹爹是有席卷八荒之心,有吞吐天下之志,他曾率领数千于众就荡平四州,进而辗转征战南唐。 父亲难道忘记了吗?您难道忘记祷告天地神祗及历代皇祖英灵时所说之话,父亲言说必已承继天命而扫清六合一统天下为使命,使万民有食,使万民而安。 儿子不是不懂各地将领拥兵一事,儿子反而非常清楚爹爹担忧,然天下未曾平定,爹爹却是如此作为,好叫儿子想不通,爹爹当初雄心壮志哪里去了,难道只想偏安一隅。” 人不怕死之后,啥都能做的出来,赵德昭也不例外,他虽然怕死,但是宋朝历史上的事情告诉他,若是不能制止,那穿越来有什么作用。 将领拥兵自重,他知道,可这事就不能等天下平定之后吗? 皇帝老爹还有十几年可活,难道就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自己以后若是登基,他自然也是可以压得住,等以后慢慢解决就是。 至于他赵德昭为何有如此自信,他喵没有自信敢争太子? ———分割线——— 求点月票和推荐票,还有收藏,感谢兄弟求支持。 正文 第二十九回 鸟尽弓藏 “禀官家,殿下筋骨无碍,只是皮肉之伤。” 军医将赵德昭的小腿包扎好,收拾完东西退在一旁,对着赵匡胤弓身说道。 “朕知道了,卿下去吧?” 听闻御医之言,赵匡胤转头看向赵德昭,再怎么也是自己的种,接二连三失去子嗣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第三次。 好不容易盼着盼着盼到十岁,总不至于真的给幽闭至死,他还真狠不下心。 不过刚刚稳重了没几个月,又是这副胆大包天模样,居然目无君父教训起他老子来。 回过神来仔细一想,这儿子刚刚一副死谏的样子,赵匡胤还真是有点想笑。 尤其是后面表达出自己在其心中位置,还是有些高兴的成分,到底是自己儿子,夸起来就是觉得受用,不是那帮大臣能比的。 “适才言论,你都听到了。” 军医退下之后,赵匡胤缓慢渡步,走在呼延赞身边,撇了一眼侍立在赵德昭一旁的呼延赞。 “卑职…卑职听到了。” 呼延赞弓身一礼,早知道他就跑的远远算了,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不单单是听到,还是一字不落的那种。 有心不承认,到了这时候也只能是如实说,说不得还可以保住一条命。 “朕不希望第四个人知道,下去吧!” 赵匡胤点点头,刚刚声音那么大,呼延赞虽然不在堂中,可距离大堂也有几步之遥,不过没有关系,这件事也只能他们三人知晓。 “诺,卑职明白。” 赵匡胤不耐烦挥手,呼延赞自然心领神会,连忙退了下去,又将刚刚进来的军士叫唤撤下。 这下呼延赞学聪明了,也不待在府门里面,而是直接退了出去。 “行了,摆这一张脸给谁看,你刚刚死谏朕的气势那去了。” 赵匡胤走到赵德昭面前,见其面色有些冷淡,明明是他目无尊长,这会搞得好像是自己把他惹生气了。 “儿子只是就事论事,天下未曾平定,爹爹就……” “停,打住,打住,你老子我失言了,成了吧!” 赵匡胤听见赵德昭大道理又来,连忙伸手打断,心虚看看四周,这叫什么事? “爹爹,防备唐朝藩镇之祸固然无错,可爹爹如果一味打压武将而是文臣一家独大,此和唐朝武盛之风又有何分别。 人言说文武之道,一表一里,相辅相成。单单以武治国,刚猛容易断。单单以文治国,认为软弱可欺。” 赵匡胤席地而坐,他不是听不进意见之人,也不是刚愎自用,他突然发现这个儿子说的不错,照这么看来自己的想法的确是偏驳了一些。 “那你说,该如何行事?” 赵匡胤深思一番,若真的是一帮书生领兵打仗,来一队民兵就能给其平了。 “爹爹无非怕的就是拥兵自重,可是爹您难道就没有自信压住他们吗?此次平定李筠所部叛乱,量他们也不敢再违背朝廷的意思。 至于石叔他们,爹爹更加不用担心,如今正是统一天下之时,爹爹还是需要他们的,爹爹做到有功必赏,只要立下大功,封王也不是不能。” 封王? 赵匡胤面色一惊,对于石守信这些将领,他忌惮都来不及,就怕他们也来个黄袍加身,怎么可能还给他们封王。 “休得胡说,王爵岂可轻封。” 赵匡胤还是忍不住训斥了赵德昭一句,一个节度使就让他已经头大的不得了,这要是封王,那岂不是更加恐怖。 “爹爹,正应不可轻封王爵,才更应该封了,古语云欲要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若是真有人野心膨胀,宁可让他先反,我赵家绝对不能对不起他,毕竟是有功之臣,天下人都在看,我赵家绝对不能先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 赵匡胤沉默半晌,要说起来,对于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自始自终就没打算封他们为王,就算是国公之位,他也舍不得。 赵德昭看见半晌不说话的老爹,其自然知道他是舍不得王位,其实放在他身上,他也是难免有些肉疼。 可那怎么办,真按照杯酒释兵权发展下去,他第一个就不想替宋朝卖命,你想他身为老赵家人都是如此,那些外人心中会怎么想。 “这样,国公也行啊?” 赵匡胤思虑一会,转头对着赵德昭打起了商量,实在是王爵太重要了,也只有皇室亲族才能享受,可此时这个儿子上下嘴皮一碰,这是让自己出血啊? “国公就国公,爹爹,此次慕容延钊有功,就可以封他为国公,让石叔他们看看,他们还没有走到顶。” 赵德昭看见皇帝老爹表情,心中一阵好笑,不过他也知道,封王这件事皇帝老爹一时肯定会接受不了,可以慢慢来。 “朕明白了,这可以告诉那些旧臣,又可以压住石守信等人,好,就这么办。” 赵匡胤人逢喜事精神爽,赵德昭要他加封慕容延钊为国公,他就明白其中大概,是人都会爱慕虚荣,尤其是那些武将,谁不想封妻荫子。 就连他赵匡胤都逃不过,当初他做殿前都虞侯的时候,虽说其和张永德关系不错,可他还是想要取而代之。 而现在就如同慕容延钊一样,只要将其架在火上,那些个武将绝对眼热的很,哪还能起别的心思,做了梦都想让自己加封其为国公。 尤其是石守信等人,明明自己才是开国元勋,国公之位却没有落到他们头上,偏偏是戴在了这位前朝老臣身上,换谁谁都憋一股劲。 三天之后,慕容延钊差人来说,潞州上党李筠之子李守节献城投降,赵匡胤和赵德昭两人又前往潞州。 李守节守军不过几千,输是肯定的,赵匡胤还专门传诏过去让其投降,果不其然就在慕容延钊刚到潞州时,还没有传赵匡胤的旨意,李守节就已经在城门处相迎。 随着赵德昭父子前往潞州,石守信派人来送北汉国书,等到赵匡胤问其刘钧现在何处时,来人说接到赵匡胤国书之后,连夜已经率军回国。 至此,历时一月半有余的李筠谋反平定,赵匡胤下令三日后班师回朝,又免除潞州两年田税。 而就在北汉皇帝刘钧退走之后,洺州防御使郭进差人来报已经击退数股北汉军队,斩敌八百余人,获得财货千计。 ———分割线———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书友大佬求支持啊, 正文 第三十回 回京途中 西京,洛阳。 如今的洛阳早已看不出唐周时期的繁荣,连年兵祸,纵使朝廷拨款修缮,也只是杯水车薪,已经完全失去一朝京都之气象。 洛阳北侧三十里外,自班师回朝起,也不似出征那般急切,数万军士行军缓慢。 “爹爹,用膳了吗?” 中军大帐,赵德昭虎虎生风进入帐中,朝着赵匡胤行了一礼,自顾自上了御座,宦官搬来凳子,赵德昭也没有客气。 “未曾!” 赵匡胤放下手中笔杆,停止了书写,随后又命人将奏呈发往开封,桌上厚厚一摞奏章就被两人抱了下去。 “下去备些膳食来!” 赵德昭转头看向另一边生面孔的宦官,那人见状连忙行礼,转身就走了出去。 “爹爹,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赵德昭起身添了些热水,递到赵匡胤身边,这都已经是大中午了,还是一粒米都没进。 “嗯,二郎有心了。” 赵匡胤心中一暖,这儿子要是经常是这副模样,他做梦都能笑醒,不过赵德昭若真是这样做了,他又感觉会失去些什么。 “你看看这个如何?” 赵匡胤接过水喝了一口,伸手在桌案左边拿起一份册子,随之又递到赵德昭面前。 “爹爹这是?” 赵德昭表情一愣,这可是头一回皇帝老爹让自己看奏章,以往都是没有这待遇。 “你自己搞出的事,你就不看看?” 赵匡胤将册子扔在桌上,话语带着幽怨,赵德昭闻听此言,又如何能不明白,这里面写的恐怕就是封国公一事。 “邢国公?” 果然,赵德昭拿起一看,果然是对此次有功将领的封赏,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慕容延钊,加封其为邢国公。 “朕当初登基,其严防契丹北汉南下,又有此次之功劳,就赐他个邢吧。” 赵匡胤见到赵德昭的反应,悠悠叹息一声,赵德昭随即合起册子,封爵名号,这其中也是有大道理存在。 历代大一统王朝国号,这其中就包括先秦三朝,春秋五霸,汉晋隋唐外加古时九州名号等,这些都属于一等爵号。 二等爵号是仅次于霸主姬姓的国家,这些国家开创者都是姬姓子孙,也是正儿八经侯国。 再次者就是三等,这些或是姬姓旁支血脉以及一些外臣有点小功劳的国家,当然像姜太公那种有大功劳的就另说。 总之,爵位之名号,大多数都是来源于春秋诸国。 而现在皇帝老爹将慕容延钊加封邢国公,这是属于二等爵号,邢国是西周五十三个姬姓封国之一,而且他还是具有征伐之权的元侯之国。 二等爵号,上上等。 不过很可惜,这等爵位是属于终身爵,就是只能允许慕容延钊这一代,后背子孙不能继承。 赵德昭也没有多说什么,世袭罔替开什么玩笑,不说皇帝老爹不答应,他也不答应。 虽然他提出封王封国公没错,可不意味他就是真为武将打抱不平。 历代武将作乱,唐朝就是前车之鉴,可这种防止也不能像皇帝老爹那般极端。文武大臣,天生就是要掣肘,不能一味重用个体。 要说按照明清时期普通世袭,采取降爵方式,赵德昭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很快就被他否定,国家财政实在是负担不起,这会把大宋撑爆。 “爹爹,这食邑…!” 赵德昭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老爹,轻轻将诏书放在桌案,慕容延钊食户数量,皇帝老爹给到一千二百多户。 “无妨,你不是说不能行鸟尽弓藏之事吗?朕虽不让其子孙袭爵,然还是要保其一家吃穿无忧的。” 赵德昭闻言眉头一皱,按照现在爵位户数,每月一户大概在二十六文钱左右,食户1200百户,一个月大概就是在三十贯钱左右。 赵德昭心中一惊,一算还真吓一跳,这老爹忽悠起人怎么连儿子都不放过,一个月三十贯的爵位俸禄。 高嘛,高个屁啊! 当然,这话赵德昭自然是不敢说出来,这种爵位俸禄很低,简直低的令人发指。不过还好只是爵位俸禄,其中还不包括官俸,不然就真的太低了。 “咳,这个二郎你也知道,新朝初立,连年征战,导致国家财政困难。” 赵匡胤看见儿子的眼神,也有些忍不住,没有办法,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国家财政现在的确是困难。 “爹爹,财政自古就是国家命脉,现在爹爹平定了李筠叛乱,可以试着从各藩镇手中收回。” 赵德昭拱手一礼,他自然清楚皇帝老爹为难,现在的宋朝不是以后能比的,这才建立没有几个月,你指望他能有多繁荣。 “怎么说?” 赵匡胤眉头一皱,关于财政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因为李筠等旧臣造反被一直耽搁,所以一直就没有计划着来。 “爹爹,庐州的李重进肯定是要造反,既然如此,爹爹何不多加一把火,让其火势得再旺些。 儿子建议路复置转运使,州置通判,掌粮运、家田、水利等,严查一州财政,严禁私自铸钱,收盐铁酒茶专利为国家所有。 只要将财政收回,各地藩镇就如同断了半边翅膀的鹰,他再蹦哒也蹦哒不起来。 如今天下未平,朝廷以后对外用兵,更是需要大把花钱,如若不加以制止,爹爹谈何一统天下。” 赵匡胤在帐中渡步,赵德昭跟在其身后,整个神情严肃至极,此时哪有一丝稚嫩模样,分明就是老谋深算。 赵匡胤此时心中五味杂全,不管是之前的军制改革,还是此时财政状况,这个儿子是把什么事都想在他前面去了。 “满朝公卿大臣,还不如一个孩子有见识。” 赵匡胤回到御座,既然改革军制现在不是时候,那就可以变着法来搞财政,他非得要从各地藩镇节度使拔下一颗牙不可。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你下去写个章程递来让爹看看。” 啊… 赵德昭闻言突然脸色一红,他哪会写那个东西啊!这不是为难人吗? 这个财政他就是照猫画虎,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加强财政收入的吗?等然后财政有所缓解之后,再适当放出一些政策。 “不是爹爹,你可以让沈叔叔来啊!” 赵德昭连忙上前,这种事绝对不能答应,出不出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养那么多臣子是干嘛的?不就是为他们赵家天下服务的吗? “沈叔叔,你说沈义伦?” 正文 第三十一回 百废待兴 赵德昭点点头,沈义伦这个人是很有能力的,是个理财好手,当初皇帝老爹霸府之时,曾就职归德军帐下,建国之后被皇帝老爹任命户部侍郎。 “沈义伦如今去了吴越,还是等他出使来再说吧!你下去之后先列几条章程,让朕先看看。” 赵匡胤摇摇头,沈义伦出使吴越还没有回来,要做这件事非得是自己人不可,户部尚书是前朝老臣,万一提前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 赵德昭面色一暗,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所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这算是朕出给你的一道题,写好有赏,写不好有爹给你兜底,你怕什么? 如今你也已经十岁了,再过个几年就要出阁,让朕怎么放心交重任给你。” 赵匡胤见到赵德昭的表情,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轻轻一笑说道。 “儿明白了,谢谢爹!” 赵德昭知道自家心思已经被皇帝老爹看穿,既然老爹将这话说出来了,那他也不怕,反正最后还是要和户部官员商议,自己只是写个大概章程。 不过对于皇帝老爹这种口气,赵德昭突然有种似曾相识,想了半天这不就是和后世老板画饼一脉相承吗? ~…~皇帝画饼,最为致命,有种后世朱棣骚操作。 “禀官家,膳已备好!” 便在这时,备膳的宦官从帐外进来行了一礼,后面还有两个人端着盘子。 “放进来吧!来来来二郎,爹爹给你吃点好东西。” 赵匡胤摆手让人进来,等三人将膳食放在坐上摆好,赵匡胤起身拍了拍赵德昭肩膀。 “今天可以换换胃口,你爹我呀,有好些年没吃过喽!” 赵匡胤拍拍肚子,此时哪有一点帝王之相,赵德昭随后也跟了上去,他早上也就吃了一些羹粥。 “昨天到了洛阳之后,朕便命呼延赞去买了一些,今天做了几个面团饼子。” 赵匡胤走到东侧桌前,将盖在食物上的白布取下,赵德昭上前一看,眉头轻微皱起,外观类似荞麦面黑乎乎,有点像糠做的饼子,旁边两个碗中盛着满满一碗糊糊。 “尝尝,爹爹当初离家的时候,靠的就是它活了下来。” 赵匡胤将饼掰成两半,递给赵德昭一半,赵德昭接过之后也没有犹豫,放在嘴里轻轻一咬。 苦,扎喉咙!这是赵德昭最直观的感受。 “爹爹,这是麸子做的吧?里面还加了糠?” 赵德昭不是啥都不懂,前世也是农村孩子,他爷爷那个年代的人还啃过树皮,小时候因为糟蹋粮食,那时候可没少挨打。 麸子,前世他爷爷将其和麦草混在一起,再用水搅拌,这东西根本不是人吃的,是喂牲口的。 糠,就更别说了! “你怎么知道的?” 赵匡胤闻言一愣,他们老赵家受过这等苦的,也就是父母和大哥顶多加个自己,老三赵光义出生的时候家境都殷实了不少,最起码不用操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而此时,这个儿子居然能将这东西全部说出,由不得不让他发问,赵德昭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是滑州防御使了,他爹赵弘殷更是天水县男爵位。 “小时候儿子出去玩时,曾看见过有人吃,儿子也是那时候知道的。” 赵德昭胡乱诌个理由,赵匡胤听见赵德昭的话默认点头,他就说嘛这儿子是如何知道这些东西的。 两个饼子外加一些糊糊,光是糠餅赵匡胤就吃了一个半,这种吃食虽然难吃,但是真的顶饱,赵德昭吃了半个,然后又喝了一碗糊糊。 “李筠乱虽平,却还是多事之秋啊!” 赵匡胤吃完之后,拿起宦官递过来布块擦了擦嘴,这一次的出征,来的时候由于战事的问题,军队虽然人数多,可也是急行军。 如今仗一打完,缓下步子一看,各地民生凋零,尤其是山西潞州和泽州一带,经过此次一战,没有个几年是恢复不了。 “爹爹不用急切,这些事情还是得一件件来办。” 赵德昭起身将碗筷收起,后又示意宦官将其撤下,又给赵匡胤添了些热水。 “是啊,这次回京之后,科举一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如今已是四月。 礼部和范质前些日子就已经上了奏呈,好多事都搁置下来,回京之后就有得忙喽。” 赵匡胤回到御座,赵德昭也紧随其后,话说科举自隋朝开始,唐朝经过发展,已经是做官途径不二之选。 历史上因为大宋重文轻武,更是达到顶峰,据文献统计,中国科举制度自隋朝到清灭亡,产生的科举进士就有十多万,仅宋一朝就占据六万之多。 大宋爱文人爱到什么程度,自从他皇帝老爹开始,科举皇恩开始覆盖到落榜生阶层。 美其名曰推出一种制度叫做“特奏名”,只要考生年复一年地坚持考,考上十年八年,很有可能被取为“特奏名”,赐予本科出身,终生享受俸禄。 细思极恐…… 这就是赵德昭为什反对重文轻武,太极端,太可怕了。 不过现在倒不用担心,皇帝老爹开这先河好像是在开宝年间,建隆和乾德科举取士还是和五代一样的,都是宁缺毋滥。 对于这种特奏名制度,有学者猜测,皇帝老爹有可能是吸收了不第进士黄巢反叛唐朝的历史教训。 还有一些人认为是怕没有中进士的人前往异国他乡,也就是辽、夏、金这些国家。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赵德昭绝对不会让这件事重新发生,文武是一定要平衡,千难万难也要把皇帝老爹这个思想掰正。 “爹爹,此次科举作为我大宋第一场恩科,一定要好好办,让天下学子好好看看我新朝之新气象。” 赵德昭行了一礼,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等到之后平定南方诸国,更是需要治理地方上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很大一部分还是要从科举中选出。 此次恩科之后,先让其历练一番,等南方诸国平定,怎么也可以担任一方要员。 “哈哈,二郎说的对,此次恩科是要好好办。” 赵匡胤一声大笑,第一场恩科他身为皇帝怎能不高兴,就好比当初唐太宗一样,天下学子尽入我?中。 正文 第三十二回 重回皇宫 “娘,我吃饱了!” 赵德昭擦了擦嘴,起身又在元儿端来的盆中净了下手,他和皇帝老爹是昨天下午回来的,大军还在后头,估摸着也要一两日时光。 “再多吃点,这才过去多久,你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贺贞又在赵德昭碗中放了几块鹿肉,又盛了半碗鸽子汤,这儿子昨天回来时的模样,差点没把她心疼死。 “晚上我就和你爹算账,这都什么时节了,还给你吃那种东西。” 贺贞又是一股幽怨之色,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从赵德昭嘴中得知,赵匡胤居然给他儿子吃糠餅。 “娘,爹爹也是为我好呀!再者说,别人能吃,我又为何不能吃? 娘,你不知道,百姓真的过的太苦了,儿子吃的时候,喉咙被扎的不行。 想我赵家虽然是富贵,然爷爷出生时家道中落,父亲和爷爷博取功名,我赵家从此也是衣食无忧,奶奶说的不错,我赵家就是夹马营出生的苦孩子。” 赵德昭嘿嘿一笑,要不怎么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自己这位母亲为了自己,可没少给皇帝老爹脸色。 “好了好了,娘知道了,娘不说了行了吧!” 贺贞将赵德昭拉在身边,面色微微一笑,双手转动这赵德昭的身子,就是要看看赵德昭有没有少一块肉。 便在此时,从殿外突然进来一名侍女,行了一礼之后,言说是贺指挥求见。 “娘,舅舅来了!” 赵德昭听见侍女的话,转头看向殿外,就在那侍女下去没有多久,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相貌堂堂,和其母贺贞有七分相似。 “见过舅舅!” 赵德昭连忙旁过去,行了一礼之后抬头一笑,贺怀浦摸摸自己外甥的脑袋,同样是一副溺爱神情。 “见过圣人!” 贺怀浦看了一眼赵德昭后,又朝着前往的贺贞行礼,如今妹妹贵为皇后,亲疏自然是排在君臣之后的。 “哥哥来了,吃过了吗?” 随着贺贞的问话,元儿从一旁拿出碗筷备下,贺贞连忙起身,宫中规矩是多,身为她娘家人,自然要时时刻刻遵守。 但又是自家兄长,不可能说是真的六亲不认,接过元儿拿过来的小碗,也不等贺怀浦说话,自顾给其添了些汤食。 “昨天就接到官家班师回朝,这不是看见二郎回来,今早就连忙进宫来瞧瞧,还未曾进食呢!” 贺怀浦见自家妹妹动作,转身微微一笑,又在赵德昭的拉扯下落座。 “家中还好吧!前些日子嫂嫂进宫,听说大郎有点伤寒,妹子让宫中医官随嫂嫂出宫诊治,可曾好些了。” 贺贞将鸽子汤递过去,想起前些日一些事情,又看了看赵德昭,神情忍不住询问。 贺怀浦伸手接过,点点头又道:“也就一点小伤寒,妹子不用记挂,现在也能下床,今早来的时候还想跟着来谢恩。” 贺贞闻言掩嘴一笑,说道:“都是一家人,言什么谢恩,恐怕是想要进宫和二郎玩是真的,哥哥来时何不将大郎带上!” 贺贞一语道破自家侄子的心思,脸色也不恼,自从进宫开始,她也是许久不见这个侄儿了。 “宫中女眷多,不似以往,惊扰了贵人便是兄长不是了。” 贺怀浦吃了两口,他儿子今年已经十五,又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一旦自己带进来难保会落下话柄。 虽说自家妹子是皇后,这些言论倒也没有什么,可行走宫闱之中,无错总比好过有错。 “娘,表兄什么时候病的,儿子离开京城时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德昭听闻两人的对话,他那个表兄体格壮的跟牛一样,怎么还会生病,这没道理啊! “你还好意思问,你是不是给大郎说,冷天下水会强身健体。” 贺贞瞪了赵德昭一眼,这件事跟自家儿子可脱不了干系,哪有怂恿让人这个时节下水的,再强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啊……” 赵德昭一脸呆滞,他想起来了,当初那个表兄说要练就一副好身体,问自己有没什么强身健体的方法,他就随口那么一说。 而且,他也不是说非得冷天下水,他还说了早上跑步之类的,都是属于运动。 “娘,舅舅,这可不能怪德昭,我当初是给表兄说过,可我也给他说过别的,比如跑步啊之类的。” 不过,这话赵德昭越说声音越小,这好像是自己的错,不过后世那些人冬天游泳,不是也好好的吗? “行了行了妹子,他们两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这个出个主意,明天那个出个主意,都是一肚子坏水。” 贺怀浦面色一笑,自家儿子和这个外甥关系很好,而且两人现在又是这种关系,他还是很乐于见成。 “二郎啊!你这次跟官家出去,感觉怎么样?” 贺怀浦放下手勺子,静静看着赵德昭,他对赵德昭的期望还是很高的,毕竟是未来大宋下一任皇帝,只要赵德昭登基,他们贺贞荣华富贵是肯定是有。 “舅舅,改天您休职时教外甥骑马吧!这次出宫的时候,呼延赞曾教过德昭,还是感觉不怎么熟练。 对了,把表兄也带上,过两天我就跟爹爹请旨。” 赵德昭没有回答贺怀浦的问话,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自己这位舅舅在宫中当差,是皇帝老爹的殿前诸班,也就是贴身亲卫。 “只要官家同意,舅舅肯定是教你的。” 贺怀浦点点头,他虽然领兵打仗不在行,一身武艺却是实打实的,要不怎么能坐上指挥的位置,手下还管着五百多号禁军。 “不过二郎,你要想练习骑马,还是要把身子补上去,你看你瘦的。” 赵德昭闻听此言,脸色有些拉夸,人家是喝凉水都涨肉,他身为皇帝的儿子,伙食是自然不差,可就是不长肉,他能有什么办法。 随后三人又开始聊了几句,贺怀浦便起身告退,他下午还要去当差的,就算没有别的事,他在这宫中也不能待太长时间。 等到贺怀浦离开没有一会,赵德昭也起身离开,王著是没有跟随他们去泽州,所以这段时间的课程也是落下不少。 现在既然已经是回了宫,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正文 第三十三回 科举主考 兵权可以先不收,这是没办法,财政方面是一定要收归朝廷所有,尤其是盐铁酒茶,继续让各地藩镇掌管,无疑是姿敌。 再一个朝廷财政本来也不好,自唐末以来天下大乱,到了后周柴荣在位期间,中原王朝才渐渐恢复生机,但这种生机也只是假象,只要稍稍一捅就会崩塌。 皇帝老爹历史上同样是断其财政,收其精兵,这种策略没有什么错误的,赵德昭自然是同意这两条。 只要解决财政问题,再对江南诸国用兵,江南一带民生不是中原能比,他们不像中原朝代更替频繁,民生问题比起中原来说要好很多。 历史上皇帝老爹平定江南诸国时,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劝那些割据势力投降,实在是南方民生,如果出现攻城必然会死人,民生也会出现一定下降。 到头来,攻下了城池是没有错,可这后面还是需要自己擦屎,所以历史上皇帝老爹给领兵将领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出现屠城等劫掠事件。 赵德昭这几日全都是琢磨这件事,有时候不懂的地方也会问问王著,他对这位老师还是挺满意的。 虽说有时候是有点迂腐,但这只是他站在后世立场来看,如若放在当下,他这种想法是没有什么问题。 只要在大事上不含糊,迂腐一点是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人无完人,要求不能太多。 “见过爹爹!” 赵德昭进入殿中,就看见赵匡胤正在和下方中年官员聊天,破天荒皇帝老爹居然还给其赐座。 唐以前都是跪坐不分家,后来皇帝老爹登基,便让把下方臣公座位撤去,自本朝开国,面见皇帝都是需要行跪拜,然后站着奏事商议。 当然,皇帝老爹格外看重的公卿除外,可眼前这位,赵德昭愣是在脑海中搜寻,半天没有找到人影。 “二郎来了!” 赵匡胤见儿子进入殿内,停止了谈论,伸手对着下方之人,又随后说道。 “来,二郎,见过文宣公!” 文宣公? 赵德昭眉头一皱,他不是对这个名称不熟,反而是太熟了,这人居然是孔子的孝子贤孙。 对对对,就是那种能把孔子气的从棺材中爬出来的孝子贤孙。 “德昭见过文宣公!” 赵德昭很是违心一拜,对于孔家,身为穿越者恐怕没有几个能对他们有好感,宋朝以前什么尿性不管,宋朝以后那简直是… 妈蛋居然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赵德昭知道其身份之后,再也没有过多惊讶,皇帝老爹对孔家如此尊崇,这是再正常不过。 而且对于这位文宣公来朝,赵德昭大概已经猜了出来,肯定是因为科举一事。 “见过皇子殿下。” 孔仁玉见到赵德昭的行礼,连忙起身侧开半边身子,人贵在自知之明,赵德昭这一礼他是不敢受。 “陛下,若无要事,臣先告罪退下了。” 孔仁玉见皇帝端起茶杯,本就是官场人家,怎会不清楚赵匡胤的意思,这摆明了是让自己离开。 “如此也好,孔卿先行下去休息,明日再行进宫商议科举一事。” 赵匡胤放下茶杯,缓缓起身下了御座,孔仁玉又是一番告罪,退后两三步转身出了殿门。 “今早怎么来的这么早!” 赵匡胤见孔仁玉人下去之后,又转身回到御座,赵德昭随即也跟上皇帝老爹的脚步。 “爹爹,您不是让我写个财政条子吗?儿子这两天写出来了,请爹爹过目。” 赵德昭从袖口中拿出奏章,赵匡胤顺手接过,兵权自家儿子先不让收,财政和精兵这两样是一定要收回的,最起码当务之急是收财政。 “还不错!” 赵匡胤点点头,赵德昭的想法是稳扎稳打,但现在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他自己这两天心中也盘算了一些布局。 “写的不错,看来给你找老师算是找对了!” 赵匡胤又是一声赞叹,稳扎稳打虽然和自己事从急权想法不一样,但是两者的结果是相同,只不过一个柔一个刚而已。 “谢爹爹夸奖!” 赵德昭弓身一礼,见皇帝老爹这么肯定自己,这几天的辛苦没有白费,随后缓缓又道。 “爹爹,文宣公入朝是为了科举一事,时间定下来了吗?” 赵德昭忍不住好奇,如果现在定下,州试应该在五月或者六月中旬去了,州试完之后再有礼部举行省试,怎么也得七八月。 “时间应该要到八月左右,是有些迟了!” 赵匡胤摇摇头,这次的科举的确是有些迟了,历朝历代虽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但也就在三月和七月之间,如今是没有办法,谁让大宋新立呢? 赵德昭闻言一阵点头,以往科举都是从冬季开始举行州试,然后三月到七月之间举行省试,而后由当朝皇帝亲赐功名。 不过这次不一样,去年冬季还是属于前朝显德六年,今年正月皇帝老爹才顺应天命承继大统。 “爹爹,主持科举人选是谁啊?” 赵德昭忍不住好奇,新朝第一次科举,别说他皇帝老爹,就是他也很高兴,满脑子都是天下英才尽入?中。 “唔…这个还未曾想好!” 赵匡胤轻吟一声,这个主持科举人选他真没有想好,选来选去就那么几个人,他还真不知道挑谁。 “新朝第一次科举,定然是选择进士出身官员,然范质王薄两人身上兼多事,恐怕是有心无力。” 赵德昭听见皇帝老爹之语,不由得点点头,放在别的时候还可以让他们兼一下,但这次的科举就不一样,估计会很忙。 “爹爹,窦仪呢?” 赵德昭想起五子登科的主人公,这一家人是牛,不过刚说出来就后悔了,皇帝老爹让他们参与修订刑律,更是脱不开身。 “窦仪正在修订……” “启奏陛下,中书舍人王著求见!” 就在赵匡胤刚想说窦仪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两父子对视一眼,这不就来了一位吗? 王著,乾佑年间进士出身,后周官至翰林学士,偏偏他在周世宗在位期间就曾担任过科举主考官。 正文 第三十四回 杀鸡儆猴 春去冬来,汴京开封。 建隆年九月,淮南节度使李重进起兵反叛,发布讨赵檄文,任沿用后周显德纪年。 同年十月,皇帝老爹再一次御驾亲征,任命邢国公慕容延钊为扬州行营都部署、兼知扬州行府事,为南征军主帅,统领左右二路大军,其中以石守信和王审琦为左右大军指挥,又加封李处耘为行营兵马都监。 双方鏖战一月有余,十一月底,御驾亲临扬州城下,即日叛乱逐平,十二月初,班师回朝至汴京开封。 此次叛乱,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赵德昭,他被皇帝老爹加封贵州防御使,虽说是个空头支票,但好在也有了官职。 而且这个头衔比历史上要来的早,现在他还没有出阁,等真正到出阁时最起码也比这个头衔要大。 还有一个,本来这场战役是以石守信为统帅,但架不住赵匡胤这对父子腹黑心态,如若让石守信统领,岂不是又要出血一个国公。 所以到最后赵德昭和他老爹一合计,还是用起了慕容延钊,最起码可以防止之后封无可封。 班师回朝之际,对于扬州的善后,赵匡胤将李处耘留在扬州,打算让其做一任知州。 对此,赵德昭也没有意见,而且这次出征,他发现李处耘这个人和慕容延钊好似不对付。 皇宫,垂拱殿。 从赵光义率领百官在城外相迎,进城之后皇帝老爹便让人各司其职,直到走入殿中,身边只剩下赵光义赵普范质以及高怀德等。 “光义,邢国公率领大军将在三日后赶回,这几日要备好犒军一事。” 赵匡胤上了御座坐下,下方之人依次站好,赵德昭从宦官手中接过茶壶,站立在皇帝老爹身旁侍候。 “诺!” 赵光义弓身一礼,赵德昭看着下方这个二叔,人家现在是越来越风光,皇帝老爹班师回朝时,下召加封其为大内都部署,加同平章事、行开封府尹。 前两个还好,尤其是后者,直接让赵德昭蛋紧了好一阵,五代以来亲王加府尹,就是储君的标配。 现在这个二叔就差封王了,而反观自己,就一个贵州防御使头衔,这上哪说理去。 “赵普,拟诏,加封石守信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升任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移镇郓州,加封王审琦殿前都指挥使,加侍中,改义成军节度使,镇滑州,其他各级将领由兵部写个条子呈上来。” “诺!” 赵普和下面兵部官员同声应答,他对这位皇帝越来越看不懂了,当初自己曾建议收回兵权,改革军制,其虽未明说可以,可几十年相处下来,赵普知道自己说的赵匡胤一定听进去了。 可如今这副模样,给国公倒也算了,兵权非但不削,而且还给的越发加重。 石守信等人虽说造反的可能性很小,但自唐以来武将隐患太大,这也是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建议。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他一个,赵光义此时也是眉头紧皱,可想想目前这个场景,还是觉得不便说出来。 赵德昭看着下方众人的表情,都是一帮人精,此时场中最起码还有十多人,高怀德韩重赟等武将也在殿中,他们自然不敢说出,这他喵现在谁敢反对谁就得罪人。 除了这些忧郁之人,最高兴的莫过于韩重赟高怀德等,从皇帝的态度来看,对他们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他们也有点憋屈,眼看着慕容延钊封国公,他们这一大帮人还要给其见礼,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行了,无事就退下吧,赵普光义范质留下。” 赵匡胤挥手示意众人,随后又叫出范质三人名字,王薄高怀德等人见状弓身行礼。 “臣等告退!” 等到一行人退下之后,赵匡胤手指“哒哒”敲着桌案,赵普等三人不明所以,还不等他们说话,赵匡胤声音就随之传出。 “盐铁等各地财政如何了,怎得接连几日都没有奏报,就如此顺利吗?” 赵普听见皇帝的问询,三人皆是对视一眼,他们还以为皇帝叫他们留下是因为何事。 “启奏官家,臣今早接到户部侍郎沈义伦呈报,各地盐铁酒茶等具已开展,各地藩镇节度倒是没有多大抗拒。” 赵匡胤听闻点头,盐铁酒茶等收回朝廷,自沈义伦五月出使回来,经过朝廷五个多月的准备,如今实施也有一个多月时间,上一次接到奏报还是十日前。 “你递话给他,这批学子底子不错,让他好好给朕带,还有,只要他们有功朝廷,朕是不会亏待他们,朕不屑做兔死狗烹之事。” “诺!” 赵普等人拱手应答,他们不是傻子,皇帝这话虽然是让自己带给沈义伦,但同样也是说给他们和那些个节度使听。 不是所有人都想造反,别说前面还有两个前车之鉴,不说李筠,他仅仅是控制了三个州,实力在各地藩镇偏中下等。 可李重进就完全不一样,那可是淮南节度使,其实力可比李筠要强大不知多少,在各地藩镇绝对能位列前茅,还不是说灭就灭了,他顶多比李筠顽强了半个多月。 就算赵匡胤此时收回各藩镇兵权,他们恐怕屁都不敢放一个,别说如今这位皇帝没有收回兵权,只是将财政权利收回朝廷。 “下去吧!” 赵匡胤摆摆手,好话他都说到底了,至于人家能不能听进去,他可管不住。 “诺,臣等告退。” “哼…刀架在脖子上才知道怕,早干什么去了,朕当初登基,召命他们一个个进京,磨磨唧唧一个半月,还不是想看朕的笑话。” 赵普三人退下后,赵匡胤一声冷哼,语气带着讥讽,真当他好欺负,灭掉两个苍蝇头,一个个还不是任由他发落。 “爹爹息怒,如今紧要一事,还是要派往细作前往江南诸国以及北汉契丹。” 赵德昭行了一礼,有了杀鸡儆猴的威力,各地藩镇肯定会有所收敛,大宋境内现在是没有了什么问题。 “去,去武德司,去把王仁赡给朕找来。” 赵匡胤转头指着下方宦官一语,那人一阵哆嗦,慌忙应答一声马上下去传话。 正文 第三十五回 恩威当头 “见过二叔!” 赵德昭弓身行礼,旁边还站着一些个官员,今天上午接到消息,慕容延钊率领大军已经到达汴京地界。 赵匡胤下令让赵光义和赵德昭相迎,还有一些礼部官员也在其中,再怎么也是国公尊位,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二郎来了,来,坐!” 赵光义微微一笑,拍着自己身边的坐垫,这位子是专门留给自己这个侄子,在这个天下,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也只有赵德昭一身。 至于宫中的三位,抱歉他得站着。 啥?赵光美,他就是一个婢子生的,他凭什么? 赵德昭也没有客气,跟这个二叔坐算什么,没有人的时候,他还不是一屁股就坐在他皇帝那龙椅上,而且他老爹还得给自己让半边。 “二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陶谷,任礼部尚书。” 赵光义见到自家侄儿落座,指着右下方的中年男子,穿着紫色公服,相貌堂堂,眉宇中透着一股傲然之色。 “陶谷见过二皇子殿下。” 陶谷听见赵光义话语,起身拱手一礼,赵德昭面色一笑点头,这个人他听说过,当初皇帝老爹登基,就是他提前写好了诏书,后来任承旨出使唐国,回来之后又任礼部尚书。 “二叔,你们刚刚再说什么这么高兴。” 赵德昭自顾倒了一杯茶水,如今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好在这里还搭起了一所军帐,最起码是没有冷风。 “哦,刚刚陶尚书讲占城、南唐、回鹘等国上书朝贡,估摸明年正月会来朝,正商议怎么禀呈官家呢?” 赵光义点点头,便把刚刚两人谈论的事情一说,赵德昭闻言一愣,嗳…对啊!不说占城他都忘记了,好像有个什么占城稻。 占城就是后世越南一带,这种稻谷有很多特点,一是比较耐旱,二是适应性强,可以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期短,自种至收仅五六十日,也就是所说的双季稻。 赵德昭暗暗记下这件事,随之也没有多说,等到占城使者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反正他目前在汴京是没有听过什么占城稻。 历史上好像就是在北宋出现,第一次全面推广是宋真宗时期,南宋几乎形成了全国推广。 三人又在帐中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赵德昭也插不上什么嘴,主要也就是听,他现在就是要多听少做,关于朝中大事他还是必须要了解一点。 就比如刚刚这两人说到南唐局势,赵德昭这才想起南唐李璟恐怕没有几个月可活了,他好像就是死在961年。 “留从效此人还是有些能力,本府听说他将泉、漳二州治理的颇有成效。” 赵光义点点头,南唐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就比如这个留从效,观其所作所为是个干才。 “是啊,南唐泉漳二州已经是这位国中之国,前些日子官家御驾亲征平了二李叛乱,明年恐怕这位也要来朝贡啊!” 陶谷点点头,南唐局势很混乱,国主李璟吟诗作对算是大家,可要论起治理国事就要逊色多了。 “对了,陶公出使唐国,本府听说这吴王李从嘉也是精书法、通音律,不知可曾见到?” 赵光义像是想起什么,他早就听说这位吴王的名声,他父亲李璟也是精通诗文,这儿子恐怕也差不了哪里去。 “哈哈,不想殿下也是听过此人名声,实不相瞒,其自兄长太子李弘冀病逝,便被李璟加封吴王,以尚书令参与政事,入住东宫。 在下曾出使唐国时,就是此人东宫从属接待,倒是见过几面,颇有才华之气。” 陶谷如实回答,随后又聊了几句之后,就有人来报说大军已到五里之外,两人这才停止了谈论,赵德昭摸了摸耳朵,心中不禁有些抱怨。 你说你们俩,谈论局势就谈论,让自己也好涨点见识,非得聊这么八卦的问题,就那俩父子有什么好说的。 等到三人出了军帐之后,便看见有几人策马而来,为首的就是慕容延钊,身后有石守信等诸将。 “臣等拜见二位殿下!” 慕容延钊等人来到赵光义叔侄旁边,抱拳弓身一礼,赵光义连忙伸手扶起。 “老国公多礼了,本府贺诸位将军为国建功,凯旋而归啊!” “为陛下效死,臣等不敢。” 赵光义微微一笑,随后示意了旁边陶谷一眼,其从身后官员中拿起诏书开始宣读。 最开始读的无非就是什么什么天命所归,后面怎么怎么多亏了祖宗,再之后就是痛斥了李重进等逆贼。 再之后才是各军将领的奖赏,根据功劳都是提升一二级左右,这里面多数的空位大多数都是战死,总归要有人补上。 其次军士奖赏由各军都指挥使拿出意见,根据兵部核查无误后就可以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等到宣读完之后,赵光义就带领慕容延钊等人进宫,总共十多人都是军都虞侯之类的各州统兵要员。 在这汴京,这些四五品官员可能是一抓一把,可放到各州府那就是实打实大官,皇帝老爹要想统领天下,没有他们是真不行,不能光打击他们,也要适当有些恩赐,比如一起吃个饭啦之类的。 不过赵德昭知道,反正今天他皇帝老爹的内库恐怕又要出血,升官归升官,对于石守信王审琦这两人还是要财货多多,其他人自然有国库承担。 恐怕今天晚上又要把这两人留下谈话,赵德昭别的不敢说,他这个老爹一向就喜欢打感情牌。 他到现在还记得,二月初张永德进京之后愣是给人家留了下来,说什么身边没有个商量战事的,怎么怎么你也是沙场宿将,要替朝廷多多谋划。 就在这种糖衣炮弹之下,张永德节度使形同虚设,直接被皇帝老爹派人接管。 随后李筠叛乱被平,可能是觉得吃相难看,又给了一个所谓的武胜军节度使头衔,这不前几天回京,才让人家去邓州上任。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皇帝老爹这一手是玩的厉害,纵观历朝历代,凭心而论那个开国之君能和你这样谈感情,宰了你都是轻的。 恩威当头,帝王之道。 正文 第三十六回 权柄游戏 “圣人,禀殿下,武德使王仁赡求见。” 赵德昭正和母亲说起扬州一些趣事,突闻元儿进入殿中,走到二人面前行礼,转头对着赵德昭说道。 武德使? 贺贞闻言一愣,转头看向自家儿子,赵德昭也是一脸惊奇,随即一想应该是他老爹让来找自己的。 “二郎,何事?” 贺贞见到赵德昭神情,武德使王仁赡她自然清楚,这可是掌控整个武德司,说句不好听的,此人就是他丈夫赵匡胤的爪牙。 “应是爹爹让过来的,叫他进来吧!” 赵德昭眉头舒展,元儿领了赵德昭的命令便走出殿外,不一会一名身材单薄的中年男子进入殿中,身上穿着厚重甲胄。 “臣王仁赡见过圣人,见过皇子殿下。” 王仁赡来这里能让赵德昭联想到的事,只剩下派遣细作前往北汉契丹,这事他只是和皇帝老爹在扬州商议了一下,就打算回京之后再开展。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老爹让王仁赡来找自己他还真有点意外。 “官家让武德使来本宫这里,有何要事啊?” 不等赵德昭下一步动作,贺贞缓缓起身,静静盯着下方所跪之人,由不得她不发问,跟武德司沾上边的事绝不一般。 自唐灭亡,王朝更替之间,历代皇帝皆是建立这种官职,做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 前朝周太祖承继大统,因其家人都被汉帝刘承祐杀害,而恰恰就是死在这种人手中,随即登基之后没多久便被废除。后来周世宗期间也不曾用过,等到本朝建立,她家那口子才因为各地藩镇节度势力,又不得不重新复置。 “不敢欺瞒圣人,陛下叫臣前来是为了北汉契丹一事。” 王仁赡又是一礼,贺贞闻言看了赵德昭一眼,挥手示意殿中侍女退下,其后也没有任何言语,直接转身进了内屋。 “贵使起来说话!” 赵德昭见到母亲的动作,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潜意识学着皇帝老爹一举一动。 “谢殿下!” 王仁赡连忙道谢,心中琢磨起该如何问话,缓缓起身退在一边。 “臣冒昧,禀殿下,官家让臣来问殿下对北汉契丹还有何吩咐?臣下去之后马上着手去办。” 赵德昭放下茶杯,这件事本来他就不打算插手,可皇帝老爹既然派人来了,那就另当别论。 赵德昭心中思虑一二,北汉还好一点,国力也就那么回事,对此赵德昭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对于契丹,就不可同日而语,赵德昭还没有自大到凭着穿越者身份,挥挥手就让其烟消云散。 “还真有一事,我曾听闻契丹有位叫耶律休哥的人,你派人去时,嘱咐其多加要注意此人。” 赵德昭缓慢起身,整个契丹他能想起的就是这个耶律休哥,还有一个萧太后。 根据目前的时间线,耶律休哥估摸也就二十多岁,可就是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谁能想到他今后一战封王。 大宋军队在这位大佬面前,弱的就跟绵羊一样,当然这和自己二叔是脱不了干系,硬生生把自己老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禁军推向灭亡。 说来说去,人家耶律休哥还是牛,而对于大宋呢?更是一种耻辱,接连战败几次后,契丹为了奖励耶律休哥,同样也为了羞辱大宋,加封其为宋国王。 ~…~神的宋国王,就问你气不气。 “诺,臣明白!” 王仁赡抬头看了一眼赵德昭,见其脸色平静也没有别的暗示,又是拱手一礼。 赵德昭点点头,对于王仁赡的眼神他如何能不知晓,杀了一个耶律休哥不要紧,万一出现另一个耶律休哥就完犊子了。 而且,对于这种人物赵德昭还是想见识一番,毕竟是把自己二叔踩在脚下之人。 “其他事父亲都告诉你了吧!” 赵德昭回到主位落座,杀了多没意思了,斗一斗岂不是更好,他如今这个身份,找个对手相对来说很难。 王仁赡闻言弓身一礼,应答道:“官家都晓喻臣了,” “嗯……去了之后不要急着收集,先稳定下来,此后每隔一年朝廷都会派人替换,契丹对燕云十六州每一年布防都要详细记录。” “臣明白!” 王仁赡连连点头,赵德昭淡淡撇了一眼,这个人从皇帝老爹任滑州防御使时就跟在身边,皇帝老爹对其还是比较信任,不然也不会让他做武德使。 “好好做,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等天下安定下来,到时候我替你向父亲求个恩典,就算是一尊国公也不是没有可能。 信我如信君,我赵家不是刘邦那兔死狗烹之辈,这算是对卿的一个承诺!” 王仁赡闻言整个人浑身一激灵,连忙拜倒在地,他不是蠢人,他替当今皇帝做了多少事,历代鹰爪都是没有好下场。 强如汉武帝时期张汤,还不是说舍就舍了。 “臣谢殿下,臣必不辱使命。” 赵德昭伸手端起茶杯,王仁赡倒也识趣,连忙行礼告罪退下。 赵德昭目送王仁赡退下之后,摇头撇嘴一笑,做鹰爪就要有鹰爪觉悟,看他以后表现喽!杀不杀还不是嘴皮子一碰的事。 “二郎,你许下如此承诺,叫官家如何行事!” 就在王仁赡前脚刚出殿门,后脚内屋房门被打开,贺贞转头看着王仁赡消失不见,坐在赵德昭身边。 “娘!” 赵德昭嘶哑咧嘴一笑,露出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表情,谁说承诺就一定要遵守,到头来还不是他自己决定。 “你啊你,你知道王仁赡替你爹做了多少事吗?你就敢这样答应他。” 贺贞伸手指着赵德昭额头,话语中带着严厉,神情却没有丝毫怒火,反而是一丝丝亲昵。 “娘,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有些游戏,也只能是我们赵家玩。” 赵德昭又是一笑,像王仁赡这种人,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孤注一掷,好不容易爬上高位,怎么可能放过。 而如今有了自己这个承诺,就算他明明知道这是假的,明明知道只是一个安抚手段,也只能按照他赵德昭想法一路走到黑。 不然,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分割线———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感谢大佬支持,你们看完30秒,我要写一个多小时啊,55555 插个题外话,主角马上封王,拜托大家想个王爵称号,个人看好“秦”,他叔叔是“晋” 天作之合~…~哈哈哈 正文 第三十七回 平平凡凡 “王师,学生这次随驾出征,偶尔听坊间传闻,说占城国有一稻谷,五六十日就可一熟,听王师早年曾游历天下,不知可有耳闻。” 赵德昭心中想起昨天陶谷之言,如果把这个稻谷引进大宋,大力推广之下,也能解决燃眉之急。 而且还有土豆玉米,这些都是经济作物,只是现在江南诸国还没有平定,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这样,根据赵德昭的设想,还是先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占城稻是一定要引进。 “五十日一熟,殿下何处听来此消息?” 王著闻言脸色一惊,五十天一成熟,那一年就可以种植两次,这可是实打实的宝贝啊! 得? 赵德昭心中叹息一声,就连王著都没有听说过,要嘛现在还没有传入大宋,要嘛就是名声还不是特别大,自己目前能接触的就是这么多人,只能等明年占城国使臣来朝在说了。 “学生也是从外地游商处听来的!” 赵德昭又是随便胡诌个理由,王著闻言深思一番,这个消息不管是真是假,还是要追查一下。 “殿下,恕臣直言,这种消息还是要确认一番,如果真有,殿下便是有恩于天下黎明百姓。” 王著拱手一礼,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是一体,自然什么事情都要事先为赵德昭试想,也只有两人相持辅助,才能走到更远,到那时候他又多了一个“帝师”称号。 “恩,那就有劳王师了,派几个可靠之人去江南看看。” 赵德昭点点头,对王著的想法他不觉得惊讶,这的确是一个赚取名声更快的方法,而且这次不止能在儒林中站稳脚跟,在天下百姓面前同样如此。 “为殿下分忧,何谈辛劳!” 王著弓身一礼,随后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几句,便在赵德昭授意之下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教学。 时间过的很快,上午先是讲解了儒家经典,下午又轮到了军事注解,跟随皇帝老爹出征两次,赵德昭不敢说是万法通,多多少少还是增长了一些用兵经验。 等到了晚上时候,赵德昭送走了王著,又回去温习了一下,感觉时间差不多,起身前往杜氏的寝宫。 自从出征回来有些时日,还没有去请过安,本来是要去的,结果听他老娘说杜氏正在礼佛,吩咐了谁也不见,后来皇帝老爹去拜见,也是碰了一鼻子灰出来。 而且对于这个奶奶,过完年就是建隆二年,历史上其就是在这一年去世,恐怕没有几个月可活了。 再一个,让赵德昭更为担心的金匮之盟,就是发生在这一年。 与此同时,福宁宫。 “哦,二郎是这样说的?” 赵匡胤眉头竖起,不消片刻又舒展开来,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这儿子还是一如既往胆大包天。 “是啊!官家,您也不能对二郎太宠了,什么也不能由着他性子来。” 贺贞轻揉着赵匡胤肩膀,语气带着深沉,武德司给她的印象本就不好,她才不想要儿子深陷其中。 “贞儿,咱不兴这样,不许我说二郎的是你,这会又让朕管他的也是你,啥好事也不能让你全占喽。” 赵匡胤闻言起身,现在让自己管赵德昭,早干什么去了,他可记得非常清楚,前几个月两人为此还吵了一架。 “官家,臣妾只不过是…” 贺贞脸色怔住,随即尴尬一笑,好像说的有道理哎,自己不就是不许他说自家儿子吗? “行了,你不用解释,二郎说过解释就是掩饰。” 赵匡胤连忙伸手打断贺贞,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机会,他还真不轻易放过,要知道以往他们夫妻吵嘴,输的都是自己。 贺贞又是一脸错愕,赵匡胤转头咧嘴一笑,平复了自己心中心情之后,又是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继续躺在贺贞怀中。 “来,继续按着!” 赵匡胤摆摆手,贺贞双手又搭在赵匡胤肩膀,心中一阵嘀咕,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赵匡胤眯眼看到自己妻子表情,多少年了,自己那个安静而文雅从不跟自己顶嘴的妻子又回来了。 赵匡胤伸手自顾自解下白玉龙纹腰带,心中惆怅万千,又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 “官家在想什么?” 贺贞见到赵匡胤的动作,又瞧见自家丈夫一脸笑意,突然面色有些红润。 “没想什么,对了,贞儿,二郎过完年也就十一岁了,朕打算为他加封王爵,你看如何?” 赵匡胤睁开眼睛,在征伐二李的时候,赵德昭的表现还是让他挺满意的,也算是见识了尸山血海,性子也磨练了不少。 尤其是前几天写了财政条陈,不说文武全才,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他像赵德昭那么大的时候,还不如自家这个儿子。 “封王?官家是打算让二郎出阁?” 贺贞闻言一愣停止了揉肩,双手轻轻搭在赵匡胤的肩膀,封王就预示要出阁,可对于赵德昭来说,年龄还是有点小。 “出不出阁先另说,朕打算在各方朝贡之时就发诏天下,这一年跟随朕南征北战,见识增加不少。 嗯…朕想着就先封个王,太子吗?再磨砺个一二年。” 赵匡胤右手拍打着肚子,想起赵德昭近一年的表现,不得不承认是有了国家储君气势,尤其是刚刚自家妻子言赵德昭许诺王仁赡一事。 说的真不错,有些游戏,就只能他们赵家玩。 “臣妾替二郎谢过官家。” 贺贞没有反对,加封王爵这是好事,她没有往外推的理由,生在帝王之家,本身就要担起责任,更别说他儿子还是嫡子。 说句不好听的,自家这个丈夫未来龙驭宾天,这个位子就是属于他儿子,也只能是他儿子,这是她的底线,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贞儿,你刚刚为何脸色如此通红?” 贺贞语罢,赵匡胤微微一笑,伸手拉起贺贞小手,刚刚妻子神情他可全都看见了。 “啊!官家…” 贺贞听闻赵匡胤话语,心中顿时犹如小鹿乱撞,而在御座下方此时侍立一旁的元儿,抬头瞧了上方两人一眼,急忙挥手殿中之人退下。 “贞儿,今晚良宵,不易错过。” 赵匡胤拾起身子,伸手将贺贞一把抱在怀中,三两步间进入内屋,一套动作端是行云流水。 正文 第三十八回 主少国疑 一路无话,赵德昭在侍从带领下来到滋德殿,自身这个奶奶,赵德昭还是有复杂心态,比起他二叔还要强烈许多。 但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亲人,若是别人在历史上这样谋害于他,恐怕到现在坟头草都有数丈高了。 赵德昭不是圣人,既然历史上已经是仇人,怎么可能对他有好言语,直接弄死就成了。 “见过殿下!” 王安侍立殿外,突然在身后传来几声脚步,微微转身一看,连忙一阵小跑。 “嗯,奶奶歇息了吗?” 赵德昭看了一眼殿内,灯火通明,看样子杜氏应该还没有歇息。 “太后未曾歇息。” 王安弓身一礼,杜氏刚刚才用完膳食,这会恐怕还在诵经礼佛,不过现在不似前两日可比,见人还是能见到的。 “嗯,我进去看看。” 赵德昭点点头,说着就要进入殿中,却不料被王安伸手拦住。 “殿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王安连忙低下头颅,靠近赵德昭两步,这几个月来,终于是见到赵德昭人了。 “狗胆,什么事出来再说。” 赵德昭面色一摆,冷哼一声进入殿中,能促使王安撞着胆子把自己拦下,这在赵德昭看来还不是一般之事,不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笃笃笃… 赵德昭进入殿中,耳边传来木鱼敲打之声,踮起脚小心翼翼进入内屋,声音越发响亮。 内屋陈舍简单,只有几个柜子,正前方墙壁挂着一个硕大“禅”子,地上放着三个蒲团,中间蒲团上坐着一名老妇。 赵德昭不敢打扰,轻轻将杜氏左侧的蒲团拿在一边,扯起裤脚便跪了下来。 整个赵家,只要他奶奶礼佛之中,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扰她。 约莫一柱香时间,赵德昭老神在在,突然间木鱼声戛然而止,赵德昭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孙儿给奶奶请安,孙儿自淮南归来,不及时来见奶奶,实乃不孝罪过,望奶奶恕罪。” 赵德昭俯身一拜,口中犹如小儿读书,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皮,杜氏朝着“禅”字双手合十,口诵了一句佛号。 “你啊你,亏奶奶求佛祖保佑,回来了也不先来奶奶这里!” 杜氏缓缓起身,赵德昭见状连忙扶起杜氏,面色嘿嘿一笑,杜氏见到自家孙子,也是喜从心来。 “奶奶这规矩,是给别人用来遵守,二郎你还不知奶奶心思吗?” 杜氏话语说完,整个屋中充斥着一股隔代亲的气氛,赵德昭挠头一笑,扶在杜氏落座。 知道归知道,但规矩就是让人遵守的,赵德昭喜欢遵守规矩之人,他定然也要遵循这一原则。 “孙儿自然知道奶奶心意,可正因为如此,孙儿才不愿意打扰奶奶,奶奶常常教导孙儿不可娇纵,孙儿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赵德昭捶打着杜氏肩膀,一副殷勤模样,杜氏听见自家孙子言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又有些许暗淡神色。 “奶奶,怎么了?是孙儿力度不好吗?” 赵德昭眉头一皱,十年来的朝夕相处,他这个奶奶今天神情即为不寻常,想起刚刚王安将自己拦下一事,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预感。 要出祸事了? 这是赵德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连皇帝老爹造反,这位奶奶闻言也只是“我儿真如此”一句轻飘飘很是平常的话,而今天居然露出这等神情。 “没有,二郎捏的很好,奶奶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杜氏拍拍赵德昭的小手,露出一丝笑容,赵德昭也不便追问,反正有王安在,自己奶奶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奶奶,孙儿这次出去,看见了不少新奇物件,行军急切,孙儿也没有给奶奶淘到什么好宝贝。” 赵德昭继续敲打杜氏肩膀,眼睛时不时观察杜氏神情,杜氏听闻赵德昭此言,眉头深深紧皱。 “二郎这一路就只看到趣事吗?” 赵德昭心中一笑,杜氏此时的语气已经有了一丝冷色,不过对于赵德昭来说,这种语气更是恰当不过。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难道金匮之盟真的要发生了?到了这时候,由不得赵德昭不这样想。 很不正常啊! “当然不是,孙儿只怕说出来让奶奶跟着难受?” 赵德昭摇摇头,抬头看了一眼杜氏说道。 “哦…我家二郎还看出什么来了。” 杜氏转头一笑,这孙子从小聪慧,心地至孝善良,可到底还是个十岁孩童。 “奶奶,各地民生艰苦,爹爹行军之时,每到一处就会看看民生,民以食为天,百姓却连糠都吃不起,爹爹给我吃过,太扎喉咙了。” 赵德昭情深意切,这副模样不是能装就能装出来的,这些人的安危,时时刻刻关乎大宋江山。 退一步讲,就算不管这些人死活,也要想一想他们赵宋江山,更何况他赵德昭不是昏庸之主,他是真不忍心。 “是啊,自唐以来连年兵祸,我们赵家也是深受其害,能有今天除了神明祖宗保佑,还有你爷爷和你爹爹几十年的浴血疆场。” 赵德昭的话语好像戳中了杜氏心底深处,起身渡步在屋中,赵家虽然显赫过,可到了丈夫赵弘殷这一辈已经是跟百姓无甚区别,除了有个劳什子禁军官身,该受过的苦都受过。 想一想家族都是如此,那这个天下又能坚持几代? “二郎,奶奶乏了,早些下去歇着去吧!” 杜氏回到主位落座,赵德昭上前忙着将杜氏扶好,又出去叫侍女进来,见没有自己事后便行礼告退。 “孙儿告退,奶奶早些歇息。” 杜氏见到赵德昭出去之后,神情显得颇为复杂,手中拐杖连续敲打地面。 “符儿,你给老身出了如此大难题,叫老身如何是好? 这一个多月来,也只有在诵经礼佛时才能得到一时安静,其他时间无不是让她心烦意乱。 之所以会如此,还是符蓉说起的一件事,话里话外拢起来说就是八个字。 主少国疑,嗣位不祥。 这里面的道道,杜氏如何能看不清,他赵宋江山,可不就是趁着主君年幼吗? ————分割线———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支持啊兄弟们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嗣位不祥 赵德昭出了殿门,径直走出滋德殿,转角进入旁边阁楼之中,这是他奶奶杜氏存放经书的地方,不慌不忙抬脚走向二楼。 赵德昭入座之后,随手拿起一本经书,上面有注解图文,看的也不是很乏味,就这么过了一柱香时刻,阁楼下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奴婢见过殿下?” 王安上了二楼,俯身拜在地上,赵德昭见状合起经书,声音也随之传出。 “这一月多来到底发生何事?” 王安又是一礼,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说道。 “禀殿下,自出征半月之后,汝南夫人频繁出入宫中。” “你是说二婶?” 赵德昭眼神骤然紧绷,他口中的二婶,就是其二叔赵光义续的第二任妻子符蓉,史书上记载不多,因为其在赵光义做皇帝之前就已经去世。 可要是说起这人的家世,那就有说头了,其父符彦卿,将门世家,更要命的就是她两位姐姐,这两位先后做了前朝皇帝柴荣的皇后。 一门三姐妹皆是天下至尊,谁能与之匹敌! “她进宫所谓何事?不单单是尽孝心吧?” 赵德昭单手玩弄桌案上书籍,要说其是为了尽孝心,打死赵德昭都不信,这位的孝心恐怕还不如他四弟赵德芳母妃。 “殿下明鉴,奴婢曾隐约听见汝南夫人言说主少国疑,嗣位不祥,听意思怕是要对殿下不利。” 王安没有抬头,当初他听到这些言论时,差点没把他给吓死,万万想不到还有人对面前这主不利。 赵德昭闻言脸色铁青,双手抓在桌案“咔吃咔吃”作响,还是要夺位啊?还是要夺他的位置。 主少国疑,嗣位不祥。 赵光义做了皇帝就祥了吗?卑躬屈膝就祥了吗?靖康之耻就祥了吗?屠戮功臣就祥了吗? 还是说,崖山之战就祥了? 狗胆。 “此事何事发生的?有多久了?” 赵德昭压下心中怒火,一本经书被他翻来覆去,若不是还在滋德殿,他恐怕早就要暴跳如雷。 他跟随皇帝老爹出征淮南之际,当时还去过他奶奶寝宫,那时候王安都不曾跟自己说过此事。 “禀殿下,是上月中旬的事?” 王安连忙回来,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他真的是寝食难安,想通知赵德昭,可其已经随御驾出征淮南,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怎么过的。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瞧出异常,尤其是每次见到汝南夫人符蓉,心中那胆战别提了。 “你觉得二叔知道此事吗?” 赵德昭单手撑在桌案,他二婶做出这么一档子事,至于那个二叔,现在可是开封府尹啊! 危险,太危险了,这是赵德昭最真实的感受。 “禀殿下,奴婢不知,不过…” 王安说到这里,语气稍微一缓,壮起胆子看了赵德昭一眼。 “不过什么,说?” 赵德昭眉头一皱,王安闻言连忙低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三两个首饰,色泽光润,一看就是宫廷用品,价值不菲。 “禀殿下,这是三殿下赏给奴婢的。” 三叔? 赵德昭一阵愣神,这里面又关赵光美什么事?他们俩都是可怜虫,不对不对,还有一个四弟赵德芳。 他们这三个倒霉蛋,就是这场政治中的牺牲品。 “三叔说些什么?” 赵德昭看下王安举在手上的首饰,赵光美是见过王安的,皇帝老爹继承大统后,叔侄二人领了奶奶杜氏命令前往殿帅府拿爷爷遗物,那时候王安还露了一手医术,这才彻底进入了他眼中。 “三殿下未曾说什么,不过便在汝南夫人说完这事没过去多久,三殿下有一次找到奴婢,一见面就给了这些。” 王安将实情全部说出,他没有隐瞒赵德昭的意思,也更加不敢隐瞒。 当初赵德昭让自己侍候杜太后,王安那时候还不理解,可此时这种情况下,他不是傻子,这位殿下恐怕知道有人对他不利。 这份远见,足以证明他没有跟错人,压宝压对了。 “你的意思是三叔也知道此事了?” 赵德昭露出思虑之色,自从见识了上一次茶楼杀猪盘,对于这个三叔,赵德昭不得不重新认识,尤其是其对自己忠告之言。 “奴婢尚不清楚,不过殿下,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安听到赵德昭语气,微微抬头一看,就凭他这么多年宫中摸爬滚打,对于当今官家三弟,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讲!” 赵德昭摆摆手,一人智短两人智长,他还没有昏聩到连手下人意见都听不进去的时候。 “禀殿下,三殿下晓不晓得此事暂且不谈,然根据奴婢观察,三殿下心还是向着殿下的。” “废话!” 赵德昭听完一声怒斥,其自然清楚赵光美心思,自从上一次就已经能猜出来个大概,别说还有这次的事情,而且这个三叔也只能和自己统一战线。 “是是是,奴婢言语有失,乞望殿下恕罪。” 王安连忙俯身磕头,一口劲应承这赵德昭,总之是小心无大错,主人永远是对的。 “行了行了,下去吧!” 赵德昭嘴角一笑,这个王安的的确确是机灵,不过有时候就会机灵的过头。 “是,那这些…殿下!” 王安再次应答一声,壮着胆子抬头看向赵德昭,双手举着首饰,眼神中有些不舍。 “既然是三叔赏你的,你且拿去罢了,不过下不为例,再让我知道一次,你便不要回来了。” “诺,多谢殿下恩泽,奴婢告退。” 王安脸上一阵欣喜,这些宫中之物,随便拿出去一些都能买个好价钱,更别说此时手中拿的这些首饰,那可是只有嫔妃才能穿戴。 赵德昭见到王安退下之后,一张脸色又是深沉下来,历史上他奶奶杜氏就是死在建隆二年六月左右,现在距离过年也就二十来天,真是风雨欲来啊! “好二婶啊,一门两后就行了,您老为什么要犯傻呢?” 赵德昭走在窗边,奔走来奔走去,还不是死在赵光义登基之前了,皇后也只是追封,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吃月亮。 正文 第四十回 文德朝议 “臣等拜见皇帝陛下万岁。” 文德殿中,赵普赵光义以及高怀德等数十位文武大臣俯身行礼,今天这场朝议显得即为不寻常。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赵匡胤御座下方右侧,还摆着一张桌案,而这其中落座之人便是赵德昭。 放在以往,这位皇子殿下出现在垂拱殿,众人也没有什么奇怪,可今天却是不同,今日乃是小朝议。 赵德昭端坐右侧上方,今天也是他第一次参加朝议,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从母亲那里得知,皇帝老爹已经打算要加封自己王爵,更是让他兴奋了好一会。 “诸卿平身吧?” 赵匡胤伸手一挥,众人再次谢恩,一个个连忙起身。 “户部侍郎来了吗?” 赵匡胤扫视下方众人,目光落在一位长相白净中年男子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臣沈义伦拜见陛下!” 沈义伦从中出班,弓身一礼,他自昨天已经返回汴京,这次回来也只是正常面见皇帝述职,说不得过个两三日又要离京。 “盐铁酒茶开展如何?可有人从中阻挠?” 目前朝中大事虽多,当属盐铁之事最为紧要,从淮南御驾亲征回来之后,反反复复查看了落下的政务。 “禀陛下,据陈毫二州转运使王平来报,其辖地多有私自铸铁贩盐之人,王平将人已经收押,臣昨日便已经知会武德使王仁赡。” 沈义伦又是一礼,转头看了旁边王仁赡一眼,阻挠肯定是有,只不过大多数各地藩镇还是保持许可态度。 “启奏陛下,臣昨夜接到沈侍郎消息,已经着手派人下去前往陈州,过不了几日,必有消息传来。” 王仁赡出班一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皇帝已经是上了心,他接到消息之后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嗯…王平来报是如何说的,查清楚是谁干的吗?” 赵匡胤点点头,这种事情没有阻拦才奇怪呢!只要不是各地藩镇揭竿而起,一丁点还是可以解决。 “禀陛下,尚未查到有官员牵扯其中,根据王平奏报,只是有商贾参杂其中,此是转运使王平奏呈,恭呈皇帝陛下预览。” 沈义伦从怀中掏出奏章,高高举起头顶,赵德昭见状连忙下去接过,上了御座递到皇帝老爹手中。 “哼,给朕好好查,狗胆,朕就不信没有官员撑腰,他们能有如此作为。” 赵匡胤展开一看,将奏章拍在桌案,脸色说变就变,跟变戏法一样。 “王仁赡,再派出人下去,将这些叛逆细数押解来京,他们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人吗?朕今天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陛下息怒!” 众人听见赵匡胤之语,脸色齐齐大惊,这话太严重了,皇帝要是真把人杀个底朝天,岂不是人人自危,尤其是他们这些朝中之人。 而下方的沈义伦,整个人都已经有了一丝呆滞,按道理说这奏章事虽然让人有些气,可不至于让皇帝发这么大的怒火啊? “碌碌诸公,息怒若有用,二李岂会造反,息怒若有用,朕先前言语相告,一个个都不明白朕的心意。 朕只不过念在新朝初立,不易过多有屠杀之祸,难道尔等就可以目无法纪吗?” 赵匡胤冷语冷气,让众人为之一颤,连忙拉起衣物跪在地上,这种话他们是不敢回的,只能以下跪来答。 赵德昭也跟随众人动作,他虽然不知道这奏章上说了什么,但他看到了皇帝老爹递过来的眼神,瞬间明白皇帝老爹火气恐怕是借题发挥。 细想一下,赵德昭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皇帝老爹给机会让他发言啊?想想也对,第一次上朝议,自然是要说话的。 “父皇息怒。” 想明白之后,赵德昭起身跪在众文武跟前,既然是要说话,那至于说什么话就显得即为重要。 “禀父皇,儿以为这些人其情可恨,然近百年来天下战乱不止,又没有人加以疏导,也是前朝之弊政所在,父皇锐意革新,也不能收一时之效。 故儿以为,可诏命武德使彻查此事,只诛首恶即刻,其他人交由刑部依律惩处,刺金印发配从军。” 赵德昭话语缓缓传出,算得上中规中矩,身后赵普转头看向跪在一侧的沈义伦,两人以前同为赵匡胤霸府幕僚,要说默契也是有,交换了几个眼神就大概明白其中意思。 这皇帝是故意的,就是要让这位皇子殿下发话。 理清其中道道之后,赵普心中顿时豁然开朗,皇帝明摆着要让赵德昭从此参与政事。 赵普想到此处,嘴角中些许苦笑,他现在又有些看不明白,让赵德昭参与政事,皇帝只需要下令即刻,顶多嘴皮子一碰就能办成的事,为何要有这番操作? 实在是看不懂,这位皇帝越发看不懂了? 赵普偷偷看了御座上方赵匡胤一眼,既然看不懂那就表明心态,反正皇帝做什么都是对的,这是他一贯奉行原则。 “启奏陛下,臣以为皇子殿下所言有理,臣附议。” 赵普拱手一礼,其他人见到皇帝这位近臣说话,他们有些人自然不如赵普看的清,但不影响他们见风使舵,同样纷纷行礼。 “臣等附议。” “行了,起来吧!” 等到众人说完,赵匡胤脸色稍稍缓和,赵普等文武大臣听见这话拾起身子,一行人皆是低着头颅。 赵光义眼角看见赵德昭回座位时的背影,嘴角轻轻一笑,赵普都能看清,他身为赵匡胤亲弟弟,怎能没有那一二点城府。 说到底还是自家哥哥为这个侄子造势,这样也很好,毕竟他也一直劝赵匡胤册立太子。 现在赵德昭经历这件事后,也算是彻底进入朝廷,说不得再过一段时间,皇帝哥哥就能册立太子,最不济也能给其一个王爵。 区区一个防御使,太小了。 赵德昭落座之后,抬头看向众人,一瞧正好对上赵光义看自己眼神,心中猛的一愣。 还是那副眼神,自家这个叔叔,难道不知道那事吗?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就在赵德昭愣神之际,礼部尚书陶谷出班行礼。 正文 第四十一回 朝议结束 “陶卿何事啊?” 赵匡胤见到陶谷出班,他对这个人谈不上喜爱,但是当初自己登基诏书。就是此人事先写好,自己又不能不承这份情义。 “启奏陛下,臣接到各地来报,各国使臣都已经到达我大宋境内,对于这些使臣事宜,臣聆陛下圣喻。” 陶谷行了一礼,这些办起来都不是问题,可这毕竟是大宋第一次接连使臣朝贡,必然还是要请教一番皇帝。 “窦仪来了吗?” 赵匡胤闻言点头,外交一事不是小事,大宋现在虽没有统一天下,但也是正儿八经中原正朔,下臣藩属国朝贡,礼仪方面一定要事事巨细。 “臣在!” 窦仪老神在在躲在范质身后,在听见赵匡胤声音,从容整理了一下衣物出班行礼。 “卿自前朝时曾任礼部尚书一职,对于这朝贡一事,卿有何见解啊?” 赵匡胤微微一笑,窦仪比起陶谷可就重要多了,不似前者哪般,说句社稷重臣不为过。 “启奏陛下,各国朝贡乃重要之事,不可有损我大朝颜面,臣建议还是由礼部同僚起身迎接,以表我大朝礼节。” 窦仪略加思索一番,想起前朝对各国朝贡的办法,陶谷谈谈撇了窦仪一眼,这个老东西,到底他是礼部尚书,还是自己是礼部尚书。 各国朝贡一事,关他工部何事,你都说完了,显得自己多没用,倒是给自己留一半啊? “陶卿,各国使臣现今何地啊!” 赵匡胤点点头,继而转头看向陶谷,既然已经到达大宋境内,那自己就有责任保护其安全。 “启奏陛下,回鹘国使臣出了河西走廊,已经到达秦州,契丹诸部女直国使臣下榻青州,三齐佛国与南唐使臣具在扬州,此是各国朝贡之名号,恭呈皇帝陛下预览。” 赵德昭又充当起跑腿的角色,回鹘国是后世维吾尔族祖先,在当下生活之地和后世差不多,而这次出使就已经出了河西走廊进入了秦州,这个秦州就是汉朝时陇西一带。 至于契丹女直国,赵德昭还真没有印象,不过对三齐佛国,赵德昭还是听说过的,好像是东南亚苏门答腊一个小国而已。 “嗯…那就马上派人去接,不管是哪方来的使者,都要尽礼数,不可怠慢人家。” 赵匡胤放下奏章,这次来往的使者有点多,除了窝在蜀地那个,该来的都来了。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除了北汉契丹,江南诸国都是上表朝贡。 话又说回来,对于这些江南诸国来说,赵匡胤还是有些纠结,赵德昭和赵普都给他建议先易后难,这是没有错的,可到底该打这其中哪一个呢? 赵匡胤想了也就作罢,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开战,还是以待时机为好。 “光义!” 赵匡胤一声呼喊,赵光义闻言从班部走出,弓身一礼。 “臣弟在,恭聆陛下圣喻。” 赵匡胤思虑之色,手指哒哒敲着奏章,想了半晌声音随之传出。 “你身为开封府尹,要好好谋划一下此事,下去写个章程上来,看看将各国使臣如何安顿,安全如何保障,人手就在亲卫军里面选。” 赵匡胤看着下方这位弟弟,整个人面无表情,完全一副皇帝对臣子的态度。 “诺!” 赵德昭低头不语,皇帝老爹这是怎么了,怎么对这个二叔这副语气,放在以往,多少还带点感情。 别说赵德昭如此想,就连赵光义此时也是一愣,以前兄弟二人的谈话,都是亲密无间,自从这位哥哥做了皇帝,这种关系也没有发生改变,反倒是自己总是因为君臣之礼,不得不谨谨慎慎。 而今天截然不同,他从赵匡胤嘴中突然听出一丝冷淡,这在别人是听不出来的,给他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如此,便退朝吧!” 赵匡胤摆摆手,赵德昭连忙起身走到下方,与众人一同行礼。 “恭送(父皇)吾皇陛下。” 等到赵德昭等人抬头之际,前方御座已经是空空如也,接着有宦官将殿门打开,赵德昭一行人便退了出去。 “殿下,臣告退!” “殿下,臣等告退!” 赵德昭和赵光义站在台阶之上,众人一一行礼下了台阶,赵光义叔侄对这些人自然是笑脸相对。 “二位殿下,普告退!” 赵普出殿时压住脚步,等到殿中无人时才慢慢走出,又对着叔侄两人行礼。 “枢密使慢走!” 赵德昭微微拱手,赵普现在已经是升官了,俨然是二品大员,与范质等分掌军政,侔于宰相。 赵光义也是抱拳微微一礼,见到众人都走完之后,转身拿起殿外放着的佩剑。 “二郎,第一次上朝,有何感受?” 赵光义摸着自家侄子脑袋,赵德昭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第一次上朝居然能如此平静。 随后又转念一想,这位侄子可是随驾出征见识过尸山血海,相比于这个,上朝表现就太不足为奇。 “太累了!” 赵德昭抬头咧嘴一笑,他没有欺骗赵光义,真的是很累,各种小动作都不能做,一丁点声响都不能有。 “哈哈,以后有你受的,兄长这次让你入朝听政,也是为了让你在群臣面前露个脸,整日待在垂拱殿,认识的人就那么一两个。” 赵光义下了台阶,赵德昭紧随其后,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二叔目前绝对不知晓其妻子符蓉所作所为。 “嗯嗯,侄儿省得!” 赵德昭点点头,自从皇帝老爹登基,垂拱殿就变成皇帝老爹处理政事地方,偶尔还可以见见外臣。 像什么常朝,朔望朝会,都被皇帝老爹安排在了文德殿贺紫宸殿,至于大庆殿,非大典不开。 “好,府衙多事,二叔就先回了。” 赵光义沉声应答,赵德昭抱拳行礼,言一声“二叔慢走”。 就在赵光义刚上马车之际,身子突然停顿一下,转头继续对着赵德昭说道。 “二郎,该日来二叔府中,你婶子念叨好一阵了。” “诺,侄儿过些时日定去。” 赵德昭闻言有些愣神,但也没有拒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在自己奶奶面前哔哔不算,还来恶心自己。 正文 第四十二回 龙椅好坐否 枢密院,正堂。 自下了常朝,赵普便一路来到枢密院,进得堂中自然有人端来茶水,堂内三三两两之人穿梭行走。 “则平兄,何故发笑?” 赵普的一声轻笑,让楚昭辅为之一愣,继而转头询问赵普。 赵普闻言笑意停止,自顾自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朝外看了一眼,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楚昭辅面色怔住,心中盘算一二,轻松找到问题之处,这很好猜想,赵普刚刚下朝回来,肯定是朝议出现了什么事? “则平兄,难道今日朝议有事发生?” 楚昭辅连忙上前搭话,身为官场之人,尤其是在朝中做官,还是要时时刻刻关注朝政。 “拱辰兄,你我相交七八年了吧!” 赵普闻言放下茶杯,语气中带着一股自满,楚昭辅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是啊!一晃都认识八年了。” 楚昭辅面色些许暗淡,他比赵普年龄要大上不少,可如今人家已经是枢密使,位列二品大员,自己目前这个京城巡检,还是靠着人家赵普保荐的。 这是没有办法,当今陛下登基,他们官身大大小小连跳好几级,外放为官,大大小小也是个防御使。 但是比起京城,自然有京官的好处,这也是他为何要站在赵普身边。 “拱辰兄,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你要好好效忠朝廷,效忠官家,我才能继续担保你。” 楚昭辅眼睛一亮,他放弃外放为官的机会,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到来,他也想做一做二品大员, “这是自然,在下还是相信则平兄承诺的。” 楚昭辅拱手说完,话语又是一转问出刚刚的问题,赵普闻听其言,面色思虑一番。 “拱辰兄有所不知,刚刚朝议之时,二皇子也在当场,我看官家是要让这位殿下参与政事了。” 楚昭辅神情一惊,这件事的确是件大事,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当今皇帝自从承继大统,身为嫡子的赵德昭肯定会进入朝廷众人眼中。 “在下若是没有记错,二殿下应该过完年就要十一岁了,官家这么做,用不了多久就会册立太子吧。” 赵普淡淡看了楚昭辅一眼,摇摇头一阵苦笑,册立太子开什么玩笑,当初赵光义劝谏时,那场景他又不是不在场。 “非也,太子一事,恐怕官家还未曾考虑。” 楚昭辅眉头一挑,连忙问道:“则平兄何处此言,既然官家已经让二皇子参与政事,又为何不行册立太子一事。” 赵普也没有隐瞒,便把之前赵光义劝解册立太子之事一说,楚昭辅连连点头,他们都是赵匡胤老部下,对这个殿帅脾气还是清楚无比。 “不过,则平兄,在下还是想不通,官家让二皇子参与政事,为何又要借用盐铁一事大动肝火。” 楚昭辅听见赵普给他描述朝议一事,他和赵普看法一样,顶多就是上面嘴皮一碰之事,为什么还在这副模样。 “圣心难测,难测!” 赵普摇摇头,皇帝玩的这一手,反正他目前也想不通,而且今天皇帝对赵光义的语气也有些不善,这更是让他费解。 当然,这件事他自然是不敢说出来,有些事情看懂了也要装作没看懂,尤其是关于皇家这种事。 人家两兄弟再怎么闹腾,再怎么有别扭,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一个外人掺和进去算怎么一回事。 “是啊!咱们官家,圣心越发难测了。” 楚昭辅深有体会,以前赵匡胤的心思他们还能琢磨透,可如今,这位官家帝王气势一天比一天强大,心思岂是他们这些武夫能琢磨彻底的,没看见连这位智囊都剩下了摇头叹息。 说出来不怕笑话,他现在就怕去皇宫见赵匡胤,有心不去,可自己身为京城巡检,还是每隔个几日都要进宫。 “对了,拱辰兄,你对这位皇子殿下有何看法?” 赵普从桌上拿起一份奏本,从今天开始,赵德昭彻底进入他们的视线,看皇帝那意思,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封王赐爵,以后少不了打交道。 嫡长子,他们不能忽视的存在。 “至孝,睿智,不过……” 楚昭辅没有犹豫,赵德昭至孝名声他还是听说过的,可是说到最后,又想起宫中一些传言。 “不过什么?” 赵普微微一笑,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非常清楚,这位殿下是真的顽皮,但是话又说回来,哪个孩子又不是这样呢?就说说他家那个,还不是成天惹是生非。 “哈哈,则平兄。” 楚昭辅说着,转身回到自己座位,赵普淡淡撇了一眼,有什么不敢说的,不就是顽皮了些吗? 阿嚏…阿嚏 赵德昭站在垂拱殿门口,打个两个喷嚏,用手揉揉鼻子,心底不由得吐槽起了没暖气的社会。 “见过爹爹。” 赵德昭进入殿中,赵匡胤此时已经从文德殿归来,人家是皇帝,有专门的通道,对于赵德昭来说,就没有这等待遇。 “回来了,过来坐。” 赵匡胤没有抬头,轻轻回应了一句,顺便给赵德昭让出一下位置。 “龙椅好坐否?” 赵匡胤见自家儿子一屁股落座,这小子倒是真不客气。 “好坐!” ~…~ 赵德昭眼冒黑线,这又给自己下套,不过转念一想,有时候满足一下皇帝老爹恶趣味也不错。 “爹爹,刚刚二叔让儿子过些天去他府上转转。” 赵德昭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皇帝老爹的这恶趣味认真就输了,想到刚刚答应去他二叔府上一事,这还是需要皇帝老爹同意出宫才行。 “哦…二哥让你去他那里做甚?” 赵匡胤闻言眉头一挑,继续批阅奏章。 赵德昭只能将赵光义的话如实回答,他想了想还是要去的,看看符氏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嘛?” 赵匡胤闻言怔住,批阅奏章的笔也停下不动。 赵德昭看见皇帝老爹的表情,虽说是只看见了半边脸,却也是莫名一阵惊憾,突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正文 第四十三回 母子夜话 今天王师讲了个啥? 赵德昭从垂拱殿内屋出来,今天的课程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他一直在想昨天的事,皇帝老爹八成是已经知道了符蓉所作所为。 而这种想法,在经过一天的思想斗争之后越发强烈,一个皇帝若是连皇宫都掌控不在手中,那么不是昏便是庸。 这两点,貌似都跟皇帝老爹不搭边,人家是开国皇帝。 其实,想通这点之后赵德昭并不纠结,反而觉得很好,他倒是想看看皇帝老爹反应如何? 不过,要命的就是,他在自己奶奶杜氏安排王安监视……不不不,是防患于未然,那他皇帝老爹是不是也知道了。 嗯……按照之前的想法,这种可能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赵德昭得出答案,开始纠结了一整天,虽然自己没有做错,可这到底也是……额这个这个。 总归便是不好…… 放到自己身上,谁敢派人监视他老娘,分分钟腿给你卸喽。 “娘,爹爹呢?” 赵德昭一路来到福宁宫,发现他皇帝老爹也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认为自己没有错,但是在皇帝老爹眼里,性质就不一样了。 “适才母亲差人传唤,官家去了濨德殿。” 赵德昭闻听贺贞之语,心思一度漂到九霄云外,皇帝老爹既然知道那件事,会怎么处理呢? 不会又要挨揍吧!赵德昭暗自否定这个想法,挨揍都是轻的,就怕他皇帝老爹给他戴个大不孝,那铁定完完! “娘!” 赵德昭思索之际,突然感觉自己手被捏住,回过神来就看见贺贞蹲在自己身边。 “二郎,你不该派王安去母亲那里,不过这件事,你却没有做错。” 贺贞抓起自家儿子的手,满脸的亲昵神情,赵德昭一阵点头,既然想通了就没有什么惊讶的,老娘也是后宫之主,必然是瞒不过。 “娘,二婶她…” 不等赵德昭说话,贺贞连忙遮住儿子嘴巴,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她非常清楚,自然不需要儿子多说。 “我儿安心,天塌不下来!” 贺贞拍拍赵德昭肩膀,缓缓起身看着殿外,身为天下至尊,要是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了,这破皇后不做也罢。 “二郎,这件事官家不问你,你不能说,问了也不能说,咱没有做错,知道吗?” 贺贞弯腰又对着儿子嘱咐,这件事情赵德昭本来就没有做错,他只是学会手段来保护自己。 “儿子知道了娘。” 赵德昭点点头,贺贞见到自家儿子模样,面色一笑拉起赵德昭转身进入内屋,看样子是她多虑了。 “其实啊!这件事情要怪就怪母亲,若是她没有这种想法,符家六姐肯定说不动她。” 母子二人进入内屋之后,贺贞添了些茶水递到儿子手中,见到赵德昭脸色疑惑,便把整件事通通讲了一遍。 赵德昭闻言一阵诧异,根据其母的说法,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时间长了,自从皇帝老爹登基之后,他奶奶杜氏就已经起了这种小心思。 后来老太太虽然将这种心思熄灭,可不知什么时候被符蓉得知。 之后的事情赵德昭也知道了,那就是符蓉频繁进宫,一直在自己奶奶面前叨叨不停。 不然,你以为符蓉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奶奶面前谈论这些。 “娘,那二叔知道吗?” 赵德昭抬头望向母亲,按道理来说这种事情绝对瞒不过这个二叔的,毕竟是她奶奶亲儿子。 可昨天上朝时的接触,这位叔叔好像又并不知情? “二哥,二哥是个聪明人,他肯定是知道的,不过符家六姐做的这件事,恐怕是瞒着二哥做的,不然他早就跑到娘这里来挨训了。” 贺贞微微一笑,想起这个小叔子为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她还是有自信治治的。 赵德昭突然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他奶奶的心思,他二叔本来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怎么在意,毕竟这一世他赵德昭把老娘给救回来了。 现在有了贺贞正主后宫,自己的位置就是铁定的,再有心思也是无力回天,但是谁能想到出现了符蓉。 有了符蓉的数次劝说,他奶奶熄灭的心思被重新勾起,这才有了自己后来知道的事。 “娘,那二叔要是知道了该如何?” 赵德昭出声询问,有了老娘肯定是好,可这种事谁也说不定,历史的天平不是那么容易被翘翻的。 就像这次,明明老娘还活着,符蓉还不是又把金匮之盟这事给扯了出来。 “二郎,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到现在连这点事都看不清楚? 现在重要的不是二哥如何,而是你爹,还有母亲,你知道官家为什么会那么轻率答应带你随驾亲征吗?” 赵德昭心中“咯噔”一声,似是有根弦被拨动,对啊!皇帝老爹当初很爽快答应带自己随军出征,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如果按照历史上来说,没有皇后老娘的赵德昭,那简直就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赵德芳都比他有气势,毕竟人家母亲就是皇帝老爹第二任皇后王氏。 他呢?可怜虫而已,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但是这一世就不同了,他和皇帝老爹关系是很好的,他老爹还能不向着他吗? 再者说,不管历史上如何如何,这一世他已经展现出自身天赋,皇帝老爹总不至于再次选择他弟弟吧! “圣人,医官将汤药送来了。” 恰在此时,元儿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赵德昭闻言转头看向其母亲,语气带着关心。 “娘,您身体有何不适啊?” 赵德昭说着,起身将房门打开,元儿见到赵德昭之后欠身一礼,随后便跟着赵德昭脚步进入内屋,将汤药放在桌案,缓缓退了下去了。 “无妨,娘这都是老病了。” 贺贞微微一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从小就是体弱,这是娘胎中带出来的。 赵德昭心中叹息一声,自家这老娘身子还是太弱了,连续两三年断断续续都在药罐子里。 赵德昭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能想的办法他都想到了,名医他也找了,一个个都说要好好调理。 正文 第四十四回 金匮之盟 “娘!” 滋德殿中,赵匡胤俯身下跪,额头贴着地面,一声平常很轻飘飘话,此时却带着沙哑,可想而知此时赵匡胤心情。 母亲杜氏的担忧赵匡胤是知道,说句不好听的,他也就是趁着人家孤儿寡母,但话又说回来,合该他们老赵家坐天下,一般人还真遇不到这事。 “唉……” 赵匡胤的呼喊,让坐在上方的杜氏一声叹息,赵匡胤闻言缓缓抬起头,正眼瞧了一眼其母。 “娘,既然您不说,那就让玄郎来说,这件事的确是您错了,儿子对任何人都不会怪罪,包括符家六姐。 您若是没有这种想法,借她两个胆都不会有此言语,以至于后来连二郎都听说了此事。 相信娘也看到了,二郎今日做出如此傻事,姑且儿子将这帝位传给二哥,娘以为二郎会如何? 到那时,我赵宋之江山,将永无宁日,除非娘希望玄郎亲手将自己儿子幽闭至死。” 赵匡胤语气平缓,面前的人是他母亲,亲生母亲,他能说出自身母亲的错误,这都已经是不孝之罪。 但是,赵匡胤觉得自己此言是忠言,就和赵德昭当初说他一样,忠言逆耳罢了。 他对于自家这个儿子太了解了,说句将他的帝位视为囊中之物都不为过。 这种事情放到别的皇帝父子身上,绝对是大忌讳,可在自己这里就不算什么,传位儿子总比传给弟弟好吧。 所以说对于母亲杜氏的想法,赵匡胤是一百一万个不愿意。 儿子不争气,儿子没本事,守不住这江山,给他又何妨? 但是现在呢?赵德昭这一年的成长他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是对于潞泽二州战局的看法,还是朝廷财政问题,都是挑不出一点毛病,随军出征的表现更是让他满意。 自己想要实行军制改革,赵德昭直接说到他心坎里,这种儿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更不要说,他母亲杜氏这种想法太危险了,如若自家那个二弟起了这个心思,必然会出现争斗。 “怎么会,兄终弟及怎么会?” 杜氏慌忙摇头,她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将赵德昭幽闭至死,一个是他大孙子,夭折两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一个是她儿子,十月怀胎身上掉下的肉,手心手背舍谁她也不愿意。 “娘,儿立国号宋,曾听人说古时成汤,以仁治国,商朝天下传二十八代,传到纣王时期,其人正好与成汤相反,好杀残暴,屠戮功臣。 时武王于孟津会师,起兵伐纣,灭商而建周,武王建立周朝之后,听说纣王之兄微子为人很仁德,故把他找来在其祖成汤发祥地,便是今日的宋州,建立宋国。 宋国在微子治理下,百姓丰衣足食,粮茶多产,儿子今日立国大宋,就是要兼取古时成汤微子之美,以仁德治天下,造福百姓,还一个太平盛世。” 赵匡胤拱手一礼,静静看着其母,杜氏眉头一皱,面部疑惑之色,还不等她有所问答,赵匡胤声音又随之传出。 “娘,宋立国后,一度为春秋霸主,荣极一时,然娘可知,宋国也曾历经覆灭之祸,而这根源便是兄终弟及。 宋宣公择弟嗣位为君,百年后其弟又将君位归还兄长之子,其子怎可愿意,进而引发五代骨肉相残之祸。 娘,恕儿直言,若是二郎无才无德倒还罢了,儿和光义乃是亲兄弟,这江山交给他又有何妨。” “不,不,不可能,二哥不可能会做出这等事。” 杜氏摇摇头,她本就是出自名门,宋宣公事情自然是清楚无比,她不相信自己儿子能做出这事,这其中干系太大了,杜氏心中此时犹如刀绞。 “娘,纵使二哥不这样想,可他自己儿子呢?他们可都拥有嗣位权利,娘,您能看出主少国疑,难道就想不通此事吗?” 赵匡胤又是一礼,他那个弟弟做出不做出这事先不说,就凭那么子嗣绝对是不愿意的。 这话还只是他说轻了,要是真出现两个佞臣,朝前朝后给赵光义散布谣言,他能想的到,不等他儿子们出手,赵光义直接就能将自己子嗣圈禁。 无他,因为他也是皇帝,这其中的道道自然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娘,二郎这一年的变化您看的到,儿子两次出征将他带在身边,就是为了锻炼他,儿子还是那句话,为了大宋安危,请娘三思,不可再言此事了。” 赵匡胤顿地叩首,两者相争,必有一伤,一个是他亲弟弟,一个更是他亲儿子,折了谁他都不愿意看到。 “我儿,你言为实乎?” 杜氏撑这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危险,这是要让赵家背上骨肉相残罪名。 “罢了罢了,今后老身不闻世事,下去吧!” 杜氏没有让赵匡胤回答,这件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本来以为能避免主少国疑,却不想其中有这等隐患。 “诺!” 赵匡胤应答一声,也没有停留,他知道这件事得慢慢让这位母亲接受,自己今天说的这些话太大了。 赵匡胤出了殿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这个皇帝一点都不好做。 “你便是王安?” 赵匡胤眼角撇向右手边的宦官,自家儿子做出的这等事情,让他即好笑又有些许生气,不过他也是非常好奇,这件事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赵德昭又是如何知晓的? “是,奴婢王安拜见陛下。” 王安感受到赵匡胤气势,慌忙跪倒在地,整个人颤颤巍巍,牙关有些作响,难道自己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事了。 赵匡胤没有理会,直接在王安身边走过,这件事他本来也没有想着要追究赵德昭,所以对自己儿子安排的眼线,自然也不能追究。 不然,敢监视自己老娘,当朝皇太后,腿给你卸喽。 王安见到赵匡胤离去的背影,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不知自己险些逃不过被卸腿的命运。 正文 第四十五回 凤翔节度使 “二郎呢?” 赵匡胤入了福宁宫,一路来到殿中,贺贞为自家丈夫褪去外衣,赵匡胤侧身左右看去,心中甚是疑惑。 “官家忘了,昨日间您不是让他去二哥府上了吗?” 贺贞拿下衣物,转身交给元儿,赵匡胤闻言点点头,朝外看了看天色。 “还没回来,这小子,就不该让他出宫。” 赵匡胤一屁股坐在御座,早上出去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吃饭再怎么也用不了这么久,八成又去哪疯去了。 “官家,妾身听说二哥将符家六姐禁了足,今早太师来宫求见妾身,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贺贞给赵匡胤倒了些水,说起今天早上的事情,赵匡胤闻言眉头轻皱,顺势侧身躺下。 “哦…他来求你了,倒是知趣的很。” 赵匡胤嘴角一笑,都是一帮人精,知道在自己这里肯定过不去,要不是自己老娘谢绝见人,恐怕还能求到她老人家那里去。 “他家那闺女也是活该,朕还没死呢?哪来的什么主少国疑,这不是说朕的后世之君就是庸主吗? 二哥也是,一个女人都管不定,谈什么管天下,禁足都算轻的,现在闹得满城皆知。” 赵匡胤语气尽是讥讽,他是说过不生气,难道就真的不生气吗?再说了,那也不看看当初自己面对的是谁,在老娘面前,他还真不敢。 本来想着把这件事轻轻压下去,结果不知是哪走漏了风声,现在朝中都知道兄终弟及这件事,若不是老娘现在闭门不见,说不定还得闹出什么事。 “来人!” 赵匡胤突然起身,朝着门外一声呼喊,话语刚罢进来一名宦官。 “陛下。” 赵匡胤眉头一皱,指了指来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王继恩,今日正当值。” 王继恩弓身一礼,赵匡胤点点头,随之又道。 “这样,下去传诏,革去符蓉汝南夫人,殿前都虞侯赵光义,革去开封府尹,革去大内都部署,革去同平章事,令其闭门反思。 皇子赵德昭聪慧睿智,至孝仁德,贤良恭友,加封凤翔节度使,领同平章事。” “诺!” “等等!” 王继恩领了旨意刚想下去,贺贞连忙叫住,赵匡胤转头看向妻子,面上不禁疑惑。 “官家,各国朝贡一事,还是需要二哥来办的,再者说官家这样一压一升,有些明显。” 赵匡胤神情一愣,他只是想要别人看到自己还是重视儿子的,不过贺贞的话也不错,这样的处置的确是不当。 “那该如何?” 赵匡胤不禁问起,儿子的地位必须是要往上提的,不然那帮个大臣还真以为自己被老娘说同意了。 “依妾身看,就革除符家六姐诰命即可,至于二郎,同平章事还是不要加恩。” 赵匡胤一阵点头,既然他妻子都这副说辞,也只能是先这样。 “还愣着干什么,按皇后意思去办。” “诺!” 王继恩连忙行礼,随后便走了出去,赵匡胤又接着躺下,这都叫什么事? 贺贞轻轻揉着赵匡胤肩膀,自家儿子还是要慢慢来,毕竟也才十一岁而已,也不能让其太过安心,就拿这件事来说,赵德昭就做的不错。 “官家,妾身昨日做了一些事。” 贺贞的话语,赵匡胤听完睁开眼睛,神情一愣,贺贞见状连忙将自己嘱咐赵德昭的话语一说,引来赵匡胤一阵摇头。 “你就宠吧!等什么时候将天捅个大窟窿,到时候朕看你怎么办。” 赵匡胤微微一笑,他自认为自己对赵德昭已经很宠爱,可比起这个妻子,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打死不让他儿子承认,哪有这样教自己儿子的,不应该是以诚实为本吗? “官家差矣,天塌下来不是有官家吗?难道您还护不可我们母子。” 贺贞微微一笑,有了赵匡胤这份情感她才敢这样做,要不怎么会有如此行为。 “这倒是,护不了你们朕这天子也做到尽头。” 赵匡胤眼睛轱辘一转,贺贞说的话非常在理,护住他们母子赵匡胤还是有自信,不然怎么能做得了皇帝。 “贞儿,你说这二郎是如何知道娘想法的。” 赵匡胤突然想起这么一件事,知道的人只有他们夫妇和赵光义三人,按道理没有人能知道啊。 “妾身不知,也许是在符家六姐那里听到的。” 贺贞摇摇头,她哪里知道这种事,自家儿子鬼机灵最多,你要想打听只能得到搪塞。 而且她又不是没问过,吞吞吐吐也说不明白,到最后她也没再询问,摆明赵德昭就是不想告诉她,害的她生气了好一会,什么事都瞒着她这个亲生母亲。 不过,这回贺贞真是冤枉赵德昭了,如果是皇帝老爹,一个谎话赵德昭直接可以给过去。 而对于这个老娘,赵德昭不想骗她,又不能说实话,只能施展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响屁策略。 “朕倒是小看二郎了,嗯…对了,你这样,过些天将那些个节度使命妇都请进宫来?二郎也到了成家年纪了。” 赵匡胤拍拍贺贞右手,贺贞听见赵匡胤言语,心中忍不住惊讶。 “官家,早了些吧!” 赵匡胤摇摇头,他是有自己的考虑,和朝中那些将军联姻是个不错选择,而且还能给他儿子找一些臂膀,又能拉拢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无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先定下来。” 贺贞见到赵匡胤已经决定,也没有再反驳,赵匡胤能想通的事情,她自然也是清楚。 “那官家有没有特别吩咐?” 赵匡胤拍打这肚子,这还真把他给问住了,要说特别吩咐他还真没想那么多。 “先看看,就从朕那几个兄弟里挑,其他的都是陪衬而已,如果有好的,纳几个妾室也是没有关系的。 还有,把慕容延钊的夫人也请上,但是他家就先不考虑,毕竟是封了国公,落下也不好。” 赵匡胤想了想,打压了自己几位兄弟,适当时候还是要给一些恩赐,给他儿子做妃子,那就是以后的皇后。 贺贞点点头,这可是件大事,自家丈夫固然是为了政治什么的,可她就要为儿子担起责任,当然赵匡胤的想法也不能不顾及。 正文 第四十六回 叔叔侄侄 “三叔!” 西华门外,车辇缓缓停下,赵德昭从车辇中走出,抬头一看就发现赵光美此时正在笑眯眯看着自己。 “三叔怎会在此?” 赵德昭两步上前,弓身见了一礼,赵光美嘿嘿一笑,勾肩搭背拉着赵德昭进入皇宫。 “三叔当然是在等二郎。” 叔侄二人边走边说,呼延赞等二十多名侍卫特意落后几步跟上,只要将赵德昭送回福宁宫,他们自然就可以退去。 “噢……三叔找侄儿何事,可是又到了分钱时候了。” 赵德昭面色一笑,对赵光美来找自己,不用多想肯定是为了那件事,不然也不会专门来着里等自己。 “…” 赵光美一阵气节,这侄子是掉钱眼里了怎地,钱钱钱,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惦记那玩意。 “二郎,一笔写不出两个赵,三叔就不跟你打哑迷了,三叔永远站在你这边。” “哦……” 赵德昭呻吟一声,他倒没有想法赵光美居然把话说的这么敞亮,本来以为其会来个七拐八弯,搞个神神秘秘。 “三叔的意思是二叔有心思?”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赵德昭也不藏着掖着,在他看来,这个三叔肯定会站在自己身边。 无他,因为其本身就和二叔关系不好,按照他二叔赵光义的想法,你就是吖婢子生的,凭什么? “二郎,二哥有没有心思,这个三叔不知道,但是符家六姐,二郎相信她真的止于此吗?” 赵光美止身站立,赵德昭抿抿嘴角,这次去他二叔府上,符蓉已经被赵光义禁足,赵德昭是没有见到其人。 赵德昭仔细回想,刚刚一场饭吃下来,赵光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让自己多吃点,长身体之类的话,他能感觉的出,赵光义说的是真心话。 诚然,对于这个真心有多真,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三叔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我叔侄二人具是一条船上。” 赵德昭弓身一礼,自家二叔心思他琢磨不透,但是对于符蓉,赵德昭是绝对绝对不相信。 永远不能小看女人,尤其是有野心的女人,符蓉她是有野心的,这点赵德昭深信不疑。 别看他奶奶杜氏现在什么话都不说,可不代表这件事就彻底落下帷幕,非但不是如此,在天下人眼里,他和二叔赵光义已经成为敌对。 这其中的道道,不管他叔侄关系多么好,都改变不了这等现状。 “符家,断其翼。” 赵光美咬牙切齿,赵德昭说的不错,他们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他那个二哥不用多说,自小就看不起自己,符蓉更是过分。 如若真按照他大娘杜氏想法,来个什么兄终弟及,赵光义可能会来个宣穆让国,将帝位传给自家这个侄子,呵呵…但绝对没有自己的份,杀身之祸肯定会走上一遭。 “三叔的意思是对符彦卿出手!” 赵德昭面色一惊,赵光美的想法太大了,大的他都此时不敢想。 符家,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绝对不是对手,反而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二郎,符家乃将门世家,其族人具是一州要员,再者和二哥关系,不可不防,如若不加以遏制,定然会是一大阻碍。 二郎你派王安监视大娘,不就是防患于未然吗?这其中道理,应该比三叔明白才对。” 赵德昭静静看了赵光美一眼,话倒是没有说错,符家和自家二叔关系不必多说,还真有一条心的可能。 “侄儿知道了,谢三叔。” 赵德昭拱手一礼,赵光美点点头也没有过多说什么,随后又聊了几句闲话,叔侄二人便已经到达福宁宫。 “二郎,三叔先回去了。” 赵德昭点点头,也没有出言相留,赵光美随后转身离去,赵德昭也进了福宁宫。 不过,就在赵德昭没走几步,又缓缓退出宫门,转头看着赵光美离去的背影,赵德昭眉头深深紧皱。 是他吗? “三叔,是你吗?” 赵德昭嘴中喃喃,面色疑惑不解,符蓉知道他奶奶杜氏想法,是不是这个三叔故意透露出去的。 如果是,那就太恐怖了,这是要将符家架在火上烤,而且是借他的手。 借刀杀人,这是利用自己,赵德昭神情微怒,随即又是接连一笑,他这生的哪门子气,搞的自己多清高一样。 赵德昭又是定眼一看,此时宫墙走廊中,赵光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随后赵德昭也没有多想。 其实想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姑且和他猜想一样,这件事就是他三叔透露出去,那能怎么办? 赵光美想要借助自己来对付符蓉,难道自身就要如他愿吗?退一步讲,就算要对付,也只能自己做那只手。 与此同时,开封皇城西北侧。 “查清楚了吗?夫人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赵光义端坐首位,手中掌着茶杯,白净的面容些许红润,额头紧成一个“川”字,语气极其冰冷。 “禀殿下,消息是从宫中传出,听侍卫讲那宦官是太后寝宫之人,卑职又从中调查了些时日,发现其人和三…三三殿下走的很近。” 下方中年将领忍不住打个冷战,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拱手对着赵光义一礼。 “婢子生的崽子,狂妄。” 啪啦! 赵光义猛的起身,一声大喝之后,将手中茶杯摔出数步之远,茶水溅落一地。 “本府和二郎的事,他掺和进来干什么,难道也想那尊位置吗?他算个什么东西,本府只恨为和不早些捏死他。” 赵光义被气的来回渡步,婢子生的崽子怎么敢,打主意都打到自己头上来了,这是把自己直接推向对立面。 自家母亲的意思,他虽然是有些开心,可前提是他哥哥得同意才行,前天上朝对自己那态度,已经说明了情况。 皇帝谁都想做,可是他却没有条件。 “殿下息怒。” 中年将领连连弓身,就这些话,句句都能要人命。 “息怒,息怒,本府居然被婢子生的崽子给拿住了,耻辱,奇耻大辱。” ———分割线——— 求月票,求收藏,大佬手上有推荐票投几张。 正文 第四十七回 占城稻谷 “殿下,殿下。” 福宁宫北阁,难得真正休息,马上就要进入年关,赵德昭的课程也停了下来,主要是王著开始忙了,建隆二年科举又要提上日程。 大宋建立,还是需要新鲜血液,没个几年的科举,官员就任人手是肯定不够。 而今天,赵德昭刚刚用完早膳,殿外突然传来王著的声音,赵德昭神情一愣,这老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 未等赵德昭有下一步动作,元儿便领着王著进入屋内,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见过殿下。” 王著行了一礼,赵德昭放下碗筷,招手让人拿来座椅。 “王师今日怎得进宫?” 赵德昭拿起桌案上的白布擦擦嘴,几个宦官上前将碗筷收拾干净,随后一行人退下,屋中只剩下师生二人。 “殿下,占城稻有消息了。” 王著落座之后,一改往日严师形象,拱手对着赵德昭,说句满心欢喜不为过。 “哦…真的,从哪里传来的?” 赵德昭闻言,同样来了精神,这几日间,被金匮之盟搞得他自己都神经兮兮的很,若不是王著今天来,猴年马月才能想起这事。 “吴越!” 王著再次行礼,赵德昭点点头,想到年后朝贡各国名单他看过,吴越钱椒同样是派来了使者。 “臣派人南边查看,在吴越福州占城商人处得到消息,不过,其携带种子数量不是很多,臣已经命犬子全数买下。” 赵德昭思虑之色,随后王著又告诉他只有百十来斤,这点的确是不够用,不过既然找到那就不是问题。 “好,百斤就百斤。” 赵德昭一拍双手,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年关一过,到了二三月份就可以下种,到时候视情况再行推广,还是能解决粮食燃眉之急。 “殿下,是不是需要运回开封?” 王著见到赵德昭神情,这也是他进宫主要原因,他儿子来信中说,这种稻谷的确是一年两熟,而且每次产量比其他稻种要好。 自唐以来,水稻的种植都是黄穋稻等,经过百年的发展以及各种先农优化完善,产量是有所增加。 诚然,但是这种稻谷比起占城稻就有些不足,可以说是一种比黄穋稻还要好的良种。 一年两熟并不奇怪,让王著欣喜得便是五六十日一成熟,也就是说两个月就可以收割,如果加大投入优化,是不是可以一年三熟。 “不,王师,随我去见父亲。” 赵德昭摇头拒绝,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是最适合种植稻谷,中原虽说可以种植,可其土层为软土层,水分容易下渗,稻田根本无法留住水。 淮南扬州已经平定,这是最佳之地,赵德昭想的很简单,就是在扬州先行搞个实验区,再招募几个占城商人,配合李处耘在扬州种植。 师生二人出了福宁宫,又在路上商讨了一下,其实王著的想法和赵德昭是一样,扬州本是上上之选,倘若运来开封,那真是白瞎了这等种子。 至于他为何问出这等问题,无非两个原因,一个再怎么自己也是臣属,第二个就是想要看看这个学生如何做。 现在来看,赵德昭也是知农之人,这样的皇子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是福音。 这几日王著也听说了皇太后杜氏想法,不过对他来说没得选择,他和赵德昭已经彻底绑在一起,只能不遗余力支持赵德昭。 “见过父皇,拜见官家。” 师生二人入了垂拱殿,赵德昭原本就在这内屋学习,所以也没有禀报,直接带着王著走了进去。 “二郎啊?王卿也来了。” 正在处理政事的赵匡胤,闻听二人声音抬头一看,赵德昭来这里他不惊讶,王著这些日子准备科举一事,怎么今日会进宫来? “王卿,明年科举一事办得如何了?” 赵匡胤又拿起一份奏章,目不转睛扫着奏章,国家还是稀缺人才,尤其是江南诸国,平定之后对官员需求更大。 “禀官家,州试已经完毕,省试由礼部国子同僚正在加紧拟题。” 王著行了一礼,立春之前各地学子肯定会到达汴京开封,这次的科举比上一次要好很多,最起码时间上来的及。 “唔……那便好,卿这次所来何事啊?” 赵匡胤闻言点头,赵德昭的学习是被他叫停的,可是今天这对师生二人又来垂拱殿,肯定是带着事来的。 “禀父皇,儿随驾出征扬州时,曾听闻占城有一稻谷,五六十日一熟,是安南占城百姓新培育的良种稻……” 赵德昭拱手一礼,将占城稻的优势说了出来,又给皇帝老爹讲了其和大宋目前稻谷比较如何如何。 “禀官家,臣子继已经在占城商人得到消息,殿下所言句句属实,的确是新良种,产量比起我大宋双季稻要优质太多太多。” 王著瞧见赵匡胤转头看向自己,连忙弓身一礼,赵匡胤一阵吃惊,尤其是听见王著最后四个字“太多太多”。 “如此,亩产能收多少石?” 赵匡胤放下手中奏章,现在民生艰苦,如果赵德昭所说的这个占城稻真有能力,那么对整个天下百姓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父皇,我大宋目前稻谷亩产大概收成有一石左右,如果种植占城稻,按照上等田粗略估算,应是有三、四石之多。” 赵德昭拱手一礼,他查过户部每年的账册,也咨询过王著,说出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 不过,就算是这个答案,产量在这个时代也是高的吓人,要知道后世水稻高产普通田也才千斤,这还是靠着科学手段来培育优化。 果然,赵德昭这话说完,赵匡胤面色再次一变,一个小小的占城就能研究就出这等优良稻种,若不是亲耳听到,他断断不相信。 “好,好啊!现在稻种在何处?” 赵匡胤整个人振奋,他不是那种见不到别人好之人,既然有了这样的好东西,大宋自然是要学过来。 “禀父皇,王师之子继现在身在吴越,已经买下稻种,儿建议父皇下召扬州李处耘,开始在扬州引进培育。” 正文 第四十八回 各方来朝 建隆二年,正月。 这是赵德昭来到这个时代第十个年头,按照古人虚岁计算,他今年已经是十一岁,晃晃悠悠十年而过。 后世的时候,随着人丰衣足食年味越来越淡,而在当下时代,赵德昭又体验到了前世小时候过年那种年味。 贴门神,放爆竹,净庭户,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 寻常百姓家都是如此,皇家更是不用多说,各种礼仪自有一套程序。 除夕那天,皇帝老爹带着一家人祭告太庙,然后又王公大臣在紫宸殿举行辞旧活动。 完事之后,皇帝老爹专门命人用金箔做成贺卡,御书“普天同庆”,赵德昭身为凤翔节度使,自然也有他的份。 等到下午时候,皇帝老爹和老娘同时接受王公大臣朝拜,随后活动结束,各自归家休假。 而后,大宋迎来他第一个新年,整个京城热闹非凡,有花灯,有集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吹牛打屁,好不乐哉。 正月初十,大庆殿。 这做非大典不开的宫殿,此时迎来了它的真面目,大宋第一次接受各国使臣朝贺,自然要加重重视。 大庆殿广场,桌案分列摆放,中间留出一个大大的空地,侍女宦官端着餐食来来往往,上方大庆殿殿门白玉阶处皇帝御座,后面左右孔雀屏扇。 福宁宫,赵德昭在几个宦官服侍之下穿起常服,上面绣着金色云纹,腰缠蟒纹玉带,脚踏一双云纹履,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镶着蓝宝石的金环束在身后。 “殿下,好了!” 赵德昭穿起衣服之后,走到铜镜面前,镜子清晰度比起后世肯定是不足的,不过也可以看出人影,赵德昭见到穿戴没有毛病之后便出了屋中。 他要从福宁宫去文德殿,等到和众王公大臣一起才能前往大庆殿,之后要皇帝老爹驾临,然后众人朝贺跪拜。 从福宁宫出来,赵德昭转而进了皇仪殿西侧,由楼廊出了皇仪门,再之后到达垂拱殿门,垂拱殿前方便是文德殿。 “二皇子殿下到!” “臣等拜见皇子殿下。” 赵德昭进入殿中,众人连忙见礼,赵德昭面色一笑,同样举手微微还礼。 “见过二叔。” 赵德昭从众人身边经过,赵光义此时就站在右侧,见到赵德昭来到自己面前,爽朗一声大笑。 “二郎,今日之后,二叔就要喊你一声王了。” 赵德昭闻言一笑,皇帝老爹将在今日册封他为王爵,这在除夕朝会是就已经宣告出来。 不过到底是个什么王,他皇帝老爹没说,但也有迹可循,自己被皇帝老爹加封凤翔节度使,这凤翔临近长安一带。 关中长安,三秦之地,其中关节,不言而喻。 “二叔您就别取笑二郎了。” “哈哈。” 赵光义接连一笑,赵德昭封王他是高兴,可经过这么一件事,他能发现他和自家侄子这个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 至少,自己不可能装作什么没发生,同样的,赵德昭也是如此。 “三殿下到!”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一道声音,赵德昭转头一看,赵光美此时已经进入殿内。 “见过三殿下。” “不敢,光美见过诸公。” 赵光美笑呵呵朝众人回礼,一路来到赵光义叔侄身边,赵德昭直接行礼呼喊“三叔”之语。 “拜见二哥。” 赵光美行了一礼,赵光义嘴角忍不住一抽,笑眯眯模样,这是来恶心自己了。 不过此时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这么多人,家丑不外扬的道理赵光义还是知道。 “嗯。” 赵光义轻飘飘一句算是回答,其实按照他的想法,这句话他都不想应答。 赵光美还是一副笑意,这个死哥哥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这一点并不奇怪。 况且今日要不是重要场合,其恐怕又开始教训自己。 说句实话,他特别喜欢赵光义这副不高兴,想揍自己又揍不到,气死了才好。 再者说,自己这次透露给符蓉的风声,恐怕早就已经被这位兄长查出来了,不过那有如何。 你能耐我何? 赵德昭头转到另一边,就这两位叔叔的事他才不钻进去,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都被对方杀了无数遍。 “禀三位殿下,时间到了。” 赵光美前脚刚进来还没落座,就有礼部官员来禀报,赵德昭猜想这个三叔绝对是踩着点来的。 随后赵德昭等人跟随礼部官员,出了文德门,又走大概几百米的距离,来到端礼门,而后进入大庆门。 座位依品阶而列,很好找到位置,王公大臣各自散去找到自己位置,赵德昭也坐在御座下方台阶右侧,他对面还有两个位置,坐的是他两位叔叔。 “陛下临,跪!” 侍立在大庆殿门御座的宦官,遥望大庆门出现辇轿,数十人前后左右抬着赵匡胤,身后跟着一大帮侍女宦官,簇拥着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 “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卿大臣,包括赵德昭叔侄三人全数出了座位,俯身拜地,额头贴着地方,声音振聋发聩。 辇轿被抬上台阶,轿夫两旁行走,辇轿经过中间丹陛,预示皇帝御九龙而承天命。 “卿等平身,入座!” 赵匡胤穿着冕服,帝冕十二旒,下了辇轿后步入御座上方,看不出面色神情,声音深沉而有力。 “谢吾皇陛下。” 众人谢礼回到座位,新年伊始,赵匡胤又说了几句恭贺之语,话罢后,诸臣又是还礼以示皇帝恩德。。 “启奏吾皇陛下,各国使臣具已侍候宣德门外,我皇圣主,行御天下,臣礼部尚书陶谷,恭请陛下圣心恩德,召见各方来使,御四方而统天下之心。” 陶谷从座位上起身,站在台阶之下,手持这白玉芴板,朝上行礼。 赵匡胤双臂一展衣袖,双手又放在腿上,沉声说道。 “准。” “诺!” 陶谷弓身一礼,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奏章,王继恩连忙下去接过,转身又回到御座,得到赵匡胤点头后,轻轻展开。 “宣,南唐国使臣林仞朝见大宋皇帝陛下。” …………… 自王继恩话语传出,每隔五十步便有宦官接力,一直传出大庆门,再由大庆门侍卫跑步宣诏,直至宣德门。 ————分割线——— 双倍月票活动,求月票,求推荐票,兄弟们月底了,码字不易,给点奖励 正文 第四十九回 秦王德昭 等王继恩宣读完毕后,玉阶下方足足有二三十人垂手站立,赵德昭旁边走出一名宦官,朝着下方使臣呼喊。 “使臣朝见大宋皇帝。” 此次来的使臣,除了江南诸国,还有回鹘国及三齐佛国和女直国等,前者不用多说礼仪自然周到,后者自唐以来都于中原王朝接触频繁,更加不是问题。 “外臣等伏望皇帝陛下万岁。” 听见宦官的话语,众人拜地行礼,这里不存在什么听不懂中原话,身为使臣,难道还能出现语言不通,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平身,赐座!” “谢皇帝陛下。” 赵匡胤面色一笑,右手轻轻一挥,下方宦官上前将众人引入席中,座次排序皆是在公卿大臣之前。 无他,外使来朝,具以宾礼相待,这是礼法。 而且这还只是外邦使者,若是其国主君长亲临,就不能在这里接待了,必须要设置大庆内殿。 “诸公千里而来,辛苦了,来,共饮一爵。” 赵匡胤见人落座后,端起桌上的酒盂,起身缓缓站起,下方众人重复同样动作,赵德昭也不甘落后。 “伏敬陛下。” “请诸公入座。” 喝完御酒,赵匡胤又让外邦使者以及大臣落座,接下来的环节便是递国书,和刚刚王继宣读的顺序一样,各国使臣双手捧着国书上了台阶。 赵德昭起身双手接过,递到身后宦官手中,其转身放在一旁桌案之上。 在这期间,皇帝老爹又和各使臣交流,无非就是视善意,拿出大国风范。 等到这些流程完毕之后,已经过了巳时,随之又是一阵歌舞升平景象,演练了五六七个节目,还有各国带来的一些民俗舞蹈。 临近中午之时,这场接待才算是落下帷幕,不过这是对于别人的结束,赵德昭知晓,下一刻就是属于自己。 果然,在赵匡胤示意之下,王继恩从龙案处举起一份诏书。 “皇帝诏令,诏尔凤翔节度使,贵州防御使皇子德昭接诏,众臣听圣训。” 王继恩下了几步台阶,右手高举诏书,赵德昭走出跪倒在地,其余众人则是弓身一拜。 “儿臣恭聆父皇圣训。” 王继恩见状展开诏书,开始对着众人宣读。 “大宋皇帝诏,曰: 朕继大统,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仰天地祖宗之灵,付托至重。 时万邦来朝,重中国之典,朕仰荷天休,丕承帝统。景命有仆,祚胤克昌。式弘建国之谟,茂举大封之典。 咨尔皇子德昭,禀资奇伟,赋质端凝。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宜膺茅土,以有家邦。 兹加封尔为秦王,予册予宝,出阁建府,宜敬宜承。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 钦哉!” “儿臣叩谢父皇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德昭行了一礼,双手接过诏书册宝,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梦寐以求的就是这个王爵,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只要有了这个王爵,自己才能拥有真正的底气,最起码手下也能招募一些人才,不然仅仅靠着一个节度使和防御使,无异于痴人说梦。 后面就是赵德昭接受众人朝贺,当然这人中是除了他两位叔叔,只是一个王爵,身为长辈的他们不可能行礼,如若是太子之位,那就必须见礼。 其实要说起这二人,赵光义还比较好,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封王,但绝不会是这时候,因为他资历还不够。 而且再一个,现在皇帝兄长刚刚加封赵德昭为王,没有个一二年绝对不会加封自己,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最多不超过三年,这是他的自信。 赵光美此时心情就有些复杂了,他现在什么头衔都没有,何年何月才能混到一个王爵,心底里暗暗较起一股劲。 朝贺结束之后,除了六部主官以及一些一二品大员和各国主使,跟随皇帝前往集英殿,其他官员和各国副使则没有跟上,他们这些人是不够格,至于其他自有人安排。 朝贺是朝贺,吃不了什么东西,集英殿宴请才是正点,一行人来到殿中之后,满殿都是一股肉香扑鼻。 “诸公入座吧!” 赵匡胤上了御座,众人谢礼各自坐下,大宋王公大臣居左,各国使臣居右,赵德昭左右看看,好像没有安排自己的位置。 “二郎,” 赵光义经过赵德昭身边,示意了上方御座一眼,语气轻轻传出,赵德昭看向皇帝老爹,自己如今已封王,再上御座就有些不合礼法了。 这样真的好吗? “秦王就到这边来吧!” 赵匡胤见到下方不知所措的儿子,心底一笑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懂规矩了,这还是跟自己抢椅子的儿子吗? 要知道赵德昭,只要一到垂拱殿,一屁股就坐在龙椅上,挤着他都受不了,可人家呢? 美其名曰,宽敞,坐着舒服。 “诺!” 赵德昭回了一礼,这真不是他做作,他现在是藩王,不是以前那个二皇子,到了这时候规矩便很重要,下面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出阁藩王,就要守藩王规矩礼仪,什么也不能逾越,皇子自然是百无禁忌。 赵德昭上了御座,跪坐在皇帝老爹身边,给其酒盂添了一些酒水,赵匡胤伸出手端起。 “诸公,再饮一爵。” 赵光义等人紧随其后,异口同声说道:“谢陛下。” “诸公不知,这等美酒,朕当初还是在征讨李逆时从扬州缴来,林尊使有印象否?” 赵匡胤哈哈一笑,说者有意,听者同样如此,右侧第一位的林仞一杯酒下肚,他就尝出来,这时他们南唐的酒。 赵德昭闻言向下望去,这些酒的来历他清楚,皇帝老爹今天在这场合说出此话,摆明了就是晓以利害。 你们都好好的,不要乱蹦哒。 “陛下,李逆来书请敝国主联合,敝国主严词拒绝,陛下圣聪烛照,当明查。” 林仞拱手一礼,赵匡胤的意思他怎能听不明白,这就是接机敲打。 “朕当然知道,尊使无须担心。” 赵匡胤呵呵一笑,一副多大的事模样,来朝朝贡看重归看重,可也不能一味给其恩德。 正文 第五十回 欲戴其冠 从朝贡之后,一切又回到了正轨,赵德昭以前是上午儒家,下午学习军事,这时候又改了一改,除了早上听一些政事,其他没什么两样。 占城稻谷的引进,赵德昭没有管,倒是皇帝老爹在单独接见占城使臣时,赵德昭就在身边。 南方诸国没有平定,贸易上往来肯定是不行,只能派遣使臣前往占城,两个月内能引进多少就引进多少。 这天早上朝议过后,王继恩送过来一些餐食,父子俩在垂拱殿大快朵颐,一大早起来一粒米都没进。 “你娘都跟你说了。” 赵匡胤夹起一肉块饼拿在手中,嚼了两口后,又端起羹粥喝了几口,转头看向赵德昭。 “都说了,爹爹。” 赵德昭一愣神,随即便反应过来赵匡胤问的何事,无非就是给自己找女人,这事他娘早在几天前就说过了。 “你怎么看。” 赵匡胤点点头,虽说他下诏书,赵德昭是必须要遵从,不过左右还是想听听儿子看法。 “爹爹,这件事你和娘做主就行了,儿子没有什么意见。” 赵德昭摇摇头,这件事他的确没什么意见,依照他的身份,不管是娶谁,她都要伺候自己。 再者说这次皇帝老爹的举动他也能明白,就是和这些勋贵联姻,皇帝老爹在历史上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不是下嫁妹妹就是下嫁女儿,这次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唔…依朕的意思,就选王家那丫头,是时候也给朕这些兄弟提一提地位了。 不过二郎你也用不着担心,听你娘说那丫头也知书达礼。” 赵匡胤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答案,赵德昭脑海中闪过,皇帝老爹说的王家便是王审琦,义社十兄弟中,姓王的除了王审琦,还有一个王政忠,铁定不是后者。 “儿听爹爹的。” 赵德昭没有犹豫,至于什么知书达礼,他也不是很在意,如果真娶进一个如后世女汉子般人物。 抱歉,冷宫待着去吧! 再等以后这事情一过,让她染个病离世就行了,难道还真给她个皇后,别开玩笑了。 别说什么卸磨杀驴,这是政治联姻,古往今来,有几个能成就一段佳话的。 赵德昭对他以后皇后人选期望是很高的,比如卫皇后啊长孙皇后之类的,留名青史“一代贤后”。 “爹爹,王叔知道了吗?” 赵德昭抬头看向赵匡胤,既然这件事已经决定下来,还是要早早和王家通气,现在年龄肯定还小,最起码得过十五六岁。 “朕已经下诏让王审琦回京,除去交代防务耽搁时间,估摸也就两三天就能回京。” 征讨李重进叛乱之后,皇帝老爹加封王审琦为殿前都指挥使,又领义成军节度使,镇守滑州。 滑州距离汴京开封不是很远,也是在后世河南境内,骑上快马两天时间是绰绰有余。 “唔,对了,朕已经下诏为你修建王府,年秋来临应该可以完工。” 赵匡胤放下碗筷,转头看向自家儿子,之前封王的时候,本来也不想让赵德昭这么早出府,可后来想想,都已经封了王,要是还住在宫里有些不符合礼数。 “二郎谢过爹爹!” 赵德昭闻言一拜,皇帝老爹下的诏书里就有出阁建府四个字,可后来这三四天都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还以为皇帝老爹暂时不让自己出阁。 “先别高兴的太早,出了阁之后和宫中就不一样了,玩闹的性子也该收收,如今大小是个亲王,不能在毛毛躁躁,凡是三思而后行。” 赵匡胤面色严肃,出阁之后一举一动天下人都再看,他对赵德昭的期望还是很高。 “儿明白,儿谨遵爹爹教诲。” 赵德昭行了一礼,他自然清楚其中关节,不然在前几日集英殿时,他早就一屁股坐在皇帝老爹御座身边了。 “嗯,能明白就好,对了…还有一事,亲王王府,依制置卫府,说出来让爹听听。” 赵匡胤点点头,猛得又想起一件事,赵德昭听闻皇帝老爹的话,自唐以来,亲王置二府,亲事府和帐内府。 宋承唐制,虽说是经过五代制度洗礼,大致还是不变样的,皇帝老爹给了自己二府,这件事倒没有什么好惊讶。 “禀爹爹,二郎没有什么要求,此事爹爹依制则可。” 赵德昭拱手一礼,亲事府和帐内府皆是唐朝亲王卫府,别看这二府麻雀虽小,也就大概九百到一千人,却五脏俱全。 二府皆置典军、副典军二员,掌府事,领校尉、旅帅、队正、队副及帐内亲兵,侍卫陪从,兼知鞍马。 二府从典军以下,为五品至九品官员,典军二人,正五品,副典军二人,从五品。其中二府校尉五人,从六品,旅帅,从七品,队正,从八品,队副,从九品。 尤其是帐内府,其下还设有长史、录事及仓、兵、铠曹参军等执事官。 以上等等,赵德昭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已经有了王爵,这才是重中之重。 要说赵德昭也有点小九九,卫府说白了就是一个卫队而已,那有真正的军队好。 可军队这个东西,以后或许因为自己表现皇帝老爹会许可,现在绝不会给自己,年龄是个问题。 话说回来也不能挑肥拣瘦,有了卫府之后,就不妨碍他培养亲信,虽然其中五品六品官员自己没有办法拟订,但七到九品还是有权利授予。 没办法,五六品官员放到一州之地,那可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赵德昭这时候忍不住歪歪,一想到自己出行,屁股后面跟着一千左右麾下,想想他吗就觉得开心。 “好,好,朕的二郎是稳重了些。” 赵匡胤哈哈一笑,自从加封赵德昭为王时,其就发现了这个儿子变化,事事有礼有据,这也是他乐意看到的。 在其位,要谋其职,规矩也要遵守,以前只是皇子,只是他自己小儿,如今贵为国家亲王,自然不能再像以前。 “二郎蒙爹爹加封秦王,自然不能不知轻重,况且二郎如今已是亲王,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爹爹教诲,二郎谨记在心。” 赵德昭郑重行了一礼,赵匡胤闻言眨了眨眼睛,心中细细品味赵德昭的话。 正文 第五十一回 白鹿祥瑞 “好,好一个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赵德昭八个字可以说对赵匡胤触动极大,本来只是一个殿前都点检,主行伍之事,而今做了皇帝,天下兴衰全在他一人身上。 但这种事,赵匡胤不后悔,就如同他当初所说,既然坐的了这天命,就能把它做好。 父子二人吃完膳食之后,赵匡胤开始处理奏章,今天王著递来话,上午科举一事繁重,只能将课程改在下午。 “王内侍,再去烧些水来。” 赵德昭拿起桌案上的水壶,王继恩闻言上去接过,匆匆忙忙进了内殿。 赵德昭淡淡看了王继恩离去的背影,这个人在历史上很出名,根据司马光记载,他皇帝老爹驾崩时,宋皇后,他皇帝老爹第三位皇后,急诏赵德芳进宫,其阳奉阴违,转而去知会南府,也就是先去通知了他二叔赵光义。 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赵光义在皇帝老爹灵前继位,是为宋太宗。 不过唯一让赵德昭想不通的,本来按照历史走向,王继恩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段,他进入皇帝老爹眼中,按理来说平方南方诸国时,至于时间,应该是开宝年间。 赵德昭当初知道此人身份时,也是稍稍吃了一惊,后世各种论坛,对于二叔赵光义继位争吵不休,其中就有人分析,说是王继恩是赵光义安排在皇帝老爹身边的人。 这种结论站不站住脚姑且不说,只是这二人的关系,在赵德昭来看还真有点猫腻,不然其也不会冒着危险去选择赵光义登基。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人提前出来,穿越效应也好,还是他二叔贼心不改也罢,这一世,说什么也要坐一坐天命。 这是赵德昭执念,也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 “二郎,看看这个。” 赵匡胤将奏章递到儿子身边,赵德昭被打乱了思绪,连忙伸手接过展开。 “这事你如何看待?” 不等赵德昭看完,赵匡胤话语又随之传出,赵德昭粗略扫了几眼,这是一边报喜的瑞文。 何为瑞文,说白了就是我这个地方,哪里哪里发生了祥瑞,天佑大宋。 “爹爹,二郎认为应该确有此事,不过未免夸大其词了些,爹爹还是详查一番为好。” 历代皇帝大多数都喜欢祥瑞,就连汉武帝这等雄主都逃脱不了这种事,其在一次狩猎期间,捕杀一头兕,继而改元元狩,其实说白了就是犀牛的一种,还有类似元光、元鼎都是如此。 皇帝老爹,更逃不过了,你以为皇帝老爹绰号“香孩儿”是如何来的,不单单如此,纵观有宋一朝,皇帝出生必然都是天降异象。 后面那个仁宗更过分,说什么赤脚大仙转世,之所以没有留下子嗣,原因是重返天庭归了仙班。 真的是别出心裁! 赵德昭有心不想承认,这摆明就是假的,什么白鹿出世,还红光奔腾千里,扯不扯,就问你扯不扯。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来,来报这祥瑞的,不是别的地方,是宋州。 你这让他怎么说,皇帝老爹立国号宋,和这地方有千丝万缕联系。 倘若是别的地方,赵德昭卯足劲也要把皇帝老爹这思想给扳过来,偏偏就是这宋州,龙兴之地,这干系就大了,大到赵德昭都反驳不了。 赵德昭是什么人,恃宠而骄到什么程度,当初赵匡胤要削兵权,赵德昭什么话不敢说。 现在这件事,赵德昭不得不认怂,皇帝老爹自称天命所归,必须是要借助这件事来巩固地位。 但话有说回来,总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白鹿可能是有,这件事没有好议论的,至于后边的红光奔腾千里,咋看咋别扭,还不如来个紫气东来三千里。 不过赵德昭也能明白,皇帝老爹出生时,记载的不就是红光满屋吗? 煞费苦心。 “唔,朕怎么觉得很好呢?” 赵匡胤左右看看奏章,一副越看越欣赏的姿态,赵德昭就这样眼看赵匡胤掉下深渊,想拉都够不着手。 “来人,将这奏章印发百余份,传达各府州县,传诏宋州李惟,命其将白鹿运往汴京。” “…” “爹爹,二郎还是以为……” “启奏陛下,武德使王仁赡求见。” 几个呼吸之间,赵匡胤将奏章递给王继恩,赵德昭刚想再劝劝,突然殿外传来一道声音。 “此事就这样办了,无需再说。” 赵匡胤语气不容置疑,赵德昭闻言作罢,就这件事而言,赵德昭相信皇帝老爹能分辨的出。 可怎么办呢?他大宋毕竟是欺了人孤儿寡母。 赵德昭心中叹息一声,随后赵匡胤又命人传王仁赡进殿。 “臣王仁赡拜见官家,见过秦王殿下。” 王仁赡低头垂手进入殿中,朝着上方父子二人见礼。 “恩,平身吧!” 赵匡胤点点头,挥手让王继恩下去办事,转头又瞧向下方行礼的王仁赡。 “卿此来有何要事啊!” 王仁赡拾起身子,见到赵匡胤问话,又是弓身一礼。 “启奏官家,臣查奉命察陈毫二州私自铸铁贩盐一事,犯案人员具已押解交接刑部,此乃要犯名单,主犯十八人,从犯三十四人,余者皆为主从犯家属一干人等,共二百四十五人,恭呈吾皇陛下御览。” 这么多? 赵匡胤和赵德昭同时一惊,主犯就有十八人,这可不是小案子,也不是小打小闹。 “有多少朝廷中人牵连其中?” 赵匡胤接见发问,连忙接过赵德昭手中递来的奏呈。 “禀官家,全部都是朝廷中人,各地防御使知州,其余诸如州县都头指挥等,沿途贩至北汉契丹,牟利共计达百万,一次就能赚取三十多万钱。” 嘶…… 赵德昭一阵冷汗,这可和沈义伦说的不一样,当初朝议时,转运使王平曾说,只有几个商贾参杂其中。 这帮人是真的不怕死啊!还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王仁赡也是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当初查来查去总觉得不对劲,后来将思虑捋捋清楚,这一查之下,出大事了。 当初知道这个结论之时,差点没把他给吓死,做了这么多案子,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啊,混账,混账,传,传,给朕传他们进宫,都把他们给朕叫过来,三品大员,都给朕滚到这来,一个不要落下。” 赵匡胤气急败坏,一挥手将御案上的东西推翻在地。 ————分割线——— 下午补昨天的,还有一更,这两天上班很忙,昨天又加到十点,唉 正文 第五十二回 借机敲打 千里做官只为财,这句话说的是真好,贪官污吏每个时期都有,这是杜绝不了的,强如后世洪武,剥皮实草,还不是照样贪的贪。 五代乱世,王朝更替频繁,就更别说了,宋元之后这种贪污腐败风气更是达到高潮。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赵德昭能明白,那有人真的无欲无求,不是求财就是求的身后名,没有人能逃过这个定律。 但是贪归贪,将盐铁贩到契丹北汉就是另一回事了,本来就是敌对关系,将这等战略物资还拱手相送,这就是自己找死。 不要说皇帝老爹不放过他们,就是赵德昭也饶不了,他奉行的原则,一家人再怎么闹腾都行,唯一不能勾结外人。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大概一盏茶功夫,数十人相继进入,赵光义范质等人虽然没有从宦官口中问出什么,但一进殿内,看着满殿的狼藉,再傻都能看明白,尤其下方还站着武德使这个老鼠屎。 不管什么事,如果跟武德使搅和在一起,基本上朝廷又要起动荡了。 “臣等拜见皇帝陛下,见过秦王殿下。” 范质赵光义等人行礼,随后除了赵光义后,众人又朝着赵德昭见礼。 静,整个大殿静的可怕,赵德昭甚至都能听见下方一些人重重喘息声。 皇帝老爹没有出声,赵德昭自然不敢说话,范质等就一直跪在地上,拱身身子举这手。 “沈义伦来了吗?” 赵匡胤声音冷冷传出,皇帝老爹召这些人进宫之时,后面又专门让人去找沈义伦,毕竟这件事情,是他第一个捅上来的? “陛下,臣沈…沈义伦恭听圣训。” 沈义伦跪在地上摞了两步,艰难咽了两口唾沫,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来的人都是三品以上,就他一个从四品。 众人见状默默退在一边,照这么看来事情是大了,皇帝居然都不叫他们起身。 “陈毫二州,私自铸铁贩盐,这就是你说的只有几个商贾,啊,这是几个商贾吗?你告诉朕,这仅仅是几个商贾吗? 还是,还是你以为朕好欺负,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沈义伦,就是如此欺上罔下,好大的狗胆。” 赵匡胤手中拿起王仁赡递上来的奏章,拍打了几下桌案,挥手扔在下方,到底是将领出身,准心还是有的,直接砸在沈义伦怀中。 “你自己好好看看,然后告诉朕,是不是只有几个商贾?诸卿也都看看。” 沈义伦手忙脚乱,将赵匡胤扔下的奏章捡起,面色骤然大惊,不过他此时倒也缓过神来,原来是为了陈毫二州的事,真的是吓死个人了。 命是无忧,他还以为自己干出啥天怒人怨之事了。 虽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盐铁酒茶一事就是自己负责,发现这件事后也没有及时查证就报了上来,失察之罪是跑不了了。 可是此时的沈义伦也有苦说不出,调查案件他本就不擅长,这才转报了刑部,又通知了武德司。 这么说来,他是非但无过,反而是有功了,现在这种状况,摆明皇帝是对他不满意…不不不,应该说是对殿中大臣也不满意。 范质赵光义等人弄清楚事情原味,同样是松了口气,他们真没想到是因为这事。 当初朝议的时候,沈义伦只是说了其中只有商贾,听口气应该是属于小打小闹,他们也没有在意,撑死这些商贾才能牟利多少钱。 现在的话,皇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这些事绝对不是几个商贾做的,肯定是有官员牵连其中,指定还不少。 果然,在沈义伦看完之后,赵光义范质以及赵普等人相继接过,神情和沈义伦刚才几乎一样,绕是他们想到了,天知道这里面还有防御使。 “传诏,户部侍郎沈义伦有失察之罪,罚俸一年。” 赵匡胤语气冷冷传出,赵德昭抿抿嘴角,皇帝老爹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件事沈义伦顶多是个失察,没有什么特大的罪过。 而且沈义伦这个人本就不适合查案,不然细查之下肯定会发现猫腻,也算是给了一个教训。 至于陈毫二州转运使,就更谈不上了,有了赵德昭的插足,转运使目前品级权利不是很大,只是负责协助户部处理财政方面。 “都说说吧!怎么处置?” 赵匡胤怒意消散,众臣皆是老神在在,一上来就是大发雷霆,然后又是轻轻放下,说实话,皇帝这手法真不怎么样。 赵德昭心中一乐,皇帝老爹想杀人立威,但是这演技就不敢恭维,不过别看这个局面不咋样,想要破局那就难了。 赵德昭对于皇帝老爹想法,心中是赞同的,这帮官员杀是肯定要杀,犯了这么大的事,岂能让你轻易躲过去。 让你死的这么有价值,那还是便宜你了。 再者说,这些人都是前朝留下的骄兵悍将,杀了之后再补上自己人,免得心里再闹腾。 “陛下,臣以为,犯下如此之事,若不加以惩处,倘若其他将领仿而效之,必然会引起民愤。 故臣认为,主从犯皆处腰斩之刑,至于其家属一干人等,秦王殿下曾说,可刺金印发配边疆,登记造册,命其子孙后代不得为官,请吾皇陛下圣裁。” 赵普拱手一礼,他第一个表态之后,众人面面相觑,这等处置有些严重了,不过他们此时可不敢说话。 “众卿以为呢!” 赵匡胤嘴角撇出一丝笑意,自从登基之后,这帮人跟自己唱了多少反调,做什么事,都要考虑事情的影响,尤其是处置一帮前朝老臣,更是瞻前顾后。 “臣等附议。” 众人弓身一拜,赵德昭敲着范质等人,这可是皇帝老爹压抑了一年的脾气,开国皇帝没有几个是善茬,真以为他老爹不敢出手。 今天就是要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皇权至上。 “既然诸卿同意了,那便这样定了,刑部来人了吗?” 赵匡胤点点点头,人逢喜事精神爽,目的达成之后自然也开心,脸上笑容也多了一点。 “臣在!” 魏仁浦弓身行礼,自前朝始他就是刑部尚书,赵匡胤登基之后,对他们这些老臣也没有多加免斥。 “武德使协助刑部,就依赵普的意思办。” “诺!” ———分割线——— 补昨天的一更。 明天推荐开始,还是请各位追读,谢谢,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 正文 第五十三回 岳丈大人 “臣殿前都指挥使,义成军节度使王审琦,叩见吾皇陛下万岁。” 垂拱殿中,王审琦进入殿内,走到御座台阶七步远处朝上一礼。 “哈哈!” 赵匡胤爽朗一笑,拾起身子下了御座,走到王审琦身边将起其自扶起,面色振奋之极。 “三哥怎得这么早就到了,大前天不是刚起身吗?朕以为还需要个几日呢?” 赵匡胤的态度让王审琦身子一颤,一句三哥,好似又回到当初十人结拜时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把酒言欢场景。 “臣接到官家诏令,不敢耽搁,着副将看了军马,马不停蹄赶汴京面见圣驾。” 王审琦拱手一礼,赵匡胤伸手就要拉王审琦坐在御座台阶上,要说十兄弟里面,与他关系最亲近的莫过于石守信王审琦这二人。 “臣不敢,臣不敢与官家同座。” 王审琦见到赵匡胤动作,紧急退后两步,开什么玩笑和天子同坐一个台阶之上。 “三哥见外了,今日没有官家,今日只有你我兄弟,再者说,我们马上又要成为亲家,三哥不必见外。” 赵匡胤摇摇头,拉着王审琦生生坐下,王审琦此时也不做作,这是皇帝给的恩典,多少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王继恩,去找国舅,让秦王过来。” 赵匡胤见状,转头对着王继恩吩咐,其领了命令之后出了殿门,今天赵德昭不在垂拱殿,早上递过来话,说是在宫城校场和其舅舅练习马术。 “你们都下去吧!” 赵匡胤又挥了挥手,殿内宦官侍女同样走了出去。 “三哥,你跟朕说实话,这亲事你满意不,今天没有官家,朕就听着你一句实话。” 赵匡胤满脸又是笑意,人生短短数十年,到了今日他儿子也要成亲了。 “官家玩笑了,能和天家结成亲家,臣以后也是正儿八经皇亲国戚,臣怎么不高兴,这是臣家福分。” 王审琦微微弓身,赵匡胤没有君臣之礼,可以放下架子,可自己身为臣下就不能这么做。 而且,明明说今日没有官家,还一口一个朕,信你才见鬼了,王审琦心里吐槽一阵。 有一说一,当初他接到赵匡胤诏书时,也是高兴了好一阵,就如同他刚刚所说,他们王家,以后也是皇亲国戚。 “高兴就好啊,朕还怕三哥与朕起了隔阂呢?” 赵匡胤点点头,说者有意,听者自然能听的出来,王审琦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官家何出……” “三哥先听朕讲。” 赵匡胤伸手打断王审琦的问询,脸色突然变得郑重,那还有刚才喜气洋洋的景象。 “三哥,朕是有意冷落了你们一些时日,但没有别的用意,你也知道朝廷之内,前朝官员复杂,朕这是没有办法。 朕若是不重用他们,前朝就不能归心,三哥,你们和朕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都是朕手的手足,你们要理解朕,这个皇帝不好做啊。” 赵匡胤语气平缓,眼中透出一股疲惫,王审琦已经是跪在赵匡胤面前,皇帝的这些话语,无时无刻不在敲击他的心房。 “臣和众兄弟万死不敢有怨陛下,臣等本就是陛下前卒,陛下让臣等守防疆土,就是看的起臣这薄弱之躯,此乃陛下恩德。” 王审琦拱手一礼,又是俯身一拜,赵匡胤伸手扶起。 “快起来吧!你看你这是做什么,不过说真的,三哥你们都是朕的结义兄弟,不能给朕添麻烦,要好好帮助朕平定江南诸国,北伐契丹北汉,要争取在我们这些人手中,将失去的燕云十六州夺回来,不使我等后世子孙,暴露在契丹铁骑之下。” 赵匡胤情深意切,王审琦连连点头,皇帝自从加封慕容延钊为邢国公,他们这些兄弟或多或少是有点怨言,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 而且今天皇帝这等举动,说明还是看重他们,最起码没有忘记他们这些兄弟,更别提这次还有联姻一事。 “臣敬谢陛下,臣必誓死效忠陛下。” 王审琦俯身一拜,联姻之后他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女儿想想,他王审琦,这辈子可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 吱呀……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被打开,君臣二人望去便看见赵德昭的身影,身着玄色劲装,头发向后束起,颇具一股英武之气。 赵德昭进殿看向两人,说起皇帝老爹这义社十兄弟,赵德昭肯定是见过的,当初结拜之时,除了李继勋年龄最大,职位最高,是当之无悔的大哥。 其后皇帝老爹几人也是依照年龄来排序,三哥王审琦,四哥石守信,五哥韩重赟,六哥杨光义,七哥刘光毅,八哥刘庆义,九哥刘守忠,十哥王政忠。 不过,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个王审琦,他比皇帝老爹岁数要大,但最后心甘情愿落后排到老三。 “拜见爹爹,见过王叔叔。” 赵德昭弓身行礼,王审琦再也么说也是他爹的结义兄弟,那是长辈,而且在军中也属于继李继勋和石守信第三号领军人物。 “哈哈,这小子呆瓜一个,叫什么三叔,还不改称见礼。” 赵匡胤拾起身子,指着身旁的王审琦,赵德昭瞬间明白自家老爹的意思,微微整理了一下衣物。 “小婿德昭,拜见岳丈。” 赵德昭一个大礼落下,下跪磕头动作一气呵成,这次娶的是秦王妃,可不是别的妾室能比的。 这一跪,王审琦完全受得起。 “殿下请起。” 王审琦连忙扶起赵德昭,能让这位殿下磕头的人很少,以后自己大小也算一个。 “三哥看二郎如今怎么样,做你王家的女婿,朕还是觉得可以的吗?” 赵匡胤回到御座边走边说,王审琦瞧了赵德昭一眼,自从这位殿下进来殿内,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其变化,不可谓不大。 “殿下少年英武,臣的小女也是有福之人。” 王审琦拱了拱手,这件事倒底也是他们王家高攀了。 “有福,都是有福的,说起这个,对了,朕记得你家那大郎承衍,今年怎么得也有十四五了吧?” 赵匡胤挥手示意让人拿了两个座椅,赵德昭和王审琦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御座之下。 “禀官家,犬子今年刚过十五。” 正文 第五十四回 父子互啃 “唔…都十五了啊,不小喽!” 赵匡胤点点头,赵德昭随即瞧向便宜岳父,皇帝老爹这话有些耐人寻味,这八成是要给王审琦儿子加官。 王审琦拱手一礼,赵匡胤这话他接不了也没法接,赵德昭都能听出不寻常气息,他怎么听不出来。 “朕看啊,二郎府上不是还缺名亲事府副典军吗?既然如此,三哥你就让承衍过来任上一任。” 赵匡胤看着王审琦动作,他妻子贺贞选儿媳妇时,不单单是有王审琦家的女儿,还有石守信李继勋贵以及韩重赟等几人,不过这几人的女儿,要嘛年龄就是太小,要嘛妾室所生。 最后选来选去,目光定在石守信和王审琦两家身上,王审琦家自然不必多说,就这一位女儿,上面有一位哥哥王承衍。 石守信家两女,年龄差距都不是很大,二女和赵德昭同岁,三女也就小两岁而已,两人都是石守信发妻亡故再续正室所出,其还所生一个小儿子石保吉,大儿子石保兴为亡故发妻所生。 综上等等,在赵匡胤看来,不管是石守信和王审琦两人的地位,还是一些别的条件,石守信无疑是最合适的。 他们这些结拜兄弟,当初本就是想着抱团取火,有了大哥李继勋保护会好过一点,所以这个团体,也是分小团体的。 就拿他赵匡胤来说,和他关系最好最铁的就是石守信王审琦二人,其次李继勋韩重赟,再次就是其他人了。 结合各种利弊,赵匡胤选择了王审琦,一来这个人懂分寸,是这几个兄弟中难得的聪明人,这从当初结拜时,他本来年领就大于自己,却心甘情愿退到第三。 再一个就是如果选了石守信,其在军中地位本来就高,这要是让他女儿做了秦王妃,劲头岂不是更大。 “犬子顽劣,这重任……” “无妨,都是孩子嘛,在一起也能有话说,再者,身为长子就要承担起责任,不然三哥你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业,王家开国之名如何继承。” 赵匡胤伸手打断,开国元勋与国同休,这是历代一条不成文规定,当然这其中不乏有兔死狗烹的结局。 赵匡胤还是希望这些人能与国同休的,毕竟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真要杀了他们性命,这种事赵匡胤还真不想做。 “臣替犬子多谢官家天恩。” 王审琦行了一礼,皇帝加封自己儿子,这件事他没有什么意外,整个王家都已经和赵德昭绑在一起,皇帝的意思这不明摆着,让他王审琦做赵德昭臂膀吗? 对此,王审琦又不禁疑惑,濨德殿那位的想法,难道赵光义真的有心思,不然皇帝怎么可能布下这等阵仗。 让自己嫁女儿就算了,还让他儿子进入秦王府,王审琦叹息一声,这件事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王审琦甩出脑海中的想法,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紧跟着皇帝和赵德昭就行,这是毋庸置疑。 接下来的时间,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后,都是一些什么时候下聘礼,有什么要求啊之类的,王审琦也的的确确象征性提了几个,皇帝老爹大手一挥就应允。 再之后皇帝老爹一锤定音,说是等几日后的大朝来宣布,等礼部定下良辰吉日便开始下聘礼。 等到中午时候,王审琦本来是想要离去,结果被皇帝老爹留下吃了午膳才让其出宫。 “二郎,你看你这个泰山如何?” 垂拱殿中,宦官侍女收拾完碗筷齐齐退下,赵匡胤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想到上午之事,面色轻轻一笑。 “爹爹,如今有了皇亲身份,王叔叔自然是晓得分寸的。” 赵德昭拱手一礼,他又不是穿越一天两天,他是正儿八经贺贞十月怀胎的,也就是直接穿到肚子里的那种,对于皇帝老爹的义社十兄弟,逢年过节都会见一见,各个人的品行如何,赵德昭还是略知一二。 “是啊,朕这几个兄弟里边,就数三哥最聪明谨慎,也是看的最通透的一个,这一点四哥虽然如此,但不及他。 征讨李重进论功行赏,他麾下就多有不平,其也窝在家中饮醉三日。” 赵德昭站立下方抿抿嘴角,皇帝老爹口中四哥就是石守信,这个人总体来说要比王审琦功劳大,也很聪明,这一点历史上可以得到证实,其在皇帝老爹杯酒释兵权后,专门敛财,自晦保身。 赵德昭看来,这两人都各有千秋,在听完皇帝老爹话后,赵德昭又忍不住心里吐槽。 老爹这话就有些过了,他们父子搞出这么一个事情,不就是为了这个效果吗? *_* 果然,当领导的都是这样,属下做什么都不满意。 “嗯……这个四哥,朕看也不能厚此薄彼,亲事府不是还有一个正五品典军空职吗?就征召其长子石保兴。” 赵匡胤想了想,自古就有门荫入士,石守信和王审琦再怎么也是亲近之人,将他们儿子笼络在自家这儿子身边,好处还是有的。 “诺!” 赵德昭应答一声,皇帝老爹这一手真真够行的,就连他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果真是伴君如伴虎,他算是明白了这句话。 “爹爹,二郎斗胆,这帐内府可不可以上儿亲自选啊?” 赵德昭觉得很有必要,这一来二去把两个五品官职啃掉,还都是十五岁的孩子,虽有数面之缘,可自己都不了解他们,怎么看怎么肉疼。 “你是够斗胆的,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想要朕的东班头领?” 赵匡胤撇了儿子一眼,嗤之以鼻模样,打主意都打到他身上了,呼延赞可是他最看好的,说不得以后能独当一面。 “爹爹,呼延赞知军事,帐内府六百余人不能白白吃俸禄啊!” 赵德昭嘿嘿一笑,皇帝老爹身边人才济济,他早就已经眼馋很久了,呼延赞算一个,还有诸班直贴身禁卫,个个以一当十绝对没有问题。 老爹的,就是我的,我的,不全是老爹的。 “爹爹,要不打个商量,让二郎在诸班直中挑选六百人。” 赵匡胤脸色一惊,连连摆手,这儿子是让他出血啊!诸班直中一共才没有多少人,一下就砍掉六百。 “打住,这事你就别想了,爹是不会同意的。 唔……这样,爹跟你打个商量,侍卫亲军你看上谁就带走,而且爹可以多给你一些人,这样很划算啊。” ———分割线——— 新的一月开始,求支持,求月票,各种求,追读不要落下噢!!! 最后祝大家五一节快乐。 正文 第五十五回 昭庆延庆 赵德昭如意算盘落空,嘴皮子都磨破烂了,愣是没从他皇帝老爹身上挤下一块肉。 他皇帝老爹殿前诸班直是真的牛,两次跟随御驾亲临,虽然没有见识过其战斗力,可那股气势赵德昭从来没有忘却。 亲军侍卫司是大宋最精锐的部队,但在他老爹诸班直面前就不值一提,虽然他们也是从亲军侍卫司中挑选的,但这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精锐中的精锐,这也是赵德昭眼馋的原因,尤其是这几日在他舅舅那里见识过之后,这种想法越发强烈。 越得不到的东西,越能激发人的欲望,赵德昭就是如此,好歹给几个啊!当当教官也行啊。 而他皇帝老爹呢?筹码都开到二千人,就是说从亲军侍卫司挑选两千人转到帐内府,这比帐内府兵制人员多了一千四百人,其他一概闭口不谈。 铁公鸡,一毛不拔。 赵德昭没法子,不给就不给呗,还能怎么样,他也没有要两千人,规矩就是规矩,帐内府依制多人人他就要多少人。 如果皇帝老爹允许他开府建牙,这两千人他肯定笑眯眯收下,关键是他现在也没有开府建牙权利啊! 别忘记了,开封府尹还在他二叔手里呢? 赵德昭已经封王,他可不想被那些言官喷,别看都是些七八品小官,人家重在抱团啊! 没办法,历代皇帝都给了这帮人很大的特权,皇帝老爹自然也逃不过这规律。 御史的职责就是这样,这些人不管具体事情,他们的任务就是较真儿提意见。 如果说赵德昭真把这两千人收下,哼哼…他脑海中已经有内味了,这帮言官绝对不答应。 一旦争执起来,皇帝老爹要么改制,要么就是收回二千人,还不如不要。 什么杀了,别闹… 在这帮人看来,如果因为上书被皇帝杀死,那是什么,那是莫大的荣幸,求之不得。 非但不能制止,肯定会愈演愈烈,就是一群二五仔,单单因为这事,有病去招惹他们。 至于什么有宋一朝,不杀士大夫祖训,历史上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目前赵德昭不知道,反正这一年自从皇帝老爹登基,基本上没怎么杀人。 “二郎,你真朝官家要人了。” 大庆殿北侧,四周被高墙围起,这里是皇帝老爹诸班直禁卫换班休息的地方,因此也叫北校场。 贺怀浦一脸惊讶,他还以为自己这个外甥说说而已,没有想到是真的。 “对啊,只不过爹爹没有答应。” 赵德昭点点头,他舅舅是殿前诸班指挥使,在殿前诸班直这个体系中,除了殿前诸班都指挥使,殿前诸班都虞侯,是第三把手。 现在有了老娘坐镇后宫,他这舅舅在诸班中也是水涨船高,就算是他们本班长官诸班都指挥使来了,也要称一句“国舅爷”。 贺怀浦见到自家外甥埋怨眼神,心中忍不住诽谤,答应你才见鬼呢?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无比,殿前诸班可是妹夫皇帝宝贝疙瘩。 而且这位外甥也不会出什么远门,带这么多诸班禁卫真是浪费,还六百人,真敢开口啊!你知道殿前诸班禁卫挑选都多严格吗?说个百里挑一不为过。 当然,也并不是真的百里挑一,依照诸班定制,是在亲军侍卫中百人挑选最佳十人,各个方面能力具要合格,有时候还不一定能够数。 贺怀浦暗自摇摇头,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说出来也白说,赵德昭肯定晓得,不然不会这么执拗。 “二郎,其实官家也说的对啊,你看,诸班禁卫都是从亲军侍卫中挑出来的,官家让你随便挑,其实都是一样的。” 贺怀浦面色一笑,赵德昭抬头看了一眼,贺怀浦的道理赵德昭明白,其实两者都差不多,这也是他认可的。 只不过赵德昭是有自己的考虑,诸班直禁卫是精锐中的精锐,他想的很简单,就是想从这六百人中再选出那么几人,来培养一些骨干留着以后用。 禁军中人数庞大,派系说实话也有点多,万一顺进来几个人,那自己计划岂不是要公之于众。 诸班禁卫就不同了,他们是皇帝的贴身侍卫,挑选是极为严格,忠心肯定不用怀疑。 姑且就算他们知道禀报皇帝老爹,赵德昭也不担心,他做的事情都是有利于赵家统治,同样的也有利于他,就怕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算了,此事以后再说吧!外甥王府还没有建成,也是不着急的。” 赵德昭也没有再纠结,如果皇帝老爹真不答应,到时候将他计划和盘托出,就不信他老爹还拒绝。 抛开心中想法之后,贺怀浦又教赵德昭骑了一会马,又练了一些挥砍动作,都是最基本的一些招式,锻炼手臂力量而已。 赵德昭目前也练习过骑射功夫,几天下来也没有什么进步,所以贺怀浦便让赵德昭从最基本开始。 几个时辰之后,眼看天色不早,赵德昭离开校场,一路来到福宁宫,前脚刚踏入殿中,鼻间传来一股肉香气味。 “娘,什么好吃的啊!” 赵德昭走到桌边,练习骑马是最耗费体力,闻见香味之后,不自觉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别动!” 赵德昭刚想用筷子夹起八宝鸭,贺贞抬手打了自家儿子手背,赵德昭讪讪一笑放下筷子。 “娘,大姐,二姐呢?” 赵德昭环视四周,都到了吃饭时间,这两位妹妹一向很准时,怎么今天不见人影。 “去濨德殿请娘去了,该是快回来了。” 贺贞闻言向外望去,赵德昭挥手让元儿出去看看,果然就在赵德昭坐下没有多久,元儿便牵着两名女童走了进来。 “娘,奶奶说她不来。” “大哥,你今天一天都不在哦!” 三人前脚刚刚进入,个子稍低的女童挣脱元儿右手,腾腾腾跑到赵德昭面前,奶声奶气,面颊肉嘟嘟煞是可爱。 这是他小妹,开宝五年封延庆公主,在历史上下嫁石守信次子石保吉。 前面给他娘说话的是他大妹,开宝三年加封昭庆公主,其下嫁王审琦长子王承衍。 “小妹见过大哥。” 昭庆给其母贺贞说完之后,来到赵德昭身边,轻轻欠身一礼。 “陛下驾到。” 正文 第五十六回 黄河决堤 “行了,今晚就不用多礼了。 唔…朕的二姐,有没有想爹爹啊!” 赵匡胤让众人起身,上前一把抱住小女,呲牙捏了捏其脸蛋,爽朗一笑,满脸溺爱。 “想,想爹爹。” “我也想。” 小女双手拨弄着赵匡胤胡须,奶声奶气回答,身旁大女儿见状不甘示弱,上前摇晃赵匡胤的衣袖。 “好好好,都想都想。” 赵匡胤手拉着大女儿,怀中抱着小女儿,好不乐哉,赵德昭嘴角一抽,真的是受不了,至于这么区别对待吗? “看什么看,你可千万别想朕,朕受不了。 还是朕的女儿好,什么也不问爹爹要。” 赵匡胤见到儿子神情,得亏是他守住了防线,整整六百人,真的是让他出血。 “…” 赵德昭眼冒黑线,不是吧这样都能躺枪,关键你也没给我啊!自己这可比窦娥还冤。 “娘还是没过来吗?” 赵匡胤没有再理会赵德昭,走到桌边坐下,抬头看着贺贞。 “嗯。” 贺贞点点头,轻声应答了一声,整个大殿中有些压抑,赵德昭坐在皇帝老爹身边,他这位奶奶心中恐怕还是不愿意啊。 “让娘好好想想吧!对了,国丈今天递来信,过些日子就会到京,朕去年已经在隆和里为他老人家建造府第,已经完工月有余。 还有一事贞儿,皇后之尊要追赠三世先考,然越州属吴越割据,这点上朕也无能为力。” 赵匡胤叹息一声,他娘的事暂且不说,想起今天贺班递上来的奏章,就是对于这个妻子,就有些不公平了。 追赠三世,皇后要返乡祭祀祖宗,而如今的会稽,是吴越势力范围。 “官家!” 贺贞闻言一愣,心中一股暖流,赵匡胤做这些事她一点都不知情,不过她也知道这个丈夫的难处。 “明日早朝,除了二郎婚事外,朕还会下诏,加封国丈为广平王,等日后收复吴越,朕与你一起返乡祭祀。” “谢官家!” 贺贞欠身一礼,赵德昭见到眼前这对父母,这莫名其妙又吃了一把狗粮,桌上饭菜都没胃口了。 老娘贺贞出自会稽望族贺氏,会稽就归越州管辖,其家乃分支,世居广平,听他舅舅说他们祖上本是王子庆忌后人,先祖贺纯为避讳才改为贺氏。 第十五世贺晦女嫁梁武帝萧衍直系后裔萧嵩,外孙尚新昌公主。 其实这些人赵德昭听起来也就那样,直到他舅舅说出“贺知章”三个字,赵德昭顿时一惊,他舅爷贺班,居然是贺知章十世孙。 贺知章是谁,他喵的小学没少背他的诗,没少挨教鞭打,恨他恨的牙痒痒,一首《咏柳》到现在还记忆深刻。 “还有朕的两位公主,贺氏一族出自王子庆忌,朕看啊就加封昭庆,延庆封号。” 赵匡胤又捏了捏小女儿延庆脸蛋,虽说两位女儿年龄太小,但是一想起对贺贞的愧疚,只能在别的地方弥补。 赵德昭静静坐着,仿佛一个旁观者,这真的是穿越效应,历史上两位妹妹的封号,皇帝老爹本就是为了纪念其母离世,这会倒成了对母亲贺贞的愧疚。 “妾身此乃小事,官家还是不要妄举刀兵,如今民生艰苦,官家眼下应已造福百姓为任,等国力强盛,再图南方诸国。” 贺贞盛了一碗羹汤,递到赵匡胤身边,朝廷的事她还是略知一二。 “娘,这怎么能算小事,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再者祖宗之事为大,等朝廷步入正轨,儿子带兵亲自灭了吴越。” 赵德昭看到其母忧愁,心中憋了一口劲,这种事不是小事,他不能让母亲背负一个不孝罪名。 按照历史进度,吴越是在他叔叔继位后才归降,现在有了这么一档子事,赵德昭可等不及。 不灭你灭谁,非得他吖挡着自己老娘的路。 “二郎说的不错,到时候朕与你一起返乡。” 赵匡胤点点头,吴越肯定是要灭掉,不单单是为了贺贞,也是为了一统天下。 贺贞面色一笑,这父子一言一语,她想不高兴都难,追赠三世先考返乡祭祖她知道是大事,可现在时机未到,她也是没有办法。 而今天赵德昭的这番话,却让她看到了希望。 “官家!” 就在这时,王继恩突然进入殿中,朝着赵匡胤行了一礼,神色有些慌张。 “何事,如此急躁。” 赵匡胤眉头一皱,脸色些许不喜,赵德昭几人闻言,手中放下碗筷。 “禀官家,工部尚书窦仪以及宰相范质求见,黄河于华州决堤,渭水两岸发生水灾,灾祸蔓延京兆府。” 什么…… 赵匡胤大惊失色,慌忙起身站起,赵德昭同样是惊愕,贺贞连忙让元儿带二女下去。 “让他们去垂拱殿,诏六部主官及三品以上文武,另外工部水利郎官也诏进宫。” 赵匡胤面色急切,黄河决堤,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更恐怖的连京兆之地都受灾,这得多大的灾祸。 “诺!” 王继恩应答一声连忙下去吩咐,赵匡胤出了殿门前往垂拱殿,赵德昭同样跟了上去。 “二郎!” 贺贞见到赵德昭的动作轻声呼喊,赵德昭闻声止步,转头看向贺贞。 “娘,儿子去看看爹,这件事太大了,您还记得数日前,宋州送来的祥瑞吗?” 赵德昭说完,只留下呆在桌边的贺贞,想想儿子刚刚的话,身后不禁起了一身冷汗,前些日子可是刚有祥瑞现世,现在又发生这等灾祸。 赵德昭轻脚跟上皇帝老爹,倒不是他幸灾乐祸,这啪啪打脸来的也太快了。 当初他之所以劝他老爹,就是因为在他老爹做皇帝的时候,黄河水灾频发,为此还专门下过罪己诏。 “你去找王内侍,问问前些日子瑞文发出了多少。” 赵德昭停下脚步,拉起身旁的宦官,瑞文一事是王继恩负责的,只能先问问,这事已经过去了十天,恐怕可能性很小。 “诺!” 赵德昭看了眼宦官离去的背影,此事皇帝老爹还昭告了群臣,这倒还没有关系,顶多在开封丢点面,这要是传到州府县,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到那时候,肯定会死人,尤其是宋州。 让你红光奔腾千里,这回还真是红光,血淋淋的红。 正文 第五十七回 举国之力 “秦王殿下!” 垂拱殿外,赵德昭来回渡步,时不时从门缝中看看殿内,耳中传来皇帝老爹和大臣的议论声。 赵德昭转头一看,王继恩就站在其三步之远,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朱色常服的男子。 “臣都水监陈承昭拜见秦王殿下千岁。” 赵德昭见过陈承昭,此人本是武将出身,善知水利,开国时皇帝老爹令他领都水监兼水部司郎官,督治惠民河、五丈河,以疏通汴京漕运。 “卿来了,赶快进去吧!” 赵德昭让开道路,事从急权,这时候还讲什么礼数。 陈承昭见状行了一礼进入殿中,他是从家里被传进宫的,在路上时从王继恩口中就已经得知。 “王内侍,瑞文一事?” 赵德昭看见陈承昭进入殿中,上前将王继恩拉在一边,水灾一事现在老爹在商议,商议完后恐怕就是此事了。 “禀殿下,此事怕是晚了,瑞文老奴已经发出一半之多,刚刚得到殿下知会,老奴便叫人停了下来。” 王继恩躬身一礼,刚刚回来时候碰见赵德昭派来的人,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他也明白其中关节。 皇家的事自古就不是小事,何况还是这等关乎皇帝脸面,死人都是轻的,重要的就是让皇帝怎么面对天下。 果然,赵德昭松开拉着王继恩的右手,他就说这件事肯定是晚了,一半就一半,总好过整个大宋知道。 现在来往通信不是很方便,有时候一个州府发生大事,最起码十几二十天时间才能走出本州。 当然,这只适用于两地相隔远,其携带消息者还是那些行商走镖之人。 “这样,马上持本王令,让武德司副都指挥使于有德派出快骑,前往诏书下达之地,各州府境内全力封锁此事,昭告行商之人,胆敢传谣者,就地格杀。” 想通了这点,赵德昭看了殿内一眼,武德使王仁赡就在殿内,现在不方便下令,皇帝老爹哪里也没有办法通知,只能先越过再说。 赵德昭摘下腰间的玉鱼,这是他的贴身物品,阴刻圆眼,厚唇微张,尾部纂刻“皇子德昭”四个楷体小字。 “诺!” 王继恩心中猛的一颤,赵德昭现在已经封王,自然是有权利发令,别说还是这种紧要之事,这点是没有任何问题。 可偏偏赵德昭的语气,就让王继恩连连颤动,到底是随皇帝御驾亲征过的,这种血气丝毫不作假。 王继恩离开之后,赵德昭又想了一会,随后轻轻进入殿中,从右绕开众人经过殿柱,来到皇帝老爹右侧。 “陛下,京兆之地,自唐荒废,历代虽有改善,却是收效甚微,渭水河流淤泥堵塞,尤是京兆至华州,此流段甚为严重。 此次华州黄河决堤,臣查过历来水利,前唐高宗时期,华州也曾决堤,然对京兆影响不大,而今灾祸蔓延京兆,就是此段堵塞问题。 据臣推断,若不疏通渭水,陛下,此将愈演愈烈,逢雨季交替时,两岸河道必然升高。 故臣建议,一举疏通京兆八水,可安京兆百年之忧,陛下圣主,不可不察。” 陈承昭躬着身子,要说专业就是专业,赵德昭也忍不住暗赞,水利他不懂,八水绕长安美誉他还是知道的。 渭水是黄河最大支流,自岷州发源,经秦州、凤翔、京兆、华州,由华州潼关流入黄河。 按道理来说,京兆至华州一段是渭水下游,之后直接汇入黄河,黄河决堤对它影响不大,反而能有效疏通。 如同陈承昭所言,渭水流域为黄土覆盖,质地疏松,加之五代长期滥垦乱伐,植被遭到破坏,八水又没有得到有效疏通,淤泥沙土堵塞。 这就造成一个恶性循环,只要华州黄河决堤,不单单是其境内受到影响,连带京兆也要受灾。 疏通八水,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赵匡胤闻言心中叹息,京兆多么好的地方,八百里秦川傲世天下,自古以来就是帝王之地,这么糟践真的是可惜。 “陈卿!这疏通八水需要几年光景。” 赵匡胤望向下方陈承昭,如果能疏通固然是好,对他而言也是一功绩,百年之后也能留下好名声。 “陛下,臣不敢欺瞒陛下,短则七八年,长则十七八年乃至更久。” 陈承昭低下头颅,他前朝时去过京兆府,对于京兆八水,这是个大工程,不下于当年大运河。 “所需财力几何?” 赵匡胤听言一愣,他今年才三十多岁,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身体方面还是自问活个五十岁应该还是能做到。 “举国之力。” 这…… 随着陈承昭四个字说出,不单是让赵匡胤怔住,就连众人也摇头叹息,举国之力,这可是举国之力。 民生要不要发展?江南诸国要不要平?燕云十六州要不要收复? 这三件事,那个不是一等一的大事,那个不是需要举国之力? 赵德昭也是一脸忧愁,陈承昭的这四个举国之力干系太大,当下生产劳动力不是后世可比,万一出个什么差错,步了大运河后尘。 我去,那他喵岂不是要玩脱。 难道难就不办了吗?京兆是什么地方,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历代国都首选之地。 在中国历代王朝,京兆长安十三朝古都,后面虽然有个兄弟洛阳,犹如双子星,可谈论起来,洛阳还是有不足之处。 就拿开封来说,四面皆是平原,可谓是腹背受敌,东西南北你可以出兵打别人,别人也可以打你。 洛阳虽然其居天下之中,有扼天下咽喉之势,但它远没有长安的“形胜”,建都王朝如果在和平时期,是可以和天下诸侯和平相处,如果乱世天下,就显得稍有不足,君主之势难以发挥。 而关中长安就不一样了,其靠近西北,别看地方偏僻闭塞,可其南依秦岭,北据黄河,东临潼关,西近散关,可谓四面皆有屏障,为四塞之国,八百里秦川傲世天下。 更为重要的,这其中有一个规律,在中国历史王朝中,往往强势如西周秦汉隋唐皆是首选长安,洛阳比如东周东汉等等,明显有些柔弱。 正文 第五十八回 自缨请命 原本今日早朝是要下诏赐婚以及加封贺班为广平王,有了昨晚那么一档子事,虽然也可以下诏书,到底感觉不出那种普天同庆的气氛,尤其是赵德昭婚事,因此也就作罢。 抛除这两件事,早朝今天集中商议的就是黄河决堤,皇帝老爹让陈承昭前往京兆府,专门从洛阳调离十万石粮草运往京兆、华州二地,还有一些衣物木炭同样先行调拨数十万,跟粮草一起押运。 正值正月,天气还没有转过来,人口在这个乱世非常重要,能救多少救多少。 下朝之时皇帝老爹命人马上去办,说是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御驾要亲临京兆府,随后便在赵普等人神情各异下退了朝。 见皇帝老爹离去,赵德昭也跟随赵匡胤来到垂拱殿,昨天晚上处理的结果是先行救灾,等一切完毕之后再做其他。 关于宋州祥瑞一事,赵德昭把昨晚自己下的命令重复给赵匡胤说了一遍,他老爹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点头表示知道。 但是赵德昭明白,这时候老爹越是这副表情,他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宋州知州李惟等一干人入等,恐怕活不了多久。 “都给朕滚出去,滚,跟着干什么?是想看朕的难堪吗?” 赵匡胤落座,身子前倾一推桌案上的奏章,哗啦啦散落一地,面部急切,双手拍打桌案。 这还不算完,又拿起几本奏章仍出,一个个落下砸在正在退出去的侍女宦官身上,一二之人直接被吓的连滚带爬。 赵德昭身子也忍不住一抖,看着赵匡胤有些心疼,此时的皇帝老爹那有半点君王气势,尽是委屈之色。 “爹。” 赵德昭上前拉住赵匡胤衣袖,轻声呼喊一声,常言说的好,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赵德昭语气让赵匡胤回过神,嘴中吐出重重一口心气,他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他能怎么办。 什么祥瑞,他被骗了,分明就是灾祸,乱臣贼子。 “二郎,你说的不错,这帮乱臣贼子。” 赵匡胤身子坐在御座,双手搭在桌边,脸色一股狰狞。 “他不能活了,他也不能在活着了,王继恩,王继恩。” 赵匡胤想了又想,突然站起身子,随即殿门被打开,王继恩进入殿中,俯身拜地,十指接连颤抖。 “陛…陛下。” “传王仁赡,传王仁赡过来见朕。” 王继恩应答一声,此时只恨没有多长两条腿,趴在地上退后几步,大概觉得差不多接近殿门时,拾起身子逃了出去。 “爹,让二郎去吧!” 赵德昭拾起脚下的奏章放在桌案,现在已经是正月下旬,皇帝老爹御驾要亲临京兆,这种事情没有两三个月是回不来,光打个来回都要二十几天时间,科举之事三月份就要开始。 “什么,你说什么?” 赵匡胤眉头一皱,赵德昭刚刚说了什么他还真没听清。 “爹爹,科举三月就要开始,您不能离开汴京,儿子自缨请命,望爹爹允准二郎代您前去,蒙爹爹加封秦王,说起来,华州也是三秦之地,总归和儿子这个秦王是挂点钩的。” 赵德昭躬身一礼,这请求他刚刚想了一路,一来如他刚才所言,二来就是总不能常常待在汴京,他也想出去看看。 “二郎,你不是在跟爹玩笑吧!” 赵匡胤正眼瞧了儿子一眼,现在他可听清楚了,这儿子居然要求自己去京兆。 “爹爹觉得二郎小吗?爹爹,儿子天潢贵胄,纵使总角之龄,然王爵加身,就是二郎往那一站,天下百姓为能明白爹爹天恩浩荡。 再一个,二郎去了之后,也能起到督促的作用,各级官吏行事会有所顾忌。” 赵德昭的义正言辞,让赵匡胤面色有了一丝喜色,其子年龄虽然小,但他还是相信自家儿子能力,不然他也不会授官封王,还有什么允许大朝会听政之类的。 “二郎,你道朕为何会前往京兆吗?” 赵匡胤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一个问题,赵德昭知道吗?那肯定是知道,穿越挂逼能不知道。 历史上皇帝老爹就曾去过京兆,同样是为了水灾,也是想去看看京兆府现状,因为他老人家就动过迁都念头。 在他老爹心目中,迁都洛阳是第一选择,毕竟其就是出生在洛阳夹马营,有些深深情感,这无可厚非。 这第二便是京兆,也就是长安,不过在赵德昭看来,固然皇帝老爹打心里是想迁都洛阳,可长安的因素他不得不考虑。 到了现在,赵德昭更加肯定他心中想法,别看他老爹想迁都洛阳,在其心中,长安地位绝对不比洛阳差。 这就是为何,当初征讨李筠时,皇帝老儿爹连洛阳城都没进,如若能迁都长安,谁会选择洛阳。 强汉盛唐,无一不是在此建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退而求次。 不过很可惜,他皇帝老爹迁都美梦,硬生生被二叔打破,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对对对,在德不在险。 是够德的,德出个靖康之耻,德出个牵羊礼。 赵德昭深深明白,如果可以将长安改善好,必然要迁都长安,其次是洛阳,开封赵德昭真心不喜欢。 “二郎明白,爹爹雄才大略,在儿子看来,汴京的确不符合国都,有腹背受敌之祸,三秦则四面环山,虎踞龙盘,易守难攻。” 赵匡胤点点头,赵德昭猜出他想法不稀奇,自己从说出驾临京兆,恐怕就是那帮大臣都瞧出来不对劲。 “是啊!关中四关拱卫,有形胜之势,比洛阳还要好啊!可惜连年兵祸,唉。” 赵匡胤叹息一声,他本是行伍之人,怎能看不清山川地势,要想国运永昌,国都是重中之重。 “爹爹宽心,要想迁都,非一朝一夕之事,如今京兆之地也不安宁,拓跋李氏占据夏银等州,爹轻易还是不要前往,让群臣安心,儿子这次先去看看。” 赵德昭拱手一礼,这种事情长在谋划,国都轻易不动,动就要动的彻底,不管是迁长安,还是迁洛阳。 ———分割线——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支持,新的一月加油。 正文 第五十九回 节制三秦 “拓跋,二郎你是说定难军节度使李彝兴?” 赵匡胤眉头一皱,是了,如果真的要迁都长安,这个李彝兴所掌握的定难军,就是京兆最大的威胁。 赵德昭拱手一礼,李彝兴本名叫李彝殷,是避讳他爷爷名字改的,当初皇帝老爹登基时,其曾派使者前来表是归顺,后皇帝老爹加封其为太尉。 “是的爹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这李氏整天叫唤他们乃是鲜卑皇族。 爹,李氏盘踞夏银之地数代,已经是根深蒂固,其虽归顺我大宋,然和江南诸国无甚分别,暂不言迁都威胁,其早晚恐怕会反叛。” 赵德昭望向皇帝老爹,这一世如果让李元昊立国称帝,他赵德昭三个字从此倒着写。 “李彝兴,他敢?” 赵匡胤一拍桌案,当了皇帝对着两个字即为敏感,赵德昭有苦说不出,皇帝老爹再怎么也是开国之主,李彝兴自然是不敢,可是历史上呢? “哼,李彝兴这人朕还是很清楚,二郎,你此次前往京兆,他肯定会派人来跟你接触。” 赵匡胤冷哼一声,李彝兴在前朝是他接触过,能力也就那样,反叛他没有胆子,当墙头草是一把好手。 赵德昭当下一喜,皇帝老爹终究是同意了,可赵匡胤的话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彝兴接触他,不会吧!自己有啥让他接触的? “你可是朕的儿子,如今又封了王爵,你说他知道你代朕去京兆,他会怎样?” 经过赵匡胤这么提醒,赵德昭如醍醐灌醒,皇帝老爹说的不错,还真有可能? 如果说自己去,人家绝对鸟都不鸟,亲王皇子在人家眼力算个嘚,但是他此次代表皇帝老爹,就算不亲自来,肯定也会派来使者。 李彝兴此人可是见风使舵,当初皇帝老爹登基,遣使屁颠屁颠跑来朝贺,还改了自己名字,去年六七月份,知晓朝廷缺少战马,又派使者前来进贡上等良马三百匹,皇帝老爹还为此送了他条玉带。 “爹,二郎愚钝,如若真如您所说,李彝兴遣使前来,二郎该如何做?” 赵德昭行了一礼,这就让他为难了,人来之后见还是不见?见了说什么? “你不是说他会反叛吗?这样,你这个凤翔节度使先别任着了,太原郡王王景此时镇守凤翔,朕会授他为凤翔节度使,兼领西部沿边都部署,让他协助你,你此次前往京兆,朕让你领京兆尹,以亲王节制三秦。 嗯……去了之后,你命王景率三万兵马布置边境,什么都不用做,朕倒要看看他李彝兴有没有胆子,倘若他哥哥李彝超在世,朕还可以顾及一二。” 赵匡胤手指哒哒敲着桌案,反叛一事不能不防,他儿子说的也有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再一个,李彝兴这个人反复无常,他之前又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当年李守贞在河中叛乱,就曾暗通李彝兴,其为之出师,后来李守贞被前朝郭太祖所围,才不得不收军而退。 “诺!儿子明白。” 赵德昭拱手一礼,内心紧紧一颤,京兆尹份量对现在来说不是很大,比开封府尹差远了,但也聊胜于无,最起码有实权,其实重要的还是节制三秦,如果前者让他欣喜,后者就是欣喜若狂。 不过赵德昭也明白,皇帝老爹授予他节制三秦权利,其实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代父前往,一个京兆尹身份远远不足。 赵德昭也有点小心思,希望皇帝老爹这次不要卸磨杀驴,他凤翔节度使职位说撤就给撤了,虽然没有实权,但胜在能哄人。 现在领京兆,又是节制三秦,这是实打实的实权,万一皇帝老爹上下嘴皮又一碰,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估摸再有个几天就准备好了,朕到时候会下诏,朕给你会挑几个可靠之人,遇到什么事要商量着来。 还有,对于王景,不要因其为前朝之人就轻慢于他,此人乃大德大才。” 赵匡胤点点头,又朝着儿子嘱咐,第一次交给赵德昭这样的任务,虽说不担心,但是该嘱咐的一定不能落下。 “儿子省得,二郎也听说太原郡王的事迹。” 赵德昭行了一礼,他不是那种有了颜色就开染房之人,王景这个人他虽然前世没有听说过,现在却是略知一二。 其别看早年沦落盗贼,人自入仕以来,骁勇善战,功勋卓著,他不但擅长作战,且为政有声,可以说是位儒将。 皇帝老爹登基之后,为了安抚前朝各地藩镇,赐其太原郡王爵位,可想而知他老爹还是希望其归顺大宋,不然不会赐下郡王。 王景得到消息之后,也可以说是第一批进京面圣之人,张永德也就比他来晚了一两天,由此看来,皇帝老爹和王景在前朝时,关系还是比较融洽。 “嗯,能明白就好,好好做,收复吴越朕会让你去随军前往,也算了了你娘一桩心事。” 赵匡胤深吟一身,抬手整理起赵德昭衣物,赵德昭心中一股暖流而过,沉静点头。 “禀陛下,武德使到了!” 就在这时,王继恩从殿外进来,朝着赵匡胤一礼。 “召进来吧!” 赵匡胤闻言冷色连连,又转头对着赵德昭。 “行了,下去休息吧!” 赵德昭没有逗留,直接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就在赵德昭刚到殿门,王仁赡也走了进来。 “秦王殿下!” 赵德昭点头,王仁赡侧身让开步子,抬脚出了殿门。 王仁赡来此赵德昭很清楚,他没有惋惜,这是他们倒霉,也是自己找死,好好治理地方不好吗?非得搞这阿谀奉承之事,真当皇帝的龙屁很好拍。 赵德昭出了殿看了看天色觉得尚早,径直去了校场练习马术,又和其舅舅聊了半天,等到傍晚时分才出了校场。 一路无话,回到福宁宫,母子几人用完膳后,昭庆延庆在殿中你追我赶,赵德昭也加入进去,好死不死居然把小延庆给惹哭了,可想而知就是被其老娘一阵教训。 赵德昭讪讪回到北阁,在众人侍候之下褪去衣物,又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上了床榻。 床榻是很热乎乎的,因为有人暖床,等到赵德昭躺下之后,床榻上两名少女捂着胸口下了塌去。 正文 第六十回 第一人选 “三叔,用过膳了吗?” 赵光美进入殿中,宦官在赵德昭身边放了坐垫,长辈气势死死拿捏,任他授官封王,只要不是太子,我是你三叔。 “哪能啊!这么早把三叔叫过来。” 赵光美摇摇头,他还没睡醒呢就被赵德昭派人请了过来,拿起桌上的肉饼,有侍女盛来羹粥,叔侄两草草吃了起来。 “二郎无事自然不会麻烦三叔,今日叫三叔过来,是有一事相问?” 赵德昭面色一笑,皇帝老爹让石保兴和王承衍做自己亲事府正副典军,这二人赵德昭有过数面之缘,品行不是很了解,请赵光美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皇帝老爹做殿前都点检时,他这位三叔就和勋贵子弟打的火热,石守信和王审琦两个儿子和赵光美年龄差不多,肯定会比自己熟悉。 没办法,他那时候顶多跟在赵光美屁股后面,有时候人还不带他玩,母亲贺贞也看得他有点紧,整日府中无所事事,除了学堂还是学堂。 “哦,大秦王也有找三叔的时候,说说看。” 赵光美一声笑意,赵德昭没有理会这个三叔打趣之语,将心中的想法一说,引的赵光美连连惊讶。 好嘛!都有官做了,就剩他一个。 “二郎,这俩人相较,王承衍此人不如石保兴,但也有其父三分谨慎,至于石保兴,二郎,你还不知道,应该是去年六七月,他早就被大哥加封供奉官。” 供奉官? 赵德昭眉头轻皱,这他还真不知道,皇帝老爹要做什么事也不用经过他,那时候他也没有注意朝堂上的事,当然除了一些大事。 “三叔也是听那几个好友说的,大哥当初召见石守信等将领子弟,听说其表现还不错,就被大哥加领供奉,其中还有李继勋次子李守元。 石保兴这人有武略,就是做事有点冲动,动不动就能顶别人几句,容易得罪人。” 赵光美想了一下,不是他自吹自夸,这帮勋贵子弟只要和他年龄差不多,多多少少还是能知道一点。 石保兴的事他没有隐瞒赵德昭,这件事稍微一查就能查到,这侄子找他来问,摆明也是相信他才这样做? 赵德昭点点头,毕竟是十五六岁,血气方刚容易冲动是肯定的,只要有点真才实学就行,那怕一丁点也好,说明并非无可救药。 “侄儿多谢三叔了。” 赵德昭微微拱手,赵光美的话让他能快速了解两人,带到京兆之后使唤起来顺手许多。 “小事,不过二郎,你要想真谢三叔,你看你那个亲事府还有没有啥位置,也让三叔当当,官职大小没有关系,三叔不在意。” 赵光美摆摆手,一副无所谓模样,紧接着对赵德昭一笑,现在不比以前,他出宫是要赵匡胤同意才行,大娘杜氏说话都不管用,主要是他大娘现在整日窝在佛堂不闻事不见客。 “…” 果然还是这么不靠谱,不过赵德昭也明白这个三叔现在处境,以前想要出宫,顶多磨磨嘴皮子求一下自己奶奶杜氏,一道懿旨下来老爹也要听着。 而现在杜氏在那件事后,整日在濨德殿吃斋念佛,他好几次去拜见也拒之门外,只能在殿外请个安就离去,可想而知他三叔赵光美。 “三叔,这样不好吧!” 赵德昭语气低沉,再怎么说是他长辈,怎么能在自己手底下做事。 赵光美现在是没有什么官职,等他再过一年半载,年龄也大了,再待在宫中就不合适了,皇帝老爹肯定会加封他。 “二郎,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想当初三叔可二话没说,一月就送你二百多两,那可是大头,三叔拿到都没有你多,你想想,你这这一年在三叔这里拿走多少。 二郎,咱不兴这样的,你也知道三叔这个性子,就不是个能安分下来的,外面多好啊,有钱花不出去,你知道多难受吗?” “…” 赵光美声情并茂,让赵德昭顿时有点尴尬,他这一年在赵光美手里拿到近两千多两钱财,放到后世也将近百万RMB,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绝对够双规的。 “要不你去求求大哥,让三叔出去玩玩。” “…” 赵德昭脑中一阵眩晕,开什么玩笑,这怎么越说越离谱,让自己去求皇帝老爹,借口还是出宫去玩,这不是老寿星上吊闲命长吗? 不过说实话,赵德昭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实在是赵光美此时的表情,丝毫不是作假。 “三叔,出宫玩你就别想了,爹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侄儿这里还真有一个法子,可能会有点累。” 赵德昭摇摇头,求他皇帝老爹让其出宫玩,他又不是脑残,不过如果是因为别的事就不一样了。 “什么法子,只要能出宫,对三叔来说都是好事!” 赵光美神情激动,赵德昭转念一想也是,这对赵光美来说还真是件好事。 “三叔有所不知,华州京兆一带黄河决堤,爹爹已经答应让二郎前去赈灾,如果三叔愿意去,二郎或许可以去求求爹爹。” “真的!” 赵光美眼睛一亮,心中有些惊讶,这侄子居然要去赈灾,这下不止能出宫,还能跑得远远的,没有个几个月时间肯定回不来。 “二郎自然不敢欺瞒三叔,不过也赈灾一事比较累,前去京兆行路艰难,二郎害怕三叔坚持不住。” 赵德昭转头看向赵光美,带上这个三叔,也是有好处的,不然赵德昭也不会答应。 皇帝老爹说要派几个可靠之人,赵德昭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但是无论是谁,赵德昭有些事情也不方便交代,至于什么石保兴和王承衍就更别说了,考察期都还没过。 再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三叔鬼点子多,万一遇上什么事,还可以帮着他来处理,怎么看怎么合适。 “这个二郎不用担心,三叔现在可以给秦王立军令状,去了京兆,二郎你就是派三叔去挖渠,三叔眼睛都不带眨的。” 赵光美哈哈一笑,天知道他这一个半月怎么坚持下来的,现在一刻也不想待在皇宫。 ———分割线——— 兄弟们,看完别忘记投月票,推荐票哦,求支持。 正文 第六十一回 万无一失 “朕听说昨天三哥来过?” 福宁宫,赵匡胤接过贺贞递过来的白布,轻轻擦了擦嘴离开桌案,元儿等侍女见状收拾碗筷。 “官家是如何知道的,昨天三哥的确是来过,妾身听侍人说是二郎请来打听石保兴和王承衍俩人。” 贺贞端着一杯茶水放到赵匡胤面前,昨天赵光美的的确确来过,先是见了自己然后就去找自家儿子去了。 “哦…二郎昨晚跟朕提出要让三哥跟他去京兆。” 赵匡胤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若有所思,说起昨天晚上的事,赵德昭居然让赵光美跟他一起去京兆。 “官家答应了!” 贺贞眉头一皱,赵德昭去京兆一事,她早就已经知道,不情愿又能如何,这儿子总归是要长大的。 “唔…三哥这年纪也不少了。” 赵匡胤没有应答妻子贺贞话语,赵德昭说起这事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同样也没有答应,转而间想起自家这个弟弟,忍不住看向贺贞。 “是啊!妾身记得三哥是天福十二年生人,那时候妾身也才进门三年。” 贺贞点点头,她是开运初年被赵匡胤娶过门的,赵光美出生的时候,她肚子里也怀着孕呢! 赵匡胤瞧见妻子神情,知是她想起了往事,他那大儿子留哥生下没有多久就早夭,之后过了三四年才有了二子赵德昭。 “十五了,那就让他出去吧!整日在宫中晃悠,这总待在宫里也不是个事,你看如何?” 赵匡胤急忙叉开话题,大儿子和三儿子接连早夭给了这位妻子很大的打击,当年差点一病不起。 “妾身看也是行的,如今三哥大了些,宫中女眷较多,既然官家有这心思,倒不如让三哥去一去京兆府,三哥虽然贪玩了些,但多少识大体,出去磨磨性子,日后也能帮助官家。” 贺贞想了一想,昨天赵光美来拜见她的时候,虽然这位小叔子是其看着长大的,可现在身份不同,宫中规矩严紧的很,她也不得不避讳一二。 “说的对,那就依你说的办,不过这小子也得好好敲打敲打,不然出去之后也没个约束他的。” 赵匡胤点点头,赵德昭给他说的时候,之所以没有拒绝也是因为这事。 “官家,随二郎前去的官员可曾想好?” 贺贞笑了笑,赵光美是比赵德昭要顽皮些,不敲打是不行的,在整个赵家也就面前这位丈夫能压得住。 “怎么,你想要让怀浦跟着去?” 赵匡胤抬头看了一眼妻子,赵德昭去京兆,担心的可不止贺贞一人,他也是同样的心情。 “让兄长去妾身自然是放心了些,毕竟二郎也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贺贞大大方方承认,几十年走过来的夫妻,想满都满不住,再一个她也不想隐瞒,赵德昭身边有了自家兄长,她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来。 “放心吧!朕都考虑到了,朕打算让二郎领京兆尹,以亲王身份节制三秦,着户部侍郎沈义伦,工部郎中陈云干携本部属官十位。 还有怀浦也会带领三千诸班直禁卫前往,呼延赞统领两万侍卫亲军,武德司副都指挥使于有德领本部三千余众,太原郡王王景哪里朕已经嘱咐过了。” 赵匡胤拍拍贺贞的肩膀,给赵德昭挑选这帮人,他可是煞费苦心,又要有才干,又不能对赵德昭命令阳奉阴违。 “官家,您让二郎节制三秦。” 贺贞面色一惊,这不就是让赵德昭提领整个关中,不说权利大不大,这担子是真的重。 “怎么,二郎是代朕去的,就要有如朕亲临的君威,朕给他配备的这些人,他要是连这件事都办不好,谈什么收复吴越,再说了,有朕给他压阵,他怕什么?” 贺贞听见丈夫的语气,也再没有多说什么,赵匡胤说的不错,这几人她还是很了解,都是跟着自家丈夫的老人,个个很有才干。 “还有一件事,五天之后就是二月初一了,黄河决堤一事现在淡了很多,到时候朕就下令赐婚,加封国丈为广平王,赐婚一事争取在二郎离开之前办好。” 赵匡胤端起茶水又抿了一口,将自己心里想的说出,尤其是赐婚这件事,肯定要在赵德昭离开之前办好,现在朝中对黄河决堤一事负面情绪渐渐淡去,正好借助此事来喜庆喜庆。 “这事官家决定就好!” 贺贞听见赵匡胤的想法默默点头,赵德昭前去京兆,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的,这事在朝中都传遍了,还是早早办妥为好。 “爹爹,娘!” 就在这时,赵德昭从殿外走了进来,拱手行了一礼,他就说垂拱殿怎么不见他皇帝老爹人影。 “又去练习马术去了!” 赵匡胤见到赵德昭的装束,摆明就是刚从北校场那里刚刚回来。 “嗯,下午王师过来讲了一会课程,后来被陶谷请去商议科举事了,二郎见天色尚早,就去了舅舅那里。” 赵德昭点点头,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转过身也给赵匡胤添了一点。 “爹爹,二郎昨天给你说的事,爹爹考虑如何了?” 赵德昭坐在皇帝老爹身边,关于让赵光美跟自己一起去京兆,昨天晚上皇帝老爹也没给他准心,只是说考虑考虑。 “你待会派人去三哥那里,让他明天来找朕。” 赵匡胤点点头表示同意,赵德昭面色一喜,这件事的希望他本来想着是五五成,没有想到皇帝老爹这么爽快,不过赵德昭也不傻,八成是自己老娘让这老爹同意的。 其实他本来第一个想法就是让老娘来劝说,可仔细一想也有些不合适,皇帝老爹虽然没有明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流传下来的规矩也是规矩。 自己说了,顶多被老爹训斥或者拒绝,如果借着老娘的手,换位思考想想,他都难免会觉得隔应,别说皇帝老爹了。 “快下去洗漱,看看你这一身?” 贺贞将赵德昭拉在身边,身子蹲在拍拍赵德昭下身,溅起一阵尘土,脸色紧紧皱起。 “知道了娘,爹爹,二郎先退下了。” 赵德昭转身拱手,对着赵匡胤和其母贺贞分别行了一礼。 正文 第六十二回 天子赐婚 建隆二年,二月初一。 这天的朝会,在华州决堤过去了十天左右,在整个朝中气氛有所缓和之后,皇帝下诏赐婚,由秦王赵德昭迎娶王家长女王若蓉,是为秦王妃。 王审琦高高兴兴领了诏书,后来皇帝老爹又加封其母父亲贺班为广平王,赐第隆和里,因为赵德昭的插足,采取嗣位抵减爵位,最低降至伯爵,其家族与国同休。 父子二人对于王位是看的紧,但也要看看是谁,贺贞又不是别人,在赵德昭说出建议之后,父子一拍即合。 下了朝之后,礼部官员上前告诉赵德昭,说是下完聘礼之后,他要上门去拜见,赵德昭点头表示知晓。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小插曲,就在众人出殿之时,他奶奶杜氏和老娘的懿旨也到了紫宸殿,命令礼部官员要细细办理,要准备六礼。 两位至尊同时下旨,这是不多见的,礼部自然是一个个表示遵旨。 赵德昭知道之后浑身一紧,皇帝老爹诏书中没有提及六礼,他还以为躲过一劫,没有想到他奶奶杜氏和母亲给他这么一个惊喜。 这个懿旨一下来,他这六天就有得忙了。 古代结婚是非常麻烦的,六礼即是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果然,正月初二这一天,礼部尚书陶谷就带着一群人来到福宁宫,并且通报他秦王妃宝诰已经准备好,赵德昭从北阁出来之后,就看见正殿陶谷等垂手站立,正中间桌案贡着金册宝诰,左右各有礼品,还有数只大雁。 这就是第一步纳采,也就是民间请媒人去女方探口风,送大雁是礼法,取妇人从夫之义,通俗点便是夫唱妇随。 赵德昭嘴角一抽,大雁随随便便挑了一对好的,卖相不错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天是问名环节,即是男方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因为需要占卜,这次除了礼部还有司天台官员,礼物还是用雁。 礼序为“宾执雁,请问名,主人许,宾入,授,如初礼”,自此问名成。 第三天是纳吉,这次没有来找赵德昭,而是去找了皇帝老爹和老娘,根据昨天从王家要回来的名和生辰八字以及赵德昭的生辰八字,司天台的人前往太庙占卜。 当然,结果肯定不言而喻,判定大吉,天作之合。 第四天纳征,其实就是给女方送礼的环节,皇室赐婚肯定不能小气,备完礼品之后,这一礼中需要双方都用红绿描金书帖,也叫“龙凤书帖”。 这帖上写的都是一些吉利话,但有一定的程式,男方写“素仰壶范,久钦四德,千金一诺,光生蓬壁”;女方回帖则写:“一枝幸附,三生契合,七襄愧极,九如庆祝”等话。 第五天请期,又叫告期,男方家择定婚期,备礼告知女方家,求其同意。 其实这个时间已经定下来了,无非就是走一道程序,等王家同意之后,皇帝下旨意,秦王赵德昭大婚定在公元966年。 第六天赵德昭休息了一天,皇后老娘备好礼品,等到第七天,赵德昭出宫拜访王审琦,他皇帝老爹昨天专门下诏让他以女婿身份前去。 既然以女婿身份,队伍肯定不是很庞大,只有三十多护卫和一些宦官侍女,赵德昭于巳时出宫,约莫一盏茶功夫,三拐两拐车辇停到王审琦府门。 “臣亲事府副典军王承衍携属恭迎秦王殿下千岁。” 赵德昭下了车辇,府门两旁跪着数十人,王承衍居中下拜行礼,府门中庭大开。 赵德昭上前虚扶,皇帝老爹既然让自己以女婿身份,王审琦夫妇肯定也接到了皇帝老爹不让迎接的命令。 “兄长无需多礼,你我数年未见了。” 赵德昭呵呵一笑,左手拉起王承衍右手,欲要一同进入,王承衍则退后两步拱手一礼。 “臣惶恐,当不敢与秦王同行,殿下请。” 赵德昭又是一笑,果然是有其父三分谨慎,就冲这弯腰,真是得了王审琦真传。 “嗳,当得,当得,今日本王只是婿弟,大舅哥就不要多礼了,免得生疏了情分。” 赵德昭也不管王承衍反应,反正都是女婿身份,那就更彻底一点,右手再次拉着王承衍左手,两人并肩而行,其实那能真正并肩,若是仔细观察,王承衍始终落后那么一点。 这座府邸是皇帝老爹专门赐下的,假山流水,亭台阁楼,气派非凡!不仅细致还透着一股富丽堂皇的感觉。 两人步入正堂之后,王承衍便退在一侧,王审琦与其夫人见状拾起身子,皇帝下令没有错,可毕竟是亲王,他们还真如坐针毡。 “德昭见过王叔叔,见过婶婶!” 夫妇相视一笑,这就是节制三秦的秦王,他们的女婿,满脸具是满意之色,尤其是李氏,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王审琦上前扶起赵德昭。 “殿下太客气了,殿下请。” 王审琦将赵德昭请了上位,自己则坐在左边主位,王审琦安排妻子李氏下去准备宴食,李氏欠身一礼便进了后堂,赵德昭同样微笑还礼。 李氏他是第一次见,和自己老娘看起来岁数差不多,举止有度,透着股雍容华贵的气息,人家也是有诰命在身,被皇帝老爹加封南阳郡夫人。 李氏退下之后,赵德昭和王审琦又寒暄了几句,王承衍在一旁侍立等待。 王审琦见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屋内没有一丝暖意,总不能一直待在这正堂,起身邀请赵德昭前方内院书房。 赵德昭也没有拒绝,正堂比较大,虽然地上摆着几个火炉,前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屋内还是有些凉。 一行人到了内院的一处房间,这是王审琦的书房,赵德昭让呼延赞在门外守候,王审琦也有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书房摆设很朴素,墙壁四周书架有兵书也有儒家经典,书桌对面放着沙盘,赵德昭上前看了一下,根据上面字眼,这应该是滑州山川走势。 “殿下,京兆一行,殿下打算何时启程?” 王审琦跟上赵德昭脚步,一脸微笑问道。 “该是快了,洛阳递来的消息,粮草已经发出十天,再有个几天样子就能启程了。” 正文 第六十三回 唯命是从 赵德昭说着随便找个位置坐下,要不是为了这桩婚事一直压着,恐怕在初一初二就已经启程了。 王审琦见到赵德昭动作后,也是没有客气,直接坐在赵德昭下首。 “殿下,恕臣直言,如今天下虽然安定,殿下身边又有诸班禁卫和侍卫亲军护卫,然路途遥远,各地方盗贼四起,尤其是关中至秦州一带,平定几年不到,势力杂乱,如今加上水灾,万一引起什么变故?” 王审琦拱手一礼,抬头看着赵德昭,看其没有说话的意思,行了一礼又道。 “臣这几日思来想去,觉得殿下还是轻率了些,臣的意思是还是镇守汴京为好。” 赵德昭抿抿嘴角,想了想之后,话语随之传出。 “王叔叔多虑了,这些我自然清楚,本王去赈灾只是其一,叔叔且随我过来。” 赵德昭说着,起身来到沙盘左边,墙壁上挂着一张行军地图。 “叔叔请看,自前朝世宗皇帝征蜀,西之秦、凤、成、阶四州之地尽复,然偌大的河西走廊如同燕云十六州一样,为外敌侵占。 再有一个,京兆以北拓跋李氏带甲十万,听调不听宣,整日叫嚣其出自鲜卑皇族,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是隐患。” 王审琦听见赵德昭话语,他是没有想到赵德昭胃口居然这么大,吃惊归吃惊,就如同赵德昭所说,西北最大的威胁就是拓跋李氏,而且河西走廊也是一块战略要地。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要针对党项,但是殿下,这么一来若是李彝兴反叛大宋归顺契丹或者北汉,我京兆之地可就危险了。” 赵德昭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座位,王审琦见到赵德昭的神情,此时就连他这个沙场宿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叔叔有所不知,爹爹已经下诏太原郡王王老将军陈兵边境三万兵马,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 王审琦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赵德昭见王审琦的表情,知是他已经明白其中关节,到底是老谋深算之人。 “臣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吓吓定难节度使李彝兴。” 赵德昭点点头,党项五州肯定是要拿过来,但不是现在,最起码要等南方诸国平定,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皇帝老爹要看李彝兴的反应。 王审琦看赵德昭点点头后,心中也是一阵惊奇,这位女婿别看十多岁,可身上已经有了他那二哥三分神似,想着对着赵德昭又是一礼。 “殿下,其他的话,臣也便不多说了,殿下京兆一行,汴京一事,殿下安心,臣惟殿下之命是从。” 赵德昭会心一笑,王审琦今天两次谈到汴京,他知道其想表达什么,要不他怎么会说出自己对京兆想法,这也是他乐意看到的,王家从此以后便是他的臂力。 现在皇帝老爹是没有立太子,他奶奶杜氏也是有那种想法,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皇帝老爹是偏向他的,就是他二叔,此时都没表露出什么心思。 当然,这个世界不缺乏蠢人,有的人可能会屁颠屁颠跑到他二叔那里去,想着什么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但王审琦不是,他要是敢这么做,王家上百口估计活不到明天早上,至少他老爹在世,王审琦就不敢起任何心思。 再者说,他女儿成为秦王妃已经是事实,过不了几年就会娶进门,只要自己坐上那位置,只要他女儿生下儿子,王家兴旺个三四代是没有问题,更别说还有开国之功,外加两次从龙之功。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有下人来请,说是宴食已经准备妥当,赵德昭两人便停止了交谈。 赵德昭出了书房之后,一行人来到内院东厢,刚进内屋客厅,鼻尖便传来一股菜肴肉香。 屋中人很少,只有两三名侍女,还有李氏和王承衍,身后又站着一名跟自己相差不大的少女,想来应该就是王若蓉无疑。 赵德昭虽然对这桩联姻没有什么感觉,可对自己秦王妃位子是很感冒的,抬眼认真的看了一眼王若蓉,白净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眉宇间依旧露着傲气,一双明亮的凤目看见赵德昭弯成了月牙。 她身上穿着橘红色百蝶穿花云缎裙,头上戴着日月琴书簪,腰间坠着一块翡翠玉,卖相倒是一副好卖相,这是赵德昭最直观的感受。 “臣女王若蓉,见过秦王殿下千岁!” 许是瞧见了赵德昭在看她,微微上前两步,站在母亲李氏身边欠身一礼。 人这种生物,瞧见美丽事物之后总归是开心愉悦的,赵德昭也不例外,嘴角微微翘起。 “平身吧!都是自家人。” 王若蓉再次谢了一礼,大大方方立起身子,面露微笑。 “殿下,请!” 李氏见到两人第一次见面,虽说是赐婚,谁也没有反悔的可能,但始终悬着一颗心,直到现在总算是落了地。 她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赵德昭刚刚的眼神,她可是看的非常清楚。 半月前圣人将她们这些命妇请入宫中,言谈举止之间,她早就知道其意思,后来皇帝将王审琦传回汴京,那时候就知道,这件事要落在他们家了。 之后她一直打听自家女儿心思,虽然其女一直点头,但她还是不放心,她这个女儿自小就很自立,那怕她这个当娘的也猜不准她的心事,一直担心她是知道无法反抗才点头的。 但是看刚才俩人的样子,就安心多了,她本来还想着若是俩人都不满意,就多安排一些年轻美貌的侍女陪嫁过去。 但是现在,还是多安排些年纪大的吧,日后王府别的女人一多,也能帮女儿打理。 众人开始入座,这主位自然是赵德昭的,就算是女婿身份来,王家也不敢真的有所逾越。 赵德昭身边左右是王审琦夫妇,下面陆续两人就是长子王承衍和王若蓉,其他妾室和庶子是不够格的。 赵德昭陆续和王审琦父子插话,说了几句之后又看见王若蓉,其倒规规矩矩在其母李氏下手喝着茶水,还是一直保持微笑。 “原来你喜欢喝茶,那真是巧了,年前吴越来朝,进了上等紫笋茶,一会回宫后本王遣人给你送来。” 正文 第六十四回 洛阳来书 王若蓉为之一愣,血气顿时上涌,双颊泛起两朵红云,她是真没有想到赵德昭说出这话,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 本能的想要拒绝,但仔细一想也不行,毕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而且这么多人拂了面子也不好,缓了一下心神,站起身屈膝行礼。 “臣女多谢殿下!” 赵德昭看了眼王若蓉泛红的脸颊笑着点点头,也就再没有在说什么,自顾自夹起菜吃了两口。 王审琦夫妇对视一眼,尤其是李氏一双眼笑眯眯险些就看不见了,这真的是皆大欢喜,就怕两人感情不和,让自家这宝贝从此冷落至死。 “舅兄在吏部报备了吗?没有的话,待会随本王进宫一起办了。” 赵德昭放下碗筷,抬头看向王承衍,其他几人也是一样动作,王承衍显得很是拘束。 “禀殿下,蒙陛下下诏,吏部来信后卑臣就去办过了。” 王承衍拱手一礼,这件事情已经办理妥当,要说别的官职吏部可能是磨磨蹭蹭,而赵德昭的亲事府和帐内府,给他们胆子都不敢。 “如此也好,过几天就要启程了,对了,京兆苦寒,舅兄要多备些衣物,天寒地冻伤了寒可不好。” 赵德昭点点头,既然王审琦都已经跟他表态过了,这个王承衍自然是信得过,这一关过了之后,去了京兆,其恐怕就要忙了。 “多谢殿下体恤,卑臣省得。” 赵德昭心中一笑,王承衍估计是被他父亲敲打过了,当初自己刚来的时候,其是自称“臣”,而现在却是“卑臣”。 依照官职,六品官员以上是直接可以称臣,从六品以下者便要自称卑臣。 不过赵德昭也没有让他改过来,看他以后表现吧!毕竟是自己身边人,如果觉得可以随时让他改过来就是了。 “殿下,京兆一行,臣敬殿下大功归来。” 王审琦见半晌没有说话,连忙说出一个话题,其他时候还好,尤其是这一次,一定要其乐融融下去,冷场就不好了。 “王叔叔,那有长辈给晚辈敬的,我看就让承衍来吧,您这酒我还真喝不下去。” 赵德昭连忙一笑,效忠之言他肯定是笑眯眯接受,可这敬酒他就不能做了,虚伪不虚伪另说,人家女儿可是正妃,而且还就在当场。 王审琦大大咧咧一笑,王承衍闻言起身,吃完饭之后,赵德昭也没有久留,正堂喝了一杯茶就起身返回皇宫。 赵德昭回到皇宫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垂拱殿。 皇帝老爹此时正在处理奏章,一脸的疲惫之色,旁边王继恩正在一旁侍立,见到赵德昭来了之后马上退了下来。 “殿下,老奴求你劝劝陛下吧!今日早上只吃了一碗羹粥。” 赵德昭眉头一皱,老话怎么说来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样下去可不行,就算试块铁,都能给熬废喽。 “下去备些膳食过来。” 赵德昭摆摆手,王继恩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赵德昭走到赵匡胤身边,还没等下发问,皇帝老爹话语随之传出? “回来了,感觉如何?” 赵匡胤合起奏章,顺手放在一旁,转头对着赵德昭面色一笑。 赵德昭颔首点头,他知道赵匡胤想要问什么,无非就是自己对王若蓉的看法。 “那就好,如此你娘也就放心了。” 赵德昭听闻皇帝老爹话语,就算王若蓉是个歪瓜裂枣,赵德昭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她母亲绝对不希望有这样的儿媳妇。 “爹,您这样下去可不行,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了的。” 赵匡胤不置可否,抬手拿起一份奏章,递到赵德昭身边,他也知道这样不好,可那能怎么办,有些事交给别人他就不是很放心了。 “这是西京洛阳送来的奏报,宜早不宜迟,朕看明天…后天初十就启程吧!” 初十? 赵德昭将奏章展开一看,直接越过前文,这前面都是一些问候之语,看起来一个头两个大。 果然,后面的便是第二批粮草以及赈灾钱财四百万两准备妥当之语,其中还有一句话,就是说他爷爷陵寝已经封土完毕。 “此去京兆,途径巩县安陵,二郎如今身为亲王,当去祭拜一番,也算是替爹爹尽点孝心。” 赵匡胤神情怅望,语气中也有一丝失落,赵德昭思绪回转,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再说赵弘殷在世时,对他也是极为宠爱。 “儿臣遵诏。” 赵德昭拱手一礼,他爷爷赵弘殷之前的下葬之地,原葬开封东南处,老爹称帝后,追封其为宣祖,并将灵柩迁葬于巩县。 这种迁葬要说别的时候还好,今回自己前去京兆,巩县是必经之地,如若不去在礼法上是说不过去。 “恩,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游猎这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再一个年龄太小,伤了身子不好。” 赵匡胤点点头,又拿起奏章开始批阅,赵德昭跪坐一旁,将皇帝老爹批注过的奏章拿起,从中也能学到处理政事的法子。 父子二人忙活一阵之后,王继恩领着两名宦官进来,盘中放着数份菜肴,冒着层层热气。 “爹爹,先进点膳食再处理吧!” 赵德昭将奏章叠到一旁,腾出一个空间,端起餐食放在桌上,拿起筷子递到赵匡胤身边。 “好,那便吃些!” 赵匡胤接过筷子,他是能抗,但也总有饿的时候,尤其是这些餐食摆在面前。 赵德昭不在的时候,只要自己不同意,谁也不能上来御座,可一旦赵德昭来,照自家儿子的想法,就是不管你吃不吃,反正已经摆上了。 “对了,秦、凤等四州平定只有几年不到,两地水灾处理完后,要好好巡视一下边境,有什么问题或者提议,写个条子递上来。” 赵匡胤吃了两口,又对着赵德昭开始嘱咐,想了想紧接着又说道。 “正好可以借着巡视,看看关中之地到底如何,当初世宗皇帝在位,征伐西蜀时,爹爹虽然去过,也了解不深。” “二郎明白,爹爹宽心。” 正文 第六十五回 行军半日 “大宋皇帝诏、曰: 朕凉薄之身,受命乾坤,为民父母,宁欲黔首,陷于非辜,四方多警而朕不悟,郡黎有苦而朕不知。 岂代有之灾,适当系乎分野,将寡昧之德,不能感乎苍穹之恩,责躬自思,黎元何罪,寝食无忘,惕厉增深。 自已水灾横祸,伏望上天,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今有皇族宗子秦王德昭,代朕巡狩于京兆,上天好生之德,体厮民之不易,臣谪见上帝,爰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 宣德门,罪己诏广闻天下,赵德昭骑着马儿从宣德门而出,耳边之声清澈而有力。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至大街,耳中还是一如既往,这便是罪己诏,数百名宦官在开封最高处宣读,目的便是尽最大的努力让每个人都听到。 赵德昭叹息一声,这个罪己诏已经成了一种政治手段,可那有怎样,他能说出来吗?赵德昭自问是没有胆子的。 有道是吃赵家的饭,就要做赵家的事,这叫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开封新郑门,人头攒动,两旁文武大臣,公卿王侯,远处数万诸班禁卫以及侍卫亲军列阵而立。 赵德昭下了坐骑,范质赵普等人拱手行礼,赵德昭面露微笑上前驻足在中央。 “诸公,父皇居避正殿,朝堂之事,多劳诸公了。” 赵德昭拱手,朝着两边微微见礼,皇帝老爹前往避正殿修身,没有个十几天是出不来的。 “臣等何谈辛劳,殿下远去京兆,臣等拜送殿下。” 众人同声异口躬身行礼,赵光义见状上前,将赵德昭拉在一边,帮其整理了一下衣物。 “二郎,此行路途遥远,要好好注意身子,夜晚要多添衣褥。” 赵德昭行了一礼,这个二叔真的是让他好复杂,多想无用,只要人家对自己好一天,那怕是一秒钟,自己也只能执礼相对。 “多谢二叔,二叔,爹爹修身之日,朝中有劳您了。” 赵光义摇摇头,自家哥哥这回是真的被气的不轻,前些日子宋州送来消息,知州李惟下县视察时,突然踩空掉在水里淹死了。 你说说,这死的蹊不蹊跷?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二叔不用客气,对了,亲家公,我那侄媳的东西,就别藏着掖着了。” 赵光义嘴角挂着笑意,说完之后转身对着王审琦呼喊,赵德昭面色一怔,有些不明白赵光义的话语。 “殿下!” 王审琦上前拱手,其身后还站在一名小厮,手中举着棕红色木盘,上面放着衣物,好像是披袍之类。 “这是小女织的披袍,殿下带着路上御寒。” 赵德昭回了一礼,不等他有所动作,赵光义伸手拿起披袍展开,领上白雪鹅毛,袍边金丝穿线,绣着一副山川云纹,领下方还绣着两只鸳鸯。 “有心了,王安。” 赵德昭点点头,王安上前接过,转身披在赵德昭肩头,领线系在脖颈,垂手退在一旁。 辞别赵光义二人之后,赵德昭又翻身上马,他没有带马车,一来是行军慢,二来的话纯粹是闷得慌,不过他三叔赵光美,却是坐着马车。 队伍拉起一道长龙,大军行动相当缓慢,尤其是后勤辎重部队,他们携带着是这一路粮草,还有一些祭祀安陵的物品。 虽然说洛阳那边什么都已经准备妥当,但通俗点就是要去上坟,总得在家里面也拿点什么。 再一个,到了洛阳之后,物品多得恐怕更要离谱,单单那四百两钱财,就不是一个很轻松的东西。 两万六千余人的将士,外加一些杂七杂八总得三万兵马,官道之上,所过之处鸟兽四散。 行军半日之后,赵德昭抬头看了看日头,现在到了下午时分,再有个一两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 “王安,去令呼延赞,全军埋锅造饭,就地扎营。” 王安应答了一声下去传令,赵德昭双腿敲击马腹,驱使马又走了几步,在皇宫的时候,自己和王安在一起绝对会隔应到皇帝老爹,所以他一直没有将他叫回来。 而现在出了皇宫,身边到底是缺个内侍,王安这一年的所作所为他清楚,自然是亏待不可其人。 “三叔,能坚持的住吗?”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赵德昭转头一看,翻身下马,就见赵光美已经到自己身边不远处。 “二郎,看不起你三叔不是,不过说真的,有一点,要知道我也去骑马了,二郎,要不你来三叔那里,三叔也没个解闷的,忒闷了些。” 赵光美摇摇头,坐在马车中实在是太无聊了,说什么也得把自己这个侄子搞上去。 “依二郎看,三叔还是学着骑看看,侄儿这次出来带了两三匹温顺的,王安,去找舅舅,明天行军让他安排一下。” 赵德昭一脸笑意,转头对着刚刚回来没有多久的王安,其应答了一声又走了下去。 就在赵德昭叔侄聊天之际,不远处的亲军已经布置起了一个个军帐,一名诸班禁卫上前将赵德昭两人请入大帐,这人赵德昭认识,是他舅舅身边人,当初练习马术时,也曾见过几面。 叔侄两人进入大帐之后,帐中已经升起了炉火,不多时,王安进来禀报说是呼延赞贺怀浦等人求见,赵德昭回到主位示意让他们进来,赵光美也坐在主位一旁。 赵光美的举动赵德昭没有意外,皇帝老爹已经加封其三叔为兵马都监,这可比历史上起步要高。 “臣等拜见秦王殿下。” 一行人进入大帐行礼,赵德昭随手让众人入座,将领属官等也没有客气,各自找到自己位置。 “于有德,本王令传得如何了。” 赵德昭看向下方中年清瘦男子,从汴京上路之后,他就严令士卒不得扰民,这都过去半天了,是时候看到成果。 “禀殿下,末将已传令三军,违反三章者,军杖八十。” 赵德昭点头,八十杖若是实打实下去,绝对能打死人,但赵德昭不得不这么做,军中都是一些粗汉子,只有这军杖能让他们清醒一点。 他的三章其实也很简单,第一不得喧闹扰乱军心,第二不得扰民奸淫掠财,第三则是不得饮酒。 正文 第六十六回 军法无情 第二天早上,辰时时分,大军起营开拔,这次赵光美没有回到马车,而是和赵德昭一起,前后左右数百名诸班禁卫拱卫。 午时之后,大军埋锅造饭,休息两个时辰又开始行军,到了下午申时安营扎寨。 往后行军就如今日,天亮就走,午时休息两个时辰,天色一暗就歇息。 数日之后大军行至郑州,赵德昭这一路,零零散散也看见一些行人,他倒没有上前搭话,因为人家一看这阵势,头也不回跑开,好似躲瘟神一般。 没办法,五代乱世给了天下百姓太多的苦楚,军队对于百姓来说不是保护神,而是饿狼,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正所谓好言难劝该死鬼,在郑州休整一日,这中间就有不少士卒犯了戒律,或是喧哗,或是斗殴还有偷窃财货。 其中最为严重者,就是有一队斥候奸淫掠财,不止杀了一对夫妇,更是灭了其满门,一门五口身遭兵刃。 这几人倒也聪明,知道犯了死罪,一拍即合脱离大军,赵德昭下令大军开拔时,其指挥长官发现人未归来,便一层层上报,随之等了几人一个时辰还不见归来,于有德建议追查,这一查之下,就发现了这种祸事。 赵德昭知道之后,让于有德带领五百人缉拿,十人中有八人押解回营,其余二人在追捕途中身死。 大帐之中,呼延赞脸色铁青,十人是侍卫亲军,具是他的麾下。 “殿下,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呼延赞一步跨出,他真恨不得提刀上去砍了这几个浑货,自己找死为什么要连累他人。 “传令,都指挥使呼延赞治下不严,此事了后,杖责十五军棍。” 赵德昭冷言冷语,细细说来也不是他的过错,毕竟其之前也只是一个诸班禁卫指挥使。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今天统领两万侍卫亲军,就是要约束将士,这种责任想逃都逃不掉。 呼延赞拱手称诺,赵德昭语气虽然冷冰冰,但是两人相熟已久,呼延赞知道赵德昭没有怪罪自己,心里顿时松口气。 可是这次的事件,不是次次都如此侥幸,如若再发生,等待他的也只有罢官夺爵。 不一会,于有德从帐外进入,拱手朝上见了一礼之后。 “禀殿下,经臣详查,死难者为黑来沟百姓,臣特地请了荥阳县知事常温与其村老,二者具在帐外。” 赵德昭回到主位,挥手示意王安将二人请入帐中,刚刚落座,就看见从帐外进来的两人。 中年身着朱色常服,腰间挂着鱼袋,双目有神,文质彬彬,其后跟着一名花甲老翁,行至首座五步远处,二人俯身行礼。 常温倒还罢了,这等阵仗自然不怵,但是身后的老翁却是一脸惊怕,赵德昭脸色缓和,稍微安慰了几句。 “老丈,死者可还有亲人在世。” 赵德昭轻声问询,老者见到左右之人都朝他看去,吓的又要跪在地上,一旁的常温见状连忙扶起。 “李老,这位乃是当今秦王殿下,有何冤屈,如实回答就好。” 许是常温的话又起了作用,老者苍白脸色如果渐渐缓和,却是闭口不答,赵德昭一阵无奈,但也没办法,大多百姓饱经战乱,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惧怕,尤其是想这种↑了年龄之人。 “老丈无需害怕,你等都是我大宋子民,如今本王部下犯下重罪,本王自然要给黑来沟百姓一个公道,老丈既然来了就做个见证,凶手已经缉拿归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等赵德昭说完,老者难以置信看着赵德昭,多少年了,他可是很久都没有听到过杀人偿命这句话,尤其还是出自当官之人口中。 “大…大王不是在说笑,真的能杀人偿命。” 老者颤颤巍巍,十几年前有当兵的同样在这里烧杀抢掠,杀了不知道多少人,还不是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李老,不是大王,是秦王殿下。” 常温嘴角一抽,来的时候都讲了无数遍,这还是不改口,不过他也明白乡下之人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尤其是黑来沟这种山间村落。 “哦哦,是是是,秦…秦王殿下。” 老者渐渐点头,赵德昭缓缓起身,只要说话,就说明惧意已经不是很大,最起码是能沟通了。 “无妨,大王就大王。” 赵德昭呵呵一笑,微微拱手一礼,五六十岁的人,在这个年代,当得起他这一拜。 赵德昭又重复了刚才的问话,根据老者回答,其是死难之人的堂叔,除了他这一亲人之外,还有女方的一些亲属,路途某些远,估计还没有得到消息。 “既然老丈是死者叔父,老丈且随本王过来,看看我是如何给你侄儿报仇雪恨。” 赵德昭说着就带着众人出了大帐,帐下台阶空地,八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目露怨毒之色,要不是嘴巴被堵着布条,恐怕早就开始破口大骂。 “尔等十人妄为侍卫亲军,出京之时本王一再三令五申不得奸淫掳掠,今日尔等以身试法,犯下军中戒律,判你等斩首之刑。” 赵德昭话语传出,身后的几名刀斧手上前,八人面目狰狞,呜呜之叫,直到他们的头颅高高飞起,脖子里溅出一尺高的血液,无头之躯无力倒在地上。 赵德昭内心颤动,这是他第一次目睹人头落地,说心里没有任何感觉那是假的,尤其是血液溅出之时,右手紧紧握住剑柄。 空气中透着一股血腥之味,下方观刑之人不自觉低下头颅,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军法无情,本王再说一句,谁敢违背军律,这,便是下场。” 赵德昭冷哼一声,转身进入帐内,赵光美和王安见状连忙跟上。 “秦王令,都指挥使呼延赞治下不严,杖责十五,左右,拿棍杖来。” 于有德见到赵德昭动作,一步跨出厉声大喝,话语刚落,就有人拿着两根胳膊粗细的军杖走出。 呼延赞解了甲胄,身体趴在木板之上,一声声敲打之声落在所有人的耳中,等到十五军杖完毕,三五人上前抬着呼延赞回帐。 正文 第六十七回 完成祭祀 “军中将士情绪如何?” 赵德昭手中捧着《六韬》,赵光美坐在其身边,王安和于有德站立下方,杀人一时是爽,可后面你也不能不考虑将士的心声。 “禀殿下,这几日军中士卒情绪很好,喧闹斗殴一事也比往日减少许多,臣接到消息,都言说咎由自取之语。” 于有德拱手一礼,他算是见识到了这位秦王的冷静沉着,谁能想到一个十岁大小的孩子,七八个人头滚落,没有丝毫不安之色。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大奸大恶。” 赵德昭嘴角一笑,将书籍放在桌案,从那件事之后两日的行军,他一直都在关注此事。 谁都有父母妻儿,别看杀的时候有人感到什么为了贱民不值当,但一歇下来,只要有人来个换位思考,一传十,十传百,更别说还有武德司的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要说武德司的人用起来真是方便,明面上于有德是带了三千余人,但侍卫亲军里面也有武德司的渗透,估计得有个两千人。 “呼延赞伤势如何了?” 赵德昭饮了一口茶水,自己的这位大将,舍不得打又怎样,犯错就是犯错,今天打军杖总比明天丢了性命强。 “殿下,估计没个四五日是下不了塌,臣下手有些重了。” 于有德拱手一礼,偷偷瞧了赵德昭一眼,这是他的一点小心思,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赵德昭是很喜欢这位将领,按道理来说自己要适可而止,以示交好。 可自己是谁?于有德,于有德是谁?武德司副都指挥使,除了王仁赡这个正使,他最大。 十几年的官宦生涯,到了如今这个位子,他靠的绝对不是侥幸,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能体会。 说好听点,他是从四品大员,说难听点,就是皇帝的鹰爪罢了。 这个官场永远不缺阿谀奉承之辈,恰恰缺的就是会阿谀奉承而且还有能力之人,他就属于后者。 既然赵德昭下令打,那就打,不止要真打,还要深入骨髓的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进入这位秦王的眼中。 示好,这就是示好。 再者说了,这军中又不是他武德司一家独大,四方势力相互掣肘,皇帝让自己派人监视侍卫亲军,天知道诸班禁卫是不是也在自己身边?还有那些个文官。 这个,他于有德可赌不起。 “行了,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赵德昭会心一笑,将茶杯放在桌案,于有德躬身行礼,退后两步转身出了军帐。 于有德下去没有过去多久,帐外又进来一人,朝着赵德昭和赵光美一礼。 “秦王,贺诸班回营了。” 舅舅? 赵德昭闻言一愣,不等他有所动作,贺怀浦风尘仆仆进入帐中,赵光美两人见状起身。 “则之兄!” 赵光美微微拱手,则之是何怀浦的表字,贺怀浦不敢托大,同样见了一礼。 “舅舅,一路可还顺利?” 赵德昭面色一笑,王安从桌案上新添了茶水递到贺怀浦手中,贺怀浦道谢一声,接过一饮而尽。 “顺利,巩县祭祀已经准备妥当,二郎,舅舅没有想到,你们来的居然这么快。” 贺怀浦将茶杯放到桌案,他比赵德昭要早走两天,祭祀安陵肯定是要耽搁时间,早早准备祭祀完之后就可以启程。 “对了,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回答完赵德昭的话语,贺怀浦随即开口询问,赵德昭没有隐瞒,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说,引起贺怀浦一阵点头。 “做的不错,也就是舅舅不在,要不然好叫他尝一下禁卫的厉害,哼。” 贺怀浦冷声连连,军队行军是最危险的,别的不说,就单单一个喧哗,大字不识的士卒很容易听信一些谣言。 几人又随后聊了几句,见时间差不多后便起身下去休息,到了第二天早晨大军开始拔营行军。 赵德昭下令大军先行行军,他自己则带着赵光美贺怀浦以及沈义伦等数百名诸班禁卫,呼延赞有伤在身,于有德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巩县,安陵。 安陵虽然是座帝陵,他爷爷赵弘殷毕竟是没有做过皇帝,所以规模不是很大,赵德昭等人到了安陵之后,山路旁边军士两旁列阵,还有一些官员三三两两集中交谈。 赵德昭的身影开始进入众人眼中,谈论顿时停止下来,赵德昭翻身下马,一行人上前见礼。 赵德昭跟随巩县知县以及洛阳来的一些官员,浩浩荡荡进入安陵,赵德昭和赵光美两人换了衣物,上了一座临时搭建的祭坛,上面放着有三牲祭品, 两人端着一爵酒樽,提起衣物跪在地上,祭祀是个很麻烦的事,就算赵德昭派人前来早做准备,也要一个个步骤来。 “微臣赵光美(赵德昭)叩见大宋宣祖皇帝陛下。” 叔侄二人同声异口,将酒倾洒在地,然后行叩首之礼,跪拜礼行早之后,有官员递来祭文,由赵德昭亲自宣读,他是代皇帝老爹来祭拜的,要不然这事肯定会让赵光美来干。 这上面无非就是一些祈祷语,希望什么在天之灵,保佑大宋国运昌盛,读完之后赵德昭又交给一旁的官员亲自宣读,完事就跟皇帝老爹刚刚登基时的祭文一样,扔到一座冒着狼烟的小鼎之中。 没奈何,古人信奉的就是这个,其中也是有道道的,就是鼎中不能有火星,一丁点都不可以有。 无他,因为烟会上升,这就代表这祭文的字已经随着狼烟传达上苍。 等这一切完事之后,下方的众臣也开始祭拜,不管真心与否,有了赵德昭叔侄在场,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冒犯皇陵,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罪,诛九族都是轻的。 四个时辰终于祭祀完毕,叔侄又慰问了一些官员,各个表示让赵德昭前往巩县安歇,赵德昭只能回绝,谁有功夫跟他们打一起。 离开安陵后,一行人在太阳落山之际都没有赶上大军,快到亥时时,派出的诸班禁卫回来禀报,大军就在五里之外。 正文 第六十八回 抵达洛阳 西京洛阳东郊,二十里处。 哒哒哒… 大军前方一人策马扬鞭而来,等临近赵德昭几人后翻身下马,军中跑出一名士卒上前牵过马匹。 “殿下,西京留守于东郊十里相迎。” 斥候来到赵德昭跟前,跪在地上拱手,一旁的贺怀浦摆手让其下去,转头看向赵德昭。 从荥阳行军已有两日有余,这几日还是急行军,昨天中午到了洛阳之后行军速度才渐渐慢下来。 “王安,传令呼延赞于有德,大军于洛阳东郊择地安营扎寨,着户部侍郎沈义伦,工部郎官陈云干,典军石保兴王承衍随本王前往洛阳。” 王安应答一声,挥手示意后边两个宦官,二人领了命令转身下去传令。 “舅舅也随二郎去吧!” 赵德昭转头看向自家舅舅,贺怀浦连连点头,他肯定是要去的,诸班禁卫的职责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外甥的安全。 不多时,呼延赞于有德沈义伦等人骑着马从后面走了上来,赵德昭又给两人吩咐几句,在等贺怀浦点了五百多名诸班禁卫,一行人脱离了大军。 “呼延贤弟,身子恢复如何?” 于有德见到赵德昭几人离去,笑眯眯看着呼延赞,二十五六的年纪,官至都指挥使,前途一片光明,自己这三十多岁的老家伙跟人家可比不了。 “多谢贵使,尚好。” 呼延赞抱拳一礼,比起当今皇帝和赵德昭对他的看重,这点伤势自然是算不得什么。 于有德缓缓一笑,双脚踢着马腹上前,两人也没有过多寒暄,简单正常商议几句,派出几个斥候查勘地形,下令又行军了一段距离,呼延赞便让人安营扎寨。 赵德昭等人顺着官道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老远看见前方人影晃动,经过斥候的来报,想来便是洛阳大小官员。 赵德昭一行人上前,西京留守等人快步迎上一一见礼,赵德昭翻身下马让众人起身。 “殿下行军劳累,臣已在洛阳备好府营安歇之处,请殿下移步。” 身着紫色常服的中年男子,这人的资料赵德昭看过,其人叫杨重新,前些日洛阳来书就是他写的,任西京留守,之前好像是担任过许州防御使,武将出身,不过也略通文墨。 当然,这种福利恐怕也只有很重要的州地才有,像其他地方长官,恐怕还是武将兼任,没法子,朝廷实在是人手不够。 有时候赵德昭就想,那种李逵一般的汉子坐在大堂审问案情,脑袋中就是一阵眩晕。 “杨留守有心了,本王此来就是为了交割赈灾钱粮?” 赵德昭微微一笑,这些东西是重中之重,得把这些东西先带回大营,今天歇息一天明天就可以启程,第一批赈灾粮草走了有半个多月,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回禀殿下,具以备齐,皆在洛阳东库之中。” 杨重新又行一礼,赈灾钱粮第一批就是在洛阳征集的,而这第二批是从各州运来,四百万两钱财同样如此,洛阳再如何富庶,一下子也不能征调这么多。 “好,如此,沈义伦陈云干!” 赵德昭振奋点头,沈义伦两人听见赵德昭的话语从后方走出,赵德昭转头又看向杨重新。 “杨留守,劳烦派功曹下去交割。” 杨重新转身叫出几人,七八人和一百多名诸班禁卫朝着洛阳城方向赶去。 目送一行人离开之后,随后赵德昭又问了一些洛阳的状况,都是一些民生的问题,杨重新自然是不敢隐瞒,只能一一如实回答, “对了,郑王母子如何了?” 赵德昭深思一番,皇帝老爹登基之后便把柴宗训母子迁到西京洛阳行宫居住,现在还没有被赶到房州,毕竟老爹也是刚刚坐上皇帝,吃相还不能太难看。 “殿下,臣等事事具细,不敢有所怠慢。” 杨重新抬头看了赵德昭一眼,心中顿时有些疑惑,这位秦王好端端问这个干嘛?难道是当今皇帝又有什么旨意。 这不想还好,一想就让杨重新打个冷颤,如果皇帝让他弄死这对母子,那自己怎么办,事后自己下场绝对也好不到哪里去。 “嗯,好好待着,有什么需求递个条子给父皇,要好好照看,万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赵德昭颔首点头,现在前朝这对母子情况恐怕能和后世大熊猫相比,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在天下百姓看来,事绝对是皇帝老爹做的。 就是这么肯定,这是一个屎盆子,想摘都摘不下来的一种。 皇帝老爹登基之时,就努力想要表达出对这母子的善意,目的便是让天人看看,宋替周不是兵祸,而是真真切切的天命。 只有天命真主,才能不忌惮前朝皇帝复位,同样的,皇帝老爹要让兵变转成仁德。 历朝历代,前朝皇帝有几个能善终,只要新帝登基,不管样子做的多么好看,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会传出前朝皇帝的死讯,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定律。 好似不杀死前帝,他们的帝位就坐不安稳,看看皇帝老爹,在这一点上赵德昭还是挺认可,别的暂且不说,起码不用背负个弑杀旧主的骂名。 “诺!” 杨重新闻听赵德昭之语,眼角余光偷偷看了其一眼,拱手应答一声,心底顿时松口气,实在是这件事干系太大,由不得他不多想。 众人随之起行前往洛阳,这一路赵德昭也看到了一些农田,都是处于荒废的状态,根据杨重新的回答,洛阳城外的一些村子都已经破败,农田自然是没有人耕种。 赵德昭抿抿嘴角,洛阳再差距离汴京也是近得很,而且其还是陪都地位,这等地方都是如此景象,京兆长安一带可想而知。 在汴京整个京畿地段,赵德昭路过时看起来还是很繁华,等出了汴京到达郑州中牟县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差。 唐王朝盛世何等雄哉,一夜崩塌落得如此地步,没有千年的王朝,等到自己这大宋有一日走到终点时,那又将会是何等苦难? 赵德昭自嘲一笑,这回真的是杞人忧天了,人有力尽时,他也就能管住个三四代,再往下的后世子孙,越来越远,还是顾好眼前之事。 正文 第六十九回 贪赃枉法 “二郎,要三叔说,直接将这些人交给武德司,赈灾的钱粮也敢私扣,狂妄。” 大帐中,赵光美冷声连连,十万石粮草不见了有三万,现在这个关口一粒粮都能救命。 下方众人大气不敢喘,静静坐在下方,就连贺怀浦此时都无比凝重,开国以来最大的贪污案,虽然没有盐铁严重,但后果可不是前者能比。 “沈义伦,洛阳可有消息传来?” 赵德昭扫了一眼众人,这事是昨日交割的时候发现的,要说这帮人也聪明,不贪钱财,居然把目光瞄向粮草,更离奇居然用麸代替。 钱财一分不拿,单单就拿了粮草,还是抱着侥幸,赵德昭当初知道时冷不丁就被气乐了。 叫他说什么好,真是是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演绎的淋漓尽致。 “禀殿下,杨留守还未曾传来消息。” 沈义伦拱手一礼,赵德昭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按照当时的场景,杨重新应该是不知道此事,且说了,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要说是别的官员下来,杨重新也许会这样做,可这回来的是自己,一个二品大员不至于这么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赵德昭不是刻薄之人,就拿他来说,他和赵光美以及一些勋贵的杀猪盘,不就是一样的性质。 他都是如此模样,别人就更不用说了,谁人不爱财呢?天下官员有几个干净的。 水至清则无鱼嘛,只要不是越线,其他的一概都好说,无非就是罢官夺爵,不至于丢掉性命。 “三万石粮草,还算他们识相,若是手敢伸到钱财上,哼。” 赵德昭冷哼一声,自己只想要一个答案,稀里糊涂损失三万石粮草,他可当不起这冤大头。 既然杨重新不知情,那简单让他去查,总归是能查出来,查了之后再说,斩首也好,罢官夺爵也罢。 “于有德。” 赵德昭轻轻呼喊一声,是了,这件事倒给他提了一个醒,这次的粮草都有人做手脚,那上次十万石粮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有德连忙起身一礼,赵德昭解下腰间的玉鱼,递到王安手中。 “持本王令,领五百武德司卫前往华州一带,给本王详查,看看还有多少人手脚不干净。 再有,到了华州之后,派出快骑前往凤翔,着太原郡王王景领一万兵马进驻京兆,代本王总领一府要政,违令者,枭首示众。” 随着赵德昭的话语,王安双手捧着玉鱼下去,于有德躬身接过,面色振奋之色,这才是他该干的事。 “臣遵王令!” 赵德昭挥手让其退下,整座大帐又安静下来,赵德昭如此行事,他们怎么能看不出来原因,当朝亲王来要的东西都缺三短四,上次十万粮草以及木炭等东西,也是价值百万钱。 “二郎,你……” 贺怀浦一脸惊讶,让王景领兵马进驻京兆,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大有一副防备华州的气势。 “舅舅,但愿是我想多了,要不然整个华州得乱套。” 赵德昭身子落座,如果说上次的十万粮草被人动了手脚,被换成麸子之类,那么必然会引起百姓怨声载道,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大宋第一场揭竿起义就要发生。 不过,赵德昭也有点犯嘀咕,这事到底会不会发生他也没准,但他知道,多准备一手肯定是好的。 “诸公,华州团练使可是张晖?” 赵德昭又发问了一句,脑海中冒出一个人影,来的时候看过名册,要是没有记错应该就是这个人。 “禀殿下,正是张晖张团使,去岁陛下亲征潞、泽二州时,领行营壕砦使,其人率兵捷足先登,冲锋陷阵,叛乱平息后,迁华州团练使。” 呼延赞一步走出,对于这个张晖他也是有印象的,有黄忠之勇,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的人,杀起敌人来就是让他也汗颜无地。 “哦…” 赵德昭沉吟一声,脑海中出现一位不让廉颇的老将身影,当初皇帝老爹宴请有功之臣时,他曾见过其人,当得起有勇有谋四个字。 “殿下,殿下可是担心张晖参与其中?” 沈义伦抬头看着赵德昭,其一副深思熟虑神情,从座位上拾起身子朝着赵德昭行礼,见到赵德昭不说话,沈义伦接连说道。 “殿下,臣请命愿往华阴一行,臣相信张团使绝对不会背叛朝廷。” 赵德昭一阵诧异,沈义伦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敢这么为一个人打包票可是不多见。 沈义伦说的不错,他是有所担心这件事,虽然见过张晖没有错,可其为人就不是很清楚了。 “唔…沈叔叔此言何意啊?” 赵德昭语气缓和,明摆这两人肯定是相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关系,不然谁会为了一个关系一般之人就敢如此打包票。 “臣惶恐,不敢欺瞒殿下,前朝汉高祖皇帝乾祐年,臣从白文柯时,曾于张团使相交,至今已有十余年交情。” 沈义伦如实回答,赵德昭闻言一阵点头,权衡利弊之下,还是觉得去看看的好。 “好,那就辛苦卿跑一趟了。” 赵德昭答应下来,沈义伦拱手一礼退下准备,就在沈义伦离去没有多久,帐外突然响起一阵杂乱脚步。 不多时,诸班禁卫进来通报说是西京留守杨重新求见,赵德昭示意让人进来。 等禁卫退下之后,杨重新进入帐内,现在的杨重新整个人哪有昨日的气势,面色苍白之色,精神委靡不振。 “臣杨重新拜见秦王殿下千岁。” 杨重新跪倒在地,赵德昭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凉了杨重新几个呼吸,赵德昭声音才缓缓传出。 “本王等卿等了半日,可查清楚了,本王三万粮草哪去了。” 赵德昭冷意连连,粮草这东西是无价的,尤其是在这灾荒之年,你说你拿一点回去吃,赵德昭绝对不追究。 三万石,这可不像是拿回去吃的! “殿下,三万石粮草已经追回,贪扣粮草之人,臣也将其带入大营,如今就在帐外。” 正文 第七十回 失察之罪 “陈云干!” 赵德昭看着抬进来的木箱,下方的陈云干起身一礼,赵德昭将手中一本厚厚的账册扔在桌上。 “查,给本王查清楚到底贩卖了多少钱!” 赵德昭冷言冷语,据杨重新刚刚的回答,三万粮草追回了是没有错,可这也是说的好听,并不是真正的追回。 无他,因为克扣下来的三万粮草只追回了一万左右,剩下的二万石还是从附近州县粮仓中提出来的,也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 “诺!” 陈云干应答一声挥手叫了两名侍卫,想要将木箱抬下去,赵德昭看见其动作后一声制止。 “就在这,今天不查清楚谁也别想离开这大帐,饭本王给你们管了。” 陈云干连连称诺,几名侍卫见状退下,不多时在王安带领下从外走进二十多名官吏,具是户部和工部的一些吏员。 贺怀浦等人起身将数张桌案拼接,三五名宦官搬来木凳,二十多人有条不紊开始工作,整个帐中全是噼里啪啦算珠声响。 杨重新看到这等阵仗,忍不住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昨天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也把他吓一跳,知道这帮人胆子大,没想到会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蠢事。 赵德昭几人来到右侧,这里刚刚才放置了几张桌案,赵德昭落座之后,贺怀浦呼延赞等也没有客气。 “杨留守,半月前的粮草以及木炭等物如何了?” 赵德昭将茶水推在一旁,王安手疾眼快接过,又恭恭敬敬奉上一杯,半月之前的粮草也是目前赵德昭担心的,尤其是木炭。 在这个时期,木炭这东西还是比较珍贵,一般人家都用不起,别提那些个苦哈哈百姓,过冬的时候有点鸡鸭鹅毛缝在衣物,或者是絮等一些填充物。 杨重新心中“咯噔”一声,到底还是问了起来,不过这件事他倒不怕,因为上一次的粮草,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原因嘛!当今皇帝下诏要御驾亲临京兆,这谁敢动手脚。 “禀殿下,半月之前的粮草木炭等物,臣敢保证没有任何疏漏,如有问题,请殿下斩臣头颅。” 杨重新一副斩钉断铁模样,赵德昭神情一怔,杨重新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赵德昭静静看着下方众人,尤其是杨重新的神情,赵德昭心中一团疑云展开,有道是关心则乱。 华州黄河决堤之时,皇帝老爹可亲自下诏,要御驾前往京兆,后来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插足,皇帝老爹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谁敢在天子眼皮底下找不自在,那纯粹是想要找死。 想通了这一点,赵德昭心中一阵气节,在皇帝老爹的威势之下,他们自然是不敢克扣粮草,那自己呢?明摆着人家看不起他这个秦王。 这是在欺负他啊! 赵德昭一脸淡漠,不得不说他们还真做对了,照今天这么个情况,赵德昭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因为他只是一个亲王,管不到人头上,自身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如果今天来的是皇帝老爹,直接就能推下杀了,这就是皇帝的权限,一个亲王没有权利擅杀朝廷命官,罢官夺爵都不行。 当然,如果这事发生在京兆,那就不一样了,赵德昭不单单是领京兆尹,还提领节制整个三秦。 有人,朝中有人,朝中绝对有人。 一窍通则百窍通,这些人绝对有朝廷大员撑腰,洛阳这几个小猫小狗吃不下这三万石粮草。 “杨重新,你要隐瞒本王到何时?” 原本只有噼里啪啦算珠声响的大帐,赵德昭猛地站起身子,一掌拍在桌案,这下不止是把贺怀浦等人吓一跳,就连不远处两部的官吏,身子也猛地一颤,杨重新就更别提了,直接跪在地上。 “殿下,臣有罪,臣有失察之罪。” 杨重新脑袋不停磕在地上叩首哭嚎,皇帝下诏要亲临京兆,几天几夜不睡觉就是盯着那十万粮草,后来的第二批粮草,确是他疏忽所致。 “说,朝廷之中可有人牵连其中?” 赵德昭冷漠看着杨重新,他有什么罪赵德昭可不管,但刚刚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一定要出了。 “殿下,求殿下饶臣一命…” 随着赵德昭的话语,杨重新哭的稀里哗啦,额头上已经一片青紫之色。 “你是和本王谈条件么,王安,传武德指挥使黄中衍。” “殿下,臣不敢,这是朝中人员名单,请殿下过目。” 杨重新听见“武德司”三个字,顿时犹如被踩住尾巴的老鼠,慌忙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本双手捧在手心。 他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命,放在平常这种罪自然罪不至死,可如今华州一带水灾,皇帝刚刚不久下了罪己诏,天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别跟他讲什么亲王没有权利处置地方官员,就外面那些人,死一百次都弥补不了他们罪过,就算这位秦王真的大开杀戒,当今皇帝恐怕都不会说什么。 王安上前接过名单随后递到赵德昭手中,这上面足足有十多位名字,其中有几位赵德昭还是见过,主要还是吏部的官吏,还有一位耳熟能详的名字,陶谷。 赵德昭眉头一皱,吏部掌管天下官员任免,这个赵德昭是知道,行贿也可以理解,可这陶谷怎么会牵扯其中,他不是吏部,而是礼部。 对了,科举。 赵德昭眼睛一亮,陶谷和他老师王著负责科举,这帮人竟然将目光瞄向了科举,赵德昭轻轻将奏章放在桌案。 贺怀浦等人看见赵德昭的神情,同样是眉头一皱,不过他们也能看出来,这件事牵扯出来的朝廷官员,绝对不一般。 杨重新整个人颤颤巍巍,这里面可是有礼部尚书陶谷,那些贩卖出去的钱财,他拿的可是大头。 赵德昭摆手让人将杨重新带下去,这个人死不死赵德昭不知道,反正绝对落不下什么好下场,这种事情岂是一句失察就能抵消得了的。 皇帝老爹现在可正在气头上,你以为罪己诏那么容易下,他老人家现在肯定憋着一肚子火,撞上了算他们倒霉。 ————分割线——— 有书友提出了个书名,觉得挺好的就改了。 特别鸣谢ID为:Locez 的书友。 正文 第七十一回 无权过问 “殿下,臣等告退。” 下午时分,二十多位官吏起身告退,整整四个时辰的高强度工作,赵德昭摆手让人下去休息,数学这东西是最费脑子的,他前世深有体会。 “二郎,帐外那些人该如何处理?可要将其一干等押解汴京?” 贺怀浦见众人退下,现在帐中只剩下他们几人,说什么话也不怕被传出去。 赵德昭一个头两个大,就如同他前面所想,这些人他反正是处理不了。因为其中还有知州等官员,他可没有权限,只能把这个皮球踢给皇帝老爹。 “殿下,臣赞同国舅所言,殿下贵为亲王,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杀了便杀了,然而杀了之后呢?殿下可曾想过舆情? 殿下,臣有一言,恕臣冒昧之罪,殿下太重杀伐,此于殿下当前而言,不利。” 陈云干躬身行礼,偷偷看了赵德昭一眼,这位殿下年龄太小了,皇嫡子杀伐果断,这不好。 “依卿之意该如何?” 赵德昭笑意弥漫,陈云干这话说的有水平,皇帝老爹给自己的人果然都有两把刷子,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杀这些人,既然人家都提出来,自然是要给这位工部郎官一个机会。 “殿下,臣赞同国舅所言,殿下可悉数将人押解汴京,交由陛下圣裁!” 赵德昭会心一笑,贺怀浦呼延赞等人也是一阵点头,他们不是蠢货,这其中轻重还是拎得清的。 “二郎,我看也是,如果擅自处理,朝廷言官那里恐怕也过不去。” 贺怀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历朝历代储君表现太杀伐可不好,虽然他这外甥不是储君,但也是皇嫡子,大宋唯一合法继承人。 “此事容后再议,诸公且随本王出去看看。” 赵德昭拾起身子,这事他已经想好了,就是将皮球踢给皇帝老爹,现在有了贺怀浦和陈云干两人的提议,更是让他坚定了这种想法。 杀伐果断这种事是好,但在自己身上就不一样,就算装也得要装出个仁德,士林之中他也能争取到一些人心。 赵德昭他不得不这样做,他二叔已经是开封府尹,以后封王是绝对的,过个几年整个开封恐怕都他这二叔亲信,就算他这一世没有当皇帝的意思,那也得防备不是。 你要是让那帮王公大臣知道,哦吼,这下一代皇帝还是个狠人啊!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办,他二叔“在德不在险”可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而且,皇帝老爹这一年的表现赵德昭看在眼里,一味的妥协大臣,不就是要的这个成果吗? 没法,谁让他们这对父子继承了人家后周的天下呢?如果是开局一个碗,去你妈的士族人心,打的就是你们这帮地主。 赵德昭一行人出了大帐,他们在这里面待了将近半天的时间,同样的,外面那些个官员也足足跪了半天。 大帐台阶下方空地,众人三三两两揉着膝盖,神情透着一股疲惫,只有前面几人纹丝不动闭目养神。 “殿下,臣知道错了。” “殿下,求殿下开恩啊!臣就拿了几百斤而已。” 赵德昭出去之后犹如湖水溅起一阵涟漪,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耳边充斥着杂乱之声。 随着几人求饶的声音响起,跪在前方的三人也缓缓睁开双眼,认真打量起站在帐外台阶上的几人,渐渐将目光放在赵德昭身上。 “臣等拜见秦王!” 三人的表现让赵德昭一阵暗赞,到底是一州之长官,这等镇静功夫就不是后面几人能比的,这三人有两人是陈州知州曹宽和防御使李进,一人是许州知州马温奇。 “卿三人倒是让本王涨了见识,犯下这等大罪竟然如此安心。” 赵德昭啧啧称奇,顺带还不忘记挖苦两句,他自认为自己说的没有错。 “殿下的意思是臣等若求饶,殿下就能放过我等?” 曹宽轻轻一笑,他乃堂堂一地知州,皇帝钦定,怎么能和后边那些个杂碎相提并论。 “不能!” 赵德昭摇头应答,缓缓下了几步台阶,就冲曹宽这份胆气,不由得让赵德昭又一次刮目相看。 “那臣等就没好说的了,臣自知犯下死罪,秦王殿下,恕臣直言,臣请殿下将我等尽快押解汴京,你秦王,无权过问。” 曹宽苦笑一声,拱手行了一礼腰板挺直,死也要死的体面,卑躬屈膝是活不下来,只能在这丢掉最后的尊严。 这是被拿捏了? 赵德昭面色一怔,看着一脸轻松的曹宽,他倒是没有想到官员之中还有这等人物,对,这个曹宽还真是个人物,可惜路子走得窄了,要不然其还真有可能成就一番事业。 人在面对死亡之时,很少有人能和这个曹宽一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太难了。 赵德昭没有生气,被拿捏就拿捏呗,事实就是如此,本来自己就没有权利过问,再者说跟个死人你较什么劲。 “呼延赞!” 赵德昭轻声呼喊,呼延赞闻言在台阶上走了下来,躬身行礼。 “将曹宽等人押解在营,好吃好喝待着,活不了几天了。” 赵德昭转头看向曹宽,是个人物啊!这么死了的确是有点可惜了,自己身边最缺的就是这种人。 不过惜才归惜才,赵德昭可没有要放过的意思,茫茫中国代代有人出,为了一个曹宽不值当。 “诺!” 呼延赞应答一声,挥手示意几个侍卫将曹宽等人带了下去,赵德昭也进入帐中。 “舅舅,派出快骑前往汴京,将此事告知父皇。” 进入大帐之后,赵德昭让陈云干起草了一份奏章,拿在手上看了一阵觉得没有什么错误之处,转身交到贺怀浦手中。 “陈云干!” 吩咐完贺怀浦之后,赵德昭转头看向陈云干,其人躬身应答。 “本王令你前往洛阳,暂代西京留守一职,随行两部官吏也带去一些,务必使洛阳政事通行。” “诺!” 陈云干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透着股兴奋,他清楚赵德昭的用意,这是对自己又一个考验,只要能完成赵德昭交给的任务,自己算是真正进入这位秦王眼中。 ———分割线————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支持,感谢感谢。 正文 第七十二回 汴京来人 清晨,赵德昭在王安侍奉之下用了膳食,有了洛阳这档子事,行军肯定是行不了,只能先等皇帝老爹来信之后启程。 昨天派人前往汴京之后,他又让人审问了曹宽等人,洛阳当地官员大大小小有将近一半牵连其中,一些罪责不大的,赵德昭让他们待罪留任。 这是没有办法的,不然整个洛阳行政得瘫痪,仅仅靠自己带过来的官吏是做不来这么多事。 “二郎!” 赵德昭拿起盘中的白布擦了擦嘴,帐外传来赵光美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其人慢悠悠走了进来。 “三叔,身子好些了吗?” 赵德昭让王安搬来木凳,其又在一旁盛来膳食,赵光美随即落座下来。 “好多了,二郎,你当初练习马术如何坚持下来的,太痛了。” 赵光美摇摇头,这骑马真的是太苦了,本想着忽悠自家侄子上马车,结果一时不慎,被赵德昭一阵忽悠骑上了马。 “侄儿当初也是痛的不得了,持之以恒坚持下来就没事了。” 赵德昭微微一笑,自从赵光美骑马开始,没有几日大腿内侧就开始红肿,随后一直待在马车中,得亏他从征伐二李之后,就一直练习骑马,现在大腿内侧已经磨起了一层茧。 “对了,我听则之兄说大哥让你在京兆招募人员充任帐内府,二郎你打算招募多少人?” 赵光美喝了一口羹粥,转头看向赵德昭,这事他也是从贺怀浦口中得知不久。 “嗯…依制六百人左右。” 赵德昭眉头一皱,帐内府只能招募六百人,其他四百人属于亲事府,这是规矩。 “那亲事府呢?等到这件事办完,回京之后差不多秦王府也快建造完工了。” 赵德昭嘴角一笑,赵光美说的不错,这件事办完他的秦王府还真差不多就完工,最后一两个月也属于结尾阶段。 “三叔,你觉得爹爹诸班禁卫怎么样?” 赵德昭朝着赵光美使了个眼色,赵光美闻言一阵惊讶,紧接着又是撇嘴一笑,他那个胆大包天的侄子又回来了。 “好,不错,二郎你是想…” “三叔,你想多了。” 赵德昭伸手打断,将之前要诸班禁卫的事一说,赵光美愣神半晌,要不怎么说这侄子胆大包天,这要求都敢提,这一路来诸班禁卫的风采他又不是没见过。 “三叔你说我要是扣下四百人会怎么样?” 赵德昭说完之后,目露深思之色,回京之后就要叫归还诸班禁卫,他实在是舍不得。 “王安,回京之后记得去找医官领些金疮药。” 赵光美转头对着王安说了一句,赵德昭顿时一阵红脸,王安此时也是尴尬无比,只能低着头颅。 “三叔,要不你替侄儿想个法子。” 赵德昭嘿嘿一笑,一人智短两人智长,他这回带上这赵光美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出主意吗? “王安,记得帮我也领一些?” 不管赵德昭如何,王安苦着嘴脸,朝着赵光美一礼。 “殿下,您就别戏耍奴婢了。” 王安实在是受不了,你们叔侄爱怎么搞怎么搞,偏偏怎么就带上他。 还不等赵德昭说话,此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转眼间贺怀浦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一副急匆匆模样。 “二郎,汴京来人了。” 赵德昭叔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惊讶,昨天刚刚派出的快骑,今天汴京就来人,这不正常啊!雷震子都没这么快。 见到两人疑惑的神情,贺怀浦也没有隐瞒,将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原来就在昨天派出快骑之后,其一路赶往汴京,昨天晚上进入偃师县时遇上了朝廷派来的使者,驿站交谈之下才知道双方都是为了克扣粮草一事。 “舅舅,来人是谁?何时到?” 赵德昭听见贺怀浦的话语,拾起身子相问,皇帝老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快,我靠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雷震子。 “刑部尚书魏仁浦,还有内侍王继恩,我已经派人去接,估摸也就一两个时辰。” 贺怀浦如实回答,在刚刚从派出的快骑口中得知,他就已经派人去接,这两人来肯定是要来大营的,那些要案人员可都在这里。 “二郎,大哥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赵光美一脸疑惑,转头看向赵德昭,贺怀浦也同样如此,这件事情太离奇了,安插眼线也不至于这么快,算算时间估计比他们都要知道的早。 赵德昭听见赵光美的问话,来回渡着步伐,这件事他也想不通,快的有点离谱。 “难道朝中出事了?” 赵德昭驻足片刻,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一种可能,当然不排除皇帝老爹在洛阳有眼线,不过后者的可能很小,因为太巧合了。 他们来的时候,东库粮草可都贴着户部封条,沈义伦确认无误后才打开来的,再说了粮草已经被克扣,那些个官员肯定也不让人靠近,想查你得先进粮仓才行。 再一个,没看到王继恩都来了吗?这就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赵光美听见这话心中也泛起了嘀咕,王继恩一来,说明这个大哥是有话对自家这个侄子说,更何况还来了来一个魏仁浦,这件事派个侍郎差不多就足够了。 随后赵德昭三人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只要魏仁浦两人来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临近中午时分,外面有侍卫一层层相报,说是魏仁浦和王继恩已经进了大营,赵德昭早就已经召集众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大帐。 赵德昭必然是要去迎接的,因为刚刚来人说有皇帝老爹的诏书,等赵德昭出去之后,就看见魏仁浦和王继恩迎面而来,王继恩手中捧着一份诏书。 两方人碰面寒暄之后,众人迈开步伐前往大帐之中,随后王继恩便让赵德昭等人接诏,在刚刚碰面之际,赵德昭先前已经吩咐在大帐在摆了香案。 诏书被众人请上香案,一一开始行跪拜之礼,等一套礼节做完,王继恩便扯着嗓子宣读。 ———分割线——— 扛不住了,碎觉碎觉,大家晚安。 求支持哦 正文 第七十三回 朝堂风事 诏书的内容很简单,由刑部尚书魏仁浦押解曹宽等人进京,开封府推官石熙载暂代西京留守。 王继恩宣读诏书之际,赵德昭闻言着实心中惊讶一番,这石熙载可是位大佬,鼎鼎有名的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不过有点可惜,这石熙载是他二叔手下的人,其如今做了西京留守,恐怕少不了这二叔在背后推动。 然而下一刻这种吃惊演变成惊喜,因为皇帝老爹同样给他也派来个大佬,刑部侍郎薛居正,其和石熙载一样位列昭勋阁二十四功臣,皇帝老爹让他随自己前往京兆。 他记得当初征讨二李时,皇帝老爹让其留判三司,不久后下放许州知州,这次克扣粮草的许州知州马温奇,就是他的后任。 对于皇帝老爹这个行为,赵德昭也能想通,毕竟自己也不能太重杀伐,派来个刑部的人挺正常不过,有事让他出面就行。 “呼延赞,吩咐下去今晚为魏卿王内侍等诸公接风洗尘。” 赵德昭起身之后,转身对着呼延赞吩咐,呼延赞闻言作势就要下去,岂不料石熙载这时却一步走出。 “禀殿下,殿下盛迎,臣惶恐,西京一事繁重,望殿下允准臣前往洛阳交割政务。” 石熙载拱手行礼,众人闻言眉头一皱,赵德昭心中更是一愣,只是一个普通接风宴,他没有想到有人还会站出来拒绝,而且还是石熙载。 这是他那二叔的意思?还是这个石熙载自己的想法? 赵德昭脑海中冒出两个想法,石熙载有这种行为奇怪但也不奇怪,只是为了一个接风宴就回避这也太勉强了。 相比于赵德昭,帐中众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皇太后杜氏的想法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话说回来杜氏的想法仅仅是想法而已,最终的决定还是在当朝皇帝手中。 而且在他们看来,皇帝对此事很不情愿,去岁他们曾听闻皇帝有意罢黜赵光义官职俸禄,还是皇后贺贞劝告才让皇帝打消念头。 今天石熙载这一出就让众人有些吃不准,难道赵光义真的有意帝位?不然其怎么会这样躲避。 “既然如此,政事紧要,本王也不强留了。” 赵德昭微微一笑,既然人家不愿意那他也没有办法,石熙载听见赵德昭话语连忙行礼,拱手又对着众人一笑,转身退了下去。 帐中的气氛没有因为石熙载的离去而改变,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赵德昭又和魏仁浦等人寒暄几句,转而间就说到了洛阳克扣粮草一事。 从魏仁浦的话语中得知,在自己离开汴京之后的第二天,礼部尚书陶谷揭发曹宽等人贿赂其的罪行,并将贿赂赃物悉数交还朝廷。 赵德昭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好似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种骚操作也能干的出来,不是他把人都当成什么了? 陶谷的快人一步,摆明就是自己要拿粮草,其可能觉得这件事会败露,抢先将事情抖落出来好洗脱他的罪名或者是求宽恕。 “殿下,据武德使查验,礼部尚书陶谷的确是刚刚收到不久。” 魏仁浦见到赵德昭的眼神,知道赵德昭起了误会,其实说起来他们当初同样有如此想法,皇帝还为此将陶谷下了刑部牢房,认为他是怕隐瞒不了才想提前认罪以求宽恕。 可事实和他们想的不同,武德使王仁赡查了两天追溯钱财来源,的确是刚刚到陶谷手上几个时辰不到,还抓到了押运财货之人。 为此,皇帝又不得不将陶谷放出来,不止官复原职,还当着朝中王公大臣狠狠夸赞一番。 听闻魏仁浦的解释,赵德昭抿抿嘴角,抬头刚好对上贺怀浦等人的眼神,几人此时的心情都是一样,这件事不对劲? 原因无他,从他们查到的消息这批粮草最少都已经被贩卖了十天,这其中还不包括他们行军的十天左右,也就是二十天。 姑且算是贩卖后的钱财是刚刚到陶谷手中,可这时间也对不上,洛阳到汴京开封最慢也就四五天。 十天贩卖完粮草,然后将钱财用五天时间运往开封,这时间上已经很是充足,那剩下的五天钱财在谁手上? 难道真的是在路上,不应该啊!就运往一些财货而已,这东西又不是三万军队。 赵德昭没有将这事情说出去,皇帝老爹已经下诏嘉奖了陶谷,你这让他怎么说?若是真查出来和自己想的一样,老爹的脸还要不要了。 再一个,其实赵德昭心里也没底,五天的时间万一是道路艰难湿滑呢?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说多了倒显得他针对朝廷命官。 如果说是十天乃至二十天,赵德昭绝对相信钱财肯定是到了陶谷手中,后来因为自己前往京兆要去洛阳拿粮草,其害怕被自己发现才不得不断尾求生。 赵德昭理了理思绪,这件事其实算是落下帷幕,粮草已经补齐,该缉拿的官员已经缉拿,就算陶谷真的有问题也不打紧。 自己能想到的事,皇帝老爹肯定也能想到,迫于无奈可能对其多加赞赏,可千万不要认为陶谷真的逃过了一劫,武德司那帮人眼睛会死死盯着他。 相信只要陶谷露出一点破绽,绝对就是下个掉在水里淹死的人,宋州送祥瑞的李惟致使皇帝老爹很没脸面,这件事仅仅过去了一月不到。 就武德司那帮人,他能想到一百种让你意外身亡的方法,李惟和陶谷不是第一第二个,但也决不会是最后一个。 赵德昭随后又象征性聊了几句,便让贺怀浦将魏仁浦等下带下去歇息,该问的都已经问完,这赶了一路总得让人家休息休息。 魏仁浦等人拾起身子告退,其中的王继恩却站立不动,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了,王继恩身为皇帝身边的内侍,人家肯定有别的任务。 一行人下去之后,除了王继恩外,帐中只剩下了赵光美和赵德昭以及王安三人。 赵德昭率先打开话卡,问了一些宫中琐事,还有其皇帝老爹和老娘这些天身体如何,都是一些礼貌性的问候,王继恩也一一如实回答。 等到聊够了之后,赵德昭便问皇帝老爹有没有话带给自己,王继恩拱手一礼。 “禀殿下,陛下言说此后要有贪污案件就让薛侍郎来办,陛下还说让殿下好好请教薛侍郎。” 正文 第七十四回 痛饮此盂 看着王继恩出去的背影,赵德昭呵呵一笑,他就说嘛,陶谷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皇帝老爹给他带话说,不管查到什么都不要声张,看来他老爹也不相信陶谷的清正廉洁。 赵德昭也问了王继恩皇帝老爹查出来什么没有,其摇摇头说是王仁赡抓了运送财货几人后线索就断掉了。 “二郎,不是三叔说,陶谷此人绝对没有这等魄力。” 赵光美看见自家侄子表情,这件事的太巧了,陶谷这个人的事迹他也略知一二。 赵德昭沉静点头,他是比较赞同赵光美的说法,皇帝老爹登基时陶谷事先就准备好登基诏书,这样的人实在让人说好听点叫识时务,说难听点就是投机之人。 再一个他和陶谷也接触过,这个人虽然精明,做起事来却是太过犹豫不决,属于前怕狼后怕虎的一种,交还几百万贯赃款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三叔,你觉得帮陶谷出主意的人是谁?” 赵德昭面色平静,帮陶谷出主意的这个人绝对了不得,赵德昭可以断定,这人肯定是朝中之人,而且还身居要职,懂得一些武德司人的底细。 “不知道。” 赵光美摇摇脑袋,武德司都查不出来,这事他那里知道。 就在这时,石保兴从帐外走了进来,躬身对着赵德昭和赵光美俩人一礼。 “出了何事?” 赵德昭见到石保兴进来连忙发问,亲事府和帐内府建制不全,赵德昭只能派俩人做一些杂事,石保兴和王承衍两人被他叫去看着曹宽等人,也打着想看看俩人做事风格。 “殿下,刑部侍郎薛居正适才去见了马温奇。” 石保兴再次一礼将来意说出,赵德昭眉头竖起,马温奇是薛居正任许州知州接替者,其人估计是薛居正举荐的,去看望也在情理之中,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如何了,他们谈论了些什么?” 由不得赵德昭不问,去看望这本就是件小事,找个机会跟他提一下就行了,没必要亲自过来言语。 但是石保兴此时来了,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石保兴进帐之后神情也表现的不自在。 “殿下,卑臣从二人交谈得知,马温奇乃薛侍郎远方子侄,其在探望之后,马温奇便自杀了,卑臣有罪。” 二人还有这等关系,这是赵德昭没有想到的,当初查马温奇时只是查了其家,贪污又不是造反,总不至于查个祖宗十八代。 “行了,下去吧!” 赵德昭摆摆手,他没有怪罪石保兴的意思,去了汴京也是要死,现在死了也免得路上受罪。 薛居正的心情赵德昭能体谅,所谓举贤不避亲,其冒着这么大的言论举荐自家侄子,谁能想到他如此不争气,仅仅做了几个月知州就犯下如此大案。 赵德昭会心一笑,皇帝老爹派遣薛居正过来恐怕也有这方面的想法,薛居正还是很有能力的,不然怎么能昭义阁当上二十四功臣,可惜就是这么一个干才举荐的人却是如此拉胯。 石保兴下去之后,叔侄又聊了一会,赵光美看到自家侄子神情透着疲惫,想想这几日也没有好好休息,如今事情办完心神也安歇下来,随即嘱咐赵德昭几句就出了大帐。 赵德昭这一闭眼就睡到了天色昏暗,起身的拍了怕自己的脸,侍立在一旁的王安见到赵德昭清醒,转身递上来一块温热的布帕,赵德昭伸手接过擦了擦脸,感觉精神一下就振奋多了。 “几时了!” 赵德昭翻身下榻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睡就睡了这么久。 “殿下,酉时了,奴婢见您睡得香,不忍得叫醒。” 王安躬身一礼,虽然说嗜睡不好,但也得分情况,赵德昭昨天晚上丑时才入睡,今天早上天没有亮就醒了过来。 赵德昭走到营帐外,就看到一团团篝火照亮了整座大营,士卒们都已经开始吃上了,饼子配着肉汤,还有一个小菜,每一口都是笑意弥漫。 今天晚上接风宴,单单不能让他们这些人胡吃海喝,总得让士卒也尝尝鲜,接连几日的行军,正好借着今天来给全军吃顿好的。 之前行军时,士卒一点荤腥可都见不着,不是干巴巴的饼子,就是米、麦等大锅饭,那有什么菜还有肉。好一点私自在家中弄点盐巴一口饭再舔一口盐,再者把家里醋缸里浸泡过的醋布拿来和饭一起煮,这样就能吃到有味的饭,没有的只能是清淡无味。 赵德昭在军中转悠一圈,一路上看到他的士卒们都吓得起身给他行礼,赵德昭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走过去他们也就能坐下来。 这不是他冷淡,以他的身份跟这帮士卒交谈,给他们的压力恐怕会更大,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路过熬肉汤的锅时,看着上面飘浮着肉沫,不放心的赵德昭上前搅动一下,随着其动作底层的肉也被搅了上来,还有两三块大骨头,一脸笑意点点头。 这也就是他,户部给的各种东西齐全,换作别人那有骨头这种好东西,不要小看这骨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东西够用来熬好几次汤了。 “都准备好了吗?” 赵德昭回到大帐,伸手解下腰间的佩剑,接风宴应该是差不多了,他巡视营地也有半个时辰。 “殿下,众臣都已经到了,就等您了。” 王安躬身一礼,在赵德昭巡视军中之际,呼延赞便差人来请,被自己打发回去了。 赵德昭点点头,就动身前往举行宴会的军帐,到了里面所有人都是起身相迎。 众臣的食物自然是比外面好上太多了,肉食管够还有不少下酒的好菜,桌子上还有酒,但是赵德昭没有发话,自然也就没人敢动,三章军令不是开玩笑的。 “诸公,此次宴会,一来是为魏卿王内侍等接风洗尘,二来行军也有十余天,诸位将军也都辛苦了,今晚本王也就不拦着你们了。” 赵德昭端起酒盂,看着下方十多位文臣武将。 “殿下英明!” 魏仁浦等文官还好,只是礼貌点头还礼,下方将领随即一声大叫,这些日子把他们也憋坏了。 “诸公,痛饮此盂。” “臣等敬秦王。” 正文 第七十五回 聚拢流民 第二天一大早大军开始拔营启程,陈云干等人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归来,政务交接用不了多长时间。 在赵德昭走后,魏仁浦也随之押解曹宽等人进京,朝中的政局赵德昭一点都不担心,光靠陶谷等文臣是蹦哒不起来,开国皇帝摆弄臣下轻而易举。 连续三日的行军,大军进入了陕州,也就是后世三门峡,出了陕州之后大军在东北黄河沿岸弘农安营扎寨,此地距离关中门户潼关也仅有一百四五十里。 安营完赵德昭叔侄二人进入大帐,赵德昭下令一个时辰后众将大帐集合,时间很快过去,贺怀浦呼延赞和薛居正等人安排完手下的事就来到了大帐。 朝着赵德昭见礼之后,一行人便坐落两旁,皆是抬头望向赵德昭。 “黄中衍,匪患清剿如何了?” 赵德昭望向下面一人,武德副都指挥使于有德被自己先行派遣至京兆,现在武德司人马暂归其统领,人是于有德推荐的,赵德昭命他带着石保兴和王承衍领两千人马一路平定匪患。 “殿下,陕州平定两起,卑臣具命人押解地方。” 黄中衍躬身一礼,按照自己的品级是没有资格进入这大帐的,天见可怜居然让他遇见这等辛事。 赵德昭闻言点头,自从进入陕州之后一路就遇到从华州逃难的流民,人数不是很多,在这个时代只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谁都不会选择背井离乡。 这些流民从华州出来,身无所投之下就做起了占山为王的日子,这些家伙精明的很,一旦风头不对就往深山老林里一躲,地方差役民兵就那么点,自然是抓不住。 闲着也是闲着,路过自然就不能放任不管,赵德昭就派出石保兴和王承衍,让他们二人跟着黄中衍去见见血,他倒也不担心出现什么意外,整整两千侍卫亲军对付这些人易如反掌。 话说回来,流民本就是苦命,赵德昭身为大宋亲王,对于这些子民也没多大的仇恨,只要他们投降还是可以原谅。 除去一些罪大恶极的,其他人顶多就是交给地方关押个几年,毕竟也是事出有因。 “嗯,如此便好,对了,聚拢流民一事办的怎么样了?” 赵德昭沉静点头,抬头又看向众人,黄中衍见没有自己事后也退回座位。 “殿下,流民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三千余人。” 下方的薛居正闻言起身,发现流民之后赵德昭便传出话说朝廷赈灾粮草已到,速速让他们跟随大军前往华州,两日的时间已经聚集三千多人。 这话传出之后可想而知,本来就是背井离乡,这下不止是有了吃的还能重回故土,就连当了一些土匪的也陆续下山。 “好,不过也不能让他们闲着,传令下去,各种军中等物,行军时让他们该背的背,该拿的的拿,总之就是让他们有活干,别吃饱了就闹事,派出侍卫军给他们好好杀杀威。” 不怪赵德昭有这种想法,就拿寻常百姓,看起来民风淳朴,人对你好的时候可以毫无保留,对你使坏之际也可以毫无底线,更别提这些流民。 一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成习惯,就觉得朝廷赈灾是应该的,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今天吃顿好的,明天要是做顿不好的,绝对能叽叽歪歪叫起来。 “臣明白!” 薛居正瞧了赵德昭一眼,他就是刑部侍郎,对待这些事自有一套办法,就算赵德昭不说他也会做,一旦三千余人闹起事绝对会死人,这就会弄巧成拙? “殿下,我军可要明日进军潼关?” 呼延赞这时拱手,他是前军的主将,如果需要明天启程前往潼关,他今天晚上就要吩咐下去,不然到时候肯定手忙脚乱。 “黄中衍,于有德可有消息传来?” 赵德昭紧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呼延赞的问题,扭头朝左一看黄中衍。 “殿下,于都使未有消息传来。” 黄中衍拾起身子搭话,加上行军的三天时间,于有德已经离开五天,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赵德昭摇摇头心中叹息,也是他着急了些,从洛阳去京兆最快也要两天,打个来回就要四天时间,今天也只是第五天而已。 “明日先休整一日,今晚先行派出斥候连夜前往潼关,看能不能联系到沈义伦,成功于否都要在明日返回?” 赵德昭想了想便下令,既然于有德的消息等不到,只能先看看沈义伦,潼关距离弘农一百五十多里,骑马一个晚上打个来回一点问题都没有。 潼关就是华州所辖,也是关中的门户,于情于理张晖人肯定在潼关无疑。 “诺!” 呼延赞应答一声,赵德昭的想法他们知道,根据杨重新所说,上一批粮草没有出现克扣,在那个时候他自然不敢说假话。 但是华州呢?粮草离开洛阳到华州,这就犹未可知。 “殿下,华州所逃难的流民,依臣看来估摸也七八千众,绝不会超过万数,这十万石粮草,臣看应是无太大问题。” 薛居正拱手一礼,这几日他也没有闲着,通过贺怀浦呼延赞等人的口也大概知道了一些事。 说句实话,这一路赵德昭所做之事,不管是约束军纪还是聚拢流民,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相信一个十岁孩童能如此亲力亲为。 他也曾听闻朝中之人对赵德昭的议论,无非就是对其母至孝那些言论,来的时候他还有一些失望,就同朝中王公大臣所想,这次赵德昭前往京兆,无非就是皇帝为了掩饰迁都的想法,说白了就是去玩玩。 “但愿如此吧!” 赵德昭深思一番点头,薛居正说的没错,这次华州的流民很少,如果说是十万石粮草出了问题,恐怕洛阳附近都会出现流民,而不是只在陕州流窜。 这几日他让黄中衍打听过逃难的流民,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爆发水灾之后就出来的,查了半天也只查出个每日赈灾都是清汤寡水的字眼。 所以华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赵德昭也不得而知,只能希望这帮官员能有点良心。 正文 第七十六回 前往潼关 “呵,还算他们识趣。” 翌日清晨,赵德昭手中捧着奏章,嘴角撇出一抹笑意,天下乌鸦一般黑,十万石粮草还是被贪墨了一部分,不过比起洛阳的克扣就要好很多。 后世有位伟人曾经说过,官字两个口,喂饱上个口,才能喂饱下个口。 这句话不管前世自身是什么想法,但就这一世而言,赵德昭不得不承认它还是很有一定道理。 在这个特定时期,就算真的是发放给百姓食粮,他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饿死肯定比现在多。 根据于有德传过来的信,华州十万石粮草被华州京兆两地官吏拿走了一些,多者一两百斤少者五六十斤,数量不是很多。 赵德昭没有怪罪,因为京兆府判官和华州观察使请罪的奏章已经送到了他面前,这帮地方父母官,赈灾总得让人家吃饱肚子,家中几十口子嗷嗷待哺。 “传诸卿进帐议事!” 赵德昭放下手中奏章,语气中带着冰冷,王安缓缓退下传令,粮草虽然问题不大,可是木炭却有人贪赃枉法从中作祟。 朝廷下发的木炭,华州京兆等县都有明确规定的数量,而蓝田和高陵两个县却比别的要高出一倍,更让赵德昭气愤的,就是这些木炭都没有到百姓手中。 赵德昭的等待没有过去多长时间,贺怀浦与众人便陆续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各自找位置坐下。 “诸卿都看看这个?” 赵德昭将奏章扔在右手边,王安见状拿起递给下方众人,贺怀浦第一个接过眉头一皱,其他人具是同样表情。 “本王并非刻薄之人,灾荒之年,百姓不易,官长辛劳,十万粮草拿些回家权作养廉无可厚非,然高陵蓝田二者,岂不闻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赵德昭面色铁青,这些木炭都是为了度过水灾最艰难的时候,本就还没有回春,水灾爆发气温骤降,稍有不慎就会冻死人。 这七八千斤木炭不是每户都有,而是专门救助受灾严重的村落城镇,现在就这样被贪污了。 “殿下,蓝田高陵两县比其余受灾诸县多出一倍,臣建议殿下彻查。” 陈云干站起身子,这么多木炭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工部郎官启蒙不知,若是拿出去贩卖最少价值十万贯钱,隆冬之际最贵。 “是要彻查,薛卿!” 赵德昭讥讽之色,薛居正闻言拱手应答,皇帝派自己前来就是给这秦王办这种事的。 “下去之后选两名干吏,前去京兆府充任高陵蓝田二县县事,黄中衍派出人立刻知会于有德,将二人缉拿在案。” 赵德昭随即发话,黄中衍一听也有自己的份,连忙站起身子拱手。 “呼延赞,立刻拔营前往潼关,争取晚上到达。” 赵德昭吩咐完薛居正和黄中衍,转而又对着呼延赞,没有了自己担心的暴乱,那就要赶快启程。 “行了,下去准备吧!” 赵德昭摆摆手,贺怀浦等人便转身退出帐外,本来想着休整一日,结果却是出现了这种情况,不过困难再大也要做,军令如山。 耗费了两三个时辰,大军终于开始行军,后来赵德昭觉得实在太慢,便下令诸班禁卫和一众官员先行前往,大军由呼延赞和黄中衍两人统帅,又吩咐实在赶不到的话就让安营歇息。 一路无话,赵德昭等一行人加上诸班禁卫,临近酉时到达了潼关境内,根据斥候的来报,再往前走个二三十里就能到潼关下。 与此同时,潼关东郊十里处。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北风呼呼作响,土丘下方立着一座军帐,帐内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几句谈笑之声。 “成则兄之勇,真乃不让廉颇。” 下方的沈义伦哈哈一笑,两人刚刚又谈论到征讨李筠时的战事,张晖这个人是真的勇猛。 “哈哈,别人说这话咱可能不信,此话出自贤弟之口,咱就收下了。” 张晖大手捋捋胡须,一副非常受用的模样,沈义伦说出这话他还是很高兴,毕竟两人多年好友,不存在什么拍马屁。 两人又天南海北聊了几句,兴起之时就见人来报说是赵德昭已经在三叉口,此人口中的三叉口距离此处也就二三里,两人闻言后连忙出帐,临走之时还不忘让士卒收起酒器。 太阳已经落山,正值银月当空,冷风虽然作响,但天空中明亮且繁多的星辰,他们就像银色宝石一般,密密麻麻地洒满在辽阔无垠的夜空,乳白色的银河从东南的天际,横贯中天倾斜着撒向大地。 两人就这样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前往突然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二者都是久居军旅之人,对这声音自然熟悉无比。 “列阵!” 张晖随即一声呼喊,山坳下方百名士卒连忙起身站立,不多时沈义伦就见到赵德昭几人的身影,后面还跟随这贺怀浦等人。 此时的赵德昭也看到了沈义伦,要说这几人人真的会挑地方,进来这山坳之后,赵德昭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最起码没有那么大的风了。 沈义伦张晖上前见礼,赵德昭身下马一行人进入军帐,这次的行军真的是太苦了,冻的赵德昭两只脚都有点发麻。 “殿下,臣已经命人备好姜汤。” 进入帐中之后,沈义伦便让人送来刚刚熬制的姜汤,见一旁的王安轻轻点头,赵德昭伸手接过抿了一口。 “沈卿有心了!” 赵德昭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身旁的老者,这便是华州团练使张晖。 “臣华州团练使张晖拜见秦王殿下!” 张晖见到赵德昭的眼神,躬身再次一礼,之前征讨李筠时,他曾在庆功宴见过赵德昭。 “老将军免礼,去岁本王跟随父皇征讨李筠,老将军老当益壮,本王记忆犹新啊!” 赵德昭客气两句,不过他说的这是真心话,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就冲这份年纪由不得他不佩服。 “臣惶恐,陛下天恩浩荡。” 赵德昭谈谈一笑,这人也是个谨慎之人,随之又象征性问了几句,在贺怀浦等人也喝了一些姜汤之后撤了军帐前往潼关。 正文 第七十七回 视察黄河 此次黄河决堤,最为严重的当属潼关以及冯翊二县,因为这两个县最为靠近黄河,现在的冯翊为同州治下。 除了前面这两个县之外,渭水至华阴,洛河至下邽、附近几个县也受灾严重, 其中渭水经高陵,渭水支流灞河两岸同样出现了这种状况,进而殃及池鱼,京兆靠近华州的三个县都没有逃过黄河决堤引发的连锁反应。 潼关县,赵德昭昨日酉时到达潼关,大军于今天上午到达潼关县西,安营扎寨之后,呼延赞带领人前往潼关县。 潼关县大堂之中,赵德昭等人围着水系图,陈承昭从水灾爆发之后就来到华州,比赵德昭一行人要早到二十多天。 关中长安不止四关拱卫,且还有八水绕长安之美誉,不过现在京兆这个地方,水系却成了最大的头痛之处。 “如今黄河决口加筑工事如何?” 赵德昭指着水系图中渭水汇入黄河的分叉口,之所以派遣陈承昭先行赶来,就是为了堵住黄河决堤的决口。 这个决口在自己离开汴京的前一天就已经堵住,动用了近三万人,来到潼关后他也曾问过张晖,可其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只能说出个大概。 “殿下宽心,决口已经完善,臣命人挖渠引水后加筑工事,如今决口之处臣还留了八千人以防不测。” 陈承昭拱手一礼,来这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如若今天还没有办成,他这个都水监算是白做了。 “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单单加筑这一个地方,派出人去知会同州知州,冯翊县黄河沿岸一带工事也要加筑。” 赵德昭说着离开坐在首位,众人也紧随其后分坐两旁,现在黄河决口虽然堵住,天知道它会不会再杀个回马枪。 “各州县百姓受灾情况如何?” 赵德昭见到众人落座又继续发问,这些个情况他虽然知道一些,但也只是片面,他也是刚刚到华州,具体的事情还是要了解一下。 “禀殿下,冯翊潼关二县死者各万有余人,其他诸县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四千余人。” 说话的人是华州观察使陆瞻,各州的情况他也了解一些,华州同州京兆这三个地方,属最京兆受灾最小。 “百姓尸首要妥善处理,防止疫病发生。” 赵德昭沉静点头,随后又朝众人嘱咐,虽然知道自己这句话说了也等于白说,人家肯定会处理好尸体,但该注意的事项赵德昭还是要说出来。 陆瞻拱手应答一礼,他是今天早上刚刚到达潼关县,因为粮草一事,他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安,谁知道来了之后赵德昭却只字不提,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 “传令下去,本王三日后前往华阴,着京兆判官梁坚同州知周周符至华阴,本王要听他们述职。” 赵德昭想了想论其受灾情况,京兆暂且不说,就同州而言,赵德昭觉得还是要见一见,至于前者无非就是高陵和蓝田那档子事。 “诺!” 下方众人拱手应答,对于赵德昭这种想法没有感到意外,人家就是节制三秦的秦王,整个关中一带都归其提领。 “舅舅,安排下去一个时辰之后我要视察黄河决口之地。” 赵德昭转头看了贺怀浦一眼,众人问题面色一惊,黄河决口虽然堵住没错,可四周一带淤泥遍地行路艰难,稍有不慎就会深陷泥潭。 “殿下,黄河决口周遭坑洼,河道多有泥潭,殿下安危为重,臣请殿下收回王命。” 陆瞻连忙起身,他去过那个地方,若是赵德昭出现什么意外,将他全家拉上刑场都弥补不了这等罪过。 “殿下,陆观使忠言,臣请殿下收回王命。” 陈承昭也随之走出,这件事情太危险了,他们这些人去了那地方走起路来都困难的很,更别说赵德昭了。 “殿下,臣等请收回王命。” 又接连走出几人,都是一些华州的官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不为赵德昭想,也要为自家身家性命着想,这种险他们冒不起。 “好了,本王心意已决,既然尔等去得,本王亦能去得,再言劝告者杖刑一百。” 众人听闻赵德昭的语气,一个个都不敢言语,他们又不是那些言官,既然这主要去,只能事事小心为好。 “好了,都下去吧!” 赵德昭摆摆手,众人行礼退了下去,大堂之中只剩下叔侄二人还有一些诸班禁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贺怀浦差人来请,说是已经准备妥当,赵德昭换了一身劲装出了府衙。 这一次随行人员,主要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还有就是带了差不多一百多人的诸班禁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潼关县,此次的黄河决堤就在陕州华州以及河东交界之处,路程倒不是很远,骑马骑了差不多两三个时辰,等经过一片泥潭之地时,陆瞻便说现在只能步行前往。 留下二十多名诸班禁卫看守马匹,赵德昭就打算走过去,这一路上骑马的道路还比较好,也不是很泥泞,等到踏进这片泥潭之后,赵德昭半只脚都已经险了进去。 好在这路程不是很远,只有两三里地而已,其中艰难之处也就是刚刚经过的泥潭,这还是陈承昭特意挑选的地方。 泥泞路赵德昭不怕,后世他又不是没有走过,反而那时候还乐此不疲,有时候故意将泥土粘在脚底,就跟唱戏的那种鞋子一样,厚厚的一层感觉很好玩。 赵德昭拎起裤脚一脚一脚踩过,走了几步觉得实在是不好,直接蹲下将履脱去光着脚丫,其的这种行为让众人为之一愣。 光着脚走确实是方便,甚至身后有些人已经光着脚开始走,他们只是没有想到这位贵为亲王的皇子居然也会做出这等动作。 “三叔,你这样不行的,太累了,你看我。” 赵德昭咧嘴一笑,看了身旁的赵光美一眼,又迈出两步,鞋子比起光脚要能粘泥许多。 赵光美看着自家侄子,神情纠结了一会,也是将履脱去,走了两步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正文 第七十八回 道士下山 黄河孕育了整个华夏文明,它即生而神圣也多灾多难,自三皇五帝始,黄河灾害,史书不绝。 赵德昭一场巡视下来,盘腿坐在一座小土丘上啃着面饼,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河?急流翻滚,拍击着岸边的?块块?崖,发出噼里啪啦响声。 陈承昭这个人很有能力,不止将决口堵住,断断的时日就又修建了两座堤坝,如果再次出现决堤就能起到预防的作用,争取能将灾害减少一些。 “殿下,您这法子是真好?” 陈承昭整个人显得兴奋,赵德昭面色一笑,有个一千年的知识,他虽然不懂治河,但是对后世明朝潘季驯生平略知一二。 其人乃一位治水能臣,提出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水方略,他这种想法从明朝一直用到清朝,就是放在后世现代也会用上一些。 专业事交给专业人,赵德昭空有这些知识,你说让他拿着这套理论去治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给了陈承昭就不一样了,有了这些理念他自然可以摸索出来属于自己的想法。 其实赵德昭还有一种想法,那就是用砼来加筑两岸堤坝,这东西比起土竹子树干堆起来的堤坝要强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想法虽然不错,但就目前来说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来材料,等先把眼前之事了了,再研究也不迟。 “陈卿,疏通京兆难度如何?可是真的要用举国之力?” 赵德昭见盘腿坐在面前的陈承昭,京兆水系已经成为不得不疏通的存在,黄河决堤华州受灾很正常,其灾祸蔓延京兆就离谱了。 “殿下,臣前些日子曾到达灞水瞧过,不敢欺瞒殿下,京兆水系要比臣想的还要严重。” 陈承昭本来还在想赵德昭刚刚给他讲的治水方略,耳边又听闻赵德昭的话语,面色一副愁眉不展。 “如此说来,华州一带还在黄河危害之下。” 赵德昭望着前方不远的河道,来来往往的杂役民夫正在搬运石料,陈承昭曾经说过,只要京兆水系不疏通,这种危险就一直存在。 黄河决堤就好像一个导火索,先不说其他水系,一个渭水就能让两岸百姓苦不堪言。 “殿下明鉴,京兆水系首在渭水,其比其他诸如灞河、泾河等水系要困难许多。 臣想着先从渭水清理河道淤泥,先行解决河道堵塞问题,不过如今二月过半,再有半月左右就是农忙时节,民夫人力恐怕跟不上。” 赵德昭闻言点头,治理黄河水患是重要,农忙也不能忽视,一年就那么几个月,要是错过下农播种时间,那这华州一带百姓会过的更苦。 农耕社会就是这样,两者相较赵德昭宁愿选择后者,前者说破天去大不了重建家园,可是一旦错过下农播种,这就意味着华州将一年无粮可收。 “发生何事了?” 就在这时,赵德昭几人突然听见几道杂乱之声,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几十人围在一起。 身旁的诸班禁卫听见赵德昭的问询,连忙转身下去查勘,不多时就来禀报说是有几人晕了过去。 赵德昭起身前往,陆瞻贺怀浦跟在伸后,围观众人被禁卫挥手打散,民夫们自然退在一旁,老话说民不与官斗。 不过他们虽然对贺怀浦等人目露恐惧,可看向赵德昭时却带着一丝善意,谁能想到当今皇帝的儿子,此时居然能和他们一样光着脚丫踩在烂泥之上。 “朱大医,人如何了?” 陈承昭上前发问,赵德昭眉头一挑,这看病之人居然是位道士。 “身体无碍,只是体力不济,陈都监,这几日可常有此事发生,贫道建议还是歇歇为妙。” 朱子民缓缓起身,挥手让人将昏厥的几人抬下去,转身对着陈承昭微微拱手。 陆瞻见到赵德昭的神情,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原来这朱子民是华山云台观的道士,黄河水灾爆发之后其带着几名同道下山医治救人,说起来没有发生疫病,朱子民等一些道士还是有很大的功劳。 云台观? 赵德昭嘴中喃喃,道观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细细琢磨之下猛地眼睛一亮。 “云台观,本王没有记错应是白云先生道场?” 赵德昭转头问询,他口中的白云先生叫陈抟,就他目前所知,这人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称大元遗老的张三丰就是其徒孙。 按道理来说应该要尊称“扶摇真人”,但赵德昭死活叫不出口,虽然在他的印象里其是神仙一般人物没错,然而后世小说一旦看得多了,真人不应该都是飞天遁地,穿越来这么久他反正是没有听说过。 “殿下明鉴,云台观正是扶摇真人道场!” 陆瞻拱手一礼,云台观的情况没有人比他很熟悉,当初陈抟徒弟贾德升来找自己,就是为了在华山建立道场。 “贫道见过秦王殿下!” 就在赵德昭二人说话之际,陈承昭和朱子民便来到赵德昭面前,对于朱子民来说,既然见到了赵德昭,该有的礼数是不可避免。 “道长化外之人,这些虚礼就免了,本王感念道长下山救助厮民,云台观义举,本王必禀明父皇御前。” 赵德昭微微一笑,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人家这种行为,就冲这点赵德昭是有极大善意。 “岂敢,天下有难,我等断无袖手旁观之理,殿下严重了。” 朱子民再次作揖行礼,随后两个又简单客气几句,赵德昭就问询起了刚刚的事情,朱子民自然不敢隐瞒,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说。 赵德昭知道后也是一阵点头,体力透支这种情况是要解决的,工事是绝对不能停,要说现在招募民夫肯定来不及,只能在伙食和休息上下功夫。 等到下午的时候,赵德昭一行人返回潼关县,等进了县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这一天下来赵德昭累的后呛,王安吩咐人烧了热水,美美洗了澡昭便上塌休息,想着这一天的视察,不由自主的进入梦乡。 ———分割线——— 天哪,刚刚写完,加班晚了,今天就这一更,我要碎觉了。 正文 第七十九回 经天纬地 “王侍官,二郎今日可曾进食。” 潼关府衙后堂院落,贺怀浦和陆瞻二人抬头看了紧闭的房门,王安站立在两人前面,面色愁苦不堪。 “禀国舅,殿下今日早上进了些羹粥,奴婢还是请国舅陆观使先行回去,等殿下召唤奴婢自然会请二位前来。” 王安微微拱手,赵德昭将自己锁在房间两日,贺怀浦等人陆陆续续来了不知道多少次,有了赵德昭王命,他可不敢放二人进去。 “王侍官,前日殿下言说要前往华阴,今日都已经第三天,劳烦王侍官通行一声。” 陆瞻微微拱手,从视察黄河回来,赵德昭就把自己锁在房间,传令非大事不可打扰他。 “陆观使有所不知,今早殿下吩咐下来,言说推后两日。” 王安将今天早上赵德昭的吩咐一说,贺怀浦和陆瞻二人对视,推后就推后这没有什么,比起赵德昭的安危这些都是小事。 “王侍官,说什么本诸班今日要闯一闯,有任何罪责我担着就是。” 贺怀浦言罢作势就要上前,王安神情一惊,连忙拦在两人面前,王安身后的四名诸班也列成一排,大有一副要干起来的架势。 “贺诸班,我等得罪了,殿下王命在身,敢擅闯此门者,杀无赦。” 其中一名诸班禁卫跨出抱拳一礼,身后三名已经要伸手拔刀,他们虽然不敢真的杀了二人,但是将两人关押起来,这胆子还是有的。 “李继,你好大的胆子!” 贺怀浦被气的不轻,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被自己属下拦住去路,而且还在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人。 “若是二郎出了什么事,我先砍了你们四个的脑袋。” 李继等人再次一礼,赵德昭真的要是出了啥事,不用贺怀浦动手他们就能自行了断,不过这话几人自然不能说出,贺怀浦怎么也是他们长官。 “国舅暂且息怒,我等自知国舅关心殿下安危,然我等又何尝不是?依奴婢看来,殿下进食尚可,并无危急自身一事。” 王安上前打断了几人,要是再让几人闹下去那还得了,贺怀浦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听见王安的话语脸色渐渐缓和。 “国舅,依下官看来殿下肯定是为黄河一事,说不得殿下正在想办法,我等还是不可打扰。” 陆瞻这时上前搭话,赵德昭的王命他们不能不遵从,就连身旁的这位国舅爷都没有上前一步,王命在身不得不从。 “陆兄,我也是知道此事,可若是长此以往,这都已经第三天了。” 贺怀浦一脸急切,陆瞻微微叹息一声,赵德昭但连续几天的时间迟迟不见出来,他可以肯定其在为黄河一事烦心。 “王安,王安…”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房间中突然传出赵德昭的声音,贺怀浦两人眼睛一亮,王安小跑着上前贴在门边应答。 “召集众人大堂议事。” 赵德昭听见王安应答又吩咐几句,王安连连称是,随之又将贺怀浦和陆瞻求见的事情一说,里屋传来了让二人进去的声音。 “国舅爷,陆观使,殿下有请。” 王安走到台阶之上,对着下方贺怀浦两人拱手,二者连忙上前,房门被几个宦官打开。 贺怀浦两人进入房间,就看见不远处的赵德昭正在穿戴衣物,整个房间桌案之上到处散落着纸张。 “尺耙,丈九,殿下这是?” 陆瞻捡起自己脚下不远处的纸张,上面画这类似农耙的东西,这种东西他识得,专门用来清理河道淤泥。 “此物是先前打的草稿,画好的图纸就在桌上。” 赵德昭转头一笑,又吩咐几人进来打扫房间,贺怀浦两人上前拿起桌案上摆放整齐的图纸。 这两日半的时光他一直在研究这个,后世现代那些个清理河道淤泥机械没有条件他造不出,像明清时期治河机械他还是能造得出。 当然,也仅仅是大概而已,有了这些东西也能集思广益一番。 “此物为浚川耙!” 赵德昭在几名宦官服侍之下穿起衣物,渡步走到陆瞻身边,见其拿起的图纸,不由得点名说道。 陆瞻闻言一阵点头,这图纸上不止画出了图案,一旁还有专门的注解用法。 “浚川耙,以巨木长八尺,齿长二尺,列于木下,如耙状,以石压之,两旁系大绳,两端碇大船,相距八十步,各用滑车绞之,来去挠荡泥沙,己又移船浚。” “舅舅,您手中拿的是铁罱子吸泥车,此法铸铁为勺,中贯以枢,双合无缝,柄用双竹,凡遇水淤,可驾船捞取,以此探入水内夹取稀淤散置船仓运行最为方便。” 两人又接连拿起数张图纸,面色犹如变色龙一般,赵德昭画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后世用来清理河道的机械,有的作用很大,有的却收效甚微。 就目前渭水这个情况,别管好的坏的,容不得赵德昭挑三拣四,只能将自己知道的画出来。 总归一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留下一些有效作用大的,其他则淘汰就行。 “二郎,你这两日就是画这些东西?” 贺怀浦讪讪当下图纸,他虽然不懂治河,但上面有了注解用法也能看得明白,不是这个外甥真的有这么妖孽吗?怎么感觉他啥都会。 “嗯,渭水河道一定要解决,陆卿,你觉得如何?” 赵德昭点点头接过王安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抬头望了一眼陆瞻,自己舅舅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懂,陆瞻身为一方长官,看其所作所为当得起为政有声四个字,这样的人能力见识自然不差。 “殿下经天纬地,臣拜服!” 陆瞻躬身一礼,东西作用大不大他不清楚,毕竟还没有试过谁也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就凭画出这些东西让他已经足够吃惊。 “哪有什么经天纬地,没有前人治河手段,本王那里能画出这等东西,其中不乏有几件失败品,这些东西得要集思广益才行。” 赵德昭轻轻一笑,他倒是用起别人的劳动成功脸不红心不跳。 正文 第八十回 大堂议事 古时候河道治理淤泥堵塞,无非就是两个,一是行船拖淤,二是将船固定于疏浚河段,用绳系拖具,以滑车来回绞拖。 当然,在这些东西没有出现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在人力浚淤,在实施过程中,由于这些疏浚措施简单,其作用极其有限,只在解决局部短河段积淤。 赵德昭这次画出来的东西,除了前面两个方法,浚船铁犁和混江龙等,这种东西都是一等一的治水手段。 当然也有缺点,比如浚川耙明显发力不足,水浅还能一用,水深就会导致拉不动,甚至还会侧翻,平头园船也和它有相反的毛病,只能在水落时登滩挑挖,水涨则乘船淘爬。 不过也不能否定它,在赵德昭看来什么东西都有缺点,你不能一味看他的短出,而且这两个还可以互补,这就是他为何将历史上为人诟病的浚川耙也搞出来的原因之一。 既然有缺点,咱们改进就是了,人类社会文明还不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一口吃不下两个胖子。 赵德昭也想直接把后世现代治理河道大型机械搞出来,可这明显就不现实。 潼关府衙大堂,数十个人手中各一份图纸来回交叉观看,最后都落在陈云干和陈承昭两人手中。 陈承昭两人低着头交换自己的想法,要说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别人可能懵懵懂,他们两人一位是都水监一位是工部郎官,前者不必多说,后者对于这些机械之物更为清楚。 “如何了,可有要改进的地方?” 半个时辰过去,赵德昭看着陈承昭二人,既然要集思广益,就不能妨碍别人来评说。 陈承昭抱拳一礼随即将浚川耙和平头园船两者缺点一说,引起众人连连点头。 “殿下,臣认为要想改进,还是需要建造,仅图纸而言,改进之处臣不敢妄下断言。” 干他们这一行再好的理论知识不如一摸一看,水这东西至柔至刚,用好了造福百姓,用不好就是天灾人祸。 “殿下,臣附议都水监之言,关乎水利,臣等不敢早下结论。” 陈云干拱手行礼,缺点赵德昭在图纸上就已经标注出来,该如何改进只能看到实物再说。 陈承昭两人的一前一后,众人也随之附和,他们有些人在这里就是为了撑场面,要是让他们说出个道道还真不行,尤其是那些个武将。 “殿下,二者皆有缺陷暂不论,臣认为可先行建造铁罱泥车。” 薛居正这时拾起身子,几张图纸他也看过,除了这两个之外,他比较钟意的就是铁罱子吸泥车。 “哦,卿等有何看法?” 赵德昭眉头一挑,就他搞出来的这几个东西,除了上面两个有缺陷,其他几个诸如铁罱泥车和混江龙以及浚船铁犁都是不错,历史上的风评也比前二者要好很多。 “殿下,铁罱泥车运行最为方便,臣也赞同薛侍郎之言。” 陈承昭按耐不住心中喜悦,根据赵德昭的注解,铁罱子此物凡遇水淤,可驾船捞取,这极大节省了人力物力,他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个铁罱泥车。 “嗯,如混江龙浚船铁犁二者如何?” 听见赵德昭的问询,薛居正深思一番,这五个治水机械,也只有这三个还比较好,不足之处虽有但也不影响。 “殿下,此二者无有数月功夫恐怕建造不出。” 薛居正说出了心中想法,浚川耙前两者要改进,混江龙浚船铁犁一时建造不出来,只能先建造铁罱泥车。 “殿下,陈侍郎所言有理,浚船铁犁和混江龙颇为复杂,臣所带来的工部人手不够。 铁罱泥车,臣愿意立下军令状,十日若是建造不出,请殿下拿臣依律法办。” 陈云干脸色振奋,从刚刚他和陈承昭交谈中,其就对铁罱泥车多加赞赏,赵德昭画出的图纸最精细的也是这个。 “卿严重了,怪本王没有说清楚,本王意思是诸卿对这两者的看法?” 赵德昭微微一笑,怎么还扯淡军令状上面去了,就一个铁罱泥车而已,赵德昭还是相信大宋工部能力的。 “殿下,此二者若是能与平头园船结合,三者进行过拖淤,臣观殿下言创翻泥车锁船逼溜,相辅相成实为可观,如此之下渭水河道忧患可解。” 赵德昭面色洋溢,尤其是陈承昭后面说的一句话,更让他心中一颤,解了京兆百年之犹,他赵德昭也能名留青史。 “陈云干,建造混江龙浚船铁犁需要人手几何?” 赵德昭压抑住心中激动,朝着下方陈云干发问,现在工部之来了十几人而已,这样的人手是远远不够。 薛居正说的不错,这其中最属混江龙和浚船铁犁最为复杂,他画图纸的时候两者用时最长,可想而知建造难度也是极大。 “禀殿下,最少也得二百余人,臣建议从民间招募工匠。” 听闻陈云干话语,众人目露深思之色,薛居正想了想摇摇头,恐怕民间工匠也难以完成这等工事。 “薛卿有何见解?” 赵德昭见到薛居正神情,知晓他是有了想法,皇帝老爹让自己多问,这不是没有理由的,这几天下来薛居正行事方法正合他意。 “殿下,民间工匠恐怕难以担任,臣建议还是禀明官家,工部同僚之中,不乏有大匠之人。” 赵德昭也深有同感,薛居正的话在理,工部之中就是主管建造之事,工匠多如牛毛,像这等大事交给民间工匠还真不放心。 “传本王令,凡关中一带工匠具数前往华州,招募二百人为止,每月领粮草五斗,钱三贯,沈义伦。” 赵德昭拾起身子,这种福利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不信他们不来,随之又转头看向沈义伦。 “臣在!” 沈义伦拱手应答,赵德昭想了一会,随之又道。 “劳烦沈卿前往汴京面见父皇奏明此事,工部匠人百二十人,务必十日内返回。” 工部再加上民间工匠两百就是三百多人,说什么也足够了,又不是造飞机小男孩。 “臣领王命!” 正文 第八十一回 几人可信 “陈都监,河道淤泥善后,如今可还是担平田地之中?” 赵德昭吩咐完毕后,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淤泥清理出来之后就要处理,如若堆积一旁不管,肯定会对土地造成影响。 他记得古人会用河道淤泥来充做肥料,淤泥中含有大量有机物,尤其是现在没有华工业污染的情况下。 早在西汉时,百姓就赞美用泥沙含量大的泾水来灌田的白渠,其言“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 但此种利用河水漫灌来增加土壤肥力的方法,在技术上不容易把控,再如何好其中也有腐蚀等一些有害物质,日积月累之下肯定会对田地造成伤害。 有利就有弊,别看黄河水灾百姓苦不堪言,但是治理完后,黄河决堤州县次年必然会是一场大丰收,其原因就是土地受到淤泥养护。 从这点上来看是利大于弊,如果放在后世就不行了,那种淤泥不是现在能比的,用来养护森林还可以,要是担平田地,对人百害而无一利。 “禀殿下,正是,臣已经命人将淤泥运往京兆各县。” 陈承昭拱手行礼,历代处理淤泥都是这法子,这已经成为不成文的规定。 “嗯,卿有没有想过整个八水,若是河道淤泥疏通,光靠京兆周遭田地可吃不下。” 赵德昭眉头一皱,只要将铁罱泥车等造出来,疏通河道是必然的,先不说其他七水,就是一条渭水淤泥恐怕都是个天文数字,那得多少立方。 而且这东西你也不能担的太多,物极必反的道理赵德昭还是知道的。 “臣愚钝,敢问殿下之意?” 陈承昭闻言一愣,如果真的要疏通八水,这淤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整个关中田地恐怕都解决不了。 堂中众人也齐齐看向赵德昭,这的确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关中肯定是吃不下,只能沿水路运往西京洛阳一带,至于凤翔秦州等地,渭水就是在其境内,人家还要消化本地淤泥。 “唔…罢了,先行退下吧!” 赵德昭摇摇头让众人退下,诸臣皆是面露狐疑之色,他们总觉得赵德昭有话还没说完,不过人既然不说他们也不能强问,心中顿时起了一阵猜测。 他们没有猜错,赵德昭是有话没有说完,本来他是想说出来让众人议议,可是话到嘴边就突然止住。 为何?疏通八水已经是百年大计,非几十年不可完成,但比起他他心中的另一个想法就不值一提了,那就是植树造林。 西汉时期,京兆附近地区可是有原始森林的存在,有着“陆海“的美称。 而现在呢?自唐以来大兴土木,乱砍乱伐,水土流失严重,河道那么多淤泥是为何,根就在这里。 “滚,滚出去!” 想着想着,赵德昭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阵怒火,发疯似的把桌案上的东西推到地上。 赵德昭的这声爆喝,着实把王安和赵光美吓一跳,刚刚才好好的怎么就发这么大的火,随即王安挥手让三五个宦官下去。 “去,去把王承衍给本王叫来,看什么看,快去。” 赵德昭拾起身子指着王安,本来王安还在想着这主子怎么莫名其妙发火,却不料赵德昭话语又传了出来,只是稍稍一愣神就迎来一顿怒吼。 “诺!” 王安躬身应答小跑下去,他从来没有见过赵德昭这一面,其实别说是他,就连此时的赵光美也是一样,他也从未见过赵德昭如此模样。 不过赵光美想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刚刚赵德昭生气的神情,果然是他大哥的种,单单就这发火简直是刻在了骨子里。 话说自己来京兆之时,就被他那大哥叫到垂拱殿训斥一番,要是自家这侄子做了皇帝会不会训斥他? “三叔,你觉得这帮人有几人可信?” 赵德昭身子落座,由不得他不生气,两个百年大计虽好,可需要的财力物力是极为庞大的,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悬崖,让这帮人看了笑话。 “这个三叔可不掺和,又不是三叔用人,反正则之兄是没有问题的。” 赵光美本来还想着自家侄子做了皇帝会不会训斥自己,结果又听到赵德昭言语,摇摇头坐在一旁。 他不傻,此时反而非常清醒,结合刚刚赵德昭让众人下去的语气,其肯定是要做什么大事,至于什么事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那王承衍呢?” 赵德昭没有在意赵光美的话语,自己刚刚的语气连那帮武将都能看清楚,更别说其他人了,那些个大臣恐怕已经开始琢磨了。 人心是最难相信的,自家三叔和自己是命运共同体,高粱河继位对他没有一丝好处,贺怀浦是自己亲舅舅,也是自己最值得信赖之人。 “三叔说了,这事不掺和,二郎你就别为难三叔了。” 赵光美晃晃悠悠摇着脑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侄儿想让三叔说,三叔是说还是不说?嗯。” 赵德昭冰冷语气再次传出,赵光美对上赵德昭的眼睛,知道自己今天不表态恐怕没完,一副不情愿之色。 “非得让三叔掺和做啥?你就说王审琦当初如何给你表态的?” 赵德昭会心一笑,转而将前些日子和王审琦的聊天一说,赵光美转身坐下。 “这不就得了吗?都唯命是从了,还问三叔做甚?真的是一天天的,费脑筋得很,我去看看威武大将军。” 赵光美拾起身子骂骂咧咧,这叫什么事,作势就要下去。 “三叔,二郎想植树造林,这事你躲不过去的。” 就在赵光美刚刚出了大堂,赵德昭慢悠悠的声音传出,赵光美闻言后驻足。 “二郎,隋帝不过三百年的事,光是疏通渭水就要举国之力,你你…” 赵光美转回身子走到赵德昭面前,这位侄子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怪不得刚才一副话到嘴边又让众人离去。 要说在别的地方植树造林还好,可这京兆得投入多少民力财力,他们这一路过来,潼关四周山上都是光秃秃一片。 京兆植树造林,不亚于疏通京兆八水。 “二郎知道,所以刚刚才没有言明。” 正文 叮咚,您有一份新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八十二回 货于帝王家 植树造林就连朱乞丐都能明白的事,赵德昭如何能看不清楚,历史上历代皇帝都曾做过这种事,隋炀帝背负一世骂名,可其也做过植树造林。 但是比起现在的京兆,那他妈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京兆一带面貌已经破败不堪,一路来到潼关看到的树林少之又少,有时候几里地都没有一颗。 这样的状况已经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要想真正让河流淤泥减少,扼制水土流失只能种树。 不然将河道淤泥清理的再好,致使雨水不能就地消纳、顺势下流、冲刷土壤,总有一天还会回到现在这种情况。 “殿下,沈侍郎到了!” 赵德昭回到后堂,没有一会王安进来禀报,赵德昭挥手让人进来,房屋之中除了叔侄二人还有王承衍。 “见过殿下,臣斗胆,敢问殿下唤臣有何王命!” 沈义伦进来之后拱手行礼,他适才刚刚大堂离开回到住所,就接到赵德昭又要见自己的消息。 “唔…二月十六乃父皇长春节,当时正值行军之日,这次沈卿前往汴京就让承衍随卿同去给父皇祝寿。” 赵德昭深思点头,他皇帝老爹的长春节是二月十六,他是二月初十出来的,那时候正值行军,现在过去也没有几天,当儿子的就算迟也得要去。 再一个就是植树造林的事,他知道自己刚刚唐突了些,得亏把这话没有说出来,王承衍这次去就是先和自己皇帝老爹通个气。 耗费民力财力先不说,就是这帮臣下,英明之主往往乾纲独断,对于有些人来说平庸之君最好,一但这样他们就能独霸朝纲。 这不是赵德昭敏感,皇帝老爹身为开国之君,这一世有了自己这个异数,燕云十六州肯定要收回来,然后朝廷就会休养生息。 这里没有什么错,可恰恰因为这一点自己表现太过也不好,万一有人给老爹上眼药呢? 皇权至上的年代,父子亲情可以薄的跟纸一样,他皇帝老爹不封他做太子也是为了这一点,赵德昭自然也要维护这层关系。 “臣明白!” 沈义伦拱手一礼,抬头看了王承衍一眼。 “好了,早些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就启程吧!” 赵德昭摆摆手让两人退下,等二人退下之后,赵德昭抿了抿一口茶水,目光看着屋外。 “大哥又有得忙喽!” 赵光美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光是一个疏通河道就是大事,也不知道他这侄子是如何想的? “三叔,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赵德昭面色一笑,开国皇帝不是守成之君能比的,他们的雄心不可估量,当初陈承昭说疏通八水需要十年乃至二十年光景,皇帝老爹照样还不是心动了。 就像当初皇帝老爹微服出巡之时,魏用说过李世民的共与过,他的功足够可以掩盖其过。 赵光美神情一笑,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说句实话他不太关注这件事,相对而言赵德昭刚刚在大堂的表现,就让他有些注目了。 植树造林虽然耗费民力,但并非不可以商议,他这侄子本来就是负责赈灾,又是京兆尹又是节制,皇帝兄长摆明是让这侄子独当一面。 可是他却将这事没有说明,这其中的道道就有些意思了,往小了说是谨慎,往大了说就是忌惮。 其实不单单是他,就连刚刚出了府衙的沈义伦也是一副深思之色,不过他并不知道植树造林的事,也没有赵光美想得通透。 沈义伦王承衍两人拱手告别,出府衙的路上两人已经交换了明天上路的时间,王承衍便先行离开。 沈义伦驻足片刻,转身朝着王承衍相反的方向离去,这一次赵德昭让王承衍跟随自己前往汴京,这绝对不止是祝寿那么简单。 刚刚大堂中赵德昭的表现,其明显刚才有意和他们商议什么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闭口不谈。 “承昭老弟,这回真让你说中了。” 沈义伦回到住所,此地距离府衙也就两步路的脚程,进了堂屋后就看见陈承昭正在摆弄图纸。 “哦…殿下吩咐何事了?” 陈承昭闻言一愣,瞬间便明白出来沈义伦的意思,刚刚这位殿下堂中的表现谁不是在眼里。 沈义伦落座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随后便将赵德昭刚刚吩咐的事情一说,陈承昭接连点头。 “哈哈,到底是秦王,咱们这位殿下真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大宋后继有人。” 陈承昭大声一笑,看着桌案上摆着的图纸,他这一生有两个爱好,打仗和玩水,前者他遇上了当今官家,后者他又遇见了赵德昭。 “殿下此举,难道就不怕寒了心!” 沈义伦见到陈承昭的神情,从出了汴京他就一直兢兢业业,谁曾想赵德昭还是遇见事就避着他们。 “沈兄,言过了,你和我寒的哪门子心,当初你追随官家之日,还不是在下面待了好多年。” 陈承昭闻言放下手中的图纸,赵德昭不相信他们这在他看来很正常,真正让君王相信的臣子没有几个。 “可是…” 听闻陈承昭话语,沈义伦刚想回答就被陈承昭伸手打断。 “沈兄,您可不能犯糊涂啊?有道是习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官家的意思你难道看不明白,别忘记开封府哪位?” 陈承昭手指朝右指了指,沈义伦哪能听不明白,前段时间皇太后杜氏的想法在京城闹得厉害,赵德昭本来就没有到封王的年龄,皇帝这么做的意思就是为了警示。 “沈兄,此次前往京兆,可曾遣嫂夫人进宫叩安圣人。” 陈承昭转头看了沈义伦一眼,他们这次在赵德昭手下做事,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比如说是去面见皇后,表明态度很重要。 “这是自然。” 沈义伦朝右拱手一礼,这种事情他自然不能忘记,从接到皇帝诏令,在离开的前三天他就派夫人进宫面见圣人。 “如此沈兄还在忧虑做甚?” 陈承昭摇摇头一笑,沈义伦顿时一阵气节,他居然还不如一个玩水的疯子看得开。 正文 第八十三回 蓝田暴乱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屋中赵德昭吃着早膳,王安躬身在一旁侍候,下方黄中衍垂手站立。 “臣告退!” 王安眼角偷看着黄中衍离去的背影,摇摇头轻轻一笑,还是太年轻不知轻重,这点是比不上于有德有分寸。 他这位主子昨日大堂所作所为,众人肯定是心存疑虑的,而黄中衍过来恰恰就是为了这件事,比如说众人退下之后是如何谈论的,这其中就包括昨日沈义伦和陈承昭的对话。 “去传信给舅舅让于有德先回来,黄中衍就让他下去历练历练。” 赵德昭拿起白布擦了擦嘴,目光望着屋外朝着王安吩咐。 “诺!” 王安行礼应答,对于赵德昭的心思他很清楚,这个黄中衍的确有点不知分寸,这件事要是放在于有德身上,其肯定会拉上贺怀浦一起来禀报。 这主子对别人可能不太相信,但对贺怀浦其人,那就是一百二十个放心,整个军中谁不知道贺怀浦是赵德昭的亲娘舅。 就拿呼延赞来说,此人是前军主将,也是赵德昭爱惜的大才,其人非但没有仗着年轻不知轻重,反而却甘愿跟在贺怀浦身后,因为他明白在这个军中,贺怀浦在一定的事上代表着赵德昭。 这点上于有德也和呼延赞类似,前者可能是因为官职大小的原因,毕竟呼延赞以前也是诸班禁卫一个诸班都头。 反观于有德就不一样了,说起来他比贺怀浦官职要高一级,不过他在遇上事的时候都会先行和贺怀浦商议,然后两人一起禀报。 赵德昭嘴角撇出一抹笑意,黄中衍没有理清楚自己的意思,这件事敲打一下就行了,此次出行的四方势力中,自己只能提升他舅舅贺怀浦的威望,这点上于有德和呼延赞两人的表现深合他意。 “你笑什么?” 赵德昭突然看见王安的动作,其居然也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阵好奇。 “老奴看见殿下高兴,老奴也高兴!” 王安连忙行了一礼,身为赵德昭身边之人,肯定是要琢磨这位主子的心里想法,可琢磨归琢磨,说出来不行了。 “王安,这书生是不是都如深闺怨妇。” 赵德昭没有理会王安,自己的想法肯定是瞒不过这个贴身人,揣测上意是很正常的事。 “殿下恕罪,老奴愚钝。” 王安躬身行礼,这就是一个送命题,他如果说必然说出赵德昭心里的意思,当主子的被属下轻易猜透,这不是闲活得太久了。 “狗奴才,属你最奸。” 赵德昭轻飘飘一句话,王安更是笑意弥漫,别人要是骂他这句话,其肯定会记恨在心,赵德昭不一样,今天他的一切都是这主子给的。 “行了,收拾下去吧。” 赵德昭推开一旁的碗筷,王安让几人上来收拾,随即又将书籍摆放整齐,等到忙完一切之后,王安就打算下去找贺怀浦,却不料刚转出房门没有几步就迎面撞上一人。 “国舅爷,老奴正巧要去找你。” 王安正神一看来人恭恭敬敬行礼,贺怀浦自是不好托大,和自己外甥身边人交好也是有巨大的好处,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 “王侍官,出事了。” 贺怀浦一脸急切,向前越过王安转身进入屋中,王安面色呆滞,能让这位国舅闻风色变的是恐怕不是小事,转身连忙跟着进入房中。 “舅舅。” 赵德昭一阵诧异,紧随而来的又是贺怀浦的面色,赵德昭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出了何事?” 赵德昭连忙发问,他这舅舅虽然没有什么惊天大才,但胜在性格沉稳,能让他有如此神情的,绝对是出了什么事。 贺怀浦将来事一说,赵德昭拾起身子一惊,京兆蓝田居然发生了暴乱,一夜之间所有富户商铺被洗劫一空,死伤了足有数百人之多。 这件事的原因就是木炭被贪污引发的,蓝田属官和富户相互勾结,将木炭据为己有后又将目光看向朝廷赈灾的粮草。 这一来二去还得了,没有木炭顶多是被冻,三两人挤挤总不至于被冻死,但是粮草就不一样了,没有了这东西他们就会被饿死。 此次暴乱始作俑者是蓝田副都头,其和都头掌一县兵事,他们事先谋划将蓝田都头关押,然后煽动百姓,因为蓝田都头也参与了贪污一案。 “吴开和郭成呢?他们是如何安抚的?” 赵德昭脸色铁青,自从蓝田高陵发生这件事后,他便派了人过去亲自接收二县,目的就是安抚两县百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吴开和郭成二人还没有到达蓝田,听说此事后就赶转回了京兆,高陵县令已经缉拿在案,蓝田县令在这次暴乱中被乱兵杀了。” 五代时期军队建制虽然混乱,但一个都撑死不过两三百人,居然将禁军五百人给吓走,赵德昭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气节。 “混账,愚蠢,百无一用是书生,混蛋草包窝囊废,这个郭成,本王给他的五百侍卫亲军是干什么吃的,是挂在屁股后面图好看吗?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指挥使,上了战场岂不是要临阵脱逃。” 能活下去没有人会敢做这种事,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历朝农民起义都是活不下去才造反的,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谁都不想过。 正因为赵德昭清楚这一点,在当时吩咐完薛居正之后,他又派出两个侍卫亲军指挥使带领五百禁卫军一同前往。 如果单单派遣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文官,一时间肯定上不了手,派遣禁军去就是为了打气,其中蓝田户部官吏吴开负责一县政事,侍卫亲军郭成接手蓝田防卫。 “请罪的人呢?现在在何处?” 赵德昭压下心中的怒火,按照贺怀浦的说法,蓝田副都头发动暴乱,就派人前来潼关请罪。 谋反他们是自然不敢,可这就很恶心人了,说好听点就是请罪,说难听就是逼宫。 人家就是想要告诉自己,这是蓝田县令等人逼的,这件事非出自他们自愿,专门把头伸过来让他赵德昭处理。 最让赵德昭愤怒的,就是这人只派来几个手下,其他人都是一些百姓,这是要干什么? 什么东西,就他也能代表民意。 正文 第八十四回 争论不休 “王安,传令大堂议事。” 赵德昭听见贺怀浦的话语,说是蓝田派来的人正在从城外军营赶来的路上,转头吩咐起了王安。 “诺。” 王安应答一声转身出了房中,赵德昭也回到主位落座,蓝田这位副都头做的这等蠢事,对,在赵德昭来看就是蠢事,虽然并不是完全的蠢。 要说暴乱也行,悄悄杀几个贪官或者将其关押也不是不可以,赵德昭都可以算他一功,偏偏就煽动百姓洗劫商铺,到了现在居然派出百姓来恶心自己。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洛阳的事情自己没办法处理,可是到了这京兆,不是赵德昭自信,整个关中就是他的权利所在。 当然不排除一些阳奉阴违的,但是这些人赵德昭不在意,别跟我说那些个文官士族什么鬼东西,就凭他手中的三万兵马,还有王景的三万本部兵马,这是他赵德昭的底气所在。 舅甥两人见时间差不多之后,便起身前往大堂,步入前院就听见一道道吵闹之声,尤其是赵光美的声音。 赵德昭和贺怀浦一笑,对于自家这个叔叔他是没折,整个天下也只有皇帝老爹真正能治得住他。 相反赵光美此时表现也正常,任谁都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是皇家之人,且还裹挟着民意。 随着王安的先行出场,大堂众人声音戛然而止,赵光美也落座一旁,其他众臣开始行礼。 “诸卿免礼,入座!” 赵德昭伸手一抬,骨子里模仿者皇帝老爹的动作,但是很可惜的是,只有形没有意,不过赵德昭却乐此不疲。 没有人天生会带着王霸之气,这些气势都是一日一日养成的(手动滑稽) 众人谢礼之后分列两旁坐下,贺怀浦也走了下去,坐在赵德昭右手边第一位。 “诸卿,都议议此事,孤该如何行事?” 等到众人落座,赵德昭便开始发问起来,这件事他心里其实有了想法,那就是杀了蓝田副都头。 他不喜欢被人威胁,但杀也得考虑一下,不得不说就是这个蠢事,蠢到一定地步也不失为一个聪明法子。 其人能派遣百姓过来,说明是真的得到民众的支持,不然他不会这么大的胆子,早就已经跑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禀殿下,臣认为蓝田县令、都头二人虽犯下死罪,然自有朝廷律法所在,副都头煽动百姓暴乱,抢劫商铺,擅杀长官,幽禁军长,此乃死罪,故臣以为万刮不以恕其罪。” 陈承昭一副义正言辞,他本就是出身军伍,最讨厌的是就是这种,谁都不希望自己被手下谋害。 “都水监大繆,殿下,臣不赞同此言,副都头煽动百姓固然有罪,然其不失为有义之人。 殿下,此次百姓自愿为其而来乃是民意,殿下不可不察,故臣以为刺配金印发配,以儆效尤。” 陈云干随即起身,走到陈承昭的身边,赵德昭听见二陈的言论,这两人只是指出了事情大概,这些事情他何尝不明白。 “殿下,臣不敢苟同,殿下,请恕臣失礼。” 陈承昭拱手一礼,然后转身直视这陈云干,微微拱手之后声音随之传出。 “我有一言,敢问陈郎官?” “陈都监请问?” 陈云干面色一怔,对着陈承昭拱手,人家是都水监兼水部郎官,后者和他平级,可前面的都水监就要比他高一级了。 “民意岂是他一个都头能代表的,难道他想造反不成?” 陈承昭的话让众人一惊,这个帽子扣的有点大了,就连赵德昭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 “殿下,陈都监此言差矣,敢问陈都监,谋反一事何有?其是树立皇旗乎?是要称孤道寡乎?相反此人并没有,且遣人认罪,在下认为其情可原,民意不可不察。” 陈云干朝着赵德昭一礼,蓝田副都头是有罪,可是这件事的影响不得不考虑,什么事都不能靠杀人能解决的。 “哈,陈郎官口口声声言说民意,倘若有一日陈郎官为官地方执政有声,百姓对尔多加歌颂,欲使尔开国建元,此乃民意,尔是从还是不从。” 陈承昭挺这腰板,这人自从得到殿下赏识就不知天高地厚,整日走起路来洋洋得意,实属小人一个。 “你你…殿下,陈都监此乃污蔑之言,臣万万无此包庇其人之意。” 陈云干一阵气节,举手指着陈承昭半晌说不出来话,转而又对着赵德昭行礼。 “好了好了,孤看卿等所言具是有理,依孤看来,这吃鱼的不吃鱼骨头,你不能说他不会吃鱼,吃马肉的不吃有毒汁的马肝,你不能说他不会吃肉,是不是啊薛卿?” 赵德昭微微一笑,这两人越说越离谱了,光搞扯皮是扯不清楚的,继而转头看向薛居正。 陈承昭二人的都说的在理,这也就是他头痛的问题,你看看这个蓝田副都头,愣是让他麾下两人直接吵起来,恐怕他也算计到有人会帮他。 理清了这个头绪,赵德昭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为什么其会洗劫商铺,蓝田县令等官员必然会死,早死早死都是一样,就算宰了他们,赵德昭并不会真正怪罪,就像陈云干说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顶多一个发配边疆。 洗劫商铺导致城中大乱,这是暴乱的主要原因,其人之所以来请罪就是为了这两个事,后者更为重要。 “殿下,臣不敢妄言,臣觉得此事恐没有如此简单?” 闻听赵德昭的问询,薛居正起身回答,这件事如果单单以目前来说,陈承昭和陈云干两人说的都在理,无非就是选择一条罢了,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事不同寻常。 赵德昭眉头一皱,薛居正以推官入仕,多年来掌推勾狱讼之事,他的意见是非常重要的,本来自己就起了这种心思,此时听见薛居正一说,心中顿时又加重了几分。 “李继,传来人进来?” 赵德昭想了一会,就在刚刚陈承昭二人争吵的时候,下面人来报说是蓝田派来的人已经进了城。 “呼延赞,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安排王驾前往京兆。” 正文 第八十五回 游子归家 蓝田县派来的人足足有一百多人,其中只有十名是蓝田属官,其余都是蓝田百姓,或是乡绅或是村老。 这些人来了之后无不是叩首哭嚎,鼻涕眼泪一大把,说什么蓝田县令怎么怎么贪赃枉法,怎么怎么鱼肉百姓。 赵德昭实在没有办法,将几个乡绅和村老让人带下去,只剩下了几名官吏,详细问了蓝田一些情况,尤其是洗劫商铺之事,具是回答没有约束好士卒。 赵德昭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挥手让人带下去休息,他舅舅带来的消息就是这帮人送来的,京兆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直到第二天凌晨,赵德昭被王安叫醒,说是京兆于有德派人前来送信,其中信的内容和那帮人所言无二。 就在这天天亮之后,大军开始拔营启程,两日后酉时大军进入京兆府昭应县,也就是后世临潼一带,这两天来走走停停,赵德昭便下令让人安营扎寨。 第二天早上大军又开始行军,陆陆续续又走了几十里地,终于到久负盛名了的灞桥,这所桥梁在中国历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多少文人骚客在这做桥上妙笔生花。 在赵德昭大军进入灞桥之后,王景等人已经先行到达相迎,赵德昭率先下马和其寒暄几句,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城中。 如今的京兆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繁华,甚至比起洛阳来说还要凋零,赵德昭这一路是深有感触的。 抛开迁都之事不谈,京兆民生一定要改善,疏通八水植树造林一定要做,只要把握好一个度。 到了京兆城下,赵德昭抬头望着屹立在这面前的这种巨城,到底是一朝国都之所在,就是破败也不是寻常州县城池能比的。 自朱温挟持唐昭宗迁都洛阳,折毁城内宫室百司及官民重要庐舍,又将石材木料等重要建材东运洛阳,逼散和虏迁城内居民,致使长安失去昔日盛况,到处成了废墟。 当时驻防长安的祐国军节度使、京兆尹韩建从军事防守考虑,缩小长安城范围,放弃原来的外郭城和宫城,仅将皇城加以改修,封闭了朱雀、安福、延喜三门,打通玄武门,以便防守,此城又称新城, 现在的京兆府是修缮过的,皇帝老爹登基的时候不光是修缮过洛阳,也曾从朝廷拨了钱财修缮京兆。 唐代以后,长安虽然不再是国都,但仍具有相当的重要性,主要是它的地理位置,因为拥有了它就可以控制西北以及西南。 人有时候就会意气风发,就比如现在的赵德昭,他被皇帝老爹加封秦王,来到这里之后就感觉像是游子一般,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就是自己的大本营。 于公于私,赵德昭都想把这个地方好好改善,这所国都对他有致命的诱惑力,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历代以来中原王朝除了内乱,敌祸多数来源于为北方,他倒是想来个天子守过门,君王死社稷,可现在的幽州在人契丹手里,迁都在那个地方明显不现实。 呼延赞命人起了军帐,此地和潼关不一样,京兆再怎么破败,其中势力也杂乱无比,在武德司没有摸排清楚之前,赵德昭绝对不能进入城中。 于有德虽然前面来过,但是其就带了仅仅五百人而已,而且他也是带着命令来的,对于此事了解极为有限,更别说还有贺怀浦的一关。 赵德昭一众人在一旁谈笑风生,不多时中军大帐便被搭建起来,现在的大帐比之前行军是要大好多,等帐中一切布置完毕之后诸班禁卫李继便来请赵德昭入帐。 赵德昭率先进入帐中,身后王景贺怀浦等人跟随,二十多名文武大臣分列两旁,等赵德昭入座之后,众人开始一一见礼,主要就是认识一番。 当然,官职小的人自然没有这等福利,这些人主要是京兆判官推官等官员,还有王景帐下都指挥使和都虞侯两人。 赵德昭自然一脸笑意点头,然后又说几句勉励的话语,等完事之后众人又请辞告退,言说明日前来拜见。 听闻此话赵德昭也没有挽留就让众人退下,并下令贺怀浦于有德代自己送太原郡王王景出营。 “于兄,吴开郭成二人现在何地?” 众人退下大帐,贺怀浦等人拱手将王景送出营地,从营外返回之际,贺怀浦对着于有德问起了吴开郭成俩人的情况,于有德抿抿嘴唇。 “从二人回来之后,具已收押。” 于有德没有隐瞒,身后的呼延赞面露愁苦之色,他这几日每天都在想今日的场景。 吴开郭成两人的下场已经显而易见,犯下这么大的罪,他们只能死。 “贺诸班,于尊使,真要如此决绝?” 呼延赞上去拦住二人,郑重行了一礼,多少也是袍泽兄弟,几日的相处也有了感情,自己当初被打军杖,第一个来看望自己的就是郭成,说是看望其实就是表忠心。 “呼延老弟,莫要如此感情用事,事关殿下脸面,郭成谁也救不了,也包括那个吴开。” 于有德知道呼延赞的想法,郭成是第一个开始效命呼延赞的,其之所以给赵德昭推荐郭成前往蓝田,就是为了让报答郭成投诚的举动。 但谁也没有想法郭成居然会如此不济,好好的一个进入赵德昭视眼的机会就这么葬失了,而且还搭上了性命。 “呼延赞,到了此时怎能如此糊涂,为了一个郭成可曾值得,要怪就怪他自己不争气,若是当时他率军进入蓝田,就凭借蓝田那种城墙,怎能拦得住他麾下五百禁卫军。” 贺怀浦冷哼一声,吴开郭成两人纯粹是找死,这次为了他外甥的面子说什么也要弄死二人,借助此事可以好好在军中立立秦王的名号。 “呼延老弟,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你已经给了他机会,去看看他吧,让他不要祸及家人。 对了,告诉他,他的老母孤儿武德司养了,若是胆敢在王驾前有半句污秽之言,定叫他吃了三族之祸。” 说着于有德拍了拍呼延赞的肩膀,这小子还是太嫩了,贺怀浦也看了呼延赞一眼,轻轻叹息一声。 正文 第八十六回 自分党羽 贺怀浦和于有德相继离去,呼延赞呆滞了好半晌,一路来到后军的一处营帐前,犹豫了半晌还是走了进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郭成的确是犯了弃命之罪,其又身为武将,这种罪对他是致命的。 其实于有德的另一层意思呼延赞也清楚,那就是用这件事来回应赵德昭,贺怀浦还好说,尤其是他和于有德。 赵德昭再如何相信,他们二人始终是外人,只有表够了忠心才能换取博从龙之功。 君不见石守信王审琦,一朝开城门就能位极人臣。 “将军,您…您怎么来了?” 原本还在躺在踏上发呆的郭成,耳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转头一看就见呼延赞的身影,连忙下榻拜见。 碰… 呼延赞两步上前,一脚就踢在郭成的身上,郭成没有想到呼延赞会有这等动作,等到想躲避的时候已经迟了,跌跌撞撞退后两步撞在后面塌上。 “郭成,你犯了弃命之罪。” 郭成听见呼延赞怒吼之之声,首先是面色一怔,转而便是一副面如死灰的神情,上下嘴皮微微颤动。 “将…将军,殿下会杀我?” 呼延赞左右渡步,本以为能给他一场富贵,却不料是害了他。 “不是殿下要杀你,是军法饶你不得。” 听到呼延赞的话,郭成的脸上露出凄凉的笑容,然后就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本来以为就是几军杖的事情,再说这事也不是他造成的,他去蓝田的时候已经发生暴乱,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将军…我我。” 郭成嘴中一阵结巴,一个魁梧的汉子说流泪流泪,他现在心里悔不当初,但凡自己不要听从吴开话语,奋力一搏就算失败也没有这等罪责。 呼延赞此时也心有不甘,郭成是撞在于有德手上了,想救都无处下手,毕竟他犯的死罪是真的。 想着又是一声惨笑,搞得他多高尚一样,这件事也有他的份。 “郭成,见王驾时且不可有污秽之言,大丈夫一死白了,莫要牵连了家人,家中自有袍泽照看,好为之,好为之。” 呼延赞蹲下身子,伸手给其整理了一下衣物,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靠在塌边双目无神的郭成。 与此同时,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吴开身上,不过他却没有郭成的气势,整个人跪在地上,陈云干厌恶看了其一眼。 “陈郎官,不,陈兄,让我见见薛侍郎。” 吴开跪在地上磕头,他是文官啊?他不是武将,弃命跟他没有关系,顶多就是一个罢官夺爵,流放千里而已,罪不至死。 “好自为之,薛居正都自身难保了。” 陈云干眼神冷冷一撇,跟个死人他也懒得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陈云干从帐中出来之后,走了一段距离进入了旁边不远处的营帐。 就在陈云干离开没有一会,陈承昭突然从营帐另一边走出,目光盯着陈云干离去的背影露出深思之色。 “薛侍郎好大的雅兴,还有心情品茶。” 陈承昭从吴开所在的营帐离开,一路晃晃悠悠进了薛居正的住所,看见帐中薛居正的动作,大摇大摆上前落座。 “都水监想要品茶,最忌心浮气躁,此茶可是官家恩赏,今日陈老弟倒是有福之人啊。” 薛居正捋捋胡须,伸手拿起桌案上的茶壶为陈承昭斟了一杯,这可是皇帝赏赐的,平时他都舍不得喝。 “哦…如此却之不恭了。” 陈承昭一脸诧异,随即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薛居正的言外之意他能听的明白,摆明了其会知道自己今天会来。 “果然是好茶,不知薛侍郎割爱否?” 饮完茶的陈承昭大赞一声,抬头看了面前的老头,不亏是四朝老臣,就冲这份气度自己是学不来的。 “上赐,不可。” 薛居正摇摇头没有任何犹豫,陈承昭不甘心又道。 “以物换物?” “何物可比天子恩赐。” “吴开!” “何许人也,此人有何大才?唔…倒是老朽孤陋寡闻了?” 俩人一问一答,陈承昭心中一阵暗骂,这老东西和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死都不松口,明摆着就是让自己先沉不住气。 但是没法子,今天自己来就是想要看看薛居正的态度,妥妥的被这老家伙死死拿捏。 “薛侍郎,过了!” 陈承昭端起茶水又抿了一口,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案,整个人显得极为严肃。 “哼,是谁过了,殿下少年得志,自然不许有人违背王命,吴开此人既然犯罪,殿下是杀是剐老臣自然一一受着,断无半点怨言,那里轮到他于有德出手,他算个什么东西。” 薛居正冷哼一声,打狗还要看主人,吴开是他推荐的没有错,赵德昭想要怎么处理他不管,可是有人将人递上去,这就让他接受不了,这不是打他老脸吗。 “侍郎待怎样?” 陈承昭整个人如释重负,他生怕这老东西给他来个不理睬,这就说明人家根本看不上秦王这杆大旗,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多少薛居正这个人心中向着赵德昭的。 其实说起来也是,他们这些人都能明白,当今皇帝这是在培养继承人,同样也是让赵光义绝了念想,派遣他们跟随赵德昭,其目的就是培植力量。 “劳烦陈都监带话,家人自有老朽照料,让他好自为之。” 薛居正微微拱手,反正他现在是没有折,吴开这个人肯定是死定了,大帐中的那位已经起了杀心,再有了于有德一顿操作,几乎没有一点生还的希望。 于有德这东西憋了多少劲,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机会肯定不能放过,武德司的手段天下人那个不知道。 最可气的就是这东西将贺怀浦也拉下了水,离奇的是贺怀浦居然同意了,这就让他也不得不慎重。 “好,此物且算作酬劳吧。” 陈承昭点点头,一把抓起薛居正身边的茶叶,紧接着起身便出了营帐,留下薛居正一人吹胡子瞪眼。 这叫什么事,被人打了老脸不说,还白白损失了一包茶叶,这个水疯子啥时候学会品茶了,真是奇哉怪哉。 正文 第八十七回 亲族籍家 “国舅爷,着某家下去看看。” 于有德拱手一礼,刚刚武德司来人密报,说是陈承昭去了吴开的营帐。 “嗯,有劳于兄了。” 贺怀浦眉头一挑,淡淡点头同意了其请求,于有德望了贺怀浦呼延赞两人一眼便走了出去。 贺怀浦渡步走到主位落座,呼延赞见状也坐了下来,整个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国舅爷,在下担心如此行事的话…岂不招恶了薛侍郎?” 陈承昭去了吴开营帐,自然而然是从哪里离开的他们也都知道,其实说句实话,郭成是犯了死罪,吴开此人就至于了。 没奈何,他们这位殿下已经起了杀心,别说还有于有德这个屠夫做刀子,既然要杀那就杀个干脆。 “恶意,他薛居正感谢我都来不及,怎会怨恨你我,姑且有恨,与你我何干?” 贺怀浦淡淡一笑,薛居正身为四朝老臣,那是人精中的人精,这种事要是看不清楚那就白瞎了几十年官场生涯了。 其实说到底,这件事薛居正还就是应该感谢他,不止要感谢他,就连于有德做出的这件事都对其有利,不然他就会被排出这个行列。 其一旦被排挤出去,皇帝妹夫那一关他都过不去。 自家外甥现在要的就是这些人表态,行军行了将近二十天时间,再怎么观望也到了该下本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贺怀浦就有些咋舌,这个于有德是真有本事,赵德昭人在潼关,其却能将他外甥心中所想猜的七七八八,这帮武德司太恐怖了,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鹰犬。 就在这时,李继突然从帐外走了进来,对着贺怀浦呼延赞二人拱手一礼。 “国舅,呼延都使,殿下传令大帐议事。” 来了! 贺怀浦和呼延赞对视一眼,都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两人起身之后就朝着外面走去,等到了大帐前就见薛居正等人刚巧进入帐中。 ……………………………………………………………………………… 第二天早上辕门,王景等人在营外驻足等待,一行人中时不时有人抬头看向辕门两旁半丈高的木杆,杆顶两个人头束发而系,杆下空地隐隐可见殷红之色。 王景闭目沉思左手搭在剑柄,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突闻前方传来脚步之声,睁开双眼一看就贺怀浦等人笑迎而出。 “军中公事缠身,失礼之处望太原王宽恕。” 贺怀浦挺直身子拱手一礼,王景同样面露笑意拱手还礼,贺怀浦转身请了王景入了大营,所带来的士卒具是留在营外。 这次来的人要比昨天的少,武将之中除了王景和他的两位麾下,还有京兆团练使宋升。 文官之中有京兆判官梁坚与同州知州周符,其他官吏虽然零零散散有几个人,但这些人都没有进入大帐。 “臣凤翔节度使王景,见过秦王殿下千岁。” “臣等见过秦王殿下。” 众人陆陆续续进入帐中,贺怀浦从上前站到自己的位置,看了看和首位的距离,又朝后退了一步,留出一人的距离站立不动。 王景等人步入首座七步远,单膝下跪行礼。 “老将军免礼,诸公平身。” 赵德昭面色一笑,抬手示意让众人起身,王景等人再次行了一礼渐渐拾起身子。 “来呀,给太原王赐座。” 看到众人起身之后,赵德昭摆手示意,王安亲自转身搬来凳子,放到右边第一的位置,刚好是贺怀浦让出的距离。 “老臣谢殿下。” 王景又行一礼上前落座,众人也没有什么表情,人家好歹也是堂堂郡王,虽然这种王爵是当今皇帝为了安抚,可那也是货真价实的,该有的礼数都要有。 赵德昭王景一副和气模样,双双寒暄了几句,聊着聊着就将话题引到了蓝田高陵一事,王景闻言起身一礼。 “蒙承王令命老臣暂代京兆尹,不想发生此等事,老臣有罪。” 听见王景的话语,众人心中也是一紧,尤其是梁坚和宋升,他们两人都是京兆军政最高长官,这件事他们难逃其究。 而且一想到辕门外面挂着的两个脑袋,梁坚和宋升两人腿肚子就是一阵打颤,他们可不希望自己的脑袋挂上去。 “殿下,臣等有罪。” 两人连忙出班跪在地上,赵德昭淡淡撇了二人一眼,转而对着王景一笑。 “此事老将军无过,老将军先起来说话。” 赵德昭起身伸手,王安连忙下去将王景扶起,然后又将其扶到座位,赵德昭转头冷眼看着二人。 “宋升,你没有想要告诉孤的吗?” 赵德昭手中拿起一份奏章,这是在昭应县安营扎寨时于有德送来的,里面写的就是蓝田高陵二县木炭的一些事。 “殿下,臣认罪,臣有罪,臣派兵去蓝田之时,蓝田副都头言说已经请了殿下来主持此事,臣这才没有贸然行动。” 宋升磕头认罪,众人皆是眼角余光投看,于有德听见宋升的话语,暗自摇摇头轻蔑一笑。 赵德昭眉头紧皱,拿着奏章德的手突然停顿一下,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唔,看来卿是忘了,孤来帮卿好好想想,其一蓝田木炭为何要比诸县要高?其二蓝田副都头为何要劫掠商铺?这才过去多少时日卿就都忘记了?” 赵德昭平静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下方之人除了于有德,有一个算一个都将目光看在宋升身上。 宋升抬起头猛地看向赵德昭,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此事他们做的很干净,这人是如何知晓的。 “卿现在肯定在想,这件事你们做的很干净,孤是如何知晓的吧。” “你…你,殿下,臣错了,臣现在就交还所有钱财,臣现在就交还所有钱财。” “够了!” 赵德昭怒吼一声,将奏章一掌拍到桌案,宋升身子紧紧一颤连忙噤声。 “刑部侍郎来了吗?” 薛居正出班拱手行礼,辕门杆子上又要多一个人头了,不不不,这个人没有资格挂上去。 “薛卿,此案依律该如何处置啊?” 赵德昭将奏章递了下去,薛居正从王安手中接过展开,奏章上的内容是武德司查的木炭一案,还有蓝田副都头为何会洗劫商铺,因为这些人都是和蓝田县令一伙的。 “殿下,依律斩首,亲族籍家。” 正文 第八十八回 大事化小 “殿下,殿下,臣知道错了,给臣一个机会吧,都是蓝田副都头干的,臣什么都做,臣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殿下。” 听见薛居正的言语,宋升一下子就慌了神,亲族籍家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他的妻子儿女世世代代都是奴婢。 “你当然什么都不用做,堂堂一镇团练使,你只管收财货,下面人都能给你办喽。” 赵德昭脸色铁青,这帮人真的做事缜密,于有德第一次查的时候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直到第三次才查出点蛛丝马迹。 “殿下,臣罪当诛,臣认罪就是,请殿下给臣妻儿一个机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官奴婢的命运是什么,那就是倡伎,这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比起这个他自己的死就不算什么了。 “给你机会,谁给天下百姓一个机会,堂堂团练使能缺了衣食不成,你可知这天下百姓多少连饭都吃不上。” 赵德昭接连冷哼几声,要不是一地长官他才懒得废话,贪官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只能希望这位的死能让在场的行有顾忌。 在宋升的求饶之下,赵德昭让人将其带了下去,要不是正五品官员他才懒得多费口舌,没有了杯酒释兵权,这些武将现在掌的都是实权。 “禀报殿下,石典军派人来报蓝田副都头于前夜出逃,不知所踪。” 就在这时李继突然从帐外进来,对着赵德昭行了一礼。 赵德昭转头看向于有德,黄中衍和石保兴被自己派出去了蓝田,目的就是为了缉拿蓝田副都头,现在居然逃了。 他是如何得到的消息,知道此时的只有自己和于有德黄中衍石保兴四个人,他舅舅贺怀浦都不知道。 再一个刚刚以宋升的表现来看,说明他也不知道此事,要不然昨天和今天他就不会来这里了。 “殿下,臣马上下去查看。” 于有德连忙拱手,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他门清,之所以瞒着这些人就是为了宋升和蓝田副都头二人,虽说俩人不至于反叛,但怕的就是出逃。 “薛居正。” 赵德昭没有理会于有德,这件事肯定不是泄露出去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人恐怕早就起了逃亡的心思。 薛居正出班站到于有德身边,淡淡撇了其一眼,拱手应答。 “他没有几个地方可去,凤州秦州成州,延州庆州,传令各州县,下发海捕文书,缉拿蓝田副都头者,重赏。” 赵德昭想了想其人出逃无非就这几个地方,前者可以进入河西走廊或是转道蜀地,后者进入夏州前往北汉契丹。 “诺!” 薛居正拱手再次应答,于有德见状又退了回去,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个小插曲赵德昭没有在意,其人肯定是逃不出去,虽说现在各地官吏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但是自己这条命令绝对有用。 一件小事就能换取朝廷好感,打着灯笼都不一定能找到。 赵德昭又将目光落在梁坚的身上,这个人是前朝进士出身,先后任秘书郎、左拾遗,祠部员外郎,户部侍郎,中书侍郎。 在柴宗征讨西蜀四州的时候,任京兆知行府事,然后一直到现在总领京兆府一切政务。 “梁卿有何话说啊?” 在宋升被带下去之后,梁坚整个人面如死灰,这件事他并不知情,可恰恰就是这个不知情,他的过错比宋升还要大。 自圣意下达,赵德昭开始担任京兆尹,他京兆知府事衔按照惯例下降,虽然没有了这个正官名号,但手中的权利没有丝毫减少。 “臣有负圣恩,别无他求。” 梁坚躬身一拜,到了这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看着梁坚的表现,赵德昭心中不由得暗赞,到底是进士出身,比起宋升等武将就要稳重的多了。 “哼,身为官长,你自难辞其咎,薛居正,传令下去将其押解汴京,交有司会审。 替我拟书附呈陛下,梁坚此人监管不力,致使官吏贪污,蓝田暴乱,应罢官夺爵,刺印发配,流放灵州,子孙永不录用。” 梁坚一下子失去力气瘫软在地,处置自身他自然无话可说,可现在居然牵连了后辈子孙,这就让他也接手不了。 薛居正同样面色一惊,罢官夺爵还可以接受,流放都有些重了,更别说后面什么子孙了。 就在薛居正刚想应答的时候,心中猛地一颤,他都觉得这样重了,难道这位殿下会不知道?观其一路所作所为可是很有分寸? 一想到这里,薛居正偷偷看了赵德昭一眼,这主八成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殿下,臣有一言。” 想通了之后,薛居出班走到梁坚身边,看了其一眼拱手一礼。 “薛卿何言?” 赵德昭眉头深深皱起,薛居正看到赵德昭模样,越发觉得他没有猜错。 “殿下仁德为民,此乃黎元之福,臣感同身受,梁判官行一府之事,监管不力使蓝田暴乱,官员贪污,此罪责也。 然京兆水灾爆发,臣曾听闻其与民同吃同行,赈灾有德,故臣冒死进言,叩请殿下念其赈灾有功从轻发落。” 此时的梁坚听见有人给他求情,连忙打起了精神,就算让他死他都认了,祸不及家人。 “殿下,臣斗胆,薛侍郎此言极是,望殿下明察。” 同州知州周符这时也一步走出,躬身拱手一礼。 “殿下,京兆水灾横祸,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故老臣认为,梁判官虽有过失,然皆是官吏欺上瞒下所致,请殿下三思。” 王景从凳子上起身,朝着赵德昭行了一礼。 “殿下,臣赞同太原王之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殿下何不让其戴罪立功。” 薛居正见到王景说话,又朝着赵德昭说了一句,如果没有意外这事稳了,不对还差一点火候。 “臣等叩请殿下三思。” 薛居正的话语刚刚传出,众人也是走到中间行礼。 “唔,既然有诸卿求情,那就贬为蓝田县令,梁坚,你可服气。” “多谢殿下宽恕,多谢殿下宽恕。” 正文 第八十九回 回鹘求援 梁坚是没有想到赵德昭会这样处理他,他这两天一直提心吊胆,尤其是今天看到辕门杆子上的两个人头。 试想吴开郭成二人都被斩首,自己这个京兆判官还能逃不过去,不过更让他没有想到的,京兆团练使宋升居然也是蓝田贪污案犯主谋。 赵德昭让薛居正将奏章递给众人观看,这件事的始末武德司查的很清楚,十万粮草和木炭分发各地之后,属于京兆的部分便到宋升的手上。 后来就和蓝田县令等人合谋贪污,这几人中蓝田副都头作用极大,因为他的姐姐就是宋升的妻子。 在赵德昭下令让于有德缉拿高陵蓝田县令时,蓝田副都头又宋升合计让蓝田发生发生暴乱,进而将所有参与之人诛杀殆尽,以求达到弃车保帅的目的。 至于高陵县令无非就是个边缘人物,好处虽然得过不少,但大多数都进了宋升的口袋。 处理完此事之后赵德昭便让众人退下,除了王景没有出去外,整个帐中就留下了贺怀浦呼延赞以及薛居正于有德四人。 陈承昭昨天就被赵德昭赶回了华州,陈云干在刚刚又被赵德昭安排去了京兆接替政务。 “老将军,延州一带布防如何了?” 赵德昭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现在贺怀浦等人也没有站着,皆是坐落在两旁。 “殿下,奉陛下诏令,臣已经从庆州、丹州、威州、鄜州抽调三万兵马布防,由彰义节度使白重赞亲自统领,以保大节度使李洪兴为兵马监。” 王景拱手一礼,别看这些人都和自己一样是节度使,但现在自己头上可多了个西部沿边都部署,别说他还有皇帝的诏令,指挥这帮人是妥妥的。 好家伙! 赵德昭听完也是一愣,皇帝老爹这阵仗可不是一般的大,居然把白重赞也给搞出来了,这岂不是要把李彝兴给吓死。 “夏州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赵德昭转头发问,皇帝老爹说过只要他来了京兆,李彝兴肯定会派人前来,自己前往京兆的消息肯定已经流传了出去,这一路过来也没听说什么动静。 说实话现在赵德昭又有点担心,他让皇帝老爹防备党项是真的,但后来老爹又不知道咋想的就让王景布防三万兵马,目的就是吓吓李彝兴。 这都已经过去了七八天,现在还是没有夏州的动静,别吓着吓着把人家给吓跑了,万一要是归附契丹北汉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着想着赵德昭觉得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小,又不是真正的开战,只是为了秀一秀肌肉,身为当权者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再一个,如果李彝兴现在真做出这种事,这些兵马就是讨伐夏州的先锋。 历史上皇帝老爹对于夏州党项是采取怀柔政策的,但这并不代表皇帝老爹怕了他们。 在老爹这个时期大宋的军队实力还是不弱的,真正走下坡路是在他二叔弯道超车的时候,大宋禁军被揍的稀里哗啦。 果然在赵德昭问完之后,王景便说大军已经到了延州三日,现在还没有得到消息。 赵德昭也没有在担心,延州到京兆也就两日的路程,要是发生什么大事早就加急送来了,这么看来夏州那边肯定没有投降契丹北汉的打算。 想想也是,既然皇帝老爹做出了这事,那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不然不会这么轻率。 “嗯,安排武德司下去查看,李彝兴若是派人前来不可阻拦。” 赵德昭听到王景的话语,对着于有德吩咐起来,夏州党项拉拢是要没有错,该敲打的时候一定要敲打的。 “诺!” 于有德连忙躬身行礼,转身就要下去安排,刚刚走到大帐门口正要出去之时,李继突然进入帐中。 “禀殿下,秦州知州赵折差人来报,甘州回鹘谴使求援。” 赵德昭王景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贺怀浦薛居正等人也是齐齐一愣。 “传进来。” 赵德昭摆手示意,回鹘使臣年初刚刚朝贡,他们是在正月下旬离开的汴京,也就是皇帝老爹下诏赐婚的前几天。 不多时,李继就带着一名官吏走了进来,其人身材有些干瘦,对着赵德昭一通行礼。 “卑臣秦州推官吴越,见过秦王殿下千岁。” 吴越下跪行礼,赵德昭抬手让其起身,又是在一声拱手谢礼后站立下方。 “甘州回鹘怎会求援?莫不是和吐蕃又起了冲突?” 赵德昭眉头轻轻皱起,安史之乱后,吐蕃乘机侵入陇右之地,岷州,临州、渭州相继陷于吐蕃,也就是后世甘肃岷县以及定西一带。 而秦州就是后世甘肃天水,这个地方现在属于大宋边塞,地理位置相当重要。 “殿下明鉴,年初回鹘遣使朝贡,十五日前离了我秦州境内,前不久传来军报,回鹘使臣具命葬六谷部族手里,两方大小数十场,六谷青唐二部分兵出至甘州。” 赵德昭听闻点头,六谷青唐二部都是吐蕃同宗,前者在凉州一带,后者称霸整个河湟地区。 不过现在让赵德昭有些为难了,这三个小弟打架该帮谁,人家年前可是都派来了使者。 为难归为难,但绝不能让这三个小弟一家独大,秦州边境现在这种政权独立是最好的,一旦其中一个独大起来,必然会起了摩擦。 再者说大宋的战马都是靠着六谷和回鹘,如果能把凉州收回来那是最好不过。 “老将军,您看如何?” 赵德昭转头看向王景,帐中的这些人中也只有他能说上话,人家就是凤翔节度使,提领秦州、凤州等地。 “殿下,河西局势不可再生变故,臣认为还是将此事上奏朝廷,由陛下拟订出使人员。” 王景拱手应答,人家既然是谴使来求救,这就不能不管了,顶多就是派出人说两句的事。 “嗯…就依老将军的意思,贺怀浦,立刻下去派出快骑前往汴京,将此事上奏朝廷。” 赵德昭点点头,虽然他和王景同样想法,可这件事他们可管不了,两国谴使是天子的权利,只能让皇帝老爹来决定。 “诺!” 正文 第九十回 如朕亲临 两日后正午时分,大宋汴京皇宫垂拱殿,赵匡胤端坐首位静静看着下方众臣,赵普赵光义范质等垂手站立,这些人中还有沈义伦王承衍二人。 “诸卿,秦王前些日递来奏呈,今日茶饭朕管喽,京兆八水一定要疏通,诸卿今日畅所欲言吧。” 赵德昭的奏报在三日前就已经送到,其中还有铁罱泥车等治河图纸,这几日都是在议论此事,一直也没个结论。 主要还是陈承昭的言论太过厉害,举国之力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有任何差错,隋帝也不过三百年的事。 “范卿,尔贵为宰相,有何提议啊?” 赵匡胤见下方众人还是没有说话,手中摆弄了一份奏章,他今天可不想跟这帮人扯皮。 “禀官家,臣以为还需慎重,如今农忙时节邻近,此时若是大力疏通京兆八水,定然会耽误农耕。 陛下,都水监曾言,治理京兆水系乃需举国之力,陛下圣主不可不察。” 范质暗暗叫苦,他这个宰相权利自己被划分的所剩无几,之所以还立在这里,无非就是充当个吉祥物。 “慎重慎重,卿等应该去京兆看看,若是八水不及时疏通,黄河定然会再次决堤。 如此以往,受灾的还不是华州百姓,难道朝廷需要年年救助他们吗?” 赵匡胤语气带着冷意,就这些人讲的道理他哪能不知道,难道有困难就不做了。 “官家明鉴,臣不敢苟同范相之言,启奏陛下,农忙时节虽到,然殿下呈奏之铁罱泥车,臣奉命与水部官吏商讨,众言当省不少人力,臣以为此事可行。” 窦仪从中出班拱手,这两日他和工部官吏商讨过,赵德昭递来的这些物件的确是很好,还不是一般的好。 “诸卿可都听见了,既然如此,那就尽快实施为好,着工部侍郎领工匠百五十人立刻前往京兆,大力建造铁罱泥车混江龙等物,协助京兆尹治理京兆水系。” 赵匡胤听见窦仪的话语,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件事再难也得办,年年要是发生水患,岂不是每年都要下罪己诏,这件事他可接受不了。 “陛下,如此民夫杂役该如何抽调?” 赵普行了一礼,皇帝既然决定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安排民夫。 “嗯…卿等有何建议啊?” 赵匡胤呻吟一番,范质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农忙必然也不能耽搁。 这些个臣下别看动不动就反对,但说的理由是足够能站住脚的。 “陛下,启奏陛下,民夫杂役一事,若是此时从各地抽调,定会耽搁农耕,故臣以为还是就近抽调为好,然抽调民众也不宜过多,陛下明察。” 赵光义这时也出了班,其实按照他的想法,就是明年治理也不迟,但自家兄长现在已经起了心思,那就只能另说了。 “诸卿以为呢?” 赵匡胤手指敲着桌案,赵光义的法子他听得明白,就是让京兆自己抽调人手,先保证其他地方的农耕不受到影响。 “陛下,臣附议。” “臣等附议。” 随着赵普赞同赵光义的建议,众人也拱手应答,这个办法是比较中肯,但这样一来京兆的压力就比较大,不过也没有办法,各地农耕不能耽误。 “可,传诏,加领陈承昭为都水使者,授京兆尹秦王德昭便宜行事之权,赐金符门戟,凡王所至,大事可决,如朕亲临,命其酌情抽调三秦各州民夫杂役。” 嘶! 众人面色有些发懵,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会整这一出,以前的时候赵德昭虽然是代父巡视京兆,可这个只会让人有所尊敬。 但皇帝现在这种话,那真是大的没边,尤其是大事可决如朕亲临,这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无太子之名,却有了比太子还要恐怖的权利。 “陛下圣明。” 原本安静的大殿被赵普一声打破,众人也连忙躬身行礼,口诵“圣明”之语。 惊讶归惊讶,这件事他们可没有拒绝的权利,相反他们反而觉得合乎情理。 想到这里众人又不得不想起赵光义,皇帝这是铁了心要违背其母亲的意思了。 这些人心中还好说,此时的赵光义心中却是五味杂全,他自然能看清这兄长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在敲打他。 说句实话,能当上皇帝固然是好,当不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件事他赵光义其实不怎么在意,要不然之前他就不会劝告这兄长早立太子。 早些年他这兄长离家之际,赵德昭就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除了夭折的留哥,这是他们老赵家的首嗣。 不用多说,自然而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可以说他对赵德昭的喜爱超过了他兄长,可偏偏为什么要防备他呢? 无情最是帝王家,难道这就是皇帝通病。 “行了,都退下吧!” 赵匡胤微微一笑,赵光义等人拱手行礼告退,可就在这时,突然从殿外的王继恩走了进来,神色匆匆。 “启奏官家,秦王殿下,凤翔节度使王景派人上奏,回鹘可汗遣使求援。” 王继恩的话语,让众人为之一愣,走下去的脚步也放慢了几步,出现了这种事肯定还要商议的。 “卿等留步,说,回鹘出了何事?” 果然,赵匡胤听见这话叫住众人,王继恩将奏章呈上,赵匡胤接过一看,面露深思之色。 “诸卿都看看,吐蕃六谷青唐攻打回鹘,此事该如何行事?” 赵匡胤让王继恩将奏章递了下去,这其中不单单记载了回鹘的事,里面还写了他儿子和王景两人的利弊建议,那就是派出使者让三方罢兵言和。 赵光义率先接过展开,神情同样一副深思,等众人一一观看之后,整座大殿又回到刚刚落针可闻的情景。 “王继恩,传诏王审琦、张令铎、高怀德等诸将进宫议事?” 赵匡胤转头吩咐王继恩,现在帐中除了他弟弟和赵普外,都是六部主官文臣,对于这些战事还是要听听将领的意见。 “诺。” 王继恩拱手应答一声,转身便下去传令。 正文 第九十一回 舔犊情深 下午未时,赵光义王审琦等人从垂拱殿退了出来,关于甘州回鹘求援之事,皇帝下诏让礼部拟三人分别出使回鹘、六谷、青唐。 基本上都同意了赵德昭和王景两人的建议,三国之中不能让一家独大,一旦如此必然会给秦州边境带来压力。 垂拱殿中,赵匡胤看着众人下去,此时的殿中除了他还有王承衍,如今事情具已办完,明天其和沈义伦以及出使三国之人都会前往京兆。 “到了京兆告诉二郎,植树造林这件事让他自己看着办,不能急,什么事都要慢慢来。” 赵匡胤摇头一笑,自家儿子来信言说植树造林,这个想法是不错,但是前面毕竟有了疏通八水,植树造林只能慢慢先种一些。 王承衍听见皇帝的话语连连称是,他只是一个带话的,皇帝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还有,京兆华州赈灾差不多了之后就让他给朕滚回来,治理河道的事有了铁罱泥车混江龙,你告诉他朕很开心,这件寿礼朕收下了。 还有让他好好去京兆各地去看看,别总猫在京兆府,带上三哥都出去看看,好好了解了解民生,看看百姓是什么样子生活。 告诉他不要怕各地藩镇,朕给他的诸班禁卫不是让他吃素的,好好的秦王怕他们做什么,他代表的是朕,要拿出皇家的底气来。 治理军纪的事朕听说了,此事做的很好,言必信,行必果,令行禁止,强军之处就在于军纪严明,这一年多军事是没有白学。 对了…蓝田贪污暴乱,一定要将其人缉拿,严惩不贷。” 赵匡胤起身在殿内渡步,一想到这个儿子离开还真有些不适应,等说完之后就看着下方的王承衍。 除了这件事之外,赵德昭在奏呈中还说了蓝田贪污暴乱一事,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了,可他此时心中的怒火却没有减少半分。 “诺,卑臣记下了。” 王承衍连忙躬身行礼,这话让他怎么带,尤其是前面的不扽,心中顿时哀嚎不断,你老要不写个诏书上让我带过去也行啊,不过他这话可不敢说出来。 “臣就是臣,哪来的什么卑臣,不要学你爹那套,那么谨慎干什么?” 赵匡胤摆摆手,突然想起王审琦的表现,一副不置可否模样。 “诺,臣明白。” 王承衍一副无处安放的小手,堂堂的皇帝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嗯…你也好好学,不要堕王家开国之威名,你们这些做儿子的,首先要争气。” 王承衍拱手应答,面露振奋之色,在大宋开国功勋子辈中,自己恐怕是第一次听到皇帝有如此言论的。 就在这时,王继恩突然带着元儿走了进来,赵匡胤会心一笑,转身回到主位落座。 “奴婢见过官家!” 元儿躬身行了一礼,赵匡胤示意让其起身,对于元儿来这里他没有任何意外,肯定是贺贞叫王承衍过去。 “禀官家,圣人差奴婢前来请王典军前往福宁宫。” 果然,还不等赵匡胤问其来意,元儿又是欠身一礼。 “行了,朕知道了,待会我就让承衍过去,都先下去吧。” 赵匡胤轻轻点头,元儿和王继恩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赵匡胤又将目光转头看向王承衍。 “云台观一事朕已知晓,此次前往京兆朕备了一些礼品,去了之后让二郎前往华山替朕拜访白云先生,说起来朕与此人也有七年没有见面了。” 赵匡胤抬头一脸追忆之色,他和陈抟两人七年前就曾相识,那时候还是在郭威的帐下,后来周世宗传召其进宫,就是自己去接迎的。 王承衍又是一声应答,赵匡胤想了想随之又道。 “朕昨天从诸班禁卫中挑选四百八十名禁卫,明天随你们一同前往京兆,去了之后就让他们充入亲事府吧。” 自家儿子惦记诸班禁卫已经很久了,这次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寿礼,索性也就如了他愿,无非就是四百多人而已,肉疼也疼不了多久。 “诺!” 王承衍面色一惊,诸班禁卫意味着什么恐怕没有人不知道,那是皇帝的贴身卫队,精锐中的精锐。 随后赵匡胤又嘱咐了几句,便让王承衍前往福宁宫,下午申时王承衍才从福宁宫出来。 王承衍站在宫门口拍拍脸蛋,传话这事他不想再做第二次了,尤其是给皇帝父子传话,剿匪都比这简单。 等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沈义伦和王承衍两人启程,除了这两人外,还有前往回鹘三国的使者,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汴京城门。 与此同时,京兆府在武德司和诸班禁卫排查之下,赵德昭也搬进了城内,京兆团练使的职位赵德昭交给了李继暂代。 这天中午赵德昭刚刚吃完午饭,就听见石保兴和黄中衍两人从蓝田返回,前些日子梁坚已经被自己下放蓝田,他们二人自然而然就要回来。 “舅舅,明日立刻在各州县下发榜文,开始招募士卒,充任帐内府,总员六百六十六人。” 赵德昭让王安将餐食收拾下去,贺怀浦一阵点头,招募士卒这件事已经和朝廷报备过,皇帝是同意过的。 “好,明天我便办,不过二郎,亲事府该如何?” “扑哧!” 就在贺怀浦问出这话的时候,赵光美正巧端着茶水想喝,突然听见贺怀浦的话语就是一声扑笑。 “三叔。” 赵德昭幽怨看了自家三叔一眼,赵光美将讪讪将茶杯放在桌案,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则之兄,你有所不知,二郎到现在还惦记诸班禁卫呢?” 赵光美面色一笑,这件事他都劝过无数次了,这个侄子倒好,愣是半句话都听不进去。 贺怀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说他这外甥的毅力是真好,就是他也不得不佩服。 “启禀殿下,石典军黄指挥到了。” 就在这时,张武从外面走了进来,李继离开之后,张武开始负责赵德昭的贴身职责。 “孤知道了,让他们进来吧。” 赵德昭点点头,贺怀浦和赵光美一听连忙坐好身子,没有人的时候他们俩人如何都好,有外人在了还是要维持自家侄子的威严。 正文 第九十二回 陇西子弟 “舅舅,可有何要补充的?” 等石保兴和黄中衍两人进来,赵德昭便把这几日起草的练兵纲要递到贺怀浦手中。 这些东西都是赵德昭根据后世军队写出来的,不过也有改动,这是毋庸置疑的,后世军队虽然好,但要结合目前的状况。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需要,并不说现代那种想法都是个顶个好,要是放在现在绝对不合时宜。 比如说什么鬼敬礼,穿着甲胄想起来都不伦不类,还不如下跪来的好看。 “如此严格。” 贺怀浦有些吃惊,这都赶上诸班禁卫的要求了,而且其中一些训练就是他也闻所未闻,不过仔细琢磨之下倒是不失为好办法。 就像上面所写的四百米障碍物日常训练,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云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除了上面这些还有耍石、马术、角力、队列,武器等。 其中还有招募人员为二十岁到二十五之间,若是有什么擅长就可以放宽至三十岁,比如投石准、骑射之类的。 且在招募之时,挑选要求是必须要按照禁军标准,其中各项达不到要求也可放宽,比如特别提到的知马性之人。 看来看去这外甥是要组建一支马军,也就是骑兵,是可以远程奔袭的轻装骑兵,装备配备了刀枪短锤弓弩等。 “轻装骑兵。” 赵光美看到贺怀浦的神情,也是忍不住有些好奇,侧着身子看了两眼,他虽然不懂这些,可骑兵战斗力他还是知道的。 “对,是轻装骑兵,上马骑兵下马步军,体能一定要严格招募。” 赵德昭点点头,他倒是想搞个重装骑兵,好似李世民那样的玄甲军,主要这东西组建太耗费财力了,以他目前是打造不出这样的军队的。 不过别看是轻装骑兵,防护方面也比重装骑兵差不到哪里去,必要的骑兵盾,护甲也是具备的。 再者说他这支骑兵也并只是骑兵,上马可以弓弩突袭,下马就是开刃步战。 其实说白了,与其说是个部队还不如说是学校,就算建成了单凭六百人是发挥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赵德昭只是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出类拔萃者就是他的备选将领,当然忠君爱国的教育是肯定要教授的。 如果以后再行建立军队或者是扩建两府,这些人就是自己的班底,那才是真正的可以一用的骑兵。 说起这个,当初他向皇帝老爹要诸班禁卫时,他老爹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在侍卫亲军中挑选,可以随意增加两府士卒,不过那时候他也没答应。 主要原因就是不合定制,规矩就是规矩,他身为皇嫡子是一定要遵守,他不能借着这件事来打破两府定制。 二来他实在是眼馋诸班禁卫的很,这已经是现成的,为什么要从侍卫亲军中挑选,鱼龙混杂他又不是不知道。 就比如这次来京兆,诸班禁卫一点问题都没有,侍卫亲军却是奸淫掳掠,这两者就能看出问题来。 虽然同为禁卫亲军,诸班禁卫也是从侍卫亲军中挑选的,但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不管是其荣誉感还是战斗力,侍卫亲军都比不上诸班禁卫,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这次没有出来,等到王府落成之时他或许真的要从侍卫亲军中挑选,但是现在还不如自己招募,无非就是花点时间,相对而言现在他身在宫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舅舅,一个月内招募,三个月队列成形可能做到。” 赵德昭见贺怀浦将练兵纲要放下,就只有六百人而已,再严格招募应该很快的,他是打算是要在秦州招募。 陇西子弟善骑射,这不是句玩笑话,王景带来的一万兵马他也是见过的,现在秦州又属于边境,习武之气更盛。 “用不了那么久,除去往返时间查验身份时间,二十天就可招募完成,三个月队列成形是没有问题。” 贺怀浦摇摇头,六百人是用不了这么久,如果是平常士卒,一天就能招募满员,但现在招募的是帐内府,那是他外甥的亲军(亲事府贴身卫队),身份是要验明登记在册的。 不过这次招募也只是秦州一个地方,时间上用不了太久,至于队列成形三个月怎么也够了。 “对了二郎,招募官你打算派谁去,要不还是舅舅去吧。” 贺怀浦抬头看了赵德昭一眼,这件事是个大事,他可不放心让别人去,万一混进去一些凶悍之徒那就要出大事。 “嗯,那就有劳舅舅了,另外我让于有德派出武德司跟着一起去。” 赵德昭一阵点头,帐内府他还真不放心交给别人,让自己舅舅去他能安心一点,再有了武德司在一旁协助,士卒身份查验也能快些。 “帐内府驻地选址如何了?” 听见赵德昭的安排,贺怀浦也没有反对,有了武德司的确会省事许多,紧接又问出帐内府训练的地方。 赵德昭听闻此言,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份图纸,王安见状递到贺怀浦手中。 “建造营地一事我让石保兴和黄中衍两人去办,争取在十五日内建造完毕。” 下方的石保兴和黄中衍听见这话,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尤其是黄中衍,帐内府这三个字代表什么他很明白。 “你等二人下去,石保兴持孤令去找呼延赞,叫他拨五百人建造营地,就按照这图纸上来。” 赵德昭给贺怀浦解释完,转头看石保兴两人,这上面的图纸主要是四百米障碍,比如两者距离如何,该怎么搭建等。 “诺。” 石保兴俩人拱手一礼,此时黄中衍心中却是咯噔一下,赵德昭的点名行为,他岂能听不懂,那意思就是让自己以石保兴为主,不过一想到石保兴的身份,其也就释然了。 别看人家只有十五岁,那是亲事府正典军,正儿八经正五品官员,放到地方上就是团练使存在。 再者说人家老子可是有开国之功,自己是无论如何比不上的,当然以后就说不定了。 正文 第九十三回 孤要重赏 “舅舅启程了吗?” 第二天早上,赵德昭在五名宦官侍候下起床,等洗漱完毕之后王安又命人端来餐食。 “禀殿下,国舅爷凌晨来过,见您睡得香甜也没打搅。” 王安躬身应答,天刚刚亮的时候贺怀浦就已经动身,本来他是想要叫醒赵德昭的,后来被贺怀浦拦下了。 “殿下,奴婢还有一事禀报。” 赵德昭眉头一挑,王安见赵德昭没有说话,便又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 “殿下,昨儿晚上泾阳县令张佶差人来报,定难军衙内都指挥使李光睿到了。” 听见王安这话,赵德昭面色诧异,这是在泾阳等着自己下令传见啊,不然早就应该到京兆了。 “他倒是懂事的很。” 赵德昭摇头一笑,端起羹粥喝了两口,李光睿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就在回鹘求援的第二天,彰义节度使白重赞就差人来说李彝殷派其子面见王驾。 值得一提的是,这老家伙不单单派人前来,还带来了一万石粮草和三百匹良马,估计是真被吓到了。 想想也是,三万兵马就在家门口晃悠,换谁谁也怕啊。 死亡如果不可怕,那等待死亡的过程绝对是煎熬的。 雪中送炭,这波是不亏,正巧他也缺战马,皇帝老爹只有给他拨了三百二十匹,这三百马匹正好可以充任帐内府。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是要跟皇帝老爹报备的,私扣进贡战马他可没有胆子,也就是走个流程而已,为了这件事犯错不值得。 “这是泾阳县令张佶的奏报,其中还说蓝田副都头被李光睿之子李继筠缉拿。” 王安从桌上拿起一份奏章,这都是昨天晚上送过来的,身为赵德昭身边贴身人,他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像这种事根本不值得让他叫醒赵德昭。 “哦…竞有此事?” 赵德昭拿起桌案上的白布擦擦手接过奏章,这就让他比较惊讶了,党项李家的历史他还是能说出个所以然。 还真是意外来的太突然,来了个李光睿就算了,李继筠居然也跟了过来。 “去把于有德给孤找来。” 赵德昭接过一看,果然如同王安所说,这个泾阳县令张佶就提到了此事,至于是不是真的被李继筠擒拿那就不知道了。 “慢着,罢了罢了…先传他过来吧。” 王安正想下去传令,赵德昭突然沉声一喝,紧接着又摆摆手示意王安下去,王安退下后吩咐门外宦官几句,没过一会便回到房中。 赵德昭面色沉思,他本来是想让于有德过来查一查此事的真伪,毕竟自己当初说过可是要重赏的,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个机会吗? 对党项李家赵德昭是没有什么好感,原因就是李光俨生下的那个反骨瘪三李继迁,后来的西夏太祖。 不过话说回来,李光睿李继筠这一脉还是和大宋关系不错的,政治上也采取依附大宋,称臣纳贡的策略,一直和大宋保持着密切良好关系,有战事时相互呼应支援,后来父子相继死后,其弟李继捧承袭定难节度使。 李继捧袭位之后,因为年龄太小,众心不服,也没有能力解决不了族内矛盾,一气之下就投了大宋。 至于再后来就是那个反骨仔出逃,然后纠结了一帮人反叛,依附契丹的支持,不仅收复故地,还夺取了西北重镇灵州。 “好,好,都是我大宋的功臣,王安,传令下去,命泾阳县令张佶让李光睿携子入京兆府,孤要重赏。” 赵德昭笑意弥漫,这难道就是穿越效应,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这几日正愁怎么处理这事呢。 “禀殿下,武德司副都指挥使于有德求见。”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名宦官的声音,王安见到赵德昭的示意,下去将于有德引了进来。 “臣于有德见过殿下。” 于有德进来之后下跪行礼,赵德昭伸手让人起身落座,于有德也没有拒绝。 “不知殿下唤臣,有何王命。” 听见于有德的问询,赵德昭忍不住又是一笑,这让于有德心中有些诧异,出京这么久了他可没见过赵德昭这么高兴模样。 “卿看看这个。” 赵德昭拿起泾阳县令张佶写的奏章,王安手疾眼快连忙接过,转身就给于有德递了下去。 “定难节度使派来的人已经到达泾阳,叫卿前来就是替孤去迎上一迎,蓝田副都头被缉拿,具是我大宋有功之臣。” 于有德听见赵德昭的话语,面色顿时惊讶无比,让他相迎李光睿就算了,而且还是替王驾相迎,一个区区衙内都指挥使面子这么大了吗?就算是李彝兴来了面子也没这么大啊。 最恐怖的就是有功之臣,功臣两个字什么时候这么廉价了。 只是缉拿了一个蓝田副都头,这要是也算功臣,那他这些年立过的功岂不是更大。 “诺。” 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于有德也不敢细细发问,他又不是那些礼部官员和那些个言官,武德司身为皇帝的一把刀,他们这些人只懂服从。 “嗯,那便退下吧。” 赵德昭点点头,于有德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就在于有德离开没有一会,赵光美又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郎,三叔刚刚看见于有德,出何事了。” 赵光美进来之后,伸手指着外面沉声发问,在他的印象里只要和这些人粘上,定然不是一般的小事。 “无事,区区小事罢了。” 赵德昭微微一笑,见到自家三叔狐疑的表情,赵德昭便把刚刚吩咐的事一说,引起赵光美一阵气节。 “不是,为何啊?区区一个衙内都指挥使,缉拿蓝田副都头也算功劳,他也配。 姑且他爹来了,也得来这给你磕头,不行不行,王安,传令下去让于有德不用去了。” 赵光美摇摇头,开什么玩笑代替王驾相迎,这个天下除了他和便宜二哥谁也没有资格,就凭他一个小小的衙内都指挥使。 “三叔,王安,你先下去吧。” 赵德昭见到赵光美气节模样,挥手让王安先行下去。 … … ————分割线———— 兄弟们,这周追读走起来好不好…… (?_?)(?_?)(?_?) 正文 第九十四回 杀而戮之 “扣下李继筠,二郎,这样不好吧。” 听完自家大侄子的解释,赵光美愣神半晌。 “怎么不好,难道这不是重赏?” 赵德昭微微一笑,他的想法是把李继筠留在身边,历史上其所作所为,不管是什么原因,说明他的心是向着大宋的。 当然,主要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扶正李继筠的思想,如果实在不行也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搞个内讧,轻而易举收复夏州,两面他都不吃亏。 至于那个李继迁,按照这个时间段恐怕还没有出生,他记得这家伙好像是生于公元963年,也就是建隆四年,据说这反骨仔生下来就有牙齿,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三叔,党项李氏虽以我大宋为主,可其和江南诸国一样,都是割据一方划土自治。 既然如此让他遣一质子又有何不可,帐内府校尉辖领亲军百十人,从六品官员,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纵观史书,历朝质子哪有如此殊荣,孤这是给他们党项面子,孤倒要看看他李彝兴父子敢不谢恩。” 赵德昭接连冷哼,他当初说过缉拿蓝田副都头重赏,这个赏赐不可谓不大,放在普通人身上一辈子都到达不了这种高度。 至于蓝田副都头是不是李继筠缉拿的,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说明其有武略,那就更应该做了。 当然,如果是假的也没啥,难道还能真的给他实权,无非就是戴个高帽罢了。 舍了一个校尉而已,对于此事而言,还是利大于弊。 赵光美听见自家侄子的解释,做了这种事还让人感恩戴德,这妥妥的阳谋,当得起老谋深算。 “三叔,我赵家掌天下之权柄,你要替爹爹分忧,要帮二郎,敢有不服从我赵家者,尽为叛逆,杀而戮之。” 赵德昭拍拍自家三叔的手臂,有些话他对于别人不好说,可对赵光美就不一样了,这是他天然的帮手。 其实说实话人都有野心,就是他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只知道斗蛐蛐的三叔,他同样是有野心的。 就好比说历史上他二叔继位之初,明眼人都知道得位不正,偏偏为什么反对的声音那么小? 原因就是出在他三叔身上,因为二叔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就是一个字,封。 不管是谁,就是一个封,为了这个封,他二叔设置了新的官职,就比如三司,专门设置了三司副使。 三司副使官职在他老爹手中是没有的,皇帝老爹手里只有一个三司使,但他二叔就设置了这个官职,而三司副使的得益者叫贾琰。 根据《丁晋公谈录》记载,言说太宗即位,后未数年,旧为朱邸牵拢仆驭者,皆位至节帅,人叹讶之。 好二叔对于别人都是这样,对待这个三叔就更别提了,继位后马上就让赵光美亲王尹京。 这种操作叫做什么,等于说是给了天下一个信号,我们大宋继承人是兄终弟及。 同样的,这件事也在暗示自家三叔,摆明就是说我以后死了,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你可不能乱说话。 这一通心计下来,朝中自然就没有反对的声音,包括他这位三叔,可谁曾想人家还是瞧不起这个婢子生的玩意。 “这个自然,三叔必会替兄长分忧,三叔说过,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 赵光美心中没来由一颤,自家这侄子的野心真不是一般的大,也有股子他那兄长的神似。 当初从他得知大娘杜氏有了兄终弟及想法,那段时间心中总是七上八下,后来赵德昭派王安去了濨德殿,稍稍留心观察了王安几天,他就知道这侄子恐怕也晓得了此事。 由不得他不留心,王安他是见过面的,而且还是他评价了一句之后,赵德昭就表露出要重用王安的心思。 这样一个人不留在身边,反而派到他奶奶寝宫,怎么看怎么不对。 至于赵德昭如何知道此事他不晓得,这件事他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因为那天他本来想着第二天出宫去玩,想让杜氏下一道懿旨。 结果去了濨德殿之后,就听到自家兄长在殿中哭泣的声音,这一听之下就不得了了。 “三叔,二郎告诉你,此次回京之后,爹爹肯定就会让你出阁。” 听见赵光美的话语,赵德昭面会心一笑,皇帝老爹让赵光美出阁的事,他是从老娘口中得知的。 “当真。” 赵光美一阵眉飞色舞,他想出宫已经想疯了,天知道他那兄长是怎么待下去的,还有这个侄子,也一点不发慌。 “侄儿自然不敢欺瞒,此事也是听娘说的,估计府邸正在建造。” 见赵德昭都将贺贞搬了出来,赵光美也没有多问,这件事从自家嫂嫂口中说出,那必然是真的。 “禀殿下,适才快骑来报,昨夜马仁瑀沈侍郎等已京到达陕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安的声音,叔侄二人闻言皆看向门口。 “来人在何处啊,将他传进来。” 赵德昭轻轻皱眉,怎么还牵扯出这个大佬来了,不多时房中进来一名男子,赵德昭看向来人眉头一皱,根据来人穿着是诸班禁卫。 老爹让诸班禁卫护送自己可以理解,可让这些人护送沈义伦等出使三国使者就不正常了。 “卑职见过秦王殿下,见过三殿下。” 来人对着赵光美叔侄行礼,赵德昭抬手让人起身,问出了心中所想。 “禀殿下,陛下命我等诸班禁卫四百八十人充任亲事府,一路由龙捷左厢都指挥使马仁瑀暂代统领,迁马都使为京兆防御使。 马御使派卑职前来请命,工部侍郎所率工匠百五十人如何安排,可是需要一通前往京兆谒见王驾。” 什么! 赵德昭一阵惊讶,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惊喜,皇帝老爹终于是给了他四百多人,真是亲亲老子啊。 赵光美这时候也是吃惊无比,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皇帝兄长对这大侄子还真是宠啊。 “嗯…你且先下去休息,孤自会派人前往陕州。” 赵德昭压下心中的激动,连续一夜的长途奔袭,肯定不能让人家再回去,自己只能派出别人去。 “诺,卑职告退。” 等到来人下去之后,赵德昭便让王安去找呼延赞。 正文 第九十五回 孤心甚慰 前天晚上沈义伦马仁瑀就已经到达陕州,昨天赵德昭又吩咐呼延赞下去,遣人连夜前往联系。 估计人家昨天一天都已经出了陕州地界了,官道就那么一条,肯定是能遇得到的。 他传下去的命令无非就是一条,便是让工部侍郎率工匠一百五十人直接驻留华州潼关,不用前往京兆谒见王驾。 陈承昭离去的时候赵德昭吩咐过,铁罱泥车等造出来就可以清淤河道,民夫杂役可以先招募五六千人,现在农忙时节临近,也不能耽搁农耕。 这天早上的时候,于有德差人来报李光睿父子已经到了京兆,来人说是今天中午就能进城。 果然,等到中午赵德昭刚吃完午膳,王安便进来禀报说是李光睿父子正在等候传见。 赵德昭随后让王安下去传众人大堂议事,半个时辰的穿衣打扮,完事后就带着王安和张武等几名诸班禁卫前往大堂。 随着王安的一声呼喊,赵德昭从右侧玄关处走了出来,呼延赞于有德薛居正等人便开始下跪行礼。 “诸卿平身。” 赵德昭伸手一抬让人起身,众人又是一礼谢恩,转身文武分列。 “李继来了吗?” 赵德昭见众人垂手站立,别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坐着,大议事的时候就不行了,这种局面是他皇帝老爹造成的,不过赵德昭觉得倒是很舒适。 “殿下!” 李继出班拱手一礼,他本来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谁让赵德昭让他暂领了京兆团练使呢? “事办的如何了?” 李继闻听赵德昭的问询,心中深思一二又连忙拱手。 “启禀殿下,卑职奉王命,京兆八千守军已剔除一千二百人老残,卑职已加紧操练。” 赵德昭一阵点头,京兆号称有一万守军,其实就只有八千而已,而且其中还有一些老残,前者是历代军队的通病,目的就是为了吃空饷,后者就要剔除了。 “要安置妥当,想归乡的就要给足路费,不可怠慢了他们,这一点薛卿下去办。” “诺。” 薛居正拱手应答,别的地方赵德昭他不管,他也管不过来,就京兆府而言,有些弊政一定要剔除。 “嗯,我昨日得到消息,父皇遣龙捷左厢都指挥使马仁瑀,改任京兆防御使。 等马卿一到你可跟他交接军事防务,孤亲事府四百八十名诸班禁卫就由你来统领。” 皇帝老爹这回倒给了他一点小意外,马仁瑀这个人在征讨二李的时候见过,而且在宋史上是有列传,很厉害的一个人。 “诺,谢殿下。” 李继面色一喜,说实话他真不愿意当鸟团练使,至少是目前他就不想当,他和赵德昭才接触不过半个月,最起码留个一两年那时候自己就算离开,也有情分在里面。 现在有人接替他巴不得呢,他本来就是诸班禁卫出身,作为赵德昭的贴身禁卫,还怕没有什么机会。 “薛卿,李光睿现在何处啊?” 赵德昭见时间差不多,恐怕凉了人家有半个时辰了,人常说见好就收。 “启禀殿下,正在府门候见。” 赵德昭摆手让王安下去传话,不多时便领着一名中年走了进来,身材健壮孔武有力,一身甲胄威风凛凛。 “臣定难军衙内都指挥使李光睿,见过秦王殿下千岁。” 等到将李光睿引入堂前,王安转身从右侧离开,李光睿见状上了台阶进了大堂,朝着赵德昭下跪行礼。 “李卿一路劳顿,平身吧。” 赵德昭微微一笑,抬手让李光睿起身,行礼都这么小心,这是生怕回不去咋滴。 李光睿拱手谢礼,缓缓站起身子垂手而立,他不得不这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万多兵马现在还在延州,整日无所事事在边境骑马晃悠,换谁谁不怕,也不知道是谁给皇帝出的馊主意。 “卿这次前来京兆,是有何要事啊?” 见到李光睿起身之后,赵德昭又问出一个问题。 “启禀殿下,家父听闻殿下前来京兆赈灾,派臣押送一万石粮草聊表寸心,进献良马三百匹。” 李光睿拱手一礼,马匹没有什么,这东西本来就是在别人手中抢来的,但一万石粮草就让他们出血了。 “唔…李节帅有心了,孤心甚慰。” 赵德昭轻吟一声,看着下方李光睿一副肉疼的神情,夏州那个地方是很差的,一万石粮草虽然不多,但无缘无故损失了谁也受不了。 “不敢,家父年老体弱,不能前来谒见王驾,还望殿下宽恕。” 说着,李光睿又是下跪行礼一拜,赵德昭暗自摇头,就冲着这份礼节,要是没有蓝田副都头那件事,他真拿人家没办法。 “无妨,嗯…对了,孤曾听说蓝田副都头被令郎缉拿,薛卿啊,此事你可了解。” 赵德昭摆摆手,转头看向薛居正,赵光美看到自家侄子这副模样,心中顿时憋着股笑意。 “禀殿下,此事属实,臣已命人将其下押水牢。” 薛居正出班行礼,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赵德昭这话有些不对劲,不过他此时也有些好奇,当初这位主可是说过要重赏的。 “李卿可过而立之年?令郎今年几庚?” 听见赵德昭的话语,李光睿眉头一皱,他搞不清楚这主好端端怎么问这个,不过现在也不敢隐瞒。 “不敢欺瞒殿下,臣今年三十有七,犬子刚满十八。” 赵德昭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模样,暗自撇了自家三叔一眼,赵光美连忙揉揉鼻尖以示尴尬。 “少年英雄,来呀,去传李继筠过来,孤要看看这位少年英雄,孤要重重赏他。” “诺。” 王安连忙应答一声退下,薛居正于有德两人眉头深皱,重赏就算了,还重重有赏,这主又憋着什么坏吧。 别说薛居正和于有德俩人,就连李光睿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他一时半会还真说不上来。 就在三人绞尽脑汁时,王安领着李继筠走了上来,怪不得能生擒蓝田副都头,身体挺拔,相貌堂堂,有其父三分神采。 “臣管内押蕃落使李继筠,见过秦王殿下千岁。” 李继筠走到其父跟前,规规矩矩行礼。 正文 第九十六回 少年英雄 “好,果然是少年英雄。” 赵德昭满意点头,能缉拿蓝田副都头实属不凡,这么一个有武略的人才,放到夏州真是可惜了。 “犬子顽劣,当不得殿下如此盛赞。” 李光睿连忙拱手一礼,赵德昭还是那一脸笑意,抬手示意让李继筠先行起身。 “当得当得,传孤王命,管内押蕃落使李继筠,此番缉拿蓝田都副头有功,加封帐内府校尉,三月后随孤前往汴京。” 一石激起千层浪,赵德昭这话除了赵光美以外,众人皆是一副愕然,只有于有德和薛居正率先反应过来,皆是嘴角一笑。 “如何,孤说过要重赏,李校尉,还不谢恩。” 赵德昭看着下方惊愕的父子二人,李光睿刚想拱手说点什么,可随之而来的就是于有德呼延赞等人的目光。 李继筠此时也察觉出来不对,他管内押蕃落使当得好好的,谁想当什么鸟校尉。 心里这么想是没错,可膝盖已经跪在地上,对着赵德昭一通拜谢,这件事他们没有反对的权利,也没有资格反对。 “臣李继筠谢秦王殿下。” 李光睿听见儿子谢恩的声音,一张脸变得惨白,赵德昭的意思他明白,这是要将他的儿子用作质子啊,还要自己感恩戴德的送过去。 “父子离别,李卿不必悲伤,逢年过节李卿也可以前往汴京相聚。” 赵德昭呵呵一笑,这件事他们是反对不了的,要怨就怨他带来了李继筠,如果是冒领功勋,那就更怪不得他了。 “好了,孤有些乏了,张武。” 赵德昭转头呼喊,张武连忙走了过来躬身一礼。 “将西侧院收拾出来,请李卿下去休息。” 张武拱手应答,见状赵德昭又转头对着李光睿父子。 “李卿且下去休息,晚上孤为卿接风洗尘。” 说完,赵德昭转身便离开了大堂,众人拱手相送,口诵恭送殿下之语。 等众人行完礼之后,张武伸手相请,李光睿父子便随着张武前往西侧院。 “二郎,不是三叔说你,这招是真够损的。” 赵光美叔侄二人并肩而行,一想到李光睿父子刚刚一副憋屈样子,赵光美就忍不住笑意连连。 赵德昭不置可否,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就是好办法,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二郎,帐内府校尉从六品,掌亲军百十人,你可不能给他实权啊。” 回到后院进了房间,叔侄俩人相继落座,赵光美想到帐内府的重要性,不由得一阵担心。 虽然说亲事府才是贴身侍卫,帐内府只是亲军,但两个都有拱卫王府的职责,一旦发生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三叔宽心,这个侄儿自然省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赵德昭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就在这时张武便走了进来,对着叔侄二人行了一礼。 “安置妥当了。” 赵德昭将茶杯轻轻放在桌案,朝着张武发问了起来,张武连连称是。 “王安,吩咐下去,今晚前堂设宴。” 听见张武的回答,赵德昭又朝着王安吩咐,虽然人家父子两人可能没有胃口,但话既然都说出去了,肯定是收不回来的。 相对于李光睿父子二人的没胃口,赵德昭此时感觉自己胃口现在很大,感觉可以一下咥十碗的那种。 “诺。” 王安行礼了一之后下去吩咐,张武也随着一同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西侧院中。 李光睿两父子坐在屋中,本来以为缉拿住了蓝田副都头,他们大大小小还能拿着赏赐回去,可这种赏赐居然是让他儿子去做质子。 “筠儿,父亲这次不该带你出来。” 李光睿叹息一声,这种深深地无力感让他很不喜欢,但又有什么办法,只要他们拒绝,先不说延州的三万兵马,就是他们父子二人也回不去。 “父亲宽心,就算父亲不带儿子出来,蓝田副都头一事也逃不过去的。” 李继筠摇摇头,这种事就好像是注定一般,如果没有他,他父亲肯定就会被扣下,与其这样还不如扣下自己。 “父亲自然是知道,都怪父亲贪功。” 想到这里李光睿又是一阵气节,那么大的地方偏偏就让自己碰上,还是第一天刚刚得知赵德昭重赏消息,第二天启程拔营恰好就撞见了蓝田副都头。 “父亲,其实这件事在儿子看来也不是坏事,爷爷说过当今陛下乃是雄主,定然会使四海归于一统。 父亲,我李家不过占据五州之地,就连伪汉都要避宋之锋芒,有了儿子前往汴京,家族和朝廷关系必然不似先前哪般僵持,延州白重赞三万兵马也可尽数退去。” 李继筠面色一笑,要他们和大宋为敌那是绝对不敢的,他们虽然是号称有十万兵马,其实满打满算能打的只有七八万。 “这个父亲知道,可是汴京你孤身一人。” 儿子说的道理他如何能不清楚,就说这件事发生之后,延州兵马绝对会回撤。 但这件事的结果却是让他儿子作为质子前往汴京,恐怕没有那个当老子的愿意。 “父亲,当今陛下乃仁德之主,必然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去岁陛下登基之时,还对我李家多有恩抚之言,然而今天发生此事,肯定是有人在朝中编排我李家的不是。” 李继筠又继续说道,历来兵变无不是血流成河,而当今皇帝登基却和历代不同,愣是对开封秋毫无犯,他爷爷那时候就说过,此人非一般可比。 “哼…” 李光睿听见儿子的话语,一拳砸在桌案,这样的计谋真是杀人不见血。 别看话是赵德昭说出来的没错,可这件事打死他都不信,说破天只是一个十岁大点的孩子。 绝对是朝中有人进言,武德司的名声他可是听说过的,皇帝害怕他们拒绝,明摆着就是让赵德昭说出来,以亲王之势压迫。 “筠儿,此去汴京之后,定不能惹是生非,父亲回去就和你爷爷商讨此事。” 虽然自家儿子也不是惹是生非的主,可汴京不同与夏州,该受的气是一定要受。 “儿子明白。” 李继筠点点头,随后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各自回房休息了半天。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就有人过来相请,说是晚宴已经准备妥当。 正文 第九十七回 调拨人手 晚宴开始之后,赵德昭只露了个面,和李光睿父子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他在这里其实并不好,只会让众人有所拘束。 赵德昭离开之后,尽管李光睿和呼延赞于有德等人不熟,但多少都是领军统帅,除了薛居正等文官,他们这帮人还是能尿到一起去。 就这样过了两天,在第三天李光睿起身告辞返回夏州的早上,赵德昭接到消息说是马仁瑀和沈义伦两人中午就可以进城。 京兆府衙大堂,在赵德昭见完出使回鹘、六谷、青唐三国使臣,又着重表示了几句,无非就是不能丢了大朝威仪,便挥手让三人退下,休整一日就可以前往河西之地。 这次皇帝老爹给他的权利有点大,也不对,不是有点大,是非常大,门戟这个东西他还可以接受,只能作为显示威仪的仪仗。 而金符就不同了,它是皇帝老爹的信物,别说还有诏书中的如朕亲临,大事可决这八个大字。 按道理来说赵德昭应该高兴,可此时他却是一脸愁容,接二连三提升自己的位置,铁了心是在打压他二叔,让他不要多想。 要说赵德昭平时是有些恨意没有错,毕竟他二叔可是最大获利者。 赵光义打压是肯定要打压,不过皇帝老爹这次做的就有些过了,连连被皇帝老爹防备两人肯定会起间隙。 这一世有了自己这异数,他二叔有没有这心思还两说,毕竟赵光义之前曾进言让老爹早立太子,这不存在什么以退为进,别忘了他老娘已经是后宫之主。 同理,万一他二叔这时候没有这层意思,皇帝老爹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 想了想赵德昭也就放弃了,皇帝老爹既然做出了这种事,子不言父过,只能寄望他二叔能看清时事不要多想。 赵德昭对皇帝老爹屁股底下的位置是志在必得,如果好二叔还是一条道走到黑,登基之后就建一座宗人府,改个名字叫阿其那。 退一步讲,要是自己真的做不了皇帝,毫不犹豫直接反他娘的,有了三秦这个地方作为依托,他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反正前前后后的退路他都想好了,就是死也要拉上他二叔做垫背。 “马卿,京兆士卒军纪懒散,下去之后要加紧操练,孤前日剔除老残,七千守军孤就交于卿了。” 赵德昭看向马仁瑀,京兆府本来是只有团练使,皇帝老爹现在派马仁瑀过来任京兆防御使,京兆府的逼格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殿下宽心,此乃臣本分。” 马仁瑀拱手一礼,赵德昭闻言一阵点头,皇帝老爹派遣马仁瑀来协助自己主持京兆军事,能力方面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 “陈云干。” 赵德昭吩咐完马仁瑀后,又转头看向陈云干,原本还在垂手站立的陈云干听见这话,连忙拱手应答。 “你下去之后,持金符前往耀州、乾州、邠州、同州、华州、商州,着六州节度使、防御使、团练使辟三千守军于京兆府听王命。 还有,令六州知州调拨三千民夫杂役前往华州清淤河道,于卿带武德五百人一同前去。” 赵德昭拾身下了首座,有了皇帝老爹的金符,再加上如朕亲临节制三秦这些字眼,调兵还是能做到的。 自从去年收回了各地节度使手中财政大权,他们现在只掌军事,因为这件事皇帝老爹也借机拔掉了几个有强烈反抗的出头鸟。 就比如说整个三秦,节度使屈指可数,单单以这六个州来说,只有邠宁静难节度使杨廷璋,同州定国节度使张美,定国军之前叫匡国军,因为要避讳皇帝老爹名字才改为定国军。 剩下的几个州,都是防御使或者是团练使掌一地军事,华州本来是有镇国军节度,不过在前朝时就被废置,皇帝老爹征伐二李之后,由潼关团练使张晖兼领华州军事。 赵德昭记得老爹在位期间是复置过华州节度,时间好像是964年以宋偓为华州节度使,同州并入华州,这个宋偓在历史上是皇帝老爹的老岳父,也就是老爹第三位皇后的父亲。 不过按照目前这种情况,自己已经提领京兆,节制三秦,应该不会设立了,说不定以后这上面的邠州和同州节度使也要裁撤,就连凤翔节度使恐怕都逃不过去。 “诺。” 陈云干于有德俩人听见赵德昭的吩咐,连忙拱手应答。 “行了,王承衍李继隆留下,尔等退下吧。” 赵德昭回到主位落座,皇帝老爹让他自己抽调人手,肯定是顾忌农忙时节。 民夫既然不能抽调太多,那只能调拨一些士卒来分担,两者加起来也有三万多人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等于有德薛居正一行人退下之后,整个堂中只剩下赵德昭叔侄和王安,还有下方的李继隆和王承衍以及一些诸班禁卫。 赵德昭饶有兴趣的看着李继隆,年初皇帝老爹加封王承衍石保行二人为典军时,他后来找赵光美询问俩人人为人的时候,从自家三叔口中得知,李继隆和石保兴一样,被皇帝老爹以门荫加领供奉官。 纵观自己麾下听命的几人,除了薛居正呼延赞二人,历史上有名的人物屈指可数。 然而现在又多了个李继隆,做梦都能笑醒啊,心中暗暗打气这人可千万不要带歪了,得要好好培养。 “禀殿下,卑臣汴京启程时,家父有信让臣转交殿下。” 说着,王承衍从怀中掏出书信,赵德昭有些诧异之色,摆手示意王安下去将书信拿上来。 等到王安将书信递到赵德昭手里,这明明是两份信,一份是王审琦的还有一份是王若容。 赵德昭会心一笑,估计是自己这个秦王妃不好意思,所以才让王审琦写了一份,然后一同递上。 “好,孤知道了,舅兄且下去休息几日,过些天协助陈云干处理政务。” 赵德昭点点头,王承衍面无表情拱手应答,他知道赵德昭是为自己着想,想要执掌亲事府必须要有能力。 正文 第九十八回 民生恢复 乾州,奉天县。 这一个半月以来,赵德昭也没猫在京兆府,想要将京兆纳为自己的大本营,于情于理都是要去看看,更别说这个地方还是他和老爹心灵上的国都。 从沈义伦到达京兆的第二天,赵德昭就下令巡视京兆州县,经过两日的准备和商议,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巡视。 这次的巡视路线有计划的,随行五百余人轻装简行,从京兆万年县起,经商洛、蓝田、华阴、冯翊、高陵,泾阳,奉天等。 各个县之间的距离最多就半日的路程,其中最费时的商洛,也就是商州治下,一行人大概走了一天时间,主要是那天晚上下过一场大雨,第二天行路艰难。 还有就是华阴,皇帝老爹已经准备好了礼品,让自己前往云台观拜见陈抟,这个地方足足耽搁了三天之久。 昨天下午赵德昭便到达陕州奉天县,说实话巡视这个东西真的很累,主要是和各级官吏寒暄。 对于治下百姓的状况,经历五代乱世其实各县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要比起以往就要强很多了。 “殿下,该喝药了。” 这天早上,赵德昭刚刚吃完早膳,王安便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前两天路过泾阳的时候淋了点雨。 “拿下去吧,告诉医官明天不用熬了。” 赵德昭摆摆手,这药是预防风寒的,这都已经喝了两天了,身体也没有感觉到不适,是药三分毒。 本来赵德昭是不想喝的,可仔细一想古代这个风寒是能要人命的,预防还是很有必要。 “诺。” 王安躬身应答,如果是前两天说什么也要让这主喝下去,观察两天赵德昭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自身也是略懂医术之人,药这东西还是比较清楚的。 “可曾准备妥当?” 赵德昭漱了漱口,看着下方垂手站立的王安,今天要下去奉天县视察。 “应是快了,奴婢这就下去查看。” 王安行了一礼,说着转身就要走出大帐,不过还没等他出去,张武便走了进来。 “殿下,马已备好。” 张武拱手行礼,赵德昭微微点头起身就朝着外面走去,王安和张武两人见状跟上。 等赵德昭一行人出了军营,乾州知州袁同和乾州团练使刘重进已经等候,自从赵德昭开始巡视,武德司就已经驻守各县摸排情况,这一路各级官员想满报都不成。 “袁卿,乾州耕地耕种如何?” 众人大概行了半个时辰的路程,现在正是耕种的时候,赵德昭看着这一洼洼田地,各有老农扶犁耕种。 “不敢欺瞒殿下,奉天县方圆八十里耕地全面耕种,至于远离县城之地,各村寨人手紧缺,有田无人。” 袁同拱手一礼,他自然是不敢欺瞒,只能将县中的情况如实说明。 赵德昭闻言沿着田埂行走,从洛阳来的时候,山地之中的田地就处于荒芜,杨重新说过因为人手不足,这一路下来遇到的大多数都是这种情况。 其实也正常,西京洛阳身为陪都都是如此模样,更别说京兆这边了,现在这种情况赵德昭还是挺满意的。 前朝周世宗在位期间,对内整军练卒、裁汰冗弱、招抚流亡、减少赋税,使得朝野政治清明,百姓富庶,中原地区经济开始复苏。 皇帝老爹登基之后,同样实行修养生息之策,尤为重视弄耕,登基之后就搞了个籍田,也就是天子亲耕,后来又命各地打造农具,。 可以说目前民生虽然艰苦,也不至于说是饱一顿饥一顿,问题就是有些田地还是处于荒芜状态,但是也不能要求太高。 这一路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想起一句话,叫做宁为盛世狗,不做乱世人,这样感叹不是没有道理的。 五代乱世当权者残暴不仁,后世他曾见网军中有人发贴谈论,说是盛唐时期总有9000万左右人口,到达他老爹建立大宋之前,仅仅只剩下4000万左右。 “为政有声,卿等辛苦了。” 赵德昭面露笑意,只要有一口饭吃,只要能活下去,这帮百姓是不会造反的,五代乱世没有过去多久,恐怕谁也不想再回去。 “殿下盛赞,臣等有愧。” 吴同刘重进等官员拱手行礼,只要这位主满意就好,京兆府发生的事他们可都知道。 赵德昭闻言一笑也没有说什么,随后众人又前往田地不远处的村子,冒着青青炊烟,应该是在给田中劳作之人准备早饭。 赵德昭等人刚刚进到村子的时候,村头还有几名孩童玩闹,在见到赵德昭等人之时,一溜烟就不见了踪迹。 这个村子足有百户人家,宋承唐制,唐时四家为一邻,五邻为一保,百户为一里,这个村子名字叫公主里。 很有意思的一个名字,据说是文成公主入吐蕃时,曾经在这里停留遥望长安,后来人们都开始叫公主里。 “驾,驾……” 恰在赵德昭刚想进入村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到声音,等赵德昭转身一看,就看见有士卒策马而来。 呼延赞看见来人之后上前,因为这士卒的装束明显是侍卫亲军的斥候,等到呼延赞走了几步,来人勒马而住。 其人翻身下马,对着呼延赞低声说了几句,呼延赞又连忙上前。 “何事啊?” 赵德昭见到呼延赞的神情,眉头轻轻皱起,不管是来人的神情,还是呼延赞此时的脸色,都是无比凝重。 “殿下,凤翔节度使王老将军来报,吐蕃六谷部内讧,我大宋派遣的使者尽遭刀祸。” 什么! 众人听见这话,震惊之色久久不能散去,赵德昭同样也是一惊,吐蕃的事情他可没有插手,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回鹘求援的事情在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他不知道,但杀使臣还有六谷内讧他绝对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在史记中不可能不记录,他反正是没有什么印象。 当初求援的时候,他就怕出现什么变故,进而影响河西格局,直接将皮球踢给皇帝老爹。 不不不…不对! 赵德昭突然心中咯噔一声,这件事他好像插手过,当初是自己和王景联名上奏要派出使者的。 正文 第九十九回 吊民伐罪 “折逋支好大的胆子。” 两天后,垂拱殿中,赵匡胤接到赵德昭和王景俩人的奏报,面露铁青之色,派人去劝三国止兵戈,六谷部居然将使臣给杀了。 这是干什么,这是打他脸啊! “陛下息怒,臣以为还是先见见来使?” 范质拱手一礼,这次来的不止是赵德昭的奏报,六谷部也派出了使者来请罪。 “叫他进来。” 赵匡胤让王继恩下去,不多时王继恩便领着六谷部使臣走了进来,其人面露惨白之色,能看的出他此时心中特别不安。 “外臣伏拜皇帝陛下。” 折逋葛佤走到赵匡胤下方之际,毫不犹豫开始行礼,要说别的时候他自然不怕,但现在稍微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 “折逋支叫你来何事啊,可是要下战书?如是此事你自不必多说,这个战书朕接了。” 赵匡胤靠在御座语气极为冰冷,折逋葛佤听见这话浑身就是一颤,别看他们在河西之地蹦哒的很高,可在这中原王朝面前不值一提。 放在吐蕃王朝如果没有分裂的时候还好,现在的吐蕃早已经离心离德,那还有昔日祖先的威风。 “外臣惶恐,禀皇帝陛下,上国使臣之死实乃误会……” “误会,哪有那么多误会,朕今天是不是把你杀了,一样也是误会,贵使觉得如何?” 赵匡胤伸手打断折逋葛佤的话,这件事能是一件误会解决的,他自己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尔等三国兵祸加身,朕遣使臣好言相劝,竟如此不识时务,既是听不进去,为何不将使臣遣送回秦州,你等国之生死朕自然可以不管。” 赵匡胤看着下方不断磕头的折逋葛佤,话虽然这么说,但事他肯定是要管的,万一六谷青唐联手将回鹘给灭了,麻烦可就大了。 试想一下,现在都敢杀他派出去的人,一旦让这两个部落彻底控制河西走廊,那才是真正让他头痛的时候。 杀使臣的这件事他才不相信什么内讧,这帮外族找理由还不简单,随便捏造一个就成了。 “朕今天不杀你,你回去告诉折逋支,这个事不用他给朕交代,朕会自己去查,滚吧。” 折逋葛佤心中一惊,赵匡胤的意思说很明白,那就是要开战,这和他们料想的可差远了。 中原王朝更替频繁,来的时候本来以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没有想到这位皇帝态度如此强硬。 “禀陛下,众将军到了。” 就在折逋葛佤刚想退下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赵匡胤让王继恩下去将王审琦等人带了进来。 王审琦韩令坤等进入殿中各自行礼,赵匡胤伸手一抬让人起身,众人又是谢礼退在一旁。 “陛下,新朝初立,臣以为还是不能轻举刀兵。” 王薄见到王审琦等人进来,又加上皇帝刚刚的话语,这明摆着就是要和六谷部开战。 “卿错了,就是因为新朝初立,才更应该让这帮夷狄看看,什么叫做王者之师,什么叫做吊民伐罪。” 赵匡胤摇摇头,看看他儿子说的多好,其实他本来也倾向于出兵教训六谷部,后来赵德昭递上来的奏章就让他决定一定要打,不打西北边疆永无安宁。 按照自家儿子的想法,平定江南之时北方边境肯定要加强防守,契丹不用多说,这个庞然大物肯定是吓不到人家的,可对于伪汉足够能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这两个因素之外,最重要的是秦州以及灵州边境也太需要一场胜利,秦州这边还比较好,尤其是灵州动不动就能受到吐蕃等外族小部队袭扰。 “众卿,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朕意兵伐吐蕃六谷部,众卿以为如何?” 赵匡胤拾起身子,现在整个陇西之地,他们大宋只有占据了秦州、成州、阶州、渭州等,其他诸如岷州、宕州、甘州等河西州府都在吐蕃和回鹘手中。 “陛下锐意收复故土,臣等敢为陛下效死。” 王审琦和韩令坤等人连忙下拜在地,他们这些武将天生就是为打仗而身,只有战场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此是秦王与太原王联名上奏,朕觉得有理,诸卿都看看。” 赵匡胤将奏章交给王继恩,等众人观看完毕之后,又将奏章递了上来。 “陛下,臣以为秦王与太原王附奏有理。” 赵普躬身行了一礼,说实话这位皇帝已经变得有些不认识了,当初说的军制改革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现在也能猜的出来,能让赵匡胤取消这个想法的,恐怕就是这个秦王。 至于赵德昭给赵匡胤说了什么,那他赵普就猜不出来,不得不说,他们这位秦王年纪虽小,可军事天赋强的离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比起皇帝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臣等附议。” 有了武将和赵普这一顿操作,反对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范质这些人他们手中的权利在这一年被替换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陛下,请下令吧!” 王审琦躬身行礼,这一年多天知道他怎么坚持下来的。 “三哥性子急了些,杀鸡焉用牛刀,你等可是朝廷栋梁,区区六谷还不值得让你们出手,朕看就让太原王总领此事吧,卿以为可行?” 赵匡胤淡淡一笑,这件事派出一个王景足够用了,这个功劳是他儿子的,谁也不能插手。 “臣唯陛下之命是从。” 王审琦面色一怔,随即也没有在意,从他同意婚事开始,他便彻底站在赵德昭的一边,自家拿这功劳和女婿拿都一样。 “赵普,传召,加封彰义军节度使白重赞为岷州行营前军都部署,加封定国军节度使张美为行营兵马都监,各领八千本部兵马,太原郡王王景节制诸军,秦王德昭任岷州权知行府事。 升乾州团练使刘重进为成、阶二州防御使,领六千人马让他防备西蜀,抵御宕州吐蕃部族。” “诺。” 赵普拱手一礼,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本来以为皇帝要教训一下六谷,谁曾想还要收复岷州。 正文 第百零零回 兵分四路 皇帝诏书已于三天前下达,赵德昭和王景也接到了部署命令,白重赞和张美两人率领本部八千人已经进入凤翔。 除了这两人的一万六千人,还有王景所部一万四千人,足足集结了三万余兵马。 更值得一提的事,定难军节度使李彝兴来报,说他愿意遣人率六千部众出宥州,借道威州环县,转而进入义州一带牵制六谷兵力,这就让赵德昭和王景顿时一喜,两人一拍即合就同意了其请求。 昨天根据斥候来报,凉州六谷部也在悄悄增兵,岷州由折逋葛支率领七千余众,宕州目前还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和前几日一样只是几千守军。 秦州,上邽县。 上邽以西十余里处,三路兵马已经集结于此,中军大帐之中,赵德昭和王景等诸将领站在右侧行军图商议战事。 “好啊,兵贵神速。” 王景哈哈一笑,赵德昭也是同样神情,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斥候,根据来人所言,李光睿所部已至伏羌县,也就是后世甘谷一带。 “老将军,既然李光睿所部已经到达,就请下令吧。” 赵德昭拱手一礼,这两天就是为了等李光睿的消息,不然他们早就已经出兵了。 “殿下言之有理,事不宜迟,末将请节帅下令。” 坐在赵德昭一旁的白重赞拾起身子,这两天该商议的都已经商议完毕,现在消息已经到了,断然不能再耽搁下去。 “末将请节帅下令。” 张美等一众将领听到赵德昭和白重赞先后言语,身体拾起拱手一礼,赵德昭都能以亲王之身甘愿屈下,他们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好,诸将听令。” 王景一声大喝,离开了行军图走在首位,赵德昭等人也随其两步上前列在两旁。 “末将在,请节帅下令。” 众人皆是低头拱手,王景在首座来回渡步,想着想着就朝着不远处的斥候吩咐。 “你马上前往伏羌县,着李光睿部一路向西,前往漳县一带引诱六谷部兵力,放出风去就说有一万人马,等待与本帅会师。” 斥候行了一礼马上转身下去吩咐,上邽这个地方虽然距离伏羌县不远,快马也是需要三个时辰左右。 “白重赞,张美。” 等斥候下去之后,王景转头看向白重赞张美二人,手指搭在桌案敲击两下。 “末将在!” 张美俩人拱手行礼,他们两人是出兵岷州的主力军,所带部队也是他们麾下最精锐的本部人马,装备精良,并非他们两地节度的驻军。 “你二人各领本部八千余众,沿秦州南下,由长道分兵,右路由白重赞所部经长道直逼当涯寨,过了当涯寨不要停留,直扑宕州,与本帅一同会师吃下它。 张美,本帅给你配两千马军,由长道进入武都,切断两口寨,叠州龙迭守军要想支援宕州,必要经过此处,只要其派援军驰援宕州,给本帅把他们打回去,若是敢放走一人,本帅斩了你。 张都监,等本帅攻打宕州时,你部可佯状撤退前往宕州,命成、阶防御使刘重进率军其后围而歼之。” “请节帅宽心,末将等定不辱命,如有差错,末将等愿提头来见。” 白重赞两人行礼,赵德昭王景对视一眼,这两人都是一地节度使,这一场仗他们自然清楚无比。 皇帝老爹让他们攻打岷州,赵德昭和王景等人商议之后,还是想着先把宕州给取了。 攻打城池,有些地方可以不用打,但有些地方一定要打,就比如宕州,如果不取很容易被人截断后路。 但要想打宕州,就会出现另一个问题,叠州龙迭县守军必然会支援,因为这两个地方是一前一后,中间被迭山官鹅山相阻,支援宕州就两条路,一条往西前往岷州,转道支援宕州,一条进入武都,需要经过一个两口寨的地方。 前者有百十里路,后者只有四十多里,一百多里等你支援过来,宕州恐怕已经被拿下了,所以选后者是毫无疑问的。 这次的战役很复杂,几人商议的结果就让李光睿在漳县号称一万大军搅混这淌水,然后再由王景率军借道漳县,两路大军浩浩荡荡进入岷州。 这两人的操作只有一点,那就是让六谷看到他们要攻打岷州,两万大军足够能让他们迷糊一阵,留下宕州就是要示敌以弱,身为统帅这样的战局都看不懂。 这是没有办法,如果一旦直接攻打宕州,叠州、岷州肯定会求援,更别说宕州这个地方还是在西蜀交界点,实在不宜大张旗鼓。 这次的兵马总共分为四路,李光睿是全程遛狗,王景是前期遛狗,张美和白重赞前面都说过,以白重赞为主立前军悄悄开往宕州,张美为辅牵制龙迭守军。 等王景率领一万余众在岷州遛狗完毕,白重赞快要进入宕州时,然后来个大迂回将队伍开进宕州。 宕州只有三千守军,最多不超过五千,这次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殿下,就劳您坐镇秦州,会师前夕殿下就可遣一万人马前往岷州。” 王景吩咐完毕,朝着赵德昭拱手,等他们快要会师的时候,赵德昭就会派遣人前往岷州和李光睿会师,这一来就是牵制岷州援军,二来就是为攻打岷州准备。 “老将军安心。” 赵德昭点点头,宕州有了这等谋划打下来不是很难,可打完宕州之后,岷州就变成了一块硬骨头,因为那是支援岷州的援军恐怕会更多。 不过没有办法,就算一开始如果攻打岷州也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宕州驻军肯定会切断他们粮草恐,吃下他们是必然的。 “好,诸位,传令下去,埋锅造饭,申时拔营启程。” 王景点点头,众人应答一声便退了下去,整个大帐只剩下王景和赵德昭,随后两人有站在行军图中研究一会,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膳食。 等到申时的时候,三路大军分别出了营门,赵德昭遥望半晌,计划虽然周密,可一旦出现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就是王景白重赞张美三人都是节度使,放下别的将领身上,这计谋赵德昭还真不敢提出来。 正文 第百零一回 不翼而飞 等这个东西是最煎熬的,尤其是在当下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你不可能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大军离开第三天,定难军衙内都指挥使李光睿送来消息,说是凉州的援军已经到达兰州。 赵德昭对此并无担心,大致的部署已经完毕,别说折逋葛支到达兰州,就算到了岷州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布局。 现在赵德昭就如同跟随赵匡胤征讨二李时一样的心态,所有权利都已经交给了王景等将领,就要看他们怎么打了,赵德昭目前也只能等消息。 只要王景和白重赞两人会师宕州,他就可以率领剩下的一万人马前往岷州和李光睿会师。 “舅舅有什么消息送来吗?” 赵德昭摆手让人将餐食拿下去,从接到六谷杀使臣的奏报,他就从奉天县启程前往凤翔,后来等到皇帝老爹诏令,又随军来到秦州上邽县。 算算日子从巡视开始,自他离开京兆已经有一月二十多天了,再过个十天就要进入四月份了。 “殿下,国舅爷递来消息,帐内府正在加紧操练,沙盘演练一事已经在准备中。” 王安躬身行了一礼,蹲在赵德昭身边添了一些茶水,赵德昭闻言一阵点头。 帐内府从他巡视各州府时就已经招募完毕,那时候他正在高陵,就让贺怀浦将队伍直接开入京兆府,早在那之前石保兴就差人来说,营地已经建造完毕。 关于沙盘演练一事那就更简单了,赵德昭专门让人讨论自古以来各种战事,李继隆也被他一脚踹了进去,这个号不能练废了。 教官赵德昭没有好的人员,只能让呼延赞在军中挑选几名军事基础良好的人教学,再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亲自上门去请马仁瑀闲暇之余可以过去讲讲。 练兵一事倒没有什么担心的,这方面是有他舅舅,有了自己的练兵纲要,只要照着上面来就不会出错。 “派人前去京兆,传话给舅舅,伙食一定不能落下。 唔……对了,混江龙建造了也有一个多月了,现在如何了?” 赵德昭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每天日复一日的训练,再好的身体也会受不了,各个方面是一定要跟上的。 说着说着又突然响起清淤河道一事,铁罱泥车早已经就建造出来,清淤河道进程比起人力要好很多,听陈承昭说混江龙和浚船铁犁正在加紧建造。 “禀殿下,都水监还未曾递来消息。” 王安如实回答,这几天接到的事的确没有陈承昭,对于清淤河道还是停留在一个多月前。 “这个水疯子,孤不问他是懒得说,算了,等人家想起孤这个秦王再说吧。” 赵德昭摇头一笑,陈承昭被皇帝老爹加封都水使者,总领治水一事,可人家现在根本就懒得搭理自己。 王安闻言也是淡淡笑意,赵德昭虽然是这种语气,但他可一点都听不出来冰冷,反而是带着欣赏和信任。 在王安看来,陈承昭这个人就是一个水疯子,一般人还真不敢干出这等事,皇帝让其总领治水没有错,但也不想想铁罱泥车等是谁画出来的。 于情于理都要递个消息上来,人家偏偏就不,上次的消息还是赵德昭让自己派人前去华州问的。 根据回来的人说,陈承昭连续一个月亲自下河道清淤,整日和民夫杂役同吃同睡,根本没有一丁点时间。 这消息被带回来的时候,都以为陈承昭是伪君子,可让众人没有想到,赵德昭却是连连夸赞。 这件事别人怎么看赵德昭不管,可对于他来说,不管陈承昭是不是伪君子,但他这一个月来和民夫杂役同吃同睡并且还亲自下河道清淤,这件事就是是板上钉钉真真切切,一般官员还真做不到。 装出来给他看也好,还是真心实意也罢,忠奸永远是说不清的,只要拿着顺手就行。 与此同时,阶州武都。 刘重进接到皇帝诏令后,开始马不停蹄赶来阶州,从团练使升迁防御使,且还是辖两州之地,让他高兴的同时也让他无比忧虑。 皇帝想要收复岷州,成阶二州地理位置不可谓不重要,一旦这两州失守,不光是收复岷州计划要胎死腹中,对于秦州而言也是致命的,它将会变得独木难支。 这场战役之中,尤其是阶州是非常重要,张美所率领的左路兵马就要在这一带开战,如果失守那后果不堪设想。 “叠州有消息吗?” 刘重进巡视城墙,夜幕降临变黑压压一片,耳边全是噼里啪啦的火柴声。 “据斥候来报,叠州未有增兵迹象,龙迭县此时恐怕还不清楚我军打算。” 刘重进身旁的魁梧大汉行了一礼,叠州距离阶州要有二百多里,目前阶州和叠州的交界便是两口寨一带,朝两口寨推进三十里,就是叠州龙迭县一带。 “派人盯紧一点,不能有任何差错。” 听见部将的回答,刘重进微微一笑又继续吩咐。 “诺。” 不怪刘重进如此小心,龙迭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好按照当前的部署不是强攻,只要截断龙迭县援军就可,不然真得费一些功夫。 宕州龙迭肯定是要去救援的,这是毫无疑问,不然等他们拿下宕州它就会变成一座孤城。 “对了,张将军可有消息了?派出的斥候可曾回来?” 刘重进转头看向部将,张美按道理来说应该早就到了,他早就在昨天派出斥候联络,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禀将军,斥候尚未归来,将军,恕卑职直言,卑职已沿路派出四队斥候联络,这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故?” 魁梧部将再次抱拳,这两天他沿路派出的斥候足足有四队,这一万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再派出人查验,去长道县看看?一万人本御使就不信他们长了翅膀。” 刘重进抿抿嘴唇,老早就接到张美遣人送来的消息,说是两路大军已经在长道县分兵。 这都已经过了两天,长道县距离阶州只有一日半的脚程,再怎么慢也该到了。 ———分割线——— 坐火车太累了,整整38小时,今天先一更,抱歉。 正文 第百零二回 关门捉贼 写在前面,很重要。。。 哎呀!今天恰好翻了翻人物大纲,突然发现又写懵了(狗头保命) 原因是搞错了两个人名,这次出场的乾州团练使叫李进卿,不叫刘重进。 李进卿目前升迁为成、阶二州防御使,前面章节人物名已改正。 说真的,五代宋初这个重名率啊,我真的是服了,很容易记错。 ——言归正传—— “好,传令下去,命各堡寨指挥使严防蜀国袭边。” 第二天早上阶州府衙大堂,李进卿一拍桌案,就在刚刚斥候来报,张美所率左路大军已经在昨夜偷偷摸摸进了两口寨,目前正在休整。 惊喜的同时,李进卿又不得不佩服,人家行军两天的时间,自己派出的斥候愣是没有查到半点踪迹。 这还倒算了,现在神不知鬼不觉进了自己管辖之地,他这个防御使到现在才知道。 “诺!” 下方部将应答一声,连忙转身下去吩咐,李进卿转而一笑。 “将军,龙迭县败局已定。” 下方青衣中年见到李进卿神情,微微拱手一礼,其知道李进卿此时的想法,他们这些人才刚知道张美的到来,龙迭县守军目前绝对还不知晓此事。 两口寨这个地方,现在除了有自家阶州两千驻军,还有张美所带来的一万人马。 虽然龙迭县守军想要支援宕州,不需要攻打两口寨,但他们必须要从两口寨前方五里右侧落阳山谷经过,这个地方因为靠近两口寨,所以一直掌握在他们手中。 而且两口寨到右侧山谷地势平坦,就等于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行军,只要在这里设伏,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节帅运筹帷幄,吾不如也。” 李进卿摇摇头一笑,单单凭借这种隐秘进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而且率领的兵马还是一万余众。 时间过得很快,就这样过去了两天,张美大军已经在两口寨休整了两日,这段时间的行军疲惫已经消失不见。 他到达第一天中午,就接到白重赞所部的消息,说是已经过了当涯寨,正在前往宕州的路上。 张美整个站在行军图前,根据现在的时间推移,王景所率领的大军恐怕也已经接到消息,肯定在岷州去往宕州的路上。 “张垨所部如何了?” 张美右手搭在行军图上,指着龙迭县和两口寨两个地方,他昨天已经让张垨率领一千人前往落阳谷南端埋伏。 宕州不似龙迭县,那个地方地形都比较平坦,想隐秘进军是绝对做不到,宕州守军说不定已经发现白重赞所部了。 就凭借宕州四五千守军,无论如何都守不住宕州,求援之事无非就两个选择,一个是朝岷州求援,另一个就是这龙迭县。 前者不必多说,岷州有了李光睿所部六千人阻拦,他们可没有胆子派出援军,因为岷州守军也仅仅才八千余众。 当然,如果说凉州援军折逋葛支所部到达岷州,那绝对是可以派出来。 不过很不幸,他们的部署计划就是要在折逋葛支到达岷州之前,就要将宕州拿下来。 兰州距离岷州少说也得四百多里,这和他们的出军路线是比不了的,更别说他们本就占据先机。 至于岷州相邻的叠州,他们守军也有限,不可能一窝蜂全部支援宕州,这种情况不现实。 “禀节帅,宕州吐蕃派人前往龙迭求援,我等已将其放出落阳谷。”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进来一人对着张美拱手,众人闻言顿时一喜。 “好啊,来的好。” 张美一拍行军图,求援的人已经来了,这就说明白重赞已经到达宕州,整个人兴奋的开始搓手。 “高应,本帅调拨你一千马军,明日龙迭守军必然会援助宕州,你可先行在山谷北端埋伏。 到时南端张垨所部杀声响起,龙迭守军定然会全力朝北端突围,等他们到了之后,务必冲破他们阵型。” 张美面色一笑,落阳谷地形由南向北全长三十多里,是天生的伏击点,尤其是龙迭县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到达这里。 “将军,如若龙迭所部不朝北端而来,末将该如何?” 高应拱手应答,随之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万一不朝他的方向突围,那他该怎么办。 “问的好,传令张垨,命其将龙迭援军全数放入谷中,到时本帅会从两口寨率军杀入,他们自然会向北端突围,咱们给他来个关门捉贼,围而歼之。” “诺,末将领命。” 高应再次一礼便下去安排,今天晚上绝对要到达落阳谷,明天龙迭守军必然会出军援助。 随后张美又嘱咐了诸将一些细节,便让人下去好生休息,又命人给驻守落阳谷张垨所部送去一些衣物,都是鸡鸭鹅毛填充的棉衣。 昨天因为准备不及时,愣是让一千人冻了一晚上,而且还是在山谷之上,明天要动真格的,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保正张垨所部的力量。 于此同时,宕州南三十里处。 白重赞已经进入宕州半日,天色暗下来之后便安营扎寨,趁着这会的功夫白重赞等将领又吃了些干粮。 并没有埋锅造饭,而是出军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吃食,不一会就有食物端上来,有馒头有肉干,别多想这是人家将帅的食物。 至于普通士卒在行军前,会随身携带一个行军囊,类似长方形口袋,里面装满米、麦等粮食。 等吃饭开火的时候,每人掏出一把煮一锅一起吃,没条件开火的时候就直接抓一把生吃。 就比如现在,因为是刚刚到达宕州,士卒得到命令不能开火做饭,一个个从行军囊中掏出米和麦,毫不犹豫一把就放在嘴里,嚼两下实在咽不下的就喝点水冲冲。 这对于他们已经很好了,最起码没有饿着肚子,想想十几年前那时候才叫真的苦,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在那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 等吃完之后营地也建造的差不多,白重赞下令几个个指挥使好生巡营,就带三个都指挥使入了军帐,还有判官、掌书记等僚佐。 正文 第百零三回 提头来见 “什么,折逋葛支已经到达岷州?” 宕州大营,王景听见斥候报上来的消息,不由得吃了一惊,折逋葛支这行军速度让他有些意外。 他和白重赞攻城已有两天,这两天下来双方各有死伤,根据掌书记昨日的奏报,他们这两天死者六百伤者一千有余。 之所以会是这种伤亡,是因为连续两天每隔两个时辰便进攻一次,采取轮番上阵的打法,如果强硬攻城,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岷州还有一场恶战。 “不能再拖下去了,传令官。” 王景在帐中来回渡步,整整两日的轮番进攻,他们的八千士卒都已经疲惫不堪,更别说城中宕州守军了。 这帮家伙说来也聪明,居然让百姓帮忙守城,结果被白重赞看到之后直接发了狠,亲自上阵差点就登上了城楼,后来在敌军一番抵御下才不得不退军。 “调拨两千弓弩手,马上传令白重赞全力攻城,日落城未破,提头来见。” 王景见到帐外进来一人,拿起桌案上的令箭就扔了下去,来人不由得心中一颤,这可是道死命令。 “诺!” 来人从地上捡起令箭,拱手应答一声转身下去传令。 王景转身又走到行军图前,张美第一仗打的很好,一出手就是关门捉贼,龙迭守军六千人损失了两千多人,而且还是全军覆没的一种。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损失,总共投入兵力四千多人,马军死者三百,步军死者七八百人,伤者更是恐怖达到近千人。 王景可以想得到,龙迭援军到最后时刻也是发了狠的,这种战绩可以说是大胜,但也惨烈无比。 宕州城下,此时又是一片狼藉,一轮的进攻停战,白重赞率先骑马上前,他的对面此时也有一人,此人正是吐蕃宕州守将阿忽柴。 两个人就这样骑着马相互对视,各有士卒上前打扰战场,阿忽柴所部是守城没有错,但城墙底下多是他的士卒。 “阿将军,宕州时日无多了。” 白重赞拱手一笑,这个人武艺虽然不怎么样,但排兵布阵的功夫却是不差。 “哼…” 阿忽柴冷哼一声,不等他说话,白重赞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白将军,节帅有令。” 白重赞抱拳一礼,见左右将战场尸首已悉数搬回,在一些士卒护卫之下返回了阵营。 “什么!” 白重赞回到前营之后,接过传令官手中的令箭,面色同样一惊,等到他听见来人的解释,紧接着又是叹息一声。 折逋葛支这种行军速度太让人意外了,岷州距离宕州也就一日半的路程,如果被宕州等来援军,后果不堪设想。 “召集诸将议事。” 白重赞挥手让传令官下去,起身走到行军图前闭目深思,宕州守军估摸还有两千人不到三千人,他所率领的右路大军现在还剩下六千多人,还有王景刚刚调拨他两千多人。 人数虽然数倍于他,可白重赞却高兴不起来,算天算地算漏了一个宕州守将,谁知道这个人还是个人物。 “卑职等见过将军!” 思索之间帐外进来四名将领,几人对着白重赞拱手行礼。 “诸位请看!” 白重赞拿起桌上的令箭,众人见到这通红的箭牌面面相觑,这个令箭的分量他们是拎得清的,非紧急而不用,玩命的时候到了。 “诸位,日落城未破,白某有愧陛下之恩,当血溅此刃。” 白重赞拔出腰间佩刀插在地上,没有多余的废话,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的老人,身为将领战死疆场是他们的宿命,也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 “请将军宽心,日落城未破,卑职等必先将军而死。” 哗啦啦!!! 众人单膝下跪,自家主帅将话说道这种份上,都是十几年过命的交情,说破天不就一颗头颅吗?像他们这种人脑袋已经别在裤腰带上好几年了。 “好,生则同生,死亦同穴,取酒来。” 白重赞大喝一声,在侍卫取来了几杯酒,几人具是一饮而尽,白重赞爽朗一笑出了营帐。 “儿郎们,登上宕州城头者,赏万钱,赏女奴十名。” 白重赞的一声呼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他所带来的这些人马,都是跟着他尸山血海走过来的,白重赞相信只要自己的刀挥向哪里,他们就能像恶狼一般扑上去。 “杀啊!” 随着不知是谁的一声呼喊,五千多人乌泱乌泱冲出阵营,攻城冲车数几十人推着一步步走向宕州城门,后方抛车飞石一个个砸在宕州城墙或是守军身上。 “放箭!” 宋军阵营中又是一声大喝,位于后方车弩多箭齐发,随着这些重箭的发出,还有数千人拉弓齐射,整个空中箭如雨发。 与此同时,相隔十几里之外,数千人拉起老长的队伍正朝着宕州城赶来,张美自前些天歼灭龙迭县两千援军,后来又抵御打退了龙迭县又一次的进攻。 现在整个龙迭县守军已经被歼灭的差不多,城中估摸着还有三千多人,大多数还是老弱病残。 从今天早上和刘进卿商议之后,留下一些人马驻守两口寨,他带着仅剩的五千人马便赶来宕州,等到中午的时候,就看到前方一片狼烟。 早在进入此地之前,张美已经派出斥候去见了王景,刚刚到达这里没有一会,派出的斥候就返了回来,而且带来了王景的命令。 “什么,节帅让我等前往岷州。” 张美眉头一皱,不等他有下一句就听见斥候说折逋葛支率军已经到达岷州,不由得脸色大惊,宕州城还没破就已经到了。 “传我将令,大军前往岷州。” 张美吩咐完毕,转头看了一眼宕州转向往岷州方向,根据王景还带来的一个消息,赵德昭亲率一万五千人出了秦州,目的地就是岷州。 这和他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当初是让王景帐下的都指挥使率军前往岷州的,现在居然是这位秦王亲自领军,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张美真不敢想下去。 ————分割线——— 上架了,存点稿,下个月恢复两更,6月1号上架万更起步。 首订望大家捧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