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极品公子》 正文 第1章 脑子进水的少爷 “少爷,少爷...” “少爷不要吓我...” 春风拂面,幽幽的清香钻进鼻子,在一阵温声且带焦急的呼唤声中,江离的双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硌的背上生疼的木板床上,而入眼第一面,是梨花带雨,秀色可餐的少女,自上而下望着他。 少女大约十六七岁模样,头上盘着简单的双丫髻,淡娥眉轻皱,疲态肉眼可见,灵动的眸子里满是泪珠,红润小嘴紧紧抿着,这会儿脸颊都已哭红了,看着叫人心疼不已。 如果不是年纪太小,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话,足以称的上女神。 “潜力股。” 江离暗自点头,给了少女一个印象评价。 “少爷!” 少女发现江离双眼睁开,眸子一亮惊呼一声,反而哭地愈发激动了,只是变成了喜极而泣。 “醒了,少爷醒了!村长....” 随着江离睁开双眼,少女激动地向屋外喊着,这会江离也注意到,床板虽然很硬,枕头却十分柔软,再一深入感受,才发现他原来是枕在少女的大腿上。 哪儿的医院服务这么到位? 不对! 片刻功夫,江离开始注意到了周围堪称“诡异”的环境。 黄土筑的土墙,茅草铺就的屋顶,一张矮了一脚的木桌、两条长凳,就是屋子里除了江离身下这张床外的所有家具。 这哪是医院,根本就是一乞丐窝! 另一边,随着少女高声的叫唤,屋外涌进来一群扎着头发、挽起裤腿,造型复古的庄稼汉,个个膀大腰圆赤着上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离。 领头的是个拄着拐杖,下巴的白胡子留的极长的佝偻老头,老头见江离睁着双眼惊愕地看着他们,倒是松了一口气,拄拐走上前去。 “江小子,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欠的那些钱,大伙一起帮你想办法,哪用得着跳河寻死?” 老头惋惜地看着江离,长吁短叹着说道。 “什么钱?我欠谁钱了?”拄拐老头的话江离听的云里雾里,不解其意。 他虽然出生后就被父母遗弃,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但他并没有自暴自弃,从小学到大学再到研究生硕士,他年年都拿奖学金,还未毕业就遭各大知名企业邀约哄抢,打拼几年便应有尽有。 帝都住着别墅,海上停着游艇的江离,只有别人欠他钱,他能欠谁的钱? 他依稀记得,醒来前他应该开着自己的游艇在海上冲浪,最后的记忆,是有个巨浪打来,虽然可能是溺水了吧,但那也是意外,怎么能叫跳河寻死呢? “欠谁...” 拄拐老头震惊地看着江离,良久,他用拐杖不停地磕着地面万分惋惜:“人救回来了,脑子却进水了!” 江离欠了正台县恶霸一笔巨额债务,这事村里家家户户都知道,江离被逼得投河自尽,然而现在江离本人却说不知这事,这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什么!? 一个脑子进了水的人,显然无法让人起与他交流的心思。 拄拐老者扭头看向少女,宽慰道:“香儿丫头,你且放宽心,大伙不会让那恶人把你抓了去的,不然,对不起江离他爹临终前的托付。” 香儿? 江离望向少女,这似乎是她的名字。 少女轻轻抽泣着,脸上满是难过内疚的神色,眼中全是对未来的茫然。 江离欠的债太多了,多到能轻易压垮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 债主叫作王金贵,此人在正台县拉帮结派欺行霸市,麾下跟着混饭吃的闲汉众多,据说,这伙人背地里还跟官府有说不清的关系。 之前江离进城时被王金贵手下的小弟骗进了赌场,输光后又被下套借了五十两银,再度输光之后才发现,那借据被王金贵动了手脚,这些时日过去,五十两利滚利,竟翻倍成了五百两。 王金贵趁火打劫,要求江离一个月内还钱,如若不然,便收了他的破房子,和江家仅有的数亩良田抵债。 祸不单行,上门讨债的王金贵见江离身边的香儿出落的亭亭玉立,见色起意不仅要房要田,连香儿都想抢了去。 村长安慰了一句,又看向床上的江离,还是耐着性子道:“江小子,你也该懂事些了,不缺胳膊不缺腿儿的,别净想着吃白饭,回头,我叫白小子在码头上替你寻个活,先踏实干着...” 江离懵圈:“我什么时候吃白饭了??” “走了走了,人醒了就好,该下地下地,该上工上工,夜里都上我那,想想怎么帮江小子把这窟窿填上....” 村长并不理会脑子进水的江离提出的问题,带着村民们离开了江家的茅草屋。 屋子里只剩江离和那名为香儿的少女,江离看着香儿,香儿也看着江离。 对视良久,香儿忽然觉得江离的眼神变的有些陌生,低下头手搓着衣角怯怯道:“少爷....” “什么少爷,我是....咝...” 江离正待说话,却突生变故。 脑海中传来一股锥心蚀骨般的疼痛,疼的他话也说不出了,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脑袋倒在了床上。 香儿尖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扑上前去,又是摸头又是替江离顺气,满眼都是心疼与内疚。 “没事,没事...” 就当香儿忍不住要再去呼唤村民们回来时,江离终于好转了一些,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来。 脑海里突然多了一团模糊的记忆,短短时间内,江离还来不及阅读太多,但是已知信息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地球上的江离。 ..... “真的不要紧?” 许久之后,香儿摸着江离的额头,紧张问道。 “真没事。”江离点点头。 内心一阵挣扎,因为现实的压力,再三犹豫后,小丫鬟起身道:“少爷,香儿还要回去城里做工,夜里回来给少爷做饭,少爷可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 香儿走了,江离的身体也确实没有大碍,只不过死了一遍换了个魂儿而已。 摇摇头,江离起身离开了暂且称之为家的茅草屋,沿着村里头的小路走着,神色有些复杂。 他穿越了,来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一个名为“楚”的国家。 熟悉是因为这里非常像是中国古代,有类似的文化,同样的文字,同样的人种和肤色。 陌生是因为这里绝不是地球,从版图到制度都不一样。 楚国不大,以楚国五个府区的版图和中国地图作对比,大概就只占八分之一左右。 位于楚国中部的中阳府就是江离所在的地方,府都正台县外的霞间村,是他的家乡。 幸运的是,楚国很和平,已多年未有过战乱,不至于让江离刚来就颠沛流离。 悲催的是,江离很穷,绝非是什么少爷,不过是一个成日游手好闲,不考功名不耕田还不做工的闲人罢了,身上还背着一笔的巨债。 爹娘早逝,唯二的遗产是村里的数亩良田,以及那间茅草屋。 只不过一个月后,这些就都不是他的了。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河边,望着水面上的倒影,江离面色复杂。 良久,才闻一声长叹。 “唉,除了帅一无是处!” 正文 第2章 重新做人 河面上倒映着一张年轻的脸,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剑眉浑如刷漆,鼻梁高挺如刀削,五官似雕刻般分明,有棱有角,不得不说是俊美异常。 “帅有个屁用,还不是身无分文!” 江离看了好久,忽然双手叉腰:“咱俩也算有缘,同名同姓,又都是跟水过不去,既然用了你的身份,那些破事,我帮你摆平...区区五百两银子而已。” 江离有信心扭转局面,虽然是穷了点,但穿越也不是没好事。 前世因为废寝忘食地学习和工作,各种小毛病一直困扰着江离,而如今,江离有了更年轻的躯体,更旺盛的精力,甚至更威猛的如意棒... 虽然穷,但至少还有好体格这个本钱。 “村长,村长...” 散着步走到一间修整的还算体面的黄土屋前,江离朝门内呼唤。 “叫唤个啥!” 曾见过的拄拐老头打开屋门走了出来,记忆里他就是霞间村的村长。 “上工还轮不到你,等我叫白小子去问问...”村长摆着手,还以为江离是来问上码头做工的事儿。 “村长,我一个大好青年,体貌端正心智健全,哪用得着去搬砖?” 江离撇着嘴道:“我来是想问些别的事儿。” 村长上下打量江离两眼。 体貌端正倒算得上,心智健全? 无稽之谈! 本想拒绝,但村长看着江离诚恳又不失礼貌的表情,老实又真挚的态度,似乎脑子里进的水掏出来了一些,只好转身边走边道:“进来吧!” 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里,村长将拐杖放到一边,躺在一张破旧的摇椅上道:“我可告诉你,上了码头别再好吃懒做,那儿可没咱们这么好说话,出多少力拿多少工钱!” 一天天地净想着让他去搬砖。 江离有些无奈,无奈之前的他确实比较废柴。 没搭村长的腔,江离转而问道:“村长,王金贵要拿我田产抵债,我那几亩破田,能值五百两?” “哪是五百两!你根本只借了五十两!还是被下套的!” 村长坐直了身子怒骂了一句,对此事很是气愤。 江离则显得淡定从容,不管五十两还是五百两,上当了就是上当了,现在该做的是解决问题。 “你家那几亩田荒了这么多年,是不值钱。” 忿忿不平了一会,村长又躺了回去,摇头叹息:“但是官府昨日张榜,朝廷新政已经布下了。” “凡是耕种田地的农户,朝廷额外都有津贴,那王金贵靠着门路早早得了消息所以才四处收田骗地,他看上的不是你的田,是朝廷的津贴!” 楚国的新政,江离还真不太清楚。 告示榜文最近才贴出来,那会江离正是情绪低落要寻死的时候,哪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听村长一说,江离才知道这新政的大体内容。 近些年在和平背景下,楚国文风渐盛,虽然楚国的诗词水平在江离看来,实在是一般,顶了天也就跟乾隆一个水平。 但成日吟诗作对、提笔摇扇的人太多,精神娱乐够了,物质生产却垮了。 楚国农业本就落后,仅凭本国粮食产量难以供应全国,很多时候都要依靠相邻的越国客商带粮食来楚国售卖。 数月前,楚国似乎与越国起了些冲突,越国国君下令,所有粮行不得再与楚国进行交易。 这一招可谓是掐住了楚国致命弱点,逼得楚国服软,国君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发展农业,再也不靠他人赏饭吃,于是便有了新政。 新政的津贴并不是朝廷给农户白花花的银子,而是对农户免除一定量的赋税,提高农户的收入,某些特定的农户,甚至可以免除徭役和兵役! 楚国朝廷施行的是抽调征役的制度,百姓如果被官府抽到则必须应征,许多人不想服役却没有办法,因此这新政下达之后,立刻引起轰动。 江离听村长说着新政,摸着下巴想了一会,点了点头:“这王金贵在投机倒把上倒很有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村长抚着老长的白胡子,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江离。 江离没回答,乍一听他就觉得这新政下潜藏的可能利益太多了,只是他以现代视角来看这件事,不太好跟村长解释。 江离没应,村长也没追问,抬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布袋子:“本想让白小子给你拿去,既然你来了,自己拿走吧。” 江离随着村长的手指望过去,拿起了布袋子打开一瞧,发现里头装着一些大米。 布袋不大,里头装着的米也就是不到一斤的分量。 虽然不多,可村长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户,膝下更无子女,这点大米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江小子,莫再浑浑度日,叫你老爹在天之灵瞧着伤心,老头我死了见他,也不好交代....到了码头上,要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做人....” 说着,村长像是瞌睡了,慢慢闭上了双眼,只是脸上的惋惜情绪依然十分明显。 江离拎着那一小袋大米,心中有些温暖,也替身体的前主人感到愧疚,这么多人帮扶,他居然一直混日子。 看了看像是睡着了的村长,江离诚恳道了一声谢,转头离开。 摇椅上的村长听见江离那声道谢,片刻猛地睁开双眼,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找了一会没寻见江离身影,摇摇头,只当是自己幻听,又躺了回去。 ------ 天将入夜。 下午香儿回城里做工,黄昏方才回来,这会正用村长送的大米做饭。 江离并不是少爷,香儿也非丫鬟,她从小与家人失散,是江离老爹收养的义女。 或许江老爹当初打的是做童养媳的主意,可惜江离的喜事没来得及办,江老爹就撒手人寰。 香儿感念江家养育之恩,一直把江离当少爷伺候着,即便江离成日游手好闲她也毫无怨言,甚至还进城做工养活江离,家里的吃穿用度除了村民接济,全是香儿赚来的。 “少爷,开饭了。” 不久之后,香儿呼唤着望着天边斜阳像在发呆的江离,轻声呼唤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江离听见呼唤,暂时放下心里的计划走了过去,只是等看清晚饭时却傻了眼。 一小碟咸菜,一碗大米占比不到5%的稀粥,这就是江离的晚饭。 说粥都是抬举了,碗里的米粒数都能数清楚,再看香儿,坐在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稀粥,像是不舍得太快喝完,江离能够看见她那碗粥里的米,比自己这碗还要少的多。 而唯一佐口的咸菜,香儿视若无睹碰也不碰,全然留给了江离。 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关键时候,小荷还未长成饱满荷花,吃这么少怎么行? “村长不是给了些米吗?”江离问。 “不行的,”香儿摇了摇头:“工钱过两天才发,这些米还要再撑两天...” 江离愕然,放下碗哀叹:“饭都吃不饱,谈什么性...幸福生活啊。”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多年,香儿不解为何这时候江离会有这种感叹,疑惑地看着江离。 其实,江离欠的那五百两其实并不是“区区”。 楚国普通百姓每天的收入约莫只在一百文钱上下,更别提穷困的霞间村民了。 按当下的行情,一两银子大约能换一千文钱,换算一下,五百两即是五十万文。 就算江离肯去做工赚钱,他大概得连续工作五千天,近十四年不吃不喝不花才能还清这五百两。 王金贵要江离一个月还钱,就是要他的命。 不过.... 江离双眼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起轻笑。 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百姓。 正文 第3章 进城 次日天亮,江离还是在那张硌地背上生疼的木板床上醒来,精神有些萎靡。 穿越后的第一晚,江离的睡眠质量不算太好。 因为他昨夜是和香儿一起睡的。 江家很穷,屋子里只有一张木板床,香儿与江离一直都是同床而睡,分被而眠。 没了香儿的膝枕,加上心里头那种怪异的感觉,导致江离今日精神不佳。 躺在床上扭头看了看,小丫鬟早早起了床,已经进城做工去了。 灶台上温着两颗正宗土鸡蛋——院子里的那只老母鸡,是江家唯一的可移动资产。 香儿每天都会早起煮上三颗鸡蛋,两颗留给江离,一颗进城时自己吃,那是她每日两顿饭中的一顿。 江离一边剥着蛋壳一边叹息,吃软饭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幸好,他已经不是那个游手好闲一无是处光想着捞偏门的假少爷了。 两颗鸡蛋下肚,江离走出屋子看着院子里的走地鸡,目光十分坚定。 老母鸡看着江离,微微歪头,眼神中似乎有些不解,这傻子想干嘛? 片刻之后。 老母鸡双脚被一条细布绳所绑,倒悬着被江离提在手中离开江家,发出的抗议悲鸣,响彻了霞间村。 ---- 正台县身为中阳府的府都,离国都又近,天时地利以及人和都达到了一定的地步,发展的甚是不错。 据说当年楚国立国时,正台县还曾被作为国都的选址之一,虽然最终落选,但依旧是个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好地方。 城门处,往来进出的行人络绎不绝,运货行商的车马夹杂其中,拥挤的同时又井然有序,视线向城门里望去,更是人头攒动,人在城门外都能听到商贩的叫卖吆喝声。 江离随着人流走进正台县城门,从霞间村出发,半个时辰过去,他终于得以切身感受到这座古城的繁华。 脚下的街道全由一块块同等大小的青石铺就,一眼望不到头,街道两边的建筑雕梁画栋,古色古香,身边穿行而过络绎不绝的古装路人让江离再一次认识到自己身处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繁华迷人眼,行来去往的身形和各式各样的招牌门匾让江离眼花缭乱,走着走着,忽闻一声让人鸡皮疙瘩暴起的嗲声。 “公子,进来玩嘛...奴家喂您喝酒...” 这样的招呼声,江离前世也听过,一般是路边的娃娃机重复地喊他:快来玩我呀。 虽然后者好像更露骨,但却没有那种让人听了骨头一酥的魔力。 扭头看去,一位穿着十分清凉的姑娘靠着门柱,正向他抛着媚眼挥着手绢,明送秋波,在她身边还有许多姑娘,向不同的路人表达着同样的爱意。 江离撇了撇嘴,虽然说他现在确实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年纪,善良的他也很乐意帮助这些努力奋斗的小姐姐,但.... 唯一的问题是,他兜里没有做慈善的本钱,他连创业的资金都没有,别提做慈善了。 忍痛无视了小姐姐的邀请,一身正气的江公子选择脱离世俗红尘之外。 ..... “一百文。” 商贩看着江离放在案板上的老母鸡,小拇指抠着鼻孔,也不看江离,随意报了个价。 “我这只可是散养的走地鸡!” 江离尝试着要价:“再加点。” “谁家的鸡不是走地鸡?还有飞天鸡不成?” 商贩不屑地哼了一声:“就是看在是老母鸡的份上才给你一百文的价钱,爱卖不卖,不卖拿走。” 商贩很猖狂,江离很无奈,其实他已经连续问了几家,价格都给的差不多。 为了计划尽快启动,江离决定不在这耽误功夫了。 在老母鸡悲愤的眼神中,江离从商贩手上接过一百文钱,获得了创业资金。 掂量掂量手上的铜钱,跟路人打听了最近的书斋位置,江离直接赶了过去。 古代人有古代人的清高,现代人有现代人的优势。 江离的优势,就是他接受的高等教育,看过许多穿越小说的江离,也知道不少生财之道。 玻璃加香水,少妇有一腿,有事搞火药,看着江山笑,没事就酿酒,佳人全都有.... 主意是不少,可惜这些东西都要本钱。 当然不要本钱的也有,做文抄公就不用多少本钱。 楚国崇文之风盛行,偏偏水平又不行,可谓人菜瘾又大。 虽然江离自己并不是什么大诗人,不过生于中华家,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之所以要先去书斋,是因为江离首先要确定,哪些诗能用,哪些不能用。 虽然这个世界与前世的历史似乎大不相同,但事有万一,万一抄到了存在的诗,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 书斋的位置不远,小半刻钟的功夫便到了,江离一眼望过去,店里已经零零碎碎地站了不少士子书生,正跟小二或是掌柜交谈着。 书斋门外摆着摊子,铺就几沓白麻纸,旁边用小木牌标明了价钱,像在揽客。 上等白麻纸,一张两百文。 “生抢啊这是。” 纸张的价格震惊了江离,方才卖掉老母鸡得来的钱,居然还不够买一张纸的。 难怪古有寒门难出贵子的说法,一张纸都这么贵,供出一个读书人来,得花多少银子? “高掌柜,上次本公子托你留意的《汪公诗集》,可有眉目了?” 刚进门,便听到一位公子在问书,问的恰好还是诗集,江离便留心听了一番。 掌柜的从柜子下翻出一本薄薄的书递了出来,然后笑道:“许公子,您托付的事,老夫哪里敢耽搁,这《汪公诗集》一向冷清,不管是官家的书局还是书坊,都不愿刻印,这一本还是老夫千辛万苦找来原本,又请了字迹清秀的书生抄录,因此……” 许公子闻言不耐烦的摆了摆袖子:“知道知道,不就是贵一些么,我辈读书人所求乃是学问,区区身外之物算得些什么,多少银子?” 高掌柜拢了拢袖子,呵呵笑道:“许公子是熟客了,二两银子就成。” “这么贵?” 许公子一边从袖子里取出散碎银子,一边皱眉问道。 高掌柜佯装心疼道:“我的许公子哟,这书的原本是老夫托熟人借来,又花了不少银钱雇人手抄,给您这个价钱,老夫也就挣个辛苦钱。” 那许公子嗯了一声,也不多言,把书收进袖子,付了银钱,带着仆从转身走了。 掌柜的收了银子送走公子哥,嘴角顿时勾起奸笑,见江离在一旁打量着,立刻又迎了过来:“这位公子要些什么?本店的笔墨纸砚皆是上品...” 江离瞧了掌柜一眼,淡定道:“我看看诗集。” 正文 第4章 什么都没有的店 高掌柜心里一喜,纸张卖的虽贵,但其实利润并不高,反倒是被他说的天花乱坠的诗集,利润才叫一个高。 刚赚一笔,银子还没捂热乎,就又来一个肥客,高掌柜如何不高兴? 听江离要买诗集,高掌柜更加热情道:“公子您可是来对地方了,本店可是这正台县里诗集收藏最多的书斋,但凡您说得出来名,我都能给您弄来....” “是吗?” 江离狐疑地看着掌柜:“你确定说的出名的都弄的来?” “当然,别的不敢说,本店开了这么久,业内的路子还是有的。”掌柜拍着胸脯打包票,十分自信。 江离点点头,道:“那行,给我来本《唐寅诗集》。” “唐...”高掌柜愣了一愣,复问道:“唐...什么?” “唐寅,唐伯虎。”江离重复道。 “唐伯虎?” 高掌柜细思了一阵,挖空了心思也没想出来,这唐伯虎是何人。 他开书斋这些年,看过的诗集不说上万也有数千,但他绝对能肯定绝无一个叫唐寅唐伯虎的诗人。 刚刚夸下海口,怎么也不能露怯,高掌柜凑近了再问:“公子说的可是本县去年的县试第一,唐卫文?” 江离微微挑眉,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没有就算了,我再问你,《李太白集》有无?” “李太白....倒是未听过,公子若要,我可以托人帮您问问,就是这价钱上...” “那《杜少陵集》呢?” “这....没有...” 江离勃然大怒:“什么都没有还敢开店!” ..... 高掌柜头上冷汗连连,这年轻人说的诗集他是一本都没听过。 什么李太白,唐伯虎之类的名字更是闻所未闻,他都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江离故意来找茬的了。 “这位公子,您确定您名字记对了?” 高掌柜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瞧江离的打扮不像富贵人家,或许是替主子来买诗集,记错了名字也不一定。 “你这是怀疑我?”江离冷哼一声,淡淡道:“只要你能找到这些书,钱不是问题!” 说罢江离从口袋里掏出全部家产——那一百文铜板,随意地洒在了案台上道:“这些算是定金,来张纸,我将书名写下来,只要能找到,价格随你定,我家公子可有钱的很!” 方才高掌柜打量江离的眼神让他看见,察言观色的本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已久的江离可是不缺,于是他也将计就计,顺着高掌柜的想法往下说。 高掌柜心里一喜,暗道果然是书童下人,虽然钱不算太多,但头一次见问书还付定金的,这背后的人,定是财大气粗啊! “来人,纸笔伺候!”高掌柜见钱眼开,二话不说命人上了纸笔。 江离拿起毛笔的同时,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他的毛笔字写的不算上乘。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时代光是认字就已经是一个文化门槛,更别提写出来了,等江离写出几本诗集名字的时候,高掌柜更加确定这是个肥客了。 书童下人都能写出一手正经的字来,寻常人家哪有这资本? 写完了,江离又伸手在白麻纸上摸了摸,点头道:“你这纸倒也不错。” 高掌柜敏锐地嗅到了商机,立刻道:“那是当然,本店的纸皆为上品,就连县令家的公子,也在本店买纸用!” 江离点点头,随意道:“这样吧,今日我也没带太多钱,你给我一张纸,我带回去给公子瞧瞧,若是满意,少不了你赚的。” 高掌柜略作犹豫,江离只付了一百文,却要带走一张两百文的白麻纸,这肯定是一笔亏本买卖。 但看江离腹有诗书的样子,那些诗集虽然没听过,但凭他的人脉,应该还是能搞来的。 想到日后的生意,高掌柜自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咬咬牙点头道:“行!” 又取了一张纸给江离,江离随手提笔写了几首诗,写完之后轻轻吹干墨迹,边看边点头,似乎在赞叹这纸张的质量着实不错。 那边高掌柜则心里狂喜,江离写的诗他也瞧见了一两句,只这一两句便惊为天人,试问要练到这样的境界,一年下来用掉的纸又怎会是少数? 收好那张纸,江离随口问道:“掌柜的,我家公子刚搬来正台县,平日里没什么朋友,想问问这正台县可有什么诗社文社之类的地方?好让我家少爷也交些朋友。” “有的有的。”高掌柜连连点头,暗说难怪没见过江离,原来是随主子刚搬来的。 应了一声,高掌柜忽又猥琐笑道:“不过比起诗社,今夜恰巧是一年一度的文会,城里的士子书生要在桃花园里相聚交流,届时城里的千金小姐也会前往一观,若是你家公子有才,莫说交朋友,就是结鸳鸯也未尝不可,嘿嘿嘿....” 文会? 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生怕江离这文抄公做的不成功了。 江离眼睛一亮,拱手道:“如此凑巧?多谢掌柜告知了。” 高掌柜笑着回礼:“哪里哪里,还望日后多多照顾小店生意...” “一定一定...” 和掌柜的寒暄了几句,问清了桃花园的位置,江离也不耽搁,提前赶过去蹲点。 半日过去,夕阳西下,华灯初上,桃花园外小桥流水,诗意盎然。 又过了片刻,桃花园外便开始热闹起来。 时有着锦袍、执白扇的公子哥三五成群翩翩而来,也有贵人家的马车停下,千金小姐绣帕遮面,携手挽臂莺莺燕燕。 没一会,桃花园外就变地里三层外三层,有男有女,皆是妙龄,可两派人却是泾渭分明各聊各的,有垫着脚尖搜寻猎物的风流公子,也有含羞带怯望向才子们的千金小姐。 虽有春情欲生,但两边也都保持着克制,男人等着秀上一手诗词揽收女儿心,女人等着男人抛头露面,挑夫选婿。 而江离,双眼带着锐利的光芒,像是只鹰隼一般,在人群中寻找着猎物。 正文 第5章 大善人! “呦,这不是年少多金的徐少爷吗?” “徐少爷,桃花园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该去醉花楼,哈哈哈...” “哈哈哈,书没念过几本,还想娶淑女千金,凭你那几个臭钱?” 几道声音从前方传来,一位身材肥胖身着布衣的少年脸色微变。 “又不是官府衙门,我为何来不得。”胖公子低声说了一句,说完便用力的分开人群,大步向外面走去。 “哼,不过就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家伙,装什么装!” “真以为拿着一把折扇就是读书人了,还想参加文会,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是,有辱斯文!我等有识之士,岂会与这种人为伍?” 江离站在角落里摸着下巴看热闹,动静越大,他就越喜欢,反正他就是要浑水摸鱼,大发横财的。 所谓文会,在江离看来就是相亲会,这是女人生情,男人发浪的地方。 问题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能装逼发浪赢得美人心,真正装逼的永远是少数。 江离的目标,就是帮助这些想装而又装不得的人。 我真是个大善人。 江离兀自赞叹,像他这般善良的人可不多了。 胖公子被所谓的才子们嘲讽了一阵,垂头丧气地正要离开,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兄台,要货不?可解你燃眉之急!” 江离将怀里写着诗的白麻纸拿出来,飞快地在胖公子面前晃了晃,又飞快地藏了起来。 怔了片刻,胖公子眼睛猛地一亮! 鬼鬼祟祟地四周望了一阵,胖公子凑近了道:“兄台,有没有多人的?一男多女那种!最好主角要胖!” 一男多女? 江离怔了怔,旋即怒不可遏。 这家伙居然把他当成卖春宫图的了! 虽然解燃眉之急,这倒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不对! 我江离二十一世纪的杰出美男,时代周刊2006年度人物,2008感动中国特别奖获得者,会是这种人!?会卖春宫图小黄书!? 什么金瓶梅极乐宝鉴,什么苍老师三上悠亚,我根本听都没听过! 江离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拿出纸,咬牙道:“兄台,你说的那些,有机会我们私下再交流,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你在这诗会上出彩,你来这不就是想泡妞?” 胖公子愣了愣,确实是这么回事,又定睛看了一眼江离手上的纸,却只来得及看清前两段。 “诶诶,我还没看完呢...” 瞧见江离又将纸收了回去,胖公子急了,即便他书读的不多,也品的出来这诗绝不一般。 “你看完了我还怎么卖?”江离哼哼一声,说道:“兄台你放心,本店售后一流,包你装逼出彩,不出彩不退包换!” 装逼的意思胖公子不懂,出彩的意思他却很懂,一张肥脸立刻涨红,双手直搓激动不已:“这诗是你作的?他人不知晓?” 江离心里暗道一声华夏一家亲,诗仙诗圣等诸位前辈谅解,得罪莫怪... “那当然,包是独一份!”江离信誓旦旦道。 胖公子犹豫了一阵,最终凑近问道:“什么价钱?” 江离想了想,先把第一单生意做成,就不太求利润了,看胖公子那不太灵光的样子,试探道:“童叟无欺,三百文一首,一千文三首!” “什么?”胖公子一愣,旋即大怒道:“你当我傻!” 江离一惊,暗道还真是小看了古代人,正寻思着换个说法时,却又听胖公子道。 “给我来三首!” ......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胖公子看着江离当场交货的三首诗,震惊着问道。 江离想了想方才给出的诗,便道:“李白。” “李白...”胖公子点点头,随手掏出一两银子交给江离,心满意足地走了。 “哈...” 胖公子走后,江离掂量着手上的银子,哈了一口气擦了擦,瞳亮如星芒。 若是谪仙李太白知道江离在异世界三百文贱卖他的诗作,恐怕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江离。 胖公子给钱十分爽快,江离有些后悔,好像卖的太便宜了些,不过这一千文,对如今的江家来说可是不小的财富了。 “定个小目标,先赚他一万两!”江离攥着拳头,信心十足。 桃花园外行来往去,人群中不时响起热情的询问声。 “兄台,要货不要?” “兄台,传世之作,五百文一首,不传世不要钱!” ..... 江离抖落着一身才华四处卖诗,桃花园里,一场小小的诗会,却已然达到了高潮。 “赵兄高才,在下愧不及也....” “今夜赵兄这首佳作,怕是要当头筹了。” “呵呵,偶有所得而已,此番诗会不过是为大家交流而已,何有头筹不头筹之说。” 被称为赵兄的青年一身锦袍,手上白扇轻摇,身处人群环绕之中,嘴上打着哈哈谦虚有礼,眼中的那股得意劲却是明显的很。 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人群另一边结伴的千金小姐们正传阅着一张白麻纸,若是他没猜错,上面记录的应该就是他赵咏方才吟出来的诗了。 赵咏心里自得,为了今日一首诗,他可是煞费苦心,今夜这头筹是不拔也得拔,桃花园就是他赵某人的舞台! 凉亭里,千金小姐们口口相传着今日在桃花园里问世的诗词,偶有佳作,便引得小姐们眼冒星星,望着园中的某位公子犯花痴。 当中几位姑娘手里拿着的正是赵咏方才吟出口的成作,正赞叹于他的诗才时,却有人打断了品诗的氛围。 “姐姐,快看这首诗!” 身着紫裙的女子手里摇着纸儿,轻喘着气小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嗯?妹妹怎的如此激动?”一名女子闻言轻笑,从紫裙女子手里接过了纸,与众人一同看了起来。 “天门山?”女子张口念出这两个字时神情有些奇怪:“天门山是何处?” 带着疑惑,女子接着念了下去。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好一句天门中断楚江开,好生大气!” 女子脸上浮现愕然赞叹之色:“用词工巧,气势斐然,只是这一句便能看出作诗之人的功底,怕是已经凌驾寻常人之上。” 对于这些千金小姐来说,也许她们自己作不出一首好诗词,但深闺里经年品评诗词,也算是行家。 女子对这第一句的评价倒也中肯,先前送诗来的紫裙女子连忙催促道:“还有呢,还有呢!” “嗯?”女子低头再看,扫到下阙的时候,瞳孔中的光彩愈发璀璨了。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念完下阙,不等女子开口,边有人忍不住品评道:“好一个孤帆一片日边来,只此一句,便胜赵咏千百倍了!” 相比上阙之景,下阙两句,却是在这些千金小姐心里立起了一个惆怅的天涯过客,立于孤帆之首望江而谈,出口成诗,一派清冷孤高之象。 小姐们反复品味着这一句“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一时间,竟是痴了。 正文 第6章 回头客 诗是好诗,只不过,她们却不知道天门山在何处。 楚国是有江,虽非此名,但说是楚江也无不可,只是这天门山.... “这是哪位公子作的诗?难道是唐公子来了么?”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 送诗来的紫裙女子嘻嘻一笑,说道:“诗是从南苑传来的,应当不是唐公子所作呢。” “南苑?” 当中的女子疑问了一句,南苑便是进入桃花园后的第一苑,那儿多是些没什么身份背景的人儿,唐卫文乃是有名的才子,更已走上仕途,便是来了也不可能会在南苑。 “不如,我们过去瞧瞧吧?” 有胆子大的小姐开口提议,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迫切地想要去看看这位孤帆过客。 “这...不好吧?咱们要矜持一些....” “你不去?那我先去了。” “诶,你怎能偷跑?等等我...” 有一便有二,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一首《望天门山》营造出来的孤高形象,引得千金小姐们放下矜持赶去了南苑。 本是贵公子聚集的北苑,凭空变得冷清了起来。 也是,大家都是为了装逼出彩来的,女子都跑光了,一群男人互相装个什么劲? “怎么回事?”赵咏瞧见小姐们都跑光了,奇怪地问道。 “不知....方才好像听她们在念诗?南苑传出来的?” “南苑的人能有什么好诗?定是比不上赵兄的,不过只我等在此倒少了些气氛,不如一同过去瞧瞧热闹?” “这....不好吧?” “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好的?” “说的对,咱们去看看是谁抢了赵兄的风头!” 小姐们都跑了,贵公子们心里都有些不爽,论家世论才华,他们这些人比只能在南苑的不知强哪去了!倒让南苑的出了风头,这如何能忍? 赵咏费尽心思却没享受到群美环绕高高在上的待遇,心里自然也窝着火,与一众公子同行而去,原本的那股得意劲,早变成了恼怒。 “是他?不会吧?” “他竟有如此才华?” “他是正台人士,正台县,哪有什么天门山?” 赶到南苑的千金小姐们,一个个面露震惊之色。 在他们目光所及的地方,从江离手里买了三首佳作的胖公子正按着江离额外赠送的“装逼三十六式”,折下一段桃花枝,摇头晃脑极其骚包地吟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好凄美的诗,好想同他共饮一斛...” “呸,你这浪蹄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帅...” “只可惜是商贾之家。” “唉...” 即便众小姐们质疑胖公子竟然能吟诗,却也不得不惊叹于他的诗才。 《将进酒》的含金量实在过分,几可称吊打楚国文人墨客,邀月共饮的落寞之景更贴合孤帆过客的形象,她们眼里的小星星已是难以遮盖。 “谬赞,谬赞了....” 那边胖公子见到南苑居然出现这么多千金小姐,心里早已是紧张异常,诗也背不出来了,只在心里道:李白兄弟,诚不欺我!这一两银子花的太值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头肥猪。” 忽然,旁边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冷哼,赵咏领着为争风而来的一众公子哥们赶到,冷笑道:“不知从哪里买了几首诗,尾巴就翘上天了。” 这胖公子赵咏认识,正台县富商之子,家道兴起不过数年,书都没念过多少,能做出方才那首诗来? 胖公子听闻他人羞辱自己本要发火,回头一看是赵咏,却又没了脾气,脸色涨红道:“你说谁呢!这是我作的诗!” 李白兄弟保证过,这诗是独一份,他也会保密,天知地知.... 赵咏嘲讽地笑了笑,转头朝身边的同伴说道:“谁不知羞耻,谁心里清楚,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凭你这肥猪,作诗?谁信!” “到底是不是买的,你心里清楚!” 公子哥们方才也听到了几句,原本赞叹这却是首绝诗,谁知见面却看到抢走自己风头的竟是这下贱的商人之子,这如何能忍? 看那些小姐们犯花痴的模样,泛酸之下众人当然不吝啬嘲讽上几句。 “你,你们血口喷人!” 胖公子握拳顿地,却苦于没有办法证明诗是自己写的,虽然那张纸就在自己兜里,可上面的字迹根本不是他的啊! “呵,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 赵咏鄙夷地望着胖公子,冷哼道:“你若真有本事,就拿今日桃花园之景再作一首,若你作的出来,我当场向你赔礼道歉,若是作不出来....” 赵咏指着桃花园外的小桥:“你便走到桥上大喊三声“我是废物”!” 罢了赵咏又冷笑道:“当然了,你若是没这个胆量,在这学上三声犬吠,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你。” 围观的千金小姐们虽然觉得赵咏的要求有些过分,不够风度,但想到胖公子吟的诗根本不合他的身份,也有心想一探究竟,一双双眼睛望向胖公子,等着他反应。 毕竟,若那诗不是胖公子作的,她们还想见见那真正邀月对饮的“孤帆归客”呢... “我,我...你...”胖公子被咄咄逼人的赵咏逼的哑口无言,有心认怂,却无奈赵咏的条件太过羞辱,一时间手足无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我先上个茅厕....” 胖公子头上冷汗直下,方才他装逼心切,一口气将江离卖给他的三首诗全念了出来,逼是装了,可这会就拿不出货来了,只能借尿遁,再去找那李白一趟。 ..... “抠门,一个比一个抠门!” 桃花园外桃花树下,江离攥着手里的一两银子闷闷不乐。 “江离诗词店”开出第一单生意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张,目前处于半歇业状态。 一百文只换了那一张纸,江离手里没了展示用的现货,追着男人念诗好似有些别扭,导致生意不佳。 正划算着是不是加大投资,跑一趟书斋用这一两银子将纸笔一同买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江离的视线里。 胖公子出了桃花园,左看右望地正搜寻着什么,片刻看见了桃花树下的江离,立刻就小跑着冲了过来。 “兄台!幸好你还没走!” 看着胖公子跑了几步呼呼喘气的模样,江离便知道,这是回头客来了! 江离拍着他的肩膀道:“别急,别急,慢慢说。” 胖公子哪能不急?尿遁是尿遁,他却不能不回去,若是就这么走了,以后在正台县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很急!”胖公子喘着气问:“李兄,你还有没有别的诗?关于桃花的!” “桃花?”江离随口道:“简单,要几首?” “一首,一首就够!”胖公子面泛喜色,当即在兜里掏起银子来。 “没问题,”江离点点头:“三两一首,十两三首,要几首?” “三....”胖公子话说一半,嘴角抽了抽:“三两一首?不是三百文?” “普通款是三百文一首,定制款当然价值更高,可定制兄弟之谊,男女之情,家国情怀...作为熟客,可以给你买五赠一的特权。” 江离侃侃而谈,生意经一套一套,听的胖公子昏头晕脑,思绪不清。 正文 第7章 到底是谁! “先来一首吧!” 虽然有些贵了,但眼下容不得胖公子讲价,略作犹豫,就从荷包里掏了三两银子出来。 “爽快!”江离收了银子,也干脆地将诗念了出来。 “你听好...” 胖公子将诗听完记好,连连拍手道:“妙极,妙极!李兄大才!” “那是当然。”江离昂首挺胸,替古人受了这奉承。 胖公子信心十足地走了,他要回去桃花园,给自己争一个颜面,在他看来,这三两银子花的相当值! 宾主尽欢,客人有颜面,江离有钱赚,加上之前那一两银子,此刻江离的身家已经从身无分文暴涨到四两。 “四两,就是四千文...” 江离掂量着手上的银锭,寻思着去做做慈善,帮助帮助古代的小姐姐们改善生活质量.... 想想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为时过早,钱要生钱才对...小姐姐们多等江某人三两日罢!” 卖诗迟早坐吃山空,不过江某人已经有了另一套生意经,这四两银子便是投资的本钱。 “兄台,兄台!” 没等江离从暴富的现实中脱离出来,身边又传来了鬼鬼祟祟的轻唤。 扭头去看,是个长相猥琐,身无二两肉的年轻人。 江离收好银子问道:“阁下是?” 猥琐年轻人瞄了一眼桃花园方向,低声问道:“徐胖子的诗,是从你这买的吧?” 江离打量了年轻人几眼,拱手道:“恕不能相告。” 给客户保密这种行业规矩,江离还是很有原则的。 不过对猥琐年轻人来说,却依旧是确定了下来,此地无银三百两,若是没卖何必虚晃一招? 他连忙拉住江离:“诶诶,兄台莫怪!在下诚心来寻,劳兄台也卖我一首!” “哦?”江离脚步一顿,不赚白不赚,回头问道:“要几首?” “来厉害的!至少不比徐胖子的差!”猥琐年轻人一边掏钱,一边兴奋说道。 胖公子引来北苑的姑娘围观,无涯是给江离诗词店代了言,方才他借尿遁跑出来,早被有心人看见了。 “好说,好说。”江离一边收钱,一边念诗。 “兄台大才!”猥琐年轻人记住诗词给了银子,还不忘赞叹两句:“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日后有机会再合作!” 江离想了想方才给的诗,答道:“唐伯虎。” “原来是唐兄!”猥琐年轻人答应一声:“唐兄,我还有事,就...” “懂的懂的,去装吧。” .... 四两变十四两,江离的创业资金再上一层楼。 "兄台!" 未等江离离开,又来一人拉住江离:“我看见他在你这...” “你也要?有钱就有货,要几首?” ...... “兄台大才!敢问兄台名讳....” 江离想想:“杜甫。” “杜兄!失敬,失敬!” .... 再一再二又再三,江离诗词店一下变得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这一夜,华夏历史上有名的诗词作家在大楚国集体还魂。 李白、杜甫、唐伯虎苏东坡....这些寻不到本人的名字,也自今夜之后,在正台县大为流传,迷妹无数。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桃花园里,胖公子一诗念罢,满座皆惊。 先有进酒词,后有桃花诗,他不但没有借故溜走,反而还回来完成了赵咏的要求。 即便仍有人不信胖公子有这样的才华,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从未听闻过这诗,以及这诗的份量。 一年一度的桃花园文会,园中的千金小姐与桃花,正是今日桃花园之景,而在此之前,胖公子在园中并不受待见,那一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何其美妙,何其应景,何其孤寂!? 看似吟景赞美,但那将进酒的孤寂,怎能不让在场的千金小姐们动容? 胖公子占了上风,却依然不敢太嚣张,只是将目光投向赵咏,希望他兑现他的承诺。 周围本就身处南苑的人们也都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去,他们心中也对赵咏多有不满。 这赵咏也不是什么大才子,不过凭着官家的背景,平日里眼高手低,没少嘲讽欺辱他们这些没背景的人。 赵咏面色难看,打死他也不信这诗是胖公子作出来的,可无奈,他拿不出证据来。 他想再逼一逼,可如果胖公子又作出来了,岂不是更丢人? “哼!买诗作弄,简直有辱斯文!” 丢下这么一句话,赵咏拂袖而去,根本没有要兑现承诺道歉的意思。 “啊这...” “这是否有点....” 众人傻了眼,却没人敢去拦赵咏让他当众出丑,毕竟身份上的差距明摆着,他要耍赖,胖公子也只能认栽。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没多久,忽又有人听闻吟诗声,听其意,似也不在胖公子的几首诗之下,一时间,又将众千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随之,桃花园又回到了和谐的文艺氛围。 桃花园外,沉甸甸的银锭江离已经快兜不住了,而先前赵咏抛出来的那首诗,早已被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 “可恶!” 某家酒肆中,赵咏恨恨拍桌:“那死肥猪的诗绝对是买来的!” 虽是赖账逃走了,可脸却是丢了,赵咏面上无光,便带着一帮狗腿子来酒肆买醉消愁。 “赵兄,原来你在这!” 这时候有方才在桃花园的才子姗姗来迟,进了酒肆道:“我找到了,卖给那肥猪诗词的人!” “嗯?”赵咏眼睛一亮,立刻问道:“是谁!?” 这让他在千金小姐们面前丢了大面子的人,赵咏更恨,若是让他抓到了,必须狠狠地惩罚,再让他当众承认卖诗给了那肥猪! “那人名叫李白!”后来的人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赵咏:“我想以赵兄的本事,要找到他不难。” “李白!”赵咏眯起双眼,眸子里满是怨恨:“我记住你了!” “李白?他怎么告诉我叫杜甫呢?”赵咏说话的同时,又走进来一人,挠着头疑惑问道。 有人弱弱接道:“不是叫唐伯虎吗?...” .... 到了最后,胖公子明明总共才作了四首诗词,却冒出来十多个名字。 “到底叫什么!”赵咏怒了,怎么还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来?正台县哪来这么多身怀大才之人,以往还从未听过!?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根据消息得知有人在桃花园外卖诗,可他们哪知道,江离尊重原著,卖了谁的诗,报的便是谁的名号,唯独没用他的本名。 名字没法确定,最后没办法,几人只好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江离的长相穿着描述了一遍,产生了一个大概的形象,一个出身贫寒,长的稍微有那么一点帅的穷书生。 其中几人没说的是,其实他们也在江离手上买了诗,毕竟那诗才实在了得,过几天还用得上呢.... 正文 第8章 拦路 “李白,别让我找到你!” 由于姓名的问题迟迟不能有个定论,赵咏干脆拿最初提起的李白给江离定下了姓名。 斛酒下肚,赵咏双眉倒竖,显然怒气未消,旁边的公子哥们都围着他宽慰劝解,卖力地饰演着名为狗腿子的角色。 过了一会,有个官差打扮的人从外头走了进来,行到赵咏身边道:“赵公子,王金贵来了。” “嗯?”赵咏放下酒杯,随意道:“叫他进来吧。” 官差应声离开,赵咏随即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狗腿子们纷纷反应过来。 “赵兄,在下家中还有些琐事,就先离开了。” “在下也是,下回再请赵兄喝酒...” .... 三言两语之间,赵咏的狗腿子们都告辞离开,散了个干净,他们都晓得王金贵是个什么人,而他和赵咏之间的对话,不是他们能听的。 不多久,酒肆外走进来位五大三粗的壮汉,脸上一道刀疤从右眼下一直划到左下巴,凶相毕露。 “哈哈,赵少,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酒肆喝酒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凶汉一见到瘦削的赵咏,反倒是像条忠实的狗一般上前行礼,站在旁边也并没有落座。 “什么赵少,谁教你这般叫我?”然而赵咏并不领情,冷冷地斥了一句。 王金贵闻言,立刻抬手给了自己两个不轻不重的嘴巴子,接着笑道:“是是是,小的是个粗人,没什么教养,脏了赵公子的耳朵,下次一定注意!” 赵咏冷哼一声,问道:“事办的如何了?” 王金贵拍着胸膛道:“赵少...赵公子放心,都办的差不多了,只剩少数一两个村子了。” “尽快搞定!”赵咏冷冷道:“此事事关我爹的官途,出了一点差错,仔细你的皮!” 王金贵心里不屑,你爹的官途还不是要靠别人抬,你猖狂个什么劲? 但是虽然心里不屑,王金贵嘴上却卑微地说道:“赵公子放心,差不多了,霞间村那边马上也要开头,只要吃下了一片,其他人的就容易多了。” 在外头王金贵作威作福威风八面,在赵咏面前却容不得他嚣张,谁叫人家有个县令老爹呢? 这些年正台县令有什么脏活都抛给王金贵去做,而王金贵也凭着官府暗中扶持混的风生水起,可以说他的饭碗就是赵县令赏的,赵咏虽然没什么本事空有一身脾气,可他也不敢不给面子。 听王金贵再三保证,赵咏又警告了几句方才作罢,顿了顿,他又眯起眼睛寒声道:“另外,你再帮我做两件事。” 王金贵一听机会来了,立刻应道:“赵公子尽管吩咐,我王金贵必然给您办妥!” “第一,找到徐胖子,卸他一条胳膊!今夜就去办!” 赵咏眼中尽是狠毒之色,胖公子只是让他在桃花园失了些面子,他就要打断别人的胳膊。 “包在我身上!”王金贵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下来,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帮赵咏做了,简直轻车熟路。 答应下来,王金贵又道:“不过赵公子,小人想在城里盘下一间铺子,那东家死活不肯卖,所以...” “明日就会卖了。”赵咏端起酒杯,淡淡说了一句。 王金贵闻言大喜,抱拳道:“多谢赵公子!” “另外,再帮我找一个人。”饮完酒放下酒杯,赵咏又道。 王金贵扯开嗓门道:“您报个名,小人保管找到,绑好了送您面前!” 握紧了酒杯,赵咏眼中愤恨,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来:“李!白!” -------- “今儿是个好日子,心想滴事儿都能成~” 桃花园外,江离用衣裳兜着满满当当的铜钱和银锭,哼着曲儿向城门外行去。 一只老母鸡的投资,换来几十两银钱,这回报率简直逼近股神巴菲特,称之为投资界的奇迹亦无不可。 “李兄,李兄!” 正哼着曲儿,身后传来马车车轮碾地以及招呼的声音,江离并没有回头,毕竟喊的是李兄,又不是江兄。 车轮声渐近,马车在江离身边停下,侧边的窗帘掀开,胖公子探头而出:“李兄,怎地不等等我?” 作为开门客,江离对胖公子还是有印象的,恍然道:“原来是你喊我,怎么走了?装完了?” 胖公子挠了挠头,尴尬道:“李兄是大才,可我读书不多,你说的“装逼”,我实在不解其意。” 罢了,胖公子又叹道:“也不知怎的,今夜桃花园佳作频出,比过往几年文会所作的总数还多,我又作不出新词...” 江离一边听着点头,一边掂量着兜着的银锭,心想有我在,能不佳作频出么,那还是钱装不下了我先撤了,否则.... “不论如何,今夜还是多谢李兄!”胖公子又说一句,复问道:“李兄去哪?不如我载你一程?” 从桃花园到城门距离不短,眼下天色渐晚,城门可是要关的,江离稍作犹豫便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上车之后,胖公子看着江离兜着的银锭,眼中并无贪婪之色,反而建议道:“凭李兄的大才,将来必是搅动整个文坛之人。” 江离摇摇头,谦虚道:“李兄确实能搅动整个文坛,不过我算不上,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李兄说话实在高深。”胖公子不明就里,云里雾里的捉摸不清江离的意思,只能赞叹一句。 “停下!” 吁.... 行了一段,马车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马儿嘶鸣着控诉车夫的暴力驾驶,胖公子不满地朝外头道:“怎么回事?” “少,少爷,有人,有人拦车...” 车夫的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地传来答话,外面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江离愣了愣。 难道这会就有碰瓷这行当了? “车上的是谁?下车!” “给老子麻溜些滚下来!” .... 车外响起吆五喝六的呼喝声,随之传来阵阵铁器敲打马车车厢的声音。 江离拉开侧帘看了看,面色一变。 没这么倒霉吧!? 胖公子瑟瑟发抖掀开了车帘,放眼望去,五六名大汉面蒙黑巾,手上持着铁棍,来者不善! 因为时辰已晚,城门将闭,车夫赶时间送江离出城便抄了近路,这会正是月黑风高的小路上,突现这些凶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文 第9章 文武双全? 古代多好汉,绿林好汉也是好汉。 江离想过,如今身怀一笔不少的银钱,回村路上得小心些,若是碰上山贼,可就前功尽弃了。 没想到这都还没出城,银钱还没捂热就遇上了打劫的! 胖公子哆哆嗦嗦地走下车道:“不知诸位好汉,拦下马车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领头一人嬉皮笑脸地走上前,十分熟络似地搂上胖公子的肩膀,笑嘻嘻道:“算你倒霉...嗯?” 话说一半,那人发现不对,拧眉朝着马车上喊道:“车上还有谁?出来!” “兄弟,都是出来闯江湖的,何必如此为难。” 马车上忽然传来高深莫测般的声音:“在下混元霹雳手,成昆,今夜途经此地,望诸位兄弟行个方便,日后江湖也好相见。” “混元霹雳手?” 黑巾男愣了愣,思索了一会,没听过这名号,冷哼道:“什么成昆败昆,给老子滚下来!” 胖公子哆嗦之下又很疑惑,李兄何时改了名字? 车厢里,江离很是头疼,外头共有六人,他虽然学过一些咏春,但那只是理论打法,实战还不知道能不能行,今儿不花些钱,看来很难免灾啊。 无奈,江离从车上下来,正色道:“年轻人,听我一句劝,你还年轻,千万不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如今的江离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这一声“年轻人”听的黑巾男精神恍惚,只听他不屑道:“毛都没长齐,口气不小,我看你是自找倒霉!” 黑巾男怒骂一句,扬起手上的铁棍照着江离的胳膊就砸了过去! “我靠,你不讲武德!” 没想到对方突然出手,情急之中江离只来得及打出一记冲拳,仓皇应对。 ..... 嘭! “啊....” 月光下,树叶飘落,在胖公子、车夫、以及其它黑巾男惊掉下巴的表情中,出手的黑巾男整个人倒飞而出,后背狠狠撞在一棵树上,发出凄惨的痛哼。 江离愣住了,手还保持着打出冲拳的架势。 这什么情况?? 江离懵逼了! 当啷.... 抛飞的铁棍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儿,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相对场面的寂静,这一声更像是晨钟暮鼓,敲醒了在场所有人。 另一个黑巾男回过神来,握紧了铁棍直指江离,怒吼道:“揍他!!” 砰、砰、砰、砰.... “诶哟...” “好疼...” “点子扎手,快撤...” 数响过后,四人纷纷倒飞而出,铁棍掉了一地,人也瘫倒一地,连同先前最先飞出去那个,六人已倒五人。 剩下一个像是生手,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良久他才跑到最先飞出去那黑巾男面前,想扶起他让他拿个主意。 “别动!” 黑巾男身子刚被碰到,便急促地发出一声凄呼:“好像断了....” “叫人,叫人....!” ..... 那边的江离衣袂翩跹,纤尘不染,还保持着护身的架势,除了表情有些出神以外,完全是一副少侠模样。 胖公子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拉着江离上车,催促车夫:“快走,快走!” 车夫其实也愣住了,等那最后一名黑巾男跑走叫人时才反应过来,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驾着马车呼啸而去! “李兄,没想到你还会武功!” 马车里,胖公子显地很是兴奋,胖脸都已经涨红了,看向江离的眼神如视神砥,充满了崇拜和敬仰。 江离脑瓜子嗡嗡的,他也没想到,他还会武功。 前世他是学过咏春不假,可那是强身健体、舒展身心用的,他也知道他的力气绝没刚才使出的那般大,一拳打地一个成年汉子倒飞而出,这是什么妖怪? 不对.... 江离想起,虽然灵魂是他的,但这具身体却不是! 心思电转,江离在脑海里那团记忆中搜寻着,没有搭理一旁的胖公子,仿佛一尊入定的活佛。 良久,他终于有所发现。 楚国霞间村的江离,书是村长教的,武是跟着老爹练的,五岁大的时候就跟着老爹练武上山打猎,江老爹似乎很希望儿子未来闯出一番名堂,对他的要求很是严格。 是以,导致江离身负巨力,身手也略通二三。 只是江离似乎对练武并不感兴趣,童年因为练武而导致的辛苦劳累让他厌烦,江老爹死后他就再没练过,一副人间摆烂客的样子成日游手好闲,关于练武的这部分记忆也一直抛在深处,没来得及完全挖掘记忆体的江离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江离握了握拳,他发现方才他打那几个黑巾男发出的力,根本还不到五成。 难怪,难怪村长会叫他去码头卸货了,这副体格确实适合搬砖... “文武双全,文武双全!” 江离大概理顺了情况,那边胖公子还在赞叹。 他兴奋地拍着手,忍不住惊叹:“李兄,你如此大才,怎会名不见经传??!” 江离嘴角抽了抽,这事怎么解释? 兄弟我前天还在海上冲浪潇洒,今晚就在这正当防卫,跟谁说理去? 于是他道:“胖兄,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出城吧。” 胖公子压下兴奋,点了点头:“李兄帮了我两次,今夜不早了,来日必当感谢李兄,对了李兄,我不姓胖,小姓徐。” “好的胖兄,让你的车夫快些。” ..... 胖公子十分客气和热情,为了报答江离,他让车夫一路将江离送到了霞间村外,将原本半个多时辰的路程缩短了不少。 车夫也急着回城,因此鞭子抽的飞起,江离不知道马车的时速是多少,但是他能肯定如果楚国有交警的话,十二分肯定是已经扣完了。 丁零当啷... 夜深人静,远远地能看见村子几间屋子里亮着为数不多的灯光,江离将今日挣来的银钱倒在地上数了数。 恰好二十三两银子,照这个进度,一个月赚到五百两指日可待。 不过文会不是每天都有,靠这赚钱也来的太慢,卖诗之前,江离就另有打算。 重新收好银钱,江离目光有些恍惚,缓缓地走向村东头,自家的那间茅草屋。 “呜呜呜,哪来的贼....” “唉,倒霉催的,香儿别哭,哥哥一定帮你抓住那贼!” “呜呜...少爷还没回来,会不会又做傻事了...少爷要是出事了,香儿也不活了...” 走的近了,江离忽然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传出,女声是香儿,男声却不知是谁。 对话里也藏着些信息,江离心中气急,家里都穷地就剩四壁了,居然还会进贼?! 这贼也太禽兽了! 正文 第10章 表哥白启 “丢了什么东西?” 江离快步走进小院,皱着眉头问道。 这年头的贼也太不讲道义了,江家都穷成这样了,不说救济些,居然还偷! 说禽兽都不止,简直禽兽不如! “少爷...” 蹲在地上的香儿看见江离从外头进来,抹着眼角起身:“咱们家里的老母鸡被贼偷了...” 啊这... 江离面露尴尬之色,偷鸡的不是贼,是个潇洒帅气的投资人。 “没事没事,不就是一只鸡么,鸡也有它的使命...”江离走上前去,摸着小丫鬟的脑袋安慰。 “咱们已经养了一年多了,少爷的早饭就靠它,我还给它起了名字...” 香儿的模样很是伤心,叫江离头皮发麻。 千算万算,没算到香儿是把鸡当宠物养了,想到与老母鸡分别时它那不甘的眼神,以及小丫鬟伤心的模样,江离心中居然有种罪恶感油然而生。 不能承认,这事千万不能承认。 “表弟,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抓住那偷鸡贼!” 这时候,旁边站着一直没说话的男子开口了,扬言要抓住偷鸡贼江离并让他伏法。 在江离和香儿身边,站着一位年不过二十的彪形大汉。 之所以说是彪形,是因为身长一米八的江离在他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反倒有种小鸟依人的怪异感。 这汉子当真是壮硕地如同一座行走的小山! 而他的头上顶着一个很不符合时代背景的大光头,很是惹眼,此刻他正摸着那颗大光头愤恨不已,看的出来对偷鸡贼相当不满。 江离凭借脑海中的记忆,很快认了出来这大汉是谁。 说来神奇,这与江离形象天差地别的彪形大汉,居然是江离的表哥,而且他还有个颇为霸气的名字,唤作白启。 白启不会写字,江离初还以为是遇到了历史上有名的杀神白起,自己是穿越到了秦国统一天下之前的局面,在脑海里细搜一番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白启他老爹也死的早,且不认字。 当初衙门登记丁口的时候白启他老爹还没给小白启取名字,等官府的人上门才临时想了个名,便将官府书册上写的“户”与“口”合二为一,取名白启。 这名字取得随意,白启却生的很不随意,小山般的身形,肌肉壮硕到像是马上要炸开的手臂,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记忆中虽有,但亲眼所见这非人般的身形还是相当震撼,江离吞了口唾沫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白启憨憨一笑,憨厚的样子与他彪悍的外形大相径庭,咧嘴道:“村长叫我在码头给你寻个活,我寻思着过来和你说一声,明天一早跟我上工去哩。” 白启一说,江离就想起来了。 虽然从没往心里去,但村长之前说过几次“叫白小子给你在码头寻个活先干着”。 这其中的“白小子”,指的就是表哥白启。 到目前为止,江离的想法还没变,虽然他发现自己像常威一样天生神力,但依然没有上码头搬砖的打算。 不过眼下,反倒是他确实需要用人,他需要在一个月内还清五百两,不然他将一无所有。 “去什么码头,不去。” 江离摇摇头,昂首看着白启道:“你也别去了,明天开始给我干活,一天给你这个数。” 江离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十文?”白启摸了摸大光头,咧着嘴笑:“别开玩笑了,表弟,我在码头一天能挣三百文哩。” 江离有些发愣,普通的百姓一天的收入在一百文左右,憨货白启居然能挣这么多? 看了看白启的身形,江离随即释怀。 这么个彪形大汉在码头干卸货的活,挣三百文确实不稀奇,而且很可能是没货给他搬了才挣区区三百文.... “不是五十,是五百。” 江离收回手,道:“五百文一天,帮我做事,做五休二,将来还有机会升任管理层!” “啥是管理层?你家不就一层?有啥好管的?”白启疑惑问道,半晌忽然发现不对,惊叫道:“五百文!” 一只足以捏爆江离脑袋的巨手探上江离的额头,不久又缩了回去,白启愣愣道:“这也没发烧啊...” 江离打掉白启的巨手,不满道:“发什么烧,发烧我得隔离了,还能在这跟你吹?哥凭的不是发烧做梦,是实力!” 白启愣了愣,旋即咧嘴憨笑道:“什么哥,你是我表弟哩。” 江离无语,干脆敞开了衣裳做的包袱,月光下银光闪闪,差点晃瞎了白启的铜铃眼。 白启站在那看着银子铜钱,没有说话。 良久,他吞了口唾沫,随后,一把抓住了江离的胳膊。 “你是不是进城偷钱去了?咱们虽然穷,可不能干这腌臜事!” 白启一脸焦急之色,一边说着就拽上江离往外走。 亏江离先前还觉得自己力气很大,谁知光头白启的力气更大,将他连拉带拽的扯出了小院,这下让江离放下了心中的猜测——他并不是高手。 也许可能是这世界的大多数人,都是前世意义中的高手! 大楚许多人都会被官府抽调服兵役徭役,武风盛行,穷人练武做些准备谋出路,也不是不可能。 江离费力挣脱,无语道:“你拉我干什么去?” “这么多钱,哪里来的?你别犯浑,跟我去衙门投案自首!” “你才犯浑,你个傻大个!” 香儿在一旁看见两人起争执,立刻收起了看见一堆银钱的震惊,上前拉着白启另一只手道:“白启哥,你先放开少爷,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江离站在白启面前尚显弱小,香儿这娇小身段就更别提了,白启只是轻轻拉了拉手就差点将她拖倒在地,不过同时这也让白启停了下来,放开了江离。 江离是白启表弟,香儿又是江家收养的义女,四舍五入,那就是亲妹妹啊! 白启怎么会伤害亲妹妹呢? “江离,咱真的不能做这种事,人穷,但要有志气!有志向!你看我,就很有志向!”白启看着江离,极为认真地劝说着。 江离撇撇嘴:“你有什么志向?” 说完这话,江离忽然发现白启整个人开始散发出人性的光辉,在月光下,他好像青年版弥勒佛,又或是基因突变的月光男神。 随后,江离的耳中传来月光男神正经严肃、志向高远、充满信念的话音。 “有朝一日,我要告诉所有人,码头的活被我承包了!” 正文 第11章 打听 江离的瞳孔发生了地震。 不得不说,白启的志向非常远大,不,是异常远大。 或者说,远大到有些异常。 “好!” 江离大喝一声,猛地竖起一根大拇指:“我就中意你这种志向高远的人!” 白启一喜,以为江离浪子回头,没等说话又听江离道:“不过这钱,确实是我赚的。” 白启又拉下脸,在院子里蹲了下来,表情中充满了悲伤,似乎对有这样一个不诚实的表弟而感到心痛。 面对这样一个憨货,江离表示心很累,无奈他现在确实需要用人。 “我若真偷了这么多钱,明日官府肯定有人报官,到时候你再拿我去见官不迟。”江离在白启身边蹲下,循循善诱着。 白启想了想,摇头道:“可我明天不进城,我去码头干活。” “我明天要进城。”江离道:“要是你帮我做事,不去码头,不就可以跟着我进城了吗?” 白启愣了愣,仔细一想,好像有道理。 “五百文,这不比你搬砖舒服多了。” 江离从包袱里点了五百文,拿到白启面前,这种选择题相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犹豫。 事实证明,聪明和人之间,白启起码占了一样,他很快有了决定。 “那行,我帮你做事。” 白启答应了,却没拿江离手里的五百文钱。 他咧嘴笑道:“要是你真偷了钱,必须跟我去投案,把这钱还回去,要是真的没偷,你是我表弟,我帮你干活,哪能收你的钱。” 憨货就是这样,有时候他们的表现会很傻,但他们内心的纯真,却是大多数人都不及的。 而这种纯真,也让江离为之感动。 于是他拍着白启宽阔的肩膀,动容道:“好兄弟!那就不休二了,全勤吧!” 事情愉快的决定了,白启成为了江氏集团的头号员工,地位仅在江离之下。 不对,作为外戚,白启的地位还要略逊小秘书香儿一筹。 “这么多钱....” 白启走了,香儿蹲在那望着月光下发亮的银子铜板,眼睛像是要冒出小星星似的,一副小财迷的模样。 倒不是香儿贪财,她只是怕江离又因为欠债的事想不开寻死,虽然这里的钱距离五百两还很遥远,但至少江离振作了,这是香儿最想看到的事。 江离将银子收起,自信一笑:“不过多久,你能看到比这百倍千倍还多的钱。” “百倍千倍....”香儿望着江离,沐浴着月光,少爷好像更好看了... 稍稍想象了一番千百两银子堆在一起的画面,香儿忽然娇羞地搓起衣角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家里穷地油灯都点不起,是以江离没有注意到小丫鬟娇羞的模样,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江氏集团的崛起之路。 **** 夜半,揽花楼。 楼顶雅间,一壮一瘦两名男子左右群美环伺,酒香弥漫。 “赵少,这几个新来的姑娘不赖吧?” 王金贵笑着说道,一边向赵咏挑着眉头。 在他对面,姑娘正在喂赵咏喝酒,喂完一杯,姑娘脸生酡红,青葱玉指在赵咏胸膛上画着圈圈,肉麻着道:“赵公子~今晚不走了嘛....” 这种兴起时候,赵咏也不去计较王金贵的称呼问题了,甚至根本都没去理他。 砰! “大哥,大哥不好了...” 赵咏正玩的兴起,雅间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王金贵的手下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模样慌张。 赵咏玩地正是高兴,忽然被人打断,脸上顿时有些怒意。 王金贵回头瞪了手下一眼,呵斥道:“不知道赵少在这里?扰了赵少的雅兴,打断你的腿!” 手下看向赵咏,连忙弯腰认错,眼睛时不时瞥上两眼姑娘,暗自吞了口唾沫,附耳在王金贵身边道:“大哥,出事了。” 王金贵眉毛挑了挑,这手下是他的得力助手,一般不会这么慌张。 顿了顿,王金贵转头看向赵咏,笑着道:“赵少,若是看的上,不如今夜就在这留宿,都算在小人头上。” 不用王金贵说,赵咏也正打算这么干,他看出来来人似乎是要来说什么事,但王金贵那些下三滥的事,他才懒得管。 带着那喂酒的姑娘离开,行了两步忽然止步,赵咏回头叮嘱道:“别忘了找那李白!” 打断胖公子胳膊的事赵咏并没有问,因为这种事王金贵替他干的多了,不存在失手的可能。 得罪他的胖公子收拾之后,就只剩下帮助胖公子使得他丢了面子的那个李白了。 “赵少放心,一定找到!” 王金贵答应了一句,等赵咏的身影不见了,方才挥退其它姑娘,看向手下问:“怎么回事?” “咱们派去找徐春麻烦的弟兄,折了!”手下握着拳头,急声说道。 “折了?” 王金贵一愣,惊愕道:“死了?!” “没死,”手下摇了摇头:“去了六个,只回来一个,其它五个伤的不轻,没一两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听到没死,王金贵一改脸色,猛然拍桌而起,怒道:“好大的胆子!谁敢在正台动我的人!” “回来的那个说,徐春身边有个厉害高手,好像,好像叫....”手下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叫混元霹雳手,成昆。” “混元霹雳手?” 王金贵皱起眉头,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江湖上,但凡叫得出名号的都不是小人物,这个成昆既然有绰号,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 若是江湖游侠,大不了带着其它兄弟不讲武德,一群人单挑一个。 就是不知道他背后有什么势力,武功有多高强。 想了好一会,王金贵确定自己是没听过混元霹雳手这个名号,这让他更加不敢随意动手。 能混的风生水起,官府的暗中支持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王金贵小心谨慎的行事风格。 深思良久,王金贵沉声道:“先不要轻举妄动,派人出去打探清楚,这个成昆什么来头。” “是!”手下应了一声,转头欲走。 “等等!” 王金贵又出声叫住了他,吩咐道:“还有个叫李白的,一并打听打听。” 正文 第12章 新政背后 第二天,正台县许多人都被问道同样的问题。 “认不认识李白?” 而王金贵的手下得到的回答也几乎相同,全都是不知道。 偶有几个提供线索的,最终也证实了不是王金贵要找的人。 徐府附近也散布着一些眼线,就等着那昨夜和胖公子徐春一起的“混元霹雳手”成昆出现,然后带人一拥而上。 可惜等了许久,就是没等到那成昆。 “大哥,没找到那两人的下落。”王金贵的手下低着头,向他禀报着最新的消息。 王金贵微微皱眉,那成昆也就罢了,既然是有武功傍身的江湖人,来无影去无踪倒也符合侠客作风,也许是听闻了他王金贵在正台县的名号吓走了也不一定。 关键是那李白,赵咏将“李白”的形象告诉了王金贵,而那些弟兄,也描述了成昆的样貌。 王金贵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这个成昆和李白长的这么相像? 那李白听上去就是一个弱小书生罢了,竟能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难道他不是正台县人士? “成昆就罢了,那李白,再仔细找找。” 王金贵稍作思考,就下了决断。 混元霹雳手虽然打了他的弟兄,但他已经找了,之后趁机会再找那徐春问问,真找不到也没办法。 再说找到了,人家未必多大来头,说不定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但那李白则不一样了,那是赵咏指名要找的,他的差事不办好,回头赵咏在他老爹那随便说上几句话,王金贵都得被穿小鞋! 顿了顿,王金贵又问道:“收地的事如何了?” 手下闻言不作犹豫,答道:“刘家村的村长收了咱们的钱,进展的很顺利,就是霞间村那死老头,不松口。” “找死!”王金贵眯眼冷哼一声,有心想收拾霞间村长,可这会新政当头,又不能闹出乱子。 想了一会,王金贵问:“之前不是有个穷小子被你们骗进场子了?还剩多少日子还债?” 手下想了想,应道:“还剩二十多日。” “盯紧他,”王金贵寒声道:“到了日子还不出钱,就拉他去官府逼他交出田产,只要借据在手,其它的赵县令会搞定。” 只要江离的田产被王金贵拿到手,那王金贵就有理由在村子里搞些乱子,逼地其它村民不堪其扰,霞间村就不攻自破。 手下应了一声,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大哥,这新政跟咱们收地,到底有啥关系?” “这里头的道道可就深了,”王金贵嘿嘿冷笑:“这帮当官的,心眼都足的很!” ..... “重要的不是地,是这些地带来的免役资格。” “你想想,若是有些人有钱却没有门路,自己不想或者子孙不想去服役怎么办?” “田都被王金贵收走,想逃役只能找王金贵,到时候这些田产可就值钱了,远远不是五百两能比拟的。” 霞间村河边,江离一边用清澈的河水洗脸,一边含糊不清地向憨憨表哥白启解释着新政背后的利益。 江离的田不值五百两,可新政牵扯的利益就远远不止五百两了,朝廷本意是鼓励百姓耕作,却沦为了某些人谋取利益的手段。 王金贵本人也可以利用这些农田,将他的灰色收入转化为合理收入,这种手段,在现代统称为洗钱,只不过说出来白启也不懂。 “哦!” 白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郑重道:“难怪村长死活都不肯卖田。” 江离顿了一顿,村长死活不卖田? 难道村长都有这么长远的眼光,等着坐地生财? 摇了摇头,江离没有多想,转而问道:“你呢,你怎么没想过卖你家的田?据我所知,王金贵出的价钱还挺高的。” “我家田小,我也没空种,正好跟二叔家挨在一块,就给二叔种了。” 白启憨笑着说道:“村长说田地是祖产,卖地就是卖祖宗骨头,卖不得。” “原来如此。” 江离点了点头,古代人在家族观念这一块,确实比现代人来的深厚的多,现代若是碰上征地拆迁,不放个鞭炮庆祝都说不过去,除了贪心不足的钉子户哪还有拒绝的? “咱们今天进城做什么去?”白启又问。 白启是好动派,今天虽然没去码头做力夫,可他并不想闲着。 “买东西,进货。”江离擦了一把脸,带着白启往村头走。 卖诗不是长久之计,文会也不是每天都有,距离五百两的债务还有一些距离,江离必须变通。 而要变通的路子,江离心中也有了打算,就来自于昨日进城的所见所闻。 “江小子,你俩这是要上哪去?” 村头田埂旁,坐着一位赤着上身的庄稼汉,看见江离和白启路过,朝着两人笑问道。 “二叔,”白启应了一声,憨笑道:“江离带我进城挣钱去。” “江离?带你?” 二叔愣了一愣,表情上明显是带着不信任的。 江离脑子进了水,白启更是个憨货,除了力气大没别的,这两人能挣啥钱? “二叔,等我发达了请你吃酒,让你喝个够。”面对二叔不信任的眼神,江离随意说着。 这庄稼汉江离也熟悉,村里人称他田二叔,是个勤勤恳恳的村民,家中有些余钱,平日除了村长,田二叔对江家也颇多照顾。 之前江离卖掉的那只老母鸡,就是田二叔给的。 知道田二叔平日就好喝些小酒,可惜条件所限又没法常喝,投桃报李,等有了钱江离也不介意请二叔喝上一顿大酒。 田二叔诧异地看了江离一眼,随即哈哈笑道:“好嘞,不发达也没事,给二叔家做上门女婿,叫小翠养你嘞!” 江离脚步一顿,面色急变! 好你个田二叔,我想着投桃报李,你却想着恩将仇报! 田二叔的女儿田小翠,芳龄二十,净重不知,毛重得有二百斤,因为此事成亲一直是老大难的问题。 而二叔居然要江离给他家做上门女婿,这不仅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更有泰山压鸿毛的安全隐患! “二叔,使不得!” “使得使得,你别再犯浑就使得。” “可我喜欢在上面!我喜欢主动!” “没事,小翠可以被动。” .... 再三婉拒了二叔的好意,承诺发财之后一定替小翠寻个好人家,江离再不停留,带着白启溜之大吉。 田二叔看着江离的背影呵呵一笑,悠闲地吹了两声口哨,下地继续耕作去了。 正文 第13章 青楼 “江离你真有福气。” 进城路上,白启的脸上带着些羡慕,跟在江离后头说道。 “什么福气?” 江离打量着来往走货的马车,头也不回随意问道。 “小翠是个好姑娘哩,二叔对你真好。”白启一脸认真且羡慕地说道。 “我...”江离差点跌倒,回头没好气道:“我配不上小翠,还是你比较有志向、有出息,我会跟二叔好好说说的。” “真的?”听江离这么说,白启的眼睛居然亮了,可见他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真的。”江离汗颜,看着白启那颗大光头他总是出戏。 据江离所知,这并不是白启特立独行赶时髦,而是白家的遗传疾病,到了年纪头发就会慢慢脱落,最后变成光头。 但再看白启那一身肌肉,江离心想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我变秃了,也变强了! 进城第一件事,白启不顾江离好言相劝,一根筋地拉着江离去了官府。 在官府外头扫了一圈,又跑去问了衙门的捕快,确认没有人报案丢了银子,白启才终于相信,昨天见到的那些银子真的是江离赚来的。 “江离,你真有本事。” 白启发出由心地赞叹:“以前他们说你傻,我不觉得,我觉得你就是太懒了,还是很聪明的。” 江离给了白启一个白眼,如果真有白启都觉得傻的人,那恐怕是彻底没救了。 “咱们今天进城买什么?” 确认了江离没偷钱,白启才一门心思放在了帮江离办事上,他还记得江离说过今天是要进城买货的。 “生石灰。”江离视线在街道上扫视着,随口答道。 白启不解其意,挠着头好一阵思考,江离也反应过来,在脑海里想了一会,改口道:“是白炭灰。” “哦!” 这么说白启就明白了,但他又疑惑道:“买那做什么?你有病?生病了找大夫阿!” “你才有病!” 跟白启说话真的很累,江离只丢下一句“用来挣钱”,就再也不搭理白启了。 白炭灰就是现在俗称的生石灰,古人很早就开始运用生石灰,只不过这东西很难自己获取,一般只能在药铺和锻造工坊买到。 江离要生石灰有大用,这关乎到他能不能用钱生钱。 白启平日在码头做工,也很少进城,两人都不知道城里的药铺和锻造工坊在哪,只能慢慢寻找。 城内另一个方向,一处雕梁画栋的楼宇好不热闹,入口处娇躯仅着轻纱的姑娘们花枝招展,挥动着手上的花绢迎宾揽客,明眼人都晓得,这楼宇便是英雄冢销金窟。 通俗点的名字,叫做青楼。 而离开霞间村做工的香儿,也身在此处。 不过香儿并非特殊职业者,此刻的她身在后厨,揽起了袖子,认真搓洗着木盆里的茶碗杯盏。 在她身边堆叠了小山般的杯碗,皆是光洁如新,与之相对的是,小丫鬟的额头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双手都泡的水肿起来。 “香儿,二楼的客人吐了,你快去扫扫。” “香儿,快把厨房的垃圾倒了。” “香儿,让酒肆再送些酒来...” 此起彼伏的唤声不断,小丫鬟忙的脚不沾地,汗水渐渐浸湿了后背,心里却干劲十足。 只要好好干活,马上就能给少爷买好吃的,让少爷高兴些.... 虽然昨夜看见了江离赚回来的银子,但那离还清五百两的债务还差很远,而且江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香儿以为他的心情还是不好。 “香儿。” 好不容易停下来歇上一会,一名头戴乌毡帽,穿着大紫衫,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猥琐中年人走了过来。 中年人操着一副太监似的公鸭嗓问道:“姑娘们的衣服,都洗了么?” 香儿见到八字胡男人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拘谨地道:“一早就洗了,正在后院晒着呢...” “一早!?” 八字胡男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尖细的声音异常刺耳,斥责道:“怎么今日才洗?昨天不是告诉你要洗完的?” “可我要回去照顾少爷,给少爷做饭...”香儿双手攥着衣角,怯懦道:“昨天我问您,您说可以今天再洗...” “我没说过!” 八字胡男子一口推翻了昨天说过的话,瞪着香儿道:“就算我说了,你就非得留到今日洗?好吃懒做的东西!” “现在姑娘的衣服脏了,拿什么换?影响了楼里的生意,你拿什么赔?!” 香儿显然没有经历过社会的险恶,被八字胡连唬带吓地一骂慌了神,生怕这些天做工的工钱又被扣下,一个劲地弯腰认错,只求八字胡不要扣她的工钱。 八字胡声色俱厉地挑了一番莫须有的毛病,最终负着手昂着头道:“工钱得扣一半!” “不要!”香儿惊慌失措,哀求着说道:“不要扣工钱,香儿以后会注意的....” 小丫鬟急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看的人心疼不已。 八字胡居高临下地看着香儿,眼里带着贪婪的色彩,以及毫不遮掩的色欲。 这小姑娘虽然瘦弱了些,身材差了些,但眉清目秀明眸皓齿,是个美人胚子,签了卖身契培养几年,想必将来又是一位吸金的花魁,嘿嘿.... 最近生意都被揽花楼抢了过去,得想个法子抢回来,长的这么娇俏的处子,就是个不错的噱头! “不扣也行,”八字胡哼了一声,忽又变得和蔼起来:“我说香儿啊,你那劳什子少爷养不起你,还让你出来做工,跟着他作甚?空有脾气没有本事的东西!“ “不如留在我这,吃的饱穿的暖,再也不用干这些粗活,好好练上两年,达官贵人随你挑....” 说罢,八字胡从袖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卖身契,声如魔音:“签了这个,以后你不用干这么多的活,也不会扣你的工钱....” “不行,”香儿一个劲地摇头:“我还要照顾少爷...” “签了!”八字胡见诱骗不行,直接吼了起来。 “不要...”小丫鬟只是含泪摇头,紧紧地抿着嘴唇。 正文 第14章 算账 “白启,你会不会武功?” 江离带着白启走在正台县的街道上寻找药铺和锻造工坊,随口问道。 白启咧嘴笑道:“跟我爹学过,会一点点,姨父还教过我射箭打猎。” 白启的“姨父”,也就是江离的老爹了,以往除了耕种偶尔还会上山打猎以填口腹之欲。 江离点了点头,回忆起当时几拳将那些黑巾男揍飞的场面,心里有股强烈的好奇心。 他非常想知道自己的武力值是个什么水平,心里也得有个底。 江离看着白启道:“有机会咱俩切磋切磋。” 白启顿了顿,半晌居然扭捏道:“这...不好吧?” 白启的意思江离看出来了,分明是怕自己不够他打的! 江离气急:“我可会一门高深功夫,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白启憨憨一笑,正要说话时眼睛却瞥向另一边,嘴里疑惑道:“咦?” 江离跟着看过去,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青楼旁,小巷里,瘦弱的小丫鬟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拖着个木桶走了出来。 桶子里装的是满满当当的厨余垃圾,份量很重。 小丫鬟每拖着木桶走几步便要停下来歇歇,擦拭额头上的汗珠,随后攥起小拳头,像是为自己打气,又努力地继续干活。 这丫头不是说着在绣坊里做工么?怎么出现在这? 江离心里疑惑,正要走上前去问,却看见巷子里追出来个猥琐男人,追在香儿身边啰嗦个不停,香儿不理,猥琐男人居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了。 江离皱起了眉头,带着白启快步过去。 “我不签....放开我...”小丫鬟挣扎着,却挣不开八字胡的手。 八字胡寒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签,这几天的工钱就别想拿!我告诉你...” 砰! 八字胡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推开,一下退出老远,还差点没站稳。 “少爷?” 香儿瞧见突然出现的江离,明显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江离没回答香儿的问题,看着眼前同床睡的少女问道:“你不是说在绣坊做工?” 香儿呆了一呆,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她是去过绣坊做工,可是那的工钱太少了,而且跟那些做了多年的妇女们比起来,香儿的绣工并不算太好。 那些工钱以前也就罢了,勉强还能糊口,但江离欠了那么多钱,就根本不够了。 相比起来,青楼的活虽然重了些,但好在工钱高,毕竟很多人都不愿意去青楼里做工,尤其是手脚麻利的年轻女子。 香儿去了,却没告诉江离,就担心江离因为此事嫌弃自己... “少爷?就你还少爷?” 那边八字胡已经反应过来,看着江离用那公鸭嗓鄙夷道:“穷鬼还生个富人相,装模作样!” 江离面色不改,瞥了他一眼道:“太监竟能长胡子,好生了得。” 白启赞叹道:“听上去好工整啊!” 八字胡愣了一愣,怒斥道:“小子,你骂谁!” “谁搭腔我就骂谁。”江离不理他,扭过头看香儿:“走。” 香儿低着头,怯怯地不敢说话,八字胡却不肯答应。 八字胡本想发作,但想着买下香儿的生财大计又压下怒火,冷哼道:“小子,瞧你这穷酸模样,还养丫鬟?奉劝你一句,没钱别装蒜!” 接着八字胡又拿出那卖身契,亮在江离面前:“算你运气好,这丫头还算有些姿色,签了这卖身契,这些钱,赏你了!” 说罢,八字胡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荷包扔在地上,揣起双手趾高气昂甚是嚣张。 江离神色不变,垂目看了一眼。 这一看倒让香儿急了,连忙拉着江离的袖子道:“少爷不要卖掉我,香儿能照顾少爷,香儿能挣钱....” “我看你脑组织大概是受损了。” 江离脱口而出,说的却不是香儿。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八字胡,江离牵着香儿就走,边走边道:“你一个潜力股小丫头,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做工?这儿都是奋斗的小姐姐,还有这种下三滥的阴阳人....” 被牵着手的香儿有些呆滞,总感觉少爷哪里不一样了,嘴里下意识地问道:“奋斗...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江离揉了揉小丫鬟的脑袋,轻声道:“不过跟着我,你不用奋斗。” 江离的话说的云里雾里,小丫鬟也没太听明白,只不过心里却是感到甜丝丝的。 “站住!” 没走太远,身后呆住的八字胡反应过来,几步跑到江离前头,寒声道:“这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怎么,你要送我啊?”江离嗤之以鼻,高挑的身材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八字胡。 “想走可以,把我的损失赔了。”八字胡男人见江离并不发怵,干脆双手叉腰,说起经济账来。 “这丫头打坏了楼里的瓷器,今日她又洗坏了姑娘的衣裳,还打碎了厨房的茶碗杯盏,本来我看她勤恳不想追究,要走,必须赔!” “我没有...”香儿听见八字胡诬赖她,焦急地摇头辩解。 江离看了香儿一眼,这丫鬟老实的很,他是绝对相信的。 说来说去,这八字胡还是找麻烦。 这事难办,这时候又没监控能作证,青楼又是这八字胡的地盘,真相如何全凭他一张嘴,真闹到官府,上下一打点,衙门八成会偏袒有钱人。 江离干脆道:“不就是要钱?多少钱你直说,赔你便是。” “前账后账一起算,二十两!”八字胡趾高气昂地伸出两根手指,断定了江离这穷少爷拿不出钱来,江家的家境他一清二楚。 “要么,你就老老实实替她签了这卖身契,拿着大爷赏你的钱滚蛋!” “嗯?!”八字胡的话相当难听,大表哥白启不干了,挺起胸膛大步走到前头,牛眼瞪着八字胡道:“你说什么?” 小山般的白启气势惊人,摆出怒样更是凶相毕露,直吓的八字胡蹬蹬连退数步,这回真是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少爷先回去吧,香儿没事,晚上回去给少爷做饭...”香儿不想江离惹事,拉着江离的袖子哀求着。 江离扭头一看,却皱眉道:“这怎么回事?” 香儿一伸手,原本就已经不太合身的衣袖露出了一截手臂,洁白藕臂上两条青紫淤痕很是扎眼。 虽然是同床睡,但家里没油灯,夜里什么都看不着,这会江离才发现香儿手臂上的伤。 香儿连忙将手收了回去,还藏在了背后,怯懦的样子叫人心疼。 但就算香儿不说,江离也明白了,皱眉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八字胡。 “是你打的?” “我打的又如何!” 八字胡这会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瞥了一眼白启,寒声道:“别以为带着个傻大个就能耀武扬威!” 啪啪。 八字胡拍了拍手,一旁青楼里顿时跑过来几个闲汉,这些都是青楼看场防止客人闹事的,将江离等人围在中间,神色不善。 八字胡冷冷一笑,白启见势正要发作,却被江离拦住。 “二十两,我赔你就是。” 江离将香儿的手拉出来,冷声道:“不过收了钱,你怎么打的她,我就要怎么打回去。” 正文 第15章 温暖 “啊?” 八字胡一呆,反倒气笑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死穷鬼拿什么赔!你若拿得出二十两,我随你怎么打!” 开玩笑,江离若真能随手拿的出来二十两,他的丫鬟还能上青楼做工? 打死八字胡也不信! “若是拿不出来,你就老老实实签了这卖身契!”八字胡仗着人多,根本不虚。 “立字据。”江离开口了:“这可是你说的,随我怎么打。” 正想将香儿收至麾下的八字胡求之不得,这小子居然还敢跟他立字据,立就立! 转头吩咐了一句,闲汉中的一人跑回青楼取了纸笔回来,这边动静大,周围也围了不少人,就连青楼上的客人也探出头来瞧热闹。 签了字据收好,江离朝白启道:“给他钱。” 卖诗赚的不少,正好有二十三两,这是江离的所有财产。 江离确实还没富到随手能拿出来二十两,但不争馒头争口气,这口气不出,还算个男人? 钱容易挣,脸面却是难挣! “少爷!”香儿急了,连忙要劝,她不想江离因为自己花掉仅有的这些钱。 “干嘛给他。”白启捂着荷包,不忿道:“就这几个人而已,我不怕!” 周围围着的闲汉,少说有七八个,对白启来说似乎不值一提。 江离瞪了他一眼,道:“憨货,打人也要打的有理,给钱!” 钱毕竟是江离的,白启即便不想给,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撇着嘴点了二十两出来,扔给那八字胡,荷包里就剩可怜的三两银子了。 八字胡刚看见银子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小子怎么突然有钱了?他家不是穷的很? 他宁愿不要这钱,也想把香儿买下来,那才是摇钱树。 “你说的,随我怎么打。”江离拿着两人立下的字据晃了晃,还十分公道地展示给了周边的围观群众们敲了敲。 八字胡有心想赖账,无赖字据却立下了。 不过他也不怕,瞧江离细胳膊细腿的,也没多大力,便道:“怕你不成?不过不能让这傻大个打!” “我家的事,当然是我来出手。”江离笑了笑,撸起了袖子笑眯眯道:“哪只手打的香儿?伸出来。” “哼,可只有一下!”八字胡冷哼一声,暗吞了一口唾沫,将右手伸了出来。 心里安慰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东西.... “嗷!!!!” 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还没做完,江离一拳下去,八字胡的手臂应声弯折!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二十两或许能买些不错的瓷器和衣裳,但大概医不好这条手臂了。 “我的手,我的手啊!!!” 八字胡抱着痛的如遭刀斩的手臂,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痛呼不已。 “这可是他让我随便打的。” 那些闲汉想围上来,江离亮出字据,耸了耸肩,牵起香儿的手:“走。” 闲汉们虽然不想罢休,但心里却想着,方才江离那一拳,自己挨上了会如何... 再看看一边壮地像小山的白启,闲汉们吞了口唾沫,眼睁睁地看着江离带人离开了。 ***** “就剩这点钱了,咋办?”走在路上,白启掂量着剩下的碎银,愁眉苦脸地问道。 江离还要买很多东西,但眼下这些钱肯定是不够了。 香儿抿了抿嘴,忽然拉住江离,哀求着道:“少爷,你让我回去吧,香儿不累,少爷在村子里歇着...” “别胡闹!”江离双目一凝,佯装作怒,香儿顿时不敢说话了。 江离一瞪,叫香儿以为是他生气了,低着头抿着嘴一句话也不敢说,双眼红红的任凭江离牵着她走。 走了一段,香儿忽然瞧见什么,眼睛一亮朝一旁跑了过去,江离回头一看,小丫鬟却是跑到一间铺子里去了。 没等江离走过去,小丫鬟又捧着东西跑了回来。 行到江离面前,香儿垂下头歉然道:“村长告诉香儿,少爷投河寻死是因为心情不好,田二叔说,男人心情不好就要吃烧鸭,再喝些酒。” “香儿本想攒些钱,给少爷买酒喝,可这几天的工钱还没结,只能给少爷买这个了...” 香儿伸出双手,手里捧着一些蜜饯。 小丫鬟眼眶发红,垂下头道:“少爷,香儿是不是很没用...” 江离看着那些蜜饯,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真实地刺进他心里,触动了他的心弦。 看着小丫鬟身上已经不太合身的衣裳,脚踝露在外面,上身的衣裳,也打着不少补丁。 反观他身上的衣裳却是被洗的白白净净,甚至还穿着靴子。 “瞎说什么。”江离开口,有些叹然,头一次在异世界感到了些许温暖。 香儿怔怔抬起头,却撞进了江离怀里,不知怎地,只感觉在他胸膛里无比安心。 江离轻轻抱住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 “少爷,吃一个吧。” 三人行到河边寻了个地方坐下,香儿手里拿着一颗蜜饯,往江离嘴里送去。 江离咬了一口,古法所制不含任何添加剂的蜜饯味道着实不错,赞许地点了点头。 另一半小丫鬟还拿在手里,等着江离将嘴里的吃完再送。 “你也吃吧,这可是你辛苦赚回来的。”江离看的好笑,推着香儿的手往她嘴里送。 香儿的俏脸没来由地一红。 这是少爷咬过的... 想到这里,香儿羞极了,将蜜饯吃进嘴里,却再也不敢抬头看江离。 “那我呢?” 白启在一旁挠挠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可惜没人理他。 “少爷,香儿会去其它坊市做工的...” 良久,香儿低声说了一句。 “做什么工,做小秘就行了。” 江离摆了摆手,说道:“你就乖乖回家去,做好晚饭等我回去,钱的事用不着担心。” “可咱们就这点钱了,买不了多少了。” 白启说话很不合时宜,江离怀疑这家伙着实是看他不太顺眼。 香儿很担心,哀求着想回去找工作,但江离摸准了小丫鬟的命门,一瞪眼一佯怒,小丫鬟就乖乖地回了霞间村。 “这下咋办?” 白启说了一句,手在兜里摸了摸,道:“正好我昨天结了工钱,先给你吧!” 江离感动了,不仅不要工钱还倒贴资金,这样的十佳员工哪里找? “不着急,先看看能买多少。” 摆了摆手,江离接过那三两银子左右望了望,发现附近正好有间药铺。 “去看看生石灰什么价钱。”江离说了一句,带着白启走了过去。 药铺门外停着马车,似乎是在卸货,江离扭头瞧了一眼,却差点撞到铺子里走出来的人。 铺子里走出来的人本欲说话,等看清江离面貌,忽然惊喜叫道:“李兄!” 正文 第16章 凑巧 “你认错人了。” 这一声李兄叫的突然,江离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成兄?”胖公子愣了愣,试探性地改了口。 他记得江离卖给他诗时用的是李白这个名字,但是面对拦路的恶汉时,又改用了成昆这个名号。 对于胖公子来说,江离是个文武双全,大隐隐于市的人物,多几个姓名也无可厚非,他不清楚具体,他也不敢问。 “是你。” 将目光收了回来,江离这才看见原来药铺里走出来的是江离诗词店的第一个客人。 江离笑道:“胖兄,咱俩还挺有缘。” 胖公子脸上带着笑容点了点头,拱手道:“当日蒙成兄几番臂助,本想改日登门道谢,不成想还未成行,又在城中遇见了成兄,徐某在此向成兄道一番谢了。” 道谢之后,胖公子又道:“另外,成兄,在下不姓胖,在下姓徐,单名一个春字。” 江离点了点头,也道:“原来是徐兄,不过徐兄,我也不叫成昆,我叫江离。” 徐春愣了,一夜不见,怎么又改名字了? 据传能人都有些怪癖,徐春也不追问,认真道:“不管是成昆还是江离,徐某对兄台的谢意都是真挚的,若江兄今日无事,不如让徐某设宴聊表谢意?” 在霞间村,每顿吃的不是稀粥就是窝窝头,江离也想改善一番伙食,不过此刻,还不是时候。 “今日就算了,我还有要事要办。”江离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倒是可惜。”徐春有些遗憾,转头瞧了瞧,又问道:“江兄是要买药?” 江离摇头道:“只是买些白炭灰。” “那就巧了!” 徐春脸上一喜,让开半边身子伸手道:“江兄请进!” 江离有些纳闷,看着徐春道:“你这是...” 徐春笑道:“这药铺,是在下家中产业。” 说来凑巧,江离随缘找到的这间药铺,就是徐家的产业之一。 正台徐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原本声名不显,家底也不够丰厚,只是几年前正台县突发鼠疫,徐家借此发家,如今在正台县商界也算小有名气。 俗话说危机总伴随着机遇,鼠疫无情,却恰好让徐家捡了便宜大发横财,但是以让正台一众公子哥对徐家这发灾难财的家世很是不喜,常常欺负徐春。 “鼠疫只是一个契机,徐家发家,多靠了唐东主扶助。”胖子徐春和江离在铺子里坐着聊了一会,感叹着说道。 “唐东主?”江离挑了挑眉,思考起来。 比起徐家,这位唐东主要出名的多,其唐氏商号在正台县的声名显赫,乃是正台商界之首,却不知道他和徐家还有这层关系。 “是啊,”徐春点点头:“当初我家本不欲再做药材生意,是唐东主一力劝住我爹,并加以扶助,若非如此,几年后的鼠疫也不会是我徐家之梯了。” 提了两句马氏,徐春转而道:“话说回来,江兄今日来的实在凑巧,药铺正好进了一批货,门外马车上还有白炭灰没卸下,江兄需要多少?” 江离回头看了一眼白启,白启从荷包里掏出那三两碎银,顿了顿,又将自己昨日的三百文工钱添了进去,叹着道:“我们只有这些钱了,能买多少?” 徐春看见银子立刻抬起双手摇个不停:“江兄于我有恩,我怎么能收江兄的钱?江兄需要多少,尽管拿去,权当是在下的谢意。” “这么好?”江离有些意外,没想到以精明为代言词的商人里还有这么讲义气的。 “当然,这是徐某应该做的。”徐春认真地点了点头,很是真诚。 一刻钟后。 徐春看着装了满满一马车的白炭灰,嘴角微抽道:“江兄,你这是要入药,还是造新屋?若是入药,你家的人,是否太多了些...” 白炭灰的用处很多,在药铺可以用作止血化瘀的药方入药,一般剂量较少,只有铸造工坊会大批量地使用白炭灰制粘合剂。 江离带走的这一马车已经是徐家药铺全部的存货了,且价值不菲。 “我另有用处。”江离看出徐春脸上的肉疼之色,知道这批白炭灰估计价值不低,便道:“徐兄放心,今日徐兄助我,我也不会白拿你的,日后必定偿还。” “不必不必...”徐春连连摇头,很是客气。 江离也没多说,心里暗自记下了今日取走的数量,来日再还给徐春便是,毕竟他也不喜欢欠人情。 徐春很讲义气,不仅把铺子里的白炭灰全给了江离,分文未取,还让人驾着马车将这些白炭灰送到了霞间村去,省了江离不少事。 江离又托徐春帮了些小忙,便带着白启离开了。 “江离,你啥时候认识的有钱人?”白启将那些钱又收回了荷包,笑的很是开心。 “昨天。”江离如实说道。 “昨天?”白启惊了,一天的交情,就能让对方给这么多白炭灰?! 这实在刷新了白启的认知,有钱人的世界他果然不懂! 白启按下心中的好奇心,转而问道:“咱们不回村吗?” “不回,再买些别的。”江离摇了摇头,本来钱不多了他只打算买些白炭灰,其它地再想办法,但现在经费还有剩,就能赶一赶进度了。 对于有要事要办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回到霞间村的香儿煮上了稀粥,站在门外翘首以盼着,等待着江离归来。 一直到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小丫鬟的肩膀上,江离的身影才出现在村头。 白启左手夹着一卷篾席,右手拿着一盏油灯,肩上扛着木架子,身后还背着一口崭新的大黑锅,跟着江离一天,他好像又成了力夫似的。 而江离单手挎着一个木盒,悠哉悠哉地吹着口哨,心情大好。 “少爷。” 香儿小跑着上来,带着些担忧道:“下午村子里来了些人,往家里塞了些东西,说是少爷买的,香儿不想收,但他们放下就走了...” 小香儿很担心,她知道江离为了帮她报被欺负的仇花了很多银子,剩下的已经不多了,根本不够买那些白炭灰。 或许,又是城里的坏人在搞鬼,想要陷害少爷。 只是江离让香儿乖乖地在家里等他,于是小丫鬟哪儿也不敢去,只能乖乖待在家里,像个小媳妇似地做饭等着江离回来。 “没事,是我的。”江离揉了揉小丫鬟的脑袋,笑着道:“先回家吃饭。” 正文 第17章 异世界的化学课 “少爷,家里有锅,为什么还要再买一口,还买这么大的?” 香儿看着白启放下的那口大黑锅,歪着头问道。 “这锅不是用来煮饭的。” 今晚的晚饭依旧是稀粥加咸菜,江离边吃边道:“再过几天,就不用吃这些东西了。” “挺好吃的啊。”另一边,白启捧着一只大碗,碗里的稀粥早已空了。 说罢,白启将碗递给香儿道:“香儿,再给来一碗。” 香儿将目光投向江离,江离道:“多吃些,吃饱了好干活。” 日子难过,发财大计事不宜迟,早一天动手,早一天发财。 白启疑惑道:“晚上还能干啥活?” “晚上能干的多了去了。” 江离擦了擦嘴道:“抓紧吃,吃完了咱们下田。” **** 扛着锄头带着白启,江离站在自家田边,看着自家仅有的这点家产。 因为江离并不耕种,良田杂草丛生,早变成了荒田,破败不堪。 不过江离的发财大计并不是种田,他看着白启:“愣着干嘛?开挖!” 江离的思维很跳跃,大多时候白启都捉摸不清表弟想干什么,江离解释起来,基本他也听不懂。 所以白启也不问了,在田边燃起了一堆篝火,挥舞着锄头埋头挖坑。 香儿则帮着江离架起了那口崭新的大黑锅,家里的炉灶太小,装不下这口锅。 月黑无风,白启挥汗如雨,一直到深夜,杂草丛生的荒田里挖出了一个个大土坑,再用石块垒实,白启这才算完成了江离交给他的工作。 放下锄头,白启看见江离在一旁往大黑锅里不断添料,一边加水猛煮,忍不住问道:“表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离微微一笑,说道:“做一味仙药。” 白启心里很奇怪,表弟什么时候成了仙人,又不敢细问,只得郁闷地站在一旁。 其实江离做的并不是什么仙药,他往黑锅里添加的东西很简单,其实就是白炭灰(生石灰)和草木灰。 白炭灰从徐家的药铺搞到,草木灰则好入手,就是江家的炉灶下头也有一堆。 草木灰就是碳酸钠和碳酸钾的混合物,将草木灰加生石灰再添水加热,就可以得到氢氧化钠和氢氧化钾的混合溶液。 这些化学里头的道道跟白启说了也不懂,江离干脆用“仙药”来概述,反正古代人碰到什么无法解释的事物就爱用“仙迹”“神迹”来形容。 得到了混合溶液,今晚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江离决定停工,明天再接着干活。 次日天亮,江离就带着白启挎着柴刀上山,只不过砍的并不是柴,而是一些植物果藤。 等到下山的时候,徐春也送来了江离托他买的一些白瓷器皿。 “江兄,如此奇怪的瓷器,徐某真的从未见过。” 将那些白瓷器皿交给江离,徐春不解地问道:“这些瓷器有何观赏之处?” “这些不是用来观赏的,我另有用处。” 江离将器皿交给香儿收好,现在没有玻璃,只能用白瓷代替,碍于江家的经济水平,用的还是最便宜的白瓷。 将背篓里的果藤放下,让白启带去用石磨磨出汁液,江离转头问道:“多少钱?日后我一定还给徐兄。” 徐春委婉推辞了江离要付钱的举动,四下打量了一番江离家的茅草屋和不大的栅栏院子,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江离身怀大才还要去诗会上卖诗挣钱了。 但他不能理解的是,这么穷的家庭是怎么能培养出江离这样的大才之人的? 打量了几眼,徐春接着道:“江兄,徐某倒是有件事,想请江兄帮忙。” 江离点头道:“请讲,只要能办到的我定不推辞。” 徐春试探着说道:“徐某有个朋友,恰巧想买几首小诗,不知江兄的身份方不方便透露...” 又要送钱? 这种好事江离当然不会拒绝,反正他现在没空装逼,用不着那些诗。 江离打量了徐春几眼,狐疑着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 徐春不承认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江离也没追问到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有了白瓷器皿,江离拿出昨夜制好的混合溶液。 因为碳酸钠和碳酸钾的溶解度不同,在白瓷器皿中经过蒸发、冷却、结晶,几次试验下来,江离成功得到了碳酸钠。 碳酸钠就是纯碱,又叫苏打,不仅是现代工业重要的化学原料,还是面食的发酵剂。 看着手里的成品苏打,江离十分兴奋,前世一直觉得学化学没用,现在看来关键时候还是很给力的嘛! “白启,开工!”江离吼了一嗓子,白启满脸憔悴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光头上满是竹屑灰尘,下巴也长出了稀疏的胡渣子,看上去好像一个遭受资本家剥削的打工人。 白启这几天可没闲着,又是上山砍果藤砍树皮,又是将那些竹子、麻皮、楮皮,砸烂敲碎捣成渣,几天下来,他的手臂好像又粗了一圈。 听见江离说要开工,白启为难道:“那些东西我还没捣完哩。” “不用捣完,先试验看看。”江离摆了摆手,拉着白启往田间去。 白启愣了愣,十分委屈地说道:“你不是说要捣完吗?” 江离停了下来,细想了一会:“我说过吗?” “没说过吗?”白启呆了,低头细想了一会,欲哭无泪:“好像是没说过!” 不得不说,白启太勤快了。 原本江离打算十天干完的活,白启三天就干了大半。 田间,江离与白启合力将那些捣好的材料分别倒进大水坑内,再用粗木棍进行搅拌,一番下来,直累的满头大汗。 香儿体贴地替江离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白启看地直撇嘴,眼神不自觉地望向了另一块农田里头,正帮着田二叔施肥的小翠。 江离蹲下身子,用木勺从大水坑里舀起浑浊的料水,仔细的观察了一番。 随后又将事先称量好的白炭灰倒进大水坑中,再用木棍搅拌,直到料液均匀。 一直跟在一旁看着的香儿发现,所有的水坑内江离添加的东西大不相同。 有些添加的是白炭灰,有些则是草木灰,极少数的料坑里添加的居然是经过石磨压榨后浸出来木瑾叶和榆皮的榨汁。 香儿不理解,就问江离:“少爷,这些水坑要用来做什么?怎么加的东西都不一样?” 江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子笑眯眯地说道:“用途不同,加的料自然不一样,不急,还有最后一道工序。” 说完,江离不放心地嘱咐白启道:“这东西是独门秘技,可不能外传。” 白启闻言将目光从小翠身上收回,憨笑道:“你叫我记,我也记不住。” 江离汗颜,想了想也是,让耿直的白启记住这些复杂的工艺程序,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看着慢慢成型的料坑,江离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若不是上辈子读书还算认真,再加上跑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他还真搞不出这玩意。 正文 第18章 得加钱 当天晚上,江离将苏打等混合药剂添加进料坑,再将果藤榨出的浓汁挨个倒进去,一切准备工作就算到位了。 江离最终的目标,就是将这些料坑中的材料变成一张张可见可用的纸! 没错,江离的目标正是造纸。 这个想法的来源,就是江离当初第一次进城时在书斋里见到的二百文一张的纸张。 书斋买的纸张虽然昂贵,但在江离看来并不算好,于是他深思熟虑了一夜,决定在这上面下手,只要知识足够,造纸的成本并不高。 造纸其实很早就开始了,更是古华夏四大发明之一,只是刚开始人们不知道纸药的重要性,所以人工造纸的成本异常之高,导致纸张价格昂贵。 纸药的作用主要有二,一是充当悬浮液,能使纸浆中的纤维悬浮、匀称分散,这样一来造出来的纸张就比较均匀。 其二,是作为润滑液使用,当然,是正经的润滑液。 这一点尤其重要,这能防止造出来的纸液相互粘连,导致废品无数,增加近百倍的成本。 正是因为江离利用知识使用了近代的先进纸药,所以江离可以将原本昂贵的效率成本压缩近百倍! 如此下来,江离的纸不仅更好,而且成本低廉,就算只卖一百文,其中的利润空间也是无比巨大的。 至于添加的材料不同,是因为江离造的纸品种繁多,除了普通麻纸,麻纸,楮皮纸外,甚至还有擦屁股的草纸... 当然,这是因为江离的个人洁癖,他并不打算用草纸谋利,他实在是受不了用竹片制的厕筹,爱护菊花,人人有责! 做完了材料的准备工作,还需要进行切、挫、踏碓、切翻、捣浆等一系列工艺,这些工艺江离见过,但并不熟悉。 不过问题不大,多试几次,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江离造纸的成本不高,材料也准备足够,完全能够支撑试手的次数。 看着成型的料坑,江离兴奋地搓着手:“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香儿在一旁不明所以,但看着江离带着笑容两眼放光,心中也很是高兴。 白启愣愣地看着江离,可怜的表弟,居然指望着一坑废水换银子...唉,明天还是回码头搬砖吧... **** 正台县,王金贵府中。 “大哥,醉月楼的掌柜想见你。” 王金贵的心腹快步走进厅中,向正看着地图的王金贵禀报道。 “醉月楼?” 王金贵抬头问了一句,皱了皱眉。 醉月楼是青楼,与当日王金贵带赵咏去的揽花楼是竞争对手,王金贵常去揽花楼,与醉月楼倒是没打过什么交道。 “那个八字胡?他来干什么?”王金贵将手里的地图放下,看着心腹问道。 “像是有事请大哥帮忙,”那心腹想了想道:“他的手被人打断了,似乎是接不回去了。” “原来是这事。”王金贵闻言笑了笑,想必八字胡是被在青楼闹事的人打了,请自己帮忙出头。 这种事是王金贵的本行,简单的很,他笑道:“让他进来吧。” 心腹闻言离开,王金贵又将目光重新投回到地图上。 地图是正台县地图,此刻地图上被王金贵画了一个又一个圈,那是他已经收下来的田产。 唯一剩下的,只有一个霞间村。 “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金贵冷哼一声,将地图收起,眯起双眼,狠辣之色乍现。 “王掌柜,王掌柜...” 没过多久,被江离打断了一只手的八字胡苦着脸走了进来,口呼着王掌柜。 王金贵暗地里帮着官府办脏事,表面上也有赌场等产业,熟悉他的人称王兄或是别的,不熟悉的,则称他王掌柜。 王金贵听声站起,看着一只手吊在脖子上的八字胡,笑说道:“刘掌柜,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闲逛?” “王掌柜,实不相瞒,我此番来是有事相求!”八字胡稍稍苦着脸弯着腰,也不落座,单刀直入说明了来意。 八字胡找遍了正台县的正骨大夫,可是每个人看了都说:你这只手废了,接上也回不到正常人力气了。 江离赔他的那二十两,还不够他的医药费,更何况下半辈子,他这只手就这么废了? 报复,必须报复! “哦?”王金贵闻言,又坐了回去,捧起茶杯笑道:“刘掌柜不知道我和揽月楼的关系?怎么会请我帮忙呢?” 八字胡也是个精明人,一听王金贵这话就知道他是在要好处,闻言也不犹豫,直接让跟着来的仆从捧出了一盘银锭。 “这里是五十两。” 八字胡说道:“请王掌柜帮我办一件事,事成以后,还有酬谢!” 王金贵挑了挑眉,这八字胡出了名地抠门,这回居然一口气拿出来五十两,倒是让人意外。 王金贵虽然已经心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眯眯道:“不知道刘掌柜要我帮什么忙?” 八字胡看了一眼自己的断手,恶狠狠地说道:“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我楼里惹事,我希望王掌柜,帮我取他两只胳膊!” 王金贵笑问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醉月楼闹事?” 八字胡咬牙切齿,寒声说道:“一个叫江离的穷小子,王掌柜放心,只是个庄稼汉穷鬼罢了!” 八字胡听到白启叫过江离的名字,也知道香儿住在城外,只是这种麻烦事他不想自己派人动手,免得到时候生出事端。 但王金贵就不一样了,这种事王金贵干的多了,就算出事也能找人顶罪而不怕露馅。 “江离?”王金贵顿了顿,望向自己的心腹。 心腹有些讶异,对着王金贵点了点头。 被他们骗进赌场欠了五百两的那个小子,也叫江离。 王金贵心里好笑,嘴上问道:“这江离,是哪人?有何背景?” 八字胡道:“据我所知,是霞间村人。” 这下确定了,王金贵心里乐开了花,他本就要找江离麻烦,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简直一箭双雕! 心里虽乐,王金贵面上却摇头道:“刘掌柜,你不是不知道朝廷的新政,如今的农户庄稼汉,可不是以往的贱民了,你要我找庄稼汉的麻烦,不是让我跟官府对着干?” 八字胡急了,你王金贵就差跟县令穿一条裤子了,别人怕官府,你王金贵还怕官府? “王掌柜,话不是这么说...” 八字胡面露急色正要说话,却听王金贵捧起茶杯,悠悠传来一句: “得加钱。” 正文 第19章 供销 江离的两条胳膊,最终以八十两的价格成交。 事成之后,八字胡还要请王金贵和他的弟兄们在醉月楼免费玩上三天。 “王掌柜,此事您务必记在心上。”八字胡临走前,还一个劲地嘱托着王金贵。 毕竟钱花了,他也想尽快见到成果。 “王某人办事,刘掌柜还不放心?” 王金贵笑了笑,命心腹送走了八字胡。 片刻之后,心腹又回来道:“大哥,此事我安排弟兄去办....” “蠢货!” 心腹一番热情请战,却招来了王金贵的痛骂和冷眼。 王金贵冷声道:“你当我方才是在说笑?朝廷的新政,摆明了是要宽待农户,如今那小子手里还握着几亩良田,在这风口上动了他,万一事情闹大了,不仅是我,赵大人也不好处理!” 别的不说,跟着县令混了这些年,王金贵还是有些见解的,而且赵县令一再跟他说过楚国新政的重要性。 国君已经是下定了决心要扶持本国的农业发展,这时候谁找农户的麻烦,就是触国君的霉头! 到目前为之新政施行顺利,如果正台县这时候在新政上曝出了事端,王金贵必然会被杀鸡儆猴,到时候可能连赵大人都自身难保! 心腹闻言不解道:“那大哥还答应他?” 王金贵得意地一笑:“送上门来的钱,岂有不收的道理?退一万步说,姓刘的给过时间规定?” 心腹仔细想了一想,八字胡只说让打断江离两条胳膊,却没说是什么时间,充其量,也只是说了句“尽快”而已。 王金贵问道:“那小子打的欠条,还剩几日?” 心腹想了想,答道:“还剩不到二十日。” “嗯,”王金贵答应一声,冷笑道:“等收了他的家产,他就是一个无处藏身的乞丐,到时候乞丐被人打断两条胳膊,谁会管?” 王金贵的狡诈让心腹肃然起敬,抱拳道:“大哥高明!” “哈哈哈...” 不羁的笑声回荡在厅中,王金贵的人生正是得意。 **** “九十九....一百....” 嘭! 厚实的石磨盘被扔在地上,江离拍了拍手,啧了一声。 今日江离突发奇想,有心想试试这具身体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可惜没有找到趁手的工具,正巧到白启家中来找他的时候瞧见了磨豆的石磨,便拿来试手。 这石磨盘直径一米,粗约二十公分,足重二百斤,江离就用双手一上一下地举重,连举了一百次,头上出现了一圈汗珠,可他却感觉,力气还没用完一半,实在是因为太无聊才停了下来。 双手伸出在眼前,江离啧啧有声:“这什么怪物,就是去搬砖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江离,你在干啥哩。” 院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小山般的身型随即出现。 看着白启那快赶上自己大腿的臂围,江离心中一动,有心想找白启试试腕力。 看见家中的石磨盘被江离给拆了,一半还扔在地上,白启叹气道:“你要用就跟我说,干啥要偷呢?都说了咱们不能干这腌臜事...” 说着,白启走过去,一只手轻飘飘地拎起了地上的石磨盘,举重若轻地将其安回了原位。 “看着我干啥?”白启回过头,见江离愣愣地盯着他的手,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 江离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道:“头脑简单,四肢总要发达,应该的...” 白启不疑有他,放下手里的柴刀和今天新砍的果藤问道:“今天做什么?” 原本白启几天前就打算回码头卸货去的,毕竟跟着表弟玩水这种事,实在是没什么前途。 不过临出门前,还是被江离拦了下来,出于对傻表弟的关怀,白启终究是选择留了下来。 江离脑子都进水了,白启不忍心让他再伤心。 白启发问,江离嘴角勾勒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今儿让你看个好东西!” 带着白启回到了江家的茅草屋外,栅栏围起的院子里头,香儿正用手将一卷篾席上晾晒的麻纸揭下,动作小心翼翼十分轻柔。 小丫鬟心里头想着,这可是少爷的心血,而且,一张纸具体多少钱她不知道,但却知道,纸张不是他们这种贫穷百姓能用得起的东西。 “不就是纸嘛。” 白启挠了挠头,道:“这算什么好东西?...不对,你买这么多纸做什么?” “这纸你想买都买不到,”江离从香儿手上接过一张大白麻纸,笑道:“这是咱们一手造出来的纸!” “咱们造的?”白启瞪大了眼睛,看看江离,又看了看被他拿在手里的白麻纸,有些懵圈。 ..... “你,你是说那些废水!” 江离稍作解释,白启终于明白过来,惊叫着道:“那些废水,造的这些纸?” “对。”江离点了点头,将手上的白麻纸放在一旁的木盒子里,里头已经躺了数十张不同类型的纸张。 造纸药和纸浆是力气活,所以需要白启出工出力。 但后头切翻、捣浆、淘浆等一系列工艺就是细活了,明显不适合让白启这个粗人来干。 白启这几天还是在山上砍果藤和树皮,都不知道那些“废水”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张张崭新的白纸。 实际上造纸的后步骤工艺,多亏了香儿的巧手,才让江离没有浪费太多原料,出自江离之手的白麻纸,还没有香儿来的多。 “这这这....” 白启惊呆了,这化腐朽为神奇的奇迹,让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片刻,白启忽然想起那天江离在大黑锅里熬煮的东西,被他称之为“仙药”...这就说得通了! 扑通。 在江离愕然的眼神中,白启双膝一软,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江离面前。 “仙人在上,请赐我个婆姨吧,最好要臀肥体壮,能生养....” **** 有时候误会一旦产生了,就很难解释清楚了,尤其是对一个耿直且单纯的人来说。 不论江离怎么说,白启就是不起来,非让江离答应,必须给他赐一个媳妇,这些天的工钱他都可以不要,只想要媳妇。 江离无奈,只能先答应下来,这才让白启站起身来,只不过白启看江离的眼神从以往的亲切中带着些许怜悯,变成了狂热的崇拜和信仰! 江离叹了一声,实际上他知道,凭白启搬砖一天都能赚三百文钱的情况来说,在普通百姓里算是高收入人群,找个媳妇并不难。 难的是,江离知道白启看上的是田二叔家毛重两百斤的田小翠,偏偏田二叔又看不上这个傻大个... 好不容易把话题拉回正轨,白启搓着手兴奋着问道:“那这些纸卖给谁?” 卖给谁? 这也是江离如今正在考虑的问题。 造纸投入了江离的所有成本资金,他已经没有钱再买个铺面开张了。 纸是造出来了,“供”这个阶段问题已经解决,但“销”成了接踵而来的问题。 正文 第20章 仙人 没有钱买铺面,江离也不想在大街上支个摊子卖纸,那样既显得奇怪,又拉低了纸的档次。 白启想了一会,尝试着提议道:“要不然你用仙术,变一个铺面出来?” 说完,白启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膛道:“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江离嘴角微抽,白启的思维,多少有些天马行空,如果放在前世,一定是个很好的小说家。 江离无语道:“你怎么不说让我施仙术把自己变成皇帝呢?” 闻言白启不仅没有反驳,反而认真地考虑起来,良久,他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还是算了,我听说当皇帝很苦的,要陪很多女人睡觉!” “噗....” 刚喝下一口水的江离直接喷了,后宫佳丽三千人,到白启这成了一件“很苦”的事。 “江小子,有人找!” 门外响起了田二叔的呼声,江离有些疑惑谁会找他,一边走出了屋门。 田二叔肩上扛着锄头,裤腿扎得高高的,一看是刚下地回来,他指着身旁的年轻公子道:“这小子说要找你,江小子,你啥时候认识的富贵人?” 二叔身旁站着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人,这时代身份分明,白衣百姓和商人只能穿布衣,只有世家或是官家的人才能着丝绸制的锦袍,仅看穿着,就能看出年轻人不是普通人。 年轻人眉头微蹙,似乎是对田二叔的“这小子”有些介意,见到江离视线望过来,他稍稍拱手:“在下王宣,是徐兄的好友。” 徐兄? 江离想起来了,几日前徐春曾说过,他有个朋友想买诗,还问方不方便透露江离的名讳和住址,只是这几日忙于造纸,加上买诗的人一直没有来,江离已经差不多将这事给忘了。 “原来是你,”江离拱手还了一礼,点头道:“要什么诗?先说好,定制款收费不同的。” “在下已听徐兄说过。”王宣点了点头,江离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江离。 说心里话,若不是徐春亲口所说,他实在不相信眼前这个扎着袖口的年轻人,能作出那些绝诗来。 既然徐春说过,江离也不兜圈子了,问道:“那就好,王兄要什么样的诗?” “道诗,”王宣拱手道:“望江兄作一首与修道相关的好诗,价钱不是问题。” “道诗...”江离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楚国人不信佛,只信道,其中不乏有在道观一掷千金以求庇护的富人,就连当今国君每年也会找得道高人举祭祈福。 作一首修道之诗,看似有些出奇,但在楚国倒也说的过去,此前已有不少。 “白小子,你咋在这?不去码头上工?” 江离还没确定用那首,田二叔开口了,他看见白启从江离家的院子里走出来,有些奇怪地问道。 白启咧嘴一笑:“咱都傍上仙人了,还上啥工。” 江离闻言回头瞪了白启一眼,这傻大个刚刚还拍着胸脯说不告诉别人,这会出来就把他卖了。 田二叔撇撇嘴:“仙人?啥仙人?白小子,你莫不是吃不饱饭,饿昏头了?” “真的哩!”白启不服地叫了一声,拖着田二叔进了江离家的院子,他要让田二叔看看江离的“仙迹”! 那边王宣自然不把这些下里巴人的胡话当一回事,只觉得聒噪,顿了顿,试探着说道:“若是为难,不作道诗,作山景诗也可,只需明日前交给在下...” “不用。” 江离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吟,你记好。” 王宣愣了一愣,有这么快? 江离缓缓开口,诗自腹中而出。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 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这首《落花》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道教“全真七子”之一的丘处机,江离想着,怎么也够应付王宣了。 江离吟完,王宣还愣在那里。 这诗中从头至尾未曾提过一个“道”字,却带着满满的飘渺仙气,更有对人生的苍苍感悟,不得不说,意境高深! “好诗!” 良久,王宣由心赞了一句,称赞道:“如徐兄所说,江兄确是大才,不过江兄,此诗至尾未曾提“道”,不知能否,再另作一首?” 没提“道”? 江离摇头道:“王兄,修道之人,修的并非是仙,修的却是人生,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鄙人以为此诗足以解众生之道。” “修的却是人生?” 王宣反复品味着江离这一席话,良久之后,居然真诚作揖:“江兄大才,王某受教了!” 世家子弟都有自己的架子,像王宣这样肯向平头百姓作揖的颇为难得,江离见状笑道:“别处听来的罢了。” 抬手虚扶起王宣,江离试探着问道:“不过王兄,你指名要道诗,难道是要给道观献诗?” “非是给道观献诗,只是恰巧要在道观用到,想要应景些。” 王宣呵呵一笑,解释道:“州牧公子邀我等世家子弟明日在云清观赏景,届时少不得书画诗词,画道我略有研究,只是诗词上,非我所长。” 江离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楚国分五个州府,每个州府的最高行政长官称州牧,州牧公子,自然就是州牧大人他儿子了。 听上去是这位州牧大人家的公子要在云清观跟这些世家公子搞搞娱乐活动,联络联络感情,这王宣则是想借机露一把脸。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世家本就有门路,跟州牧再搞好关系,就算不凭本事凭关系也可能在官府内谋个一官半职。 “多谢王兄相告。”江离拱了拱手,心里有了主意。 “何来谢字,要说谢还是我该谢江兄,江兄之修道之言,犹如醍醐灌顶,王某受用了。”王宣客气说道。 交易很顺利,江离收钱开心,王宣买诗也中意,最终的成交价是三两银子。 本来江离只收一两,但王宣非说江离是大才,一席话对他颇有启发云云,硬塞给江离三两银子。 “这世家子弟,就是有钱啊。”江离抛着三两碎银,不由地赞叹道。 世家公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还像他一样需要自个找活路。 送走了王宣,回头一看,田二叔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锄头拖在地上,表情也有些呆滞。 原本炯炯有神的庄稼汉变成了这副模样,江离惊愕道:“田二叔,你这是怎么了?” 田二叔抬起头,正好看见了江离手里的碎银,更加对白启的话信了三分。 “江小子,你告诉我,你在哪见到的仙人?” 正文 第21章 云清观 江离是田二叔看着长大的,虽然长的是有点帅,但说他是仙人,田二叔是不信的。 江离一定是见到了仙人,仙人见江家可怜,才赐了那能造出纸来的“仙药”! “江小子,二叔对你不错吧?” “你想想,以前你家那只鸡,还是二叔给的...” “去年除夕,二叔还给了你一块羊肉...” “小时候你拉着小翠亲她的嘴儿,二叔可没揍你...” 江离一脸黑线。 无奈,江离反驳道:“二叔,首先我没见过什么仙人,其次,亲小翠那事铁定不是我干的,或许是白启。” “我倒想干哩!二叔见我就打,我可没干过!”白启双手叉腰,理直气壮。 江离嘴角微抽:“二叔,仙人什么的真没有...” “江小子,你怎么忘恩负义哩!” 田二叔有些着急,片刻,他忽然灵光一现,发现了盲点。 江离最近这阵子像是赚了不少钱,又是买油灯,又是买白炭灰的,这会还把纸给造了出来,人也变勤劳了,常挎着柴刀跟白启上山砍柴去,与以前那个游手好闲、浑浑噩噩的混小子明显不同。 而这强烈对比之下的转折点,就是.... 脑袋进水! 不!是跳进河水! “河神,一定是河神!” 田二叔叫道:“江小子,你是不是见到了河神?” 江离实在是受不了田二叔追着他问什么神啊仙的,他倒也想问问神仙,为什么给他安排个穷鬼的身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太子爷? 无奈之下,江离只得点头道:“行吧二叔,还是你机智,是河神,就在村头,我落水的时候见到了河神。”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哩!”田二叔兴奋极了,扛着锄头跑走,也不知是要去哪。 “多朴素的民风。”江离摇了摇头,无奈叹息。 “少爷又挣钱了。” 香儿将现有的纸都收好在木盒子里,看着江离手上的银子甜笑着说道。 “是啊,”江离笑着说道:“不过现在还不是享福的时候,这钱还另有用处。” “啥用处?”白启挠着光头说道。 纸都已经造出来了,这三两银子也不够买个铺面的,难道要去摆摊? 江离笑了笑,卖了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 次日天刚亮,白启就拉着板车来到江离屋前叫门。 香儿贴心地替江离整理好衣袖,轻声问道:“香儿不用帮忙吗?” “不用,”江离笑说道:“你就在家把剩下的纸浆淘一淘,做好饭等着我回来就是。” 香儿低着头乖巧地应了一声,虽然江家到目前为止还是很穷,但日子却是越过越顺了,少爷也不再颓废了,这就足够让香儿开心了。 江离和白启将目前晾晒抄造好的麻纸装进一个个木盒内,再拎上板车,朝着屋子里挥了挥手,两人离开了霞间村。 村头河边,田二叔定定地站在岸边。 “当日江小子投河也在这时候,一定没错了。” 田二叔眼神很是坚定,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口中虔诚念道:“河神在上,小民虔请仙人替小女寻个夫婿...” 说罢,田二叔猛地睁开双眼,双拳一握,纵身一跃! 噗通! 白启拉着板车从一旁路过,奇怪着说道:“二叔这是咋哩,又没到下河冲凉的时候。” 江离内心是崩溃的。 在河边停留了一会,等田二叔大喘着气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江离好言劝了几句,神仙是不会每天都出现的,这要看仙缘,光虔诚是没用的。 当田二叔带着失望,浑身湿漉漉地从河边离开之后,两人方才继续上路。 “江离,你都是仙人了,还去道观干啥?”白启拉着板车,不解地问坐在板车上的江离。 “仙人也缺钱花呐。” 江离嘴里啃着窝窝头,随口应了一句。 “咦。” 走着走着,白启忽然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江离说道:“你是仙人,道观供的是仙人,那你直接去道观拿钱不就好了?” 江离想喷饭,但考虑到目前的家庭条件,还是忍下来了。 “行,等到了你去跟道长要钱。”咽下窝窝头,江离点头说道。 州牧公子在云清观举办茶会会客,受邀的不是官家的人就是世家子弟,正常来说,江离一个平头百姓肯定是没资格出入这种场合的。 但见达官贵人不行,还不能见见道观的道长么? 楚国既然崇道,那些世家子弟多半也是道观的护法金主,而州牧公子带人来云清观作客赏景,也可以说是给道观撑场子。 既然人都来了,自然不可能让他们自己带着东西,道观肯定是要提供一些的。 素斋饭之类的东西倒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道观需要提供上好的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里边,除了松烟墨以外,就属纸最贵。 别看道观会提供,江离敢百分百肯定,道长心里肯定是滴着血的。 世家子弟聚会,还很盛大,还会用到笔墨纸砚。 江离微微一笑,真的是天赐良机呐,倒省去了他一番谋划的工夫。 云清观前。 江离来的早,州牧公子举办的盛会还没开始,观前也没什么车马,只有一道童拿着笤帚在清扫着观前台阶上的尘土落叶。 江离踱进正殿,“虔诚”地拜了三清祖师之后,走到负责迎客的道长面前,取出三两银子,上了香火。 “无量天尊,贫道青松有礼了,多谢施主厚赠...”像是半闭着双眼的道长移目瞧了瞧江离,心中有些好奇。 看江离的打扮,不过是普通的布衣百姓而已,三两银子的香火钱并非无人出的起,只是出的起三两银子的平头百姓并不多。 青松道了一声谢,笑问江离:“贫道琢磨着,施主一定有事?” 若说平头百姓无事来上这么多香火,青松道长是不信的,之所以一问,则是看江离出手还算阔绰,也许加以开导,还能从他的兜里多掏一些钱。 “青松道长,在下江离,久闻云清观的盛名,只是想在天尊面前还个愿罢了。”前世满大街都是算命的,江离接触地多了,故意含糊其词,让青松去猜。 青松道长根本就不信江离的鬼话,哪有送这么一笔香火钱后,什么都不图的人呢? 正文 第22章 缘法 江离与青松道长在殿中好一阵闲叙,江离一顿太极拳打下来,青松道长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青松道长有些好奇,也有些恼火,这还是头一次遇见连他都套不出话来的人,要知道,他可是站在信仰的制高点上! 以往来云清观的,都不用青松开口问,自个都把麻烦事给吐露个一干二净,偏偏今日遇见一个顾左右而言它的好手! 青松甚至都有些怀疑,这叫江离的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来拜天尊的。 “本打算多进些香火,无奈动身仓促,道长,在下先行告辞,若是此行获利,再来献与天尊。” 眼看青松有些不耐烦了,江离心知过尤不及,适时抛出了一些线索,说话的同时一拱手,作势离开。 江离转身欲走,一直快要走出大殿时,身后的青松道长还是没出声。 江离内心有些疑惑,难道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施主且慢。” 就在江离一只脚迈出门槛时,青松道长终于开口了。 “施主,”青松拂尘靠腕,轻飘飘地走上前来,轻笑道:“施主既是行商之人,不如奉请一张招财符,通五行,生财气。” 江离未曾回头,嘴角却是挂上了青松看不到的笑容。 “不知这招财符,如何奉请?”江离转过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青松见状一挥拂尘,微微躬身道:“施主只需虔请观内财神尊像即可。” 虔请,说白了就是上香火,昨日江离稍稍打听了一番云清观的情况,也略知一二。 香客若是没什么特殊情况,香火钱自然随意看着给,但若是有所求有所愿,那就不一样了,据说当初正台县的唐东主就曾请过招财符,一次就贡献了上千两香火钱! 与其说是给香客的招财符,倒不如说是云清观自己的招财符。 听青松说了一番,江离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青松见状不露声色地问道:“不知施主所从何业?” 江离疑惑道:“难道这也有所区别?” 青松道长笑道:“属业不同,缘法自然不同。” 江离豁然开朗,连连称赞道:“严谨,合理!” 青松道长面上带着微笑,这套说辞几十年他说了无数遍,早已滚瓜烂熟了。 其实,倒也不是青松自己贪财,云清观开观几十年,道童越收越多,一睁眼就是几十张嘴等着饭吃,加上观内的尊像、建筑需要辛勤维护,着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江离笑说道:“在下不才,只是做些文房四宝生意,不知该请哪一路财神?” “文房四宝?”青松道长闻言,愣了一愣。 说罢江离又一拍脑门:“道长瞧我这记性,身上已无贡钱,还是等来日吧...” “施主且慢!” 青松挽留住又打算离开的江离,问道:“不瞒施主,今日观内恰好要举办一场盛会,所需正是文房四宝。” 江离惊讶道:“哦?竟如此凑巧?不过在下此番带的,只有书纸而已。” 一点都不凑巧,江离早早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就是奔着这事来的,说白了,就是来请青松替他带货的。 如果是江离自个拎着纸闯进去卖,闯不闯的进不说,档次就先掉了七分,而请青松代言带货,效果就好得多了。 当然江离也不能直抒来意,不然被这老道逮着机会狠抠一笔可就不美了。 青松道长拐着弯子追问道:“我观施主,似乎初来云清观,是否是第一次上正台行商?” 以前穷的自己都吃不起饭,哪有闲钱请神仙吃饭,你没见过我也正常... 江离心中腹诽,面上点头道:“确实是第一次做生意,道长何有此问?” 青松心里一喜,正台县的纸价颇高,普通的纸张就要二百文一张,再上品的五百文,甚至一两银子一张的都有,每年承办今日这种公子哥的聚会,云清观都要大出血。 “施主言凑巧,贫道却觉得,此乃缘法,”青松道长暗里打量了江离一阵,笑呵呵道:“云清观正需用纸,施主初来云清观,便带着纸,此便是缘法。” 江离频频点头,认同道:“道长所言甚是。” 青松道长试探着说道:“贫道观施主甚是心诚,只可惜香火不足,不如,取一折中之法?” “何为折中之法?” “施主赠云清观书纸,贫道破例,为施主请一张招财符,如何?” 江离嘴角微抽。 好你个青松老道,我还打算跟你讨价还价一番,你倒好,开口就想空手套白狼? “施主放心,贫道并非贪财,不会让施主倾尽所有。”青松看江离许久没说话,宽慰了一句,退了一步。 江离心里给了青松一个白眼,面上为难道:“道长,我不是不愿赠纸,在下的纸工艺颇高,绝非凡品,按理说,正该给仙人用。” 说罢,江离向殿外的白启招了招手。 那边白启正跟一道童讨论着什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拎着一个木盒子进来交给江离,又退了出去。 木盒子打开,崭新的白麻纸便出现在青松眼前。 江离取了一张,递给青松道:“道长请看,此纸,是否与您平日所见不同?” 青松取过一看,双眼顿时瞪大,手上的白麻纸韧而能润、洁白稠密、纹理纯净,何止是正台的纸比不了,他生平就没见过如此光洁的纸! “仙纸,仙纸啊!”青松双手端着麻纸,双眼放着光。 江离笑道:“道长也觉是仙纸,只是商是在下本业,全家老小,就等着这纸吃饭,此番带出来的纸也并不多,若是全然赠与...” 青松看见这绝佳的书纸,更是下定了决心要留下江离,试探着问道:“那施主觉得...” 江离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小声说道:“在下以为,不如再取一折中之法....” ..... 片刻,青松手里拿着纸,脸色有些古怪,虽然江离一席话好像全都是为云清观考虑,但他老有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 “这...是否不太合适?”青松道长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如何不合适?此乃缘法。”江离笑说道:“是在下之缘法,道长之缘法,亦是他们众人的缘法,道长一举成颇多缘法,何来不合适?” 正文 第23章 区别对待 过了一会,江离从殿内走了出来,那边白启还在跟小道童争执。 “江离真是仙人,你们供着他是应该的。”白启伸出手,居然在跟小道童要钱。 小道童无奈道:“施主,若您的先人仙游不久,本观是可以提供一些服务,只是不会带回观内供着...” 江离走近了,差点跌个大跟头。 白启这憨货,居然真的在跟云清观要钱,而小道童更绝,硬是将“仙人”听成了“先人”,江离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白启他爹。 青松跟在后头,吩咐小道童:“带这位施主去茶室静坐。” 小道童这才不跟白启讨论仙人还是先人的问题了,伸着手道:“施主这边请。” 云清观的茶室在后方,茶室外有一方鱼池,晨光下水波粼粼,配上山间的鸟语花香,自成一派妙景。 “二位施主请。”小道童给江离和白启上了茶,便拉上门离开了。 茶室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矮桌,几个蒲团,墙上挂着一些字画,颇有氛围。 “你跟那老头子说了啥,说了那么久?”白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很是豪放。 道观的茶室是用来静坐的,像白启这么喝茶简直浪费,江离摇了摇头,捧起杯抿了一口,片刻就喷了出来。 掀开茶盖一看,茶壶里不仅有茶叶,还有葱、姜等物,江离大摇其头,喝惯了清茶,跟古人的喝法实在格格不入。 江离放下茶杯,擦拭着矮桌道:“请他帮我们卖纸。” “请他卖纸?”白启十分震惊,头一次听说请道观帮忙做生意的。 白启疑惑着问道:“你给了那老头啥好处?” 江离道:“若是纸卖出去,钱三七分。” “作孽啊!” 白启捶胸顿足道:“怎么才七成?” “七成那是人家的!” 江离撇着嘴道:“能拿这三成还得看青松的脸色,你以为这么好的平台能那么容易让你卖货?” “三成?平台?”白启脑子快转不过来了,这吃亏的生意,有什么好做的? 人情世故对于白启来说大概是有些难了,但这都是江离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按成本算,江离手上已经生产出来的二百张白麻纸,大概成本仅仅在十两银子左右,就算让了七成利给云清观,江离也大有赚头。 哪怕这一次不赚钱也无妨,最重要的是打开“仙纸”的名号,日后行事就方便地多了。 ***** 时间在江离的静坐中匆匆流过,等到了巳时,云清观前渐渐地变成车水马龙的景象,冠盖云集,好不热闹。 正台的世家子弟,只要接到了请柬的,无一例外,都赶来参加这次盛会。 这可是中阳牧的公子做东,谁敢不来?谁会不来? 约好的时间是巳时正,可是直到临近午时,众人都等了一会之后,中阳府的第一少爷,中阳牧之子慕绍才坐着马车,缓缓而来。 一干原本傲气凌人的世家子弟对此却毫无疑义,谁让人家有一个厉害的爹呢? 慕绍本人也只不过是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罢了,能懂的多少?这次盛会多半是在中阳牧的授意下才办的。 唯一有意见的,大概就是正台县令之子,赵咏了。 原本在一城之中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奈何正台就是中阳府的府都,县令之上,还有个中阳牧。 平日只有人等他赵咏,也就这种场合下才会让他赵咏等人,偏偏等的这个人是个小屁孩,关键他还得罪不起,想拂袖而去都不行! 慕绍刚一露面,就被一大帮子本地的名流围拢在了当中,大家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把慕绍请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慕绍也不客套,直接坐到了主位之上,赵咏心里窝火,面上却是一番招呼,随后坐到了次席。 众人纷纷落座之后,慕绍起身道:“诸位,此番盛会虽是在父亲嘱意下举办,不过大家也不用太拘谨,闻正台县文人墨客众多,父亲特意叮嘱我,要向诸位多多学习讨教。” “应该,应该的……”一帮世家名流子弟纷纷应和,给足了慕绍这个小孩子脸面。 赵咏笑着插话说:“还未得见过慕公子文采,不如今日就由慕公子即兴赋诗词一首,为大家开个好头?来人,取笔墨纸砚来。” 青松道长闻言使了个眼色,一直伺候在身边的道童转身进了殿内。 这时,云清观忽然钟鼓齐鸣,在场的公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始东张西望。 在一阵庄严道号声中,一个穿着礼袍的年轻道士,手捧着一只长长的紫檀木匣,表情肃穆的从内殿出来,走到慕绍的面前。 慕绍不知道这些道士要搞什么鬼名堂,他对这些道道本来不感兴趣,要不是老爹说要跟城内的世家名流搞好关系,他平常是绝不会来这什么云清观的。 青松道长主动出列,朝着紫檀木匣念了一阵道教经典,这才口呼道号:“无量天尊。” 由于青松老道的地位很高,他这么装模作样的摆了姿势,就不能不引起大家的重视了。 青松老道接过一只紫檀木长匣,亲自捧到慕绍的面前,庄重的说:“三清祖师知今日之盛会,特降下仙纸。” 随着青松老道缓缓打开长匣,一种洁白如玉,光滑如丝绸,从没有见过的一种纸,展现在了慕绍的面前。 有一说一,这段不是江离设计的,青松老道搞这些名堂,实际也是为了抬高这“仙纸”的地位,毕竟七成利呢! “好纸!好宝贝!”慕绍探出手拈起一张匣中的白纸,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惊叫出声。 一旁的墨是上好的松烟墨,虽然不差,但在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都见过,可是这如玉如丝的仙纸,可就是头一回得见了。 青松老道重点关注慕绍,赵咏因为隔着距离,探头看了一阵子,虽然没看清楚,却也自峙身份,并没有凑过去细看。 这时,几个小道童捧出原来也十分畅销的麻纸,摆到了书桌之上。 有人把两种纸放到一起,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无论是色泽,品相,或是匀称的程度,青松道长亲自捧来的那种白纸,连一点瑕疵都没有,近于完美。 赵咏这时已经看清楚,两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倒也没啥。 问题是,凭什么慕绍就可以用上等的“仙纸”,他赵某人只能用低等麻纸呢,这才是个问题啊! “青松道长,为何给我等用这么差的麻纸?”赵咏实在忍不住,质问出声。 虽然身份是差着点,可也不能这么区别对待! 这就是江离的安排了,不过他并不是刻意针对赵咏,他甚至不知道有赵咏这么个人,曾经记恨着他。 青松道长瞥了眼满面不忿的赵咏,微微一叹道:“不瞒赵公子,这仙纸太过珍贵,价值相当不菲。” 赵咏家既有权又有钱,哪里受得了这个呀,当即喝道:“我辈读书人求的是文采,岂会在意区区身外之物?” 青松道长显得很为难,解释道:“此纸乃是一位过路的居士虔诚向道,赠与本观的极其珍贵的礼物,数量着实不多啊!” 正文 第24章 画风 楚国文风又日渐盛行,这些世家子弟哪一个又是缺钱的主? 赵咏一带头,立刻有人附和出声,就算有手头暂且不宽裕的,也求到了慕绍身上,毕竟这次盛会是他来办的。 得不到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好东西,等会大家都用仙纸,若是自己用普通的麻纸,倒像是被从世家名流里头踢出去了一般。 慕绍是个直爽的孩子,闻言道:“道长,这些纸你就再取些来,事后我家管家会补上香火,我爹虽是中阳牧,可此地并非官府,如此区别对待,倒显地我高人一等。” 青松老道装模做样的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一挥拂尘,下去拿纸,心里却是乐乐呵呵。 纸好,墨好,慕绍在众人追捧下也不谦让,提笔就写了一首好诗,“林泉闲富贵,馨香满幽襟……” “好好,慕公子大才!” “不愧是名门之后...” 赵咏看着众人赶着劲拍慕绍的马屁,也不甘示弱的挥毫狂书,闭眼仔细回忆了一番,也是一首好词出炉,“金樽玉柱对千春,后岭香炉桂蕊色……” 有人拿过两人的诗词彼此对照了一下,说句心里话,应该是赵咏的略胜一筹。 “吾意,不分上下。” “是啊,伯仲之间。” 心里有胜负,嘴上却非如此,众人的持平之论,更是惹得赵咏心里窝火,这诗是他请人作的,怎么会输给慕绍这个小屁孩? 只不过碍于慕绍的身份,赵咏没法像对付那个李白一样来对付他,况且,他还有求于慕家,必须跟慕绍搞好关系。 这时,一个前来送茶水的道童忽然插话说:“小道倒是听过一位施主吟过一首词,觉得气势磅礴,令人神往……” 不待众人回应,那个道童自顾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道童吟出,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清晰可闻。 “好,好极也!” 慕绍听小道童吟罢,仔细的回味了一番,情不自禁的拍案叫绝:“此词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与此相比,我与赵咏的诗简直如敝履一般!” 赵咏闭紧嘴唇,握住双拳。 在场的数十个文士子弟,也摇头晃脑的品味着佳句的绝妙之处,如痴如醉! 江离其实也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幕,他在云清观的山顶上欣赏到云涛滚滚,白云苍狗的变幻莫测,不由自主的吟出了这首《临江仙》。 也不知江离是赞景,还是感叹笑谈之中已难回前世,总之最后却被伺候在侧的小道童听了个正着,并且记下了。 慕绍不崇道,但对有识之士却很有好感,见状问小道童:“作这词的人在哪?父亲让我多向有识之士请教,若是他在,我应该趁此机会请教一番。” 小道童愣了愣,回头看向青松老道。 青松本来还想再酝酿一番气氛,晚些再让江离出来,不过经过这一出,正好是个时机,又不显地太过刻意。 想到这里,青松朝小道童道:“去请那位施主。” ***** 云清观后头院。 前厅热闹,后院却是很安静。 那加了葱姜的茶江离实在是喝不下嘴,茶室里的三经五道他也看不下去,跟白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枯坐,实在是无聊。 “这青松老道,怎么这点事也要办这么久?” 江离嘴里嘟囔着,拉开了茶室房门走了出去,与其枯坐,不如出去看看锦鲤也好。 可是这一拉开门,不仅看见了景,还看见了其它香客。 层层碧波环绕的鱼池庞有一极为洁净的白玉石案几,玉石案几之上,一张洁白的白麻纸正铺在上面,一名白衣少女正微垂瑧首执笔挥毫作画,虽然距离不远,但从江离这面望过去,却是看不见面貌如何。 只是江离从那乌云般的秀发,刀削般的香肩、纤细只堪一握的腰肢看来,此女就算相貌不佳,身材也能打个八十分。 洁白的“仙纸”上画已接近完稿,画的却是鱼池中央的亭台,假山池塘都已经栩栩在上。 少女此刻正在画那鱼池中的锦鲤以作点缀,似是有所困惑,眉梢微蹙,迟迟不能下笔。 江离仔细看那幅画时,见少女笔法虽然娴熟,却缺少一份灵动之气,画的虽是实物,却多了几分死板。 还以为是传说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佳人,没想到还差了不少,江离有些幻灭,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少女的身后站着三个人,皆是女子,这一声叹息惊醒了几人,回头望着“突然出现”的江离,都有些惊讶。 今日的云清观因为慕绍举办的盛会,本来应该是谢绝香客停留的,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后院?还是个男人? 作画的女子倒是大方,微微点头跟江离打个招呼,道:“适才听见公子叹息之中似是惋惜,不知何故?” 她竟然丝毫不问江离的身份来历,将这一节直接略了过去,唯恐身份揭破之后,那份繁琐的礼数更加的麻烦,倒不如就装作萍水相逢,一会各散西东,省了麻烦。 她既然不提,江离当然也乐得不提,见她向自己发问,丝毫不见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显得甚是落落大方。 江离微笑道:“也没什么用意,只不过见姑娘作画,无论运笔、润墨都已纯熟,在下着实佩服不已。” 那三名女子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作画女子道:“既然如此,公子为何惋惜?” 江离稍稍俯身,看着那幅未作完的画,道:“一切外在的作画技巧,姑娘皆已炉火纯青了。” “外在的作画技巧?” 那女子微微动容,道:“难道还有内在的技巧?” 江离不答,伸出一手指向鱼池,道:“姑娘请看。” 那女子随着望去,只见绿水微皱,鱼儿轻游,也未觉得跟刚才有什么两样。 见到她疑惑的眼神,江离不由一笑,道:“姑娘再看你面前之画,与眼前之景可有不同之处?” 那女子这次却没有低头看画,看着江离道:“不错,我画中之景与眼前之景虽然形状仿佛,但却是天差地远。” 江离呵呵笑道:“这便是问题之所在了。” 说着一手接过那女子手中一直未放之笔,那女子识趣的让开了玉石案几。 江离卓然站立,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执笔,身躯微微前俯,下笔如飞,顷刻之间,水波轻荡,鱼跃出水之景跃然纸上。 收笔之时,微微一带,再看那画时,竟然就连那水中鱼儿也是畅快了起来,似乎随时便能从画中跃出。 瞬息之间,这一副平凡的画却像是突然就鲜活了起来。 四人均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却是根本没发现其中有何奥妙之处,只觉得他下笔跟自己也并无不同,只是快了一点,但为何画出的画却是如此的天差地远? 江离轻轻放笔砚上,抬头笑道:“献丑了。” 寥寥数笔,顷刻之间,竟然能够化凡俗为精品,世上竟有如此人物! 如此惊世骇俗的画技,为何以前从没听说过?拥有如此画技的人应该早已名闻遐迩才对! 她们哪里知道,这该闻名遐迩的公子,现在还在为吃饭还债发愁! 那作画的少女深深一礼,敬佩的道:“公子高才,小女子佩服之极,刚才寥寥数笔,却是有画龙点睛之妙,不知公子可否……” 江离笑道:“也没什么了不得,我对古画...水墨画也只是略有研究,这几笔看似画水,实为画风。” “水可见,风不可见,这几笔水波,便是画出了风,才有了鲜活之意。” 江离笑笑,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前厅来的小道童找到了他,道:“施主,请。” 江离自然知道小道童是请自己去干什么,暗道一句青松老道终于搞定了,一边向几位姑娘拱手道:“冒昧打扰诸位姑娘,在下告辞了。” 说罢,江离便跟着那道童离开,比起泡妞,还是解决吃饭问题更重要! 正文 第25章 你是李白 前世的江离爱好收藏些古董字画,尤其对顾恺之的画作情有独钟,因此他本人对水墨画也略有研究。 枯坐茶室百无聊赖,加上见到少女作画,勾起了江离心底的兴趣爱好,他顺手添了几笔,已在众女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只是兴趣归兴趣,生活还是生活。 小道童来找,江离也知道他为何而来,轻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小道童去了。 “公子。” 后头作画的少女看着画上新添的几许新迹,见江离居然毫不停留地离开了,顿时有些出奇。 她还以为江离是和那些公子哥一样,是特意来找他的。 等到他确定江离离开是真的想走而不是欲擒故纵时再轻唤出声,江离却是跟着道童转过一处拐角,没了身影。 作画少女有些可惜,再一想,才发现自己连江离的名字都不知道。 顿了一会,作画的少女回头问身边的几名女子:“你们可知他是谁?” “不知,或许...是慕少爷身边的下人管事?” 有人仔细想了一会,江离穿的是普通的布衣,不太像是城里的公子名流。 “未曾见过,或许是恰巧路过此处的吧...” ***** 前厅处,小道童带着江离绕过侧面的屏风,出现在一众公子面前。 年轻的江离气质卓然,即便一身普通的青衫布衣依然亮眼,不少人心中暗赞一声,却是没想出来江离是哪家的子弟。 江离入场,朝着慕绍不卑不亢道:“在下江离,见过诸位。” 今儿来是赚钱的,江离原本是打算客套一些的,可看着主位上坐着的居然是个半大孩子,实在是说不出来一声“慕兄”。 慕绍还以一礼,问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诗是阁下作的?” “诗?”江离微微出神,不明所以。 怎么就说到诗上面去了,青松老道不是让他来收订单的? 转头寻找青松,这老道拿着拂尘也占了一个座位,此时正向江离投来“善意”的笑容。 好你个青松老道,钱你想赚够,力却不出多,生怕跟“商”字扯上关系是吧? 江离心底暗骂,还以为是因白麻纸而来,却没想到是因为之前有感而发吟的一首诗。 看向慕绍,江离笑着道:“今日上山献纸,偶有所得。” “献纸?”慕绍愣了一愣,视线投向了坐在一边的青松老道。 青松也知道这时候该说句帮衬话了,于是起身笑道:“诸位所用纸张,皆是这位施主所赠。” 哗! 原来这位就是正主! “不知阁下手上,是否还有这仙纸?可否出售?” “不知售价几许?” “在下想买一些,不知是否方便...” 青松道长的话一出口,反响十分热烈。 前面青松按照江离的意思拿了两种纸出来,乍一对比,高下立判,江离的白麻纸超出了太多。 在场的或许不是人人都爱舞文弄墨,但却都爱追随世家子弟间的潮流,都想维护世家的面子,倘若旁人用上了这仙纸,自己用不上,多丢份? 青松老道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毕竟这次他可是占着七成利,众人的反响越热烈,他拿的也就越多。 江离也很满意眼前的情况,心说真是来对了时候,打着哈哈道:“不巧,今日在下所带的纸大多献给了云清观,余下的着实不多。” “在下出三百文,求购此纸。” “我出五百文!” “无论什么价钱,先给我来一百张。” 江离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世家公子们也不谦让了,直接报出了价格要买江离手上的纸。 “我父亲平日素来喜好书法,不知阁下能否售与我一些?” 争的起劲时,慕绍开口了,同时间,厅内也安静下来了。 慕绍把他老爹搬了出来,谁敢跟中阳牧抢去? 赵咏在一旁一直未曾出声,他虽然经常拿诗词充场面,但他本人并不好这些。 此时赵咏身边与他交好的世家公子,看着江离的面庞,低头细想了一会,喃喃道:“那人,好像是李白...” 他一开口,立刻有人接道:“我刚想说....不过他应该叫杜甫。” “你两都不对,他叫白居易...” 赵咏听着聒噪,不明所以地扭过头,有一人凑近了道:“赵兄,他就是那李白!” “李白?” 赵咏愣了愣,转头向江离看去。 片刻,赵咏想起来了什么,顿时怒起道:“李白!” 赵咏突然从座位上暴起,众人都有些困惑,慕绍也有些奇怪,这赵咏发的哪门子疯?人家都说了叫江离。 江离愣了一愣,反问赵咏道:“你也知道李白?” 这一问,倒把赵咏问懵了。 这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李白? “江兄,江兄!” 两人都有些奇怪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侧方传来。 江离扭头一看,原来是王宣在呼唤他。 王宣之前在江离这买了一首诗,方才吟诵出来获得一致好评,就连青松老道也颇为赞许,这让他在慕绍面前好生露了一回脸,心里正是感谢江离。 “江兄,他是赵咏!”此刻赵咏发难,王宣向江离招手,将他拉近了小声说道。 赵咏瞧不起徐春,而王宣和徐春却是朋友,这两人自然也不对付,赵咏嚣张跋扈的作风其实让城中很多公子不喜,只是碍于他的家世没法说或是做些什么。 “赵咏?”江离疑问了一句,看见王宣手势,凑近了些听他说话。 王宣简单地将正台县里头的事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王金贵前阵子正是在满大街地找李白。 江离暗自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这个赵咏跟王金贵关系不浅,而且还想着找“李白”的麻烦,之前拦路的黑巾男,也许跟他也有关系,加上王金贵一再刁难江家... 那就是敌人了。 “江离?” 赵咏念叨着江离的名字,冷哼道:“李白,你什么时候换了名字?” 江离瞥了赵咏一眼,淡淡道:“这位兄台,我就叫江离。” “李白,你别装蒜了!”赵咏眯起眼睛,心中带着一股被人当傻子的怒火。 江离耸了耸肩,无奈道:“你找李白,关我江离什么事。” 正文 第26章 对赌 赵咏的突然发难,让在场众人除了吃惊之外,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安静了下来,就连慕绍也是一样。 他最喜欢热闹。 赵咏一指江离,冷哼道:“诸位,莫要被此人所骗,此人真名李白,不过是一靠卖诗词为生的二流人物,我看这仙纸,也未必是他所造!” 李白? 听到赵咏的话,就算江离方才否认过,厅中其他人也小声议论起来。 赵咏的家世虽然不比慕绍,但比起在场大多数人还是略高一些的,他没必要拿这种事出来胡说。 而且看赵咏的模样,知道他性格的人都清楚,这江离,或是李白,之前似乎得罪过赵咏? 若是这么一来,这买纸的事就要再考虑考虑了。 “这位公子,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非要改换我的姓名?”江离有些恼了,眼看钱要赚进口袋了,你小子非要跳出来找什么麻烦? 赵咏嘲讽地笑了笑,偏过头说道:“谁心里有鬼,谁心里清楚,若是心中坦荡,又何惧别人之言?” “是啊,只怕某些人心中有鬼,改了爹娘给的姓名还不敢认。” “到底有没有鬼,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 赵咏身旁的狗腿子此刻纷纷开口,语气中嘲弄的意味表露无遗,他们都清楚,江离就是李白,或者唐伯虎,或者白居易,或者别的什么.... 他们还从江离手里买过诗呢... 江离气急,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今日他为赚钱而来,可不是来要饭来的。 “若是心中坦荡,就不惧别人言论?”江离微微皱眉,看着赵咏问道。 赵咏昂首说道:“自是如此。” 江离又问:“那你心中坦荡吗?” 赵咏冷笑一声,说道:“我辈读书之人,心中有正气,行事堂堂正正,自是坦荡。” “你不惧别人言论?” “不惧!” “既然你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江离看着赵咏,淡淡说道:“那我说你是狗娘养的,你也不会生气咯?” 赵咏怔了怔,一张脸迅速由白转红,又黑成锅底,指着江离怒骂道:“大胆!你竟然...” “哈哈...有趣...” 赵咏还没骂出来呢,安静的厅中突然传出一道笑声,众人立刻就去寻找这道笑声的主人。 赵咏这货虽然嚣张,但确实不好惹,甭管黑的白的,他都有势力,方才众人虽然都想笑,但都强憋着,谁敢这么笑出声来? 等到众人寻到发笑的人,心中疑惑就消失了。 原来是他,那没事了。 主位上,慕绍捂着嘴忍俊不禁,发现众人目光望过来,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行不笑了。 刚才他听江离把赵咏套了进去,只觉得十分有趣,况且他还是个生性纯真的半大孩子,一下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再看那边赵咏,脸色更是难看,本欲发作,偏偏笑的人又是慕绍,让他毫无办法! 江离摇摇头,摊手道:“你看看,你也这样,黑的说成白的,换你你也不服。” “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赵咏怒急,慕绍也就罢了,你一个穿布衣的贱民,也敢欺我? 慕绍眼看赵咏想要发难,眼珠子转了转,出声打岔道:“这纸可是阁下所造?” 在正台县难得碰见一个这么有趣还有才的人,慕绍玩心大起,有意臭赵咏一通。 赵咏以为他小,什么都不懂,但其实慕绍正是不喜赵咏这人,何况两家的关系,还挺复杂。 江离懒得跟赵咏多说,看向慕绍点头道:“确实是我所造,只不过如今所剩不多。” 慕绍点了点头,道:“这纸成色品质不凡,想来与市面上其它纸的造法应当不同?” “绝对不同,”江离自信笑道:“我敢断言,我这纸包是天下独一份。” “如此尚好,”慕绍道:“既然如此,不知阁下如今手上剩下的纸还有多少?若是价格合适,我就全买了。” 好家伙,这慕绍一出手是全然不给别人留了,到底还是年纪小。 “还剩不到四百张,价格的话,五百文一张。”江离想了想,报了一个数字。 因为造纸的人手总共就三人,加上时间不足,如今江离手上的成纸并不多,霞间村还有一堆原料都没用完。 五百文一张,这次能收回来的现银总共有将近二百两,除去云清观的七成利,江离手上也还能拿到几十两左右的现银。 虽然赚的不算多,但贵在打开了名气市场,这比什么都强。 “行,我都要了。”慕绍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管事道:“给钱。” 世家公子就是世家公子,给钱毫不犹豫,管事有备而来,出去外头不久便端回了一盆银锭,个个是十两足银。 “爽快!” 江离接过银子,赞了一声,反正他的主要目的是打开市场,最终卖给谁,他并没有设限。 “我去取纸。”江离接了银子,也不含糊,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边青松老道眼看“分赃”的时候要到了,起身说道:“我引施主...” “慢!” 就在这时候,半晌没出声的赵咏又开口了。 “这就想走?”赵咏看着江离背影,神色不善。 江离暗道麻烦,回头问道:“不然呢?”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锋,赵咏不是个善茬,江离也被赵咏惹地烦了,我卖诗卖纸,碍着你什么事了? 慕绍在两人中间的主位上看热闹,就差是起身鼓掌了,小脸上全是兴奋之色。 “呵。” 片刻,赵咏忽然笑了,像是冰释前嫌的样子,微笑道:“既然你有文采,在下倒有一个妙对,如果你能对出,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 江离皱了皱眉,从心底地觉得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没等他开口,又在场的公子哥搭腔道:“若是对不出来呢?” 赵咏闻言,不露声色地说道:“若是对不出来,这造纸之术,就归我所有!” 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都明白过来,赵咏不是冰释前嫌,而是惦记着人家的高超的造纸术。 赵咏或许不算热爱诗词的人,但他爱钱啊! 他平日要花钱,他老爹的升迁也需要钱,这纸他不需要,但用纸换来的银子他却需要! 没见慕绍给钱那么爽快? 若是慕大人用惯了这纸,而届时这纸只有赵家手里有... 岂不美哉? 赵咏露出了狐狸尾巴,江离却很无语。 赵咏用一个“既往不咎”来换江离的造纸术,多少有些可笑。 这就像你和马云说,“我用我的早饭钱赌你的全部身家!” 这赌注根本就不对等。 江离摆了摆手,刚欲推脱,不料慕绍却抢先问赵咏:“你这赌注也太小气了,依我看,不如你出一间铺子,若是你输了,就让江离在城中开铺,日后大家想买这纸也方便。” 慕绍这话一出,顿得众人赞成,毕竟想要这种仙纸的,不止慕绍一人。 赵咏略微迟疑了一下,接着底气十足地说道:“就依慕公子所言,只要他对的上,区区一间铺子算什么?” “好!我就替江离作个主,答应你了。另外,我再添一对夜明珠进去,押江离赢。” 慕绍不大点人,语速却是极快,显得对江离的才华非常有信心。 赵咏的鼻子都气歪了,慕绍,你个小屁孩,人家正主儿还没发话呢,你倒主动出头,替他做了主,好似他是州牧府的人一般,这下我若是赢了,能不能拿到赌注还两说! 江离却是傻了眼,赵咏不怀好意,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你就对兄弟我这么有信心? 不过仔细想想,一间铺子的赌注,好像就划得来了... 略微考虑一番,江离也不知是如何考虑的,眼珠子一转,看向赵咏点头道:“那就小赌怡情。” 赵咏冷哼一声,心里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跟我作对! 闭眼想了一会,赵咏拿起桌上的毛笔,在云清观提供的“仙纸”上唰唰写下一行字来。 江离低头去看,看清之后,神色变得有些古怪,看在赵咏眼里,让他十分得意。 傻眼了吧! 慕绍也迫不及待地望了过去,边看边念道:“山中山,水中水,山水似画,画中似水,妙哉,妙哉。” 念出之后,慕绍小脸一变,厉声指责赵咏:“这是数十年的绝联,你这是耍无赖!” 赵咏却是不认账,放下毛笔负手而立道:“我只说我有一对,却未说过,此对出自我手。” “你...”慕绍有些恼怒,有些后悔替江离答应这对赌了,转头看向江离,却见到他神色之间并无紧张之意。 难道这都能对的上来? 慕绍心里疑惑,随即又摇了摇头。 还是太难了。 赵咏看向江离,微微一笑道:“是你自己要赌的吧?” “唉,慕公子,你可把我坑苦了啊。”江离摇着头,直叹气。 慕绍愧疚得不行,都是他一时冲动,却把江离给害了,这可怎么办呢? “你真的要赌一间铺子?那可值不少钱?”江离忽然扭头,似笑非笑的望着赵咏。 赵咏本已笃定必胜,可是看了江离的神态之后,他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就赌铺子!”赵咏想起他出的可是绝联,有何惧之有? “立字据。” 江离开口,从旁边取过纸笔,唰唰写下一张字据,江公子是讲道理,讲证据的。 “立就立!”赵咏冷哼一声,丝毫不带怕的。 江离看了一眼字据,点了点头,将其收好,紧接着提笔在纸上写了下联,掉头就走,笑说道:“我去取纸。” 慕绍呆了呆,再看纸上,轻声吟出:“云追云,月追月,云月映辉,辉中映月,美兮,美兮...” “好一个辉中映月!”慕绍顿时起身,拍手叫好! 居然真给他对上了! 正文 第27章 胜负 山中山,水中水,山水似画,画中似水,妙哉,妙哉。 云追云,月追月,云月映辉,辉中映月,美兮,美兮。 慕绍看的清清楚楚,无论是韵脚还是平仄,都异常对仗工整,已经非常的优美妥当,江离这下联,对的妥极了! 慕绍的眼睛猛地放光,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地恢复常态。 “赵兄,我看这场是你输了。” 慕绍笑的很是开心,因为他也加了一对夜明珠的赌注。 赵咏的脸色则不太好看,他没想到,江离居然真的能将这绝对给对出来。 本以为他只是在诗词上有些水平,没想到就连楹联也有所涉猎。 本欲取巧夺了江离的造纸之术,最后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顿了一顿,赵咏忽然开口道:“在座这么多人,自然要由大家评判孰优孰劣!” 赵咏的老毛病又犯了。 说好听点叫不肯认输,说难听点的话,就叫做心胸狭隘了。 慕绍有些不悦,赵咏说这话就有些不给他面子了,这不是当着众人面说你慕绍的才学没自个评判胜负么? 赵咏却是不管慕绍作何反应,眼神在厅中众人脸上扫过,意思很明显,让他们上来看一看这对子,评判江离的下联,是否算是妙对。 赵家虽然有钱,但做主的是赵咏他老爹,除非是赵咏当家,他才能擅自将某一份家产拿出来给江离。 慕绍倒也罢了,江离那份铺子,赵咏有心反悔耍耐。 厅中众人见到赵咏视线传来,表情各自有些僵硬。 赵咏这是逼他们站队啊! 慕绍点头承认,若是他们站在赵咏这边,不就是跟慕绍站到对面去了?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赵咏的那几个狗腿子本就是傍着他的,见状立刻出来大放厥词,鸡蛋里挑骨头,硬是将江离的下联贬的一文不值,糟粕中的糟粕。 也有人想和州牧拉关系,又或许是还有些良心的,则是站在慕绍这边,承认了下联的分量。 或反对或赞成,两边人数乍一看去,竟是相差不多,一时间争执不下。 赵咏看向慕绍,神色平常,只要这事搅黄了,很快也就过去了,谁会替江离来催要铺子? 至于慕绍... 虽然官大一阶压死人,但他赵家,本就跟慕家不同派系... 慕绍小脸上有些愠怒,终究还是个孩子,怎么也没想到赵咏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悔耍赖,真是脸都不要了! “此对尚佳。” 就在场面有些僵持时,忽然传来一道小女儿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少女自屏风后绕了出来,细看了看纸上的上下联,眼中有难藏的赞许之意:“用词工整,平仄相合,音调和谐,若这下联也不算对上,恐怕无人能再接下联了。” 少女声音一出,厅中的争执陡然小了下来。 赵咏脸上有些错愕,小公子慕绍则带着意外的喜意。 ****** 云清观外。 “给,这是你的...不,是天尊的。” “呵呵,施主心诚,天尊必将庇佑于你。” 一老一少正在偷摸分赃,脸上各自带着笑意,可谓宾主尽欢。 江离将手头上还剩的纸都交给了云清观的小道童,笑道:“烦请道长将这些纸交给慕绍,在下就不回去了。” “贫道观施主尚未及双十之龄,为人处世,却是不似少年啊。” 青松老道收了银子,心情很是不错,不介意跟江离多聊几句,笑呵呵地说道。 虽然说与赵咏作赌,但江离写下下联就借口取纸离开,现在又让青松将纸送回去,其实也是给了赵咏一个台阶下。 “有机会再合作。”江离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带上白启,离开了云清观。 “给你,这几天的工钱。” 下了山,江离从银锭里头拿出一枚,抛给了白启。 一枚就是十两,虽然当初白启口口声声不收表弟的钱,但江离还是给了,毕竟谁都要过日子,打白工可不行。 唯一可惜的是,慕家给的都是十两的银锭,让江离稍微有些心疼... “江离,你真有本事!” 白启视若珍宝地接住江离抛过来的银锭,又赞叹了一句。 一天下来,几坑白启眼里的“废水”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这叫白启更将江离奉若神仙,眼里头那股崇拜劲都快透体而出了。 “不过这钱我不能要,你还欠着债哩。”白启擦了擦手上的银锭,咧嘴笑着,又递了回来。 江离愣住了,如今霞间村的年景,几斗粮食就能养活一个家庭,分到这十两银子,足够白启过上一年清闲日子,他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放弃了这个机会。 “行了,大家日子过的都不容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江离顿了一顿,摆了摆手示意白启将银子收好。 白启还有些犹豫,江离却嘟囔道:“愣着干嘛,回家吃饭,这青松老道,素斋饭也不给一碗,正是饿得慌。”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白启也正饿着,闻言憨憨一笑,将银子装进了口袋,拉起板车,载着江离小跑着走了。 村头,田二叔浑身湿漉漉的坐在河滩边,双目略显无神,像是经历了什么难以承受的打击。 “罢了!我一粗人,没那仙缘!” 良久,田二叔空挥一拳,愤愤不平,唉声叹气地站起身来。 身后响起车轮声,白启拉着板车小跑着归来,笑着打招呼道:“二叔,又下河游泳哩?” 田二叔本是心情不佳,跳了一上午的河,愣是一次神仙都没见到,此刻看见这憨货嬉皮笑脸,心中更是不快,哼哼了一声,根本不去理他。 白启自讨了个没趣,心中很是委屈,我这么友善的招呼,为啥二叔还不搭理我呢? “二叔,晚上没事上我那喝酒去?” 江离坐在板车上,也打了一声招呼。 “行!” 田二叔反应很快,顺口就应了下来,还笑着道:“还是江小子瞧着顺眼。” 白启更委屈了,都是问话,怎么就扯到看的顺眼还是不顺眼上去了呢? 不过江离可是仙人,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白启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田二叔答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对,反问道:“江小子,你哪来的钱哩?” 江离一笑,将包着的剩下几十两银子现出:“这些钱总够二叔你喝上一顿畅快的了。” 阳光下银锭熠熠生辉,二叔看傻了眼,白启适时的拿出自己那十两银子,笑道:“二叔,过两天我再请你喝。” 田二叔愣了愣,片刻,用力地拍了拍白启的肩膀。 “你这小子,打小我就觉得你机灵!” ....... 江离家的小院里,香儿还在将晾晒抄造好的麻纸揭下来,江离和白启不在的时候,她就是江氏集团的唯一一号员工了。 “少爷。” 见到江离回来,香儿迎了上去,柔声道:“锅里热着粥呢。” “今儿不吃粥了。”江离揉了揉小丫鬟的脑袋,取了一锭银子朝白启说道:“去城里买些酒吧,再买只烧鸡回来。” “好嘞。”白启答应一声,也不多问,将板车暂放在江离家中,撒开脚丫跑出了村去。 “少爷想喝酒?”香儿见江离让白启去买酒,忍不住问了一句。 香儿还记得田二叔跟她说,男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喝酒,可最近这阵子,少爷看上去还不错,怎么又想喝酒了呢? 江离看见香儿充满担心的眼神,觉得颇是好笑,微笑道:“不是我喝,是请田二叔喝。” 香儿应了一声,放下心来,又问道:“少爷怎么突然想到请田二叔喝酒呢?” “晚上你就知道了。”江离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正文 第28章 不能办妥 江离回了霞间村,云清观的盛会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原本今日要在云清观用完晚上的素斋饭再走,但因为江离的出现,继而牵扯到赵咏挑刺闹事,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小肚鸡肠的赵咏跟慕绍相处的有些不愉快,一场盛会匆匆散场,倒是替青松老道省了些粮食。 正台县,王金贵府上。 “大哥,赵少请您过去一趟。” 心腹匆匆跑进正厅,向王金贵通报着消息。 其实心腹已经是将赵咏的话说的委婉了一些,赵咏的原话是:叫王金贵给我滚过来! 这种话,心腹可不敢原封不动地传达给王金贵,都是混饭吃的,谁还不要个面子? 是以王金贵并不知道赵咏的情绪如何,只以为赵咏是又有什么脏活让他干。 王金贵已经习惯了,虽然赵咏没说,但他知道该去哪里找赵咏,两人私底下见面的时候,一般都在揽花楼。 揽花楼的雅间之中,赵咏未像往常一样左拥右抱,只是单独一人坐在那,面色不大好看。 今日在云清观的时候,本来赵咏是能赖账的,慕绍就算看他不爽,也没法太为难他。 可是偏偏到关键时候,罗清霜跑了出来,还跟着慕绍一口咬定,江离那对子接的完美,这下赵咏就是想赖账都赖不掉了。 慕家虽然是州牧府,但赵家也不是太惧慕家,可罗家就不一样了,中阳府办有府学,执掌的学士,便是罗清霜她老爹。 府学作为楚国朝廷的教育机构,几乎可以说是世家子弟在进入仕途前必经的一步,若在这里头被穿了小鞋,很可能影响到一生的前途! 是以云清观中的人哪怕得罪慕绍,都不会去得罪罗清霜,何况当时,罗清霜和慕绍是一边的呢? 那么就很好做选择了,你赵咏就自认倒霉吧! 赵咏脾气再大也没法一次斗过这两家,匆匆下了山,心里憋着一股火,直接就放话让王金贵滚过来! 他早就让王金贵去找那李白,要不是王金贵办事不力,会有今天这档子事? 都怪王金贵! “赵少,今儿不是该去云清观嘛?哈哈...” 王金贵的大嗓门自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被推开,壮硕的王金贵出现在赵咏眼前。 赵咏黑着脸,王金贵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原本赵咏来揽花楼,肯定少不了要找几个姑娘,今日倒是难得,居然一个人坐在这。 而且,脸色还不太好看。 “赵少,你这是...” “住口!” 赵咏猛地一拍桌,突然发难:“收起你市井那一套!” 王金贵心里不爽,面上却道:“您瞧我,又给忘了,赵公子,这是谁惹你不快?您一句话,小人保管....” “我问你,那李白,你找是没找!”赵咏毫不客气地打断王金贵的话,冷冷地盯着他问道。 王金贵看出来了,赵咏来者不善,是来找他麻烦的。 “找了,找了,”王金贵应了一声,随后大摇起头道:“可是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城里我都寻遍了,确实没有那个叫李白的,也许...他畏惧赵公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逃之夭夭?” 赵咏冷哼一声:“今日他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若不是你...” 说了一半,赵咏想到不仅要给慕绍一对夜明珠,还要给那小子一间铺子,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今日出现了?” 王金贵心里骂娘,手下那帮子人怎么回事,吃干饭的?回去必须教训教训! 心里骂了一阵手下的弟兄,王金贵挤出笑脸道:“赵公子别心急,这样,我马上派人去找他...” “不用了!”赵咏再次打断了王金贵的话,这档子事刚出,江离就出事,那不是摆明了他就是黑手么? “上次给你那间铺子,交出来给我。”片刻,赵咏又接了一句。 输给江离的铺子,赵咏自然不会用赵家的家产去给,上次让王金贵帮他收拾徐春和江离,赵咏正好帮王金贵以低价拿下了城中的一间铺子。 王金贵一听就急了:“赵公子,那铺子我正打算开张,东西都差不多了....” 赵咏愿意,王金贵未必愿意,承诺是虚的,拿到手的东西才是实在的,他王金贵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叫你拿出来,就拿出来!” 赵咏眯起眼睛,剐了王金贵一眼,丝毫不留情面。 两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来承受这笔损失,而这个人必不会是他赵咏。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王金贵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难看。 可过了不久,又收了回去:“行,赵公子说了算...” “哼。” 赵咏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之后,会有一个人接手你的铺子。” 王金贵立刻接道:“赵公子放心,我肯定办妥...” “不,”赵咏转过头,眼神变得很冷。 “不要办妥,不仅不能办妥,不管他做什么生意,你都要捣乱,捣地他不得安宁,不得不夹着尾巴滚蛋!” ***** 霞间村。 今日的江家很热闹,除了江离和香儿,白启也在,另外还有村长和田二叔两人。 “村长,田二叔,我敬你们一杯。” 江离端起酒杯,笑着向两位长辈说道。 “没想到还有到江小子这喝酒的一天。”村长的拐杖放在一旁,端起了酒杯,笑吟吟地说道,看向江离的眼神带着欣慰。 “哈哈,还是我眼光好,一早看出了江小子有出息。”田二叔喝酒都是用碗,很是豪迈,大笑着接了一句。 “就你能耐!”村长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白了田二叔一眼。 一杯浊酒下肚,江离砸吧砸吧醉,寡淡无味。 香儿小手私下一只鸡腿,放到了江离碗里,轻声道:“少爷别光顾着喝酒,吃些菜。” 江离笑说道:“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香儿一听,脸红到了耳根,低下头羞涩极了。 “哈哈。”田二叔看着两个年轻人的模样,好似也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光似的,目光望向房梁,透露着追忆道:“想当初,我和小翠他娘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停!” 就在田二叔要开口述说他的青春故事的时候,村长毫不留情地直接叫停,似乎已经是听腻歪了。 “谁想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村长一捋下巴上的长须,看着江离说道:“江小子,虽说挣到了些钱,你请老头子我来吃酒,老头子也很是高兴,只不过还是要说一句,不要只想着快活,先把债给还了。” “是啊,江小子,你就还那王金贵五十两,他那黑钱暗地里挣还过得去,绝不敢拿去官府说事,他要是来村里闹事,大家伙都在,也不怕他。” 田二叔被村长驳了一句,也不生气,挠挠头跟着一块劝江离。 虽然现在江离手上有些钱,但关键的是钱还没还,把钱还了做个清白人,这才是最要紧的。 “不着急,”江离笑着道:“我算了算,那借据上的日子,还剩下十天,今天请村长和田二叔来,其实是有别的事。” 村长闻言挑了挑眉,问道:“啥事?只要你小子不犯浑,村里大伙能帮上的都会帮的。” 田二叔也点了点头,显然跟村长统一战线。 江离指了指堆在一边的成品纸,微笑道:“其实我是想,带村里的乡亲们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田二叔听完了,有些纳闷。 村长小抿一口酒没有出声,等着江离下文。 江离点了点头,笑道:“对,我想请大家帮我一起造纸。” 经过云清观一事,江离手上的纸,知名度肯定是打开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铺开销量。 只不过现在造纸的就江离、白启和香儿三个人,产量恐怕是跟不上。 村里的乡亲多年来对江家多有帮扶,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这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管赵咏给不给江离铺子,这事都是要办的。 正文 第29章 礼物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听江离说完他的计划和初衷,村长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江离今天又是买酒又是烧鸡的,是要和村里的大伙借钱把窟窿先填上,倒是他误会了。 “二叔,有工钱的哩。” 白启将那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像是在证明江离的人品一般。 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不少,在霞间村的村民看来更是一笔大钱,一笔让田二叔对白启立刻改观的大钱。 江离笑着道:“若是肯跟着我干的,目前我每天可以开三百文的工钱,等效益起来了,可以再商量。” “嗨,工钱那是小事,我是看中江小子你这个人!”田二叔二话不说,拍着胸脯把事儿答应了下来。 田二叔家虽然在霞间村算是较富裕的,但那也只是对于霞间村来说,种地一年种到头,其实挣的也不多。 不过二叔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打算自己继续种田,让自家的小翠去帮江离造纸,让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多多相处,工钱不工钱的那都是小事... “工钱那是应该的,大家都要过日子。” 村长一捋长须,说了句公道话:“嗯...得道多助,你若是走正道,大伙自然愿意帮你,也好,等会,老头子帮你去跟村里人说说。” 没想到村长还挺有文化的,居然能说出得道多助这样的话来,让江离稍微有些讶异。 不过村长说到了点子上,江离请村长来就是这个意思,作为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说话肯定比江离好使。 一顿酒喝的尽兴,村长高兴江离开始走正路了,田二叔则想着,明天就让小翠来找江离... 夜晚,香儿收拾完桌上的残羹剩饭,拿去喂了村尾的大黄狗,江离则神秘兮兮地探了几眼,吩咐白启道:“我没准备好之前,别让香儿进来。” 白启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要干啥?” “给香儿一个惊喜礼物。”江离嘿嘿一笑,没有多说,拿出在城里买的衣裳,将白启推了出去。 香儿这丫头那一身穿了多年,早已不合身的衣裳江离看在眼里,小丫鬟把钱都花在江离身上,在城里累死累活被人欺负,就为了买酒让江离开心起来。 这事江离一直记在心里,赚到了钱,给香儿买了一身新衣裳。 “少爷,我听村长在那跟村子里的大家说着呢...” 江离还没布置好,香儿忽然从外头回来了,似乎是村长办事效率很快,吃完饭就去帮江离游说了。 江离手上动作一顿,想到白启在门外拦着,松了一口气。 “白启哥,让我进屋去。”香儿被白启拦在门外,疑惑着说道。 白启憨憨一笑,道:“江离说不能让你进去。” 我日.... 江离心里暗骂,用得着这么直白么! 香儿更奇怪了,脑袋一歪道:“为什么?” “他说要给你惊喜哩。”白启直言不讳,想了想又道:“我看见好像是件衣裳。” “白启我日你大爷...” 砰! 屋里江离飞来一腿,踹在白启身上他却不动如山,还挠着头道:“那咋行,我大爷也是你亲戚哩,况且,这会都化成灰了。” “我日...” 江离气急,转眼一瞧,那边香儿看见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好位置的衣裳,眼神已经呆了。 瞪了一眼白启这生怕透露的不完整的憨货,江离无奈过去拿起衣裳,递给了香儿。 香儿眼神直勾勾地放在衣裳上,眼里的闪光证明,她分明是喜欢这件衣裳的。 “香儿...不能要...” 可是,香儿却还是拒绝了。 她低着头,将衣服推回来,即便不舍还是抿着嘴道:“香儿不能要,少爷赚钱不容易,将来少爷还要做新屋,娶新娘....还要花很多很多钱,香儿不能用这些钱...” 江离愣住。 前世这样的女子上哪去找! 而现在他江离面前,居然就有这么一位! 即便前世送过不少女孩子礼物,如今香儿眼神里的五味杂陈,却让江离也不好意思起来。 他赚的那些钱,不说难如登天吧,只能说毫不费力.... “让你拿着就拿着,少爷的话你都不听?” 江离晓得小丫鬟的软肋,故作凶样将衣服塞了过去,香儿还想推辞,被江离一瞪才不说话了。 将衣裳抱在怀里,头低了进去,小丫鬟的眸子微红,心里却甜丝丝的。 白启看着小丫鬟幸福的模样,扯了扯自个身上破了几个大洞的衣衫,期盼的目光望向江离。 “看什么?自个买去!”江离毫不留情地一瞪眼,这回是真瞪。 光头的白启万分委屈,都说为兄弟两肋插刀,怎么到了江离这就变了呢? 深夜。 江离半躺在床板上,看了一眼被香儿叠地整整齐齐,视若珍宝的新衣,挑眉道:“香儿,试试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就拿去改改。” 香儿本想说还是看看能不能退吧,但一想之前江离的模样,又不敢说了,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少爷,你...” 香儿正准备将身上不合身的外衫脱下,刚刚露出秀美的香肩,却看见江离一手拖着脑袋,半躺在那,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羞涩。 虽然两人夜晚都是同床睡,但那也分着被子,即便香儿每次都要脱去外衣,可那时候家里并没有油灯,入了夜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会,江离新买的油灯正放在桌上,虽然火苗忽闪忽闪像是随时要灭了一般,但那也提供了光亮... “没事,你试你的。” 江离挑眉答应了一声,姿势一点都没改变。 香儿的俏脸微微涨红,贝齿轻咬下唇,美目轻瞥了江离一眼,良久,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嗯....嗯....” 江离频频点头,这一夜,他睡的很香。 正文 第30章 铺子 次日天亮,江家的茅草屋外被堵地水泄不通,站满了闻讯而来的村民。 “江小子,三百文那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是啊,你可别吹牛。” “要是真的,我就不种地了。” .... 村长昨夜将江离招工的消息带了出去,随之而来的,便是热情的村民们。 三百文钱可是不少,这足以诱惑到霞间村的村民们了。 “咳,咳...” 江离站了出来,轻咳两声清了清嗓,抬手道:“大家先冷静一点,先听我说。” 过了一会,门外的村民们安静了下来,江离大声道:“我确实是要招工,工钱也确实是三百文不假,但村长应该也跟大伙说了,暂时的名额并不多,所以需要经过测试,才能最终决定是否合适。” 造纸效率想提高,那就需要劳动力,市场已经打开,就等供给跟上了。 但问题是现在江离手上并没有那么多成本,没法一次性将全村人都招进来。 况且造纸的过程很复杂,也需要相当细心,一个环节出错,就可能毁掉整个阶段的努力,挑选细心的人手是必须的。 大家也懂江离的意思,大部分也都很配合,经过江离的挑选之后,他留下了十二位村民,结合“面试”的情况,再考虑到手上的成本,这是目前江离最多能招进来的人数了。 这十二人中就包括了带有关系户属性的,田二叔的女儿田小翠。 小翠是个很粗犷的女子,从各方面来说都相当粗犷。 江离看了看白启,又看了看小翠,不得不说,这两人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翠站在江离面前不远处,眼角余光侧眼瞥到老爹田二叔正在一旁向她一个劲地歪头,那意思是:上啊!上! 小翠无奈,只好问道:“江离,我该干什么?” 粗犷的声音,令江离虎躯一震。 他不由自主地想象,传说中的“河东狮吼”是不是就是由这种声音发出来的? “呃...”江离正考虑着让小翠做些什么好,转头一看,却看见身边的白启正一脸陶醉,似乎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 江离嘴角微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话一点不假。 考虑到接下来要办的事,顺带考虑到白启的幸福,江离转头问他:“白启,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白启微微皱眉,道:“你这几天说了好多话,是哪一句?” 这一次江离没跟白启的憨直过不去,他提醒道:“当初我说过,将来你有机会升任管理层。” 白启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会,良久才想起江离似乎确实说过这话。 没有出现想象中白启激动的画面,他挠着光头道:“可你家这茅草屋还是一层啊,有啥可管的?” “...” 深吸了一口气,江离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这么说吧,现在你就是码头上的工头,他们归你带了,明白吗?” 白启眼睛慢慢睁大,整个人豁然开朗,咧嘴笑道:“明白了!你早这么说不就简单了,还管啥层哩。” 江离汗颜,摆手道:“行了,你带他们去熟悉熟悉,这儿就交给你了。” 白启答应了一声,又疑惑道:“那你上哪去?” “去城里。”江离应了一声,把村子里的事儿交给白启,自己离开了霞间村。 如今手上有了几十两的资金,造纸的原料还没用完,这笔钱,足够江离在城中租下一个偏僻的铺子。 “这位兄台,请问最近的牙行在哪里?” 府城热闹的街道上,江离拦住一名路过的男子,微笑着开口。 这个时代的牙行,与前世的58同城差不多同一个作用,租房子、租铺子、买卖仆人等都在牙行的业务范围之内。 那男子也很客气,笑道:“沿着前方直走大约半里,穿过一条街道,再往右走半里,可以见到菜市口。” “牙行居然开在菜市口?”江离疑惑着问道。 “非也,非也,菜市口人多,兄台在那里找人再问问。”那男子笑了笑,随即措身离开。 “呵呵…”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江离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心中似有万马奔腾。 另一边,一名壮汉带着身后的闲汉们,正在街道上闲逛,眼神偶尔扫过两边的铺子,无人敢与之对视。 走着走着,壮汉忽然瞧见了刚刚进城,正在找人问牙行位置的江离,仔细一瞧,凝眉想了一会,嘴角忽然勾起冷笑,带着手下的汉子迈步走了过去。 “江少爷,今儿这么有闲情雅致,来城里闲逛?”壮汉走到江离面前,冷笑着开口。 “你是...” 江离抬头看他,在脑海里想了一会才记起他是谁来,江离总算是跟这位债主见上面了。 江离轻笑一声,改口道:“王掌柜,倒是凑巧。” 这壮汉正是王金贵,凑巧,他正要出城,更巧的是,他正是要去找江离。 “不巧,一点都不巧。”王金贵扯开嘴角笑笑,表面看去,就像是江离的朋友一般。 “我正要去找江少爷你。”王金贵接着说道。 王金贵一口一个少爷,听上去很是讽刺,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江离压根谈不上什么少爷。 “找我?”江离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我记得,我那笔债还剩些日子,王掌柜急着找我干什么?” “跟债无关,”王金贵眯起眼睛看着江离:“赵公子托我把铺子交给你。” “铺子?”江离愣了一愣,其实他早已做好赵咏耍赖的准备,两人的身份并不对等,赵咏看上去也并非心胸豁达之人。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兑现了承诺。 看来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之人么。 江离笑问道:“不知那铺子在哪?” “正好就在前头不远。”王金贵和善地笑了笑,一马当先朝前头走去。 他手下的闲汉们路过江离身边,个个耀武扬威似地瞪着江离。 江离倒是不惧,还能在这大街上绑了他不成? “就是这。” 王金贵说的不错,铺子的位置并不远,没走一会便到了。 “这?”江离四下看了看,铺子是很简单的铺子,门面还未打开,上头也没有牌匾,似乎并未开张。 只是铺子普通,位置却不普通。 这儿离城门不远,是进出城之人的必经之地,车水马龙非常热闹。 人多的地方就意味着机会多,这铺子开在这,价钱肯定不一般,赵咏居然会拿这处铺子给他? 【作者题外话】:成绩太差,导致心态有些乱,码字节奏慢,抱歉。 正文 第31章 准备营业 古代不像前世,越靠中心的铺子越好越贵,现代的中心化发展与古代并不能相提并论。 在这儿,城门附近就是最好的地段,城门外大把租不起铺子的摊贩在摆着小摊,这都是因为城门的巨大人流量。 表面寻衅滋事,背后却给了一间极好的铺子,赵咏的这套操作,江离是不理解的。 难道赵咏有受虐倾向?喜欢蜡烛小皮鞭? 想了想,江离浑身一阵恶寒。 江离不确定地问道:“王掌柜,你确定是这处铺子,给我?” “当然,赵公子出身世家,怎么会出尔反尔?”王金贵也笑着,给予了肯定答复。 江离更觉离谱。 像王金贵这种脸上写着滚刀肉,举手投足写着别惹我的凶汉,居然会这么客气的跟他说话。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 说完了铺子,王金贵又眯起双眼,冷笑说道:“你的借据,就快到期了,如果还不出来那些银子,按约定,你的田产房产都要归我。” 江离微愕,王金贵变脸还真够快的,像翻书一样。 正待说话时,一把钥匙从空中被抛了过来,江离顺手接过,转头再看,王金贵已经带着人准备离开。 临了飘来一句:“预祝江少爷生意兴隆!” 王金贵离开了,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难不成是抽风了?”江离拿着钥匙呢喃了一句,颇是不解。 摇了摇头,江离看了一眼门面上挂着的门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钥匙,走了上去。 离借据的到期时间还有十天,对于江离来说时间非常充裕。 在云清观借助青松老道的影响力青松地打开了“仙纸”的名号,接下来只要将铺子宣传出去,生意不成问题... “二位这是...” 江离取下了门锁之后,注意到之前跟着王金贵而来的闲汉中的三人并未离开,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站在店门外,看着江离的一举一动。 听到江离发问,其中一个闲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哥让我们几个给江少爷打打下手。” 云清观一事,赵咏没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反悔耍赖,尤其是连罗轻霜都站出来肯定了江离的下联之后,赵咏只能认栽。 他必须给铺子,不然连明面上的面子都保不住了。 可是给归给,赵咏依然有使其它手段的余地。 若是没生意,你江离能占着铺子到几时? 而王金贵虽然损失了铺子暂时的使用权,但只要江离赚不到五百两,那么霞间村的田产就将归王金贵所有。 从这点上来说,王金贵和赵咏的利益是一致的。 因此即便他略有损失,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这间铺子因为赵咏暗中发力,被王金贵收进手里也没花多少银子。 这些小弟,就是王金贵特意留下来给江离使乱的。 江离也明白过来,微微撇嘴,决定先看看铺子里的情况。 铺面长约三丈,宽约两丈,空间也算是宽敞。 更重要的是,铺子的后面,居然还带有一处小小的庭院,可用作闲时休息,也可作放货之用。 铺子里头放着些桌椅,还有前任主人留下的一些货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虽然不算什么大铺面,但综合来看,已是相当不错的铺子。 江离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阵,频频点头。 租铺子的事情,比江离想象的还要顺利许多,而且对于这间铺面,他也十分满意。 正好铺子里有货架,装修什么的正好省了,江离从铺子里出来时,见到王金贵手下的几个闲汉还没走。 说好的打下手,却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干,就像是出工不出力的懒工似的。 江离也能看出些苗头,王金贵之前咄咄相逼,这会绝不可能这么好心的给他派什么打下手的人,多半,还是来捣乱的。 “这就走了?” 看见江离从铺子里头出来,其中一名闲汉带着戏谑说道:“还是多待会吧,反正你也待不了多久。” 江离闻言止住了步伐,朝着这闲汉走了过去,淡淡问道:“你就知道我待不下去?” 闲汉愣了一会,片刻又冷笑道:“没生意,当然待不了几天。” 还没开张就咒人没生意,这就像是嘴上抹了开塞露,满嘴喷粪。 江离瞥了他一眼,道:“我觉得我能待很久。” 闲汉冷笑:“那我就等着看看。” 江离不再多言,锁上了铺子的门面,往霞间村而去。 事实证明,造纸的初步工程并没有多少技术难度,就连白启都能很好的将这些工作交给新招来的十二位村民。 肥水不流外人田,江离最终留下的,当然是平日里就对江家颇多照顾的邻里。 在这个年代,让一辈子都在田间地头打转的农民,去接受一件新奇的事情,无疑是十分困难的。 在他们眼里,只有土地和粮食,才是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江离开口,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口答应。 毕竟,他们昨天都见到田二叔在江离家吃的满嘴油,沿着村头倒处吹嘘江离发达第一个就请他吃饭,定是看上了他家小翠云云…… 江家原本的几亩荒田上的杂草被剪除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大水坑,白启就像是个包工头似的在一旁指挥着。 另一面,还有从家里捧来草木灰的村民,也有从山上砍下果藤树皮回来备用的,所有人都干的热火朝天。 田间的白启见到江离出现在村头,放下手里的锄头小跑过来,疑惑着问他:“你咋这么快回来了哩?铺子租下了?” 按照常理,租铺子先要去牙行询问,再由牙行的伙计带着看铺子,最后才是谈价钱、签订契约。 一系列事儿办完,不花上个一天时间很难办完,而江离甚至只用了半天都不到的时间就回来了。 “搞定了,铺子不错,位置也很好,明天把晒好的纸先搬去,开门营业。” 江离没说关于王金贵的事,只是吩咐白启带人将造好的纸张装上板车,明日往城里运。 白启不知道江离是怎么这么快把事办完的,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毕竟,江离是仙人嘛! 正文 第32章 管理费 次日一早。 江离让白启带人将造好的纸装上板车,而这回白启办事一改之前的麻利作风,效率低的令人发指。 区区数百张纸张,分装在几十个木盒子里,白启搬了一刻钟的时间,还只搬了一半。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在码头搬了几年砖的男人能干出来的效率,原因只有一个,白启挑了一个人和他一块搬,而这个人,是田小翠。 “小翠儿,你放着,我来搬!” “小翠,累了你就歇一会,哥有的是力气。” “小翠儿...” 江离远远地看着白启的所作所为,很难不怀疑白启这是以公谋私。 实际上“带人装车”是江离随口说的,那几十个木盒子估计白启分两躺就能全搬车上去,偏偏这家伙就是故意磨洋工,想着法子地向田小翠献殷勤。 江离看了一阵,最终只是“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并未过去阻止。 毕竟白启也老大不小了,加上他对小翠的好感低调又热烈,江离选择成人之美。 不过江离不介意,小翠却很介意。 看着白启慢慢吞吞的干活,小翠憋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扯开了嗓门道:“白启,你这慢慢吞吞的干什么呢?” “一次才搬一个盒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盒子里装着铁块呢,你这么偷懒,对得起江离给你的工钱?我真看不起你这样的男人!” “让开,我自己来!” 说罢,小翠一手拖着十个长盒,另一手霍然推开白启,霸气十足。 白启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道:“翠儿,我这不是担心你累嘛...” 田小翠咬牙切齿,四周望了望,确认老爹田二叔不在了之后,她终于展开了本来面目。 “老娘用你担心?搬个货磨磨蹭蹭,白生这么大块头!” 话说到这,白启终于不再磨洋工了,为了向小翠展示他的男子乞丐,只花了一次,就将剩下的几十个盒子全都扛上了板车。 江离在远处看的瞠目结舌,再看白启享受其中的表情,他只能暗自佩服。 **** 城门附近,名义上归属江离的铺子门前。 “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吓得不敢来了?” “哈哈,我看有可能。” “咱哥几个也别在这白守着了,上对面茶馆喝茶去。” “嘿嘿,茶馆的水管什么劲,老三,不如请哥几个上窑里玩玩儿,那儿的水才好喝...” 守在铺子前的几个闲汉并没有离开,今天一早就来守着铺子,而如今日上三竿江离还没出现,他们还以为是江离不敢来了。 他们哪知道,江离本来早该到了,纯属是给白启的爱情让道才晚了这么久... 这么白等着也不是个事,几个闲汉正商量着去窑子里“放松放松”,聊得兴起,顿起一阵放肆得大笑。 周围的路人见了,都唯恐避之不及,王金贵手下这帮恶汉,可没什么好名声。 “嘿嘿,前几天吴妈妈那来了一批新货,那娘们床上那股劲道,啧啧...”领头的闲汉眉飞色舞地说着,忽然发现面前的几个弟兄面色微变,目光都投向了他头顶上方。 “兄弟,让让。” 正在这时,一道粗犷的声线从闲汉背后传来。 闲汉扭头一看,看到的却是胸膛,仰起头,才看到了人脸,和一颗显眼的光头。 这是一个小山般的男人,身材壮硕地惊人,个子足足比他高出了两个头! 男人正对着他咧着嘴笑,然而配上他壮硕的过分的身形,不仅没有任何善意可言,反倒透着一股恐怖的味道... 闲汉暗自吞了一口唾沫,仗着自己身后还有几个弟兄,色厉内荏道:“让让,凭什么让?” 男子挠了挠头,指了指闲汉背后关着门的铺子:“这是我表弟的铺子啊,你挡着路了。” “什么表弟,存心找茬是吧...”闲汉说话的同时后退了几步,这才看见了被白启宽阔的身形挡在后头的江离。 这下他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找了个帮手来。”闲汉冷冷地说道。 江离懒得理他,上前打开了铺面,招手道:“把这些都放上货架,咱们开业。” “好嘞。”白启答应了一声,开始干活。 小翠不在,他办事属实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几十个木盒全都搬了下来,还在铺子外头支起了一个小摊,分别铺上不同类型的纸,再压上小木牌标明价格,以作展示。 领头的闲汉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等江离和白启将东西都准备好了,才冷笑道:“哥几个,干活!” “好嘞!” “都闲荒了...” 话一出口,几个闲汉顿时分作几个方向,站在了江离的铺子前头。 江离有些不解,下一秒却发现,几个闲汉在江离铺子前围出的一片空间,百姓根本不敢靠近,纷纷绕着道走。 有书生打扮的人物远远地看见江离支在外头的摊子,原本像过来看看货,问问价钱,也因为这几个汉子而不敢靠近。 车水马龙的城门要道上,偏偏因为这么几个人腾出了一片空地。 领头的闲汉冷笑着走进铺子,向江离伸出一只手。 白启疑惑道:“干什么?” “老规矩,”闲汉戏谑道:“管理费。” “管理废?”白启怔了怔,咧嘴笑道:“我是管理层,你是管理废,还挺有缘分。” 别说那闲汉,江离听了都无语。 摇摇头,江离上前道:“什么管理费?” 闲汉被白启的一番话搞得有些愠怒,他觉得白启是在羞辱他,寒声道:“你去这街上问问,凡是开铺子的,哪个敢不给我大哥管理费?” 这么一说江离就懂了,这管理费,就相当于是前世的保护费嘛。 江离随口问道:“多少?” 闲汉笑了,这小子到底还是认了怂,虽然请了个壮汉,可他们这帮人可不是好惹的。 闲汉想了一会,伸出一只手掌:“五十两。” 江离一看就知道他是瞎掰的数字,这五十两给出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会下这闲汉的口袋。 不过,江离原本就没打算给。 “给不了。”江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既然有缘来到这儿,那五百两我会还,王掌柜行个方便,大家都好过。” 闲汉不知道江离那句“有缘来到这儿”是什么意思,他冷哼一声:“那就是不给了?” “给不了。”江离重复了一遍。 闲汉不急反笑,寒声道:“好啊,不给,我看你这生意做的成做不成!” “老四,去叫弟兄们过来,咱们今儿就在这喝茶,给江掌柜捧个场子!” 外头一名闲汉应了一声跑走了,未过一会,又带回了十多人。 这十多号人竟就在江离的铺子外头支了张方桌,吆五喝六了起来,来往的行人见了,更加不敢靠近。 正文 第33章 官匪一家 几个闲汉将铺子门前团团围住,堵的水泄不通,这下别说是挣钱了,就连开张都难。 偏偏从明面上又毫无办法,毕竟铺子虽然名义归江离所有,但铺子门前的路却不是,这些人盘踞在这,除了官府的人以外,谁也管不了。 恰巧,这时候正好有一队巡城的官差,正从远处往这边走。 正台县是中阳府城,往来热闹,车马不断,王金贵手下这帮闲汉占据了小半条街道,势必会对人车通行造成影响,出于这点,官差有理由管辖、驱赶走他们。 白启的目光望了过去,领头的官差手按腰刀,身着官府的差袍,带着十余名手下招摇过市,瞧上去也颇具气势。 不多时,官差路过铺子门前,那帮闲汉太过显眼,想看不见都难。 “刘老三,你们几个,在这作甚?” 官差走了过来,向铺子里望了一眼,随即便问之前向江离伸手要“管理费”的闲汉。 刘老三本来正朝着江离冷笑,背对着街道,听着声音一下回过头去,脸上扬起熟络的笑容:“哟!张捕头,今儿怎么亲自出来巡街?” 一边说着话,刘老三站了起来,揽住张捕头的肩膀,显得两人很是熟络。 “捕头不寻街,像你们这群闲人似的在这喝茶,谁给我发饷?”张捕头嗤笑了一声,颔首道:“怎么回事?” 刘老三嘿嘿直笑,揽着张捕头的肩膀小声道:“这小子得罪了大哥,而且这事,是赵公子让咱们办的。” 张捕头微微挑眉,竟不再多问了,转而笑道:“最近又是抓贼,又是带人发新政,给我这帮弟兄累的够呛,还是你们舒服,跟着王金贵吃喝不愁....” 说这话时张捕头的语气高一阵低一阵,明显带着不同的意味。 刘老三也是个老地痞,立刻反应过来,淫笑着道:“这话说的,咱们不是一家人?这么着,我跟揽花楼那边打声招呼,哥几个都去放松放松,记咱们头上就成!”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 “要说上道,还是你刘老三啊,哈哈哈...”张捕头大笑着向身后的其它官差招了招手:“走了,继续巡街。” 一语落下,张捕头带着手下扬长而去,丝毫也没有管一管眼前这乱像的打算。 刘老三挥着手儿将其送走,转过头来面对江离时,又换上了一副冷笑的脸,还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白启指着大步离开的张捕头,纳闷道:“这些官差怎么不管?” “怎么管?”江离微微撇嘴:“没听见那刘老三说了,人家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是一家人。” “这王八犊子!” 白启是个实诚人,骂人也很实诚,骂完他就撸开袖子,哼道:“我去赶他们走!” “回来!” 江离连忙将白启喝止,没好气道:“怎么赶?你就是打得过这十几号人,那官差不管他们,却能管你!到时候我可没银子去捞你。” 白启的实力毋庸置疑,江离之前和白启比试过,但因为白启非是不和江离切磋武功,最终比试项目改为了比腕力。 最终的战绩是,江离两胜。 十八负。 胜的那两场,一场是因为田小翠从江家门前路过,勾走了白启的注意力,另一场是因为到了饭点,香儿喊吃饭了。 但是打的过是一回事,打完的后果又是一回事,传言中王金贵和官府的关系,现在已经是坐实了。 白启再出手的话,完全就是嫌家里饭不好吃,想换牢饭吃了。 “那咱们咋办?”白启别着嘴,十分郁闷。 本来以为跟着江离这位仙人附体的表弟,肯定是要发财了,到时候攒够老婆本,把旧屋一翻新,跟二叔家求亲,一气呵成! 却没想到,现在铺子开了,开张却是遥遥无期。 江离朝门外看了一阵,迎面就撞上了刘老三的眼神,刘老三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显的很是嚣张。 江离没说话,转身回了去了后院。 铺子的后院面积不大,约莫只有四五个平方,中间一张小桌外加四把椅子,用作闲时休息,四周则堆砌着装着仙纸的木盒。 江离在桌旁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自己泡的清茶,抿了一口,陷入思考,分析眼前的情况。 虽然仙纸打开了名气,但有王金贵的人在这,就算是那些世家的子弟也不会来买江离的纸。 毕竟对那些世家公子来说,在慕绍和赵咏之间选一个站队很难,但在江离和赵咏之间选一个,却很简单。 仙纸的确在品质上出众,但并非无可替代,为了一张好用的纸而得罪王金贵和他后面的赵家,殊为不智。 至于慕绍.... 上一次在云清观,他就一人将仙纸给包圆了,就算是拿来吃他也吃不了这么快,如今估计不会缺。 江离也没法上门去找他帮忙,在这个时代,阶级之间的差距是存在且近乎固定的,江离一介白衣跑去州牧府,能不能见到门房都还两说。 王金贵摆明了给他添堵,想讲道理是不可能了。 就算给了管理费,想必之后也会有各种花样轮番上阵,总之就是让江离的铺子开不下去,灰溜溜地滚回霞间村去。 一杯茶喝完,江离将茶杯拍在桌上,带着些怒气道:“本来想替他清了这债,现在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俗话说的好,观棋不语真君子,有仇不报是铁怂人。 王金贵百般为难,江离也不是好欺的,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白启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放下的袖子又撸了上去,喝道:“我打头阵!” 在码头上,偶尔也会发生两帮力夫抢活干的局面,这种情况闹到最后基本就是打赢了的一方包活,官府也争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白启.... 看他之前一天能挣三百文钱,就知道他在包活这事上肯定没输过了。 “打什么头阵?” 不过江离见状横了白启一眼:“谁说来硬的就非要打架?” 又说来硬的,又说不打架,白启不理解了,挠着光头纳闷道:“不打架,来什么硬的?” 江离没说话,反倒是深吸了一口气,手掌贴在了桌面上。 片刻,在离江离手掌数寸的地方,方才用来喝茶的茶杯,竟在不被接触的情况下,微微晃动! 正文 第34章 故地重游 内力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目前江离对这个世界的武功作出的一些判断。 因为他身上就有。 虽然不知道这么称呼合不合适,但就按他的习惯来了。 自从那晚和徐春一起时遇到绿林好汉并且一个不小心就干掉大半之后,江离闲时就会研究武功。 因为身体的原主并不热衷,导致关于武功的记忆江离寻找的并不顺利,到现在也只是一知半解。 对内力的运用,江离也只通皮毛。 就比如他不久前才发现,他可以将手贴在桌上用内力发出轻微的震动,只要控制的好就能震倒桌上的茶杯,而同桌的香儿会一无所知。 “走。” 片刻,江离收回手掌,桌上的茶杯也不再晃动,起身朝外头行去。 白启随即跟上,边走边问道:“咱们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江离卖了个关子,没给白启明确的答复。 白启也不问,反正面前的是仙人,跟就对了。 “我要见王金贵。” 铺子外头,刘老三面前,江离开口说道。 反正已经算是撕破脸,王掌柜也不用喊了。 刘老三嘲讽地打量着江离,嗤笑道:“这会知道认怂了?早把田产交出来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正台县城外的田产,王金贵已经收了七七八八,就剩下霞间村这块难啃的硬骨头,村长打死不松口,村里的大伙也执拗的很,无论王金贵开出什么价格,跟着村长就是不卖田。 王金贵的计划是,先拿下江离的,再逐个击破,王金贵手下的小弟都清楚这点。 现在江离认怂了,刘老三自然高兴,这事在他手上办成,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过来。” 刘老三起身招了招手,示意江离跟上。 江离二话不说,重新关上了铺子,带着白启跟了上去。 “小子,算你还有几分眼力见,跟我大哥作对,没好下场!” 走在路上,刘老三还不忘吹嘘着王金贵的威风。 江离并未搭话,跟在后头打量着街边两侧,白启闷头闷脑地跟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刘老三最终在一间铺子门前停下。 这铺子开在繁华地带,奇怪的是铺子并未悬挂任何牌匾,也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窗户都用黑布封着,在外面根本看不见里头的情况。 “进来吧。”刘老三招了招手,率先推门而入,江离随即跟上。 虽然外头用黑布蒙上了,但铺子里却是亮堂堂,四周点满了油灯,入门便见到一盏木屏风,当中镶嵌两个大字——富贵! 这地方江离不是第一次来了,严格点说,江离这具身体不是第一次来了。 这里是王金贵的赌场。 上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江离,输掉了全部身家,还背上了债务,没过一个月,江离又来了。 白启没来过赌场,也没看出哪里不对,纳闷道:“这王金贵咋这么奇怪,屋子全用黑布蒙着。” 用黑布蒙着,是为了让赌客分不清白天黑夜,因为赌博挑起的刺激感,会让他们一直沉迷其中,直到最后输地精光,再被人“请”出去。 江离前世去过澳门,对此也了解一些,那儿的赌场绝对没有窗户,无论白天黑夜都是灯火通明,让人没了时间概念,王金贵这做法就和那儿如出一辙。 关于赌场的记忆部分也很模糊,身体的原主莫名其妙地被骗进来,赌局的过程十分模糊,最终就是拿着欠条,浑浑噩噩地离开。 王金贵经营了很多产业,赌馆,妓馆,放贷等等。 哪一种最赚钱? 当然是赌馆,完全称得上是日进斗金,占他收入的六成以上。 他的奢华生活,还有手下的几百名弟兄,某种程度上都靠赌馆的收益。 所以江离对付王金贵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去他的赌馆赢钱,一直赢,一直赢,一直赢! “愣着干什么?” 前头的刘老三拉开一道帘子钻了进去,见人没跟上来,回头催促了一句。 最终,江离在一间偏房里见到了王金贵,他正在用一柄弯刀剔着指甲。 见到江离进来,王金贵先是一愕,然后狂喜! 江离竟然主动踏入他的赌场里面,这不是找死吗? 壮硕如小山的白启,也让王金贵十分惊讶,他就已经算壮实的了,白启至少比他还壮上两圈! 刘老三走过去在王金贵身边耳语了几句,王金贵摆了摆手,示意知晓,让刘老三退到了一边。 “哟,这不是江掌柜吗?欢迎,欢迎!” 王金贵十分虚伪地打着招呼,笑着问道:“江掌柜这是来参观参观,还是想要玩几把呢?” 话里好像哪里不对劲,但这时候就不在意那么多了,江离道:“既然来了,当然是要玩几把的。” “欢迎!”王金贵无比兴奋。 这是他的赌馆,他的地盘,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要输! 听说江离在云清观挣了一些钱,正好,不仅田产他要,钱他也要! 最好,再将那仙纸的制造办法再赢过来... “这边请!”王金贵心情很好,居然亲自带着江离进了后方的赌场。 “我押三号!十两!” “我押九号!三十二两!” “我也押九号!我...我就剩二十文了,全押上...” .... 刚刚掀开帘子进去,耳边便传来了无比嘈杂混乱的叫声,赌客们全都输红了眼,疯狂地下注加码。 白启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惊道:“赌场!?江离,你怎么又来这哩?快跟我回去!” 江离就是怕白启这憨货误事,才一直没告诉他要来的地方是赌场。 “行了!” 白启作势要拉江离离开,却被江离低声喝止:“你还想不想出口气了!?” 白启自然是想出口气的,毕竟关系着他修房子取婆娘的生意被人耽误了,但即使这样,他也不像看着江离掉进坑里去。 “不行,你跟我回去,大不了我揍他们一顿,打架最多牢里关上十多天,没啥事!”白启拉着江离,态度十分坚决。 江离愣了,好家伙,没想到你这白大傻居然真吃过牢饭! 不过既然来了,江离就不会走。 白启的态度坚决,力气又大,江离还真就被他扯的蹬蹬直退。 无奈之下,江离只得急声说道:“你忘了!我现在有仙人护体!” “仙人护体?” 白启终于停下了,松开了拽着江离的手。 对啊,江离现在是仙人,怎么会输呢! 正文 第35章 赌拳 江离和白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归根结底,仙人这事还是白启先提出来的,此前江离一直否认,但白启还是较真,现在江离稍微一松口,白启都不用犹豫,直接就当真了。 “你说的对。”白启点了点头,松开了拉着江离的手:“仙人哪能输。” 两个傻子! 前头的王金贵见两人言语中居然开始讨论“仙人”,心中冷笑连连。 进了他这赌场,大罗金仙也没用,若是拜了神佛就能赢钱,他这赌场也不用开了。 “请吧。”王金贵不露声色地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催促着江离进入赌场。 白启不再阻拦,江离大步跟上,看清众人赌的是什么的时候,却怔住了。 江离以为,现在的赌场无非玩的就是骰子赌大小,他的计划就是利用内力赢上一番,结果入眼的,却并非如此。 昏暗的赌场中间摆着一处擂台,就像是前世格斗比赛的八角笼一般。 擂台里两名赤膊大汉凶狠对拼,拳拳到肉,不时间血液飞溅,惨呼惊起。 王金贵的赌场玩的不是大小,居然是赌拳的! “揍他!揍啊!” “踹他子孙根!” “起来,起来啊...” 擂台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的赌客,他们眼中充斥着红光,挥舞着拳头,或在为台上的人打气,或在唱衰。 不是因为他们是拳手的粉丝,而是因为他们都买了其中一人胜,擂台上的输赢,也是他们的输赢。 王金贵的赌场居然玩的这么大,实在出乎了江离的预料。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无道理。 楚国文风渐盛,人人都习惯了咬文嚼字,但其实这一来也压抑了某些人的天性。 看惯了诗词歌赋,赌场里却有充斥着激情的搏斗,也许就连那些世家公子,也会偷摸地来玩上两把。 相比于骰子,这种拳赛也更好控制,两边的拳手大概率都是王金贵的人,他想让谁赢谁就会赢,这是稳赚不赔的赌法! 恍惚间,擂台上的一场拳赛已经结束了,其中一名拳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另一人高举双手摘得胜利,场边的赌客或欢呼或大骂,不一而足。 那名倒地的拳手被人抬下去之后,到了暗处立刻起身一抹嘴巴,得意问道:“三哥,这回我演的咋样?” “不错,有进步。”刘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招招手,立刻有人将几锭银子送到了他手里。 至于打赢的那名拳手,分到的反而没有此人多。 挨一顿打就能挣到不少银子,王金贵手下的闲汉乐此不疲,况且这次他们挨打,根据情况需要,或许下次就是他们大获全胜了。 “江掌柜带了多少筹码?”擂台不远处,王金贵笑问道。 江离没带多少现银,区区二十两而已。 问题是王金贵的这种赌法,只要王金贵想,他怎么赌都是输,带多少钱并不重要,迟早是进了王金贵的口袋。 “若是不够,可以借。”江离没说话,王金贵又接着说道。 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立刻有一名小弟端着一盆银锭上来,王金贵笑着说道:“一百两,够江掌柜玩玩了。” 江离没说话,眼神放在擂台上,微微皱眉。 新上来的一个拳手,怎么有些眼熟? 擂台上还是两个赤膊大汉,其中一人稍显年轻,场边的赌客多投以嘘声,看衰了他。 但实际上这场的剧本,就是他赢。 年轻汉子心里冷笑,一群蠢货,还真以为能在大哥的场子里赌赢? 目光扫过场下众人,年轻汉子眼神轻蔑。 突然,他的眼神愣住了。 江离在看他,他也看见了江离。 “铛!” 一声锣响,拳赛开始。 “喝!” 对面的拳手一拳打来,按照规定好的剧本,这一拳打的很用力,来掩盖假赛的痕迹,但对于提前知道的年轻汉子来说,这一拳他能轻易躲开。 但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年轻汉子想起什么,忽然指着江离,面露惊恐之色:“成、成....” 嘭! 出神的年轻汉子忘记了躲避,这一拳正正地轰在他面门,顿时打的他踉跄两步,轰然倒地! 倒地的年轻汉子口吐白沫,这回是真的口吐白沫。 在失去意识前,他吐出了未说完的那个字:“昆...” 成昆? 另一个拳手明显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人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表情呆滞。 怎么就倒了? 这场不应该是我输么?! 拳手愣了,赌客们却欢呼了,因为大部分人押的都是他赢,出乎剧本以外的结果,让大多数人成了赢家! 王金贵微微皱眉,瞅了一眼远处的手下,手下摊起双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在赌客们的欢呼声之前,江离听见了倒地拳手断断续续说出的话。 成昆? 这不是当时他为了吓唬那几个黑巾男虚报的名号么? 眼睛一亮,难怪他觉得那拳手眼熟,原来就是当天晚上的漏网之鱼! 这么说,那些黑巾男都是王金贵的人? 王金贵的拳手,就这个水平? 斜眼看了一眼王金贵,发现他皱着眉头,江离心中不解,这些拳手的水平连他都不如,怎么就能成为盘踞正台县的帮派了? 在江离的认知里,他的武力值是很低的。 虽然他力气很大,但村里的乡亲们都不差。 白启这头脑简单,四肢超级发达的就不说了,上次江离还看见田二叔家的大黄牛因为犯懒不犁地,田二叔只是一腿出去,就将大黄牛踹翻在地,还打了两个滚儿,不多久就老老实实地耕田去了。 没想到王金贵手下的混混们,还不如霞间村的村民。 不过,这也让江离发现了机会。 “王掌柜。” 江离忽然出声:“只是看着太没劲,我也玩腻了。” 王金贵回过头,皱眉看了看江离:“什么意思?” “能不能让我上去玩玩?”江离指了指擂台。 他看见了旁边的牌子,为了显示“公正性”,擂台是容许外人打擂的,若是赢了,能得到十两银子的战利品。 只不过以往的那些“外来人”,也都是王金贵安排好的内鬼罢了。 看着江离的小身板,王金贵笑了:“你确定?” 江离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确定。” “好!”王金贵大喝一声:“既然江掌柜这么有雅兴,那就上去玩玩,不过我先说好,上台要签生死状,下了擂台,可不要叫我付汤药费。” “自然不会。”江离微微摇头。 王金贵笑了:“呵呵,有意思,老三,那就你陪江掌柜玩玩!” 刘老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应了一声,朝江离冷笑道:“多多指教,江掌柜!” “江掌柜。”王金贵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份契约,放在江离面前道:“若是江掌柜扛不住了,就答应签了这契约,老三也会识趣的。” 话里的意思,江离不想死在擂台上就签契约,将田产交出来,否则... “王掌柜多虑了。”江离摇了摇头,看也没看那地契。 王金贵也不着急,冷笑道:“无妨,江掌柜还有很多考虑的时间。” 江离死在擂台上,王金贵正好用那借据收了江离的田产,签不签这份契约,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行!” 就在江离准备上台的时候,白启忽然出声。 他摇了摇头,抗议道:“仙人怎么能跟凡人打架?还是让我来吧!” 正文 第36章 上场 白启,年方二十,江离神教的虔诚信徒,以维护本教仙人江离为己任。 面对江离提出的自己上场打擂,白启自然不能答应。 王金贵闻言看向白启,稍稍有些犹豫。 不得不说,白启的外型实在是太唬人了,浑身爆炸的肌肉好似要将衣服撑裂了一般,给视觉上带来极大的冲击。 王金贵站在他身边,都显得有些不够看。 当然王金贵并不惧白启,他早年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拜师学艺,后来应征加入军中历练也有数年,拳脚功夫他自认在正台县属于顶尖者,否则也没法镇住这么多恶汉,被赵大人看上招入麾下。 而白启虽然看着唬人,可未必是他的对手,打架可以凭匹夫之勇,但比武,可是力与技的结合。 问题是他是老大,不可能亲自下场比武,那就失了分寸,刘老三只不过是帮众中的小头目,身手未必过关。 听到白启想出手的刘老三,脸色也变了变,江离看上去就没多大本事,白启可就不同了。 他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没信心打赢这个体型优势巨大的壮汉。 江离顿了一会,摆手道:“算了,好像王掌柜不是很方便。” 这一句带着些嘲讽味道,刘老三脸色变了变,王金贵倒是神色如常,未曾言语。 你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 “咦?怎么上来个少年人?” “穿的白白净净,不像是王金贵手下的人啊?” 场边的赌客发现,一个俊俏的年轻人走上了擂台,而对面则是他们认识的刘老三,他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擂台上了。 “下一场,挑擂者江离,守擂者刘老三,买定离手!” 赌场的工作人员适时报幕,赌客们也反应过来。 原来擂台上的俊俏少年郎是外来挑擂的,这是家中缺钱用了? 不过看他那身板,也不够刘老三打的啊... “长的挺俊俏,等会就要鼻青脸肿了...” “我押刘老三,十两!” “我也押,三十两!” .... 不出意外,在场的赌客全都看衰了江离,全部将赌注下在了刘老三身上。 刘老三眼神望向某个方向,在那里,王金贵向他稍一摇头。 刘老三心里有些遗憾,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王金贵的意思,是让他输掉这场拳赛。 这不是因为王金贵心疼江离,或者向江离示好,这是因为赌客们都下注在刘老三身上,只有刘老三输了,赌场才会利益最大化。 至于江离,呵呵... 之后有他受的! “小子,算你走运。” 擂台上两人行到中央,刘老三冷笑着轻声耳语。 “铛!” 没等江离反应过来,一声锣响,比武开始! “看拳!” 刘老三突然一声爆喝,面目狰狞起来,攥起拳头猛轰! 江离懵了! 懵了不是因为刘老三不讲武德突然动手,而是因为刘老三这一拳根本毫无威胁.... 从赌客的角度看去,刘老三是一拳打向江离面门,但从江离的第一视角看去,刘老三的拳头根本不可能打中他,最多只能擦到他的耳朵。 这一拳,只要不是个智力残疾都能躲的过去。 江离明白了。 不用多想,刘老三是故意打假赛。 这一场就是要让他赢。 看穿了这一点,江离也不客气,微微偏头躲过这一拳,顺势一腿飞踹,蹬在刘老三腹上。 “嗷!” 嘭! 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中,刘老三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摔倒在地,口吐白沫。 而江离依然站在原地,就好像未曾动弹过一样。 强烈的对比让众人难以接受! “起来!起来啊!” “给老子站起来!” ... 千呼万唤,也难以将刘老三唤醒,他倒在地上,早已昏了过去。 台下王金贵微微皱眉,这刘老三,怎么演得这么敷衍?不知道多演几合,看上去逼真一些? 良久,刘老三还是没从地上爬起来,胜负已分。 在赌客们的谩骂中,刘老三被人抬了下去,而江离也很快迎来了他的第二个对手,一个神色阴郁的汉子。 此人是王金贵的得力手下,脑子有些不正常,下手没有轻重。 当初他替王金贵上门讨一宗债务时,失手将债主打成残障人士,若不是王金贵动用关系捞他出来,早就人间消失了。 半刻钟的时间用以拳手的休息,更重要的是让赌客们下注。 白启跑到擂台旁,捧着银子兴奋不已:“江离,二十两变八十两了!” 江离的赔率是一赔三,虽然即便这样还是没有人押他,但江离却赚了一笔。 “继续押。”江离瞄了一眼那边被抬下去的刘老三,摆了摆手。 “老三,行了行了,别演了。” 那边两名帮众抬着刘老三下台后,到了暗处立刻将他放在地上,催促他快些起身。 “嘿,上瘾了你还!” 一名帮众见刘老三毫无反应,用脚踢了踢他,笑骂了一句:“快点起来,大哥说你演地太敷衍,你还来劲了。” 然而,刘老三还是没反应,翻着白眼吐着白沫,一副将要撒手人寰早登极乐的模样。 “刘老三?” 帮众终于发现不对,蹲下身子拍了拍刘老三的脸,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终于惊恐叫道:“出事了!出事了!真昏了!” .... “大哥,不好了!” 帮众飞奔到王金贵身边,面色难看道:“刘老三不是演的,是真被踹昏过去了!” “还用你说?” 出乎意料的,王金贵头也不回,冷哼了一声,眉头皱的很紧,面色难看地像做了亲子鉴定似的。 帮众愕然之间,也发现了不对劲。 赌场安静地诡异,赌客们似乎集体失声了一般。 谩骂、叫好、欢呼,这些都不复存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将目光投向擂台,终于发现了原因。 擂台上,江离拍了拍手,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在他对面,王金贵的得力手下正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浑身抽抽,不时发出干呕的声音。 江离只出了一拳,此人便将昨夜吃的宵夜都吐了出来,幸好江离退的快,没沾到身上。 擂台旁一片寂静,飘着些呕吐物的腥臭味,还有赌客们心碎的裂痕声。 正文 第37章 卑鄙 这一场,江离的赔率下降到了一赔二,但刘老三的“表演”太差,导致押江离胜的人虽然有,却只寥寥几人。 而这一场江离依然赢的干脆利落,王金贵手下输的也不算作假,毕竟都被打吐了。 白启手上的八十两变成了二百四十两,此时已经笑得睁不开眼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挣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唯一可惜的是,赌场的规定是每个拳手每天至多只能打三场,也就是说江离再想打,也只能再打最后一场。 王金贵的心态有些崩塌,虽然赌场还是进账的,但他的计划却失败了。 别说让江离签卖地的契约了,手下不被打死都算好的了。 他的脑子混乱,这霞间村的穷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因为思绪不在场上,导致王金贵忘了叫停擂台上的对战,第三场拳赛如期而至。 这一场江离依然赢的轻松,甚至没有出手。 对面的拳手刚刚走上台,人已经吓得不清,双腿打颤连走都困难。 望大哥王金贵那边看了一眼,却看见王金贵低着头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看他,也没有任何指令。 上一场的拳手已经是个狠人了,狠人都输了,下了台还在干呕,他怎么赢? 江离只是撸了撸袖子,他就尖叫一声,自个跳下了擂台。 江离胜。 连胜三场,不同的是第三场赌客们几乎全都押了江离赢,王金贵的赌场第一次亏钱! 江离下了台,周围赌客们的叫声已经从原本的看衰变成了叫好和欢呼,不是因为他们和江离的关系有多深厚,仅仅是因为江离让他们赢了钱。 “这钱也太好挣了!你之前怎么输的?” 赢的银子白启已经拿不住了,直接脱下衣裳兜着,兴奋地问江离。 江离耸了耸肩,上一次来应该只是赌,没有上台,不知不觉就被王金贵放空了,毕竟原主并不喜欢武功这玩意。 “没想到江掌柜还有这等本事。” 王金贵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一般一般。”江离摆了摆手,十分谦虚。 “挑擂三场,王掌柜应该不会介意吧?”江离接过白启递过来的银子,瞥了一眼王金贵说道。 王金贵眼神一沉,看着江离道:“当然不会,赌场讲的就是一个公正。” “那就好,”江离点了点头,随后道:“白启,你要不要也试试?” 如果王金贵的拳手就这水平,白启基本可以继续横扫。 白启一听,立刻点头道:“试!试!” 王金贵嘴角微抽,沉声道:“你这是当我手下无人?” 江离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抬着头无辜道:“难道不是吗?” “你...”王金贵气的七窍生烟,怒声道:“好!好!既然江掌柜有兴趣玩,王某就奉陪到底!” “正合我意。”江离点点头,朝白启提醒道:“小心点,注意一些。” “哦!”白启正活动着胳膊,似在做热身准备,闻言应了一声。 王金贵见状,冷笑道:“现在提醒,还有用么?” 江离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王金贵转过身,吩咐手下道:“去吧小武给我叫来!” 手下一听,顿时信心大增,应了一声跑出了赌场。 江离注意到了动静,微微挑眉,王金贵冷笑一声,颔首道:“上台吧。” 白启很干脆,直接跳上了擂台,壮硕的身形立刻引起了所有赌客的关注,因为没有穿上衣,暴露在外的肌肉十分惹眼。 然而,赌场给白启开出的赔率居然是一赔二! 这让赌客们惊讶了,这么个大汉,居然有这么高的赔率,他的对手是谁? 江离也搞不清楚王金贵的打算,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坐在一旁喝茶,显地很是淡定。 这一场拳赛拖了许久,就在赌客们忍不住开始发牢骚的时候,白启的对手终于到了。 那是一个同样壮硕的汉子,只不过身形比白启矮了一头。 进入赌场,他先走到王金贵身边,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义父。” 王金贵微微点头,眼中带着信任:“上了台,往死里打,我不出声,不准停手。” 来的人名叫王武,乃是王金贵所收的义子。 这些年来,王金贵将生平所学都教给了这个义子,帮里的棘手事情都交给了王武去办,而王武也从没让他失望过。 正台县繁华,也滋生了许多灰色产业和地下帮派,其实多年前王金贵在这些帮派中只能算中游。 就是因为狠辣得力的王武,帮助王金贵渐渐打下了地盘,赵县令见过此人,还一度想要将王武招进赵家做门客护卫,只不过被王金贵硬着头皮婉拒了。 王武,就是更年轻的王金贵,从某些角度来说,他甚至比王金贵更强! “是。”王武听到王金贵的命令,没有丝毫的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打死人不算什么,他早已经杀过人了。 王武走上擂台,见到身形异于常人的白启,并未表现出惊讶,也没有说话,眼睛半眯着,不知是在思考还是没睡醒。 白启有些纳闷,挠着光头问道:“你是个傻子?” 能被白启形容成傻子的人,基本上是没救了。 王武也感觉到了侮辱,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机,淡淡道:“希望你等会也能这么说话。” 台下,江离将所有的银子都拍了下去。 “押白启赢。” 三场打下来,江离手里的本钱从二十两涨到了数百两,这一手拍下去,不可不说是大手笔。 赌客们略有犹豫,白启的身形虽然唬人,但王武也不差多少,而且名声在外,更何况王金贵开出一赔二的赔率,已经代表了赌场的态度。 犹豫之下,最终大部分赌客还是选择了押注王武,少部分人眼珠子一转,却是跟着江离下了注,把宝押在白启身上。 “铛!” 一声锣响,拳赛开始! 擂台上,白启并未行动,而他对面的王武身形如风,电光石火之间,已快冲到白启面前! “卑鄙!” 江离忽然高喝,指着王金贵怒斥。 他分明看见,王武的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指虎。 指虎的尖端闪着幽幽的亮光,这哪是比武,这是要取白启的命! 王金贵捧着茶杯,桀桀冷笑:“生死状已签,这就是生死斗,我何曾说过不准戴指虎?江掌柜玩不起了?” “若是玩不起,就签了契约,我还能让小武留他一条命!” 这是摆明了耍赖! 江离瞪着王金贵,怒火中烧。 正文 第38章 注意一些 来不及多言,擂台上王武带着劲风的重拳已轰向了白启! 白启的身形无比壮硕,但带来的劣势是他的速度并不快,这一拳躲不过去了! 白启似也被惊道,站在那动弹不得,王武冷笑一声:“死吧!” 嘭! 重拳不出意外地轰在了白启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赌场再次陷入了寂静,甚至有人闭上了双眼扭过头去,不想看想象中的血腥场面。 “哗!”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惊叹,随后便是一阵接一阵的惊呼。 王武脸上带着狰狞的冷笑,然而,下一秒却愣住了。 台下的王金贵也愣住了,一个不稳,茶水甚至洒在了身上。 就连江离,也目瞪口呆。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 白启还站在那,王武戴着指虎的拳头还抵在他胸口。 只是,没有一点血光,也许,连皮肤都没能刺破。 白启立定未动,挠了挠光头,看着指虎不解道:“这是什么东西?” 王武呆了,惊了,失措了! 这家伙是铁做的吗! 台下的江离大喊:“揍他!” “哦!” 白启闻言也不再问了,右手高高抬起,一招....大巴掌? 巴掌扇在王武侧脸,他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还有为不可闻的骨裂声... 嘭! 白启面前的王武直接被打的一个侧翻,以头抢地,口鼻鲜血直流! “糟了!” 白启忽然惊呼一声,他看见王武的脸颊塌了下去,立刻蹲下来摇着他道:“别死啊!别死啊!” 此时,江离也朝着一旁惊掉了下巴的王金贵道:“我方才说注意一些,其实是让白启注意些分寸,别打死人...” 王金贵已经不想说话了,他的心态有些崩溃。 江离至今不知,白启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他曾亲眼看见帮着造纸的村民们挖坑时挖到石块,锄头都凿弯了,而白启只是用双手,就将弯曲的锄头给掰了回去... 这是真的一拳能打死牛的家伙,江离不叮嘱几句,真闹出了人命终归有些麻烦。 但白启虽然留着力,可是对面的王武承受能力似乎不太行... 白启怎么摇,王武都醒不过来,他急了,抬起双手,左右开弓。 于是赌客们看见了地下赌场有史以来最劲爆的一幕。 胜利者并不打算放过输家,反而是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打的啪啪直响,打的虎虎生风... 王武的脸肿成了猪头,幸运的是,他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 他忘记了自己在哪,迷迷糊糊中他下意识地问:“我的脸呢?” 这里的脸代指实际的脸,并非是指面子。 王武麻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脸,好像脸已经消失了... “脸还在,脸还在!”白启见王武醒来,兴奋不已。 片刻,他又微微咧嘴,有些为难:“就是,就是不大好看。” 随后白启回头寻找江离的身影,问他道:“这样算赢了吗?” 江离的三个对手,两个被抬下去,一个自己跳下擂台,而白启的对手还留在场上并且有意识,白启甚至不知道,他算不算赢。 江离耸了耸肩。 白启无奈,只好一只手将王武拎了起来,扔出了擂台。 嘭。 王武像是死狗一般被扔在地上,赌客们退出老远。 擂台上的白启点了点头。 嗯,这样应该算赢了! 赌场中爆发震天的动静。 有欢呼,有后悔,有惊叹。 跟着江离下注的赌客们欢呼押对了宝,没有押的,则十分后悔。 “都别急,还有两场。” 江离说话了。 刚才这才是第一场,白启还能再打两场。 几百个赌徒先是一呆,然后彻底疯了。 几百个赌徒都跟着江离一起押。 江离押什么,他们也跟着押什么。 赌场的末日来了! 刚才是江离一个人赢,现在是整个赌场的客人一起赢! 输的只有王金贵,只有他的赌场! “付钱吧。” 江离走到王金贵身边:“王掌柜,你这样大的人物,应该不是想要赖帐吧?” 一赔二的赔率,江离全部身家七百两押上去,王金贵要赔一千四百两! 王金贵面孔一阵阵抽搐,他真的想要一掌劈过去,将江离这个小白脸当场劈成两半! 但是,他不敢啊! 也不能啊! 接着,王金贵如同变脸一般,勉强挤出笑容:“我们进里间谈如何?” 江离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 然后,江离和王金贵朝着赌场后方的里间走去。 白启见状,也从擂台上跳了下来,奔了过去。 虽然王金贵没有请他,但没有人敢拦着他... .... 进入里间后,王金贵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满脸冰寒。 “江掌柜,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手段。” “一般一般,其实我也是临时有的。” 江离认真道:“本来是没想惹事的,只是王掌柜非要将脸凑上来,我也没有办法。” 这几句话,顿时将王金贵噎住了。 确实,原本江离是想本本分分做生意还钱的,只是赵咏不允许,让王金贵派人阻挠,王金贵利益相关,也并未拒绝。 这才招的江离跑到了赌场来。 “按刚才的赔率,你应该赔我一千四百两银子,扣掉之前的债务,九百两就行。” 江离手敲桌面,道:“借据给我。” “借据?” 王金贵冷笑:“你真的以为赌徒能在赌场赢钱?赢了钱的赌徒,走的出赌场吗?” “那,你想不让我们走?” 江离有些疑惑,指了指身后赤膊的白启:“我方才看了看,你在这的手下最多不过二十人,别说两个了,就他一个都能把你的赌场给拆了。” 白启想了一会,煞有介事道:“拆房子,要收钱的。” 江离微微握拳,忍住吐槽的冲动。 我在这放狠话,你跟我说搞拆迁要钱? 王金贵面色难看。 确实如此,白启一人就能把这闹个天翻地覆,拦? 孰不见王武的下场? 一巴掌打个半死,现在连王金贵也没信心收拾白启了! “王掌柜,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何必互相为难呢。” 江离摇摇头,身子微微前倾,道:“我是个老实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你要非跟我过不去...” “坦白说吧,像我这样的,村子里还有一百多户,像白启这样的,至少有一半。” 江离微微颔首,靠回了椅背:“大家平日也没什么事,闲了就上你这来打打擂台,从年头打到年尾,我看你这赌场,有多少钱够赔。” 正文 第39章 抗揍的白启 俗话说的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王金贵及手下的帮众,在这正台县中正属于又硬又横的那一类。 王金贵的手下,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上百号人,加上王金贵和官府暗通款曲,基本属于无人敢惹的存在。 但又有一句话,叫横的怕不要命的。 江离的表现,恰恰是不要命的代表。 一个乡村里的穷小子,居然敢跟他有权有势的王金贵叫板! 但让王金贵不得不承认的是,抛开霞间村其它村民不说,眼前的江离和白启那是既不要命,又非常硬。 硬到即使赌场里有二十多号弟兄,王金贵也未必留的下他们。 王金贵咬牙切齿道:“江离,你这是要跟我死磕到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江离耸耸肩道:“我只是想给王掌柜留一个深刻的印象。” 印象何止深刻? 王金贵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忘掉江离这个硬钉子。 何况,他的心思还在霞间村的田产上,过了今日,之后依然会和江离有交集。 真的没有想到,他王金贵纵横一生,会在江离这个小白脸身上跌这么大的跟头。 谁能想到,江离真的可以在擂台上当着几百个赌客的面暴揍他的手下? 但是,他王金贵还有机会。 只要抱紧了赵家的大腿,任凭你江离再能打,也有能报仇的那天。 但今日之耻辱,就要活生生咽下去了。 且待以后,且待以后! 江离催促道:“王掌柜,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吃饭。” 王金贵面色剧变,继而心中冷笑。 是啊,你是能打,可你家不是还有个小丫鬟么? 你那丫鬟,不知道能不能打? ...... 最终,江离拿回了那张五百两的借据,并且当着王金贵的面撕碎,从此一笔勾销。 除此之外,江离还拿走了千两银子,王金贵想方设法地给江离的铺子捣乱,到最后不仅功亏一篑,还倒贴了许多! “这钱挣的,也太容易了。”白启抱着用衣服兜起的银子,颇有感叹。 江离望了他一眼,叮嘱道:“挣一回够了,别想着成天来。” 赌场这种地方,里头的道道不要太多,今日是打了王金贵一个措手不及,他日可就未必了。 像王金贵这种真小人,什么阴招都能使得出来。 让村民们闹王金贵的场也只是威吓而已,霞间村民风朴素,不可能会愿意来这种地方,如果他们贪财的话,早就卖了田产了。 这回主要还是给王金贵一个教训,告诉他你好我好大家好,互相都别找麻烦。 略微令江离出奇的是,王金贵的手下也太弱了些,这种实力怎么混的帮派? 白启认真想了一会,点头道:“我不来了,还是跟着你比较好。” 其实还有一件事令江离更觉得出奇,他拦住白启,在他胸膛上看了看,本来还有指虎留下的红印,这会已经完全没有痕迹了。 江离十分不解地问白启:“你怎么这么耐打?” “是吧。”白启咧嘴一笑:“我爹也说我抗揍。” 何止是扛揍,你这完全是金刚不坏之身。 江离问道:“你爹还揍你?我记忆里怎么没见过?” 白启高声道:“揍,怎么不揍,五岁那年我贪玩不想下地干活,我爹追着我满村跑,最终还是没逃过去,你那会还不懂事呢。” 五岁就让白启下地干活,不得不说这爹确实是狠了些,像江离他老爹最多带他上山打猎,从没让他下过地。 江离随口问道:“你爹拿什么揍你的?” 白启认真想了一会,道:“心情好的时候,拿长凳揍。” 江离抖了一抖,接着问道:“那要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白启又想了一会,咧嘴笑道:“有时候用棍子,有时候打顺手了,还会用铁锹。” 铁...锹? 白启啊白启,你是真抗揍啊! 难怪指虎都打不动你,敢情是从小练的皮糙肉厚! 江离偷偷观察了白启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黯然神伤或是委屈的模样。 江离暗自叹了一声,得亏是白启这个大傻子,换个儿子家里不得打翻了天... “冒昧问一句,”江离试探道:“你是你爹亲生的吗?” “是啊。”白启很果断,看得出来从没怀疑过这点。 “这么肯定?” “因为小时候我爹说过,我要是再跟你抢红薯干吃,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 白启是单纯的,脑回路也相当清奇,但从某种角度来说,用反证法可得,白启确实是亲生的。 回到铺子的时候,门前那些闲汉已经不见了,茶摊也撤走了,想必是得到了消息,不敢再为难江离。 江离心情愉快,朗声道:“开门,营业!” “好嘞!” 白启干脆地答应一声,上前打开了门面,又将摊子拉扯了出来。 这处铺子确实是个好地方,城门处人来人往,起初似乎是有传言流开,流传说王金贵手下的闲汉们曾在这里捣乱云云,让许多人不敢靠近。 但时间一久,确认了四周没有王金贵的人之后,还是有士子书生忍不住上前查看。 不多久,得了消息的世家子弟也纷纷前来,江离的铺子慢慢地热闹起来,靠近城门的好处开始体现。 “江兄!” 就在江离数铜板数到手软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铺子里头。 江离回头望去,起身拱手道:“徐兄。” 来人正是徐春,借着江离的关系,他得以绕过排了老长的队伍先行进入了铺子里头。 “白启,你看着些。”江离吩咐了一句,伸手道:“徐兄后面请。” 徐春也不矫情,跟着江离到了铺子后头附带的小院。 “请。”江离倒了一杯茶给徐春。 徐春轻抿了一口,喝惯了煎茶的他,顿时觉得这一杯不加葱姜的茶有些寡淡无味。 不过他并未见怪,毕竟江离出身家境不算好,没那么讲究也能理解。 等徐春放下茶杯,江离笑问道:“徐兄这是专程来照顾我的生意?” 徐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其实我一早得了消息,早就来了,只不过看见江兄铺子门外的....徐家也是做生意的,所以...” 王金贵的手下说过,正台县的铺子没有哪一家敢不交“管理费”,徐家做着药材生意,也是其中一员,王金贵远比江离看到的要来的霸道。 “能理解。”江离微笑道:“徐兄能来,我就很感激了,当初徐兄的人情,江某一直记在心里,若是徐兄用的上这些纸,尽管拿。” 正文 第40章 讲道理 江离的纸虽然标价五百文,但实际上成本很低,当初徐春给了那么多的白炭灰分文不取,这份人情江离是记着的。 徐春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我对江兄是报答,江兄的铺子却是生意,不能混淆。” 江离笑道:“对我来说,这也是报答。” 在江离坚持之下,徐春终究是没说的过他,最终双方各让一步,徐春以一百文每张的优惠价买纸。 “家中记账的册子用的便是外面的纸,着墨易散,还容易发霉,着实不佳。” 徐春取了纸,笑着说道。 没有纸药的纸,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论存放性,还不如竹简。 江离笑道:“那倒是帮上徐兄的忙了。” 徐春点了点头,偷摸瞅了几眼,低声说道:“江兄,你跟王金贵打过照面了?” 江离的铺子之前守了不少闲汉,这会全都消失了,徐春下意识地以为江离是交了管理费,见到了王金贵。 江离心想何止是打照面,人都打过了,点了点头道:“见过。” 徐春叹了一声,劝道:“我知江兄身手高强,但你初开铺子或许不知,这王金贵势力强横,跟赵县令暗中勾结,官匪相护,能不招惹,还是尽量不要招惹。” 其实能招惹的,江离都已经招惹了。 不过他还是感谢徐春特意提醒,笑道:“多谢徐兄告知,江某受下了。” 徐春点点头,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江兄可以来药铺找我。” 送走了徐春,江离负手站在铺子外头,望着拍成长队的顾客若有所思。 若之前王金贵有官府背景对江离来说只限于传言的话,如今就已经是坐实了。 并不止是因为徐春的话,赵咏输的铺子,却是王金贵来给,王金贵还特意派人捣乱,加上那些闲汉和官差捕头如此熟悉,已然是十分明显了。 王金贵大行其道,强行收取“管理费”,还有赌场等灰色生意,这些钱有多少要分给县令都还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是王金贵一个人的蛋糕。 江离摇了摇头,决定且行且看。 如今新政发下优待农户,这风口浪尖上,赵咏也没法强行搞鬼。 铺子的生意很好,江离和白启一直忙到天快黑了才收摊。 几十盒的仙纸早已销售一空,两人忙到现在主要是因为在数钱。 “这么多钱!” 白启看着堆在地上的铜板,兴奋道:“这够我在码头忙活一年的!”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江离哼哼道:“这才第一天,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白启咧嘴一笑,忽然仰头出神,像是看见了未来自己修新屋、迎娶小翠过门的风光场面。 江离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发什么呆,收拾收拾回家。” “好嘞!” ... 在江离和白启出城之间,王金贵的人就已经靠近了霞间村。 他们自然知道江离此刻不在霞间村,而他们此次来也并非为江离。 村口处,五六个汉子停了下来,领头的恰巧是昏迷了一个下午的刘老三。 “在哪?”刘老三四处观望着,皱眉问道。 当刘老三听到要来霞间村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但当他得知这次来只是绑一个小丫头的时候他又来劲了,又觉得自己行了。 江离想的不错,王金贵的钱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就拿赌场来说,王金贵拿到手的其实还不足五成,还要分给手下的弟兄。 而江离赢的那千把两银子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若不追回来,账面上王金贵很难交代。 而且这次赵咏交代的事他可以说办的一塌糊涂,更加难过关。 所以他派了这些弟兄来,你江离厉害,家里的丫鬟总不可能也是个女侠? 到时候看你要钱还是要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刘老三不知道江家在哪个角落。 几个闲汉中有一人曾上门讨过债,不过也仅仅是一次而已,且已经过去很久,霞间村百多户人家,小路错综复杂,他也忘了江家在哪个位置。 “我也忘了....”某个闲汉低声应了一句,提议道:“不如找人问问?” “蠢!没用的东西!”刘老三破口大骂,虽然觉得来绑人还要问路这点很蠢,却又不得不这么去做。 若是事办不成,大哥的责罚更麻烦! 一名闲汉指着某个位置道:“那有一人!” 时机很巧,几人说话的时候村头正经过一人,他腰挎着柴刀,牵着老黄牛,像是刚耕完田要回家。 昏暗的光线下长夜将至,汉子站在村头河边,面色有些挣扎,似乎是再犹豫再跳一次,还是就此放弃。 “兄弟,江家怎么走?”刘老三上前,尽量露出和善的微笑问道。 河边的汉子回过头,似乎因为自己这一把年纪还能被称为“兄弟”而感到有些开心。 顿了顿,汉子问道:“江家,哪个江家?” 刘老三续道:“江离。” “哦,江小子。”汉子点了点头,疑惑道:“你们找江小子干啥,他又惹事了?” 刘老三打着哈哈道:“没,没有!我们就是有一些生意上的事要跟他谈谈。” “哦,生意....”汉子点了点头,打量了几人一阵,敏锐的眼神让他捕捉到了刘老三身后的闲汉,别在腰上的短匕。 “也不知道江小子回没回来。”汉子招招手,道:“跟我来吧。” “多谢。”刘老三客气地一抱拳,示意几人跟上。 几人不疑有他,就这样跟着汉子往前走去。 “要我说,江小子心不坏,近儿遇见仙人,人也变好了,不懒了。” “又踏实,又聪明,长的也还行。” “找女婿就得找这样的。” .... 刘老三听着汉子不停地夸奖江离,好半天还没到目的地,终于忍不住道:“兄弟,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汉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就是以前不懂事,惹了些人,要我说,也不算啥大事...” 刘老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自己还有要紧事要办。 可走着走着,刘老三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绕来绕去,眼前的路越来越偏僻,好像都已经绕过了大半个村子,马上要走进山里去了! 刘老三皱起眉头停下脚步:“兄弟,你搞什么鬼?是不是走错路了?” 前头的汉子也停了下来,转过头,咧嘴笑道:“江小子还是个娃娃,有啥事不能好好说?” 刘老三呆了呆,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暴露了,这汉子根本再耍他们! 刘老三冷声道:“兄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噌! 后头的闲汉拔出了短匕,威胁道:“哥几个只求财,不求命,你可别不识好...” 话未说完,刘老三只见眼前的汉子露出微笑,身形,一闪而逝! 本就将夜的黄昏时分,汉子的身形看上去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片刻,刘老三几人感觉似有一阵鬼魅妖风绕于身边,只眨眼的工夫,又消失不见! 再喘息,刘老三感觉到脖间一片冰凉之意。 是刀锋! 刘老三睁大了双眼,浑身剧烈颤抖,长大了嘴巴想要叫喊,一只带着泥土气息的大手却死死将他嘴巴捂住。 “大家讲道理,有话好好说。” “道理就讲这一次,再有下一次...” “死!” 耳边如同九幽之下传来的森然之音,让刘老三遍体生寒! “唰” 此时,吓得动也不敢动的几名闲汉,下身的裤子齐齐落地,腰带全被割断,连兜裆布都没留下,而他们甚至不知道眼前的汉子什么时候动的刀... 慢慢的,刘老三发觉捂着自己的手不见了,脖间的冰凉之意也消失了。 再回头,除了几个兄弟,却连鬼影都没一个! “啊!啊!啊!!!!....” 瞳孔震颤,刘老三浑身战栗,捂着脑袋跪在地上,山间传出惊惧的嘶吼。 ..... 江家。 江离进门瞧见一人从村尾走过来,疑惑道:“二叔,你这是上哪去?” 田二叔摇了摇头,叹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老黄牛都忘了牵回家。” 白起咧嘴笑道:“我说,咋牛在河里泡着澡没人管呢。” 田二叔面色一变,大骂道:“孽畜,肯定这孽畜太臭,臭走了河神!” 江离无语,都几天过去了,田二叔还在这找河神,要他说,田二叔就该跟白启成一家人。 摇摇头,江离提起手里的东西示意道:“二叔,正好我买了烧鸭,要不上我家喝点?” 田二叔闻言眼睛一亮,将柴刀往腰间一别,重重点头:“中!” 正文 第41章 会武功吗 江家的小院里,香儿和小翠两人蹲在地上,正将晾晒完毕的纸张小心翼翼地从篾席上收捡进木盒里。 见到江离三人进来,香儿起身道:“少爷回来了。” 小翠见到田二叔,奇怪道:“爹你怎么过来了?” 江离提起手里的烧鸭,笑道:“买了烧鸭回来,正巧碰上二叔,一块喝些,小翠你也一起吧。” 白启立刻点头道:“对!一起,一起!” 田二叔撇撇嘴,但一想这也是在江离家,便没多说什么。 江离邀着田二叔先进了屋子,白启在外头将板车上的木盒子卸下搬进院子里,香儿和小翠见状也上前帮忙。 小翠顺手搬了一个,入手感觉有些不对,奇怪道:“白启,这盒子怎么这么重?” 白启咧嘴一笑:“里头装着东西哩。” 盒子里原本装的纸当然是卖完了,不过今天赚的铜钱和银子太多,四手也拿不下,江离便用这些木盒子装着。 “正好。” 江离从屋子里头走出来,笑道:“先把小翠今日的工钱给结了。” 说着,江离从小翠手里接过木盒,拉开盖子点了三串铜钱递给小翠。 小翠一眼看到满盒的铜板,吃惊道:“这么多钱!” 那模样跟白启的反应如出一辙,江离越看这两人越觉得有夫妻相。 “也不算多。”江离笑着说道,其实另外几个盒子里还装满了银锭,只不过他没说。 屋子里的田二叔看着江离“谦虚”的模样频频点头,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将来的幸福养老生活。 两家人坐上饭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离忽然想起什么事来,放下筷子问道:“二叔,你会武功吗?” 田二叔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笑问道:“咋问这个。” 江离瞄了白启一眼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问题来源于白启今日变态的表现,让江离不太确定,到底是旁人太弱了,还是他们太强了。 田二叔瞧见江离的眼神,笑说道:“咱们种田的,哪会什么武功,也就些庄稼把式,不值一提。” 江离颔首道:“那就是会呗?” 田二叔想了想,点头道:“会一点点。” “那城里的闲汉,怎么像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江离喃喃自语,有些搞不清楚了。 “闲汉?”田二叔闻言道:“闲汉就是闲着,田也不耕活也不干,身子都荒废了,能厉害才没天理嘞,也就仗着人多欺负人。” 江离微微点头,并未往深处去想,端起酒碗道:“不说这个了,喝酒。” 看见江离端起酒碗的神态,田二叔忽然有些恍惚,顿了顿,咧嘴笑道:“喝!” “白小子你也给我喝!还搁那啃鸭腿,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 赵府。 赵家公子躺在自家侍女的大腿上,惬意地享受着侍女将削好的水果递进口中。 咀嚼片刻,赵咏忽然淫邪一笑,抬手探向侍女娇躯,轻揉慢捻。 侍女发出一阵阵娇哼,却未动弹,咬着下唇向赵咏抛着媚眼。 这一下勾起了赵咏的欲火,豁然起身就要提枪上马。 “咳!” 枪还未提,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不合时宜地咳嗽声,紧接着便是推门而入的声音。 赵咏皱眉转过头,谁敢不经他同意就闯进他的房间? 待看清来人,赵咏眉头立刻松开,换上喜色叫道:“爹?” 也不管那侍女已是衣衫半解的状态,赵咏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喜道:“您回来了!” 从外头进来的,正是赵咏的县令老爹赵坚。 前些日子楚国发下新政,县城及附近布政方便,但还有一些偏远的穷乡僻壤受限于消息闭塞,难以传达新政。 赵坚为了做出一副为民为国的好官形象,亲自带人赶到这些地方布政,今日方才回到城中。 看了一眼床上急忙拿锦被遮体的侍女,赵坚并未多说什么,眼神收回,看向自己的儿子,赵坚淡淡道:“我刚回来,就听说你跟慕绍闹了不愉快?” 当日在云清观赵咏威逼其它公子哥站队,虽然没有直接了当地跟慕绍放狠话,但显然已经体现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和。 赵咏微微皱眉,道:“爹,慕绍他一个黄口小儿,能懂的什么?况且我那也并不是针对他...” “那就是确有其事。” 赵坚摆了摆手,打断赵咏的话道:“我告诉过你几次?成大事者,要沉的住气!” 赵咏不敢言语,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概因他知道越反驳越挨训,倒不如老实听着,反正回头他爹也无暇管他。 说了好半响,大抵都是老话重提,最终赵坚行出门外,负手道:“现在还不宜跟慕家闹的太僵,毕竟慕克己还是中阳牧,赵家还要看他的脸色。” 官大一阶压死人,这道理赵咏也明白,不然他也不会只能暗戳戳地对抗慕绍了。 赵咏跟着走出房门道:“爹,我听说慕克己已经注意到了王金贵这伙人,而且着手调查了。” “这不用担心。”赵坚抬手轻轻摇了摇,背对着赵坚说道:“帐做的滴水不漏,王金贵是个小人,精明的小人。” 赵咏听见老爹这么说,便未再多言,顿了顿又听赵坚道:“再过一阵,言大人就要来了,届时你务必好好表现,力求能入他的眼。” “言大人要来了?”赵咏闻言惊喜叫道。 这位言大人可是京里派下来的官,只要能入他的眼,将来谋个一官半职不过小事一桩,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谋个京官,那可就前途无量了! “嗯。” 赵坚应了一声,淡淡道:“在言大人来之前,这些时日避着慕家些,若是慕绍追究前事,你就低个头,向他道歉,等日后再争这颜面不迟。” 赵咏闻言微微咬牙,拳头握了握又松开。 让他向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低头认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 可碍于形势,碍于大事,他也只能按着父亲的话去做。 深吸一口气,赵咏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嗯。” 赵坚应了一声,未再多言,直接迈步离开。 离开县衙这些天,公务积攒下不少,即便赵坚平日都是交给几个下手去做,也要过目一遍才行。 正文 第42章 首富来访 赵坚刚走片刻,赵咏正打算回屋去继续春宵一刻,仆人却又上来道:“少爷,王金贵派人来说在揽花楼设宴,恭候少爷大驾。” “王金贵?”赵咏回过身问了一句,又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床上的侍女正向他抛着媚眼,还从被子里露出香肩,腰肢轻扭。 “告诉他,本公子没空!”赵咏邪笑一声,走进屋中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不多久,屋中靡靡之音渐起,被翻红浪,好不快活。 .... “没空?” 王金贵独自一人在揽花楼的雅间中喝着闷酒,听见手下带来的消息,微微皱眉。 本想告诉赵咏一声,那穷小子收拾起来有些麻烦,加上新政的关系,王金贵想看看赵家的态度,没想到赵咏却是来都不来。 说到底,王金贵在赵家眼里算不上什么人物,赵咏根本那他当狗看。 这一点王金贵也很清楚,无奈形势比人强,不得不如此。 喝了一口闷酒,王金贵不悦道:“老三呢?怎么还没回来?” 绑人的活王金贵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不说以前的恶事,就是近来收田产时也没少使过脏手段。 刘老三也不是第一次被王金贵派出去干这事,可没有哪次像今日一般,去了两个时辰还不见人影。 “还没回城,或许回晚了,城门关了?”手下有些不确信地说道。 “没用的东西!”王金贵骂了一句,继续喝起闷酒。 纵横正台县这么多年,居然被一个穷小子给难住了,这叫王金贵颇为郁闷。 关键这穷小子也是霞间村人,他听说赵坚已经回到了城中,而这么久过去,他还是没将霞间村的田产搞定,若是赵坚问起来,更难解释。 “霞间村,霞间村!”王金贵越喝越怒,狠狠一拳砸在了桌上,吓得身旁的手下大气也不敢出。 正台北城,某处大宅。 “少东家,这是徐家新送来的账目和分红。” 管家拿着一本账册,递给眼前的年轻人道。 年轻人看了一眼徐家送来的钱财,笑道:“徐家也太客气了。” 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这些银子超过他本应所得的。 管事笑道:“呵呵,徐家人厚诚,少东家对徐家的帮扶,他们都记在心里。” “我当初也是随意而为,”年轻人笑了笑,接过管事手上的账册,翻了翻之后有些奇怪道:“这账册,怎么好像与之前的不一样?” “少东家好眼力。”管事笑道:“今日城中新开了一家文房四宝铺子,别的不卖,单卖成纸,这纸品质颇高,徐家也买了不少,据徐春说,这新账册就是用新纸做的。” “原来如此。”年轻人闻言恍然,伸出两根手指挑起一页纸揉搓片刻,点头道:“确实是好纸,以往从未见过。” 想了一会,年轻人灵机一动,吩咐道:“备马,去徐府。” **** 清晨。 手头有了不少余钱,江离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来江家帮忙的村民们昨日的工钱给结了。 这也挑起了村民们极大的工作热情,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并且在江离的提议下,开始在江家的良田中插上竹子,立起框架。 “这是要做啥?”白启将今日要卖的仙纸都装上板车后,望着田间的框架问道。 “保密工作。” 江离解释道:“等框架搭好,再覆上棚布,又能遮风挡雨,又能保密。” 纸张生意的可行性已经不用再过多验证了,昨日铺子的火爆场面已经充分证明了往后的利益会源源不断,而伴随着利益的,往往就是竞争。 江离造的纸独特高质,城中卖纸的又不止江离一家,时间长了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刺探商业机密这种事,绝非是现代的专属行为。 这些事白启不懂,他也不想懂,他就想挣钱娶婆娘,于是他咧嘴道:“进城去吧,接着挣大钱!” 今日铺子还没开张,门外已经等候了一些人。 昨天因为王金贵的关系,开张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加上总共就几十盒的仙纸,徐春就买了不少,很多排队的顾客都没买成,今日一早就来候着了。 白启自然是不亦乐乎,他十分喜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畅快感觉,江离也乐得清闲,干脆让白启在外头应付着,自己缩在后头的小院里喝起了闲茶。 “请问,江掌柜在否?” 半杯茶还没下肚,外头忽然传来问话的声音,江离一听就竖起了耳朵。 知道这间铺子的人不少,知道铺子卖纸的人更多,但知道掌柜姓江的,可就没几个了。 “在里头喝茶呢!” 江离听见白启应了一声,又听另一人道:“劳烦这位兄台知会江掌柜一声,唐玉来访。” 唐玉? 江离想了想,随后确信他并不认识一个叫唐玉的人。 等等... 唐玉...唐? 正台首富的那个唐?! 难道昨天刚开张,今天生意就被人盯上了? 江离暗自咋舌,难怪能成首富,这商业嗅觉也是够厉害的。 “江离,有个姓唐的说要找你哩。” 不多时,白启快步跑了进来急声说道,显得有些着急。 比起传话会客这种事,他更喜欢听铜钱入袋的声音。 铺子总共屁大点地方,不用白启说江离也听到了,起身与白启一同走了出去。 随后,他看见铺子里站着一个肉球。 江离瞪着眼睛,张大着嘴巴,错愕地看着眼前向他拱手的肉球,很难将其与方才年轻人的声音联系到一起。 此人的身形可谓当世罕见,矮小的身材,看着吨位却与白启相差无几,肩膀即宽且厚,手臂极短又粗,圆圆的头颅以下呈流线型发展,两条大腿长不过尺许,粗却有一抱! 朝江离走来时浑身的肥肉波澜壮阔,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拍在五花肉上。 总而言之,说他像什么都行,不过就是不大像人。 “这位想必就是江掌柜?”肉球走过来,向江离拱手说道。 江离忍住心中的惊奇,回礼问道:“正是,阁下就是闻名正台的唐东主?” 唐玉笑了笑道:“都是虚名,我也只是个生意人,此来是想与江掌柜谈一些合作。” 果然是为生意而来。 江离心里早有准备,伸手道:“唐东主请。” “请。”唐玉呵呵一笑,与江离一同走进铺子后头的小院。 “没想到江掌柜如此年轻,倒叫唐某自惭形秽。”坐下第一句,唐玉就拍了个不声不响的马屁。 江离边倒茶边道:“我这些小生意,比起唐东主来那才是自惭形秽。” 唐玉摇头说道:“江掌柜太自谦了,我听徐兄说,江掌柜完全是白手起家,靠着一双手打拼起来的。” 江离笑道:“世道如此,谁起家都不容易,每个成功者都有他的奋斗史。” 唐玉听了似有所感,点头叹道:“是啊,当初离开唐家,我爹也只给了我二十万两而已。” “对吧,所以说...” 江离说了一半突然卡壳,他本来想顺着道理往下说,可说到一半却发现不对劲。 吞了口唾沫,江离以为自己听错,复问道:“多少两?” “仅二十万两而已。”唐玉拿起茶轻抿了一口,微微皱眉,随后笑道:“江掌柜真是节俭。” 江离没说话,他不太想跟唐玉说话。 在人生的赛道上,有些人一出生就比别人领先十米,唐玉更绝,他生下来就在终点线上。 二十万两! 这银子放在眼前随随便便都能把铺子给淹了,唐玉居然说“仅”、“而已”! 一时间江离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肉球到底是情商过低,还是在凡尔赛。 正文 第43章 合作 江离的起点,是老母鸡为家捐躯换来的一百文钱,而唐玉的起点,是唾手可得的二十万两。 所以老话说的好,人不能攀比,容易把自己比抑郁了。 事实告诉江离,白手起家的故事往往参杂水分,当初他还听说唐玉是身无分文来到的正台县! 唐玉他老爹能随随便便给唐玉二十万两来创业,唐家到底有多有钱,江离已经难以想象了。 僵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江离说道:“不知唐东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唐玉的绿豆眼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在思考着说辞,过了一会,他开口道:“江掌柜应该猜的出来,在下是为江掌柜的纸张生意而来。” 江离能猜的出来,但他猜出来是一回事,唐玉自己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起码这能证明唐玉是要来阴的还是光明正大的。 “能猜到一些,”江离笑说道:“我相信唐东主能把唐氏商号发展的这么好,应该不会是只凭厚实的资本。” 唐玉顿了一顿,摇头道:“其实真的是凭资本。” 江离愕然,更不想和唐玉说话了。 这是一个极度欠缺情商的家伙。 “我也犯过不少措,要不是成本够撑过这些错,正台早就没有我这号人了。” 唐玉似乎对自己欠揍的发言毫无察觉,继续笑呵呵地说道:“不过在下认为,这次一定没有看走眼,江掌柜的纸品一定大有可为!” 算你小子有眼光! 江离端起茶杯道:“所以唐掌柜来,是想收购我这门手艺?” “不瞒江掌柜,在下确有此意。”唐玉点点头,道:“如果江掌柜愿意,五万两以下,您随意开价!” “噗...” “咳咳...” 刚喝进嘴的茶水还没品出味就喷了出来,江离连咳几声才缓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大胖子唐玉,真的有些郁闷了。 一出手就是“万两”为单位,人比人果然得气死人... 同时唐玉的话再度证实其在情商上的缺乏,谈生意哪有这么谈的,一开口就给你定了头,“五万两以下随意开价”,难道哪个大傻帽会开一万两? 现在,江离对唐玉那句“真的是靠资本”深信不疑。 要不是太有钱,唐玉很可能早被人打死了。 “多谢唐东主高看,”江离稍作冷静,摇了摇头道:“不过我并不喜欢坐吃山空的感觉。” 唐玉虽然情商不高,但至少很真诚,他人以诚待我,我必不负他人,这是江离的人生信条,他也不会拿了五万两,只给一种纸的制造方法,自己再用剩下的牟利。 五万两买新型的造纸术,虽然钱很多,但江离并不喜欢这种一锤子买卖。 所以他只能拒绝这一次收购。 “好吧。” 唐玉见江离拒绝,也并未表现出遗憾,转而道:“若是江掌柜不愿出售也无妨,唐氏可以和江氏合作,利用唐氏的渠道和影响力,加上江掌柜你的手艺,一定能将其中的利润翻倍!” 说这话的时候,江离分明看见了唐玉眼中闪烁的光芒,这番话也才真的像是个生意人。 而这恰巧也与江离的想法不谋而合,一锤子买卖他不喜欢,合作双赢却很有搞头。 江离故作迟疑地想了一会,慢慢道:“这提议倒是不错...” 唐玉一听有戏立刻来了劲,兴奋劝道:“是非常不错!我唐氏不止在中阳有铺子,在京城,甚至在越国也有!只要江兄与我合作,将来到手的金银必将源源不断!” 好家伙,原来唐氏不仅有钱,生意都已经做到了越国去,这是正经的跨国企业啊! 江离点点头道:“那不知道唐东主有没有想过合作的细节?” 唐玉用力点头,朝江离道:“昨夜我就想过,江兄与我合作,只需负责生产,其它事情交给唐氏就行,所得净利,三七分成。” 江离皱眉道:“三成?” 本以为唐玉是个真诚的人,没想到只是他贪婪内心之外的伪装。 现在已经不是初出茅庐,要求着云清观带货的时候了。 作为核心技术掌握者,江离怎么也不可能只拿三... “对,唐氏只取三成。” 唐玉胖手沾了些茶在桌上写写画画,解释道:“不过是净利,扣除走货等费用的净利,江兄取七成。” 江离愣了,是他误解了。 唐玉真的很真诚。 江离原本的打算是**,或者五五,毕竟唐家的销售网一定大到惊人,这么一棵大树肯定不会免费让你乘凉。 但他绝对没想到,唐玉居然会给出七成利! 现在江离有些佩服唐玉的魄力了。 并且唐玉也不是个傻子,很清楚地提出了“净利”二字,这是一个真诚且精明的商人。 “实话实说,原本我是没想这么快答应的,”江离端起茶杯示意:“不过像唐东主这么爽快的人着实少见,江某也就不矫情了。” “江掌柜这是答应了?”唐玉闻言一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不在乎这和他平时喝的茶比起来少了许多东西了。 “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 “在下有个提议...” 江离顿住,微笑道:“唐东主先说。” 唐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江离手边问道:“我看到贵铺账册所用纸张,与外面售卖的似乎并不相同?” 江离右手边放着一本账册,用来记录铺子每日的流水,白启不识字,记账的事儿只能江离亲自动手。 “唐东主好眼力。”江离称赞一声,拿起账册道:“外面所售的是白麻纸,而我这账册是用宣纸所制。” 宣纸的制造难度大,从原材料到成纸,要经过三十多道繁琐的工序,光是晾晒都要耗费数月之久。 而这些工序江离一知半解,即便是目前缩短了工期的试制品,与前世真正的宣纸也相去甚远,只不过也已经凌驾于此世之上了。 唐玉试探问道:“不知能否借阅?” 账册关乎的是商家的机密,一般人肯定是不让看,江离倒是无所谓,将账册递过去道:“请。” 反正他记账用的是阿拉伯数字,让唐玉看也看不懂。 唐玉接过账册,并未去看账目,只是用手感受着纸张的质地,良久又赞一声:“好纸!” 递还账册,唐玉兴致勃勃道:“江掌柜,在下的提议是,这些宣纸不对外公开售卖!” 江离接过账册,愣住了。 此刻他都有些怀疑,唐玉跟他是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这家伙跟他的想法怎么这么同步!? 正文 第44章 我的土豪朋友 江离压下心中的震惊道:“唐东主详细说说?” 唐玉点点头,道:“这“宣纸”质地非凡,我观之适合润墨着笔,既然如此,不妨借着“仙纸”的由头利用一番。” “如何利用?”江离问,心中已有些震惊。 “以上好的檀香木制盒,一盒之内仅放十张,专供达官贵人,民间每日可限量售卖,如此一来,江兄的生产压力既不会太大,利润又会成本增长,假以时日此纸必然名声大噪,哪怕进入皇宫也只是时间问题!” 唐玉侃侃而谈,越说越是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宣纸背后极大的可能性。 江离同样是震惊的,他没想到他的思想,居然会与一个古代人出奇地一致! 不,应该说一个古代人的思想和他出奇地一致! 在这个时代,唐玉居然就想到了“限量版”的炒作之道,商业天才啊! 果然,光有钱还是不行的,还是要有脑子,情商不高,智商却是不低!至少唐玉的商业头脑江离是绝对认可的。 江离情不自禁地拱手道:“佩服,佩服...现在看来,即便唐东主不找我,有朝一日我也会找到唐东主的。” 唐玉不太能理解江离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听上去好像是在夸他,便也受了下来,腼腆笑道:“江掌柜谬赞了...” 江离哈哈一笑,道:“既然要合作,咱们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唐东主称我一声老弟即可。” “老弟?”唐玉懵了,疑惑道:“可是我今年十六,江掌柜难道比我小?我以为江掌柜应该已经十七八岁了...” “呃...”江离噎住,面露震惊。 他是不信唐玉只有十六的,满脸的横肉配上圆滚滚的体型,说是二十六勉强差不多... 可看唐玉认真的样子,加上他的真诚应该不会说谎,江离不得不信,眼前的古代商业天才,真的比他还要年轻。 “果然是一胖毁所有,多好的年纪咋就成了这样...” “江掌柜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那我就冒昧称一声江兄了,”唐玉并未见怪江离的表现,笑呵呵道:“如果江兄方便,我们商定一番合作的细节,然后签订契约。” “等等,”江离想起什么事来,问道:“徐春说,原本徐家药材铺子两年前就要关张了,是你拦住了他们?” “对啊。”唐玉点点头。 “那你那时候...十四岁?” “是的。”唐玉笑道:“唐家子弟十四岁都要离家历练,十四岁那年我初来正台县,第一个结识的就是徐兄,我们很投缘。” 确实,胖子和胖子之间总是有共同语言。 江离继续问道:“十四岁,你爹...令尊就给了你二十万两?” “对。”唐玉咧嘴笑了笑道:“幸好时运尚可,如今已有五十万两了。” 一旁的唐家管事听了一急,连道:“少东家...” “这不能说吗?”唐玉扭头疑惑问了一句,转过头面对江离又改口道:“现在还是二十万两。” 江离倒吸一口凉气,片刻,猛地拍桌。 就当唐家管事以为江离是见财起意,想要绑架勒索时却听江离正色道:“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 在后院与唐玉商谈了一番合作的细枝末节,相谈甚欢,唐玉的条件放的很宽松,江离的要求也不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属于志同道合,不存在分歧。 “认识江兄很高兴。”唐玉起身道:“既然如此,小弟这就回去准备契约。” 同是商人,身家碾压江离至少五百倍,还能自称小弟,这种人不交个朋友都说不过去! 江离起身道:“认识唐东主,在下也很高兴!” 唐玉一笑,又听江离道:“不过契约可以稍后,有件事我倒是想请唐东主帮个忙,越快越好。” 唐玉问道:“什么事?只要小弟力所能及,一定不会推辞。” **** 王金贵府中。 一夜过去,刘老三还是没回来,王金贵感觉有些不对劲,派人出城去找,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导致他心神有些不宁,眉头皱地很紧。 “大哥,大哥...” 外头传来动静,王金贵眉头一展,这是他派去的手下。 等手下跑进来,王金贵却发现还是他一个人回来的,沉声问道:“人呢?” 手下的面色古怪,断断续续道:“刘老三...刘老三他回家去了,他让我跟大哥说,他想从良...” “从良!?” 王金贵拍案而起,气急反笑:“他刘老三跟了我这么多年,惹事他是第一,现在跟我说要从良?!” 王金贵勃然大怒,手下大气不敢出,站在那低着头替刘老三挨训。 骂骂咧咧好一阵,王金贵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手下更是为难,他也很奇怪刘老三这货居然会说想从良,同时他也问了原因。 谁知道刘老三却颤抖着告诉他:“我不能说,说了可能会死!” 这种无厘头的回答,叫手下怎么跟王金贵说?不是明摆着讨骂么! 为难之时,又进来一名手下,抱拳道:“大哥,赵公子来了。” 王金贵闻言深吸一口气,哼了一声大步朝外头行去:“随我去迎!” 先前那名手下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赵家和王金贵的关系是明摆着的,但是为了避嫌,为了表面上的干净,每次赵咏来王金贵府上都要走后门,这也导致他每次来心情都不会太愉快。 见王金贵带人迎上来,赵咏冷冷道:“这么着急找我干什么?” 王金贵心里骂道要不是你昨晚不赴约,至于拖到现在?还跟我发脾气,真把你自己当个人物了! “赵公子,那个江离,不太好对付。”王金贵压下心头怒火,沉声说道。 “废物!” 赵咏闻言一挑眉,出口成脏:“平日你那股威风呢?连个下里巴人都搞不定,还大哥,我看你就是个棒槌!” 王金贵更怒,不仅因为赵咏,更气江离这个家伙。 坑了他的钱,回头还把他小弟给整跑了,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王金贵没办法,只能将江离伤了他弟兄的事给说了出来,连带着那天没收拾徐春的问题,也说了说来。 之前那认出江离的小弟醒来后已经告诉王金贵,江离就是那个一拳一个重伤他五个小弟的“成昆”。 “废物!废物手下也全是饭桶!” 赵咏更怒,王金贵的手下,居然连农家子、庄稼汉都打不过? 王金贵一言不发,他怕他再说就要忍不住反唇相讥了。 “既然搞不定人,不会从别的地方下手?”赵咏冷笑道:“他不是要做生意么?那就烧了他的铺子,连他的纸一起烧了,看他拿什么做!” 王金贵瞪眼道:“赵少,那铺子可是我的!” “就因为是你的,才要烧!” 赵咏冷哼道:“铺子的地契在你手上,你不追究,谁会管铺子失火?他又没给你租金,就算闹到了官府,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问题是,铺子烧了损失是王金贵的,自己烧完了自己还要重新建,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见王金贵迟迟不答话,赵咏知道这家伙是不想自己受损失,不过,他有的是办法治王金贵。 “新的正监大人就要来了,恰巧与我爹有些交情。” 赵咏负手道:“若是你表现好,到时候也不是不能帮你谋个闲职。” 王金贵闻言一愣,随之大喜! 他这辈子最渴望的就是谋个一官半职,即便他现在已经很富有,也有些势力了,可一介白衣和入官可是完全不同! 虽然王金贵不相信赵咏能在新来的正监大人面前说上话,但他却不想放弃一丝机会! 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与之相比,一间铺子的损失都微不足道了! 沉思犹豫片刻,王金贵咬咬牙,最终重重点头:“听赵公子的!” 正文 第45章 热闹看到自己家 夜半时分,灯火早熄,正台城里一片寂静,空旷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难得见。 这个时代娱乐活动有限,百姓要么搂着婆娘上床干活,没婆娘的,则想着婆娘靠手干活,普通百姓早已习惯了尽早入睡。 城中不时传来几声夜鸦的鸣叫,黑漆漆的街道上突现几道人影。 这几人鬼鬼祟祟地朝城门处摸去,手里拎着木桶,并未穿夜行衣之类的伪装,说隐蔽不算隐蔽,说大胆又不算大胆。 “别听了!麻利点!” 为首一人扭头教训后头听墙根的小弟。 那小弟正贴着墙根,听着屋子里婆娘带感的叫唤,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个洞,正看的起劲,浑然忘了今夜要办的事儿。 为首之人气急,走过去朝他子孙根就是一脚,疼的那人捂着要害缩在地上打滚,又不敢叫唤。 “谁!?” 屋子里干活的夫妻俩听见倒地的动静吃了一惊,连忙停下了动作,顿了半晌没发现什么异常,男人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没人,继续,继续...” .... 江离的铺子早已关张,纸张的产量随着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每日都在提升,但依然供不应求。 每次卖完了货,江离都直截了当地关门回家,这几天他已经在考虑,霞间村距县城路途遥远,这几天他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在城里买一套不大的宅院。 几个汉子此时已经摸了过来,为首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走路还不太自然的小弟,冷哼道:“上油!” 那小弟忍着疼痛,用水勺将木桶里的火油泼在铺子门面上,片刻,为首之人掏出火折子吹亮,嘴角勾一抹冷笑,朝铺门扔了过去。 ... “啊,啊...相公,妾身,妾身吃不住了...” 屋子里,夫妻俩还在干活,男子抱着妻子长枪策马,正是冲杀时刻。 听见妻子叫唤,男子心头得意,片刻却发现哪里不对劲,扭头一瞧,窗外已经大亮,将屋子里也照得亮堂堂的。 男子惊讶之间心中更加得意,今日他大发神威,竟生生战了一夜!?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老子就是男人中的神! 半息功夫,女人也发现不对劲了,平日这盏茶都坚持不下来的丈夫,今天居然坚持了一夜? “相公,好像不太对...” “哪里不对,我就是这么猛!” “不对,那好像不是阳光...是火光!” 女人终于发现问题所在,敷衍的叫唤也不再继续了,尖叫一声道:“失火了!外头失火了!” “走水了,走水了!” “来人呐!来人帮忙灭火!” 女人尖叫的同时,外头也动静大起,本已睡下的百姓们都被这亮堂的火光惊醒,出门查看之后纷纷提着木桶木盆赶去救火。 这时候的木质建筑一旦起火,火势极易蔓延,城门附近的百姓们这时候都顾不得睡觉了,生怕火势蔓延到自己家,全都赶来灭火。 火烧的虽旺,但在百姓们合力之下,也很快灭了,只是那间着火的铺子,已被烧得七零八落。 霞间村。 江离也受困于娱乐活动匮乏,熬夜习惯了的他,很难像其它百姓一样早早入睡,这会正闲着无事,给香儿讲着鬼故事。 “说时迟那时快,林道长手持一柄桃木剑,突的直指那僵尸,大喊一声:妖邪还不住手!” “那僵尸豁然回头,一双眼竟是惨白无神,血口张开,全是尖利的獠牙...” 江离正讲着林正英降服僵尸的故事,面前的小丫鬟托着香腮眼睛一眨不眨听的正入神,小手绞在一起,显得小丫头对林道长的处境极为担心。 “谁!” 说着说着,江离猛地回头,顿顿道:“香儿,你看没看见!” 香儿一惊,连忙望向窗外,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左顾右盼,怯怯道:“什么?少爷你别吓我...” 江离心中得意,等着香儿回头看他时猛地叫起:“嚯!” “啊!!...” 香儿一受惊尖叫一声,眼眶立刻就红了,呜呜地抽噎起来.... 从今夜以后,江离赌咒发誓,再也不跟女孩子讲鬼故事了,香儿的眼泪差点没淹死他。 把小丫鬟闹哭了,江离连逗带哄,好不容易消停了,此刻也没了玩闹的兴致,无奈只能熄灯睡觉。 躺在床上,江离忽然感到今天的床铺格外的挤。 “少爷,我怕...” 香儿怯怯的、慢慢地向江离身边挤着,小脑袋还伏了过来,一只手也从被子里伸出来,大胆地抱住了江离。 于是江离很愉快地决定前面的誓言不作数,以后一定要多讲鬼故事! ***** 次日一早。 江离和白启依然是雷打不动地运纸进城。 人依然是那两个人,板车也依然是那辆板车,唯一不同的是江离额外买了一匹马用来拉车。 总把白启当牛马使,似乎不太人道,江离也不是什么吸血的资本家,拿一千两也足够江离买一匹马了。 不过可惜的是白启的吨位惊人,江离坐在板车上那匹马健步如飞,可白启一旦坐上来,马儿便气喘吁吁,比人走路还慢。 无奈白启只能当车夫,还是没位置的那种,跟在马儿身边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时不时地抽上一鞭,看向马儿的眼神,好像总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进了城,江离下了车道:“你先去铺子,我去买几个肉包。” 昨夜讲僵尸道长的故事将香儿吓得不轻,很晚才能入睡,于是今天小丫鬟难得地起晚了,没能给江离做早饭。 白启答应一声,拉着马儿驮着货,先往铺子方向去了。 江离先去买了几个包子果腹,回头时却发现附近围了一大圈人,白启也在外围看着热闹。 “怎么了?”江离边靠近边问。 白启回头道:“好像是谁家的屋子昨晚着火了,烧得一塌糊涂,真够倒霉的。” “着火?”江离纳闷了,挤进人群一瞧,顿时大怒:“憨货!那是咱们的铺子!” 正文 第46章 城门失火 白启万万没想到,看热闹看到了自己家,等江离一提醒,他才发现那个倒霉的家伙是自己。 “天杀的!怎么就着火了!”白启欲哭无泪,美好生活刚刚开始,这就要结束了! 江离沉着脸,看着眼前的废墟,虽然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铺子是从赵咏那赢来的,所售的纸每天都不存在存货这一说,都是隔日从村子里现运来,铺子里烧掉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原本就有的。 但是他的心情依然不佳,因为这事很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 看着眼前的几处建筑,就属江离的铺子烧的最为严重,旁边两家虽然有受影响,但也微乎其微,仅凭肉眼就能知道火势是从何而起。 江离从不在铺子里过夜,因此铺子里连油灯这个物件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失火? 现在只是铺子烧了,如果铺子里住着人呢? 那后果难以想象,也难以承受! “啧啧,真是可惜啊。” 江离黑着脸的时候,斜刺里传来一道声音,叹息中带着些许嘲讽,嘲讽中带着颇多幸灾乐祸。 随着这道声音出现,周围围观的百姓也纷纷让开一条道来,正台县的地下霸主王金贵出现在江离面前。 “听闻江掌柜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没想到运气这么背,好好的铺子就这么烧了。” 王金贵摇着头叹着气,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过来,拍了拍江离的肩膀:“江掌柜,兄弟我表示同情。” “谁跟你是兄弟?” 江离沉着脸肩膀一抖,震开了王金贵的手,冷声道:“知道你们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夜里有人守着铺子,出了人命?” 王金贵微微后退,惊讶道:“江掌柜,此话怎讲?这铺子虽然为你所用,但实际是我的财产,铺子烧了也是我的损失,江掌柜不过烧了些纸,我损失的可是实产!” 江离冷笑,王金贵这猫哭耗子也太假了些,跟前世小鲜肉们的演技有得一拼。 江离一指身后的板车,淡淡道:“让你失望了,我的铺子里一张纸也没有,都在那放着。” 王金贵眉头一皱,要这么说,可就纯粹是他的损失了。 不过也罢,只要能有机会在正监大人面前露脸,这点损失不算什么。 “而且,这铺子目前不仅仅是为我所用。” 但是江离的话还没说完,他走到废墟里头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一块烧掉大半的牌匾。 牌匾的长度只剩四分之一,原本篆刻的四个金漆大字也只剩一个。 一个尚算明显的“唐”字。 “我跟唐东主已经达成合作,严格来说,这铺子是我跟唐东主共用。”江离嘴角勾起冷笑,将牌匾递到了王金贵面前。 “唐...?” 王金贵看着只剩一个字的牌匾,面色微变,他的人昨夜明明没看到这块牌匾。 这唐氏的牌匾,就是江离昨日请唐玉帮的那个忙。 他知道王金贵不一定会善罢甘休,既然跟唐氏合作,用唐氏的名号开铺子显然更加适合。 唐氏是正台商界的金字招牌,无论影响力还是公信力,都比江氏要好得多,更何况,还能防王金贵一手。 他人微言轻,身为正台首富的唐玉,总该有些分量? 江离虽有所准备,也没想到王金贵的报复来的这么快,这牌匾昨日黄昏才送来,他还没来得及挂上,一把火就烧在了铺子上。 “江兄,江兄!” 正说着,一辆马车在附近停了下来,唐玉胖乎乎的身子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江离面前貌似也没几步,他却已经气喘吁吁,和拉着马车前来的三匹马喘气的样子神同步。 唐玉没管一边的王金贵,笔直跑到江离面前,大喘着气道:“我听闻铺子失火,连忙赶过来....看见江兄没事,我就放心了!” 江离有些感动,昨天还说这小子没情商,看来是他误解了。 “幸好江兄你没事,不然、不然那仙纸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唐玉再开口,江离再次确定,这小子是真没情商。 而看见唐玉赶来的王金贵,面色彻底变了! 握了握拳,王金贵走上前道:“唐东主,您和江离,有合作?” 王金贵和唐玉说话时,完全没有之前的威风,江离暗暗挑眉,看来是赌对了。 虽然说在古代有钱也未必有用,但当你的钱财积累到一个惊人的地步时,就非常有用了。 唐玉闻言回过头看了一眼王金贵,想了好一会,才疑惑道:“你是谁?我们认识?” 王金贵面上有些尴尬,他在正台盘踞这么多年,还是有一次有人不认识他。 还是唐玉身边的唐家管事小声提醒了一句,唐玉才想起来,只听他恍然道:“哦,原来是那个二流子。” 噗... 江离差点没笑喷,唐玉这样耿直没情商的人,说出来的话往往容易伤人。 王金贵脸都绿了,他最恨别人叫他二流子,可偏偏眼前的人,又不好惹,使地他无处发作! “唐东主。” 江离将唐玉拉到一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在王金贵忐忑的眼神中,唐玉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又问江离道:“还有这种事?” “是的。”江离点头道。 “太过分!” 唐玉忿忿道:“我去找慕大人,此事一定要查个明白!” 慕大人?这姓好像有些熟悉? 再一想,当日在云清观遇见的慕绍不就是这个姓? 而他爹,不就是中阳牧? 江离有些惊讶了,唐玉一个商人,居然能跟中阳牧直接对话? 江离惊讶,一旁的王金贵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唐家的宅子就在中阳牧府衙附近,慕克己还去过唐家喝茶小坐,这事谁不知道? 正台县确实大部分铺子都要给王金贵交管理费,但唐家除外! “唐东主,你莫要听这小子一面之词,他全是胡说八道!” 王金贵眼看唐玉要走,连忙追上去阻拦,事情真闹到中阳牧那,谁都不好交代。 “奇了怪了。” 唐玉回头看着王金贵道:“江兄明明告诉我,这铺子其实在你名下,江兄倒是为你的损失着想,你怎地还说他胡说八道?” “这...”王金贵傻了眼,回头再看江离,却见江离正对着他微笑。 “王掌柜,我知你在正台县有些影响力,可这放火的人连你的面子都不给,必是个凶匪,此事必须严查,以免这凶匪再祸害其它百姓呐!” 江离面带微笑,一字一句说道。 王金贵牙都快咬碎了,江离,算你狠! 王金贵咬牙切齿的功夫,唐玉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 江离的话还是挺有效的。 这正台县里谁的铺子最多,生意最大? 必然是唐家。 今天一间铺子失火,明儿若再来一家,唐家有多少铺子也不够烧的。 “王掌柜,这把火,不会是赵咏让你放的吧?” 唐玉离开后,江离走上前问道。 王金贵冷着脸,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我倒希望跟他有关系。” 江离一出口,别具一格。 王金贵呆了呆,不知江离何意。 江离也没解释,转头眺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 若真是赵咏让干的,说不定有机会一劳永逸。 **** 中阳牧府衙。 中阳府的最高行政长官慕克己端坐首位,其生着一双不似文人的倒吊眼,配上蓄着短须的国字脸不怒自威。 他的案几前头站着数人,中阳城防官、正台城门令、正台县令,下至衙门的张捕头都在屋子里头站着,连个座位都讨不到。 砰! “本府离开几天,竟连城门都失了火!” 慕克己一拍案己,怒声斥道:“此事,是吾之过。” “但尔等,亦责无旁贷!” 在唐玉来之前,慕克己就已经亲自过问此事,都不用唐玉来说,他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那不是别的地方,那可是城门附近! 这就跟你在家中院子点上一把火,和在山上点上一把火一般,二者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不久前的楚越争端还未完全平息,如今正台县居然来上这么一出,这叫慕克己想不过问都不行! 台下几人也是头痛,正台县这些年虽然不算如日中天,但也平安无事,官与官之间再怎么博弈,民间也是相对和谐的,却没想到一个不甚,连城门都失了火。 虽然,真实的情况是江离的铺子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但慕克己都这么说了,几人情不自禁地就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了。 尤其是赵坚,他在心里忍不住暗骂,哪个蠢货胆大包了天,居然敢在城门附近放火?不要命了!? “爹,唐东主来了。” 气氛正是严肃时,下人一个没拦住,让慕绍跑了进来。 他与唐玉关系不错,平日里零花钱不够的时候,唐玉也经常“帮扶”慕绍,因此一听唐玉上门拜访,讲义气的慕绍二话不说,亲自来通报老爹了。 慕克己本欲喝斥这不懂事的儿子,但听到是唐玉又缓了缓,摆了摆手示意慕绍先退下,随后沉声道:“本府着令尔等,尽快彻查此事,无论是事故失火,抑或是人为纵火,皆要从重处罚!” 正文 第47章 过问 顶头上司下的令,在场的当然没有一人敢有异议,纷纷拱手应声,各自下去忙碌了起来。 待手下这些官员走后,中阳牧慕克己看了儿子一眼:“唐玉在哪?” 慕绍伸手指着外头道:“在前堂喝茶。” 一般的商人别说上府衙讨杯茶喝了,就是想进府衙的门都困难,由此可见唐玉与等闲商人所不同的身份地位。 慕克己“嗯”了一声,又问:“今日的课程,你已听完了?” 慕绍一听这话,顿时将脖子一缩,支支吾吾道:“这、这...听的差不多了...” 儿子什么样,作为老子的慕克己当然门清,一听慕绍这话他就知道肯定是没听完课,就跑出来了。 本欲好生教育上一番,但唐玉在外头等着,手头上还有一堆的公务,慕克己实在应顾不遐,只能摇摇头训斥了几句,迈步离开。 前堂,喝了半杯茶的唐玉见到了慕克己,起身拱手道:“见过大人。” 慕克己微微抬手,问道:“唐东主找本官何事?” 唐玉也不磨蹭,开口直入主题:“今日一早,府中下人便告诉我铺子失火,慕大人,那铺子夜晚无人居住,也绝无生火的可能,此事一定另有蹊跷,一定要严查,正台县的防卫治安,也需要加强啊!” 慕克己嘴角微抽。 说心里话,慕克己并不是很愿意和唐玉说话,因为这个年轻人出口总是带着刺。 要求严查也就罢了,居然当着他的面说正台县的治安不佳,这不是指着鼻子说他无能么?也许这是唐玉的心里想法,但换谁来也不会此时此地说出这种话来。 偏偏这话除了不给面子以外并无问题,就算落了面子,碍于唐家...慕克己也只能当作没听见。 慕克己轻咳一声,看向唐玉:“难道那是唐东主的铺子?” “是,也不是。”唐玉想了一会,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慕克己听糊涂了,“到底是还不是?若不是,此事就不劳唐东主过问了。” “自然是,”唐玉连忙改口:“那铺子里的生意,我也有份,只不过铺子的地契,是王金贵而非是我的。” “王金贵?” 慕克己微微挑眉,他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不久前他已经开始暗中调查此人,虽然暂无较大收获,但并不妨碍慕克己认识到王金贵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前他听属下汇报铺子是一个年轻人用来卖纸的,开张还没几天,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关系。 慕克己想了想,微微点头:“此事本官会亲自过问,之后若有需要问讯,还请唐东主配合。” 唐玉欣然应允:“一定。” ..... 只简单地交谈了一句,唐玉没有更多要说的,他也不会按着慕克己的头让他把此事当作第一要紧来办。 见唐玉无话,慕克己也借口公务离开,让管事将唐玉送了出去。 “唐大哥,唐大哥!” 出了府衙的唐玉正要坐上马车,身后传来一声声热情的呼唤。 唐玉回过头,看清来人后笑道:“绍弟,你这是要去哪?” 听两人彼此之间的称呼已经很是熟悉,慕绍跑到唐玉身旁,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一眼,“唐大哥,你要去哪?” 唐玉未作犹豫,直言道:“铺子烧了,我看江兄弟暂且也无事,打算去将他的纸接来直接放到唐氏的文房铺子里头卖。” 唐玉说的认真,慕绍倒是没认真在听,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看着自己的管事,凑近了唐玉道:“唐大哥,我跟你一块去。” “为何跟我一块去?”唐玉纳闷道。 慕绍一阵长吁短叹:“唉!我一回去我爹就让我跟着府里的客卿读书上课,我听的脑袋都大了,不想回去了。” 唐玉点点头:“我也不爱念书,不过你可以去别处玩,为何跟着我?” 慕绍狡猾一笑,“我去别处,我爹肯定让人逮我回来,但若是跟唐大哥你一起,我爹顾及你的面子,不会当场逮我回来。” 唐玉听了更纳闷了:“逮你又不是逮我,跟我的面子有什么关系呢?” 慕绍讷讷无言,有些搞不懂唐玉的问题。 也不怪慕绍,以唐玉的情商来说他并不精通社交关系,“面子”这种东西,唐玉并不能很好理解。 就像江离说的,如果不是真的有钱到了极点,唐玉很可能早就被人打死了。 慕绍也不解释了,“唐大哥你就办你的事,不用管我,让我跟着你就行。” 唐玉左右一想也不是第一次了,笑了笑,与慕绍一同上了马车。 城门附近。 铺子被烧毁,江离也不在乎,就将板车当作摊子卖起了纸。 烧毁的废墟引得原本不知道此处卖纸的路人都停留下来看热闹,反而又提升了仙纸的知名度,江离的生意不仅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反而比平常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是你有办法。” 白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回头看了看铺子的废墟,可惜道:“可是铺子烧了,明天怎么办?” “铺子烧了你可惜什么,你又没出半个子。” 江离撇嘴道:“铺子烧了正好,以后我也不用进城来了,明天起你每天直接将纸送到唐家,就能回村追你的小翠去了。” 反正已经跟唐玉达成合作,江离没铺子,唐家还能没铺子么? 据江离所知,唐家光是文房铺子就有四处,城东、南、西、北各一处,知名度只高不低。 铺子烧了江离正好做甩手掌柜赚技术钱,反正铺子也不是他的。 “还能这样?”白启纳了闷了,现在看来他刚才好像都白伤心了,难怪江离一直这么淡定! 想到以后不用一整天待在铺子里,能跟小翠一块儿造纸干活,白启渐渐地有些飘飘然起来。 江离鄙视地看着白启那没出息的样子,知道的以为他在想造纸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着造人的事儿呢。 “江兄,江兄...” 唐玉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这位正台县最富裕也最富态的大胖子一出现,围在板车前的百姓们都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来——毕竟被他撞一下估计伤的不轻,而且人家还不怕赔。 江离应声道:“唐兄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玉呵呵笑道:“只是几句话的事,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的。” 唐玉这话说的,好像他就是去吩咐了慕克己几句话似的,平白添了一股霸气。 说完又听唐玉道:“既然江兄的铺子烧毁了,我看不如江兄就将纸放到唐家的铺子里卖,之后我们依账册数目结算。” 正文 第48章 算术 唐玉的想法再次和江离同步,江离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我的账册上记着一些熟客,有的买的多,有的说话好听,我给他们许诺了优惠价,唐东主记一下吧。” 江离取出随身携带的账册,翻开几页递到唐玉面前。 唐玉闻言挨了过去,看了一阵忽然发现哪里不对,疑问道:“江兄,你用的是哪国的文字?” 江离闻言挑眉,“唐东主何来此问?” “你这账册上,有的字我看得懂,有的却看不懂。”唐玉摇了摇头,满是疑惑。 “看不懂?怎么会...”江离拿回账册看了一眼,话没说完,自己也发现了问题。 作为穿越者,记账他用的是简体字,加阿拉伯数字啊! 江离只好逐字解释道:“这1即是壹,2即是贰...” 唐玉似乎是天生的商人,对数字有与生俱来的敏感一般,江离只解释了半刻钟的功夫,唐玉就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 “江兄这记账的方法倒是独特,也比寻常账册看上去简洁许多。”唐玉频频点头,对这从未见过的数字记账法很感兴趣。 “唐大哥,你怎么...咦?先生你怎么在这?” 江离正打算将阿拉伯数字作为两家之间账册的专用记法提议出来,却有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声音略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见过,江离循着声音看去,讶异道:“慕公子?” 原本坐在马车里等着的慕绍见唐玉半晌没回来,等的有些无聊了,便跑下马车来找,没想到却看见了曾在云清观见过且让他印象深刻的江离。 当日江离又是作诗又是接对,当时慕绍就尊称他“先生”。 “唐大哥,这位先生就是你说的江兄?”慕绍走上前,朝着唐玉问道。 唐玉点点头,“你们认识?” 一个高官的儿子,居然称一个商人为大哥,这让江离对唐玉又多了一重看法。 回了回神,江离微笑道:“是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 按照江离和慕绍两个人的人生轨迹,是不会有太大交集的,不出意外的话江离原本会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富家翁,而慕绍会因为他老爹的关系走上仕途。 唐玉扭过头又问慕绍:“先生是怎么回事?” 慕绍望了一眼白启正在售卖的仙纸,“这仙纸最先是在云清观出现的,说来我应该还是先生的第一个客人,我爹用了仙纸也是赞不绝口,不过当日先生走的突然,还没来得及问先生的名讳。” 江离的名字其实慕绍知道,只不过赵咏一会“李白”一会“江离”的,让慕绍也没把握到底是哪一个。 江离笑着又自我介绍了一遍:“在下江离,江水的江,离别的离。” 慕绍闻言正经行了一礼,高兴道:“江先生说赵咏那一句“狗娘养的”叫我听的也颇为过瘾,上次无缘与先生结交,这次正好补上了!” 江离微微汗颜,慕绍这一开口可跟上次云清观见到的有些许不同,哪有什么世家公子的样子。 唐玉也高兴道:“既然都认识,那就都是朋友,不如去我家的茶楼点上一壶香茗,我好跟江兄请教请教这“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数字?”慕绍不知唐玉在说些什么,等唐玉稍稍解释了一遍,他也起了兴趣,赞成道:“有趣,有趣!走,咱们喝茶去!” 江离看慕绍那高兴异常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位公子哥高兴的原因似乎不止是因为知道了阿拉伯数字这东西... 茶楼。 唐家的茶楼很好找,正台县最大的那家就是。 等到了的时候,江离忍不住心生一句前世经典名言——钱不是万能,但没钱是万万不能! 唐玉的茶楼只一个雅间就比江家的屋子还大,而这样的雅间,光这座茶楼就有三十多间。 “江兄,这九九乘法表倒是玄妙,你从何处学来?” 到了茶楼唐玉是半点没废话,追问着江离数学的玄妙之处。 “从我老师那学来的,”江离脸上浮现起追忆之色:“说起来那个戴眼睛的老头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记得当初上他的课跟女同桌交头接耳,还被他打了手掌心...后来我才知道同桌就是他女儿,当初真是误会他了...” “江兄,偏题了,偏题了...” 被唐玉直接晾在一边的慕绍倒也没有觉得太无聊,反正对他来说只要不是面对着府里那些客卿老头到哪里都好。 况且江离所谓的数学也让慕绍很感兴趣,他总觉得江离论学识不比府里那些客卿差,说话却要有趣地多。 眼珠子一转,慕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既然江先生精通算术,敢不敢和我比比心算?” “嘿!”江离乐了,不是他看不起古人,实在是近两千年的文化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被超越的…… 要是输了,我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江离内心想道。 正好被唐玉问地人都麻了,江离便顺着慕绍道:“那出题吧。” 慕绍想了一会,忽然看到了雅间墙上悬挂的书画,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那么江先生听好了……我慕家欲购有名书画若干,然查市价得山水挂画为两贯,书帖挂画为三贯,不巧此时家中财物不能周转,仅能出钱五百贯……” “五百贯还叫不能周转?”江离撇撇嘴,当初他来的时候可是一文钱都没有。 眼前一个富二代,一个官二代,相处真难! 看着两人投来奇怪的眼神,江离摆摆手道:“没事,你继续。” 慕绍接着道:“……我父亲喜爱书帖,我喜爱山水,然我乃其子,不与父争,父亲所得之物比我多一倍,问,我得山水挂画几何,我父得几何,家中费钱又是几何……” 江离眼睛一亮,有些诧异地看着慕绍,心中嘀咕道,“难度一下子就从小学变成初中了?慕绍这小屁孩倒也挺有想法的……” 慕绍见江离没说话面上有些得意,咳嗽一声问道:“先生可得结论?” 看着慕绍脸上的笑意,江离也觉得有趣,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他略一沉吟,低声说道:“慕大人得书帖挂画一百二十四幅,你得六十二幅,余钱四贯……” 看了一眼慕绍,江离嘿嘿一笑,“要是看不上这四贯钱,你可以给我。” “……” 慕绍此刻的表情极其精彩,看了江离良久,一声不吭走向一旁的案己,提起笔就开始在纸上演算。 正文 第49章 抢人 “江兄算的这么快?怎么做到的?” 在慕绍得到答案之前,唐玉就已经先算了出来。 他用手指沾茶,在桌上写画了一会,得出的答案与江离一模一样。 但是江离所用的时间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这让唐玉颇为震惊。 他虽然不爱念书,但自小精通算术,可眼前的江离,听徐春说他出身贫寒,不像是上过学堂的样子啊。 江离有些好地看着唐玉,手伸向一旁的糕点,谁知竟然摸了个空。 唐玉这会忽然来了情商似的,高声唤道:“来人!” 没多久江离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小厮跑了进来。 "替江兄再取几叠糕点来,"唐玉头也不抬地说道:“再多拿些纸墨上来。” 江离看出来了,今天唐玉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似乎是不准备放他离开了。 取过一块新上的糕点,江离笑道:“唐兄要是能将这九九乘法表融会贯通,也能办到。” 唐玉微微皱眉,叹道:“加、减我会,这乘、除法还是头一次听闻,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掌握。” 江离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正常,我小时候贪玩,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加减都做不好。” 唐玉闻言更加不解:“我听过县学、太学,这小学又是何物?江兄的知识都是在那学的?” 江离怔了怔,含糊其辞道:“不全是。” 唐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若有机会,我也想去这个小学看看。” 江离撇了撇嘴,你这个体格上小学,人家也不信啊... 不过你有钱,想上幼儿园都行。 “算出来了!” 江离和唐玉聊了好一阵,那边的慕绍终于停下了笔,兴奋道:“我算出来了!” 江离接过慕绍写过的纸看了看,答案倒是对的,只不过解题的过程很长,写的也很乱。 “说起来你的家世也不算差的,怎么比我还慢这么多?” 要说情商这点,还得是唐玉,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慕绍的颜面,看的江离直咋舌。 慕绍倒也一点不生气,脸上有些委屈:“我爹说我该学的是安邦之道,诗词算术,那都是小道,不值得下太多功夫。” 江离暗自肯定慕绍的说法,慕绍的家世注定了他将来十有八九要按着他爹的老路走,到了庙堂之上,诗词算术确实只是辅助而已,顶多必要时候拿出来助助兴罢了。 唐玉微微撇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看向江离道:“若是早点认识江兄,定要请你做我的账房先生。” 江离的算术既快且准,记起账目也一目了然,唐玉自然是心服口服,只是可惜现在江离可以说已经发家,再请人家来做区区一个账房先生,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现在也不是不行啊。” 谁知道,江离一口就将唐玉本已经熄灭的想法又给重燃了起来。 对于江离来说,账房先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职业,他也没觉得什么职业就天生低人一等。 账房先生不就是财务会计嘛,前世上岗还要持证呢! 关键点在于... 江离嘿嘿笑道:“唐兄给我多少月俸?” 手上拿着“仙纸”的专利,将来只要唐家不倒,江离自然是吃喝不愁,可是那样无所事事的日子又好像太无聊了。 前世打拼了一世,江离似乎习惯了,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再者说,谁又会嫌钱多呢? 唐玉闻之一喜,当即拍板道:“月俸一百两,江兄意下如何?” 算算账就给一百两? 不愧是大户人家! 江离本想答应,可转头一想,不对! 如果只是普通生意,算算账自然是轻松加愉快,可唐家那是什么人? 真正跨国企业! 若是这些帐一股脑地全让江离算,这一百两就划不来了! “我考虑考虑。”江离想了想,留了一条后路。 他是闲不住,可也不想把自己当牛马似地往死里用。 唐玉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强人所难,点了点头,又跟江离请教起数学的问题来。 另一旁的慕绍虽然一直没说话,此刻倒是若有所思起来。 小半刻中过去,眼看外头天色到了正午,唐玉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江离委婉道:“唐兄,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聊?” 唐玉倒是很直接:“没事,我不饿,我们继续...” 江离越发觉得,给唐家做事未见得是件很轻松愉快的事,眼前的唐玉一看就有成为大资本家的潜力,用起人来那叫一个狠... “我先回去了!” 正当江离想再多说几句时,慕绍忽然叫了起来,片刻也不多停留,蹬蹬跑下了楼去。 江离一阵摇头,看看你唐玉,把人府牧的公子都饿跑了... ***** “爹!” 目光汇聚在一封书信上的慕克己听到一声呼唤,稍稍往门外望了一眼,随后将书信折起,压在了案几上。 “爹!我想...” “告诉你多少遍,做事不要毛躁,见微知著,他人看你一眼走路的模样,就知你是什么人!” 刚一路小跑进来的慕绍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挨了老爹的训斥。 之前慕克己忙于公务,这会有了时间,当然不吝啬于管教自己的儿子,待训完一句,他又问道:“听说你跟着唐玉走了,还当你要傍晚才回来呢!” 慕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爹,我想请一位先生来府上做客卿。” 唐玉想请江离做账房先生的话让慕绍给听见了,这小子心里也来了主意,你能请账房,我也能请客卿呀! 府里那些客卿一个个地严厉又无趣,哪像江离,又会诗词又精算术,这可都是慕绍喜欢的,何况江离说话又好听,待人又和气... “嗯?” 慕克己微微挑眉,面上和心中都有些欣慰。 孩子终于长大了,也知道搜集一些有识之士以助慕家,不枉费他多年良苦用心啊... 慕克己掀开桌上茶杯的盖子轻吹了两口:“你要请的这位先生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有何特长之处啊?” “正台人士,昨晚烧的那间铺子就是他的,”慕绍认真道:“特长...我看他身形就挺长,加上诗词算术...” “住口!” 慕克己茶杯重重砸在桌上,面上一片愠色! 正文 第50章 客卿 慕绍吓了一跳,顿顿道:“爹...” “我叫你住口!” 慕克己突然大怒,起身从位置上走了出来:“我慕家门楣光耀,谁不想攀附,心念客卿之位者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而你,居然想请一个商人来做客卿?让他教你什么?教你做生意么!” 慕绍脖子一缩,但还是道:“爹,江先生真的很有学识,那首《将进酒》...” “还敢顶嘴!你几时学会的顶嘴!” 慕克己更是怒不可遏:“为父的话你可曾记得半点?你要学的是治国之道,此等小道不做也罢!” “父亲,我...” “去!罚抄《兴国论》一遍!”慕克己根本不待慕绍说完,大手一挥就下定了结论。 慕绍无奈,知道这时候再说就要挨打了,只好哀叹一声,蔫了似地走了出去。 一边走着,慕绍还小声嘟囔道:“唐大哥不也是商人么...” 慕克己的公厅里安静无比,慕绍这一声嘟囔还是叫他听见了,他更是气急,唐家那是一般的商人么? 本欲训斥两句,等回头时却发现慕绍早已跑没了影,只要摇摇头,问门外的差役:“去看看,失火案可有进展。” 差役应了一声,大步离开。 县衙。 县令赵坚看着属下收集起来的卷宗,眉头越皱越紧。 这一宗慕克己亲自过问的失火案,居然跟王金贵扯上了关系。 那铺子居然是王金贵的? 赵坚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把火是不是慕克己故意叫人放的,就为了把王金贵牵到明面上来了。 虽然有时需要王金贵办事,但王金贵的事赵坚却不管,有的事不知道比知道来的要好。 他只收钱,不管事。 张捕头大步进来,“大人,王金贵到了,是不是...” 赵坚顿了顿:“带他从后门进,在后院等我。” 半刻钟后。 到达县衙没一会的王金贵见赵坚出现,抱拳弯腰道:“大人。” “城门那间铺子,是你的?”赵坚直抒来意,负手问道。 王金贵顿了一顿,接着点头:“是。” 赵坚又问:“那把火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金贵怔了怔,竟没应声。 王金贵这一犹豫,赵坚立刻看出了不对来,沉声道:“此事慕克己已经亲自过问,你若是知道什么就快些说出来!哪怕是他慕克己放的火,我也有办法让他倒霉,再过两天...” “是我放的。” 王金贵一咬牙,低下头抱拳道:“是我让人放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赵坚话音凝住,人也差点气地背过去。 “你!?”赵坚瞪眼道:“你烧你自己的铺子?你是自己白痴,还是将本官当白痴!” 王金贵无奈,听赵坚说慕克己亲自过问此事,心下已经有些动摇,略一犹豫,就将赵咏给供了出来。 得知居然是赵咏命王金贵干地此事,赵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把那逆子给我叫来!” 下人左顾右盼,半晌没有动作,赵坚怒道:“愣着干什么!耳聋了么!” 下人硬着头皮,怯怯道:“少爷,少爷上揽月楼去了...” “你...”赵坚怒不可遏,面色涨红不已,就连拳头都握了起来,然而却有气没处撒。 “把他给我叫回来!” 赵坚沉声喝斥,同时转过身,看着王金贵冷冷道:“此事若是捅破,你最好做好消失的打算!” 王金贵身子一抖,徒手打拼到现在,谁又舍得放弃? 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他王金贵能反抗的。 “是...”沉默了良久,王金贵方才闭上双眼,极其无奈地应下。 赵坚冷哼一声,深吸了几口气,情绪慢慢平复,淡淡道:“不过也用不着太担心,城防司、提刑司...都有我的人,再等言大人到了,他慕克己自顾都不暇,哪还管城门失不失火。” 王金贵稍稍得了些安慰,跟着应了一声,但又听赵坚道:“不过以防万一,你先找个人,必要时拿出来顶罪,若混的过去则最好,混不过去...” 接下来的话赵坚没说,但王金贵心里明白,苦涩地应了一声,告辞离开。 **** “唉...” 慕家后院,慕绍的小厮坐在慕绍身边,长吁短叹。 “叹什么气啊你,”慕绍不满道:“我被爹罚抄书,你叹什么?” “唉...” 小厮又叹了一声,悲伤道:“少爷,老爷罚您抄书,可到了您这,是您罚我抄啊。” 两人面前的案几上,慕绍面前放着几个橘子,小厮的身前则是笔墨纸砚,以及一本摊开《兴国论》。 书抄地多了,慕绍也抄出经验来了,反正爹只看前几页,那么后面的让小厮抄不就好了? “唉!” 慕绍将橘子扔进嘴里,也叹了一声:“找个我想学的先生,怎么就那么难呢?” 小厮嘟囔道:“这有什么难的,您去请他回来不就好了,反正老爷公务忙,平日也不在府里,那位先生就是个乡下人,也不懂这些...” 慕绍嚼了几口橘子,忽然眼睛一亮:“对啊!我不让爹知道不就好了么!” “不过这事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少爷你可就要挨揍了...诶,少爷?”小厮一边抄书,一边嘴里继续嘟囔,回头一看,原本在身边的慕绍却不见了人影。 “咱们接着去哪?” 茶楼下,从唐家送完纸回来的白启,牵着马儿问终于得以脱身的江离。 江离耸了耸肩,指向城门方向:“铺子都烧了,还能去哪?打道回府呗,明儿你接着送纸,我就不来了。” 白启点点头,既然拿了工钱,他自然是要努力干活的,他一人来马儿也就驮的动他了。 抬头瞧了一眼天色,江离想了一会道:“时间还早,咱们绕路去买些粮食,回头给村长送去。” 村长的恩情江离记在心里,虽然现在带着村子里的人一起挣钱,但村长年纪大了并未参与,江离给过村长银子,只是村长坚持无功不受禄,于是江离只能拐着弯儿送。 白启咧嘴一笑:“好叻。” “先生,先生!” 就在江离踏上板车准备离开的时候,慕绍的声音传了过来,一阵蹬蹬的脚步声之后,慕绍就又出现在江离眼前。 “慕少爷,你怎么又来了?唐玉有事先回去了。”江离打量着慕绍,心里奇怪着,难道是因为没蹭到唐玉的午饭,特意踩着点回来蹭晚饭的? 慕绍摇摇头:“我不是来找唐大哥,我是专程来找江先生你的。” “找我?” 江离摆摆手:“我可没钱请你这个公子哥吃饭。” “不用吃饭!”慕绍摇头道:“我是想聘先生为慕府客卿,请先生当我的老师!” 江离愕然,摇头道:“慕少爷,你别开玩笑了,以你的家世什么老师找不到,偏偏要找我?” 慕绍想起往日上课的时光,哀叹了一声:“那些老家伙成天就知道之乎者也,长篇大论,太无趣了。” 慕绍眼神期盼地看着江离:“慕绍愿意对先生执弟子之礼,望先生教我……” 江离张了张嘴,看着慕绍这小屁孩的小眼神十分殷切,心想给唐玉做事是万万不能的,恐怕会被剥削到皮都不剩,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赚个外快也好。 犹豫了一会,江离道:“先说好了,我可不白教。” 慕绍欣喜道:“没问题!客卿自然有客卿的待遇!” 嘴上如此说着,暗地里却开始思考自己还有多少零花钱,毕竟请客卿这事,父亲是不知道的... 正文 第51章 外头有人了 霞间村。 “老顾,看我这箭法!” 田二叔背上挎着木弓,手里拎着一只灰野兔,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村长家中。 村长躺在摇椅上瞄了田二叔几眼,“这么多年了,箭术还是没点长进。” 田二叔一僵,反驳道:“怎么没长进?我只用一箭就猎到了这野兔!” “一箭?”村长冷哼了一声:“你腰上箭筒里十支箭,六支有刮线,衣裳还破了一片,一想就知道你数箭不中气急败坏扑了过去跟兔子肉搏才逮住,还一箭!” 谎言被村长拆穿,田二叔面色燥红,依旧嘴硬道:“我好心好意打了只兔子来给你补补,你不领情,还臭我!” “领情当然是要领的。” 村长站起身,不声不响的用拐棍接过了田二叔手里的野兔,“江小子带着大伙发达,你倒是清闲了,还有闲工夫打猎去了。” 田二叔搓搓手,嘿嘿笑道:“那是,小翠现在挣的比我还多哩。” 听到这村长更是眉头一挑:“你说你,你也不想想,你家小翠跟江离怎么搭的去?要我看,还是跟白小子比较配。” 田二叔一听急了,“白小子?他才配不上我家小翠!” “你跟他爹的事是你两的事,跟白小子有什么关系?” 村长倒是看的通透,知道田二叔是因为跟白启他爹争了多年,这瞧不上眼的心思连带到了白启身上都没改变。 将兔子挂在了杆上,村长回身道:“说起来,前几天来的那些人是谁?” 田二叔愣了愣,如实说道:“城里的闲汉。” 村长摇摇头,不禁莞尔:“要说这江小子,还挺能惹事。” “嘿嘿,可不就是嘛,要我说就跟...” “村长。” 说江离江离到,田二叔话没说完,江离的声音传了进来。 随后便见江离带着白启走了进来,“村长,给您带了些东西来。” 说话间,白启就将一袋粮食从肩上卸下,自觉地搬进了村长家中。 村长一瞧就知道那里头装的是什么,撑着拐棍手抚长须:“难得江小子发达了,还有这份心,老头子我就却之不恭了。” 江离笑笑道:“应该的,往昔村长对江家的帮扶,小子都记在心里。” 那边田二叔见村长收了江离的大米,顿时有些后悔拿兔子来了,看着江离的眼神也是望眼欲穿,好不殷切。 江离哪受得了这么一个糙汉子热情的目光,连连摆手道:“都有,都有,粮行送货的车就在村口停着,往日照顾过江家的叔伯,我都准备了。” “好,好,好...”村长闻言怔了怔,抚须连道三个好字。 看的眼红的田二叔这会却变了卦,走上前搭着江离的肩膀:“江小子,我的就不拿了,就放你家,以后就让香儿那丫头晚上多煮些饭,小翠就在你那儿吃了...” 村长自然知道田二叔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去戳破,谁知江离却道:“可以,正好日后我也许不常在家,让香儿多个伴也好。” “不常在家!?” 田二叔忽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你上哪去?你外头有人了?江小子我跟你说,你有钱的时候傍上你的那些姑娘都不是真心,哪像我家小翠...” “咳。” 村长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田二叔不着调的话语:“让江小子自己说,你莫插科打诨。” 田二叔似乎很听村长的话,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闭上了嘴站到了一旁去。 江离好笑道:“哪有什么姑娘,我是要去城中教学生,据说不仅包吃还包住,村子到县城每日来回这么远,我想不如就在城中歇脚,闲时再回来。” “你?教学生?” 田二叔满脸写着“不信”两个字,你江离自己都不好读书,还教学生呢? 村长并未提出质疑,笑着道:“挺好,安稳,之前听白小子说唐家跟你关系处的挺近,这次去的就是唐家吧?” 江离摇摇头:“不是唐家,是中阳牧的公子,说是请我做客卿当先生,具体的我也不懂,但听上去是个钱多活少待遇好的差事。” “客卿?”村长微微蹙眉,复问道:“你确定没搞错?” 江离想了想道:“没有,是中阳牧的公子亲自来找我的,应当不会有假。” 听是慕绍亲自说的,村长也未再多言,点头道:“在城里万事小心着些,有什么事就差人回来说一声。” 江离笑道:“小子省得。” 田二叔看着江离,心里百感交集,这曾经的浑小子今日真要走出村子去,真要发达了。 看着田二叔一声不吭闷头走了出去,江离奇怪道:“二叔,你上哪去?” 田二叔脚步顿了顿,叹着气道:“放你家太麻烦香儿了,我还是把粮食拿回家去吧...” ***** 慕府! 中阳牧点卯办公的府衙和慕府是分开的,若是叫江离自己来找,他肯定得找好一会。 不过慕绍这小子热情,一大清早就让府里的小厮驾着马车来接江离,倒让江离有些受宠若惊。 江离看着牌匾上的两个大字,心中隐隐有些坎坷不安,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工作经验他是有,不过却没有在古代上班的经验,说起来进了这慕府,算不算半个公务人员? 慕府的门房见到江离是少爷的贴身小厮带回来的人,也没有多问,进了慕府之后,接江离来的小厮将他带到一间偏房,“先生在此稍等,公子稍后来拜会先生。” 江离有些奇怪道:“既然是慕府的客卿,我不用先见见慕大人吗?” 小厮闻言一滞,顿了一会才道:“大人一早上府衙去了,平日里大人忙于公务,也没有多少时间的...” “好吧。”江离点点头并未多想,管着这么大一个府,忙点也正常。 小厮似乎不欲多言,带江离进了屋子就告辞离开。 出了房门,小厮抬手就抽了自己两巴掌。 “都怪我这张臭嘴!” 昨天他只不过随口一提,哪知道小少爷真就那么去做了。 这事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那他可就完蛋了... 这时候的客卿身份是很复杂的,有能力的可以上门自荐,有名气的则可以等着主家来请,自己挑选下家,但无论如何,“拜客卿”这道仪式是免不了。 就算慕克己身居高位,但要是拜客卿,身为主家请茶是避不过去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江离并不算真正的慕府客卿,顶多算是慕绍偷偷请回来的家庭教师... “希望少爷早点醒悟啊...”小厮面容发苦,摇头叹气地离开。 正文 第52章 江先生 江离初来乍到,也不懂那么多门道,自顾自地走进了屋子里,四处看了看。 摆设到还真不错,墙上挂着一些字画,花鸟竹梅样样有之,一张案几放在当中,桌子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全,还有一只红木太师椅。 待遇不错啊,江离四处看了看,据慕绍说,这间屋子就是他作为客卿的落脚点了。 当然慕绍并没有跟他爹说这事,慕家虽然不比唐家,但区区一间偏房还是抽的出来的。 “少爷,陈先生请您去讲堂呢。” 另一处独院,慕绍打着哈欠走在园子里头,迎面就传来了叫他去上课的声音。 小脸顿时带上一抹不情愿,慕绍正要应声,灵光一闪却忽然想起什么,摆手道:“告诉陈先生,我今儿去江先生那请教。” “是。” 那下人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也未往别处想,慕家十几位客卿,原本也有一个姓江的。 见下人离开,慕绍狡黠一笑,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显然是得意极了。 那些知乎者也治国安邦,他是听够了,现在他要听自己喜欢听的! “少爷,您可要想好啊。” 回来的小厮看着慕绍那股得意劲,忍不住劝道:“要是老爷知道了,您跟小人都得挨打...” 还有一句小厮没说,您挨打最多是挨两下,我挨打估计是挨两天... 慕绍满不在乎道:“爹又不常在家,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小厮苦着脸,您是主,怎么说怎么有理,小人我就只能担惊受怕了。 慕绍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也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哼着小曲儿就去了江离的偏房。 “先生,先生!” 一早就被接来慕家的江离待了一会闲地无聊,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慕绍兴奋地跑了进来,“今天就在先生这听课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他被翻牌了似地,要是他上学的时候有着待遇可多好... 受人俸禄,与人办事,江离坐直了身子,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还没说好,我来负责教什么?” 慕绍怔了怔:“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江离讶然道:“语文和数学是两门课,教两门课当然拿两份工资。” 慕绍不懂什么是语文,但听江离提过数学,思量了一会自己还剩的零花钱,恐怕只够付江离一份钱,只好道:“那就数学吧!” “行,”江离点点头:“我给你出一题,你解出来了我们就开课。” 慕绍奇怪道:“为什么要解出来了才讲课?” “因为我困...咳咳...因为我要先测试一下你的天资水平,再因材施教,方显严谨,明白吧?”江离神神叨叨说的头头是道,听的慕绍万分钦佩! 哪有学生教徒弟还要看天资的?府中那些客卿都是有什么就教什么,还是江先生负责啊! 慕绍想了想道:“正好,昨日只有我给先生出题,先生还未给我出题呢,今日便一起算了。” 小孩就是好骗。 江离也不管那么多,开口便道:“那好,你且听题。” 慕绍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亮,神情肃穆。 “从前有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捡到了一枚铜钱,第二天捡到两枚,第三天三枚,重复如此,一年下来此人共捡到铜钱多少?” “这...”慕绍刚听一遍题,就觉得麻烦异常,深入想了想,更是冷汗直流。 江离瞥了一眼傻眼的慕绍,自顾自喝着茶,真要是有那么好的事情,他也去了。 “一日一钱,二日二钱,三日三钱……这……这……” 慕绍握着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白纸,实在感觉难以下笔,这如何去算? “你慢慢算,我先备一下课…”江离一边说着,双手放在桌上,头趴上去小憩起来。 慕绍讷讷道:“先生,您不是备课吗...” “是啊,”江离抬起头,“吾好梦中备课。” “先生大才……”慕绍看的傻眼,愈发觉得江离不仅有才,还是个真妙人。 回过头,又将目光投向了纸上,思考着江离出的题目。 他感觉这个题目实在有种特殊的意思,其中似乎有种关系存在着,但是是什么关系,慕绍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 不知过了多久,江离从桌上起身,悠闲地打了个哈欠。 慕绍此刻正在喝茶,也是十分淡定,“先生备好课了?” 见这小子一脸淡定,江离扭头瞅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问道:“算完了?” 慕绍得意道:“呵呵,一共是六万四千九百八十文钱,折合便是六十四贯又九百八十文钱!” 狐疑地看了一眼慕绍,江离随便取过一张没用过的纸,拿起笔划了几个公式,看着得出的答案,淡淡说道,“对。” 江离算地轻描淡写,不想慕绍却看傻了眼。 自己花了一个多时辰,用了无数纸张,前后演算无数遍得出的答案,江离竟然随便画了几个自己看不懂的符号就已经得出结果了! 慕绍有些不甘心地看着江离,却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江离自然是看到了满地的草稿,还有小厮挎着的布袋,沉甸甸的模样一看就是装满了铜钱。 江离略带好笑地说道,“你莫不是……” 慕绍瞧见江离的目光,小脸顿时涨红起来。 江离暗自发笑,这古今的数学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慕绍能算出来就已经不错了,江离原本是打算用这一提拖到下班的... “慕绍有一事不明,请先生赐教!”慕绍憋了一会,眼看江离居然不像其它先生一样讲解,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你说!”江离补足了觉,心情大好。 “我刚才演算先生所出之题,隐隐感觉有种莫名的联系,却总是不得而知,请先生赐教解此题之法……”慕绍站了起来,在小厮不敢相信的眼神中,对江离行了正儿八经的弟子之礼。 “你说的对,你看。” 江离提起笔,取过一张纸边说边写,“第一日一文,第二日二文,到最后便是三百六十文,你有没有发现,第一日和最后一日所得之财为三百六十一文,第二日与第三百五十九日所得之财也为三百六十一文,其余也是如此……” “竟有此事?”慕绍眼睛一亮,夺过江离的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果然如此!” 不多时,慕绍惊叹出声,看着江离的眼神有些崇拜。 江离十分满意这个学生,“两日所加之财务才为三百六十一,所以,三百六十天取其半,也就是……” “一百八十天!”慕绍心中震惊了,“然后呢……” “然后?” 江离无语地说道,“然后乘一下不就完了?” “乘?就是先生昨天与唐大哥说的那个“九九乘法表”?”慕绍念叨一句,才想起来昨天唐玉问个不停的东西。 “对。”江离点了点头:“要是你能将这九九乘法表学好用好,你的算术在当世也算独一档了。” “真的?”慕绍惊喜一声,连忙按着记忆,将印象中的九九乘法表给画了出来,并在一旁潜心研究起来。 江离微微咋舌,这小子也太勤快了,这班上的,两个字——舒服! 府衙。 慕克己结束上午的公务,伸展一番略有些僵硬的身子,随口问道:“绍儿呢?” 一旁的官差道:“少爷今日在府中向江先生请教学问。” “哦?” 慕克己微微出神,自家这个跳脱的小子,居然会主动请教学问? 以往只要他一个不留神,肯定是跑出府玩闹去了,今儿倒是稀奇。 想来应该是昨天那一顿训斥得到了效果,慕克己心中有些欣慰,转而问道:“失火案可有进展?” 官差道:“据城防司和县衙的统报,怀疑是贼寇入室作案意外引火,那间铺子前几日生意颇好,因此引得贼寇眼红,目前两司已根据情报画出画像,缉拿贼寇。” 慕克己听完皱眉想了一会,良久之后,摆手吩咐道:“去告诉赵坚,此事既在他的辖区发生,他务必要全力缉拿案犯归案,否则,对他多有影响。” “是。”官差拱手应下。 正要离开时,慕克己又问了一句:“言同到哪了?” 官差回过身想了一想,拱手道:“四日前已到丰县,估摸着明夜或后天就能到了。” “嗯...去吧。” 慕克己摆了摆手,屏退了官差,沉着脸看案几上的书信。 信是京城寄来的,透露了一些要紧信息给慕克己。 新来的正监言同,这几年声名骤起,政绩斐然官运亨通,慕克己上京述职时曾见过他几面,却不曾深交。 直到这一封书信来了,慕克己才知道言同的背景,也随之猜到,之后他将会有些麻烦。 县衙。 赵坚得到了慕克己最新的指示,陡然冷哼。 这慕克己老奸巨猾,用他的官运仕途来要挟他,让他必须交人,摆明了是想看看他与王金贵暗中到底有无关系。 “大人,我们现在就交人?”一旁的王金贵沉默了一会,出声问道。 捏造出来的“贼寇”,王金贵早已准备好了人顶罪,他能保证此人嘴严,不会透露不利信息。 说到底只是一个失火案,又无财物失窃,只要王金贵选择不追究铺子的损失,顶罪的人也不会有太惨的下场,关键是不能让赵家牵扯进来。 “不急。” 赵坚摆了摆手,“抓贼寇抓上三五个月,也是常有的事,难道仅仅因为一个贼寇,慕克己就向朝廷上书弹劾我?他如此做,徒惹人嫌罢了。” 官场的道道王金贵不懂,但他却明白慕克己已经盯上了自己。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老老实实做你的事。” 赵坚似乎看出了王金贵的顾虑,淡淡道:“言大人已经给我来信,后天就能到达正台,到时候,他慕克己泥菩萨过江,还有精力管一件失火案?” 王金贵闻言一喜,这尊大神终于是要来了! 正文 第53章 罗姐姐 “先生,这X又是什么?” 在江离成为慕绍私人教师的第三天,慕绍依然保持着求知的热情。 江离看了看草稿,随口说道:“X就是未知数,它可以直接参与运算,帮助你解开题目,比如说...” 江离说了半天,慕绍依然是一知半解,想了一会,江离改口道:“这么说吧,每一道题就是一个案子,而X就是可能的嫌疑人,你要做的就是根据逻辑找出这个嫌疑人,明白了吧?” 慕绍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先生这么说我就懂了!” 随后慕绍又问:“先生,为何您每次解题前都要先写个“解”字?” 江离理所当然道:“写个解,就算解错了也许还能得一分,不写就算解对了也扣分。” 慕绍显然很难理解这种逻辑:“分为何物?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有这种道理?怎会因一个解字就影响到对错?” 江离可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较真,耸耸肩道:“这是我数学老师说的,你要不服你找他去。” “虽说是师祖教的,可这还是不合常理...” 慕绍非常执拗,因为一个“解”字就与江离争论了好半天,江离无奈问他:“我问你,违法要受惩罚,对不对?” 慕绍脱口而出:“这是当然,任何人都要遵守律例...” 江离又问:“那守法有没有奖励?” “这....” 慕绍愣住了,虽然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但被江离一说,好像显得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劲... “所以说,”江离站起身,拍拍慕绍的肩膀:“小伙子,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即合理,小小年纪天天杠,长大了容易成杠精...” 虽然没听说过“杠精”这种妖精,但慕绍显然不想放弃做人的权力堕落为妖,连忙行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弟子大礼:“请先生教我!” 一旁的小厮见到这一幕嘴里发苦,一脸的生无可恋。 本以为小少爷也就是心血来潮,把人请了回来,迟早这股劲头会过去,只要老爷不知道不问起,这事就像是没发生过。 可谁知道这几天过去,小少爷不仅没厌烦,反而还愈发上瘾了,现在都不用人催,自己一大早就跑来找江离。 “唉...”小厮长叹一声,目光极度复杂,他感觉到自己的家丁生涯就快到头了... ..... “呐,解了这道题咱们再接着往下说。” 半个时辰后,说乏了的江离在纸上写下一道题,起身伸展一番筋骨。 慕绍低头望去,顿时头大如斗。 “有一个水池,慕绍向里头灌水需要两个时辰灌满,小厮四个时辰能放完水,问:慕绍和小厮同时开工,几小时能灌满水池?” 为了使慕绍更容易理解,江离特意将他自己送到了题目中去,本以为慕绍能一门心思扑进去解题目,谁知道... “小六你什么意思!我灌水你放水,你是非要跟我对着干!”看清了题目的慕绍突然对着小厮发火,怒不可遏的样子显然是气急了。 被殃及的小厮心里更苦,“少爷,我哪敢呐,我只能帮着您灌水啊!” .... 江离劝了两句,等慕绍终于不再追究小六跟他对着干之后,江离便走出了厢房。 来慕府多日,江离一直住在这,几乎没有离开过。 每天就是给慕绍上上课,一日三餐小六都会送来,轻松倒是轻松,可惜就是没见过慕克己这位大人物,时间久了,多少也有些无聊。 眼珠儿一转,江离想起偏房后头有一方水池,里头养着几条鱼,便找小六要了一副钓具,坐在水池旁钓鱼打发时间。 一边等鱼儿上钩,江离一边想着今日就是跟唐家结算的日子,唐玉按说是个敞亮人,应该不会忘了这事。 自从铺子烧了之后,江离的纸便让白启直接往唐家运,约好了每月初一结算利润,正巧今天就是初一。 “慕绍,小慕绍...” 正当江离思考着这次能分到多少银子时,外头传来一道欢快且略显跳脱的呼唤,声音似乎还在哪里听见过。 房间里,慕绍埋头解着江离出的题目,对于刚学完九九乘法表不久的他来说,这道理明显有些超纲。 当然,这是江离忙里偷闲,故意出的。 “慕绍!” 一道倩影从屋子外头跑了进来,俏脸不忿道:“几天不见姐姐叫你都敢不理了!” 小六小声道:“罗小姐,我家少爷解题正入迷呢...” “解题?解什么题?”倩影疑惑问道,凑近了一瞧,念起纸上的题目。 等看清了之后,女子撇着嘴道:“这什么怪问题,灌水就灌水,放水就放水,为什么要一边灌一边放?” 慕绍这会才发现身后来了人,扭头一瞧,高兴道:“罗姐姐,你怎么来了?” 这“罗姐姐”便是当初在云清观和江离有过一面之缘的罗清霜,只是性格上...似乎与当初江离所见略有不同。 罗清霜是执掌府学大学士的女儿,虽然其父并无太大实权,但胜在儒林声望,加之府学掌握着许多人的入仕之路,地位也不一般,就是慕克己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罗慕两家关系不错,两个小辈也很是熟悉,慕绍小上几岁,便称罗清霜为姐。 “听说有个大官要来了,我爹跟慕伯父正准备接待事宜,总算没工夫盯着我了。” 罗清霜说这话时似乎很是开心,转头便道:“走,小慕绍,我带你出去玩儿。” “不行,”慕绍应了一声,指着纸上题目摇摇头:“先生出的题目我还没解出来。” “这是哪个先生出的蠢题目,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罗清霜气道:“以前可都是你去找我,今天难得我来,你就这样驳我?” 慕绍苦着脸,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这位罗姐姐生在书香门第,偏偏不好琴棋书画,就像他一样,都是被父辈逼着学的。 犹记得上次没答应出去玩,耳朵都差点被她拧折了。 “出去玩玩也好,劳逸结合更有效果。” 慕绍为难间,后头却传来一位钓鱼佬的声音。 “谁?” 罗清霜吓了一跳,见到江离收着鱼竿走进来,眸子微亮,福身道:“小女子见过江公子。” 江离愣了一愣。 这小女孩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先生,”慕绍拿着手里十多张草稿纸,苦着脸道:“我解不出来,请先生赐教。” 解不出来就对了,你随便解出来,我就没得偷懒了。 江离摆摆手道:“求学之道,任重而道远,不可贪一时之功,一根弦崩得太紧就容易断,出去放松放松正好。” 慕绍微微抿嘴,最终点点头,显得很是听话。 一旁的罗清霜见这一幕,惊的下巴都快掉下地了。 慕绍上课的模样她不是没见过,哪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还未向先生介绍,这位是罗清霜罗姐姐,”慕绍放下稿纸,帮着介绍道:“这位是江离江先生。” “幸会。”罗清霜轻轻点头,方才那副大姐大的模样早不知道被收哪去了。 江离也笑道:“没想到在这又见面了,今日才知道罗姑娘芳名。” 罗清霜轻应了一声,眼神望向慕绍道:“你说江公子是你的先生?那就是慕府的客卿?以往怎么未曾见过?” 要是江离这年纪就成了客卿,足可说是正台县乃至中阳府独一份了。 慕绍点点头:“是的,江先生是我请回来的客卿...” 说了一半慕绍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改口道:“是先生,不是客卿!” 行了弟子之礼是真,但并未拜为客卿,慕绍十分为难,客卿这事麻烦,一旦告诉罗清霜,罗清霜再告诉罗伯父,那就更麻烦了。 罗清霜看着慕绍奇怪的反应,微微歪头,“自相矛盾,到底是不是呀?” “这...我...”慕绍两面为难,看看罗清霜,又看看江离。 当他发现江离也奇怪地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头一低手一垂,弱弱道:“是...” 正文 第54章 拜访唐府 “他真的说赵咏是“狗娘养的”?” 慕府外头,罗清霜兴致勃勃地问慕绍,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此时又不见了。 这般粗鄙的话寻常姑娘肯定是不会说的,偏偏罗清霜这位大学士的女儿说的很是顺口,还丝毫不觉不妥。 慕绍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就是先生说的,虽然当时情况复杂,不过确实说了。” “说的好呀!” 罗清霜一阵拍手:“就应该有人收拾收拾赵咏,整天缠着我,烦死了!” 府学是重要的入仕途径,楚国上尊师礼,从府学走出去的人,都会奉罗老学士为师。 这就造成了,虽然罗老学士本人不沾权力,但他的学生现在或将来一定不乏大人物,因此谁也不敢小看罗家。 一心想往上爬的赵坚自然看到了这份特殊的权力,正巧两家的孩子近龄,他便有让赵咏追求罗清霜的想法。 一旦赵家与罗家联姻,那他赵坚的官场之路,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因此赵咏一直疯狂追求罗清霜,虽然罗清霜不胜其烦,但赵咏依然将她看作自己的未婚妻。 之所以云清观后赵咏让王金贵百般为难江离,不仅是因为江离落了他的面子,更是因为罗清霜最后为江离站队。 虽然江离当时已经走了,但赵咏还是有一种被人戴了绿帽子的屈辱感! 罗清霜夸了一句又问:“他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客卿?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唉!” 慕绍忽然重重叹了一声,哀求道:“这事说来话长,罗姐姐,你一定不能和罗伯父说...不对,你跟任何人都不能说。” 罗清霜疑惑道:“为什么不能说?” 慕绍苦着脸道:“让我爹知道了,先生肯定会被赶走的。” 这几天上课的时光,大概是慕绍最高兴的时候了,因为所学所问都是自己喜欢的,而不是那些老套的,又臭又长的之乎者也。 “哦....” 罗清霜应了一声,灵动的眼珠子转的飞快,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必然是没打什么好主意。 只不过此时担心将来泄密挨老爹打的慕绍,并没有能注意到罗姐姐的坏心思。 ***** 慕绍和罗清霜出去玩,江离得已放了半天假,他又不是慕绍的监护人,不用跟着他。 走出慕家,江离直奔唐府。 说是直奔,其实就是左邻右舍走饭碗的工夫。 正台北城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处,唐家不仅在这有一府豪宅,更是紧挨着慕府坐落。 身为一介商人却能和三品高官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事叫正台县不少人津津乐道。 行到唐府门前的江离想找人通报一声,左看右看,却愣是没见到一个门房或是一名下人。 “不对啊。”久等无人,江离只好疑惑着踏进了唐府大门。 都说小富由俭,大富由天,唐玉都至少也算个巨富,居然还这么节俭,偌大的豪宅连个下人都不用? 这也太节俭了吧! “有人吗?” 唐府进门便是一方空地,江离朝着四周唤了一声,愣是无人回应。 江离迷糊了,唐家这么富,怎么也不至于因为他那些钱就携款跑路了吧? 正当江离考虑着是不是先回去,过会再来拜访时,终于有一端着水盆的下人看见了他,上前问道:“您是?” 总算是见到了活人了,江离略感庆幸,方才这大豪宅就像是鬼屋似的,瘆人得紧。 江离对着下人道:“在下江离,来找唐东主。” “江离?”下人低头想了想,问道:“可是与少东家合做纸张生意的江掌柜?” 江离点头道:“正是。” 那下人点点头,脸上带着急色道:“少东家现在后院,您现在厅中稍候,小人帮您通报一声。” “有劳...”江离话没说完,那下人只给江离指了个方向,就端着水盆急匆匆地走了。 “出什么事了这是...”江离带着不解走进了唐府正厅。 厅中布置地富丽堂皇,桌椅皆是上等的红木打造,有名的字画随意地挂在两旁,正中一幅财神图画的惟妙惟肖,更是镶盖了十多个大印。 古代的画上盖的大印未必是作画者的,收藏此画的人也可覆印以示自己曾经收藏过此画。 一般覆印越多,就代表此画越是珍贵,引得众人争相收藏,像是名满天下的《清明上河图》上,就足足盖了九十六个大印。 唐府正厅的这幅财神图,江离略微数了一下,至少也有近二十个印记,定然是年代已久,价值不菲。 “等等...” 随意看了几眼,江离发现一丝离奇。 财神图左边的显眼位置盖着一方红印,如今依然清晰可见其中字迹——杨兴朝之宝。 杨兴朝...这名字江离的记忆中似乎有些印象。 片刻,江离瞪眼惊呼道:“这不是楚国国君的名讳么!” 这财神图上,居然盖着楚国国君的私印! 也就是说,这财神图是唐玉从皇帝手里搞过来的? 江离有些失神,他原本已经很高估唐家了,没想到最终好像还是低估了... “江兄,久等了!” 震惊于唐家的背景之时,身后终于传来了唐玉的声音。 江离见他神色匆匆,肥头大耳上满是汗珠,忍不住问道:“唐兄,你这是出什么事了,躲在后院偷偷减肥不成?” “不是,”唐玉摇了摇头,叹着气道:“家母身子不适,我这是急的。” 说罢唐玉又道:“我知道今日是结帐的日子,只是我一时走不开,账目还未来得及盘算,之后我会让人将银子送过去的。” “不急。”江离摇了摇头,他本来也不是只为了催银子来的,主要还是在慕府待地闷了,出来走动走动。 江离打量了唐玉几眼,“看你的样子,伯母的病情很严重?” 唐玉摇摇头:“有的大夫说是积食难消,有的说是中毒,有的说是染了风寒盗汗,没一个拿得准的。” 江离点点头,随口道:“这么说有些像是食物中毒,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食物中毒?”唐玉眼睛猛地一亮,蹬蹬两步上前捏着江离的手臂追问道:“江兄还懂医术!?” 江离的学识唐玉是佩服的,某种程度上他和慕绍一样,都觉得江离是大隐隐于市的大才。 “食物中毒”这个词语唐玉并未听闻过,仔细想想,江离这么有才,懂医术也很合理! 正文 第55章 一个问题 “我就随口一说...” 江离有些招架不住唐玉突然爆发的热切期盼,食物中毒在前世并不算罕见,他也只不过是体验过而已。 唐玉可不管那么多,急忙问道:“江兄可有办法医治?” “得看情况...”江离问道:“伯母今天吃了些什么?” 唐玉闻言皱眉仔细想了想,片刻道:“早餐是莲子粥,中午吃的多些,春蟹刚刚上市,我便买了些来给娘尝尝...” “春蟹?”江离打断了唐玉的话,像是抓到了苗头。 螃蟹虽然好吃,但也极容易与其它食物相冲,引起过敏甚至食物中毒是很常见的事。 江离又问:“螃蟹配着什么菜吃的?” 唐玉想了想道:“还有一些别的渔产,饭后吃了些柑橘清口...” 行了,听到柑橘江离就基本确定了,十有八九是这春蟹惹的祸。 江离追问道:“那渔产里头,有没有泥鳅?” 上一辈子的食物中毒,江离就是因为同时吃了螃蟹和泥鳅被送进了医院,都是水里生的,他也不知道这两货居然相生相克。 “这...我记不清了,都是下人买回来的...”唐玉想了一会,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泥鳅了。 江离摆了摆手:“十有八九就是食物中毒,没事,催吐洗个胃就行...” “洗个胃?” 唐玉又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词语,只见他眉头一皱,暗下决心,突然拉起江离就往后院而去。 “唐兄,你这是带我去哪?” “那些大夫不中用,我看还是江兄来吧!” “....我是理论派,实**不在行。” “我信得过江兄!” 唐玉似乎对江离十分信任,二话不说拉着他进了唐家的后院。 一处僻静的院子里此时站满了丫环婆子,端着水盆的,捧着热茶的,甚至还有拿着人参随时准备让唐夫人生啃上两口的。 屋子里头站着三四名大夫,此时正在争论着,各执己见喋喋不休。 “腹部肿胀,积食难消,应用用北沙参、玉竹、怀山药...煎汤服之!” “荒谬!唐夫人皮肤发黄,发烫有灼,嘴唇青紫,此为中毒之象,应先解毒!” “可笑!那你怎么解释恶寒重、发热轻、头疼、身痛的症象?此明明是风寒之症!” 几个大夫各执一词,每个人都给出了几个觉得合适的药房,迟迟不能统一意见。 也不能怪几人学艺不精,食物中毒虽然在现代很常见,但楚国这时候的医学还没细致到去分析什么和什么不能同吃。 “安静!” 拉着江离进来的唐玉一声暴喝,生生止住了众人的争吵,怒斥道:“都闭嘴!” 把江离拉到床榻边,唐玉焦急问道:“江兄,你看我娘是不是你说的那种食物中毒?” 江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美妇,第一想法是,唐玉可能不是亲生的。 肥头胖耳的唐玉,哪有半分美妇的遗传!? 再看美妇面色泛黄,呼吸急促,额头上满是冷汗,正捂着小腹翻来覆去,不时发出几声痛哼,听身后的大夫还说有疲乏头晕,手足麻木与低烧的表现。 这是食物中毒引起的身体脱水现象,不过看样子幸好只是中度脱水,还没到危及生命的地步。 “唐夫人可有呕吐?”江离转过头,问那几名大夫。 几名大夫虽然瞧不起这个来抢生意的生面孔,但都还带着医德,其中一人道:“未见呕吐,依在下判断,就是风寒所引起...” “那就麻烦了。”江离没听他接着啰嗦,摸着下巴说道,听的唐玉面色一急。 “江兄,你可有办法?”唐玉急忙问道。 办法是有,洗个胃输个液,轻松就解决了。 问题是现在是在楚国,没有胃镜,也没有洗胃机! 见江离迟迟没说话,唐玉急道:“只要江兄有办法,唐玉必有重谢!” 江离暂时也没太好的办法,他只是懂食物中毒,不是懂医术,只好回过头朝那几名大夫道:“要先催吐才行,不知道有没有催吐的药方?没有的话,拿些恶心的东西试试...” “不...”几名大夫还没说话,唐夫人就哼出声来,明显是不想尝试江离说的“恶心的东西”。 几名大夫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道:“可用常山、胆矾、皂荚、瓜蒂、藜芦...” 江离懒得听他报菜名,摆摆手道:“随便了,能催吐就行。” 大夫们并未动弹,这又不是他们判断的症状,万一这药吃出了问题,不是他们替江离背了这黑锅? 还好是唐玉信得过江离,怒斥那几名大夫:“去啊!快去!” 几名大夫没办法,犹豫了一会,似乎是推选出了一个倒霉蛋,开出了药方让下人去抓了药。 “玉儿...” 一声痛哼响起,床榻上的唐夫人伸出惨白发抖的手,游离的目光寻找着唐玉的身影。 唐玉一个没忍住,直接哭了出来,扑到了床边:“娘,我在这,我在这!” 唐夫人美艳的脸颊微微抽搐着,额上冷汗直流:“玉儿,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要将娘带回去葬了,娘不想葬在这...” 唐玉急道:“娘,你别胡说,有办法的,江兄说只是小问题,洗个胃就好了!” 一旁的江离挠挠头,说是这么说,那也要有得洗才行... 唐玉转过头,怒吼道:“还要多久!” 那几名大夫面面相觑,煎药哪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此时江离也想到这一点,皱眉道:“不行,来不及了,再拖下去脱水更严重,到时候就难处理了。” 一席话说的唐玉面皮发紫,“江兄,拜托你想想办法!” 江离面露为难之色,看着唐玉可怜兮兮的样子,索性也不想那么多了。 他拉起唐玉拽到一边,“办法是有一个,不过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唐玉神色仓皇,看样子不管江离有什么问题他都能解决。 江离看着唐玉,眉头皱了又松,良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认真问道:“你爹不在吧?” 正文 第56章 不能太用力 “我爹?” 江离问的天马行空,唐玉不明就里,有些懵圈。 江离继续道:“对,这很重要。” 唐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看江离的面色也不像是无的放矢,不经犹豫便道:“不在。” “不在?不在就好。” 江离点点头,略带些尴尬道:“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或许有些无礼,但应该对伯母的病情很有效,你要先让其它下人出去...” “无礼?” 哪怕唐玉再没情商,此刻也终于起疑了,审视般地看着江离道:“江兄到底想做什么?” 江离无奈,凑近了唐玉耳语几句。 在一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唐玉的表情从犹豫到震惊,又从震惊到挣扎,到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良久,唐玉略一握拳,咬牙道:“不过江兄你要答应我,不能太用力!” 江离见到唐玉答应,松了口气道:“这个你放心,我有分寸。” “都出去!” 唐玉一转头,将唐夫人院子的丫鬟婆子都驱赶了出去,家丁下人更是一个没留下,几个大夫想要旁观,也尽皆被赶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江离、唐玉、唐夫人三人之后,唐玉朝着江离一拱手:“如果真的能缓解我娘疼痛,唐某必有重谢!” “不用不用,唐兄客气了...” 江离连连摆手,干了这样的事还要报酬,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唐玉走上床头,将唐夫人的身子扶了起来。 不得不说有钱真好,唐玉都这么大人了,唐夫人依然风韵犹存,肌肤似吹弹可破,当年必然是名花一朵。 江离轻咳一声,走上前道:“唐夫人,接下来还请您忍一忍。” 唐夫人额头流下冷汗,虚弱着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唐夫人,恕在下无礼!” 不等唐夫人反应过来,江离出手了! 内劲汇聚于右臂,一拳悍然击出,力气恰到好处,精准击在唐夫人小腹之上。 一拳打完,江离飘然后退,随后便听唐夫人一阵狂吐.... “呕....” 这一拳下去,别说是中午的螃蟹了,就是昨夜的宵夜点心,唐夫人都吐了个干净。 江离退的快因此幸免于难,扶着唐夫人的唐玉就惨了,衣袍上沾了不少秽物,但他没有在意,扶着唐夫人关切问道:“娘?!您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些?” 唐夫人的反胃现象持续了半盏茶的工夫,等到渐渐平稳时,唐夫人脸上虽然还带着些痛苦,却没有之前那般剧烈了。 唐玉扶着她躺了回去,唐夫人虚弱道:“似乎...好些了...肚子仍有些疼,不过不是之前那种疼了...” 不是里头的疼了,这回纯粹是被江离那一拳打疼的... 内劲这玩意江离控制的还不是很好,方才也是紧急举措,虽然控制着力道,唐夫人终究是女流之辈,不太能承受江离这一拳头。 江离在一旁暗暗点头,既然没法洗胃,那吐干净就好了... 幸好唐玉他爹不在,不然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老婆被人打上一拳还无动于衷... 至于那些下人大夫,则是因为江离忌惮人云亦云的谣言,他是做好事,万一传出去变成江离打女人,那可就不好了。 江离捏着鼻子道:“这只是第一步,唐兄,你再让人将陈醋稀释一些给伯母服下,随后用食盐泡水,给伯母服下补水,还有那些大夫,让他们开一些降烧的方子备着,之后几天伯母最好吃的清淡些....” 娘亲恢复了些身材,也不再痛哼了,唐玉大喜之下对着江离一鞠到底:“多谢江兄出手相助!唐某没齿难忘!” “小事小事...”江离摆摆手,给人娘亲来上一拳,力道还没控制好,哪好意思要什么谢礼... 唐玉办事很快,立马让下人进来打扫屋子,陈醋和盐水也立刻让人去办,显得对江离无比信任,自己带着江离找到了那三位大夫。 几位大夫听说只是要一些降烧的方子,个个抢着要揽这单生意,谁不知道唐家出手大方? “够了!” 大夫争论之间,唐玉突然发怒:“你们还有没有医德!看看江兄,他才是真正的医德!” 唐玉一句话凭空让江离得罪了三个大夫,这怎么行,万一以后他哪里不舒服还得靠人家呢,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唐玉摇摇头,又是认真一礼:“多谢江兄打我娘那一拳,以后江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是,唐胖子,话不是你这么说的啊! 刚才好像还挺有情商,这会怎么又变回去了! 几名大夫听着唐玉的话也傻了眼,颇为震惊地看着两人。 这算怎么回事,他打了你娘,你还这么谢他? 迎着大夫们的眼神江离只觉得头皮发麻,本来好好一件事,怎么从唐玉嘴里说出来就成这样了! 过了一阵,唐夫人服了盐水渐渐睡着了,唐玉带着江离又回到正厅落座。 又是一阵感恩戴德之后,唐玉问道:“这么说江兄是从慕府过来的?” 江离抿了口茶,面露苦色,放下茶杯道:“对,两步路而已,没想到正好碰上了这事,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唐玉疑惑道:“江兄怎么会住在慕府?” “我是慕府客卿。”江离随口道:“我本来以为事情会多些,没想到只是给慕绍上上课就行了。” “客卿?”唐玉惊讶道:“为何我未曾听说过慕大人行拜请客卿之礼。” “要拜请吗?” 江离摇摇头道:“可能慕大人太忙了吧,我这几天都没见过他。” 唐玉想了想,管着偌大一个中阳府,公务确实不少,听说最近又要来个大官,估计慕克己应该确实挺忙的。 不过怎么说连礼都省了,这在文风盛行的楚国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这是他人之事,唐玉也不好多加置喙,点了点头并未在意,转头道:“江兄稍后,我这就让人将宣纸的账册拟出来。” 江离起身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就先回去了,反正隔的也近。” 唐玉随之起身:“我送江兄。” 正文 第57章 真假江先生 唐玉亲自将江离送出了唐府,还多走了几步,送到慕府门前才停下脚步。 等江离进了慕府,唐玉低头想了想,吩咐身边的管事道:“刘伯,你替我去办件事。” 片刻,管事听清了唐玉的吩咐,转头朝坊市去了,没等唐玉回去,慕绍的声音传了过来。 “唐大哥!等等我!” 慕绍一路小跑上来,幸好是唐玉身形肥胖走的慢,不然慕绍就错过了这一着。 “绍弟,又去哪闹了?”唐玉见慕绍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刚玩完回来,笑着问道。 慕绍方才被罗清霜拉着去了坊市闲逛,随后又去了戏园子,身上的零花钱都花光了,回头才想起,自己还要给江离发工钱呢! 江离并不是慕府真正的客卿,真正的客卿工俸自然都是走府里的账,但江离不行,他的钱还是慕绍自己掏腰包给的。 唐家的账每月初一结,慕家的账则是每月初五,今儿初一,再过几天慕绍就要掏腰包了。 此时口袋空空,慕绍自然着急,也顾不得接着玩了,幸好这一回来,就碰上了大财主。 看来,是天都不让江离走呀! 慕绍心里如此想着,拉着唐玉到了一边,小声道:“唐大哥,你能不能借我些银子?” “你?借银子?”唐玉脸色古怪地看着慕绍。 以往慕绍跟着他出去,遇见什么吃的玩的,唐玉都是顺手就把钱结了,是以慕绍一口一个大哥叫的极其亲切,不过正经开口借钱,这还是第一次。 慕绍见唐玉狐疑的样子,顿时拍着胸膛保证:“唐大哥你放心,等我爹下次再给我零花钱,我一定还你!” 唐玉笑笑道:“没事,你要借多少?” “十两!” 慕绍认真道。 唐玉嘴角一抽:“多少?” “十两,就十两!”慕绍重复了一遍。 江离来做“客卿”主要目的不是赚钱,一个是看在慕绍身份的份上,另一个就是因为他纯粹不想闲着而已,因此江离要的工钱并不高。 唐玉面露为难之色,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叠银票。 仔细找了找,一百两的有,五百两的有,一千两的也有,就是没有十两的。 唐玉为难道:“绍弟,我身上也没十两银子,不如就先给你一百两。” 借十块给一百,这种好事大多数人一定都很想遇上。 但慕绍不是,他还是个单纯的小屁孩,摇摇头认真道:“不用那么多,十两就行了!” “那好吧,”唐玉将银票收回怀里,“我回府找找,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谢谢唐大哥!”慕绍一喜,认真道谢之后高高兴兴地跑回了慕府。 入夜。 罗府。 罗清霜与别的姑娘不同,她更像是个假小子,今日拉慕绍出来,慕绍一早跑回了家去,她却到了黄昏才意犹未尽地从戏园子离开。 这会她正鬼鬼祟祟地穿过回廊,似在躲避着什么。 正当她马上要穿过回廊溜回后院之时,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 “站住。” 罗清霜顿时脸色发苦,一转身,又变成了乖乖女,福身道:“爹,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哼,我再不回来,你就该玩疯了!” 罗清霜的面前站着一位青衫中年男人,他腰间系着一条玉带,两鬓已有些斑白,却依然难挡那副儒雅气质。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说的就是这般儒雅之士。 此人便是罗清霜的老爹,掌管中阳府学的罗学渊。 罗学渊老来得女,平日里因为公务也甚少陪伴,知道她的个性贪玩,可每每见到自己,又是一副闺秀千金的样子,让他颇为无奈。 看了罗清霜低头认罚的模样,罗学渊摇摇头,开口道:“明日言大人到任,届时我要赴接风宴,就不用等我同餐了。” “哦。” “嗯?” “女儿知晓...” 罗学渊这才点头,问道:“今日又跑哪儿疯去了?” “我才没疯...” 罗清霜嘟囔了一句,应道:“女儿是去慕府求学了呢。” “你?求学?”罗学渊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是真的!” 罗清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认真道:“爹你知道嘛,慕府新拜了一位客卿,才十七岁呢!他知识渊博,文采斐然...” “客卿?十七岁?”罗学渊有些纳闷,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十七岁的客卿,这也太离奇了,到底是怎样的有学之士,让慕克己将他请了回来? 罗学渊没有深问,转而道:“那赵咏,有没有再找你?” “没有呢,只要我带着慕绍,他就不会出现。”罗清霜嘻嘻笑道,眼里的神采就像一条狡猾的小狐狸。 慕绍叮嘱她不能说关于江离的事,她偏偏就要说。 不为别的,就因为江离敢跟赵咏对着干!敢说赵咏是“狗娘养的”。 如果慕克己不认这个客卿,那罗清霜就把江离请到罗家来,也不用他上课,就替她挡着赵咏就行了! **** 次日。 江离独自待在屋子里,正是百无聊赖。 “要不,回村子里看看?” 像是在自问自答的江离很打定了主意,回村子里去看看。 “空手回去似乎也不好...” 江离喃喃自语,他就像是进城打工的孩子,回老家的时候手上怎么也得拿些东西才行。 不过这次进城他并没有带多少钱,毕竟慕府包吃包住。 转头一瞧,江离看见了上次找小六要来的鱼竿,心里拿了主意,就钓一条鱼拿回去好了。 之前在慕府鱼池里钓鱼江离都是钓了又放回去,这次就不放了,虽然只是区区一条鱼,不过慕府的鱼就不一样了,拿回去给村长,让他沾沾贵气,延年益寿。 “慕少爷,慕少爷....” 江离拿着鱼竿刚刚坐下没多久,外头忽然传来了呼唤,江离没当回事,今日慕绍并未来他这里。 “这位小兄弟。” 眼看着鱼儿快要咬钩,却被身后的声音惊走了,江离面带不悦地回过头,“什么事?” 身后站着一位目带精光的老儒生,见江离不甚客气,他也微微皱眉,开口道:“小兄弟可曾见到慕少爷?” “没见到,没来我这。”江离挂上饵,又将鱼钩抛进鱼池,随口应了一声。 “奇怪了。” 老儒生摇了摇头,纳闷道:“明明说要找老朽请教,为何哪哪都找不到?” 江离随口道:“你是谁?我若是见到慕绍,帮你说一声。” 老儒生望了江离一眼,自傲道:“老朽江介,乃是府中客卿,小兄弟居然不知?” 这几天,慕克己差人督促慕绍念书时,慕绍总会说“去江先生那”,现在,这位真正的“江先生”找上门来了! 正文 第58章 一言不合就送房 江离的客卿身份是假的,这位江介却是真的。 昨夜慕克己问起他“绍儿这几日课业可有进步?”,倒把江介问的莫名其妙。 慕绍最近也没找过他求教啊! 慕府客卿不少,江介以为慕绍是认错了人,还打算找到他纠正一番,只是哪里都没找到,听其它下人说有可能在这,结果又扑了个空。 “江介?” 江离微微昂首,居然在慕府里遇到了本家,放下鱼竿起身道:“在下江离。” 江介并没有兴趣知道江离的名字,连礼都未曾打算还一个,只是淡淡道:“听说慕少爷常来你这,你是何人,为何老朽从未见过你?” “慕家这么大,没见过也正常。”江离道:“我也是客卿。” “客卿?你?” 江介笑了,毫无忌惮地笑了,并且是嘲笑。 “无知小儿,客卿可不是随便可当的,你这话可不要在外面胡诌,免得你与慕大人都下不来台!” 江离皱起了眉头,这老小子怎么回事,上来就这么强的攻击性? 来者不善,江离懒得再多言,干脆不去理他,直接坐了回去继续钓鱼。 江介倒是怒了,冷哼一声:“无礼竖子!” 他是有学之士,慕府正儿八经的客卿,虽然不是士族,可就算是县令见了他也得客气着,江离一个少年郎居然如此自大将他晾在一边,岂能饶恕? “哼,老朽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关系,能如此张狂!”江介冷冷抛下一句话,扭头走了。 他还以为江离是慕家的什么亲戚,但就算是亲戚,也太不知礼了! 正厅。 慕克己一身穿戴齐整,正打算要出门。 今日不仅有公务,还要迎接言同上任,慕克己的心情凭空多了些沉重。 他与言同并不是同路人,甚至可以说是仇人,只因为他与言同的派系不同。 这位言同是即将到任的正监,所谓正监,就是掌管一府刑狱,上一任中阳正监升迁调走,近来刑狱之事都是其他人代任着,本以为代任者会顺理成章成为正监,却没想到朝廷是另外指派了言同前来。 慕克己身为府牧掌管的是政务民生,两人不同系统,地位却不相上下,说不清谁是一把手谁是二把手。 不同派系的言同来了中阳当这正监,慕克己当然知道他是冲着谁来的,他也预计到之后的日子恐怕麻烦不会少。 “慕大人。” 正要出门时,迎面碰上了唐府的管事刘伯。 刘伯先是行了一礼,随后拿出一枚银锭道:“昨日慕少爷向我家少东家借十两银,少东家因为照顾夫人将这事给忘了,今日想起,特意派我送来。” “借银?” 慕克己一呆:“绍儿借的?” 慕绍当时将唐玉拉到角落偷偷摸摸借了这十两银子,他以为唐玉应该能够明白这事不宜让他爹知道。 可惜他最终是高估了唐玉的情商,唐玉就这么派人把银子送上慕府,送到了慕克己面前。 “回大人,是慕少爷借的。”刘伯将十两银子交给慕克己身边的随从,接着道:“不知江先生住在哪间别院?” “江先生?” 慕克己更懵了,唐玉怎么会找他府上的客卿呢? “大人!” 说江介,江介到,从江离那气哼哼回来的江介正打算找慕克己讨个说法,问问那无礼的小子到底是谁! 慕克己顺着朝刘伯道:“江先生来了,你找他何事?” “江先生来了?” 刘伯看看江介,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江离,江先生。” .... 一刻钟后。 慕府正厅。 慕克己、慕绍、江介、江离、刘伯齐聚一堂。 江离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中阳牧,打量个不停,看着慕克己的上位者气质暗暗点头。 慕绍头垂地极低,身后跟着的小六头顶冷汗直流。 江介昂首挺胸,坐等江离倒霉。 慕克己一张脸黑的像锅底,咬着牙瞪着自己的混账儿子。 “江先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刘伯跟着唐玉似乎也变得没情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口道:“少东家感念江先生恩德,特意命我将此物赠与先生,顺带也祝先生受拜客卿之喜。” 慕克己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客卿,而邻居都已经在给这位“客卿”送贺礼了。 江介则是面色有些涨红,他才是真客卿,怎么没人给他送这大礼? 江离看见刘伯双手递上来的物件,愕然道:“这是...” 刘伯答应道:“江先生放心,宅子也在北城,是个好地段,三进三出,足够先生活动。” 刘伯手上拿着的是一串钥匙。 府邸的钥匙。 对于唐玉这种一言不合就送房子的行为,江离既觉得离谱,又觉得离谱中带着些合理。 北城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处,一座三进出的宅子必然价值不菲。 但对唐玉来说,或者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劳烦替我转告唐兄,昨日不过是举手之劳,受不得这礼。”江离连连摇头,这谢礼实在重过了头,让他有些心虚。 打了人家娘亲一拳还收人家一套房子,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刘伯似乎早就料到江离会拒绝,顺口就道:“少东家知道江先生会拒绝,不过少东家也说了,什么都比不上夫人的安危重要,江先生若是不收,少东家就没脸再与江先生合做生意了。” 江离纳了闷了,这唐玉神一阵鬼一阵,怎么这会又这么会办事了? 刘伯不管其它,只管办好少东家吩咐的事,将宅子钥匙给了江离,说清了位置,便向慕克己告辞离开。 钥匙只有两三把,江离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心里啧啧有声。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正文 第59章 东窗事发 “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伯走了,忍了好一会的慕克己也终于开口了。 慕绍脖子一缩,耳朵竖起,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江离收起钥匙,拱手道:“江离见过慕大人。” 慕克己瞥了江离一眼,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虽然他心里有气,但还保持着理智,知道江离一介布衣绝对不敢自己跑进慕府自认什么客卿,没人授意,门房也绝不会让他随意进出。 此事,不能怪江离胆大包天,顶多只能算是无知无惧。 “爹,是我请江先生回来的,不怪江先生。” 怂了好一阵的慕绍生怕江离挨自己老爹的训斥,终于大着胆子站了出来,倒是很讲义气。 慕绍一说江先生,江介差点以为是在叫自己,等反应过来时,心中更气。 他精于算术,原本慕绍也很喜欢找他请教,就是因为这江离,抢走了他的学生! 这种类似于“情敌”的身份,让江介忍不住斥道:“慕少爷,“先生”二字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当得的!” 慕绍有心反驳,可在如此气氛之下也不敢多嘴,再多嘴就要挨揍了。 江介见状更是得意,责问江离道:“我问你,你在哪处学府求学?” “学府?”江离摇摇头,如实道:“我没事上过学。” 江介冷笑:“那是私塾?” 江离继续摇头:“也不是私塾?” 这一说,倒将江介震住了。 不是学府,不是私塾,难道是师从哪位有名的大儒? 若是这样,那还真就有些说法了。 “这里的知识,都是跟村长学的。”江离直言说道,免得江介再问东问西。 “村长??” 江介一愣,随即嗤笑,轻蔑之意十足。 “你有哪样学识?策论?算术?琴艺棋道?亦或书画诗经?” 江离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借借前人的倒还可以,让他自己来倒算不上大家,如果说是金融学、心理学、微分方程之类的他倒敢说拿得出手。 “呵!一样不知,也敢当“先生”?!”江介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慕绍急道:“江先生,你会算术啊!还有诗词楹联...” 江离耸耸肩道:“我那叫数学,况且先生不先生的我倒无所谓,叫先生还显老...” 眼睛一亮,慕绍更崇拜江离了,不仅有学多识,还不求大名,这就是他想成为的人啊! 于是慕绍转头哀求慕克己:“爹,江先生真的能做客卿,您就...” “住口!” 慕克己怒斥一声,客卿客卿,那岂止是一个身份,那是和慕家绑在一起的共同体!真要请客卿,他慕克己得向人家行大礼! 府里这么多客卿,哪个不是身怀大才,享尽赞誉的? 要他向一个没念过书,十多岁的少年郎奉茶行礼? 荒谬! 一声怒斥之后,慕克己自觉有些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清咳了一声看向江离:“此事还有几人知晓?” 慕绍不懂事事小,如果成了既成事实那就事大了。 如果太多人都知道江离是慕家的客卿,慕家就算反驳也显得无力,在这种情况下把江离赶出慕家,他只要随便说上几句话,都会成为攻击慕家的武器。 当官多年的慕克己十分清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更何况还是言同这个对头即将到任的时候? 事情一旦传开,人云亦云,最后若是背上了苛待客卿的莫须有罪名,这才是慕克己最担心的。 江离想了想,如实道:“村长知道,白启知道....村里人都知道,还有唐玉,哦对,还有那几个大夫....” 慕克己的脸色越听越差,看着慕绍的眼神愈发不善。 慕绍自觉,今天少不了要挨一顿打了。 慕克己面沉如水,唐家倒好解释,那几个大夫也不成问题,难就难在霞间村的村民。 村子里出了个人才,这些村民难免与有荣焉,四处吹嘘,那才是最难办的! “大人。” 慕克己还没想出解决的办法,府衙的官差却赶到了慕府。 在慕克己眼神示意之下,官差开口道:“罗老已在府衙等候多时,大人久为出现,罗老...” “知道了。”慕克己摆了摆手,他与罗学渊约好给言同接风洗尘,虽然他和言同不对付,但官场上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慕克己原本早就要出门,就是被“江先生”这事给耽误了脚步,罗学渊这是派人来催他来了。 “大人,罗老还说...” 那官差似乎有话没说完,感受了一番屋子里的气氛,看了一眼低头的慕绍,年轻的江离,又不太好开口。 慕克己心情本就不好,见状皱眉道:“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官差一拱手,一字一句道:“罗老还听说,大人府上请了一位十七岁的客卿,罗老好奇这位客卿到底有何长处,能以未冠之年被大人拜为客卿,因此想要见见...” 慕绍嘴都快撇到下巴,心态彻底崩了! 罗姐姐,你这是故意害我啊! 一旁本得意不已的江介心态也崩了! 我当了这么多年客卿,也没让罗老说想见我过啊! 而慕克己,他的心态当属崩中之崩。 罗学渊何许人也?说是中阳儒林第一人也不为过,此事连他都知道,还当真了,这就是最麻烦的境地了! 正文 第60章 伴读书童 慕克己的心情愈发糟糕了。 他站起身,怒瞪了慕绍一眼,沉声道:“等回来我再收拾你!” 慕绍脖子一缩,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慕克己起身向外头走去,不管怎么说,当前的第一要事还是去接那位不对头的正监,且不能让罗学渊等太久。 路过江离身旁时,慕克己顿了一顿,最终道:“且现在府内歇息吧。” 抛下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慕克己便一挥衣袖,带着那官差朝外而去,不久便坐上了马车,离开了慕府。 慕绍怂了好一阵,等外头车马嘶鸣,老爹离开的信号传来时他才怏怏地走到江离面前:“先生,对不起,我...” “没事,我办了事你也结了账,两不相欠。”江离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 他倒不是很在意客卿的名声地位,他又不当皇帝不造反,名声有个什么用? 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实力过硬,世家公子还看不起商人呢,那有人敢看不起唐玉吗? “哼。” 一旁传来了一道冷哼。 江离不在意客卿的地位,也有十分在意的人。 本就不喜于江离这个小年轻的正经客卿江介,一听江离不仅不是客卿,甚至连慕家的亲戚都够不上,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穷小子,更是毫不遮掩自己的态度。 “你无学无名,有什么资格拿慕府的俸酬?”江介冷冷说道。 慕绍小脸一别,呛声道:“这是我答应给先生的!” 江介微微皱眉,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虽然心里不喜,但到底还是没把气往慕绍身上撒。 江离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江介,无语道:“你该不会是自己得不到,才嫉妒我的吧?” 众所周知,有些话说出来格外地伤人,尤其是实话。 江介顿时怒不可遏,喝斥道:“无知小儿!老朽嫉妒你?简直荒谬!荒天下之大谬!” 江介确实嫉妒了,倒不是嫉妒江离的工钱,他在慕府当客卿,得到的可比江离那十两银子多的多。 主要原因就是,慕绍尊敬江离远超过尊敬他,而方才,士林有名的罗学渊居然还亲自问起此人,这更是触到了江介的霉头! “不嫉妒,你捏什么拳头?”江离看着江介无语道。 江介不仅面色涨红,甚至是连拳头都握紧了,好似一个不注意他就要给江离来上一拳似的。 慕绍连忙道:“先生,若是父亲不允你留下,我就去城外向您讨教。” 江介更气,慕绍话说到这,居然是宁愿每天出城,跑到远远的霞间村去跟江离学习,都不愿意来向他请教! 这日子没法过了! 再待下去江介生怕自己要被气死,警告似地瞪了江离一眼,拂袖而去。 “莫名其妙。” 江离吐槽了一句,掂了掂手里的钥匙,笑说道:“也不用跑那么远。” 慕绍反应过来,眼睛也亮了。 对呀,唐大哥不知为什么,居然给了江先生一处宅子,管事还说就在北城,可不近的很嘛! “先生,那地方我知道,我带您去瞧瞧!”慕绍回忆起了方才唐府管事说的话,细想了一番地址,自告奋勇地说道。 江离想了想,笑道:“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府衙。 已经两杯茶下肚的罗学渊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慕克己,起身笑说道:“慕大人,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作风啊。” 慕克己拱手歉然道:“罗大人久等,府中有些闲事耽搁住了。” 罗学渊虽然年纪有些大了,耳目却还清明着,看了看慕克己,笑呵呵道:“观慕大人的模样,似乎是心境不平,依老夫看,你管布政,他掌刑狱,二者并不冲突。” 罗学渊还以为慕克己是因为言同的到来而心生不悦,连着接风宴都姗姗来迟。 慕克己摇摇头,说道:“同朝为官,即便意见理念不合也是常态,本官不会为这些事而心烦。” “哦?” 罗学渊听到慕克己否认,心中有些惊讶,但也没再接着往下问了。 如果慕克己所言是真,那就是因为府中事而心烦,打听他人家中事可不是君子所为。 慕克己也未多言,伸手道:“咱们先去酒楼吧。” 罗学渊点点头:“请。” 两人左右并肩而行,步履同调一同走出了府衙,各自上了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去往城中某处酒楼。 今日虽然是为言同接风,但慕克己也是高官,与言同品阶相当,罗学渊就更不用说,城门外自有赵坚等人去接待,他们二人只需在酒楼等着即可。 正台县酒楼不少,但最好的酒楼,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谁家开的。 “慕大人,罗大人。” 这接风宴慕克己一早就和唐玉打了招呼,面对正台县的头两号人物,唐玉也很给面子,不仅安排了最好的雅间,还亲自在酒楼相迎。 打完了招呼,唐玉带着奇怪问道:“我听刘伯说,慕绍借那十两银子是为了给江兄俸酬,怎么慕府的客卿,俸酬这般低呢?” “....” 唐玉心直口快,一连说了一件慕克己心烦的事,外加一件不该唐玉问的事。 慕克己脸一黑,并未说话。 不过唐玉这一句倒是提醒了罗学渊,他接着话茬道:“凑巧老夫听说慕府有一十七岁的客卿,正想见见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少年郎。” 慕克己脸更黑了。 他心思转个不停,肯定是不能肯定的,江离并非是他请回来的客卿,而否定的话也有影响,不仅是慕家闹了笑话,也会给慕绍带去不好的名声,慕克己可还想着能让慕绍拜入罗学渊门下呢。 还有眼前的唐玉,一口一个江兄,今日还当着他的面让人送了一套宅子给江离,刘伯言语间似乎江离对唐家颇多恩情,如果将江离赶出去,谁知道唐玉是个什么态度? “慕大人?”罗学渊见慕克己久不言语,愣在那不知想些什么,低声问了一句。 “哦...”慕克己似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罗老是从何处听说的?” 罗学渊如实道:“是清霜与老夫说的。” “那可能是清霜侄女听错了,”慕克己摇摇头,改口道:“江离不是慕府的客卿,他只是....只是绍儿请来伴读的而已。” “伴读的?”罗学渊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唐玉也懵圈了,怎么会是伴读的呢?江兄再怎么闲不住,也没必要去做一个伴读书童吧? 慕克己略经犹豫,最终确认道:“对,也许是清霜侄女弄错了,或是那江离不晓事,为了好听些说错了。” 正文 第61章 来者不善 反复权衡之下,慕克己还是不能将错就错,将江离说成是慕家的客卿。 一个客卿首先就要有学识上的长处,再不济,身手高人一等也不是不可。 可那江离只不过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少年郎,既未上过学堂,也未正经读过几年书,身手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庄稼汉,能有什么身手? 但慕克己也没做的太绝,一个伴读的身份,算是给了江离台阶下,也给慕绍圆了谎。 “原来如此。” 罗学渊不疑有他,点点头便信了七分,自个女儿不着调他也是知道了,或许真是听错了也说不定。 可是罗学渊信了,另一个却不信啊! 唐玉不悦道:“以江兄的文采才学,慕府竟只让他伴读?这不是暴敛天物、辱人气节吗?” 唐玉向来心直口快,哪怕面前是慕克己也是丝毫不客气,将慕克己说地脸色一黑,竟装了哑巴未作回应。 眼看慕克己不说话,唐玉心想还是事后再去问江兄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生意还是要做,将罗慕二人引上了雅间。 等唐玉退出门外,罗学渊看了一眼慕克己,似是随口说道:“听说言同这次来做这个正监,二皇子出了很大的力啊。” 慕克己端茶的手一僵,别有用意地望向罗学渊:“本官以为罗老是不涉党争的。” 罗学渊笑笑说道:“老夫是不管那些管不起的事儿,只不过人在这正台城,也希望能清净些。” 言同当官十载,虽说资历不低,但按理说还没到能做正监的地步,要知道他之前只是一个六品官,还只是地方官,这一下跃到了四品的正监,背后定有更多原因。 “本官所行之事问心无愧,无关恩怨。”慕克己摇摇头,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罗学渊也跟着摇头轻叹:“呵呵,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就在去年,由二皇子提议的一项政令施行,愿景是美好的,但当真正实施到地方时才发现事与愿违,当时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沉默,唯独慕克己独树一帜。 他不仅暂缓布政,更是直接向朝廷上书,将这政令的缺点扒地一丝一剩,直言是“高高在上,不解民间实情”之人才能提出来的建议。 这无疑是连带着将同意建议下达政令的国君一起骂了,但国君明事理,经此一事后及时停止了政令施行,不过这个锅,二皇子必须背。 二皇子心里带着怒气,他知道慕克己是他大哥坚定的支持者,之前又坏了他的事,此次多番运作让言同坐上这个正监之位,来到慕克己身边,目的不言而喻。 “且行且看吧。”慕克己摇摇头,没在这事上多言。 吱呀。 雅间房门被人推开,一位被赵坚等人簇拥在中间的紫袍男子出现了罗慕二人眼中。 “罗学士,许久不见了。”紫袍男子并未与慕克己招呼,反而是先与曾在翰林院待过的罗学渊见了礼。 罗学渊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言大人还记得老夫,老夫深感荣幸。” 紫袍男子拱手道:“哪里,罗老是文界泰斗,所著典籍无数,言某遍阅群书,当世无人能出罗老其右,还请罗老准我称一声先生。” “呵呵,折煞老夫了。”罗学渊笑着回礼,却是不着痕迹地挡了过去。 言同也不勉强,转而看向慕克己,嘴角勾一抹笑容:“慕大人!久仰,久仰!” ----- 酒楼的接风宴进入正题,江离也办着正事。 唐玉送的宅子就在北城,距离慕府也不算远,唯一的问题是,跟赵家的宅子就搁着仅仅一条街。 江离跟赵家的关系,或者说跟赵咏的关系不善,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会有些不爽。 不过不能因此否认唐玉送的是一座好宅子,三进三出,别说住一个江离,再住十多号人也绰绰有余。 “少爷,这屋子真的是你的?” 香儿跟着江离站在宅子外头,望着大门难以置信。 小丫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进城里住,还住着这样大宅子,她以为若是能将原来的茅草屋翻新一遍,就已经很好了。 “不是我的,我怎么会有钥匙?”江离笑说一句,拉着香儿进了宅子。 之前他已经与慕绍来看过一遍,随后就拜托慕绍差人去将香儿接进了城来。 香儿自小和江离相依为命,如今江离在城里站住了脚,不会将她一人丢在村子里。 三进的院子占地数百平,香儿看花了眼,一遍下来连回廊的路都没记清楚,低着头道:“咱们真的要搬家吗?” 看香儿那模样很是不舍村里的乡邻,江离摸了摸下巴,问道:“你想住在村子里?” 香儿张了张嘴却没出声,过了一会才道:“香儿跟着少爷。” 江离看出来了,香儿是既想见他,又舍不得乡邻,便笑道:“没关系,白天你可以去村子里,反正造纸的事还在那做着,天黑前再让白启送你回来。” 说了一句,江离又看了看一旁的白启:“以后送纸的时间就改到晚上,城门关闭前你将成纸带进城,也在这宅子里住,第二天交了纸再与香儿一起回去吧。” 白启和江离一样,爹娘走的早,如今光棍一个,住哪对他来说没区别。 反正田二叔夜里又不让小翠见他。 “好哩!” 白启四下打量着豪宅正是羡慕地紧,一听自己也能住这顿时咧开了嘴,“还是江离你有出息!” 香儿也眉开眼笑道:“少爷真好!” 江离一笑,拉起香儿道:“走,带你去看看厢房。” 香儿低着头任由江离拉着小手,轻咬着贝齿,霞飞双颊。 正文 第62章 伴读 三进的院子厢房有数间,属于江离的正房坐落在最后。 两面开窗的屋子里亮堂堂的,比起以前的茅草屋大了不少,除去基本的床榻以外还有茶桌、书案和书柜等等,墙上挂着的字画也一应俱全。 能准备的东西唐玉全让人准备了,江离完全可以说是拎包入住,甚至连包都不用拎,人来就可以了。 香儿的大眼睛里全是欣喜,倒不是高兴自己能住这种宅子,而是为江离能越来越好而感到高兴。 香儿问道:“少爷,那香儿住哪?” “香儿啊...”江离想了一会,为难道:“唐玉只给我准备了这一套被褥...” “啊...”香儿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大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阵阵发烫。 这时候白启跑了进来,大声问道:“那我住哪间屋子?” “随便你,偏房那么多自个去挑。”江离摆了摆手,又问香儿道:“要是不方便,就让白启重新去买一套被褥。” 香儿连忙摇头道:“不用了,少爷的钱要省着些花...” “你之前不是说把那些被褥送给村里的大伙?怎么现在又要买呢?” 白启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咳!”江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你感冒了?”白启关切道:“要注意身体啊,正好那些被褥收起来还没送走,我多抽一套给你吧...” 苍茫天下放眼望去,情商这块能和唐玉相比的大概只有白启了,二人足可称卧龙凤雏。 香儿似是察觉到了真相,面色更红,连耳根都开始发烫,低着头一阵羞赧,看也不敢看江离。 白启在一旁看的不明所以,摸着光头问道:“那那些被子还送回村去么?” ..... “先生,你放心,我爹不会为难你的。” 原本今天江离绝对是要和白启打一场的,但最终因为慕绍的到来,阻止了这场本要爆发的战斗。 接风宴已经结束了,慕克己回到了慕家,并让慕绍将江离找来。 慕绍见到老爹面色不太好,以为是因此事生气,也不知他说的是给江离宽心,还是给自己的暗示。 现在的江家和慕府隔的不算太远,江离与慕绍一同往回走,一边笑道:“我看慕大人不像是不讲理的人,只是误会一场,不是客卿也没什么。” 慕绍一听更是内疚,歉然道:“先生,对不起,我...” “没事,”江离哈哈一笑,安慰道:“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些蠢事,我那会还卸过老师的车轮子,当场被抓包,比你惨多了。” 慕绍听的不明就里,马车的车轮子那么容易卸吗? 慕府。 从接风宴上回来的慕克己借口回府休息,并未直接去府衙,为的就是处理江离这档事。 虽然他更正了客卿的说法,但伴读也是慕府的一份子,如果江离愿意,反正慕绍与他相处不错,不妨让他留下,如果不愿意,也必须叮嘱江离出去不能乱嚼舌根。 “爹。”慕绍带着江离回来,神色间有些紧张。 江离面色淡然,拱手道:“见过慕大人。” 慕克己暗自点头,虽然没念过书,不过这份气度和淡然倒是不俗。 慕克己摆摆手算是回应,开口道:“本官再次重申一遍,客卿之事是一场误会,此事也非同小可,希望你之后莫要再以慕府客卿自居。” “既是误会,应该如此。”江离点头说道。 慕克己点头道:“不过外头已有谣言,唐家那边,需要你去澄清一番。” “可以。”江离继续点头。 他如此淡定,倒让慕克己愣了一愣,心中另起了一番打算。 想了想,良久慕克己才道:“绍儿与你相处融洽,你若是愿意,本官可让你留在慕府与他一起念书,听说你精通算术,若是能有所成,本官也能够考虑给你施展的机会。” 慕绍闻言一喜,低声道:“先生,快答应,答应啊!” 江离并未着急,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慕府既然有那么多客卿,说不定真能学到一些不错的知识,离唐家也近.... “好。”想了想,江离点头应下。 慕克己不再多言,起身道:“时候尚早,你就跟着绍儿熟悉熟悉吧。” 慕府有一个专门的学堂,总共有十多名学生。 最小的只有十一二岁,最大的二十岁,多是慕府亲眷,除了沾着慕府的光能向府中客卿求教以外,另外为的就是让慕绍有同窗,不会太孤单。 见到江离进来,整个课堂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十几双眼睛都盯向了江离,而且毫不掩饰目中的敌意和妒忌。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是陪慕绍读书的,就因为江离来了,大家都没事干了,现在慕绍几乎不会再找他们。 慕绍来到江离边上:“这位是江先生,是我的老师,以后你们给我放尊重一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然后,他挥舞了一下自己肥壮的拳头。 看来慕绍在学堂内还是有几分淫威的,毕竟是慕府的少爷,十几个青少年纷纷应声,但是望向江离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挑衅。 不就是一个庄稼汉?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大概就是异世版的放学后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