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大地主》 正文 第1章 大婚之日,老丈人求我赏天下一口饭吃 叶乡县,叶府。 叶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仰躺在一座黄檀雕花帷幔大床上。 身侧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美人。 叶云有些错愕,低头一看,就见此女粉面桃花,云鬓散落,双目紧闭,轻轻蹙起的眉头中,藏着万分的羞怯。 再仔细一看那张小脸。 乖乖,这脸蛋子,放在整形医院,没几个亿绝对做不出来! 目光向下一飘,叶云哈喇子险些没流出来。 一袭大红嫁衣,此时衣襟半敞,露出一片炫目的粉白来,在昏黄烛火下更显诱人。 大红盖头揉得皱巴巴的,随手丢在一旁。 哇擦,这是……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金? 叶云怦然心动。 姑娘似是等久了,怯怯抬头看了叶云一眼。 就见到了一双火辣至极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一空! 姑娘浑身一颤,声音柔媚得似要滴出水来: “老爷……奴……奴……奴该……做些什么?” 对视这一眼,叶云这才发现,这个羞怯怯的新媳妇,似乎年纪有些小…… “你多大了?” 叶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前所未见的温柔。 想想也是,面对这等美女,能不温柔的男人恐怕都是太监吧? 黄秀秀却是一愣。 这……是自己认识的叶扒皮吗? 叶扒皮竟然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人说话? 他……他该不会真是个变态吧? 我今天能活着出去吗? 黄秀秀吞了口唾沫,脸上的怯意更浓了两分,低眉垂目说道: “奴上月刚至出阁之年……” 刚至出阁之年? 看这环境,不是现代啊,出阁之年恐怕也没多大…… 罪过啊罪过。 心里如此念叨,可叶云搂着黄秀秀纤腰的手,更紧了些! 没事!既然已经够了年纪,就不犯法了! 美色的诱惑下,叶云连自己穿越了这一事实都抛诸脑后了。 叶云轻咳了一声,扭头对门旁两个小侍女吩咐: “你们……都出去吧!老爷要和夫人休息了!” 两个侍女,一个是黄秀秀的陪嫁丫鬟,一个是叶府的侍女,同样一身喜庆的红色。 两女听到叶云的吩咐,对床铺福了福身,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叶府那侍女很快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叶云的院落,只留下黄秀秀的陪嫁丫鬟一人陪侍门外。 那侍女出了叶云院子,急匆匆来到了叶府后院另一个灯火通明的院落之中,也不通禀,直接推门闪了进去。 “大夫人……老爷已经和黄秀秀圆房了……” 这红衣侍女跪伏在卧房中,面前是个端坐的美妇人。 这被称作“大夫人”的美妇人,乃是叶云的第一房妾室,刘柔云。 刘柔云并非叶云的正妻。 只是正妻之位一直空缺,刘柔云便鸠占鹊巢,要求叶府中的所有下人都称呼自己为大夫人。 听到这叶府侍女的禀报,刘柔云美丽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怨毒之色。 “好了,本夫人都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很快,屋内只剩下了刘柔云一个,她铺展信纸,在纸上写道: 【叶云与黄府尹之女完婚,假以时日,叶家在江陵府的位置将再无可撼动。】 【我身上的毒似乎没有起到作用。】 【叶云也越来越疏远我了。】 【还请王爷早做打算,以武力诛杀此子!我已经将叶府的底细都摸清楚了,可以为杀手铺平道路!】 【——青云手书。】 随着一头枭鸟携带密信,悄然隐于夜色之中,倚靠窗边的刘柔云,眼中阴冷的神色越发浓烈起来。 她遥遥看向叶云院子的方向。 “叶云,十多年了……你的死期,还不到吗?” …… 叶云院中。 “你叫什么名字啊?”叶云再次温柔发问。 他的手,已经难以自控地轻轻游动了起来。 黄秀秀被他抚得娇躯剧烈颤抖,强自压住了喉中的低声尖叫,颤声道: “奴……奴名……黄……黄秀秀……老爷昨日……不才问过?” “洞房花烛,要再问一遍,这是规矩。”叶云一边摸,一边恬不知耻地骗老婆。 “……哦。”黄秀秀当然是第一次洞房,信以为真。 “你知不知道老爷叫什么?”叶云问道,免得自己穿越之后名字不一样闹出什么笑话来。 “老爷姓叶……单名一个云字……” 黄秀秀被叶云摸得有些受不住,一双小手不自觉按住了叶云的大手。 叶云将脸一板:“反了你了,还敢违抗夫君不成?” 黄秀秀吓得一个激灵,花容失色,连连摇头:“不敢不敢……秀秀……秀秀……” “都听老爷的……” 声若蚊吟,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哼哼……” 叶云轻笑一声,继续放肆手脚,趴在黄秀秀耳边,又问道:“老爷再考考你,记不记得和老爷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什么情景?” 此言一出,黄秀秀竟半晌一语不发。 叶云怔了一下。 很难回答吗? 黄秀秀却道: “正是方才……老爷掀起奴盖头的时候……奴第一次得见老爷真容……” 我草还是包办婚姻? 太刺激了。 叶云念头刚过,脑中忽然一声轰鸣。 原身前主的记忆,似乎此时才刚刚脱困,过往二十年的岁月纷至沓来,在叶云脑中快速过了一遍。 叶家是三代前发家的,传到叶云手里,一发而不可收拾,直接成为了整个江陵府最大的地主,坐拥江陵府半壁江山,活脱脱就是个土皇帝。 十岁那年,叶云似乎在自家的第五层地窖里,挖出了后汉王莽留下的宝藏。 之所以说是似乎,因为叶云根本无法确定这么多金子到底是谁埋下去的。 怀疑是王莽,纯粹是因为叶云后世带来的一些野史知识罢了。 传说后汉王莽也是个穿越者,以铜币代黄金,将整个中原的黄金搜罗一空,全都埋了起来。 这个传说有不同的版本,170吨的也有,70万斤的也有。 只不过在叶家五层地窖里,叶云挖出来的黄金,可不止这点儿。 当时叶云他爹,仗着爷爷余荫和自身的圆滑,已经是横行乡里的土霸王了,说是富甲一方绝对没有问题。 可当十岁的叶云暗戳戳用这笔巨款的冰山一角,在叶乡县里拉起了一支数目庞大、装备精良、忠心耿耿的私兵之后…… 事儿,就不一样了。 正文 第2章 娘子还要努力才是 当时的叶乡县县令,正准备给府尹大人修书一封,禀报这叶家谋反,当天就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府尹有一年下来巡视,正巧撞上了叶家军拉练,大惊失色,正要扭头狂奔,就被个半大孩子一箭射穿了后脑勺。 一群精兵悍将簇拥着那半大孩子,口中高呼“叶云将军万岁”这等诛九族的屁话,一路大张旗鼓回了叶府,独留下府尹大人曝尸荒野。 那一日起,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这大唐虽盛,脚下这一亩三分地,却是姓叶的。 而今叶家早已换了叶云主事。 眼前黄秀秀,也不是没来由嫁给叶云的。 她本是江陵府尹黄大人的闺女。 恰逢江陵府遭了洪灾,数个县共计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朝中似有宫斗,一时间无法赈济。 黄府尹是个字面意义上的父母官,看到百姓们在洪水中这般凄苦,不禁潸然泪下,连夜跪在了叶府门前。 叶云原身富归富,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作为土皇帝也从不知百姓疾苦,只淡淡说了一句: “听说你那女儿,破瓜之年,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之姿?” …… 叶云确信,自己原身绝对不是贪恋黄秀秀的美貌。 他七房妾室,没有一个容貌比黄秀秀差的。 更别提叶云原身先前也没见过黄秀秀,都是道听途说。 他只是一天不占便宜就浑身难受罢了。 就这样,第二天准备嫁妆,第三天黄秀秀就躺在了叶云床上。 刚掀了盖头,叶云就穿越了。 怀中,黄秀秀被叶云抚弄得娇喘连连,贝齿轻咬红唇,一双眸子中泪光涟涟。 但见叶云身躯雄健,容貌英俊,举止间更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仪雄风,她终究也没能落下泪来。 兴许…… 他也没有旁人说得那么不堪。 黄秀秀想到临行前父亲对自己的叮嘱,再次鼓足勇气按住了叶云不断作怪的大手。 “老爷……奴……奴今日什么都肯……” “只求老爷……救救天下灾民吧……” “江陵乃鱼米之乡,一朝受灾百姓流离失所,明年无人种地,便是天下饥荒,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叶云轻笑一声,伏在黄秀秀耳边,一边闻嗅她云鬓间的幽香,一边低声戏谑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只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敢说什么都肯这种话。” “待得明日,你便大半都不敢肯了。” 黄秀秀身子一僵,强压住的新闺怯惧,再次翻涌了上来。 她虽然什么都还没见识过,但对近在咫尺、箭在弦上的夫君,依旧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惧怕。 羞云怯雨,不外如是。 正自不知所措,却听叶云趴在耳边,吃吃笑着,继续说道: “既然你个小女子也心怀苍生,老爷自然不能落了下风。” “这样吧,你每数一个数,老爷便出一石粮。” “且看你能为天下苍生,数出多少粮食来。” 黄秀秀瞪大一双美眸,不明所以道: “数……数什么?” 叶云嘿嘿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于是,红烛吹熄,床幔摇曳。 一声尖叫后,是叶云低沉的笑声: “还不快数?” “啊?啊——嗯……一?” “二……” “啊啊……三……三……四……呜呜……” “五……” …… 待得第二日醒来,叶云只觉神清气爽,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天快活。 看着怀中如小猫般蜷缩昏睡的黄秀秀,叶云满足一叹,搭在那纤细腰肢上的手,又不自觉乱动起来。 黄秀秀初为人妇,正是最敏感的时候,被叶云抚了两把,便自梦中惊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了叶云那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再想到昨夜数的一万八千石粮,羞得俏面通红,不能自已。 “老爷……我爹他……还在偏房等老爷召见呢……”黄秀秀又和叶云耳鬓厮磨了一阵,终究是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叶云坏笑一声,压低声音道:“行,不就是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七石粮食嘛,老爷都替你记着呢……” “只要你回答老爷最后一个问题,老爷这就让岳丈大人将这些粮食全都带走……” 黄秀秀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问道:“什……什么问题?” “昨夜,老爷我,厉害吗?”叶云一边坏笑发问,一边隔着被子在黄秀秀的丰润上轻轻掐了一把。 黄秀秀登时羞得直往枕头底下钻。 叶云便不依不饶也将脑袋追进了枕头底下。 “不说的话,这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七石粮食,老爷可就留着自己吃了。” 黄秀秀一听这话,便有些惶急,连忙道: “厉害!厉害!” “谁厉害?” “老……老爷。” “老爷怎么厉害?” 黄秀秀又羞又气,伸手在叶云腰间软肉上掐了一把,但迎上叶云那双满是坏笑的眼睛时,却又怒气全消,只剩下无休止的羞赧在周身几亿个窍穴里流转。 “……老爷,昨夜,厉害……” 逗弄够了自己的新媳妇之后,叶云这才懒洋洋起身,准备去应付自己那忧国忧民的老丈人。 黄秀秀本来要跟着爬起来,伺候叶云更衣洗漱,可还没到床边,就“哎呦”一声又软了下去。 叶云回头一看,低笑问道: “怎么,才数了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七石粮食,就爬不起来了?” 黄秀秀面色大窘,缩进被窝里就再也不出来了。 叶云笑吟吟穿衣戴帽,嘿嘿调戏道: “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七石粮食虽然不少,但我江陵三十万百姓受灾,农户的耕牛更是耗粮草无数……” “这点儿粮食,也不过换得两三日温饱罢了。” “娘子今夜还得多多努力才成,否则……” “天下人又要饿肚子了。” 被窝一动不动,也不知黄秀秀是吓晕过去了,还是在装死。 叶云晒然一笑,伸了个懒腰,推门出去了。 昨夜给刘柔云通风报信那侍女,目送叶云背影消失,又一次快步奔入了刘柔云院中。 “大夫人,老爷去偏院见黄府尹了。” 刘柔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依旧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冷冷笑道: “这么说来,房中只剩下黄秀秀那狐媚子了?” 那侍女点头道: “是,大夫人。” 刘柔云缓缓起身,冷笑道: “走,我们去教教这狐媚子,我叶府的规矩!” 正文 第3章 造反的第一步是什么? 叶云离了自己富丽堂皇的卧房,径直到了自家府邸的偏院。 一推开门,便见黄府尹衣冠齐整,面容憔悴,正在院中来回踱步。 他昨夜一宿未眠。 既心疼自己养在深闺十八年的宝贝女儿成了那叶扒皮的小妾。 又心忧这江陵的百姓到底能不能从叶扒皮嘴巴里抠出些残渣剩饭聊以度日。 听到院门处的动静,黄府尹扭头一看,正见叶云走了进来。 黄府尹憔悴的面容上露出牵强的笑意,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深恶痛绝的恨。 这姓叶的,娶我黄家千金,但聘礼竟只送上门两小袋黄豆,酒席草草摆了三桌,还多是叶家的下人们在吃喝起哄,就这样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娶走当了偏房小妾,还是在已经有了七房妾室的前提下! 更别提风传叶扒皮床笫之间及其变态,黄府尹虽没被叶云上过不知真假,但见叶扒皮平日行径,估计多半为真! 为了天下百姓有口饭吃,自家秀秀昨夜还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 黄府尹怎能不恨啊! 可见到叶云满脸带笑走来,黄府尹却不得不强装出一副热切,躬着身子迎上去,低声赔笑道: “老爷……我江陵百姓……” 叶云将手一摆: “岳丈大人不必多言,江陵百姓遭灾,我叶云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就算没有岳丈大人的吩咐,我叶云也不会看着江陵百姓饿死在洪水中!” 原身是怎么想的,叶云也不知道,他虽然有了大致的记忆,却难以完全代入曾经的叶云。 而今的叶云,作为沐浴社会主义荣光的新一代积极青年,难以苟同原身那一毛不拔的性格。 就算没有黄秀秀和黄府尹这层关系,叶云也会想方设法赈济灾民的。 黄府尹听叶扒皮答应得爽快,有些惊愕,低声问道: “不知老爷准备……如何救济?” 叶云说道:“岳丈大人放心,这第一批,我叶家总共出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七石粮食,一石也不会少。” 黄府尹听到这个数字,愣了愣,不明所以问道: “这……为何是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七石?不如凑个整,就两万石,老爷您看如何?咱叶家粮仓也好清点。” 叶云断然拒绝: “那可不行!” 一石也不会少,但也一石不会多。 否则,秀秀不如昨天晚上那般认真投入了怎么办? 黄府尹虽然不知道这个数字究竟有何含义,但他很快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抛诸脑后了。 不重要!只要江陵百姓有粮食吃就行! 黄府尹正在心中暗自盘算,从叶扒皮嘴里好不容易抠出来的一万八千石粮食到底应该怎么分配的时候。 就听叶云继续说道: “当然了,我叶家出了这么多粮食,也有一些自己的小要求。” 黄府尹悚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 来了! 叶扒皮他开始扒皮了!!! “这……老爷请说……”黄府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中暗自揣测,叶扒皮这次要用什么姿势扒几层…… 叶云拉着黄府尹在院中坐下,语重心长道: “此次洪灾,来势汹汹,波及整个江陵。” “偏朝中生事,皇子夺嫡,我看没个十天半月,杀他个人头滚滚,长安根本安定不下来。” “等朝中尘埃落定,你猜新皇是先赈灾,还是先换一批文官武将?” “一番折腾下来,先不说岳父您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江陵早已是饿殍遍地,就算我叶家将所有粮食全部放出去,也未必养活得起这么多张嘴。” 这是实话,叶家虽然富贵,但粮仓里的存粮考虑到腐坏的问题,不可能存下太多。 至于调运各级商号里流通的粮食,所需太久,变数太多,还不如直接命令那些叶家商号掌柜们原地开粥棚来得直接。 黄府尹叹道:“是这个道理,但人力时有穷尽,面对如此天灾人祸,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啊……” 同时他心中暗自奇怪,这叶扒皮今日怎的这般正经? 叶云却断然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所谓人定胜天,大洪水来了,我们难道就只能干看着吗?” 黄府尹瞠目结舌:“那还能咋办?” “治理。”叶云吐出了两个字。 黄府尹一个激灵。 治理? 他作为府尹,又怎会不知道治标和治本之间的区别。 但即便是府尹,他手里也根本没有这么多人,用来治理这么大一场洪灾啊! “人手不够。” “抽调民夫!”叶云断然说道。 黄府尹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你是皇帝吗??? 说抽调就抽调? 叶云看着老丈人那憋着一口脏话又不敢说的模样,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事,要岳丈大人的官衔,和我叶家的力量,才能促成……” “我们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叶云和老丈人足足嘀咕了一个时辰的抗洪大计。 最后黄府尹走的时候,两条腿都在哆嗦。 刚刚那一个时辰的废话,黄府尹几乎什么都没记住。 通篇就记住了四个大字: “朕要造反!” 造反的第一步是什么? 笼络民心。 这叶扒皮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笼络人心也! 这几招下来,整个江陵府受灾的农户,都会对叶家叶云感恩戴德。 这他娘就是叶家今后起事的根基啊! “老夫就该带着秀秀直接跑路的!这下倒好……一个不小心,叶云就要被诛九族了啊……” 黄府尹面如死灰,眼神涣散,感觉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 倘若让叶云知道了黄府尹心里的想法,肯定要痛骂这老东西狗眼看人低。 谁他娘想着当皇帝了? 当皇帝有我叶云舒服吗? 你看看现在长安城闹成什么样子了,那不就是皇帝的真实写照吗? 至于这次赈灾的附加条件,纯粹是觉得朝中那些皇子夺嫡的破事儿一时半会儿无法结束,这场洪灾不靠自己使劲儿根本渡不过去。 “可惜了……看起来这次皇子夺嫡和我印象中的玄武门之变并不一样,否则倒是不必担心这许多,以李世民的雄才大略,这个洪灾不足为惧。” 叶云轻轻揉了揉眉心,低叹了一声。 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和印象中的大唐有许多相似之处。 但也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正文 第4章 凶狠毒妇 按照年代来推算,现在长安城中正是玄武门之变,李世民逼李渊退位。 以李世民这千古明君的能力,叶云躺着看戏喝汤就行了,反正自己不太可能比李世民做得更好。 可怎奈何,自己所处这个世界,大唐的开国皇帝他不叫李渊。 叫张蛋蛋。 这就令人捉摸不透了。 从叶云穿越之前,通过叶家商号消息网络传递回来的情报看,这场夺嫡根本没有玄武门之变的干脆劲儿。 “吱呀——”一声,偏院的大门被推开了。 叶云抬头一看,进来的是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头。 背后跟着个身材精壮,目露精光的青年武者。 “周管家,陈教头,你们来了。” 叶云等下人奉了茶,开口道: “此次请两位来,是要与黄府尹通力合作,解决这次江陵的水患。” “朝廷现今无心赈济,一旦局势失控,我们也难以独善其身。” 周管家含笑点头:“老爷明鉴。那依老爷看,我们叶家该如何行事?” 叶云正色道: “令叶家军卸下战铠,换上家丁布衣与内衬软甲,每队一千人,携兵刃与黄府尹派出的幕僚、各地县令等地方官员结合,开放赈济粮。” “老幼妇孺只放稀粥野菜,成年男丁可放干粮,只不过这些男丁必须自愿加入叶家抗洪的队伍,听从调遣。如若不然,也只放稀粥野菜。” “抗洪结束,自行归家。” “不准杀耕牛。” 最后这句话其实是最重要的,这个时代耕牛就是生产力,一头牛能完成的工作,十个成年男人都未必能完成。 一旦饿到要吃牛,就算没死什么人,来年的粮食也必定减产。 到时候减衣缩食的可不只是农户,叶家也要跟着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至于五层地窖里封藏的那些黄金,叶云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拿出来用,一旦产生了依赖,失去了自己生产价值的能力,再多的家产,也会在短短时间内被败光。 叶云原身似乎也是一样的选择,除了叶家军的军费开支之外,几乎不会动用地窖的黄金。 周管家与陈教头领命而去。 叶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中安定了不少。 这两人都是叶云的左膀右臂。 周管家乃是爷爷那辈儿留下来的老人,自小看着叶云长大,说是管家,实则如同父兄,最得叶云倚重。 陈教头名为陈青,是叶家军中脱颖而出的统领,熟读兵法,武艺过人,忠心耿耿,还娶了叶云的小妹,与叶家已无亲疏可论,除了不姓叶之外,活脱脱和叶云的手足兄弟一般无二。 将治理洪水之事委托给他们两人,再加上新晋岳父黄府尹从旁协助,自己在幕后运筹帷幄,大事可期! 叶云信心满满,踌躇满志,大步流星向自己卧房走去,准备和秀秀姑娘提前开始今天的数数大业。 毕竟,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七石粮食可不太够吃啊。 …… 走出叶家大宅高大的门扉,陈教头忽然向后看了一眼,略有些疑惑道: “老爷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周管家抬头看了看天,似有所指:“该是时机已到,不愿再蛰伏了吧。” 陈教头打了个激灵,看向周管家:“您的意思是说……” 周管家呵呵笑了一声:“老朽可什么都没说,你我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可,一切都听老爷安排。” 陈教头沉默了几个呼吸,重重点了点头,眼中似有火光在窜动。 自当年十岁叶云组建叶家军的那一刻起,全部叶家的核心人员,便知道这样的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 叶云刚走不久,被窝里便伸出个小脑袋来。 黄秀秀红着脸,低声唤道: “晴儿,晴儿?” 晴儿便是那个从黄老爷府上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女。 门外有个脆生生的女子应道: “小姐,晴儿在呢。” 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容貌清秀绝伦的侍女端着个热气腾腾的铜盆从外面进来,伺候黄秀秀洗漱打扮。 黄秀秀放下手中毛巾,简单梳理了一下云鬓,便拉住晴儿的小手,半是商量半是央求道: “好晴儿……你今夜可得帮我。” 晴儿眨了眨眼睛,似是明白了黄秀秀在说什么,顿时羞红了一张俏脸。 彼时陪嫁的侍女也多会被老爷收入房里,早已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只是晴儿总也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小……小姐……老爷是……有什么怪癖吗?” 晴儿小声问道:“我怎么昨夜在门外……听小姐一直在喊号子?” 黄秀秀面色通红,攥拳作势欲打,羞恼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那才……才不是喊号子!” 随后便都是些闺房的体己话,一个初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给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科普云雨之事,倒也是一番奇景。 只可惜叶云不在,否则可能当场便按捺不住,要好好教育教育两个不懂事的女人了。 两女闺房密话,正自脸红心跳之际,忽然听到房门“嘭”地一声闷响! 竟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刘柔云眉眼含煞,面色冷厉,款步从门外走了进来,背后还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叶家家丁。 “你!你是谁?”晴儿护在黄秀秀身前,俏脸满是惊慌失措。 刘柔云冷哼一声,指着床上呵斥道: “没规矩的东西,日上三竿了竟然还敢懒床?你爹你娘就是这样教你为人妻妾的?” “嫁入叶府第一天早晨,竟敢不去拜会父母高堂、不来给先入的夫人们请安?” “好生没规矩的野种,给我滚下来!” 黄秀秀和晴儿自小被黄府尹养在深闺之中,何曾见过这般横眉冷对的凶狠毒妇,双双面色煞白,有些六神无主。 晴儿连忙从床上下来,搀着骨软筋麻的黄秀秀,好不容易才在地上站稳。 黄秀秀挤出一丝微笑,对刘柔云福了福,柔声道: “夫人责罚的是,妹妹初来乍到,不知府中规矩,失礼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小妹黄秀秀,还未请教夫人名讳……” 黄秀秀一番得体问候,可回应她的,竟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正文 第5章 谁敢打老爷我的秀秀? 啪! 刘柔云的巴掌,狠狠扇在了黄秀秀的娇嫩俏脸上。 黄秀秀一声惊呼,被打得跌坐在地,眸中瞬间落下泪来。 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殴打…… “你!你干什么?!” 晴儿尖叫起来,张牙舞爪扑向了刘柔云,哭喊道: “你凭什么打人?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谁给你的胆子?” 四个家丁抢上两步,将晴儿架住。 刘柔云冷笑道: “区区一个府尹的女儿,在这偌大叶府,难不成还要人宠着你?” “小狐狸精,我告诉你,妾室嫁入府中的第一晚,不能和老爷同房的!” “纵然是老爷要你,你也得百般推辞,让老爷来我这里就寝。” “这就是规矩!” “不光是叶府,放眼大唐天下,但凡是个有规矩的宅子,都是这般!” “你一个府尹的女儿,会不知道这些?” “我看,你就是骚的,想勾引老爷上位!” “再敢有下次,本夫人给你脸撕烂!看看你还有没有能耐勾引男人!” “立刻滚出去!今后不准擅自来老爷的卧房!” 黄秀秀捂着红肿的脸,勉力从地上爬起来,低垂螓首,大滴大滴的眼泪在眼眶里凝聚。 可纵然委屈极了,黄秀秀的声音中,也没有半分哭腔,低声说道: “大夫人教训的是,小妹知错了……” “晴儿,我们走……” 晴儿哭道: “小姐!小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我要告诉府尹大人去!” “别说了,快走。”黄秀秀一拉晴儿,踉跄离开了叶云的院子。 刘柔云看着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去,嘴角带起一抹冷笑。 黄大人,你女儿被这般欺负,你该不会对叶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吧? …… “嘿嘿嘿……秀秀,老爷我又回来啦!” 叶云搓着手,满面银光,沉肩撞开了自己卧房的厚重大门。 床幔遮拦,后面横陈着一个凹凸有致的倩影,在后窗投入的天光下,显出极致的诱惑来! 呦呵? 叶云挑了挑眉。 昨夜没发现,这小妮子远看竟然这么有料? 还是老爷我昨夜耕耘得好,今日便有了这么“大”的收获? 叶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扯开床幔,打眼一看。 却发现,床上这艳丽美妇,竟有两分陌生之感…… 这不是秀秀? 怔了一下,叶云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原身的第一房妾室,名为刘柔云。 十多年前,她进入叶家做婢女,被叶云原身一眼看中,收入了房中。 这些年养在叶家大宅中,这位美人出落得越发高挑诱人,通体散发着成熟女人的致命诱惑。 只是此女性格有些骄横,向来以叶云正室自居,府内府外都要人唤她大夫人。 这也便罢了,可刘柔云还总喜欢欺压其余的妾室,手段颇为毒辣,近些年越发不被叶云原身喜欢。 至于而今的叶云…… 虽然共用了一具身体,但叶云对原身品尝过的女人,总觉得提不起兴趣。 就算再如何成熟妩媚风韵绝伦,叶云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风月之事最忌讳心有隔阂,叶云甚至直接软了(手)。 “咳……是你啊,秀秀呢?”叶云佯装无事发生,回返桌前喝了杯名为尴尬的凉茶。 刘柔云趴在床上,满是凄婉哀怨,看着叶云宽阔的背影,娇滴滴喊道: “秀秀妹妹昨夜想来是累了,奴家便让她回自己房中歇息去了。” “老爷,奴家数数也可好听啦~” 说着,刘柔云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赤着一双玉足,趁叶云不注意,伏在了叶云耳边,吐气如兰,极致魅惑地说道: “一?二~三~~~” 我了个大草。 叶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触电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窜出半米远。 他妈的,今天晚上必须让下人们离远些!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嘴碎,将老爷我的私房逗趣泄露了出去。 别让我找到!非扯烂你的嘴不可! 刘柔云见叶云和撞鬼一样惊恐,登时愣了一下。 老爷对我的厌恶,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我的口唇之毒已经多日没有入老爷体了,再这样下去,十几年的隐忍,全都白费了! 所谓的“口唇之毒”乃是通过特殊手段,深种人体内的一种微毒。 每当叶云亲吻刘柔云的时候,这种微毒就会进入叶云身体,神不知鬼不觉地一点点夺走叶云的生命。 这个过程将会非常漫长,但胜在润物细无声。 可若是中间间隔太久,则会前功尽弃。 她却不知,叶云此时正在心里痛骂道: 这女人是得有多蠢? 调教处子和人妻诱惑能一样吗? 黄秀秀数数那是认真在数。 你他娘数数纯粹就是想要老爷我肾虚。 滚滚滚! “老爷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务没有决断,今日就在书房睡了。” 叶云丢下这样一句话,溜之大吉了。 刚出门,叶云便拉过一个叶府小厮,压低声音问道: “八夫人住在何处?” 小厮引着叶云,在偌大的叶府大宅中走了足足一炷香,才到了黄秀秀的院子前。 作为黄府尹的闺女,叶云原身安排黄秀秀居住的院落自然不会差。 只不过,虚掩着的大门中,隐隐约约传出了抽泣的声音。 叶云心中一紧。 昨夜她也这般哭来着,但性质全然不同啊。 一把推开大门直冲里屋,绕过屏风,叶云便见卧床之上躺着哭红了双眼的黄秀秀,晴儿坐在床边,正在低声安慰她,用手帕给黄秀秀擦着脸颊上的泪珠。 “老……老爷?”黄秀秀听到脚步,透过泪光便看到了叶云,又是惊喜又是委屈地唤道。 叶云满是心疼,连忙上前两步坐在床边,关切问道:“秀秀你怎么了?为何……” 话没问完,叶云已经看到了黄秀秀另一侧脸颊上有个通红的巴掌印。 叶云的面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这怎么回事?谁干的?”他的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黄秀秀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性格又如此温柔可爱。 虽然是被原身胁迫着嫁来做妾,但半句怨言都不曾听到,努力完成着自己为人妻、为人女的全部责任,甚至犹有过之,自愿背负了喂饱全天下的重任。 如此姑娘,便是后世女子中又有几人能比? 竟然有人敢在叶府里打她??? 正文 第6章 老子的女人,需要你来教? 黄秀秀听到叶云的怒意,连忙擦干眼泪,抓住叶云的胳膊,连声道: “老爷……秀秀是……秀秀不小心磕在了地上……没……没事的……” 叶云双眉倒竖,哪里信这个? 晴儿在旁尖叫道: “才不是!分明是大夫人打的!她还……” “晴儿!不准胡说!”黄秀秀连忙喝止了晴儿接下来的话。 叶云转头,看向晴儿,阴沉着脸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晴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头垂目,不言不语。 虽然跟着黄秀秀嫁了过来,也算是叶云的人了,但在晴儿心里,黄秀秀的分量还是最重的,不敢忤逆黄秀秀的命令。 “老爷……晴儿……晴儿是乱说的,没有的事情,是秀秀没教好自己的侍女,待会儿秀秀一定责罚她。” “是秀秀自己摔的,不怪别人……” “大夫人只是和秀秀说了两句体己话,无甚旁的……” “老爷……秀秀今日疲乏,可能……可能没办法伺候老爷了……” 黄秀秀低着头,努力不让叶云看到眼眶里的泪花。 叶云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甩袖便走了。 待他走远,晴儿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幽幽叹道: “小姐宽仁,可这叶府高墙大院,今天有大夫人,明天还有二夫人,小姐难道就一直这样受下去吗?” “晴儿就算不说,难道老爷看不出来小姐脸上是不是摔的吗?” “我们初来乍到,若自己不争,恐怕老爷也念旧日夫妻情分,不会在其他夫人面前回护我们。” 黄秀秀又抹了一把眼泪,叹息道: “老爷志存高远,方今洪灾刚起,老爷与父亲同调水患,定劳心费力。” “我们当妻做妾的,帮不上什么忙,就在家中少添些乱吧……” “若能为老爷分忧,受些苦楚,也值得了。” “便是要争,也不是现在,且等这段时间过去吧。” 晴儿素知自家小姐的温柔性情,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 刘柔云正坐在叶云床上,一双柳眉紧蹙,心中不断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却听门前轰然一声巨响,被一只带着愤恨的脚毫不留情地踹开了。 门后,是叶云阴沉至极的脸。 虽然晴儿从始至终没告诉他,刘柔云到底对黄秀秀说了些什么。 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刘柔云欺负了他叶云的第一个女人。 “老……老爷?”刘柔云眼见叶云去而复返,先是惊喜,旋即心中升起惶恐来。 叶云的脸色下,藏着她从未见过的愤怒。 “你打了黄秀秀?”叶云强压着怒火,一字一顿问道。 刘柔云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这……奴……奴只是教了教她在叶府的道理……” 叶云怒极反笑:“老子的女人,需要你来教?” 啪! 叶云毫不留情,一巴掌便狠狠扇在了刘柔云脸上。 直到这个时候,叶云才发现,自己这具身体,远不是一般的强健。 男子与女子的力量本就无法相提并论,更别提叶云这种能养出叶家军的汉子。 含怒一巴掌之下,直接将刘柔云抽得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哗啦—— 一盆凉水浇在刘柔云脸上,令她一个激灵,又从昏迷中惊醒了过来。 叶云正手中拿着一个铜盆,满脸冷漠站在她身前不远处。 “老……老爷……奴……奴知错了……求老爷开恩……” 刘柔云跪坐在地上,身躯颤抖,原本粉白的面颊高高肿起,再不复先前那般美艳。 她一张嘴,竟有血液从口中流出,夹杂着一颗颗白森森的断齿。 刚刚那一巴掌,可真重啊! 刘柔云万万没有想到,叶云竟然会这般生气。 她先前欺负其他妾室的时候,叶云可都不闻不问的! 叶云没再继续动手,只是冷冷道: “这一巴掌,是替秀秀还你的。” “刘柔云,别说你就只是个偏房小妾,就算真是正室,又有什么资格这般欺负人?” 刘柔云低头,无言以对。 叶云冷哼一声:“滚去自己院中,禁足三月,好好反省反省!” “是……老爷……”刘柔云声音微弱,低垂的目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禁足三个月? 这下毒杀叶云的计划,恐怕是彻底破产了…… 看来……只能通知王爷…… 动用“七夫人铁雪兰心”这颗暗棋了! 刘柔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挪步蹒跚着离开了叶云的卧房。 叶云看着刘柔云的背影,心中升起过一丝怜惜。 可这丝怜惜却很快被叶云自己打消了。 虽然是个挺漂亮的女人,不过又不是自己的女人。 有了黄秀秀之后,叶云是打心底里没准备碰先前被原身收入房中的七房小妾。 于叶云而言,这些女人终究都是外人。 心中感叹的同时,叶云却还不知道,一把看不见的匕首,已经被藏在暗中的敌人准备好,瞄准了他的心口。 …… “大”夫人刘柔云被老爷殴打禁足的消息,不胫而走,没用多长时间,就传遍了叶府上下。 晴儿满面喜色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喊道: “小姐!小姐!老爷可真是太威武了!” 拿着个冰袋正在敷脸的黄秀秀情绪十分低落,加上身体的疼痛,本来不想搭理晴儿,但听到是叶云的事情,还是提起了两分兴趣,问道: “老爷怎么了?” 晴儿坐在黄秀秀床边,眉飞色舞道: “老爷一离开咱这儿,就马不停蹄去惩戒了刘柔云那贱……咳……我是说……大夫人,据说打得可狠了!” “家丁们说,大夫人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后槽牙掉了足有三颗!” 黄秀秀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眼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泪珠来。 “是……是吗……老爷……有心了……”她既开心于叶云肯给自己撑腰,又担心是不是分散了叶云的精力。 “不光如此,那刘柔云,还被老爷禁足了三个月呢!” “三个月!连自家院子都不能去,只能被锁在屋里!” “我看她非得大病一场,搞不好直接……那个了也说不定!” 黄秀秀擦干眼泪,抿嘴嗔怪道: “不准乱说话!明日将我的金首饰给大夫人送去一件,等等我给她写个纸条,希望能和好如初吧。” 晴儿不禁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小姐,这还要和好?” “小姐可是府尹的千金,嫁过来了还有老爷如此回护,何必在那大夫人面前服软?” “要我看,是她该求着和我们和好才对!” 在叶府这种大宅里,老爷的庇护便大过了天去。 黄秀秀若是得了专宠,以后在叶府的地位将会被无限抬高,刘柔云见了她真得绕着走。 正文 第7章 叫声夫君听听看 黄秀秀白了晴儿一眼,伸出青葱玉指在晴儿小脑门上点了点:“你呀,我说的话,你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家和才能万事兴,我们在后院斗来斗去,只能拖老爷后腿,牵绊老爷的注意力。” “老爷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将精力浪费在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情上?” “快去拿纸笔来。” 叶云打走了刘柔云,在自己卧房里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闷茶,颇觉无趣,心中又想起昨夜黄秀秀那娇柔万分的“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七”来。 虽然秀秀身心受挫,今夜多半没心情云雨,但去抱抱她,安慰安慰也是好的。 叶云这样想着,再次起身去了黄秀秀的院子。 悄悄推开门,院子里空无一人。 半敞的窗户后,是黄秀秀伏案认真书写着什么,晴儿则在一旁研墨,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喔,看来小妮子心情好些了,是我惩戒刘柔云的消息传过来了吗?” 叶云颇觉宽慰。 他极见不得自己的女人流泪,先前看到黄秀秀哭得梨花带雨,明明委屈极了却又强自忍住的模样,叶云心都快碎了。 他蹑手蹑脚溜进了院子,准备给黄秀秀一个惊喜,同时看看小妮子到底在写什么。 黄秀秀十分专注。 提笔蘸墨的间隙,却觉一双大手忽然从身后探了过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心中一惊。 旋即便听一旁晴儿惊喜道:“老爷!晴儿见过老爷!” 经过惩戒刘柔云的事情之后,晴儿对叶云的态度,也亲近了不止一筹。 “老……老爷,这是干嘛啊……”黄秀秀不明所以,放下手中墨笔,以一双柔荑轻轻覆住了叶云的大手。 叶云凑近黄秀秀耳边,柔声道:“夫君想你了,便过来看看你干什么呢。” 叶云只是随口一说,但黄秀秀和晴儿都听得愣了一愣。 夫……夫君? 这个时代,妻与妾之间,是有本质性区别的。 妻子的丈夫才是夫君,妾室多只能称呼“老爷”。 黄秀秀是第八房小妾的身份嫁入叶府的。 可叶云竟自称“夫君”? 晴儿的心,一下炽热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家小姐这么优秀温柔、美丽善良、知书达理、才艺双绝的女子,肯定会被扶为正室的! 想想也是,我家小姐出身名门,其父江陵府府尹可是正四品官阶,就算嫁入京城豪门,也当得正室妻子,叶老爷这般威武雄壮,怎会如此没有眼光,让我家小姐屈居妾室? 哼!什么狗屁刘柔云,我家小姐明明才是叶府大夫人! 晴儿激动得都快在原地跳起舞来。 黄秀秀一下红了脸,心中也如抹了蜜一般甜。 老爷……原来是这般心意吗? 叶云却没有料到,自己一个随口称呼能让两个女儿家心中如此千回百转想过许多。 他的目光只是越过黄秀秀的头顶,看向了桌上那张纸。 【柔云夫人敬启:】 【小妹初入叶府,未及给夫人请安,不谙府中规矩,冒犯了夫人,心下惭愧,特奉小礼一份,以期夫人谅解小妹过失。】 【八妹秀秀敬上。】 旁边还放着个敞开的锦盒,里面躺着一只八宝金镯,明亮的金镯上镶嵌着八种名贵的宝石,被正午阳光一照,熠熠生辉。 即便是在黄秀秀的丰厚嫁妆中,这只金镯也是最为珍贵的首饰之一。 叶云怔了一下,放开手,低头不解问道: “明明是她的错,你怎么还向她道歉?还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黄秀秀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声“夫君”中,半晌回不过神。 她眼神下意识闪躲着叶云的注视,唇角却泛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纵然是侧颊上红肿的巴掌印也难以掩饰她这一刻的少女风情。 “嗯?嗯……老爷……老爷说得对……”黄秀秀声若蚊吟般应道,全然没记得刚刚叶云问得是什么了。 晴儿在一旁抢答道: “老爷,小姐说了,家和才能万事兴,这点鸡零狗碎的后院小事,不该麻烦老爷,牵绊老爷的注意力,能与刘柔云和好,纵然我们吃些亏,但能换叶府一个安宁,便值得了。” 闻得此言,叶云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这姑娘,如此包容温和,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也不可如此委曲求全,天下断然没有打了人还能得一件首饰的道理,你如此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最后都来你这里撒野,你有多少首饰好送的?” 叶云轻轻抽走了黄秀秀桌案上的小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 黄秀秀红着脸,含羞带怯道: “我……我有夫……我有老爷啊……谁敢欺负我啊……” 她本想喊“夫君”,但想到自己现在还只是个偏房,如此称呼于礼不合,便还是改口称“老爷”。 叶云看到她扭捏的模样,越发觉得面前这姑娘可爱无比,美丽动人,纵然脸上有伤,也只能损这美感半分。 他低头,轻轻在黄秀秀额间吻了一口,调笑道: “你刚刚,想喊什么来着?喊来听听。” “啊?”黄秀秀一下慌了神,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要喊什么……” 叶云一把捏住了黄秀秀的下巴,轻轻抬起,压低声音笑道: “那可不行,我就要听你喊夫君,说起来,从昨夜到今日,你都不曾喊过我一声。” “怎么,是不认我这个夫君吗?” 黄秀秀感觉到叶云近在咫尺的炽热鼻息,浓烈的男子气息从叶云身上压来,令她感觉有些窒息。 她更慌了两分。 “不……不……当然不是……” “夫……夫君……”黄秀秀闭起眼睛,娇躯轻颤着喊出了这两个字。 晴儿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也羞得俏脸通红,不能自已,心中惊呼: 我家老爷也太会了吧?! 如此羞怯的“夫君”二字,瞬间引爆了叶云的脑海。 他脑中,不断翻腾着昨夜的“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七”与万般旖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臂一抱,将黄秀秀连人带凳子一同抱了起来。 正文 第8章 死而复生的对头 “啊!”黄秀秀一声惊呼,已经被叶云压在了床榻上。 她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一双柔荑虚软无力地推在叶云身上,连声求饶道: “老爷,老爷……这才……晌午……” 叶云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晴儿道: “你出去吧,离远些。” 晴儿站在桌前原处,同样羞红的俏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黄秀秀也似是想起了什么,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命令: “晴儿……晴儿你来……” “嗯?”叶云松开了口中珍珠般圆润秀气的耳垂,满脸疑惑地看向黄秀秀。 黄秀秀却不敢看他,只看向一点点踌躇着靠近的晴儿。 晴儿走到床边,脸已经红得要滴出水来。 “老爷……秀秀初为人妇,不堪老爷云雨……昨日的伤而今还在疼,恐怕难以好好侍奉老爷……勉强为继,又怕老爷怪罪。” “晴儿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而今陪嫁入府……今后……今后也是老爷的人……就让晴儿今日代我侍奉老爷,可好?” 黄秀秀从叶云宽阔温暖的怀抱中,伸出一只手来,牵住了床边的晴儿。 晴儿顺势跪在了床边,头低得似要钻进床底下去: “晴儿……求老爷垂怜……”这小侍女声音颤抖不已,似是腊八寒天飘摇的烛光。 一只粗壮的胳膊从床上伸了出来,一把揽住了晴儿纤细的腰肢,向上扯去。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放了你。” 晴儿的惊声尖叫中,叶云嘿嘿坏笑道: “但是,你还得替晴儿数数。” …… 当天傍晚,三人份的晚餐是下人直接送入院中的。 第二天清晨,当叶云神清气爽离开黄秀秀小院的时候,身后这座院落依旧是静悄悄的。 秀秀与晴儿主仆二人如小猫般蜷缩在床榻的角落,依旧没能从昨夜的疲乏中睡醒。 回到了自己书房,叶云正襟坐下,沉声道: “来人啊!” 不多时,脚步响起,满头银发的周管家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 “咳……再给黄府尹调拨一万六千四百三十三石粮食。” 叶云对自己表现越来越差这件事,有些不满意。 嗯…… 应该不是我的问题。 纯粹是晴儿干活儿秀秀数数这种香闺秘事太过刺激。 周管家面色如常应了调拨救济粮的事,从怀中抽出一个加了火漆密封的红色小竹筒,双手呈给叶云。 “老爷,陈教头来信。” 叶云皱了皱眉,认出了这红色小竹筒的来历。 此乃飞鹰传回来的密信。 整个叶府上下,就只培养出了三只飞鹰用于传递信息。 一只在叶云手中,由周管家代为掌管。 一只在陈教头手中。 最后一只在叶家商会总领事手中。 能用飞鹰传递的消息,定然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难道说……出事了? 叶云心中嘀咕,拆开了手中密封的小竹筒。 内里一张密信。 【老爷亲启:】 【一支三百石粮食队伍被水匪劫掠,五十名押送叶家军将士损伤过半,据逃回者的可靠消息,动手者首领的身法、体貌,疑似大江帮帮主铁龙湖。】 【属下惭愧万分,已亲领三百精锐,连夜追捕。】 【陈青亲笔。】 “铁龙湖?他不是早死了?”叶云双眉一凝,将手中密信递给了面前的周管家。 此人在叶云原身的记忆中十分深刻。 因为对战大江帮,是叶家军的第一战。 那时候叶云才十三岁,叶家还是他爹主事。 叶家商会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陆上、水上的立体商路,隔三差五就会被大江帮劫掠,每次损失都非常惨重。 周遭驻军在叶云老爹的协调下,几番剿匪,却都未能建功,反而让大江帮更为猖獗起来。 叶家商会那些年,在大江帮手中丢掉的,不光是银钱,还有声望。 叶云老爹早就知道儿子发了一笔天大的横财,组建了叶家军,本来对此讳莫如深,但纵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叶云老爹这种家传的大地主? 那一年的大年初一,叶云老爹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中来自叶家商会的账簿甩在了叶云脸上,对自己年仅十三岁的儿子发出了生平第一条命令: “剿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江帮!” 叶云原身后来被叫做“叶扒皮”,那可不是空穴来风,是真的爱财如命,只要不涉及到叶家军的军饷,叶云是半分银子都不愿意掏。 看着手中账簿上一笔笔鲜红的损失,叶云当时眼睛就充血了。 那可都是老子的钱啊!!! 年还没过完,叶云便带着叶家军,向大江帮的驻地开拔了。 战斗持续了十日,当时已经在叶家军中崭露头角的陈青带着满身血气回禀了叶云: “将军!属下幸不辱命,斩了铁龙湖那狗贼!” 叶云原身那时候并未亲眼见到尸体,但听陈青和一众属下绘声绘色讲述了当时是如何将钢刀狠狠插进铁龙湖胸口里的,鲜血是如何飚出来溅了陈青一身的,铁龙湖死前的哀嚎是多么的绝望云云。 自己养出来的兵,叶云原身比谁都信任。 也没有去证实一下的念头,直接撤军回去赶着过元宵节了。 自那之后,大江帮也当真烟消云散,再未出现过。 只是陈青这次忽然来信,说疑似又看到了铁龙湖? 周管家接过叶云递来的密信一看,脸上飘过意外之色,沉吟说道: “江湖上的确有龟息假死一类的旁门功夫,只是很少有人会去习练。” 叶云还没说话,就听周管家的下一句话,简明扼要点穿了眼下这件事的隐患。 “老爷,陈青有危险。”周管家认真说道。 叶云悚然一惊。 是啊。 陈青先前敢杀铁龙湖,可若铁龙湖当真未死,这次的陈青,却未必还敢下杀手了。 一切都因为铁龙湖有个女儿。 大江帮覆灭的时候,铁雪兰心才六岁,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 叶家军上下都是铁血汉子,杀人不眨眼皮,但要将屠刀挥向六岁的小姑娘,还是无人能做得到。 最终,陈青只得在开拔前的最后关头,将铁雪兰心抱进了叶云的营帐里。 正文 第9章 老爷,兰心想你了 叶云原身那时候看铁雪兰心模样虽然稚嫩,但是眉宇间有股英气,根骨极佳,步态轻盈,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一问才知道,铁龙湖的家传功夫,也都在一年的时间中,传给了自家女儿。 看着面前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叶云原身也只是轻叹了一声: “带回府上吧。” 可能是出于愧疚,陈青对铁雪兰心尤其好,仅次于对叶云的妹妹叶月。 若非铁雪兰心一直对原身死心塌地,搞不好也会被叶云原身安排着嫁给陈青。 时间流逝,铁雪兰心很快适应了叶府的环境。 在叶府上下的照料中,她成长到了接近出阁的年纪。 由于当时太过幼小,事情又并未发生在自己眼前,所以并不记得杀父之仇的铁雪兰心…… 嫁给了自己一直爱慕着的叶云哥哥。 叶云的第七房小妾,就是铁雪兰心。 叶云猜测,原身是考虑到铁雪兰心一直在叶府中长大,又对自己这般死心塌地,容貌气质都是上上之选,武艺绝佳,便收入了房中。 可能也和原身十分好色脱不开关系。 只不过…… 而今的叶云一想到这个事情,便觉头大。 作为新时代的进步青年,叶云实在是接受不了铁雪兰心。 他的底线就是黄秀秀,铁雪兰心也太……小了! 幸运的是,此时回想起这段记忆,叶云忽然发现,自己继承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和铁雪兰心同房的桥段。 将铁雪兰心纳入房中的当晚,叶云原身是在自己书房里一个人睡的。 这……不像是原身的做派啊? 至于曾经的杀父之仇…… 无人提及,便只当不存在,随之消逝在时间长河中吧。 若铁龙湖就这样死了,那事情可能会按照惯性一直延续下去,直到铁雪兰心死,可能都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 但如果铁龙湖没有死…… 陈青真的能再杀他一次吗? 铁龙湖的功夫虽不算绝佳,却也不是弱者。 正常拼杀,陈青胜率至少有八成。 但若陈青心存疑虑,便几乎不可能在铁龙湖这样的狠辣老江湖手中活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周管家的第一反应,是陈青有危险。 他的确身处巨大的危机之中而不自知。 估计陈青现在满心都是对叶云的歉疚,觉得自己当年没能尽忠职守,这次去追寻铁龙湖的踪迹,是要挽回当年的疏忽。 叶云双眉紧皱,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起身长叹道: “罢了,我亲自去一趟吧。” 若那人真是铁龙湖,陈青这次追过去,凶多吉少。 不论是作为叶家军的陈统领,还是作为叶云的妹夫,亦或是叶云性命依托的好兄弟,他都不能允许陈青就这样死在一场洪灾的插曲中。 周管家面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叶云会这样决定。 他点头道:“我这就让人收拾行装,点三百精锐,与老爷同去。” 叶云点头,正要去自己房中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谁知书房外忽然传来个满是英气的女子声音: “老爷,兰心想你了。” 这……说曹操曹操到,铁雪兰心竟然这就来了? 周管家面色如常,自顾自绕进了屏风后面。 “咳……兰心啊,进来吧。”叶云重新坐回椅中。 门开,一个眉目间英气勃发,步履稳健轻盈的女子如一阵风般扑了进来。 满头青丝男子般束起,剑眉斜飞入鬓。 一袭劲装下,女子未经云雨的身材含羞未放,反而更像个假小子。 若非眼间含俏,脸蛋粉嫩,琼鼻秀气玲珑,恐怕会认为这是个过于英俊的男孩儿。 “老爷……”铁雪兰心似娇似嗔,乳燕归怀般钻进了叶云怀里。 一双充满弹性的大长腿,毫不避讳地盘踞在了叶云腿上。 这…… 叶云迟疑了一下。 也行吧,反正都被收入房中做了妾,占些便宜才是正理。 而且,原身似乎并未与她圆房,等她再大些,未尝不可真正收入房中…… 叶云如此想着,便心安理得将手放在了铁雪兰心的腰肢上。 腰一入手,叶云便觉手感温润富有弹性,但和黄秀秀那种深闺之中养成的温软完全不同。 这腰中,蕴藏着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是自小习武才能拥有的爆发力。 杀人时干净利落,可若是在房中…… 叶云眼中闪过一抹期待的坏笑。 恐怕我数不了一万石粮食,就要败下阵来了吧? 铁雪兰心感觉到叶云摸来的大手,被其上热量一激,整个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在叶云看不到的怀中角度,她俏目圆睁,眼底闪过一抹惊慌和难以置信。 叶云哥哥……竟然摸我了??? 叶云对她,自然是极好的,整个叶府都看在眼中。 但叶云似乎从未对她生出任何男女之情。 当她去年过了生日,不断哭求,要钻进叶云被窝里,最后叶云招架不住,勉为其难将她收入了第七房。 可先前无论铁雪兰心如何投怀送抱,叶云都不曾主动触碰过她一下。 更别提圆房当日还留她独守空闺这种事情了。 今天这一摸,可当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老爷……你就与秀秀同房,是我没她好看吗?”铁雪兰心佯装十分低落,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看着如此英武的姑娘,在自己怀中竟委屈得像只小猫,叶云心中大是怜爱,不由伸手在她发梢抚了抚: “不,是兰心年纪不够,老爷下不去(手)。” 这是实话,若非铁雪兰心未至出阁,叶云一准今天晚上就和她圆房! 现代来的灵魂,终究是接受不了大唐的某些风气。 等她再长大些吧,叶云心中暗道。 “可是……我这个年纪的女子,许多都儿女双全了啊……”铁雪兰心继续委屈撒娇。 “呃……”叶云搪塞道:“因为你是习武的姑娘,太早破身会伤损内气。” 铁雪兰心“噌”地一声抬起了小脑袋,促狭笑道: “我们双修。” 叶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她这投怀送抱的架势,连忙将她推开,强笑道:“老爷还有别的事要忙,你也知道,外面发大水了。” 正文 第10章 你,自己就能找得到证据 铁雪兰心眨了眨眼,轻叹了一声,道:“老爷,兰心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儿的。” “叶家军将士们都在外面奔波赈济,兰心也想去。” “你放兰心随军一同行动吧,兰心保证听陈大哥指挥!” 叶云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铁雪兰心的确一直都很向往叶家军,叶云倒也不担心从小就在叶府和军营两头长大的她会受欺负。 只不过…… 一个未出阁的女娃娃,随军赈济洪灾,这像话吗? “老爷……”铁雪兰心连连撒娇央求道:“老爷!若你不让兰心去,兰心……兰心今夜……” 说着,这小妮子竟然伸出一只手,温柔而坚决地捏住了叶云的下巴。 “今夜,兰心就对老爷用强!” 叶云怔了一下。 活了两辈子,对我用强的女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要不……就从了她? 念头一闪而过,叶云连连摇头,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你是个禽兽吗?这么小年纪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你……注意安全,我让你带五百叶家军,前往淮县赈济,路上不准去找陈青,这是我给你的军令,必须完成,明白吗?” 叶云肃容沉声说道。 他当然不敢让铁雪兰心去找陈青,否则鬼知道会闹出什么破事儿来。 淮县是这次江陵府受灾的所有县中,情况最好的一座县城,让铁雪兰心去历练一下倒也无妨。 只是要离陈青那里远远的。 铁雪兰心便也标枪般站直了,抬头挺胸,挥舞着小拳头,大声道: “明白!一定完成任务!” 离开叶云书房的时候,铁雪兰心是无比雀跃的。 叶云则紧锣密鼓开始准备前去支援陈青。 若铁龙湖当真还活着,叶云准备给他一大笔钱财,看看能不能将彼此间的积怨化干戈为玉帛。 死而复生的老丈人,那终究也是老丈人,再杀人家一次,可就太不讲究了,叶云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无颜面对铁雪兰心,更别提和她圆房了。 念及此处,叶云似乎后知后觉,想明白了为何原身明明是个那么好色的人,却不和铁雪兰心这等一片痴情等他怜惜的姑娘圆房了。 估计也是杀了人家老爹,怎么都(强)硬不起来。 铁雪兰心回到自己院中,满心欢喜开始收拾行装,心中暗自盘算,自己应该如何行事,才能让叶云哥哥刮目相看。 忽然,铁雪兰心眼角余光扫过梳妆铜镜,发现自己房间的角落中,似乎…… 站着一个人影! 她悚然一惊,回转身体的同时,已经从袖中摸出了一把短匕。 那果然是一个人! 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头巾与面巾将容貌牢牢遮住,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目光。 “你是什么人?!”铁雪兰心低喝声中,身躯微伏,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小雌豹,手中匕首前探,露出冰冷的寒芒。 那黑衣人却是不答反笑,讥讽道: “铁雪兰心,我终于找到你了。没想到,你竟然嫁给了杀父仇人做妾?” 铁雪兰心先是一怔,旋即,瞳孔剧震!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快从我的房间中滚出去!” 对方口中说出的话,太过令她震惊,以至于她忘了这时候应该大声呼喊叶府卫兵前来缉拿匪徒。 黑衣人呵呵笑了一声:“你还记得六岁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铁雪兰心怒道:“谁能记得六岁之前的事?” “可悲,可叹呐!”黑衣人阴阳怪气说道:“整个叶府上下,就连烧火做饭的厨娘,都知道你爹铁龙湖死在叶云叶家军手里。” “就只有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竟然还心甘情愿嫁给了他。” 什……什么? 六岁之前,隐约还记得的一幕幕,在铁雪兰心脑中飘过。 父亲的面容已经模糊,她甚至不记得父亲的名字。 那一日,似乎发生了很大的骚乱。 母亲将她独自一人锁在房中。 之后…… 自己就看到了陈青当时还略带稚嫩的脸,铁甲染血,推门走进了自己的闺房。 自那一日,就是自己在叶府中的记忆了。 “你……你有什么证据?”铁雪兰心声音颤抖。 黑衣人讥讽笑道: “我不需要给你什么证据,你在叶府中这么多年,他们都以为你忘了,并不防备你。” “你,自己就能找得到证据。” 说完这句话,黑衣人直接推开了身后的窗户,翻身出去,跃上房檐,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仿佛是一道只有铁雪兰心自己才能看到的鬼魂。 “站住!”铁雪兰心纵身扑来,想要留住黑衣人,从他口中逼问出更多的真相。 但对方的轻功远高于她,扑到窗口之际,眼前哪里还有半片衣角? 铁雪兰心低头站在窗前,久久无语。 …… 叶云的院落旁边,最大的一处院落中。 周管家也在自己的卧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囊。 忽然,他耳朵微微一动。 眼中旋即闪过一道冷光。 有人上房了? 啪,门开。 不见周管家如何离去,身影却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这间卧房里。 那黑衣人正在房檐上极速跳跃,向远处逃离,已经看到了叶府大宅的院墙。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只如鹰爪铁钩般的手掌,毫无声息地搭上了自己的肩头! 什么东西??? 黑衣人的瞳孔,瞬间紧缩如针尖般大小。 下一刻,一股撕裂的巨力从肩头传来。 “啊!!!”黑衣人一声惨嚎,肩头鲜血狂喷,整条臂膀竟然被齐根撕裂了! 三根短箭从他后腰机括弩中射出,直指身后半步处,那单手提着一条断臂的周管家。 可周管家闪转腾挪的速度,远比弩箭的速度更快。 这三根箭,竟然连他的衣角都不曾划破半分。 不过黑衣人却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口,越过了叶府的院墙,逃入了旁边一条街巷阴影中。 数道充满了杀意的目光,从远处街巷中看来,牢牢锁定了周管家。 周管家挑了挑眉。 还有接应的? “撤!是宗师!”一声充满了痛苦的低吼在街巷深处响起。 正文 第11章 叶府水牢 周管家冷笑了一声: “逃?逃得了吗?” 他丢下了手中鲜血淋漓的断臂,身子闪烁间如同鬼魅一般急掠而去,瞬间没入了街巷阴影中。 迎接他的,是三把惊怒交加的利剑。 周管家眼中厉芒闪烁,前冲的身子骤然向后一跃,突兀得仿佛没有惯性。 三柄利剑的剑锋在他身前半寸处斩过,斩破的空气压平了胸前的衣襟,却没能伤到他分毫。 三名含怒出手的武者心中齐齐一震! 眼底也闪现出一抹绝望之色。 真的是宗师?! 这……这小小一个叶府,里面竟然藏着一位武道宗师?! 当今天下,共有三位大宗师,九位宗师,常人绝难得知他们的名讳,亦不知这三九之数外,是否还有藏在深山大庙之中的隐世高人,但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宗师之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人力的范畴。 哪怕是千军万马之中,宗师亦能来去自如。 俗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限制他们了,除非是另一位宗师。 若早知有宗师坐镇,他们绝不可能这样窥探叶府! 简直是找死一般的行为! 三把剑全部斩在空处,周管家毫无征兆地再次前冲,直接趁着三人空门大开,欺近了三人身前。 嗡! 一声弓弦颤鸣的声音在后面几步处响起,是那断臂的四品黑衣人,忍着足以令他昏厥的剧痛和大量失血之后的无力感,抬起一把劲弩,向周管家射出了一支锐利的三棱箭矢! 周管家轻描淡写瞥了这箭矢一眼,推出一掌,拍在面前一名持剑人胸前,然后十分随意地闪过了箭矢的锋芒。 那持剑人如遭雷击,旋即缓缓瘫软在地。 无力贴在地面的面颊上,七窍中流出了暗红的血来。 一名五品武者,在宗师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稚子! “走!” 断臂的黑衣人压低声音咆哮一声,从身旁竹篓中抽出一把长刀,团身扑向周管家。 他已是心存死志,要以自己的性命拖延周管家一时三刻,以此换得同伴的逃生。 叶府有宗师这个消息,一定要带出去! 否则未来还不知道要在这名宗师身上吃多大的亏。 面前这个宗师的价值,恐怕不比那一万精锐叶家军差些什么。 必须要重新审视叶家叶云了! 那两名在周管家第一次袭击中幸存下来的持剑人,听到那断臂四品的咆哮,毫不犹豫地后退,向远处奔逃而去,准备卖了这个队友以成全大局。 周管家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避过了扑面斩来的兵锋,然后十分轻巧地扭断了这断臂四品的脖子。 喀拉—— 颈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狭窄的街巷中,显得尤为清晰。 逃走的两个持剑武者背影颤了颤,飞奔的脚步更快两分! …… 十数个呼吸的时间过后。 周管家一左一右拖着两个死狗般的黑衣人,从大门绕回了叶府。 至于他俩的佩剑,早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去。 大门前,两个家丁打扮的叶家军士兵,如标枪般站立,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周管家背后一路延伸向远处的两道血迹。 周管家刚进门,门后就小跑着出来一行十余个货真价实的叶家家丁,端水擦地,动作无比熟稔,不多时便将地上那两道渗人的血迹擦了个干干净净。 周管家一路走到了叶府最中心的一座亭台假山旁,从假山一个隐蔽的巨大孔洞里绕了进去。 里面是两个小方桌,方桌旁边坐着八名全副武装的叶家军将士,见到周管家进来,他们全都点头示意,路过的时候还十分贴心地帮两条死狗样的黑衣人套上了手脚镣铐。 再向下十余米,眼前豁然开朗,水光粼粼,寒气扑面,竟然是个空间巨大的水牢。 叶云已经优哉游哉坐在了一边,手边摆着一盏热茶,显见等候多时了。 “辛苦了周管家。” 叶云扭头看到周管家手里提着的两个死狗黑衣人,笑着问道: “没有活口跑掉吧?” 周管家摇头: “老爷放心,所有见到我的活人,都在这里了。” 他说着,指了指地上那两个黑衣人。 两人虽然穴道被封,不能言语,更不能移动,但瞪圆了的一双眼睛中,满是浓浓的惊惧之色。 若说周管家像是一个无法匹敌的强大恶魔…… 那么坐在桌椅旁静静品茶的那个年轻男人,就是传说中恶魔的主人,坐拥整个北江陵,手下一万名叶家精兵悍将的恐怖存在—— 当代叶家家主,叶云! 叶云看了他俩一眼,面带微笑,轻轻拍了拍手掌,声音温柔道: “来人啊,好好招待招待我们的贵客。” “是。”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水牢深处传出。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沉重的脚步声。 踏踏踏,踏踏踏。 脚步声迫近。 从水牢深处阴影中走出的,是个身高近九尺的恐怖巨汉,身材肥壮,满脸横肉。 即便在如此阴寒的水牢中,这巨汉身上都只是穿着个发黄的白色棉布背心。 浓重的黑色毛发下,是覆盖着一层浓浓油污和血迹的皮肤,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巨汉先是对着叶云躬身,然后扭头,对地上那两个死狗般的黑衣人,露出了一个血腥恐怖至极的笑容。 如铲子般的大手一抓,便将两个黑衣人扛在了肩上,转身一步步向水牢深处折返而去。 两个黑衣人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喉中发出了凄厉不似人的尖叫和诅咒: “叶云!你不得好死!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叶云掏了掏耳朵,嘿嘿坏笑了一声: “每天这样诅咒老爷我的人,没有一千恐怕也有八百,老爷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叶云招呼了一声,周管家坐在了叶云对面,一老一少两人对坐饮茶、嗑瓜子。 水牢深处传出的尖叫,渐渐变成了惨叫、哭嚎。 声音越发凄厉,很快向不似人声的程度发展。 最终,随着两声临死前的鬼哭,水牢深处,彻底安静了。 正文 第12章 赵王张痕 那沉厚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巨汉踩着一连串血色的脚印走了回来。 “老爷,他俩,说了!” 巨汉声音雀跃,那双狭小的眼睛中,闪烁着光亮,仿佛是个邀功的孩子。 叶云毫不意外,点头道:“嗯,说什么了?” “他俩,是赵王府的人!” 叶云恍然: “又是赵王爷的人。” 这赵王爷——张痕,乃是这个世界大唐开国皇帝张蛋蛋的胞弟,打江山的时候也有他一份,算是个军功王爷,所以封地在江陵这种最富庶的地方。 按理说,在王爷位格的弹压下,整个江陵府都会变成赵王爷的势力范围,没有成为国中藩国,已经是高度中央集权的结果了。 可谁知道,北江陵会出现叶家这么个怪胎。 手握万余精锐叶家军,真冲突起来,赵王爷若不借助外力,根本就不是叶云的对手。 一万兵马这个数目,放在唐初这种兵强马壮、武德未熄的时期,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没个几十万大军压根儿摆不到台面上。 可实际上,私军到了这个规模,已经是非常恐怖的了,更别提叶家军的精锐是对标金吾卫、玄甲卫那种等级的。 无论是装备还是兵丁素质,放眼整个大唐,叶家军都是最最顶尖的存在,就算是皇帝手里,这种精锐也不会超过十万人。 整个北江陵能养出一万叶家军,而不被长安城发现,已经是极限了。 反观赵王爷,他府里的私兵就五百人,还良莠不齐,但即便只是这五百个人,在江陵府也是横行霸道的存在。 除了几个手握兵权的驻守大将,赵王爷的五百私兵,已经算是江陵府的军事力量第二名了。 但在叶家军面前,就如鸡蛋撞泰山,毫无胜算。 拳头不够硬,其它地方就很难硬起来。 赵王爷这么多年处心积虑,想要将叶家从北江陵抹去,至少驱逐,但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他甚至连叶家军存在的证据都无从掌握,更别提去长安城找兄长张蛋蛋抱怨这件事了。 不过赵王爷在朝中很有几分面子,自身王爷的头衔也能给他带来诸多便利,所以在商业和地皮上,叶云也很难在不动用叶家军武力的前提下,真正击败他。 多年下来,叶家坐拥北江陵,赵王爷坐拥南江陵,以长江为界南北相望,已经僵持了好多年。 叶家一个地主能和王爷府斗个平分秋色,已经心满意足,也不敢太过逼迫赵王。 否则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他能去长安城说些什么鬼话,到时候说不定会给叶家带来灭顶之灾。 但赵王爷明显极不甘心。 稍有机会,便要对叶家发难。 眼下便是暗地里的一次试探。 “他们是来干啥的?”叶云又问。 赵王爷既然出招了,自己总得知道是个什么路数,才好打击报复啊。 巨汉摇头道: “他俩不知道,他俩只负责在外面接应,那个四品的知道具体任务内容,但是好像已经死了。” 叶云叹了口气,看向周管家。 周管家耸耸肩:“是死了。” 叶云揉了揉鼻子: “这么说来,无论赵王这次想要做些什么,那四品已经趁我和周管家说话的当口,完成了?” 如此说来,是毒药就已经在馒头里了,是炸药就已经在床底下了。 我家忽然变得有些危险了啊…… 幸好我马上就要出发去支援陈青了,不然晚上和秀秀数数的时候都无法全神贯注了。 周管家叹道: “老爷,是我疏忽了。” 叶云摇头道: “不不不,你做得没问题。这个不能怪你。” 对方来了四个人,以赵王府的力量,暗中还有更多高手守候也不是不可能。 全留下来会平添太多的风险,叶府中有宗师坐镇的消息,只需要一嗓子的嚎叫,就能天下皆知。 这种情况下,周管家杀二留二,最是干净利落,拷问出来的口供还能互相印证,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个四品死了。 周管家起身,拱手道: “老爷,我带人四处询问一下吧,我那时候看到了他的大致活动空间。” “该是三夫人、六夫人、七夫人、八夫人几座院子附近。” 几座院子彼此相邻,占地颇广,但是四品高手短时间内的行动范围同样很广阔,所以这几座院子都有受到袭扰的可能。 叶云听到黄秀秀的院子也在影响范围内,心中一紧,断然道: “好,立刻彻查!询问那片区域的所有下人和夫人,有没有人看到行踪可疑之人出没!” 周管家领命快步去了。 叶云也顾不上自己还没收拾完行囊,脚步匆匆回转黄秀秀住处。 推门而入,细细看了院子发现无有异常,叶云进入黄秀秀卧室,掀开床幔一看,两只小猫儿依旧蜷缩在床角昏睡。 听到脚步声,体力稍好些的黄秀秀睁开水润的杏眼,见到叶云那张英挺帅脸从床边探进来,正与自己四目相对。 她满脸羞赧,低声问道: “老爷不是去忙府中事务了吗……怎的……” 叶云见秀秀主仆二人没有受到影响,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将黄秀秀拉入怀中,爱抚道: “我要去一趟陈县,今日下午便动身,你和晴儿与我同去。” 黄秀秀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轻声道: “好……都听老爷的……” “只是……” 黄秀秀有些迟疑,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着的晴儿,又看向叶云,贝齿轻咬红唇,问道: “老爷此行定有要事在身,我与晴儿女流家眷……是否不妥?” 叶云笑了笑,贴在黄秀秀耳边,柔声道: “新婚燕尔,为夫半日都离不开你。” “此行有叶家军随护,处理一些小事,不打紧,你与晴儿在马车上待着就行,权当出去游山玩水了。” 他倒不是当真离不开女人,出门在外,叶家军围绕左右,恐怕叶云也没机会和秀秀主仆二人云雨。 之所以带走,主要是出于安全考虑。 自己和周管家这一走,叶府中虽然依旧有叶家军大批高手和精兵守护,但防不住三品以上的高手。 万一有对头趁机扰乱自己的大本营,说不定会伤到秀秀和晴儿。 思来想去,带在身边最是稳妥。 黄秀秀不知道叶云心中的考量,只觉羞极了,但见叶云态度坚决,也无法抗拒,只能跌跌撞撞下床收拾自己和晴儿的衣物。 正文 第13章 策马扬鞭,一路笙歌 咚咚咚—— 铁雪兰心恍神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抹了一把自己侧颊不知何时挂上的泪珠,铁雪兰心快步奔出,打开院门,就见到周管家带着一群叶家军精兵,在院门外严阵以待。 “七夫人,刚刚府上有贼人潜入,老爷问夫人可曾见到形迹可疑之人?”周管家对铁雪兰心躬了躬身。 铁雪兰心微红的双眼有些游移,强笑道:“周伯……我刚从叶云哥哥书房回来,没……没见到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周管家深深看了铁雪兰心一眼,点头道:“那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告辞。” 目送周管家带着叶家军小队走远,铁雪兰心关上院门,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彷徨无措却没有好转半分,反而越发迷茫起来。 “不……这不可能……叶云哥哥……不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 铁雪兰心银牙紧咬,连连摇头,指甲已经不自觉深深嵌入了手掌之中,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落在光滑的青石板上,“滴答”如美人垂泪。 在院中呆立了一会儿,铁雪兰心耳边,猛然回荡起黑衣人的那几句话: “我不需要给你什么证据,你在叶府中这么多年,他们都以为你忘了,并不防备你。” “你,自己就能找得到证据。” …… 叶府外。 叶乡县最高的一座瞭望塔里,两个衙役打扮的人眺望远处一片安静的叶府,长久无言。 “都死了吗……”左边那人叹道。 右边那人轻轻颔首,语气中有散不去的恐惧: “叶府中果然有高手……” “竟连逃出一人来传讯都做不到吗?” 左边衙役接话道: “刚刚我看,只有一个人追出来了?王爷这次派来一个四品,三名五品,还有我们在外侧接应,竟然毫无建树?” “那人得强到什么程度?” 右边衙役抿了抿嘴:“至少也是三品上的强者……甚至有可能是宗师……” 左边衙役嘿嘿笑了一声:“宗师?他叶云又不是皇帝,身旁怎么可能有宗师随护?我看也就是个招数诡异的三品。” 右边轻轻点头:“有理。倒也不是毫无建树……你回报王爷,秦客卿是在离开叶府过程中被截杀的,他的目标,应该已经完成了。” …… 一上午的寻找未果,叶云也并没有继续深究那黑衣人在叶府大宅中到底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所谓树大招风,叶府就是这样一棵大树。 叶家商会在江陵府盘根错节的势力,明里暗里不知道侵犯了多少人的利益,有多少豪门富商因为叶家的势力扩张而穷困潦倒,有多少名门望族因为叶云的强势而销声匿迹。 为了维系叶家的力量,少不了明争暗斗,但叶云并不惧怕。 有周管家和叶家军在侧,他自衬世上没什么危险是自己无法应付的。 若大小事都要刨根问底,追究个源头,恐怕整个叶家上下,每日便什么都不必做了。 三百叶家军精兵已经伪装成了商队和镖队,在叶府门前等候叶云。 黄秀秀与晴儿脸上戴着面纱,轻装简行,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这马车极其奢华,车厢宽大,里面足能坐下六个人。 叶云便也弃马上车,左拥右抱,又命属下端上来些瓜果蜜饯,想吃什么了便用手轻轻一捏纤腰,便在娇呼中有一双柔荑将美味送到嘴边。 马车一过颠簸处,车厢便震,里面人跟着东倒西歪,却自有乐趣,难为外人道。 可往往马车过了那段颠簸路途,竟还兀自震个不停,这事儿便多少有些耐人寻味。 等叶家军将士们第一次奇怪完了,今后便都目不斜视,反而会在马车乱晃的时候加倍警戒,生怕有什么路过的阿猫阿狗扰了老爷的兴致。 唯独委屈了秀秀主仆二人,任由叶云在车里如何策马扬鞭,都银牙紧咬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两日半的路途,等到了陈县,主仆俩人从叶扒皮手指头缝儿里数出了五万三千四百一十二石粮食。 地是没耕坏,牛是真的累了个够呛。 下马车的时候,叶云双腿一软,险些没直接跪在地上。 周管家眼疾手快,一把将叶云扶住,语重心长说道: “这《纯阳功》,老爷还得多练练。” 听周管家打趣自己,叶云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先前也不知是自己高估了定力,还是低估了黄秀秀主仆二人的魅力。 竟然自认为在叶家军环伺下没工夫云雨? 这一路施云布雨到陈县,活脱脱是嫌陈县水患还不够严重啊! …… 两日半前,叶云带着黄秀秀主仆二人刚从叶府离开,向陈县开拔。 紧接着叶府中便开了一道侧门,从中飞奔出一匹健壮的枣红大马,一个一身戎装,腰胯弯刀,英姿飒爽的女子便如一道红色闪电般飞了出去。 疾驰了一炷香的功夫,铁雪兰心便到了叶乡县外密林中隐藏的叶家军大营里。 这一路上明里暗里的哨卡不知有多少,若是个外人,半道儿就会被“傻头傻脑的”“山间猎户”一箭爆了头。 每年这样死在叶乡县周遭密林里的人,少说都有几十个。 叶乡县县衙里,专门有个大柜子,是用来收罗这种死法儿的卷宗。 “傻头傻脑的”“山间猎户”每次都得吃一百大板,以示惩戒。 若是凡人,一年被打几千大板,早就成了肉泥。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叫“陈青”的“山间猎户”,到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 只不过铁雪兰心的马,叶家军上下都认识,自然没有不长眼的山间猎户跳出来阻拦,一路放她进了大营。 “兰心妹子来了……啊……我是说……七夫人!好久不见!”一个名叫李彪的副教头迎了出来,满脸揶揄笑意,装模作样对铁雪兰心拱了拱手。 铁雪兰心却没有什么调笑的心思,勉强应付过去,对李彪说道: “彪哥,老爷让我领五百兵马去淮县走一趟,主持抗洪。” 正文 第14章 干涸的墨迹,一切都是真的 李彪点头:“知道,周管家早先来信了,都已经准备好,就等你了,我和你一起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拂。” 铁雪兰心笑了笑;“有劳彪哥费心……那个……我去上个厕所。” 李彪没有多想,点头道:“行,我先去点齐兄弟们,等你好了就直接来大营门口,我们即刻启程。” 铁雪兰心点头,脚步匆匆向厕所的方向走去。 营帐间拐过几个弯,铁雪兰心并没有去茅房,而是钻进了叶家军大营的账册营房。 叶家军的大小行军记录,都装订成册,放在这里面。 这行军册可是极要命的东西,一旦失窃,被长安中人看到了,立刻就能坐实反叛的罪名。 但又不能不记,否则叶家军内部出了乱子,同样很难处理。 账册营房有一个四品和两个五品高手看守,都是叶家军中最最忠心之人,营房中还摆放着大量的火油,一旦出事,宁愿将整个营房付之一炬,也绝对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但铁雪兰心在叶家军中属于不设防的那一类人,随口编了个谎,就堂而皇之走了进来。 “我六岁那年……就是十年前……” 铁雪兰心跟着时间的线索,很快找到了十年前的那本行军册。 翻开第一页的时候,铁雪兰心手都在颤抖。 她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也知道不看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无法不看。 她必须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那黑衣人所说一般,自己真的爱上了杀父仇人,还嫁给了他。 她甚至希望,这行军册里一片空白,十年前的行军册早就丢了,眼前这本只是滥竽充数摆在这里的。 那样,她就能继续堂而皇之地,待在叶府,做她的七夫人,整日整夜往叶云的被窝里钻,而不用有什么负罪感。 反正又没有证据,自己凭什么信那黑衣人的挑拨? 一页页翻过,铁雪兰心的呼吸忽然一滞。 手也僵在了空中。 面前这一页,是行军册中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出奇的重。 铁雪兰心认识上面的笔迹,是叶云亲笔写下来的: 【岁末,五千叶家军剿灭大江帮,斩敌一千余人,大江帮溃散,帮主伏诛。帮主铁龙湖伏诛。】 记录得有些奇怪,先前明明没写铁龙湖的名字,后来似乎想起来了,又补了上去。 记录的前面,还有非常大的一片浓厚墨迹。 看样子这行军册的原本记录被涂改过,墨迹占据了半张纸,因为十年时光的洗刷而开始掉渣儿。 原先那么长的一大片记录,被缩减成了这样短短的一句话。 时间太长,墨迹是脆的,铁雪兰心尝试用指甲去抠,竟然将覆盖在原本记录上的大片墨迹一点点抠了下来。 【腊月二七,叶家主终于忍不住大江帮造成的一年七万两白银,和三十八名叶家商会成员、四百七十八名叶家镖局成员的损失,对叶将军下达了剿灭大江帮的命令。】 【腊月二八,叶将军亲帅五千叶家军,全副武装,奔袭盘踞陈县江淮河的大江帮。】 【江水冰冷,大江帮入水而战……】 中间是数百字的战斗经过,笔法简练,但能看到很浓的血腥气在字里行间流窜。 【……校尉李彪以利弩射穿铁龙湖背腰,校尉陈青纵马,斩杀铁龙湖。】 【叶家军战损三十二人,轻伤一百六十七人,斩敌一千八百七十六名,大江帮就此除名。】 铁龙湖三个字,狠狠刺进了铁雪兰心眼睛里。 铁雪兰心紧紧咬着自己的朱唇,贝齿间沁出血来。 是真的…… 都是真的…… 叶云哥哥下的命令,彪哥射的箭,青哥动的手…… 而我,被他们养大了……还嫁给了叶云…… 噗通。 铁雪兰心无力瘫坐在了地上。 铁雪兰心耳边,又响起了那黑衣人的嘲讽: “整个叶府上下,就连烧火做饭的厨娘,都知道你爹铁龙湖死在叶云叶家军手里。” “就只有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竟然还心甘情愿嫁给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铁雪兰心泪眼婆娑,口中喃喃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前面的大片墨迹被抠下来,还有一小片,似乎新鲜些,大约只有两三年的样子,没有酥脆,抠不下来。 铁雪兰心拿到阳光下,透过泪光,从背面看到了颜色不一样的墨迹,勉强辨认出来墨迹下的那句话是什么。 和上面的记录不同,那是叶云的笔迹: 【兰心和陈青在外面逗闷子,笑得很大声。】 【我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叶云没写。 再下面,就是没有被墨迹覆盖的,那短短一句话的记录: 【岁末,五千叶家军剿灭大江帮,斩敌一千余人,大江帮溃散,帮主伏诛。帮主铁龙湖伏诛。】 铁雪兰心脑子里一团乱糟。 她想不明白,叶云为什么要在最新的记录里,专门写出来铁龙湖的名字。 是生怕自己不知道吗?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营门,骑上马,跟着五百叶家军,向淮县开始疾驰的。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 “兰心妹子,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眼睛还红红的?若是离不开老爷,就干脆别去淮县了!”李彪在旁边关切地问了一句。 铁雪兰心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彪哥,你知道老爷去哪儿了吗?他也不在府里。” 李彪怔了一下: “不知道啊……哦对了,今天上午好像是又调走了三百弟兄,至于具体去哪儿,周管家没说,我也没问。” “怎么?真的想老爷了?”李彪满脸戏谑之色,调笑道。 铁雪兰心苦笑道:“是啊,有些话想问他……” 入夜,李彪指挥着五百将士清理出来一片山坡,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铁雪兰心坐在一旁发呆,忽然感觉一只手从后面阴影中探出,伸向自己背后。 她虽然出神,但多年来练武养出的警觉不是假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匕首,狠狠向那手掌掌心刺了过去。 正文 第15章 拿粥来 那手掌灵巧一捏,捏住了铁雪兰心的匕首。 旋即一个低沉的笑声在铁雪兰心耳边响起: “想知道叶云和陈青的位置吗?” 赵王府派出的一名四品三名五品,虽然都没有回去,但远方瞭望塔上观察的两名叶乡县衙役,依旧给赵王府传回了一些消息,推断前次的主要目标——让铁雪兰心知道自己的身世,应该已经完成了。 果然,铁雪兰心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铁雪兰心眯了眯眼,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问道: “他们在哪儿?” “他们在陈县。陈青发现,你爹似乎没死,又去杀他了。” 黑衣人淡笑着说出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落在了铁雪兰心头上。 什……什么? 没死? 又……去杀他了? “陈县……”铁雪兰心讷讷道。 “不错。”黑衣人笑了一声,从背后摸出一个带鞘的匕首,递给铁雪兰心,说道:“这个,送给你。” “见血封喉。” 铁雪兰心下意识接过手中,手感非常沉厚,不用抽刀,铁雪兰心就知道是一把杀器。 见血封喉,就是淬了剧毒的意思吗? 铁雪兰心看了一会儿,忽然一声冷笑,高声喊道: “有人袭营!!!” 那黑衣人一愣的当口,就听耳边响起了一声机括爆鸣的声音。 铁雪兰心的袖子被撕破,一根短小精悍的精钢袖箭,呼啸着飞出,三棱倒钩箭矢狠狠刺进了他的胸口。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胸口的箭尾,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之色:“你……” “告诉你的主子,少做这种挑拨离间就能成事的春秋大梦!” 铁雪兰心眼中含煞,拔出手中淬了毒的匕首,刺向那黑衣人。 与此同时,前方不远处正在生火做饭的李彪等人立刻有了反应,一个个从隐蔽处抽出兵刃,身形如电,疾速杀来! 黑衣人轻功不凡,抽身便退,虽然身上带着箭伤,却也从容不迫脱离了三百精兵的包围,倏忽间远遁而去。 铁雪兰心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把匕首。 刃锋上,有一缕浅淡的血迹。 铁雪兰心冷笑了一声。 给叶云准备的见血封喉之毒吗? 你先自己享受一下吧。 当李彪追寻半里无果,回返这片营地的时候,却发现没了铁雪兰心的踪影。 自己营帐里,放着一张草书。 【彪哥,我去找老爷了,勿念。——兰心。】 李彪苦笑一声,捂着额头叹道: “我的个姑奶奶啊。” 他倒不害怕铁雪兰心遭遇什么不测,毕竟她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是六品,放在江湖上那也不是庸手。 只是出发之前,周管家明确叮嘱他,绝对不能让铁雪兰心乱跑。 尤其不能去找陈青或者叶云。 这下可好,最重要的任务,失败了。 李彪连忙手书一封,遣了一个手下,快马加鞭送到了最近的叶家商会商铺,要借助叶家商会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将这封信快速交给叶云。 …… 叶云下了马车,走了两步,腿上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 再怎么说也是五品,不至于一路笙歌便成了软脚虾。 陈青不知何时来到了车队近前,上前两步,满脸都是愧疚之色,叹道: “让老爷挂怀了。” 他手中有一只飞鹰,早就知道叶云离开了叶乡县,来此接应他的事情。 纵然心急不已,想要尽快挽回自己十年前没有将铁龙湖脑袋割下来的错误,但陈青接到了叶云的直接命令之后,终究是没有妄动,乖乖在陈县里等了两日半,来和叶云汇合了。 叶云长叹了一声: “不光是因为你,还因为那妮子……” “我不太信铁龙湖没死,但是……” “若真的没死,反而是件好事儿。” 陈青默然不语,点了点头。 是啊。 若铁龙湖真的没死,他们都会松口气。 现在想来,当年收养铁雪兰心,其实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但当时叶云才十二岁,陈青也不过刚刚成年,有个屁的理智。 事已至此,铁龙湖如果真的能够起死回生,反而更像是老天爷给的一次机会。 “找到那家伙的踪迹了吗?”叶云问道。 陈青摇头: “老爷说要来,我就一直没有动作,这些天都在陈县之中监督放粮之事。” “那家伙看似是故意与老爷为难,想来引蛇出洞的办法会很有效。” 陈青说道:“直接分出一小队押送粮草的叶家军,我们在旁埋伏,定能有所收获。” 叶云缓缓点头:“就这么办,你来安排。” 话音未落,叶云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什么?叶扒皮要我加入叶家的抗洪队?” “不可能!做梦去吧!我王大锤今天就是饿死,跳进江淮河里去,也不吃你叶家一口干的!” “拿粥来!” 和陈青说话间,叶云一队人,已经从陈县外面,走到了陈县城墙里面。 陈县受灾很严重,就连有城墙保护的县城之中,脚下都泥泞一片,更别提周边良田了。 县城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灾民。 若非叶家赈济,现在肯定已经乱套了。 在叶云想来,如此不遗余力的赈济之下,受灾的几个县,应该都是对自己感恩戴德的声音,毕竟从叶家出去的每一袋粮食,上面都写着大大的“叶”字,就连粥铺上都挂着叶家的大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但…… 怎么还有人骂老爷我? 叶云满脸惊愕,扭头看向那骂声来处。 果不其然是个粥棚,分左右两个锅灶,左边是一大锅糙米粥,右边则是个笼屉,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几个叶家军扮成的叶家家丁和黄府尹手下的幕僚文官们苦口婆心,一直劝说: “真的只是单纯抗洪救灾,不签卖身契,最多两个月,做完你就能回家!” “这段时间包吃包住,三天一顿荤腥,全程干下来还有两钱银子能拿!” “抗洪救灾不也是给我们陈县自己乡亲们干吗?田里淹成这样,今年播种的季节过了,明年可没有收成!田赋怎么办?” “你交不上田赋,难道去服徭役?你可想好,徭役一下就是半年,不给钱,还不一定要拉你到什么偏远的地方,死了都没人知道……” 正文 第16章 我叫叶云,今天扒你皮 都是些朴实无华的道理,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加入叶家抗洪队是看起来最好的选择。 但面前这赤膊的农汉子油盐不进,怎么说都站在粥锅前面,就是不愿意吃口馒头然后加入叶家抗洪队。 给那叶家军小将气得够呛,骂道: “你看看你,人家老幼妇孺想吃这口干的都没门儿!你怎这得没操性?” “自己不吃,拿回家给媳妇吃也是好的啊!” 叶云在远处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也不加入吗? 那农汉子王大锤冷笑道: “狗都知道馒头比粥扛饿,但狗都知道叶扒皮绝不可能如此好心!” “我宁愿今年交不起田赋,去做半年徭役,也绝对不搭上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命,给叶扒皮当生生世世的奴才!” “……都说了不签卖身契!!!”那叶家军小将跳着脚吼道。 王大锤嗤笑一身: “你叶家要家奴,还需要签卖身契?” “……”叶家小将一脸愕然,呆愣在了原地。 他还真不知道这个。 难……难道…… 老爷已经牛逼到,不需要卖身契就能把人变成家奴了吗? 叶家军小将低头看了看蒸笼里的大白馒头,一时间也有些怀疑了…… 不是不可能啊…… 以我们老爷的扣门作风,就算不签卖身契,至少也得抽个几成的田租吧? 这次给出的条件的确是太过优渥了一些…… 王大锤见那“家丁”瞠目结舌说不出话,冷冷一笑,伸手道: “被我识破了吧?快拿粥来!” 旁边其他叶家军军士轻叹一声,舀了一碗稀粥给他。 王大锤迈着八字步,一脸得意洋洋,一边嘬着粥水,一边走了。 若王大锤这种情况是个例也就罢了,但叶云在旁边看了半晌,愣是发现笼屉里香喷喷的大白馒头没有发出去一个。 来的年富力强的受灾男丁们,虽然脸上风霜之色很浓,但也没有一个愿意加入叶家抗洪队的! 叶云满脸愕然,扭头看向陈青。 “这咋回事儿?老爷我的风评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吗?” 陈青苦笑,点头道: “嗯……先前的确风评不好,但是也不至于不收卖身契还被人冤枉到此等地步……” 叶家终究还只是个大地主、大财主、大商人,但绝对算不上是真皇帝。 不用卖身契就能将人变成佃农、家奴,这是不可能的!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保证已经足够让灾民们安心了,但事实显然背道而驰。 陈青叹道: “属下也刚来不久,隐约感觉到暗地里有人在煽动这些灾民们的情绪,但是还没来得及彻查此事。” 叶云皱眉,点头道:“知道了,让陈县叶家商会分会管事来见我。” 暗地里的争斗,叶家商会显然比叶家军更为得心应手。 …… 王大锤喝完了手中稀粥,将土陶碗还给叶家粥棚,看着一旁笼屉中香气腾腾的大白馒头,吞了两口唾沫,连忙转身离开。 他生怕自己多留一时三刻,就忍不住腹中馋虫的诱惑,抓个馒头吞下肚去。 顺着泥泞不已的道路走了一会儿,王大锤来到了一间破败不堪的农舍前,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木门。 他比其它灾民好些,还有眼前这祖上留下来的小破房子,好歹能遮风挡雨,不至于如其它灾民般,忍饥挨饿之余还要在街头露宿。 王大锤脚刚迈过门槛半步,就僵在了空中。 因为他农舍里,此时竟然有人! 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那摇摇晃晃的木头椅子上。 旁边,那低矮的木几上,竟然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屉。 笼屉下面虽然没了灶火,但依旧有未散尽的袅袅热气从中飘了出来,令王大锤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馋虫,又在胃里疯狂闹腾了起来。 贵公子旁边,还有个俊朗不凡的武者侍立——他穿着厚牛皮软甲,腰胯一把长剑,背负玄铁重弓,此时横眉瞪了王大锤一眼。 王大锤被瞪得一个哆嗦,两股战战,心胆俱寒。 “哈……哈……两位大人午安,小的走错了!”王大锤干笑两声,就准备原路退出去。 鬼知道这两个贵人是脑子里抽了什么风,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小破屋子。 但当了一辈子自耕农的王大锤非常清楚,自己在眼前这两个家伙眼中,不过蝼蚁罢了,随手捏死,也根本没人会过问。 “站住!”叶云含笑的声音,从后面拦住了王大锤的脚步。 王大锤僵了一会儿,苦笑转身,点头哈腰满脸强装出来的谄媚,问道: “大人……有何吩咐?” “你小子倒是乖觉,进来。”叶云招了招手。 王大锤吞了口唾沫,偷偷瞥了一眼旁边侍立的陈青身上长剑,乖乖走进了自己的小破屋子。 心中漫天的冤屈。 这儿是我家啊!怎么搞得像是你自己家一样?! “王大锤,你知道我是谁吗?”叶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王大锤茫然摇头。 叶云冷笑道: “我叫叶云,叶家家主叶扒皮是也,今日来,好好扒一扒你!” 一声轰鸣,在王大锤脑子里轰然炸开。 什么?! 叶云?叶扒皮?! 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王大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嚎道: “叶老爷!叶老爷!小的有眼无珠,嘴贱如狗,真不是故意说叶老爷坏话的!” “叶老爷天人之姿,定是那文曲星……啊不,财神爷转世,大人有大量,放了小的吧!” 叶云似笑非笑看着王大锤,玩味道: “看来,你很清楚老爷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既然如此,你选吧。” 王大锤愕然抬头:“选……选?选什么?” “老爷我最是受不得人冤枉,本没想要你做家奴。” “可既然你总觉得,老爷我贪图你身子……” “嘿!还非收你当家奴不可了!” 叶云将一张十两的银票和一张卖身契,拍在旁边桌上那大笼屉顶,优哉游哉说道: “你选,拿我的十两银票,然后吃我的馒头,给我你的地契,成为我,叶云,的家奴。” “或者……” 正文 第17章 砍断他的狗爪 “或者……” 叶云直起腰来,冷笑一声,从旁边陈青腰间抽出长剑,往地上一戳。 那百炼战剑破开地砖,深入尺许,剑柄之上绽放低沉的鸣音,杀伐之气自显。 王大锤觉得,自己甚至能闻到那剑刃上的血腥气! 他打了个哆嗦,背心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还用选吗? 这根本就没准备让我选吧?! 十两银子不光要人还要地,我那么大一片水田,卖个二十两绰绰有余。 更别提我王大锤还是远近闻名的勤快汉子,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尼玛十两银子全要了,你是看不起谁?! 欺人太甚,我还是死了算了! 王大锤悲哭一声,跳起来扑到桌上,将那十两银票塞进怀里,打开笼屉,一手一个白面馒头,恶狠狠往嘴巴里塞。 一边塞,王大锤还一边赌咒发誓道: “老爷放心!今后王大锤就是老爷最忠心的仆人,您说往东就绝不往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王大锤心中满是悲苦。 嗯……馒头可真香! 叶云看着王大锤那狼吞虎咽的吃相,知道这家伙不光是被自己吓住了,还是真的饿坏了。 “慢慢吃,都是你的。” 叶云悠悠道: “别觉得老爷我欺负人,‘叶扒皮’什么,都是空穴来风的闲言碎语,老爷我的家奴,每年都能拿到十两银子。” “刚刚那十两,只是今年的。” 嗯? 王大锤飞快咀嚼的腮帮子顿住了。 家奴还能有钱拿? 一年十两?! 这是当家奴还是当神仙? “地契拿来。”叶云不理会王大锤那充满了惊喜的目光,伸手讨要自己的东西。 地主地主,地才是最重要的。 王大锤狠狠吞了口中的馒头,一溜小跑从枕头下摸出了自己的地契,双手奉上。 顺便咬破手指,在卖身契上按了个手印。 叶云扫了一眼:“呦呵,地还挺大的。” “那是。”王大锤将胸口敲得梆梆作响:“俺王大锤别的不说,种地一把好手!” “只不过……”王大锤的声音低落了下去,有些难为情道:“都被大水给冲了。” 叶云笑了笑: “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立刻去加入叶家抗洪队。抗洪结束之后,自然有叶家商会的人来安排你去留。” 地契既然已经归了叶云,王大锤这个叶家家奴,也未必非得呆在陈县这一亩三分地上。 “第二个任务,给老爷的抗洪队去拉人,尽你所能将老爷我的恶名洗掉!听到没有?!不准再传播什么‘叶家抗洪队是叶扒皮收编家奴’的谎话了!” 叶云恶狠狠说道。 他倒不寄希望于王大锤一个庄稼汉就能解决问题,只不过谣言之事三人成虎,想要解决,也得从每一张嘴巴开始入手。 眼下只是叶云自己心里不舒服,来出口冤枉气,真正的反击手段,还得落实在叶家商会那里。 …… 当陈青迎着叶云,在陈县一座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中暂时安顿下来的时候,陈县叶家商会分会管事已经在书房里等候叶云老爷多时了。 叶云看着黄秀秀和晴儿铺设床铺,安排了三十精兵在小院周围守护,这才去了书房。 陈县分会管事是个精明的小伙子,左右比叶云大不了太多,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热切的笑容,躬身施礼道: “属下李晨给老爷请安!老爷近来身体可好?” 叶云没和他寒暄,直入正题道: “最近有人在陈县里传播关于老爷我的谣言吗?” 李晨点头,道: “叶家抗洪队的发展受到了一定阻碍,按照总会那边传来的消息,恐怕不光是陈县,这次所有受灾地区,都或多或少存在着这种情况。” “灾民们受到了不知来源的负面消息的影响,对我们叶家的信任感跌到了谷底,哪怕开出的条件再如何优渥,也很少有人愿意冒险……” 叶云问道: “查到了吗?” 李晨摇头,苦笑道: “涉及范围如此广阔,对方肯定也是有背景根底的。” “没有叶家军的配合,商会暂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害怕打草惊蛇,乃至引起对方的反击。” 叶云轻轻颔首。 这段时间整个叶家军近半都散在了灾区各处,发放赈济,稳定秩序,若叶家商会此时要求和叶家军打配合,很可能扰乱叶家军的行动节奏,甚至引出更大的祸端来。 所以纵然察觉到了舆论导向不对劲,叶家商会也没有轻举妄动。 这份稳重,才是叶家商会这么多年,能将整个北江陵打造得固若金山的秘诀之一。 “陈青。”叶云轻声唤道。 书房门被推开,陈青从门外踏入。 “目前我叶家军还有余力吗?” 陈青乃是三品高手,书房那薄薄的门板,根本拦不住叶云和李晨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叶云当然也没有避着他的意思。 故而陈青早知道叶云会问什么,摇头正色道: “大营不容有失,我叶家军已经出动了五千精兵,若是再向外抽调力量,说不定会后方起火。” 叶云也基本上料到会从陈青口中得到类似的答案,轻笑一声,道: “既然如此,出动刺字营吧。” 陈青一惊: “刺字营?老爷……” 所谓刺字营,乃是隶属叶家军的一支精锐,但平日里并不在叶家军大营中驻扎,而是在另一处,轻易根本不会调动。 刺字营中的每一位,都是六品以上的高手,个个身怀绝技,故而虽然只有一千之数,也足以在整个江陵府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在陈青看来,这抗洪本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出动刺字营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叶云轻轻摇头道: “我们前脚刚要组建抗洪队,就立刻有人站出来兴风作浪,这可不是小事。” “若我所料不错,是南边那位王爷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叶家与他,划分江陵南北,井水不犯河水已经好长时间了,他既然敢伸手……” “哼……”叶云轻轻冷笑了一声:“那就砍断他的狗爪。” 正文 第18章 君澜商会 陈青听到“王爷”二字,心中一凛,意识到这件小事下面藏着汹涌的波涛,便不再多言,转身下去秘密调动刺字营了。 “李晨,你跟着陈教头一块儿去,协调商会和叶家军,务必将幕后主使一网打尽,连根拔起!”叶云靠坐在太师椅里,一边喝茶,一边悠悠说道。 李晨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追着陈青的背影出去了。 刺字营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行动速度极快,在叶家商会情报网络的配合下,只用了短短三天,就将所有暗中传播谣言的家伙抓了起来。 其背后的脉络,也全部都被刺字营监控了起来。 一番血腥而残暴的拷打,那些搞事儿的家伙们还是软骨头居多,很快供出了幕后主使。 李晨站在叶云书房里,翻看着手中的密报,说道: “资金和人员,来自于一个名为‘君澜’的商会。” “最近这些年,这个君澜商会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还算低调,我们叶家商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君澜商会的背后真正靠山,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核实追查,但初步判断,对方的供销关系,八成都来自于白玉商会,所以……” “已经能基本确定,这件事和赵王爷脱不了干系。” 白玉商会,正是赵王爷一手组建起来的,势力遍布整个南江陵,和叶家商会明里暗里对抗多年了。 叶云把玩着手中一对儿文玩核桃,静静听着李晨的汇报,半晌后才不屑轻笑了一声: “赵王爷……这种攻心之计,也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行了,不用继续查了。” 叶云放下了手中的文玩核桃,淡淡对一旁的陈青说道: “让刺字营动手,将君澜商会所有分会会长全部杀死,所有分会地点全部烧掉,然后班师回营吧。” 现在舆论环境被搞得这么差,只有平了君澜商会,才能想办法将民意掰回来。 不然别说赈济个三五日,就算赈济上三五个月,掏空了叶家的全部存粮,等这次洪灾彻底过了,也未必能组的起来这抗洪队伍。 “赵王爷……” 叶云仔细在口中品味这三个字,冷笑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敢对我出招,就别露出破绽来。” 他不准备立刻反击赵王爷。 此番端掉君澜商会,对赵王爷的势力本就是一次打击,另外眼下的急事,还是决堤的大洪水。 至于君澜商会撬动民意这笔账,等到洪水褪去,叶家根基稳定之后,自然有大把大把的机会,和赵王爷清算。 陈青点头,他和叶云一样没将这件事当成眼下重点,继续说道: “老爷,给那疑似铁龙湖之人布设的陷阱,已经到了。” “明日就可以押送一大批粮食,走过先前被伏击的山林,到时候我们引蛇出洞就是。” 叶云靠在椅子上,微微合起双眼,问道: “你觉得,那家伙会上钩吗?” 陈青想了想,肯定道: “会的,不论是不是铁龙湖,都无法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叶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周管家,烦请保护好黄秀秀。陈青你带上五十个最得力的兄弟,和我去会会这……铁龙湖!” 听到叶云的安排,周管家皱了皱眉,一双苍老的眼睛看向叶云。 叶云解释道: “赵王爷盯上了我们,那家伙最是阴毒,不知道要用什么伎俩,所以后方的安定反而是最关键的,至于我们……” 叶云看向陈青,说道:“一位三品高手随护我身边,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周管家你放心吧。” 周管家明显还是不太放心,甚至有些后悔为何没有将黄秀秀留在叶府,但叶云的命令他也无法违抗,只能暗叹一声,点头同意留下来保护黄秀秀主仆二人。 …… 一座蜿蜒崎岖的山路上,郁郁葱葱树林遮挡间,一支车队若隐若现。 车轮碾压在山间崎岖的地面,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传出老远,根本无法掩饰。 总共有五十辆车,一辆车上负载了十石粮食,骡马拉得极为费力。 装粮食的麻袋上,用黑色墨汁写着大大的“叶”字,证明这些都是来自叶家的赈济粮食。 两个文官模样的人走在最前面,轻装简行,眼中有些难以掩饰的惊恐,频频回头看向后面的那些叶家家丁。 说是家丁,因为穿着满身的灰色粗布衣服。 但他们足下都是非常精致的千层底军靴,一个个眼神锐利,手足有劲,行止间进退有度,竟无一俗手。 再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运粮车的层层粮食下面,埋着刷了黑漆的兵刃,纵然数量不菲,但寻常也极难注意到。 “张校尉,据说前几天被截杀的粮队,走的就是这条路啊……”一个家丁打扮的叶家军士兵低声对身旁同伴说道。 张校尉点点头,沉声道:“都打起精神来,警惕周围!” 沉默了一阵儿,另一个兵丁奇道: “明明还有其它路线,不是非走这条路不可,为何这次还走这里?” 张校尉冷喝一声: “别那么多废话,这是任务!” 过了几个呼吸,张校尉压低声音道: “没发现吗?这次我们带的武器,可不是正常的装配,而是……” 战时装配! 五十名叶家军军士心中,都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们不光粗布衣下面穿了全套锁甲,还带了唐刀、战旗、劲弩、角弓。 其它送粮食的队伍,可没有这么多装备,都是从简。 毕竟要考虑一路上的负重问题,而且也不是去打仗的,到了地头上面对的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灾民,有唐刀就已经能应付绝大多数情况了。 最多再装备几把小巧精悍的短弩。 真遇上意外了,以叶家商会的能力,也能在两日内运来所需的全套装备。 所以这次的押送任务,仔细想想,是很耐人寻味的…… 就在所有人都在沉默中暗自思量的时候,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阵“沙沙”的轻响。 张校尉目光一凛,心中想到出发前自己看过的上次送粮队遇袭的汇报,立刻厉喝道: “隐蔽!隐蔽!!!” 正文 第19章 黄雀在后 叶家军将士们反应极快,一个个翻身倒地,就近躲进了树干、石头、山坡、车底。 那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文官却满脸煞白,呆若木鸡般站在当场,有心学着叶家军将士们做出同样的反应,却发现腿脚根本不听使唤。 这俩文官身手的确不行,但聪明劲儿还是有点的,出发之前就大概想明白了,这队伍走这条路,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下一刻,锐利而密集的破空声,瞬间从南侧山林之中爆发。 数十支箭矢,撕碎了一路上遮挡的枝叶,如雨点般攒射向这山间的粮队! 那两个腿软的文官直接当场被射成了刺猬。 但叶家军这五十个精锐战士,在提前的警惕下,只有三个受了轻伤。 一声冷笑从南侧密林中传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还准备再找一条容易伏击的路线,你们竟然又来送死了?” “哼哼……可别怪我,要怪就怪叶云那家伙,下辈子,投胎可要明智些!” 话音未落,数十个精悍轻巧的身影,如鬼魅般从密林之中穿了出来,每一个人手中都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直袭向五十名叶家军精锐士兵。 来得好快! 张校尉心中悚然一惊,瞬间判断出了对方的实力。 都是六七品的武者! 双方虽然数量相差不多,但叶家军小队中可没有那么多入品的武者! “射!” 张校尉大声发布命令,率先从近前的运粮车最底部抽出一把劲弩。 为今之计,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必须要依靠自己叶家军优良的装备! 即便是六七品的武者,面对劲弩的攒射,还是会出现很大的伤亡。 只要第一波劲弩射击让对方减员四五成,接下来的近身肉搏,未尝不能拼一下! 就在张校尉刚刚抬起劲弩,准备向那群武者扑来的方向射击的时候。 他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只手,从自己身侧视野盲区中探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张校尉的瞳孔,瞬间紧缩如针尖般大小! 已经…… 到了自己身旁??? 怎么可能这么快? 难道是…… 张校尉难以置信地转过目光,看向自己身旁那人。 这张脸,他见过! 铁……铁龙湖?! 张校尉的大脑中响起一声轰鸣。 怎么可能,十年前我亲眼见到陈青教头砍死了他! 那张与铁龙湖极其相似的脸上,带着一抹阴冷狠厉的笑意,恶狠狠道: “死吧!叶家的走狗!” 他另一只如铁钩般的手掌,几乎没有任何间隙,狠狠捏向了张校尉的喉咙。 这一把只要捏实了,就算是一块儿坚硬的花岗岩,也会被捏成碎片。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 一声凄厉的尖啸之音,从北侧树林中骤然炸响! “什么人?!”那人惊怒沉喝,扭头看向北侧树林。 那尖锐啸声,是一支箭矢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叶家军众人面上,都涌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来! 这声音,在叶家军大营的靶场上,他们都听过无数次! 这是陈青教头来了! 寻常士兵、武者拉弓射箭,即便是响箭,也绝然无法发出这般恐怖的鸣音。 但陈青乃是堂堂三品强者,一身力量何其恐怖,所配弓箭也是叶云精心搞来的玄铁重弓,拉力足有恐怖骇人的五百石! 如此巨力之下,就算是一根筷子,都能瞬间变成穿金裂石,瞬间夺命的凶器。 而这一箭,直指那酷似铁龙湖之人的腰腹! 陈青其实早就能出箭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让张校尉身处险境之中。 但他见到了此人的面容,同样惊骇无比。 “真的是铁龙湖吗?他……竟然真的没死?” 陈青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十年前的情景。 虽然时间很长,但这段记忆从未淡忘。 他手中锐利的马刀,居高临下在铁龙湖身上连斩,几乎将他的腰腹剁成肉泥,彻底劈开。 这种情况下,人竟然真的还能不死吗??? 旋即陈青又想到了铁雪兰心那天真烂漫的大笑。 若不是张校尉眼见要被杀死,陈青这一箭,是无论如何射不出去的。 但多年的战友情谊,终究还是战胜了心中的迟疑。 管不了那么多了,若眼睁睁看着他杀死了张校尉,陈青同样会无比自责的。 于是箭矢的落点微微下移了一些,否则这支羽箭,瞄准的将是那酷似铁龙湖之人的眉心。 那人眼见如此恐怖的一箭射向自己,登时抛下了手中立刻就能杀死的张校尉,纵身腾挪。 他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接连闪动,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这一箭的锋芒! 箭头擦着他的衣摆,深深贯入了山间地面,只留下了一个深坑,却连箭尾都见不到,没入了大地足有三尺! 一箭之威,恐怖如斯。 在陈青身旁的叶云,此时微微蹙起眉头,低声道: “竟然也是个三品?” 那酷似铁龙湖之人,闪转腾挪间,展露出的身法,赫然也是个三品高手! 陈青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道: “的确是铁龙湖的功夫……” “真是他?” “但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旧伤来……” “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真的存在吗?” 那么惨重的伤势,铁龙湖就算能够活下来,今后也铁定是个废人了。 可而今却…… 活蹦乱跳的? “老爷稍候,我去擒了他来!” 陈青说罢,正要飞掠而出,和下方那“铁龙湖”大战一场,却感觉身旁叶云拉了自己一下。 “不是铁龙湖……” 叶云似乎也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 “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陈青愣了一下:“何以见得?” 叶云沉声道: “太年轻了……还有其它原因,等你取他首级来,我再与你分说。” “只是此人不是铁龙湖,不必留手,杀了他。” 陈青听到叶云这么说,扭头再看,果然发现了端倪。 不错,此人太年轻了。 他样貌和记忆中的铁龙湖有八九分相似,但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十年过去了,铁龙湖怎么可能一点儿不老? 念及此处,陈青也松了口气: “好,老爷稍候,我去去就来!” 正文 第20章 穷寇莫追 说罢,陈青直接如同鹞子一般,脚尖在山崖、树枝上连连借力,扑杀向那酷似铁龙湖之人。 乒乒乒—— 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在下方山路间炸响,那是陈青百炼战剑与那人手中九环钢刀对攻的声音。 叶云身旁,还有五十名叶家军中的精兵悍将严密守护。 而他自己手中,提着一把上了弦的劲弩。 看着山路上已经和陈青打在了一起的那人,叶云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这酷似铁龙湖之人,叶云其实想要活的。 对方就算不是铁龙湖本人,却也和铁龙湖脱不了关系,其背后疑点重重,耐人寻味,若能生擒,定能有所收获。 只可惜陈青不是周管家那等宗师,而下方那对手行止间也是三品武者,若是陈青有生擒的念头,出手就落了下风,处境会非常危险。 陈青则向来没有叶云这么多念头,既然确定了此人不是铁龙湖,叶云又下了斩首的命令,作为叶家军统帅,出手便再不留情。 他百炼战剑化作一道道森寒剑芒,招招必杀,直攻此人周身要害。 刚刚听到陈青箭啸之时,酷似铁龙湖之人便知不好,今日这是中了埋伏。 但他还来不及退走,便见另一侧林中陈青杀出,来得极快,不由分说与自己死战起来。 越打他便越是心惊。 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但依旧不是面前这年轻武者的对手,眼见一点点开始落入下风,厉啸一声喝道: “你就是叶家军总教头,陈青?” 陈青轻笑一声: “什么叶家军,听也没听说过,在下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要陈青当着外人的面承认叶家军的存在,那是万万不能的。 说话间,两人手中兵刃又是三番交击,那人握持九环钢刀的手越发酸麻,脚下步伐显出两分凌乱。 酷似铁龙湖之人怒喝道: “此人厉害,快来帮我!” 周围早已是乱战一团,假扮叶家家丁的军士和南方山林中扑杀出来的数十个蒙面武者混战,异常激烈。 听到这声怒喝,顿时分出数个蒙面武者,从侧后方袭杀向陈青,想要为那酷似铁龙湖之人制造扭转战局的机会。 陈青却看都不看这数道袭向自己的锐芒,依旧专注于面前的对手,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搅局。 酷似铁龙湖之人却是心头一紧! 以对方的境界,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陈青对自己所处的战场,非常自信,以至于心中笃定,不会有任何外力能够影响到自己! “射。”北侧密林中,叶云淡淡吐出一个字。 周围五十名叶家军精兵早已箭在弦上,就等老爷的命令。 嗖嗖嗖! 一道道流矢瞬间撕裂空气,如雨般倾泻而下,精准避开了陈青的战圈,却将来袭的数名蒙面武者全部笼罩在其中! 酷似铁龙湖之人心头狂跳,暗道糟糕。 竟然还有人! 而且看箭矢的数量,还有数十人藏匿林中。 再打下去,自己绝无胜算! 就在此人心中战意动摇的瞬间。 手持一把劲弩的叶云,终于动了。 他轻轻扣动了手中劲弩的扳机。 “噗噗噗”三声轻响传出。 叶云手中的劲弩,可不是凡物,乃是叶家秘密豢养的能工巧匠精心特制的。 短小精悍的精钢箭矢去势极快,强大机括赋予的恐怖杀力,甚至不输于陈青刚刚玄铁重弓发出的那一箭。 但这三枚特制箭矢,破空之间竟然无声无息,如同鸮鸟在夜林中展翅捕猎一般! 虽是后发,却是先至,先前五十精兵所射流矢还未命中那数名蒙面武者,这三枚弩箭,却已经悄然掠空,来到了酷似铁龙湖之人背后三尺处! 饶是三品武者的敏锐感知,竟直到这个极度危险的距离,方才察觉到背后有寒意袭来。 但已经太晚了! 陈青手中战剑不依不饶,自己期盼的支援半路被截杀,背后竟还无声间射来了三枚如此恐怖的夺命利箭! 酷似铁龙湖之人,一双瞳孔针尖般紧缩!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下意识向旁侧闪动,尽量远离陈青的同时,避过了后心的致命要害。 三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几乎连成一声,在此人后腰处爆发。 三支精钢弩箭穿透而过,留下了三个通透的血洞。 陈青对此变故毫不意外,冷笑一声:“死!” 手中百炼战剑直斩向这酷似铁龙湖之人的脖颈! 可对手毕竟是三品高手,纵然后腰被射穿三个血洞,依旧不可轻辱。 “啊!!!”酷似铁龙湖之人怒啸一声。 死亡阴影笼罩,他手中九环钢刀不知从何处爆发巨力,交斩在陈青百炼战剑上。 一声爆鸣响起的同时,竟然令陈青虎口生疼,有些握持不稳,不自觉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酷似铁龙湖之人获得了一线喘息之机,从袖中滑落一枚拳头大小的铁丸,狠狠砸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闷响,滚滚浓烟从铁丸中爆散,将这片区域笼罩。 东瀛浪人常用的小花招? 陈青心中一沉,战剑循着先前的位置,一剑直斩那人脖颈,却只斩在了空处。 待眼前烟雾被山风吹散,陈青眼前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只剩下地上一行蜿蜒的血迹向前延伸,钻进南侧树林,消失在了茂密的林间。 陈青提剑刚要追,就听北侧树林中传出了叶云的声音: “跑便跑了,穷寇莫追。” “对方来历不明,很可能有接应,你追下去反而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陈青回头躬身叹道:“属下无能。” 身旁两个叶家军战士为叶云分开枝叶,他背着双手,缓步从林中走了出来。 “无妨,毕竟是个三品强者。况且,此次也非毫无收获。” 叶云眯了眯眼:“打扫一下战场。” “是!”背后五十名叶家军战士轰然应诺。 一炷香的功夫后,叶家运粮队再次上路了。 一个个伪装成叶家家丁的军士们面色如常,只是少了两个被黄府尹派来的地方八品典吏。 正文 第21章 铁龙江 运粮队身后,浓稠的血浆把林间山路地面染得一片泥泞。 丛林浅处,树枝掩映着一具具黑衣蒙面武者的尸体。 用不了几日,这些尸体就会被循着血腥味而来的野兽们吞吃干净。 在整个北江陵被洪水扰得人心惶惶的日子里,这数十具尸体,根本不会引起多余的注意。 叶云则在陈青和五十名叶家军军士的保护下,重新回到了在陈县落脚的院子里,并再次召来了李晨。 他靠坐在书房太师椅上,对面前李晨道: “我见到了一个和铁龙湖足有九分相似的人。” “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动用叶家商会的消息网络,给我仔细查查,十年前被叶家军镇杀的大江帮帮主铁龙湖,除了铁雪兰心之外,有没有什么遗留在这世上的亲眷。” 李晨点头,领命去了。 这是个难度极高的任务,铁龙湖都已经死了十年,死之前也是个江湖草莽,在没有完善户籍制度的大唐,想要找到他生前的亲族信息,谈何容易。 但这就是叶家商会存在的意义,叶云相信自己祖辈三代一手组建起来的消息网络,足以挖出先前那人的背景和秘密。 而自己,只需要等着便是。 …… 铁龙江的呼吸越发粗重起来,透过浓密枝叶投射下来的斑驳阳光,在他眼中显得有些恍惚。 咔擦——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枯枝被踏断的声音。 铁龙江一脸狞笑之色,缓缓转身,声音低沉道: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敢追来……” “既然如此,你便留在这里吧!” 说话间,他周围,林中脚步骤然响起,那是一支藏匿着的精锐武者小队,足以颠覆三品强者之间的争斗。 铁龙江知道自己留下了血迹,对方想要追,一定能追上重伤的他。 但他同样知道,即便是腰腹间有三道要命的贯穿伤口,自己轻功依旧跑得很快。 其后的大批叶家军士兵,都至少需要半盏茶的时间,才能相继赶来。 所以紧跟着自己,一头撞进来的,只可能是三品的陈青! 可就在铁龙江横刀回身,准备和自己留在此处的埋伏一同围攻陈青,杀死这位叶家军总教头,斩下那可恶叶云的一条左膀右臂的时候。 却忽然愣住了。 自己背后站着的,竟并不是陈青。 而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姑娘,英挺面容上还有两分难掩的稚气。 一袭黑色夜行衣,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匕首。 铁龙江面色连连变化,几个呼吸的沉默之后,才有些难以置信问道: “铁雪兰心?” “你都长这么大了?” “上次叔叔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就这么大。” 铁龙江双手比划了一个襁褓的形状。 “我还抱过你。” 说话间,铁龙江脸上,露出一抹欣然之色。 “你……你是我叔叔?”铁雪兰心满脸难以置信。 她刚刚藏在南侧丛林中,旁观了这场山路间的围剿和反围剿战斗,在铁龙江逃跑的时候,她便远远缀在了后面。 虽然不记得她爹铁龙湖的面目,但从铁家带出来的武功,铁雪兰心从没有一日懈怠过。 家传的轻功,在林间最是得心应手,加上起点靠后,竟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铁龙江双眉一皱,眼底浮现一抹愤恨之色: “是,我是你亲叔叔,我叫铁龙江,比你爹铁龙湖小十三岁。” “自从你爹被叶云杀死之后,你我就是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 “可惜你这些年一直在叶府中,深居简出。” “否则叔叔早就将你接走了!” “这下好了兰心,你今后自由了。再没有人能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你看着,叶云对我们家做下的孽,叔叔都会亲手讨回来!” “我要他付出千百倍的痛苦!” 听到铁龙江话中刻骨的恨意,铁雪兰心娇躯一震,喃喃道: “他……他没有逼过我……” 铁龙江冷笑道: “他是你的杀父仇人。” “兰心,你帮我,我们里应外合,杀了叶云。” “之后叔叔给你找个好人家,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从此天高海阔,我们也终于能拥有自己的幸福了!” 杀了叶云…… 杀了叶云? 这四个字,在铁雪兰心脑中不断徘徊。 他当真是我的杀父仇人…… 可……可这么多年,保护我,养育我,包容我,也都是他啊! “不……叔叔……我……”铁雪兰心眼中满是挣扎,用力摇着头。 铁龙江愣了一下: “不?” “兰心,你别告诉叔叔,你嫁给叶云那狗东西,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铁雪兰心眼中一片茫然,呢喃道: “我……不知道……” 阵阵眩晕感在铁龙江脑海中翻涌,冷意从手脚末端开始侵袭更深处的血肉。 铁龙江知道,自己伤得太重了。 放在旁人身上,腹部这三道贯穿的伤口,早就夺走了性命。 可即便他是三品高手,也无法完全无视这样的伤势,和铁雪兰心说话之间,已经到了铁龙江的极限。 “跟叔叔走吧,你会想通的。” 铁龙江的声音中显出两分虚弱来,但还是强打精神,对铁雪兰心伸出手。 铁雪兰心眼神躲闪,沉默了几个呼吸,还是摇头道: “我……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她追来陈县本是为了见叶云一面,先见了铁龙江,这本就是个意外。 铁龙江长叹一声,虽然心中暗自恼怒铁雪兰心的迟疑和软弱,但他已经无法继续逗留、以语言挑拨铁雪兰心的情绪。 更不敢强行带走铁雪兰心,生怕激起她的反抗。 只能深吸口气,对铁雪兰心说了个陈县内的地址。 “兰心,你再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愿意和叔叔合作,手刃叶云这个仇人的时候,就来找叔叔!” “或者,即便你无法动手,来投奔叔叔,也是好的。” 说罢,铁龙江闪身便走,周围藏匿林间的武者们也都跟着他一块儿向远处退去,方向却并不是陈县,似乎在外围深山中依旧藏有据点。 铁雪兰心这次没有再跟上去,只是愣愣看着铁龙江消失在林间,久久无言。 正文 第22章 找到她 “老爷,叶家商会陈县分管事,李晨,求见。” 周管家叩开了叶云的书房。 叶云抬了抬眼皮,伸手拍了拍怀中的黄秀秀,柔声道: “夫君有要事做,你先回房去。” 黄秀秀俏面通红,爬起来整了整衣衫,小跑着从后门溜了。 李晨很快大步从外面进来,脸上有难掩的疲惫之色,但依旧站得笔直,在叶云面前展开一份档案,递了上去。 “老爷,我们查到了。” “铁龙湖的确有个弟弟,名为铁龙江。” “此人与铁龙湖同父异母,兄弟两人年纪相差十三岁,据说自幼感情很好。” “当年的大江帮中,并没有铁龙江这号人物。” “事实上,铁龙江在江湖上名头很小,更加出名的,反而是另一个称号:” “赵王府铁供奉。” “据我们在赵王府中可靠眼线的消息,这位铁供奉,从十三岁开始,就是赵王爷的近侍。” “多年间,他从近侍升任亲卫、队长、供奉,而今在赵王府中的地位很高。” “也深得赵王的信赖。” 叶云听到李晨汇报的这些辛秘,不禁玩味笑道: “十三岁,这铁龙江,就是赵王爷的近侍了?” “那时候,铁龙湖也才二十三岁……” “这么说,当年那凭空出现的大江帮,也是赵王爷的手笔?” “只不过手脚痕迹掩饰得太好,当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大江帮和赵王府的关系?” 李晨看了看手里的资料,言语间颇为保守: “我们暂时没有发现,赵王府和大江帮之间的明确关系。” “不过属下个人认为,老爷的推断基本接近事实。” 叶云“呵呵”笑了一声: “陈青,听到了吗?这铁龙湖死得,一点儿都不冤枉。” 书房门外,陈青闷闷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叶云摸了摸鼻子,叹道: “只可惜,铁龙湖铁龙江兄弟两个,和赵王府之间关系如此深厚。” “若是让赵王府知道,铁雪兰心在我府里,还是七夫人,今后恐怕少不了骚扰她……” “陈青,这次抗洪结束之后,就让兰心少去叶家军那边了,今后乖乖待在叶府里,尽量别给赵王府任何使坏的机会。” 陈青在门外答应了一声。 对面,李晨连忙道: “属下这次还有一件要事汇报,据说也是有关七夫人的。” 叶云挑了挑眉: “什么事?” 李晨从怀中取出一封加盖了火漆的信笺,双手呈给了叶云。 看到这信笺的样式,叶云凝眉: “竟然是叶家军的紧急军报?” 陈青听到“紧急军报”四字,无声无息间从门外闪了进来。 叶云检查了一下火漆的完好,打开了这份军报。 内容非常简短,是李彪报告了铁雪兰心的失踪,以及自我批评。 看完军报,叶云和陈青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铁雪兰心明确说了是来找叶云的,那么肯定距离陈县特别近。 “不好,万一让兰心和那铁龙江撞见了……”陈青暗自捏紧了拳头。 周管家忽然出声道: “老爷,这件事,太巧了。” 叶云和陈青闻言都是一惊。 是啊,太巧了。 先是铁龙江在洪灾当口出现,牵扯出了十年前大江帮的事情,紧接着铁雪兰心就失踪了? 周管家道: “老爷,有没有可能,赵王府已经和七夫人取得了联系?” 叶云猛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你是说……先前潜入叶府的四品武者……” 周管家缓缓点头: “说不定,就是赵王爷派去接触七夫人的。” 叶云立刻扭头,对李晨下令道: “发动所有人手,在陈县周边范围内,寻找七夫人的下落。” “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中,找到她!” …… 铁雪兰心头戴一顶帷帽,脚步匆匆走在陈县的小巷中。 一道道隐晦的视线从周围投来,锁在她的身上,让她脚下更快了两分。 洪水蔓延,人心惶惶,这时节还有闲心戴着帷帽,非常可疑。 忽然,一个穿着黄色肚兜的小男孩儿带着哭喊,从街角奔出,直直撞向铁雪兰心。 铁雪兰心连忙闪躲。 却没料到这小男孩儿来得出奇的快,仿佛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她往左边闪,小男孩儿就也往左边扑,她往右边闪,小男孩儿就也往右边扑。 铁雪兰心想要后退,却被一个挑着长扁担的农夫挡住了退路。 这种情况下,除非一刀杀了对方,铁雪兰心竟然无计可施了! 下一刻,小男孩儿在铁雪兰心脚边绊倒,小手果不其然凌空一抓,将铁雪兰心的帷帽整个扯了下来。 周围原本锁定了铁雪兰心的目光,一瞬间全部缩了回去。 铁雪兰心耳中虽然没有捕捉到任何声音,但她心里已经脑补出了阴影中发生的事情: “就是她,找到七夫人了,快回报老爷!” 铁雪兰心无奈长叹了一声。 进入陈县的第一时间,她没有去找铁龙江留给她的那个地址,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料。 小男孩儿从地上爬起来,哭哭啼啼跑远了。 背后有个粗布衣农妇,满手泥水,从后面追来,一边怒骂一边用手去抓那小男孩儿。 帷帽就丢在地上,但铁雪兰心没有弯腰去捡。 她原本急匆匆的脚步也彻底缓慢了下来,随意在街边找了一间面铺,点了一份臊子面。 热腾腾的面条很快端上了桌,在被洪灾肆虐的北江陵,还能享受这样一碗面条,已经是难得的好日子了。 铁雪兰心随手抽出两支筷子,漫不经心将面条送入口中,味如嚼蜡,一点儿美妙滋味儿都没有尝出来。 也许这面本身就不怎么好吃,谁知道呢? 铁雪兰心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好缓解心中惴惴不安的彷徨。 很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背后靠近,椅子被拉开,两个男人坐到了桌旁。 铁雪兰心目光牢牢锁定碗里的面汤。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从旁边探来,握住了铁雪兰心冰冷的柔荑。 “兰心……你……还好吗?”叶云关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正文 第23章 今日这刀,来日必将三万倍奉还 感受到叶云那熟悉的温度,铁雪兰心打了个哆嗦,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手中筷子也颓然掉在了桌上。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叶云哥哥……”铁雪兰心忍着眼泪,声音颤颤巍巍问道。 叶云长叹了一声,坦然点头道: “不错,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爹铁龙湖,是我杀的。” 陈青在一旁抢话道: “不,是我。” 他希望自己抢了锅,老爷和铁雪兰心之间可以缓和一些。 但事实证明,并不能。 “你就准备这样瞒着我?让我一直和杀父仇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铁雪兰心垂首再问,原本爽利的声音,此时听来分外惹人怜爱。 两滴豆大的泪珠砸进了碗里。 叶云想了想原身的一些行为,然后叹道: “每一年你生辰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你。” “但看到你笑得那么甜,就总是不忍心开口。” “所以……”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一直瞒着你,直到我和陈青都死了,直到我们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虽然他刚刚穿越过来不长时间,但既然承了原身的身体,拥有了他的偌大家业,总也要承担一些责任。 更何况,眼前悲伤无措的小姑娘,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从小照顾自己长大,如父如兄的丈夫,竟然一夕间成了杀父仇人。 这别说铁雪兰心这样一个小妮子,就算是阅尽沧桑的成年人,短时间内恐怕都无所适从吧…… …… “铁供奉!铁供奉!大事不好了!” 一个小厮推开一间阴暗的地下密室,从外面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铁龙江腰腹间缠着绷带,满屋都是药香,抬眼看向那小厮,斥责道: “如此莽撞,成何体统,有什么事?” “铁雪兰心进了县城,被叶云当场捉住了!”那小厮依旧是一脸着急忙慌的神色。 铁龙江愣了一下:“什么?!这就被捉住了?!” 在他们的计划中,铁雪兰心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叶云那家伙有多难缠,这么多年来,忠于赵王府的他们,最是体会深刻。 也唯有铁雪兰心这个叶府七夫人,才是最好的匕首,能直接捅进叶云心窝子里,将这位叶家主直接杀掉。 可不曾想,刀都还没有出鞘,就被抓了个现行?! 铁龙江狠狠拍了一下身旁的药案,咆哮道: “他杀了兰心?” 小厮心道:你也没比我冷静多少啊。旋即连连摇头,道: “没……没有,我来的时候,他俩还在说话呢,只是我们的人没办法靠得太近!听不到他们具体的谈话容。” 铁龙江眉头紧皱,半晌后咬着牙穿衣爬起来,怒道: “走,我们去看看!” …… “兰心,当年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陈青连忙在旁边澄清事实,说道: “当年叶家军是被迫反击的,铁龙湖所统帅的大江帮,实在是给我们造成了太多的麻烦和伤害。” “叶家商会中那些手无寸铁的老账房、小伙计,大江帮那群人……杀起来从不心慈手软。” “我们被截了价值连城的货物,还要倒贴一笔抚恤金给叶家商会阵亡者的家属。” “更别提在这个过程中迅速涣散的人心!” “照这种趋势,叶家分崩离析也就需要几年!” “我们叶家军不反击,难道等死吗?” “这么多年来,我和老爷都在尽力补偿你,我们毁了你的家,但也还给了你一个家啊。” “叶府就是你的家。” 铁雪兰心低垂螓首,英挺的双眉下泪光涟涟,终于鼓起勇气正面看向叶云。 “可我就算是不记得他了,他也依旧是我的生身父亲……”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叶云哥哥,兰心与你,一起死好不好?” 泪眼婆娑中,铁雪兰心从腰间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纵身刺向叶云的腹部。 不远处,周管家骤然抬头,他眼中闪过了一道精芒。 虽然铁雪兰心和叶云之间离得极近,但作为宗师,他依旧能抢在之前将铁雪兰心拦下来。 但他没动。 这一刀,没有杀意。 更何况,叶云不论是力量还是武术修为,都要在铁雪兰心之上,他想要挡下这一刀,同样不难。 对面,陈青一脸惊愕,下意识也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叶云不闪不避,任由铁雪兰心一刀捅进了自己腹间。 温热的血从匕首深刻的血槽中喷了出来。 几滴散发着腥甜味道的血液,溅在了铁雪兰心嫩白的脸上。 铁雪兰心瞳孔剧震,这一刻,她才真正直视了自己的内心。 她只是在纠结中痛苦。 却一点儿都不想叶云死。 叶云于她,是一生挚爱。 而铁龙湖三个字于她,只是个披着父亲外衣的陌生人罢了…… 也许铁龙湖曾经作为父亲,也很爱她。 但铁雪兰心不曾知觉过。 更无法为了铁龙湖,对叶云下杀手。 “你……你为什么不躲……”铁雪兰心呆呆说道。 叶云苦笑,伸手轻轻抚了抚铁雪兰心的秀发,道: “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些的话……” “你再多刺我几刀,也无妨。” 他心里却气哼哼想道: 嘿!小妮子还反了天了!等过两年,老爷我一定要从另一个方向捅你肚子一万次! 两万次! 三万次!!! 铁雪兰心飙泪,一头撞进了叶云怀里,哭道: “叶云哥哥……叶云哥哥……对不起……兰心不是故意的……” 就在如此感人的一刻,远处一个瞭望塔楼顶端,飘下来一个不合时宜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死吧!!!!哈哈哈哈哈!” 那是铁龙江的声音。 旁边陪着铁龙江一同上这座塔楼的小厮,小心翼翼说道: “铁供奉,这一刀……应该要不了叶云这五品武者的命吧?” 看这个角度,这个力度,何止是要不了命。 恐怕多吃两口肉,连缝针都来不及了! 铁龙江咬着牙,狞笑道: “你懂个屁,那匕首上淬了毒的!哈哈哈哈哈!” 正文 第24章 什么?你有两把匕首? 虽然彼此间是分头行动的,铁龙江并没有将那柄淬毒号称“见血封喉”的匕首亲手交给铁雪兰心。 但他非常清楚整个的行动计划。 那把匕首,同样是铁龙江亲自找能工巧匠打造的。 铁龙江万万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叶云竟然死的这么简单! 这下子,赵王爷将会给我一笔怎么样丰厚的封赏呢? 铁龙江心中,已经开始憧憬自己退休之后的美好生活了。 …… 铁龙江这边欣喜若狂,下面叶云那批人,则面色齐齐狂变。 周管家闪身来到了叶云身旁,一把拎走了铁雪兰心,双指如电般在叶云周身窍穴之上连点,封死了各处血脉的流动,防止毒素蔓延。 但中刀的部位在腹部,这可太难处理了! 更别提此处乃是陈县,虽然也是叶家的势力范围,可毕竟不是大本营,各种资源和人员的调动都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能否在叶云小命呜呼之前,找到能够解毒救命的大夫,这完全就是个未知数! 周管家心中腾起了深深的自责和后悔,同时眼底飘过了一抹杀意。 若是叶云因此而死…… 铁雪兰心、铁龙江,乃至背后的整个赵王府,都要给他陪葬! 被周管家封了穴道的叶云,同样懵了。 卧槽不会吧。 我这种天胡开局的穿越,不会和小媳妇儿打情骂俏了一下,这就莫名其妙死了吧? 冤枉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远处,铁龙江大肆嘲笑的声音,依旧在接连不断传过来。 陈青面皮抽动,双目通红,指着那座瞭望塔,疯狂咆哮道: “给我杀!!!杀!!!” 嘎吱嘎吱—— 暗中,无数强弓被拉开的声音悄然响起。 不知多少藏匿在陈县中的叶家军,齐齐将手中箭矢瞄准了那座塔楼! 被拎到了一旁的铁雪兰心,此时才从电光石火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她挠了挠头,从后腰摸出了另外一把连鞘的匕首,晃了晃道: “你说的淬毒匕首……是这一把吗?叔叔。” “嗯?!”铁龙江的狂笑,瞬间如同被摁在了肺里一样。 他双目圆睁,看着铁雪兰心手里那连鞘的匕首。 颜色一样,花纹一样,大小长短都一样…… 这就是那把号称见血封喉的淬毒匕首! “等等!那……” 她用什么捅的叶云!? 铁龙江将目光转到了叶云肚子上还没拔出来的那柄匕首上。 “……你有……两把匕首?”铁龙江讷讷问道。 铁雪兰心歪了歪头: “是啊。” 她从始至终,潜意识里就不想杀叶云,出手之际自然不会选择那把淬毒的匕首。 场面几乎凝固了。 误会?没毒? 在整个陈县中,暴走的杀意开始平息。 周管家恢复了冷静。 陈青放下了手中玄铁重弓。 叶云长长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上插着的匕首。 他反复确认,这就是原身三年前送给铁雪兰心当礼物的精钢短匕,尾部鎏金,镶嵌一枚宝玉,好看极了。 最重要的是,这把匕首上没有淬毒。 叶云:“……” 好惊险,好刺激。 幸亏原身不是个狗畜生,对七夫人很好,让这一刀停留在了打情骂俏的阶段,而没有上升到谋杀亲夫的恐怖程度。 铁龙江面如死灰,双目几乎要直接从眼眶子里面跳出来! “老子真是艹踏马了,撤!” 铁龙江从嗓子里压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闪动,跃下了塔楼。 那小厮竟也是个身手不凡的武者,跟着铁龙江,一溜烟儿跑了。 “追!不能放他们走!必须给我死在陈县!” 陈青愤怒的咆哮声,在整个陈县的大街小巷中来回激荡。 周管家原本能半路截杀铁龙江的。 但他一动都不动,就守护在叶云身旁。 刚刚那一出乌龙,着实让周管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首要乃至唯一的任务,还是保护叶云的安全。 长时间的太平,多少有些令人懈怠…… 周管家心中暗自反省。 叶云捂着腹间的伤口,扭头对李晨和陈青说道: “命令商会配合叶家军封锁陈县,搜捕铁龙江,我要活的。” 李晨面色凝重,点头道: “是,老爷。” “我这就让人请陈县最好的大夫来给老爷医治伤口。” 铁雪兰心刚刚那一刀虽然不深,但毕竟是肚子上开了个洞,不可轻慢,否则很可能伤口感染进而要了命。 “叶云哥哥……对不起……” 铁雪兰心声音极低,其中蕴满了歉意。 叶云扭头,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依旧笑道: “没事,这一刀,是我自愿挨的。” “兰心,你放心,这铁龙江虽然效忠赵王府,但毕竟是你的叔叔,是你最后的亲人。” “我不会伤他性命的。” 铁雪兰心低着头,一双小手在衣摆上狠狠掐弄,自责且挣扎。 陈青满脸沉凝,眸中闪烁着暴怒的杀意: “老爷,您先回府吧,铁龙江的事情,我来处置,定会将他活捉!” 他无法接受在叶家军的层层保护下,铁龙江竟然能悄无声息回到陈县,甚至还险些通过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威胁到叶云的生命。 这是他,乃至是叶家军中每一个人的失职。 “好,兰心跟我走。” 叶云一把拉住了身旁的铁雪兰心。 刚刚那一刀捅下去,她今后在叶府中的地位恐怕会暴跌一大截儿,若没有自己的庇护,免不了要受些委屈。 铁雪兰心被叶云一牵,娇躯骤然一震,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抬头吐出了一个地址。 “青哥……可以去这里找找,这是铁龙江先前留给我碰面的地址。” 陈青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有明显的责怪,没有多说什么,扭身便走。 陈县大街小巷的阴影中,有乔装打扮的叶家军在快速穿行。 一时间,纵然是陈县的普通百姓们,也感受到了激烈涌动的暗流,不明所以间分外恐惧,一个个关门闭户,生怕殃及池鱼。 “别多想,我没有怪你。骤然知道了这种消息,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我能理解。” “况且,这点儿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十来天就能好利索。” 回府的路上,叶云将铁雪兰心拥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 正文 第25章 暗流激荡,后发先至 铁龙江快速在陈县大街小巷阴影中穿行,不多时便摆脱了所有暗中的追兵,绕了三四圈儿发现的确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这才带着身后的小厮重新回到了那处院落。 “铁供奉……这可怎么办……我们需要换个藏身之处吗?” 院落中不止一个侍从,此时都感觉到了陈县中弥漫的风雨欲来之势,全都充满担忧看着铁龙江。 铁龙江一路狼狈,此时面色极其难看,怒斥道: “换?现在陈县里面就和捅了马蜂窝一样!哪里能比这里还安全?” “至少我们这处藏身之地,还不曾暴露在叶家的视野中,暂时还是安全的。” 侍从们心中全都暗自腹诽: 刚刚看你在塔楼上狂笑,暴露自己行踪,拉扯叶家仇恨的时候,怎的没料到而今这窘迫? 若你悄悄地去悄悄地走,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多麻烦事儿? 感受到侍从们充满了审视的目光,铁龙江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怒骂道: 我那时候还以为叶云死定了。 他一死,叶家必定大乱,我也不需要留在陈县,直接趁乱杀出去就行,哪里有而今这么多麻烦事儿?! 那种情况下,我不能趁他死前嘲笑一下他,会留下终身遗憾的! 深深吸了口气,铁龙江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和憋屈,沉声道: “原地蛰伏,等这阵儿风波过去。” “眼睛都给我放亮些,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预警!” 大多侍从们暗叹一声,无奈点头。 事已至此,除了抱紧铁龙江这条三品大腿,期望能在陈县的动荡中混过去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只是那个心思玲珑的小厮却意识到了另一个更致命的事情。 “铁供奉……铁雪兰心,不知道我们这里吧?” 此言一出,原本散开的侍从们齐齐驻足,扭头又看向铁龙江。 是啊,刚刚那一刀,铁雪兰心的立场,已经分外明晰了。 若是她知道我们的藏身之地…… 那就意味着整个陈县都知道了! 铁龙江额间瞬间沁出了冷汗来: “不好!快通过地道逃走!这陈县不能再待了!” …… 陈青手提百炼战剑,一身煞气,站在一个名为“李记仁心堂”的药铺前。 “就是这里?”陈青问道。 铁雪兰心告诉他的地址,正是“李记仁心堂”。 身后李晨凝重点头道:“陈教头,整个陈县,就这一家李记仁心堂。” 陈青一挥手。 不必多说,三十个虎狼般的叶家军战士破门而入,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将这大门紧闭的仁心堂全窝端了。 从掌柜到掌柜夫人到两人的小女儿和养的狗,从掌柜的干儿子、掌柜家的长工到掌柜来此借宿的远房侄子,一个不差,全部压在了陈青面前。 “陈教头,没有铁龙江。” 一个战士快速回禀。 陈青冷笑一声,将剑尖顶在了那年轻的长工脑袋上,声音冰冷如寒冬暴雪。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保你们不死,即便是赵王爷,也别想在北江陵杀了你们。” “不说,现在就死。” “听明白了吗?” 那长工吓得抽筋,软倒在地,涕泪横流: “军爷!军爷!我……我什么都告诉你……饶……饶了我……” “铁龙江,在哪儿?”陈青一字一顿问道。 长工面色惨白,嘴唇颤抖: “铁……铁龙江?我……我不知道啊……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剑光闪过,一颗人头落地。 鲜血喷洒,那长工死不瞑目。 陈青看出来了,这长工不知情,终究是个局外人,不知道铁龙江的存在。 但为了节省时间,不得不以铁血手段震慑人心。 “铁龙江,在哪儿?” 陈青剑锋指向那远房侄子。 “真的不知道!我没听过啊!!!叔叔!叔叔!!!你快告诉他们,我不想……” 剑光闪过,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铁龙江,在哪儿?” 陈青第三次发问,这次剑锋指向了掌柜的干儿子。 掌柜终于受不住了,痛哭流涕大声吼道: “在西二条巷子里第三户!别杀他!别杀他!” 陈青收剑就走: “饶他们一命,李晨,调查他们背后和赵王府的联系,给我连根挖出来。” 李晨点头应道:“是!” 叶家军如潮水般褪去,暗中的狂潮,席卷向陈县西二条第三户。 …… 铁龙江带着身后一群侍从,在阴暗潮湿狭窄的地道中快速奔跑。 面前渐渐出现了光亮,有新鲜的风吹了进来。 这条地道的出口在陈县外围一座隐蔽的山坡背面,被藤蔓植物遮盖,寻常根本无法发现。 铁龙江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可恶的叶云,可恶的叶家!这次回去赵王府,定要让王爷派出更多的力量! 下次,下次一定将这北江陵全部夺回来! 伸手掀开出口旁侧覆盖的灰绿色藤蔓。 铁龙江耳中,忽然听到了两声锐利的破空声! 两枚锐利的箭矢破空而来,瞬间刺穿了铁龙江的双腿膝盖。 噗嗤! “啊!!!” 骨肉碎裂,铁龙江难以自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入口对面,山林间各处阴影中,站着数百叶家军精兵悍将。 一把把重弓上弦,冷冷的箭锋遥指这个狭小的地道出口。 若非叶云有令在先,要活捉铁龙江,现在跟着铁龙江逃出来的这些人,会在瞬间被射成刺猬,死于非命。 “你……你们……” 铁龙江目眦欲裂,兀自不敢置信。 赵王府上下为了保证此处的安全,连挖地道的工匠,都在事后被灭口了! 叶家怎么可能蹲守在这里?! 陈青冷淡笑了一声,侧身对身旁一个风水先生打扮的老者抱拳道: “谢谢老先生仗义相助,这份恩情,我叶家记下了。” 那老风水先生笑得极其牵强,连连客气道: “大人说笑了,老朽真的是不敢当啊!”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来。 可陈青那把剑架在脖子上,不来可就下去报道了。 就在刚刚不久,发现了地道的陈青,没有选择追进去。 正文 第26章 废人铁龙江 地道狭窄,空气污浊,就算轻功再好,也跑不出速度来。 顺着地道追,就算前面的人不会损毁地道,也根本不可能追上,更别提截杀了。 经验丰富熟读兵法的陈青,反而通过叶家商会的渠道,在极短的时间中,找到了陈县中最有本事的风水先生。 这些人平日里寻龙点穴,对地势走向研究最是精深。 区区一条地道,老先生只是看了一眼,就准确说出了出口的位置。 然后便是一路快马狂奔,到了山林间马匹不好通行处,便直接弃马以轻功赶路。 终于在铁龙江逃脱之前,在出口处截杀了他。 陈青战剑出鞘,缓缓走上前,嘴角噙着冷笑: “怎么,在我叶家地界,如此猖狂,你还想走?” “也太不将我叶府,放在眼里了。” 铁龙江长叹一声,闭上双眼,引颈待戮: “动手吧,事已至此,我认命了。” 陈青冷哼了一声,身形如电般闪动,战剑连连刺出。 铁龙江背后那些侍从小厮,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陈青全都斩杀。 “老爷看在你和七夫人的血缘关系上,不杀你,留你一命。” “铁龙江,今后你是个废人了,我叶家不会杀你,但你也休想再和赵王府联合,在我叶家的北江陵,搅风搅雨。” “好自为之吧。” 陈青战剑归鞘,冷冷一挥手: “带走!” …… 夜幕渐渐降临,陈县中激荡的暗流,随着月上中天缓缓平息了下来。 叶云没有去找黄秀秀,一方面是铁雪兰心需要人安慰,另一方面,叶云也害怕自己腹间的伤口吓着她们主仆。 陈县最好的医生早先来过,缝合了伤口,用了药。 这个时代的中医医术倒是远超了叶云的期盼,以细小的钢针穿了羊肠线进行缝合,伤口处置得非常精心,此时已经止血了。 那战战兢兢的老医生说,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疤痕,用上了祖传的药,也能保证不会“邪风入体”。 所谓“邪风入体”,叶云觉得,大致就是在说感染的可能。 “有点东西啊,这个时代,竟然会有羊肠线这种黑科技……” 叶云轻抚腹间的伤口,暗自惊叹道: “若是没有记错,我那个世界,直到十八九世纪的时候,才出现第一根羊肠线吧……” 哐哐哐。 陈青叩门,在外面禀报道: “老爷,属下幸不辱命,铁龙江正在偏院等待老爷讯问。” 叶云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铁雪兰心的肩头,说道: “走吧,我们去安顿一下你的叔叔。” 铁雪兰心一言不发,跟在叶云背后,向偏院走去。 推开虚掩的门,在明里暗里五十多名叶家军的看护下,偏院正中心,瘫倒一个中年男人。 双膝暗红色的血迹未褪,手腕处也有新鲜的伤痕,那是被人挑了手筋,今后是彻底废了。 铁龙江面色灰败,看到叶云进来,眼神都不曾眨动一下。 但当他看到铁雪兰心的时候,忽然疯了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目赤红,破口大骂道: “你这荡妇!我铁家怎会有你这种淫贱的女人!” “嫁与杀父仇人做妾也就算了!知道真相之后,竟还不想办法替惨死的父亲报仇,反而和他一起,对自己的叔叔下毒手!” “铁雪兰心!当年我就该一把掐死你!!!” 铁龙江状若疯癫,身为三品武者的他,一朝夕间被废了四肢,今后比之普通人都还不如,对他造成的冲击之大,真不如直接杀了他。 铁雪兰心见铁龙江如此凄惨,加上对方骂得难听,不由自主向叶云身后躲去。 眼见铁龙江张牙舞爪要扑上来,叶云面色一冷,一脚将他踹了回去。 “铁龙江!你够了!” “你自己连同赵王府,做的是些什么恶心事儿,自己心里没点谱吗?” 叶云质问道: “我叶家赈济,你在抢灾民粮食?” “我叶家抗洪,你杀我叶家家丁?” “合着我北江陵三十万受灾百姓,在你赵王府眼里,都只是牛马,不是人吗?” “你有心吗?” “你是人吗?” “你还有什么脸面,对兰心说出这种诛心之言?” “若不是她,你早就被剁成肉泥喂狗了!” 铁龙江瘫在地上,惨笑道: “杀父之仇,杀父之仇!岂能一笔勾销?” 叶云嗤笑道: “所以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上不得台面,连争论都不与我争论。只抓住个杀父之仇,要让兰心下半辈子生活在内疚之中,你心里的痛苦就能好些吗?” 铁龙江掩面痛哭,喉中发出一连串咕哝声,却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话了。 铁雪兰心叹道: “叔叔……杀父之仇……纵然不能一笔勾销。” “但这十年的养育之恩,回护之情,又怎么算呢?” “当年之事,终究是爹爹不对在先,既然做了赵王的鹰犬,杀了叶家四五百人,就不能怪叶家反击……” “叶家军完全可以将我也杀掉,以此祭奠叶家的数百亡魂。” 铁龙江双目无神,口中只紧咬着“杀父之仇”四个字不放,似乎世上千万文字,就只认得这四个了。 叶云淡笑了一声: “李晨,找个小院儿,将这铁龙江养起来吧。” “吃喝上不要亏欠,只是不允许他离开半步。” 李晨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儿钻出,躬身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叶云一拉铁雪兰心,离开了这座偏院,回房去了。 夜深,叶云将铁雪兰心柔声哄睡,放下床幔,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他却并没有回自己卧房,只让一个婢女去给黄秀秀带了个口信,说自己今日事务繁忙,要在书房睡,别来打扰。 然后叶云独自上了一座三层阁楼,双手扶着栏杆,静静看着远处夜空出神。 铁雪兰心卧房里,一双小脚丫忽然从床幔下探了出来。 铁雪兰心无声穿上鞋子,套上衣裙,也不点灯,只借着夜色,研墨手书了一封。 将信留在桌上,她将门扉推开一条缝,闪身出去,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便翻过了这座府邸的外墙,融入了夜色。 正文 第27章 大老婆亲启 叶家军站岗的暗哨发现了逃离的铁雪兰心,有人来禀报,还没说话,就被叶云挥手赶走了。 周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云身旁,手中拿着一封手书。 正是刚刚铁雪兰心留在桌上的那封。 【叶云哥哥:】 【兰心很迷茫,不知如何自处。亦不知如何面对叶云哥哥。】 【出去散散心,数年当归,勿念。】 【兰心。】 叶云看罢,长长叹了口气,依旧凝望面前夜空,久久无言。 “老爷,我去追?”周管家试探着问道。 叶云摇头: “不必了,兰心性子直爽,这事儿是人间的大悲喜,怎么是个十六岁的姑娘能看破的?” “让她冷静冷静吧。” 周管家皱起眉头: “江湖纷乱,六品不算什么,七夫人又心思单纯,容貌姣好……” 叶云轻笑了一声: “拿鹰来吧。” 周管家去而复返,手中擎着一只神骏的飞鹰。 另一手还拿着纸笔。 叶云笔走龙蛇,很快写成一封密信,装入火漆封筒,对那飞鹰道: “去找你红姐姐。” 喂了飞鹰半只鲜鱼,一抬手,扑棱棱飞入了夜空,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目送飞鹰消失在夜色中,周管家又问道: “老爷,赵王府频频出招,我们是不是该有所回应?” 叶云能听出来,自己这位宗师老管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呵呵笑道: “这事儿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动则已,动便是雷霆万钧之势。” “等抗洪结束,看看能不能借助长安城中的夺嫡大势,将赵王赶出去。” 至于眼下,还是将洪灾的势头扼住最为紧要。 …… 河南府,未名山。 山谷中云遮雾绕,奇花异草,曲径通幽,景观别致。 一个身着素淡鹅黄长裙的女子,莲步轻移,走入一个长亭。 “谷主,叶家来讯了。” 长亭中,坐着个一袭红衣的绝美女子,正在抚琴。 悠扬空灵的琴音在山谷中飘荡。 红衣女子年约二十五六,正是成熟美艳与娇嫩可口最融合的年纪。 只可惜,眉眼间那挥之不去的冷肃,却将这份美感破坏了近半。 那双美眸之中,仿佛藏着两把刀。 听到“叶家”二字,红衣美人眼中闪过一抹越发冰寒的冷意,怒哼道: “我说过多少次,不接叶家的讯息!” “拿出去烧了!” 鹅黄长裙女子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飞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飞鹰却极乖觉,一跃跳到了红衣女子桌上,缩起爪翼,就这么窝在女子手边,一双鹰眼盯着她一直看。 红衣女子白了这飞鹰一眼,斥道: “没良心的,还敢回来,你不是和那姓叶的亲吗?快滚,不然当心我炖了你!” 飞鹰却一点儿不惧,用脑袋上的绒毛蹭了蹭红衣女子的手背。 红衣女子抿了抿嘴,将头扭到一边,冷哼道: “不看就是不看,你卖萌我也不看!” 飞鹰干脆跳到了红衣女子腿上,口中发出:“咕咕咕——咕咕——”的低鸣。 “谷主……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鹅黄衣裙的女子低声道: “谷主还是……” 红衣女子嗤笑一声: “要紧事?出了事就想起我了?我是他叶府的奴隶吗?” “让他死了最好!” 鹅黄衣裙女子美眸一转,问道: “那……我替谷主看看?” 红衣女子冷笑,一手从飞鹰脚上摸出那封了火漆的竹筒,丢给鹅黄衣裙的女子,命令道: “你替我烧了!” 鹅黄女子笑着应道:“好嘞!” 说着便拆开了火漆。 红衣女子一双柳眉倒竖:“让你烧了!” 鹅黄女子巧笑倩兮: “竹筒烧不着啊,不得拿出来才能……” 书信取出,鹅黄女子扫了一眼,惊呼道: “谷主!大事不好!” 一阵风吹过,红衣女子闪身间,书信已经到了她手中。 她垂目一看。 【大老婆亲启:】 【七老婆跑了。】 【烦请照料。】 【另:正房夫人之位虚待七年,大老婆若按月不归,就让八老婆替了。】 【深爱你的丈夫,叶云。】 红衣女子呆愣了一下,旋即暴怒,狠狠将手中书信摔在了地上,痛骂道: “孟浪子!呸!不要脸!八老婆?这才几年?都八老婆了?” “天底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非杀了他不可!!!” 那张薄薄的书信,摔在地上,被风一吹,竟然碎成了纸屑,随风飞舞,很快散落不见了。 红衣女子直接从角落中拎起一把丈二斩马刀,就着谷底溪水,在一块大青石上磨了起来。 鹅黄衣裙女子倒吸一口冷气: “谷主,你这去了,岂不是正中下怀,让那家伙以为你很挂念那劳什子正房之位……” “你放屁!”风声呼啸,那把寒光湛然的斩马刀,横在了鹅黄女子颈前,却终究没有斩下去。 鹅黄女子弱声弱气说道: “不如……弟子代劳?” “你?代劳什么?”红衣女子问道。 鹅黄女子想了一下,试探着说道: “砍……砍那孟浪子一刀?” “顺便……解救个七夫人……咳……我是说……小姑娘?” 红衣女子思衬了一下,点头,恶狠狠道: “砍重些!” …… 铁龙江被软禁,背后来自赵王府的资源、消息网络,连同君澜商会这个大毒瘤,都被连根拔起。 这下子,整个北江陵的敌对势力,被肃清了不少。 也许还有藏在暗中的对手没有发觉,但至少这次洪灾大小事宜中,叶云没再感觉到有什么掣肘。 在王大锤的现身说法、叶家商会的倾力配合、叶家军的武力威胁之下,“叶扒皮”这个称号,终于从“人间恶魔”的级别,变成了一个性质恶劣的凡夫俗子。 黄府尹还发布了公告,信誓旦旦地保证,如果叶家敢随便将平民变成家奴,就会立刻将叶云逮捕归案,投入大狱。 几番手段下来,叶家抗洪队终于收到了人。 随之一同而来的,是滚滚如流水的粮食损耗。 这些天因为腹间伤口的原因,叶云都没有和秀秀主仆数粮食,调拨的那些粮食,已经基本被消耗光了。 正文 第28章 可恶,到底是谁暴露了老爷的弱点? 过了整整五日。 李晨站在叶云书桌前,看着手中卷宗,汇报道: “老爷,已经收到了三万民夫,差不多了。” “这次抗洪如果能有一个完美的效果,老爷在北江陵几县中的声望,将会大大提升。” “日后类似叶扒皮的流言蜚语,将会不攻自破。” “现在我们还欠缺一个计划。” “商会内聘请的水利地质客卿顾问,已经就这次洪灾修建水坝之事,做出了几份计划,还请老爷过目。” 叶云将抗洪计划翻看了一圈儿,将所有计划书都丢在了桌上,摇摇头,说道: “不够坚固,来年水势一大,又得重修。” 他这次可不是给公家干活儿,而是给自己家干活儿啊! 不能应付了事。 一劳永逸,才是叶云真正期盼的效果。 李晨苦笑道: “老爷……水坝之事,乃国之重工,相关技术人员都在工部呢……我们这边实在是……力有未逮……” 叶云点点头: “知道,这个不怪你们。” “去,调集几位忠于商会的老铁匠来,必须要保证忠诚,明白吗?” 李晨想了想,躬身道: “是,那就……从工匠谷调集吧?” 工匠谷,这东西叶云原身相关记忆中,非常模糊,可能是因为距离叶乡县较远,叶云原身很少过去。 但叶云确定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并且对整个叶家来说,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别的不说,陈青的百炼战剑、玄铁重弓,包括叶云手中的玄重微羽弩,都是工匠谷的作品。 整个叶家军的甲胄、武器、马鞍马镫,也都是工匠谷制作的东西。 一旦没了这些,叶家军的战斗力会瞬间衰退数个层次,不容有半分失误。 是以,里面的工匠,都是叶家绝对信任的人。 叶云点头道: “也好,派最好最舒适的马车过去。陈青,让刺字营派出一百人随行护卫。” “务求一路平安。” 李晨和陈青齐齐应是,立刻下去传达命令了。 等两人命令送出,叶云又道: “带五十叶家军,备马车,你二人与我一起去陈县周边大山里面转转。” 陈青和李晨二人不知道大山有什么好转的,但依旧领命快步去了。 叶云起身,从书房后门绕去了这方宅邸的主卧房。 推门,迎面就是两双美眸看了过来。 黄秀秀和晴儿主仆二人正坐在桌前,手中各持一把团扇,正在上面刺绣。 “老爷!”晴儿惊喜唤道。 黄秀秀含笑走来,步态稳健优雅,福身礼道: “老爷这些日定辛苦了,今日若闲,我与晴儿……” 她回眸看了晴儿一眼,粉白俏面上无端涌起一抹红云。 “……服侍老爷歇息吧……” 这五天时间中,叶云竟然一直在前院和书房里休息、处理叶家大小事,一次都没来见过黄秀秀和晴儿。 纵然知道外面水患严重,民不聊生,老爷既然应承了爹爹赈济救灾,肯定诸般事情缠身。 但总不至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吧? 故而秀秀主仆这些日颇有些惴惴不安,暗自反思是不是什么地方没做好,让老爷不喜了。 她们却是不知道,叶云只是在等自己腹间伤口养好罢了。 五日未见,可把叶云馋坏了。 他笑着一把拉过黄秀秀,惊呼声中揩了两把油。 而后却不向床榻方向走,反拉着黄秀秀向院中走去,嘿嘿道: “晚上再歇息,今日跟老爷出去,游览游览这陈县山水。” 陈青、李晨和五十叶家军组成的车队,早已在府邸门前等候多时。 待叶云携美上车,便启程通过了陈县的城门,向荒凉茂盛的山林中行去。 城内景象依旧颇为狼狈,几乎见不到壮年男子,只剩下老幼妇孺们相依为命,但他们气色比之先前好了太多,脸上红润了不少。 壮年男子一旦入了叶家抗洪队,在“管饱”的承诺下,自然有人手脚不干净,自己吃饱之余,还将馒头等干粮偷偷藏起来,给自己无法加入抗洪队的家人吃。 这事儿叶家赈济的队伍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只是在叶云的授意下,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算是偷拿了干粮,可这些粮食终归还是落入人口,养活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与其追究这些鸡零狗碎、人之常情,还不如早日将那水坝建起来,堵住洪水,各回各家、各耕各田来得利索。 出了城门,景色就迅速变得葱郁起来,决堤的洪水并没能给大多数山林造成太大的困扰,依旧是秀丽无限,险峰连环。 叶云将车帘挑起一角,左拥右抱间,观览山川胜景。 “嗷吼!!!”忽然,一阵猛虎咆哮的声音,从前方狭窄山路上传出。 “啊!!!救命啊!” 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子声音随之而来,虽然慌张尖利,但依旧难掩其声音本身的动听悦耳。 叶云挑了挑眉,将头探出去一看。 是个浑身粗布衣的女子,背对这边瘫坐在地上,看不清面容,不过身材似乎窈窕纤长,一根木簪束起的云鬓泛着油亮的光泽。 “似乎是个美人?” 粗布衣美人对面,一头吊睛猛虎正低伏着身子,缓步靠近,一双虎目之中凶光四射,显然是将粗布衣美人当成了口粮。 “救下来。”叶云淡淡吩咐。 “是。”旁边立刻有三名叶家军战士弯弓搭箭,箭锋瞄准了那巨虎。 周管家骑马一直跟在旁边,此时凝眉低声道: “等等!” 于是箭在弦上,没有射出去。 “老爷,这可不是个寻常女人。” 周管家沉声道:“老夫看,至少是个三品。” “嗯?”叶云瞬间一凛。 哪怕是五六品的武者,打不过老虎总也跑得掉,三品高手怎么可能被一头老虎威胁到? 他心中念头转过,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骂道: “他娘的,又是赵王府的阴招?” “这次开始搞美人计了?” “可恶,到底是谁暴露了老爷我的弱点……” 陈青此时策马上前,同样眉头紧锁,问道: “老爷,我去诛杀此女,将头颅悬挂陈县城门前示众,定让那赵王颜面扫地,悔恨交加!” 正文 第29章 免得伤到什么可爱小兔兔 “等等。” 叶云一摆手,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既然赵王张痕这么舍得撒饵,老爷我不吃,岂不是太客气了?” “李晨!” 李晨听到叶云的召唤,策马紧跑两步,道: “老爷,我在。” “去给老爷备些药来,还要能困住三品高手的锁链。”叶云淡笑道。 李晨愕然。 药…… 药?! “是,老爷,属下这就去办。”李晨一勒马缰,转身向陈县折返而去。 “放箭。”叶云一挥手。 嗖嗖嗖! 三声破空之声从重弓之上绽放,三枚精钢箭矢瞬间撕裂空气,落在那头吊睛猛虎身上。 老虎哀嚎一声,倒地抽搐,没一会儿就咽气了。 而今这时代,老虎乃是大害,还不是保护动物,只不过虎骨虎皮依旧挺贵的。 那粗布衣女子转身,露出一张惊魂未定,梨花带雨的面容。 叶云看到那绝美面容、吹弹可破的肌肤、眉眼琼鼻间令人流连忘返的风情,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骂道: “卧槽,这张痕老狗真是舍得下本钱。” “如此美人,竟还培养成三品高手,整个大唐也找不出十个来吧……” “这么肥美的肉包子,竟然就丢到老爷我面前来了?” “不给你吃干抹净,你张痕今后免不得要嘲笑老爷我雄风不振吧?” “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赵王爷得后悔成什么样子。” 那女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宗师识破,依旧沉浸在自己伪装的角色中,说道: “谢……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女子假装慌乱之间,颤巍巍从腰间摸出了三枚铜钱,捧在手心,垂首道: “还……还请大人们收下小女子的……谢命钱……” 陈青立于马上,不由眯了眯眼睛。 心中暗道: 好生厉害的女人,我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若非周管家在侧,这次搞不好还真要被她得手…… 叶云含笑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哦?谢命钱?算你有些诚意,呈上来。” 女子迟疑了一下,起身低头,捧着钱,小步走了过来。 周围随护的叶家军们得到授意,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周管家则悄无声息之间下了马,确保自己出手间不会有任何迟滞。 “大人……这已经是小女子全部的积蓄了……”粗布衣美人复又跪在马车旁,垂首捧起手中的三枚铜钱。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叶云问道。 粗布衣女子道: “小女岳素素,家住后山,这番是出来采药的……” 叶云伸手,从岳素素手中捏起那三枚铜钱,语气带笑道: “是吗?抬起头来,给你的救命恩人看看。” 岳素素暗自抿了抿嘴,心中暗道: 果然是个孟浪子,看来谷主生他气不是没道理的。 她于是抬头,目光却不和叶云对视,假做游移胆怯的样子。 叶云的目光却肆无忌惮落在岳素素绝丽的面容上,近距离端详,越发觉得这女人好看极了。 光说颜值,竟和黄秀秀能平分秋色。 心中越发惊叹: 这赵王张痕到底是有多恨我,此种极品不自己留着享用,竟然送来给我下套子。 “哼哼……”叶云坏笑一声,从车窗中伸出手去,肆无忌惮在岳素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摸了一大把。 “三枚铜板,你是看不起老爷我吗?” 岳素素身子一颤,一半是装出来的,另一半则是被叶云如此大胆的抚弄吓得。 她险些下意识抽出腰间藏匿的软剑,一剑削掉叶云的大猪蹄子。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男人碰触到自己的身子,竟还是如此大胆的抚摸! “大人……我就只有这么多了……” 岳素素连忙低头,将目光按落,生怕面前这孟浪子看到自己眼中的杀意。 “既然如此,你以身相许,做我叶府的第九房夫人吧。”叶云淡淡笑道。 “???”岳素素眼神一凝。 这踏马不是强抢民女? 就这种狗东西? 自己先前竟然还替他开脱? 谷主怎么没直接出山来,一刀砍了这王八蛋的狗头? 这么多年,谷主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是瞎了眼吗? 岳素素正准备抽剑,狠狠给这家伙来一下疼而不致命的暴击,却听叶云冷笑着吐出了两个字: “动手!” 瞬间,岳素素感觉自己耳后劲风扑来。 刚要反击,却已经有两根铁钉般的手指,落在了自己背后四处窍穴之上! 岳素素的身体,瞬间僵了。 周身一片麻木,别说移动,连嘴巴都张不开! 心中有惊涛骇浪在翻涌。 宗…… 宗师?! 叶府竟然有一位宗师?! 怎么从来都没听谷主提起过? 岳素素却没想到,七年前绝情谷谷主红姑娘含怒离开叶家的时候,自身根本还不是宗师,也自然无法知晓,那一直精明强干、一丝不苟的老管家,会是一位深藏不漏的宗师。 叶云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老爷,至少四个时辰内,这位岳姑娘是无法动弹的。” 周管家说道:“四个时辰之后,我再续上就行。” 叶云捏着岳素素的下巴,抬起了这张娇美的螓首,直视那双美眸,坏笑道: “小妮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张痕派你来杀我,没想到,会踢上这种铁板吧?” 岳素素一愣。 张痕?派我来杀你? 张痕是谁? 我谷主姓红啊! “嘿嘿嘿,不过,今日你既然见识了我叶云的最大底牌,今后可就不能回去了。” “乖乖给我当九夫人吧!” 叶云坏笑着,直接扛起来岳素素的娇躯,塞进了马车里。 岳素素整个姑娘都是懵逼的。 什么玩意儿?! 叶云根本不理会岳素素那震惊万分的眼神,将撩开的车帘放了下来。 “来,让老爷我好好看看,张痕都给你准备了些什么手段,准备拿来对付老爷我啊?” “哦呦?腰带里这把软剑不错啊,归老爷我了!” “有一说一,这腰带手感不好啊。” 车帘一晃,一根灰色的粗布腰带,被丢了出来。 “嚯!衣服内衬里面缝了这么多暗器啊?” “秀秀,帮你九妹妹收着,免得待会儿老爷和她大动干戈的时候,伤到什么可爱的小兔兔,可就不好了。” 正文 第30章 水泥?好素素! “嚯!这鹅黄色肚兜儿,也太可爱了吧?” “嗯……真大啊,这可太好了。” “咝——腿可真长。” “秀秀,你伸直了我看看?嗯——她腿型比你紧凑不少,果然是常年练武的高手啊!” 周围叶家军目不斜视,一个个站得笔直,连咳嗽都不敢咳嗽一声。 陈青作为妹夫,有些吃不消这种场景,为了避嫌躲到一边去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叶云兴致勃勃的声音再次从车厢里传出来: “算了,你这样极品的处子美人,不认真对待,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待老爷回府,再慢慢享用。” “秀秀,帮你九妹妹穿起来,再看下去,老爷我要不行了。” 李晨提着个大包裹,快马奔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猴急的叶云正坐在马车车夫的位置,指挥道: “启程启程!赶快找到老爷要的东西,赶快打道回府,老爷还有重要事情要处理!” 李晨递上大包裹。 叶云从里面拿出一副玄铁手铐,一副玄铁脚镣,塞进车厢里,吩咐道: “秀秀,给你九妹妹戴上,煮熟的兔兔可不能跑了。” 叶云又在包裹里面看到了一堆瓶瓶罐罐,上面贴着红色标签,什么“合欢散”、“鸳鸯露”、“迷蝶香”…… 还有一对儿极不合时宜的,用来刺穿琵琶骨的大铁钩子。 叶云将瓶瓶罐罐收起来,将一对儿铁钩子甩回给了李晨,黑着脸训斥道: “禽兽不如,这种东西能对九夫人用吗?” 李晨打了个激灵,原地认错道: “是是是!属下知错了!请老爷和九夫人恕罪!” 他心中委屈至极:我走的时候,她还明明只是个“三品高手”而已啊…… 叶云亲自驾着马车,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忽然,路过一处山坡的时候,叶云眼中一亮。 他跳下马车,对身后招手道: “陈青,李晨,你们来。” 说着,叶云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 李晨探头一看。 石头色泽灰白,比拳头略小些,手感粗糙,没什么特别的。 “这……老爷,这就是山间最常见的石头啊?”李晨挠头,不明所以问道。 叶云呵呵一笑,心中暗道: 无知的古代人啊,在现代的科学智慧下颤抖吧! “这可是个大宝贝。” 叶云指着手中的石头,说道: “记清楚这东西的模样,它叫石灰石,我们这次造水坝,能否一劳永逸,让这水坝屹立千年而不倒,就靠它了。” “让抗洪队现在就近寻找石灰石,开挖,要确保工匠谷准备好之前,拥有足够的储备。” 李晨张大了嘴巴。 “这……石头也太小了……这能用来造水坝吗?” 叶云嗤笑道: “自然不能,我要烧水泥。” 李晨和陈青一脸问号。 水泥? 那是什么玩意儿? “你们不用管,到时候工匠谷做出来成品,你们就知道了。”叶云一摆手,凭空根本说不清,只有用事实说话才行。 李晨叹了口气。 他都已经想象到,这个命令一下,北江陵刚刚平息一些的舆论风暴,又要再次发酵起来了…… 大家根本无法联想抗洪和这小石头之间能有什么必然联系…… 但他区区一个分管事,哪里能反抗叶云的命令,苦笑点头道: “是,属下这就去传达命令。” “行了,回府!”叶云一把将手中石灰石塞给了李晨,火急火燎回了马车上,一路带着嘿嘿的银笑。 九夫人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啊…… 当然,叶云也没有冷落了八夫人主仆二人。 一路上回返陈县府邸,叶云老爷在马车上,可给忙坏了。 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亲亲这里亲亲那里。 当马车回府,岳素素被叶云坏笑着从马车上扛下来的时候,已经是面如死灰,双目无神了。 她心里,有无数念头在接连崩塌。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这奇怪的感觉……是哪里来的? 如……如果谷主知道了这些……会不会直接砍死我? 我被封的穴道,为什么还不解开? 天呐!我该不会今天就要……就要…… 黄秀秀主仆二人也跟在后面下了车。 秀秀红着脸,福身道: “老爷今日舟车劳顿,好好休息吧,奴就不打扰老爷了,今日去偏院安歇……” 说罢,黄秀秀一拉晴儿,两人撒开小脚丫子,落荒而逃。 叶云虽然没有将火力瞄准她俩,但一路上那坏劲儿,还是让两人无比羞赧。 一路跑进偏院,关上大门,晴儿这才想起来吃醋,低声抱怨道: “老爷真是的……说好陪我们出去游山玩水,怎么半路还抱回来个……什么九夫人……” 黄秀秀却不甚在意,安抚道: “老爷胸怀大志,自当努力开枝散叶,院中都有我们八房了,再多些也无妨。” 晴儿皱了皱琼鼻,哼了一声: “小姐可真是母仪天下,日后作为正房,可要管好她们!” 黄秀秀俏脸一红,轻轻掐了一下晴儿: “这话在外面可不准乱说!老爷还没定呢!” …… 正房卧室,周管家又给岳素素重新封了一遍穴道,然后退了出去,遣散了周围的下人,自己亲自守护,确保不会出现意外。 叶云看着横陈美人,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吹灭了屋中的两根红烛。 一片黑暗中,传来了叶云低沉的笑声: “唔……这迷蝶香,听起来很有些意思……点起来看看。” “嘿嘿……素素啊素素……我的好素素……” “这是迷蝶香的味道,还是你的味道?好好闻啊……” …… (此处省略三十万字马赛克。) …… 第二天一早,叶云一手拿着把剪刀,另一手持着一片裁剪下来的床单落红,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张痕,我的赵王爷。” “你可真是个讲究人儿啊!” “要不……我们的梁子,就这么算了?” 叶云想了想,轻轻摇头道: “不行,我得当面感谢你。” “如此美味的肉包子,你都敢丢出来,保不准府里还有呢?!” “嘿!都得是我的!” 哗啦—— 一阵铁索碰撞的声音,在床榻上响起。 正文 第31章 素素,是红昆仑的徒弟? 叶云循声转头,朦胧的床幔深处,一个头发凌乱的美丽螓首,从散乱的被褥枕头中,缓缓扬了起来。 岳素素一双圆睁的美眸中,满是茫然无措。 手上好重啊……这是什么? 嗯? 玄铁手铐? 等等…… 昨夜的所有疯狂和荒唐,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岳素素的意识。 发生了…… 真的…… 都…… 发生了? 我……竟然……失身给了叶云…… 谷主的……未婚夫……叶云? 我…… “你……你该死……谷主当年……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岳素素呢喃道。 叶云对“谷主”两个字不是很耳熟,加上九夫人声音朦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呵呵冷笑道: “你们赵王爷,对我可真是不薄!” “只是你既然敢来害我,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老爷我这么帅,昨夜又那么温柔,应该没太弄疼你吧?” “素素,你也不算亏。” 叶云轻笑一声,感慨道: “日后为我生儿育女,安安心心做我的九夫人吧,江湖太乱,你这般美人,不适合打打杀杀的日子。” 岳素素在床上愣了半晌,喃喃道: “赵王爷……到底是谁?我听都没听说过。” 叶云端详手中落红的眼神震了一下。 没听说过?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再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难道说…… “你不是赵王爷的人?!” 叶云愕然抬头:“那是谁派你来的?” 思来想去,江陵府除了赵王爷,没有太多人敢和自己掰腕子了。 难道是其它府的大豪门,和我有利益牵扯,此时过来刺杀?! 可是…… 他们真的有能力,培养出三品绝美女杀手吗? “红谷主……我师父,派我来的……” 叶云皱眉,仔细反应了一下: “红谷主?” 下一刻,他面色大变: “红昆仑?!” 岳素素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有特别生叶云的气。 可能是昨夜,某只禽兽谋夺她身子的时候,手法太过卑劣,言语过于温柔导致的吧…… 她初经人事,却是意识不到,叶云这种英挺样貌、雄壮身材,耐心蹂躏上三个时辰,没有太多女人隔天能记恨起来。 叶云瞳孔有些涣散,心中终于开始不安起来…… 完了,大老婆吃醋还没哄好,结果先给大老婆的徒弟睡了…… 这尼玛可如何是好? 关键是……这大老婆太强了…… 真要执意杀了自己,恐怕周管家也未必能拦住…… 说起这大老婆红昆仑,还是原身小时候不懂事造下的情债。 那时候原身年纪不大,十一二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而红昆仑,是叶云他老爹收的义女,比叶云大两岁。 彼此间没有血缘关系,但红昆仑从小在叶府中长大。 红昆仑的来历,叶云到现在都不太清楚。 据说是周管家的老朋友,辗转托付到了他的手上。 据说红昆仑的父母都是江湖上的高手,武学世家,但是得罪了前朝贵族,被冤杀,只剩下襁褓中的红昆仑幸存。 周管家本身并不认识红昆仑的父母。 但周管家这等宗师,一看之下,就发现红昆仑乃是千年难见的练武奇才。 所以求到了当时的叶家家主,叶云老爹面前。 叶云老爹一看,小姑娘虽然还在襁褓,却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加上周管家求情,就收为了义女。 养在府中,精心传授武艺,拜了不知多少江湖名师,斥巨资收了不知多少武学秘籍。 至于近在咫尺的周管家,虽是宗师,却从未指导过红昆仑,更没有在她面前展露任何武学根底,只是尽职尽责做着一个管家的事情。 这样做,主要是考虑到红昆仑的身世和未来可能向仇家报复,一旦周管家展露了宗师实力,可能将整个叶家都卷进去。 叶云老爹并不介意帮助红昆仑复仇,甚至有付出惨重代价的心理准备。 但绝对不能将整个叶家都赔进去。 就这样,叶云十一二岁的时候,红昆仑十三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娇美不可方物。 情窦初开的叶云原身,喜欢上了红昆仑。 于是傻憨憨一般,半夜摸进了红昆仑闺房,准备表白,却差点儿没给当时已经是四品高手的红昆仑捶死。 是的,十三四岁的四品高手,红昆仑在叶家的倾力栽培下,简直堪称妖孽。 第二天整个叶家都因为熊猫一样的叶云炸锅了。 叶云原身何其机灵,直接拉过陈青当挡箭牌,说是和他切磋练习来着。 叶云老爹气坏了,但又无法责罚陈青。 陈青从始至终都不是叶家的家仆,只是叶家军的一员,听命叶云,却和叶云老爹没有直接的从属关系。 若非后来娶了叶云的妹妹叶月,叶云老爹根本无法对这家伙有任何节制的能力。 红昆仑很是歉意,照顾了叶云一段儿时间。 叶云就将没有完成的表白完成了。 红昆仑听罢大为感动,当下只说考虑考虑。 但毕竟日久生情,确定了叶云对自己有意,态度便越发亲昵,最终一颗芳心全部将叶云装在了里面。 终归小孩子没有轻重,纸又包不住火,大小姐和大公子在假山上亲嘴儿的消息很快长了腿一样,跑进了叶云他老爹耳朵里。 当叶云老爹提着皮鞭,满屋子追着叶云打的时候,红昆仑为了让情郎少受些罪,跪在地上将所有过错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还说两人已经私定终生。 那时候两人都不知道私定终身是什么意思,但落在叶云老爹耳朵里,不啻于晴天霹雳。 叶云老爹喘匀了气,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不过两人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这事儿细细想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天,叶云老爹就和红昆仑断绝了义女关系,给两人订立了婚约,将义女变成了儿媳妇儿。 那时,红昆仑刚刚和一位江湖上极有名望的驯兽师学完了本事,在叶家豢养鹰隼,养了三只,正是叶云而今倚重的三只飞鹰。 正文 第32章 让我师父砍你狗头 红昆仑本来还准备豢养些犬类看家护院,但好些年前叶云老爹约定的一位大宗师忽然出关了,传来书信说可以带红昆仑学一年的武艺。 叶云老爹不敢怠慢,将红昆仑送了去。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时间中,叶云原身没了红昆仑在侧,小小的雄心难耐寂寞,又看其他豪门子弟有婚约在身也能提前纳妾,便纳了两房小妾,正是刘柔云和叶府二夫人。 一年之后,红昆仑学艺归来,原本和叶云极是粘缠,准备一诉相思。 但刘柔云和二夫人旋即一同来拜见红昆仑,一问之下才知道,叶云原身趁自己不在纳了两房小妾。 红昆仑瞬间就爆炸了。 她将叶云一通暴打,险些打死过去。 然后直接打出了叶府,鸿飞冥冥。 自那之后,就只有三只飞鹰能找得到红昆仑。 叶云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有婚约在身的正妻现在何处。 每逢年节,叶云原身定要让飞鹰捎一封嘘寒问暖、表露情谊的书信给红昆仑,以求能让叶府早日有个女主人。 但红昆仑从未有过任何回应,每次回来的飞鹰腿上,都是空空如也。 对此,而今的叶云只能苦笑,除了原身年少轻狂不懂女人心之外,又能说什么呢? 在他看来,红昆仑大概不是因为叶云原身纳妾而恼怒。 毕竟放在古代这大背景下,除了实在穷苦,没几个男人不纳妾的。 而是因为,叶云,没在她那里破身。 叶云和红昆仑有了婚约之后,并不拘泥礼数,却也因为年纪的关系,不懂“门道”。 没有行那周公之礼。 新纳的两房小妾,却到了出阁之年,更为成熟,没吃过猪肉也听说过猪怎么跑,便让叶云破了身。 青梅竹马般长大,又是正妻婚约,整日朝夕相处,结果红昆仑出去学艺一年,回来之后,丈夫不是处了。 一房便罢了,还是两房小妾,长得又那么漂亮。 将心比心,叶云觉得,这要是换了自己,同样会非常生气的。 这一生气,就是整整十一年。 叶云也一直没有正妻,应该是一直在等红昆仑。 而今叶云穿越过来之后,对红昆仑没有那么深的爱意,更加倾向于将知书达理的黄秀秀扶为正妻。 毕竟,红昆仑要是一辈子不回来,自己也不能一辈子没有正室啊。 先前那一封书信中,叶云将立黄秀秀为正妻的想法表露了出来。 若是红昆仑依旧不理会,那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将黄秀秀转正了。 若是红昆仑直接气急败坏杀了回来…… 那自己就和她拜堂成亲呗。 如此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宗师,从小在叶府中长大,虽然脾气太过直率,不懂委曲求全,但从整体上来说,叶云觉得红昆仑也当得自己这正房妻子的位置。 甚至她可能会比黄秀秀更加合适。 令叶云万万没想到的是…… 来的岳素素,竟然是红昆仑的弟子?! 自己还和她一夜荒唐? 这事儿要是给红昆仑知道了…… 恐怕会彻底炸毛,因爱生恨,自此和叶云势不两立。 叶云绝对没想过,要彻底惹毛了红昆仑…… 一方面是记忆中的红昆仑,长得实在是令人口水涟涟。 虽然生了这么多年的气,但这不也证明,红昆仑对自己情根深种,这么多年都不曾动摇过吗? 叶云非常感动,非常敬佩! 所以,叶云想要找机会,替原身圆了这个房! 绝不是馋她身子!而是敬佩此等情深义重的女子! 另一方面,他多少有些怕红昆仑…… 十四岁就能登临四品的天才少女。 而今十一年过去了,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宗师,杀回来一巴掌拍死周管家,然后将自己吊起来折磨七七四十九天,完全不是说笑! “这可怎么办啊……” 叶云用力捏着自己的眉头,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好办法来…… 岳素素此时终于从昨夜的荒唐中回过些神,在床上冷笑道: “你这混账孟浪子……” “要不就直接杀了我。” “否则,等我回去告诉谷主,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禽兽行为,谷主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的。” 交谈的这段时间,岳素素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 周管家施加在她身上的穴道封闭,已经消失了。 但四肢上的玄铁锁链太过沉重,也根本无法摧毁。 昨夜被叶云来回折腾,纵然岳素素是三品武者,也终归是女子,更是初经人事。 她而今浑身骨软筋麻,竟是连这床也下不去。 听到岳素素的威胁,叶云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不行!” “呸!”岳素素啐了一口,强装的坚强终于崩塌,声音中有委屈的哭音开始浮现,眼眶也红了,骂道:“怎么不行?” “你敢做这等下作之事,毁我名节,污我身子,还怕人知道?” “我定要让师父亲来,斩你这孟浪子于刀下!” 听到自己大老婆的徒弟被自己欺负哭了,叶云心中一下慌了神。 害怕红昆仑斩自己狗头倒在其次,他主要是见不得自己女人哭。 这虽然是个荒唐的误会,但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岳素素这九夫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今听到她委屈至极的哭音,叶云只觉得自己心都被揉皱了。 他苦笑着凑上去,连连认错: “素素,你听我说,这其实是个误会,我先前还以为你是赵王爷府上派来的杀手,用美人计诱惑我的……” 一连串心路历程合盘拖出,叶云已经坐到了床边,轻轻握住了岳素素的柔荑,温言道: “……若非如此,我绝不会平白掳个女子回家。” “素素,这些虽然都是个误会,但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不会始乱终弃的。” “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说话间,叶云已经不知觉抱住了岳素素,低头轻轻在岳素素额间吻了一下: “一个月后,你若还是气不过,也不必红昆仑来,叶某人心甘情愿让你砍了头去,以血来洗刷对你造成的伤害。” 岳素素被叶云吻得一个激灵,联想到昨夜这禽兽占夺自己身子的时候,也是这般温柔的语气,不由羞得满脸通红,心跳得极快。 正文 第33章 水泥配比 “滚……滚开……离我远些!我才不信你这些鬼话呢!” 岳素素强自提起一股力气,双手带着玄铁锁链,一把推在了叶云胸前。 三品高手毕竟是三品高手,叶云“嗖——”地一声就飞了出去,撞穿了卧室屏风。 若非墙壁还算坚硬,这香艳的闺中秘景就要被外面的下人丫鬟们看到了。 叶云从地上爬起来,屁颠颠又跑了回去。 他心里半点儿都不着恼,怎么,强夺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不许人家生个气了? 如是这般,几次三番,叶云一上午被推飞出去四五次,连卧房墙上都撞出个明显的凹陷来,看得外面下人侍女们心惊胆战的。 待得午饭在卧房中吃完,叶云终于没有再被推着撞墙了。 倒不是岳素素就此屈从,而是着实累了,本来昨夜就没休息好,今天早上还惊醒得太早,又被叶云来来回回纠缠了一上午。 美丽的九夫人最后一口饭都还没咽下去,就昏睡在床上,看样子没个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的。 叶云极宠溺地抚了抚岳素素的秀发,顺便帮她将最后一口饭咽到了叶云自己肚子里,这才整了整衣领,推门离开了卧房。 周管家正候在不远处,见叶云出来,低声道: “老爷,工匠谷来人半个时辰前刚到,都在书房候着老爷呢。” 叶云挑了挑眉:“来得挺快。” 周管家颔首:“距离不远,快马加鞭,昨夜未休。” “行,见见。”叶云颔首。 他本来准备去偏院看看黄秀秀,免得她和晴儿感觉受到了冷落。 但既然工匠谷的人已经来了,还是先忙正事儿要紧。 进了书房,叶云见到了一老一中三青,总共五位工匠。 老工匠叶云有印象,名为公输也。 中年工匠叶云不记得名字,但见过. 至于剩下三名青年,则彻底对不上号。 “竟然是公输老先生亲至,一路舟车劳顿,叶某惭愧。”叶云满脸歉意,进门竟然先不坐,而是对公输也躬身行了一礼。 这公输也乃是整个工匠谷的顶梁柱,也是整个叶家极为倚重的匠人,叶云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老爷的架子。 公输也连忙回礼,笑道: “老爷言重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挺,涉及此次洪灾,若能建树,乃是福泽百姓的功绩,我自当尽心竭力才是。” 众人分主次落座,叶云命人奉茶点,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转回正题,问道: “商会的人,与老先生说了石灰石之事吗?” 公输也面色凝重,点头道: “不错,但这种石头,我们此前只叫‘灰石’。造房子的时候,煅烧此物,可以得到石灰,混合糯米可以成为上佳的粘合剂。但……这如何能够用来修葺水坝?” 公输也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灰石,却不是叶云先前捡的那枚。 这东西太常见了,随便进山里逛上一圈儿,都能捡来一大筐。 叶云怔了一下,心中暗道: 哦?他们竟然知道石灰吗…… 嗯……我想起来了,似乎古代运用石灰的历史非常悠久,可以追溯到秦汉…… 既然知道石灰,水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叶云呵呵笑着,从公输也手中接过石灰石,说道: “此物大有神妙,经过炮制,就能调和水泥,用来弥合条石的缝隙,修筑出的水坝,千年都不会崩塌。” “其坚固耐用程度,比糯米石灰强上许多倍。” 公输也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道惊讶的光芒。 他不是水利地质方面的工匠,而是个木铁匠人,但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老工匠,水坝之事也能触类旁通。 若这石灰石真能炮制出一种坚固的粘合剂,将条石缝隙弥合起来,那么千年不倒的水坝,并非说说而已。 “敢问老爷,这水泥……是何物?如何炮制?”公输也问道。 叶云笑道: “这就是叫你们来的原因,水坝并非我们工匠谷的能力范围,但烧水泥,绝对能用到你们。” “将八成石灰石、半成细沙、半成黏土页岩、半成石膏铁粉混合,一同捣碎,丢入铁匠炉中,猛火烧灼,两个时辰后取出,研磨成细粉,便是水泥。” “用的时候,只需要以水混合,就能调和出水泥,黏合条石之后,坚固非常。” 公输也听到叶云口中的配比,眼中光芒一闪,连忙道: “记下来!” 作为老工匠,他再清楚不过,很多时候技术的飞跃革新,就只是瞬间的灵光乍现罢了。 往原本已经成熟的东西中,加入先前看似不相干的东西,就能使整体的素质得到飞跃式的发展。 而这种灵光乍现,却往往需要几代人,几十代人,才能将技术向前推进一步。 所以,叶云口中的水泥配方,虽然非常简单,只在石灰的基础上加了细沙、黏土页岩、石膏铁粉进去,但公输也根本没有半分小觑的念头。 三个年轻工匠立刻掏出纸笔,将水泥的配方记了下来。 又与叶云仔细探讨了一下“烧制水泥”的各种细节,公输也起身急匆匆告辞,回返工匠谷,去实验这个水泥的配方效果如何了。 叶云又唤来李晨,简单询问了一下石灰石的挖掘情况。 三万散落在整个北江陵的抗洪队,已经开始就近挖掘石灰石和条石了,大约四五天就能形成规模,供应水坝的建造。 叶云点点头,说道: “加快速度。” 李晨满脸担忧,叹息道: “老爷,此时已经又有风言风语,说我叶家这次抗洪是假,在山里发现了金矿,假借修筑水坝的借口,调集民夫去挖掘金矿是真……”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会有人跑到长安城去告御状了……” 挖掘条石其实很正常,这个时代建造水坝,大多是动用条石的。 但挖石灰石,就无人能够理解了。 叶云冷笑道: “告御状?长安城里现在乱成什么样子,陛下都已经昏迷了近一个月,他们找谁告状去。” “不必理会,等到水坝建成,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正文 第34章 我和我师父当姐妹了? 当岳素素一觉终于睡醒的时候,朦朦胧胧之中,只觉自己被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包裹着。 就像小时候在父亲怀中睡了个慵懒的午觉。 “嗯?”岳素素满眼迷茫,抬头一看。 一张英俊的大脸,凑得极近,在幽暗的光芒下,带着一抹明显的坏笑,正盯着自己仔细观赏。 “啊!?” 岳素素一声惊呼,下意识要对近在咫尺的叶云出手,打这混蛋一个满脸桃花开。 却觉周身毫无半分力量,玄铁锁链如同两座大山一般,牢牢压住了她的手脚。 岳素素低头仔细搜寻,这才发现,自己四肢窍穴上,竟然插着几枚金针,下针极精准,手法极毒辣,竟将自己周身的所有力量全部封锁,一点儿都发挥不出来。 “你……你……玄金针法?你怎么会这个的?”岳素素满脸惊骇莫名。 这玄金针法,可是红昆仑谷主的绝技,岳素素也学了一些,但大抵没有自己身上这几针的精深造诣。 叶云嘿嘿坏笑道:“你大姐早先教我的。” 他习武天赋一般,也不肯用功,但玄金针法这种小手段,他还是跟红昆仑学过些的。 “大姐?”岳素素愣了一下。 我没有姐姐啊? “嗯。”叶云理所当然点头,将鼻端凑近岳素素略显凌乱的发丛里,低沉笑道: “红昆仑是我大夫人,你是我九夫人,今后只要在这叶府里,她就是你大姐,你是她九妹。” “???”岳素素当场就被叶云的说法震惊了一整年。 我……要和我师父当姐妹了?! “我……我什么时候……滚到一边去,我才不是什么九夫人。” “你确定?”叶云嘿嘿坏笑着,从一旁摸出了一个小瓷瓶。 “合欢散此物,你可听说过?” 岳素素听到“合欢散”三个字,娇躯不自觉震了一下。 这药,可是江湖上所有女侠的噩梦。 一旦服下,就会彻底失控,失去所有的自我节制能力,直到药效消解。 但偏生这药还不是毒药,而是补药。 叶云继续坏笑道:“服用此药,合体双修,对修行双方都大有裨益。” “不……不要……你……你混蛋!” “快说,做不做我的九夫人?” 叶云一把将合欢散的塞子拔开,佯装凶狠道:“你敢说半个不字,哼哼……” “做不做?” “……” “张嘴!”叶云将合欢散瓶口凑近。 “做做!”岳素素惊慌之中,失了方寸,下意识屈服在了叶云的淫威之下。 “哼哼……”叶云满意一笑,扬手将合欢散丢进了垃圾桶。 “既然如此,夫人,今晚可得乖些!” 夜空之上,云拥着月,月拢着云。 月光与云气交汇,便化作一场淅淅沥沥的夜雨,敲打在屋檐上,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 …… “你……你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 第二天,岳素素一醒来,就梨花带雨对叶云发出了清脆的咆哮。 叶云长叹了一口气,轻抚着岳素素光滑的肌肤,又是满足又是怜爱,低头在她鬓角轻轻厮磨,笑道: “你昨夜不是答应了老爷我?” “我答应什么了?”岳素素带着哭腔质问道。 “做老爷我的九夫人。” 岳素素:“……” “那是你逼我的!” “不管,反正是你亲口答应的。” “老爷我和自家夫人亲热亲热,有什么问题吗?”叶云甚是无辜。 “你……你有本事,把我身上的金针拔掉!”岳素素银牙紧咬,秀气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叶云呵呵一笑,低头在岳素素额间轻吻了一下。 “也好,太长时间封锁窍穴,即便是对你这种三品高手,也是有害的。” “老爷怎么忍心呢?” 说着,叶云竟然真的伸手,将岳素素四肢窍穴上封锁的金针撤了下去。 岳素素脑中已经想好了,要以怎样残忍毒辣的手段摧毁叶云的头盖骨。 可准备动手的时候,岳素素才羞恼万分地发现,自己身体再次骨软筋麻,提不起半分力气。 并不是叶云又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而是昨夜太过粘缠,别说岳素素,就算叶云自己,也多少有些腿软。 “你……你混蛋!”岳素素杏眼圆睁,无力在叶云胸前捶打了两下,却没能造成任何伤害。 叶云呵呵笑了两声,拍了拍岳素素的额头,说道: “好好休息吧,老爷还有事情要处理,晚上再来陪你。” …… 抗洪队中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但条石和石灰石的挖掘依旧在叶家军的监督下,有条不紊进行着,第一批石灰石已经在叶家军的押送下,秘密抵达了工匠谷。 而工匠谷中对于水泥的烧制,则早在第一批石灰石抵达之前,就已经开展了小规模的实验。 具体实验的结果,还没有传回来,但叶云对此毫无顾虑。 上辈子的基础科学无数次验证过水泥这种东西,早已经用在了方方面面。 叶云虽然不是建筑土木方面的专业性人才,但上辈子作为一个资深网民,究极键盘侠,见多识广博闻强记是基础素质。 只要工匠谷按照他给出的配方调配,绝对能得到堪用的水泥。 “李晨,修筑水坝的地点,选好了吗?” 叶云问道。 李晨翻看了一下手中各种方案,点头道: “几份水坝修筑方案中,大多集中在江淮河上游,只要上游水坝建成,下游水流缩减,洪灾自然迎刃而解,到时候无论是否加固河堤,都能换来百姓的安居乐业。” 叶云微微眯了眯眼,点头道: “很好,现在就开始预选地点周围的勘察,人员调动也需要有预留,三四天就要开始动工了,不能再拖。” “是,属下这就安排。”李晨肃容。 “另外……” 叶云想了想,玩味道:“将预选地点的土地全都买下来,我会先给黄府尹去一封书信,你随后和府尹对接,周围沿河的十里,都得是我叶家的土地。” 李晨闻言,先是一惊,而后面色更加严肃道:“是!” 正文 第35章 晴儿想老爷了 江淮河沿岸,那可都是肥沃良田、通商码头,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更别提十里这样的范围,着实不小。 在叶家已经暂缓土地兼并的现在,这江淮河沿岸十里,已经是罕见的大手笔了。 就算是有黄府尹的全力配合,想要在三四天内完成这样的土地兼并,不论是从资金还是资源上,对叶家和叶家商会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甚至会在原本就昂贵的土地费用上,造成两三成的溢价。 但如果上面真的会出现一个屹立千年,控制了江淮河下游水源流量的大坝…… 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晨不禁在心中感叹于老爷毒辣的眼光和灵敏的嗅觉,对叶云的敬佩和尊重越发浓厚起来。 随手写了一封书信,托人交给黄府尹,而后叶云结束了今日的公务,离开书房。 没有再去骚扰岳素素,想来那不堪重负的九夫人又是睡了。 叶云直接去了偏院。 在黄秀秀主仆的服侍下,叶云美美吃了个饭,正准备窝在黄秀秀柔软的怀抱里睡个午觉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晴儿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小妮子竟几次三番挑逗自己,似乎是有些思春。 哪怕被黄秀秀瞪了好几次,晴儿都不曾收敛。 叶云一把将晴儿抓近怀里,低笑着问道: “怎么,妮子几日没和老爷温存亲热,想老爷了?” 晴儿虽然面色羞得通红,但依旧梗着脖子点头道:“是啊,晴儿……晴儿想老爷了……” “老爷已经……六七日没有和晴儿好,晴儿……寂寞难耐!” 这一番话说罢,晴儿整个身子都在抖,但眼神却倔强无比,并不退缩。 叶云很是愣了一下。 晴儿虽然不似黄秀秀这般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但也并非此等需求旺盛甚至不加掩饰的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 叶云仔细想了想,这才了然,嘿嘿低笑着问道: “好我的晴儿,你这是害怕秀秀失宠了?” 叶云这次说是带两人出来游逛陈县,但自从入了陈县,就没和两人亲热过。 先是和铁雪兰心弄得满城风雨,眼见铁雪兰心走了,叶云带她俩游山,却紧接着抓回来个九夫人。 这九夫人岳素素,容貌上不落下风,身段上犹有过之,更是个三品武者,晴儿从她身上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以黄秀秀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主动和叶云求欢。 但晴儿却能豁出脸面不要,为自家小姐,在叶云面前勾引一次。 听到叶云点破,晴儿也不掩饰,酸溜溜道: “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看老爷也只当我和小姐是两件漂亮袄子吧?” 这便是责怪叶云喜新厌旧了。 黄秀秀嗔道: “晴儿!你在瞎说什么?怎可如此指责老爷?你下去吧!我来服侍老爷就行。” 晴儿咬了咬嘴唇,穿起鞋袜便要退出去。 却被叶云一把又抱了回来。 他轻轻拍了拍黄秀秀,笑道: “能有这般回护你的侍女,秀秀你也是不浅的福气。” 晴儿听到这话,眼眶一红,别过头去啜泣起来。 黄秀秀抿嘴道: “是我没教好晴儿,老爷别怪她……” 叶云笑着摇头道: “不怪你们,的确是老爷我没做好。” “我前些日身上有伤,害怕你们吓到,便一直在书房中睡。” “伤刚好,就碰上了素素。” “最开始只道是赵王府的下作手段,想着好好报复一下赵王张痕,到头来却发现,素素是红昆仑的关门弟子……” 叶云简单解释了一下红昆仑和自己的关系,歉意道: “事已至此,错了是错了,但只能将错就错,这段时间必须得多陪陪素素。” “否则,且不说红昆仑那关怎么过,素素一个三品高手,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将老爷我的脑袋摘下来了。” “周管家也不可能盯着老爷我和夫人行房……” 这些的确是很重要的理由,但最重要的一点,叶云还是有意无意没有挑明。 喜新厌旧,是男人的大病,叶云也只能克制“厌旧”,不做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但“喜新”这事儿…… 素素……可真香啊…… 叶云眼睛一转,嘿嘿坏笑道: “这样吧,秀秀,老爷和你玩儿个游戏。” “若你赢了,老爷就答应你,等这次洪灾结束,老爷就只陪你一个人,整整一个月,你想去哪儿玩儿,老爷都带你去。怎么样?” 黄秀秀这种大家闺秀,婚嫁前,是不能随便出府的,要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是以到外面的世界游山玩水,是很有吸引力的一件事情。 果不其然,叶云这话一出,黄秀秀眸中顿时亮了起来。 “老爷此话当真?” “你得赢了才行。”叶云嘿嘿坏笑。 黄秀秀俏脸一红。 知道叶云没憋着什么好,但她已经全身心是叶云的人了,也愿意满足自家夫君的要求。 “嗯。”黄秀秀倚在叶云怀里,小猫般轻轻应了一声。 叶云笑道: “游戏的规则是……” “老爷将心里最想的事情,写在纸上。” “你觉得老爷写了什么,便也写在纸上,若能对上,便算你赢。” 晴儿听到这话,悄悄下床,从旁边书桌上取来笔墨,俏生生道: “老爷,准备好了!” 叶云轻笑道: “你俩以被子蒙住眼睛,不准看,谁敢偷看的话,我就只带另一个人去。” 秀秀和晴儿对视一眼,乖乖蒙住了眼睛。 叶云背对书桌,脸上带着一抹期待的笑容,写到一半,忽然回头,却愕然看到了一双睁着的大眼睛。 那是晴儿。 身旁黄秀秀依旧乖乖以被子蒙眼,并不逾矩。 叶云瞬间就明白了晴儿的小心思,不由得失笑。 这妮子,是想让自家小姐和我独处啊。 他瞪了晴儿一眼,晴儿乖乖将被子蒙住眼睛。 叶云无奈一笑,回头继续写。 却听背后传来一声细弱蚊吟的告密声: “小姐,老爷写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虽然没有看到叶云具体写了什么,但却看懂了叶云脸上的坏笑。 黄秀秀轻声嗔道:“你怎么能偷看呢?” 叶云:“……” 正文 第36章 问鼎长安,替素素数粮食 “行了,写好了。”叶云将自己写的东西折起来,以镇纸压住。 黄秀秀起身,提笔之际却很是迟疑。 叶云的坏活儿太多,她很难猜。 但正事儿却总有一件。 罢了……既然晴儿故意偷看了,我自己去游玩也没什么意思。 便写件正事,与老爷交交心吧。 “老爷,我们闺房逗趣,若是说错了……老爷可不能见怪。” “出了这门,秀秀写的,便不会有旁人知晓。” 叶云托腮,满含期待看着面容姣好、气态淑雅的黄秀秀,点了点头。 黄秀秀于是提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 【问鼎长安。】 字迹娟秀,但这四个字,本身已经足够厚重了。 “???”叶云瞬间瞪圆了眼睛。 问鼎?长安? “问鼎”意指争霸,“长安”是大唐皇城,放在一起…… 这踏马是要起兵造反啊! 老爷我和你调情风月,你竟然觉得老爷我想当皇帝?! “你……怎么会这样想的?” 叶云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修个水坝,稳定一下自家后院的农耕产业,就要造反不成? 老爷我可从没想过要当皇帝啊! 黄秀秀眨了眨眼,她虽然知道叶云写的肯定不是这个,但是心中却有八分确信,自家夫君心有承天的理想,只不过最近新收了八夫人和九夫人,玩心大罢了。 黄秀秀檀口轻启,吐出三个字: “叶家军。” 叶云苦笑道:“南边赵王势大,我们在长安中没有根基,若无武力上的优势,早就被赵王玩死了。” 黄秀秀莞尔一笑:“老爷是在考我?” 叶云微怔。 没有啊? 我只是狡辩一下。 省得你觉得自己今后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黄秀秀笃定道: “老爷万贯家财,却时常一毛不拔,在外界留下了一个叶扒皮的称号,但叶家军的军饷,却从未克扣半分,装备上也极舍得砸钱,这是为何?” 叶云迟疑道:“为何?” “老爷志存高远,未来起事,银钱所需甚大,多少钱都不够花,所以才在日常开销方面克扣精明。” “叶家军未来要与老爷出生入死,帮老爷打天下,护江山,军饷方面自然不能亏欠,如此才能归心。” 叶云:“……” 我难道不是要留着钱娶老婆吗? 黄秀秀莞尔一笑,继续道: “老爷分明有心抗洪,记挂百姓生计,却一定要逼我嫁入府中,才肯出手与爹爹一同赈济,这又是为何?” 叶云傻傻问道:“那……为何啊?” 因为原身根本就没想过赈济,只是贪图你的美色啊! 黄秀秀道: “地方望族与要员结亲,很犯忌讳,若老爷直接迎娶我为正妻,容易惹来御史台的监察。” “故而寻个由头,贬低纳来,做个偏房,掩人耳目。” “此次抗洪,若能有所建树,官面上,绝对是爹爹居功至伟,定会升迁。” “爹爹已经正四品江陵府尹,再升迁,便会入长安三省六部担任要员。” “我叶家之前在长安没有根基,现下,却有了。” 叶云傻眼,一幕幕原身的记忆在脑中飘过。 是啊…… 叶家虽然势大,但府尹毕竟还是府尹。 府尹的女儿,就算不做正室,也不能只送两袋黄豆,摆三桌酒席,就能成了亲的。 最贫贱的人家,结亲也就这么寒酸了。 这样娶亲,丢人的可不光是黄府尹,最丢人的,反而是叶府。 先前叶云原身纳妾的时候,虽然扣门,但聘礼上也不会克扣太多。 原身纳黄秀秀的时候,的确很是反常,仿佛是故意要欺负黄府尹。 “这……”叶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好。 他只是继承了原身的一部分记忆,但是却无法得知原身的想法。 黄秀秀的推断,可太入情入理了。 这很可能就是当时叶云原身如此欺凌黄府尹的真相。 黄府尹可能也有所感觉,再加上洪灾急迫,才能以堂堂四品大员之身,由得叶云在自己脑袋上拉屎。 黄秀秀狡黠一笑: “这次抗洪之后,老爷的名声定然能扭转乾坤,今后这北江陵,就是老爷的根基。” “数年、十数年后,未尝不可图谋大事。” “老爷说,秀秀可曾说对了?” 叶云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这姑娘……也太聪明了…… 若不是她今日这般说,我可能很久都意识不到…… 原身,可能从小就想当皇帝…… 并且他已经做得很明显了。 落在真正聪慧之人如黄秀秀的眼中,不需要怎么琢磨,便能得出同样的结论。 周围的人,周管家、陈青、黄府尹…… 他们可能对此都有些心理准备了…… 就等我揭竿而起了? 可问题是…… 我踏马不想当皇帝啊?! 这大唐建国才不到十年,国运正盛,长安城里虽然夺嫡闹得满城风雨,但终究不到起兵造反的地步。 事实正相反,现在的百姓,比之前朝还算富足,有吃有喝的情况下,鬼和你造反啊? 更何况,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我现在日子不美妙吗? 沉默之中,叶云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压在镇纸下面的小纸条。 他还记得,自己写的是: 【秀秀和晴儿替素素数粮食,秀秀数奇数,晴儿数偶数。】 他本以为自己的格局已经很“大”了,但和秀秀一比…… 叶云讪笑着从镇纸下抽出自己的字条,一边向烛火上递,一边干笑道: “对,秀秀说的都对,正中老爷的心坎儿,等这次结束之后,老爷就带你们出去游山玩水……” 冷不丁旁边晴儿忽然伸出一只小手,“噌”地从烛火前将纸抢了过去。 展开一看,两女顿时都羞红了俏脸,看向叶云的眼中满是震惊。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坏的老爷! “晴……晴儿,你怎可抢老爷的东西?越发没个规矩了……”黄秀秀羞赧之余,不忘白了晴儿一眼。 晴儿吐了吐小舌头,红着脸道:“老爷说要……玩游戏,总不能自己坏了……规矩啊。” “你啊!”黄秀秀玉指点了点晴儿光洁的额头:“在这府里,老爷就是规矩,今后不准这么没轻没重的。” 正文 第37章 一夜夫妻百日恩 晴儿俏生生应道:“是!” 但叶云看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叶云倒也不怪晴儿,小姑娘年纪比之黄秀秀还小,放在前世还是个没轻没重的丫头片子,常年伴在秀秀身边,跳脱些也是好事。 他甚至有些感激晴儿。 看她俩这反应,今夜是有得刺激了…… …… 岳素素从昏睡中醒来有一段儿时间了。 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金针,没有封穴,没有药,甚至连沉重的玄铁锁链,叶云也打开丢在一边,没有继续压迫她的四肢。 比之前些天的疲软,她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 本来准备直接逃走,但越想越气,也不知道回去之后如何跟谷主交代,便准备给那淫贼来上一下狠的,以泄心头之恨。 在卧房中摸索了一阵儿,岳素素从抽屉中,找到了一把铁剪刀,和一片裁剪下来的床单落红。 看到那殷红刺目的血迹,岳素素便气得银牙紧咬,恨不得用手中这剪刀在叶云身上捅出四十八个血窟窿来。 “淫贼,今日不杀你,我岳素素誓不为人!” 岳素素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藏在了门后,静等叶云那淫贼今夜回转。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却不止是一个。 岳素素一凛,仔细听时,心中稍定。 原来是叶云和两个女子的脚步声…… 岳素素不知道这是哪出,但她不在乎,先捅那淫贼一刀才是正事儿。 门开,岳素素一刀刺出,落刀之处下意识不在咽喉,不在心口,而选了个肚子。 可谁曾想,门前出现的,却并不是叶云。 而是须发灰白,精神矍铄的周管家。 这老宗师,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啪! 周管家轻巧一捏,便抢走了岳素素手中的铁剪刀。 岳素素愣在原地。 周管家顺手封了她的窍穴。 然后转身退出去了。 叶云左手牵着晴儿,右手牵着秀秀,坏笑着踱了进来。 “怎么,准备谋杀亲夫了?” 叶云看着因为窍穴被封僵立在原地的岳素素,杏眼圆睁,甚是可爱,便伸手在她润泽的面颊上掐了一把。 岳素素心中满是悲愤,却说不出来半句。 叶云坏笑着将岳素素扛上床,从垃圾桶里摸出昨夜丢弃的合欢散,叹道: “老爷本来准备饶你一次,奈何你自己不争气,竟然还想杀老爷我。” “今夜,可得好好教训教训我的九夫人。” 说着,叶云很温柔地,将手中合欢散的小瓷瓶瓶口,塞进了岳素素的檀口中。 一推瓶底。 “秀秀,晴儿,速速上炕!” “让我们九夫人好好见识见识……” …… 如此没羞没臊的日子,又过了三日。 岳素素的反抗越来越微弱,似乎也开始享受和叶云独处的时间。 说是似乎,因为叶云并不确定岳素素的心意。 她只是不再对叶云施加暴力,但不反抗不代表归心于叶云,同意做他的九夫人了。 不论叶云流氓耍得再大,这事儿到了最后,终归是要你情我愿才行。 这一日,月上中天,叶云吹灭红烛,抱住了岳素素的娇躯。 岳素素双眸紧闭,对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体熟能详了。 但叶云一反常态,只是轻轻抚着她光润的如瀑青丝,没有更加逾矩的举动。 过了半晌,岳素素睁开一双美眸,盯着叶云藏在夜色中的侧脸,眼底有些不解。 他来大姨妈了? 感受到岳素素的注视,叶云轻叹了一声,转身正对向素素,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 手帕展开,里面是个墨绿色的手镯。 叶云牵过岳素素的柔荑,将手镯轻轻套在了她如白玉般细腻的手腕上。 玉镯很润,上面还带着一丝丝来自叶云胸膛的温度。 “素素,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前往江淮河上游了。” “关于修筑水坝的事务,我已都安排妥当,就算我不在现场,凭陈青和叶家商会大小领事的能力,也能将这件事操持个大差不差。” “终归,这场水患持续不了太久。” “……” 絮絮叨叨半夜,都是些叶家面临的鸡零狗碎。 说着说着,叶云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眼皮打架,最终缓缓贴合在了一起。 这些日,劳心劳力,他是真的累了。 岳素素一双明亮的眸子,在夜色中盯着叶云刚毅的面庞,视线焦点不断在黑暗的幕布上描绘出他的轮廓。 他说这些给我听,又是什么意思呢? 岳素素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墨玉镯子。 玉质很好,是叶云精心选的,整个江陵府都很难找出第二只这种成色的玉首饰。 岳素素听黄秀秀说过叶扒皮是有多抠门,娶她竟然只给了两袋黄豆做聘礼。 但对自己…… 还挺大方的嘛? 这……算是他的聘礼吗? 他告诉自己,明日就要启程西行,难道是在催自己,该动手了? 又说没有他水坝也能建成,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岳素素眯了眯眼,一只素手轻轻放在了叶云喉间。 她很清楚自己的杀伤力。 这可以是温柔的爱抚。 也可以是夺命的一掐。 这么近的距离,叶云区区五品,根本无法反抗。 周管家只要没有藏在这个卧房里,也几乎不可能反应过来。 忘了是从哪一天开始,他对自己,渐渐已经不设防了。 自己似乎早就能杀了他。 但今天他没欺负自己,所以留下的余力,格外的大。 岳素素轻轻扭了扭叶云的脖子,听他沉睡的颈骨发出两声“喀拉喀拉”的脆响。 可为什么……我下不去这手呢? 是害怕红谷主伤心吗? 岳素素俏面无端红了红。 这个可恶的混球,为什么使坏也能那般温柔。 我…… 岳素素一点点靠近叶云。 美眸死死盯着叶云的脸,仿佛要将这张可恶的面容,牢牢刻在脑海里一样。 “你故意的吧?明知道我杀不了你。”岳素素咬着牙问道。 叶云低沉而温柔的笑声从身旁传来: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的九夫人心肠好,谋杀亲夫这种事,是干不来的。” “混球!”一声痛骂入耳,床幔飘了飘,床上只剩下了叶云一个人。 正文 第38章 水泥怎么用?老爷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窗户一掀,一道倩影闪了出去,趁机钻进来一丝夜风。 卧室里空荡荡的,那缕迷路的夜风独自在房顶下徘徊。 叶云半支起身,对着岳素素离开的方向喊道: “叶乡县叶家大宅北侧靠左第三个院落是给你留的!别忘了!隔个半年一年的回来一趟,不然我会想你!” 叶云早知道岳素素会离去,她和其他偏房夫人不一样,终究不是自己圈养的家雀。 至少暂时不是。 他只是希望岳素素离开之前,和自己的误会荒唐,能被扶上正途。 …… “站住!”一个夜巡的叶家军战士,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清喝。 他瞬间抽刀回身,看清了背后那人的模样。 鹅黄色长裙,云鬓高挽,面容绝美。 “我问你,铁雪兰心什么模样?”岳素素问道。 叶家军战士反应了一下,收刀行礼道: “属下见过九夫人。” 岳素素扯了扯嘴角,追问: “铁雪兰心什么模样?” 不等战士回答,岳素素忽听脑后传来“呼呼——”的破空之声。 回手一探,岳素素凌空摘下一张飞射而来的画轴。 画卷展开,是个惟妙惟肖的英挺女子,横刀立马,好不潇洒。 “谢前辈。” 岳素素向周管家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化作一道惊鸿,掠过院墙,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第二日,天色放晴。 周管家前来叩门。 叶云睁眼,摸了摸身旁,床上空荡荡的。 叶云轻叹了一口气: “走,出发!” 下一刻,叶云的眼神重归清明,一抹昂扬的斗志,在他眼底迸发而出。 这几日时间里,在叶家军监控、叶家商会的调度下,整个北江陵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 千百车石灰石送入了隐秘的工匠谷,而后变成千百袋水泥,从工匠谷中出来,被堆放在计划修建水坝的江淮河上游。 数之不清的条石早已在堤岸旁等候多时。 此处河岸坚固而深厚,水流平缓,是最好的施工地点,可以借助天然的地形优势,节省很多时间和工序,只需要以条石封堵一面,就能形成一个规模宏大的水坝。 水坝建成之后,上游的水位会上涨数倍,甚至数十倍,这对沿岸的要求非常严苛,如果自然条件无法达到,以现有的技术条件,几乎无法做到河岸的加固、垒高。 值得庆幸的是,叶家商会甄选出来的这块地方,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用来修筑水坝再适合不过。 而这块沿岸的大片肥沃土地,也早就和叶云吩咐的一样,在黄府尹的全力配合下,成为了叶家的私产。 大批大批工匠、民夫向此处集结。 而在看不见的深山中,同样有数以万计的壮年男人,手持锤凿,日夜不停开凿着石灰石和条石。 万事俱备,随时都能动工。 就在这时,叶云的车马,从远处陈县的方向,一路疾奔而来。 将黄秀秀和晴儿留在车上,叶云独自下车,远处大批大批的工匠早已黑压压聚成一片。 一双双目光,或畏惧,或怀疑,或痛恨,全都聚焦在叶云的身上。 叶云缓步走到早已搭建好的简陋看台上,开口道: “过往数十年间,江淮河曾经数次决堤,每一次,都会对下游沿岸的江陵府父老乡亲们,造成严重的伤害。” “有人失去了自己的土地,有人流离失所,更有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这一次,我叶某人出钱,大家出力,为我江陵府建造一座屹立千年而不倒的水坝。” “此坝一成,今后的江淮河,永不决堤,再无水患。” “我知道最近有很多风言风语,说我叶某人别有所图,从大家身上牟利,利用抗洪的名义,私自挖掘金矿。” “这之中,有我叶某人的敌人,刻意煽风点火。” “也有一些不明就里的乡亲,误会了我叶某人。”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你们都错了,大错特错。” “我叶某人当然有自己的算盘,但绝不是建立在欺骗大家的基础上,私挖什么金矿这种可笑至极的言论。” “试问,这些天来,有谁挖出来过带金色的石头啊?” 下方,数以万计的民夫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是啊,流言是长腿的,如果真的有人挖出来了金矿石,绝对已经人尽皆知。 但事实是,从没人见过金矿石。 似乎真如这叶扒皮所说,他只是为了挖石灰石和条石。 但…… 石灰石到底有什么用? 叶云同样非常清楚,这支抗洪队中的流言蜚语,核心点在什么地方。 就是因为石灰石。 这种东西完全超出了大家对于“水坝”这个名词的理解范畴。 叶云呵呵一笑,单手从看台下面提起一袋水泥。 伸手在上面拍了拍。 “这,就是大家开凿出来的石灰石。” 叶云打开口袋,从里面挖出一捧青灰色的细腻粉末。 “经过我叶家的秘方炮制之后,形成了这种东西,我称之为水泥。” “这是世上最好用的粘合剂,不论是从经济性,还是自身效能来讲,都是首屈一指的。” 台下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 “烧灰石?那不就是石灰吗?石灰这东西谁没见过?用来修水坝?滑天下之大稽!” 哄笑声还没开始泛滥,忽然有另一种声音开始斥责。 “别乱说!你没烧过石灰吧?石灰不是这种颜色的!” 嗤笑者不服气反问道: “怎么?难道一种石头里面,还能烧出两种东西不成?” 叶云在台上接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一种石头,就是能烧出两种东西。” “啊?!”下方一片哗然。 是你傻,还是你当我们傻? 叶云拍了拍手: “来人啊,上条石,我给大家演示一下。” 两块厚重的条石很快被搬了上来。 叶云当场往水泥粉里加水,用铲子搅合出来一滩水泥,然后抹在两个条石表面,将两个条石上下摞在一起,用力按了按。 “好了。” “好了?!”下方数以万计的民夫们一脸懵逼。 正文 第39章 老爷真帅 你骗谁呢? 怎么好了? 叶云用手指了指那两块条石,说道: “过上两个时辰,你们谁能拆开这两块石头,赏黄金千两。” “可以合作。” “敲碎不算。” 黄……黄金千两?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齐齐聚焦在叶云那淡定的笑容上。 所有人都信了八分。 叶扒皮也许是傻子,但叶扒皮绝对不是个大方的傻子。 感受到那一双双吃惊万分的目光,叶云心中暗自冷笑。 水泥这种近现代的伟大发明,虽然制造起来简单,但也远超过了这个时代的理解范围。 水泥混合上砂石,便是混凝土,这种东西都能用来浇灌摩天大厦,造上数十数百米的高楼。 就连后世举世闻名的三峡大坝,都是用混凝土为主材料建造的。 叶云既然做出了水泥,其实也能搅合混凝土,但混凝土这种东西,必须搭配钢筋才能结实耐用,否则很容易就会开裂,寿命较短。 至于钢筋…… 钢筋其实就是钢材的一种形式,只要能制造钢,理论上就能制造钢筋。 而春秋时期,就已经有钢剑这种东西了。 以叶家工匠谷的能力,虽然能生产钢筋,产量也有一定的可用性,但成本可就高到吓人了。 一旦叶云决定要用钢筋混凝土去搭建这个水坝,叶家军未来五年是不太可能有任何新装备了。 而且如此大规模地吃入铁矿,不论是对叶家的经济实力还是铁矿的灰色渠道,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而今这个时代,铁是绝对的管制物品,一旦这种大规模的铁矿流动被长安发现,立刻就是十万大军前来平叛。 如此劳民伤财损己不利人的方案,叶云想都没想过。 条石水泥就挺好的了。 毕竟只是个唐朝的水坝,要什么自行车,能用就行了! 叶云挥了挥手,说道: “这两个时辰的等待时间,叶家商会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酒席,吃饱喝足,明日开工!” “我江陵府泡在洪水里的老幼妇孺们,已经等不了太久了。” 叶家商会早已准备好的大块熏肉、大坛浊酒、大馒头,一桶一桶地抬了上来,任由万余民夫们取用。 叶云也和大家一起吃,只是那酸臭的浊酒是一滴不碰,来自现代的灵魂,习惯了茅台、汾酒的香醇,根本受不了这种浊酒的味道。 “等什么时候得闲了,老爷我也进军一下餐饮业,早日激活我大吃货国的血脉传承,不能让百姓们生活在这种酒里啊……” 叶云一边啃馍馍,一边在心中暗戳戳想到。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 十七八个的膀大腰圆的民夫自告奋勇冲了上来,想要赚到叶云这黄金千两的悬赏。 他们立刻就见识到了水泥的恐怖粘合力。 一群人围着两块条石,又拉又扯,喊着号子疯狂做功,一时间热火朝天,汗水狂冒。 但那两块条石,就和长在一起了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儿分开的迹象!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连续三波民夫瘫在地上,气喘如牛,一身是汗,但那两块条石…… 还是好端端黏在一起。 所有人全都服了。 “叶老爷真乃神人啊!竟然能制造出水泥这样的神物!” “有了叶老爷的水泥,这水坝,耐用千年,绝对不是虚言!” “呸!先前就是你传叶老爷的谣言传得最欢!现在变脸变得这么快吗?!” “嘿……嘿嘿……先前……先前那不是不懂嘛……” 所谓事实胜于雄辩,在眼前粘合如一的两块条石,直接击碎了所有谣言。 什么叶扒皮私挖黄金,都踏马扯淡。 叶老爷明明是这般优秀的老爷啊! 远处被百名叶家军战士拱卫其中的马车里,晴儿放下了车帘,一边给黄秀秀剥橘子,一边面泛桃花,喜滋滋道: “老爷真帅。” 黄秀秀点头道: “经世致用,事必躬亲,老爷终将是改变这个时代,屹立于巅峰的人。” 晴儿剥橘子的手稍微顿了顿,一抹忧色涌上眼来,悄声问道: “小姐……你不怕吗?” 黄秀秀知道晴儿在担心什么,逆流而上,哪里能有坦途? 叶云如果不甘心偏安一隅,真要问鼎长安,将有莫大凶险横亘前方,一旦失足,万劫不复。 黄秀秀淡淡一笑:“嫁之前自然是怕的,嫁都嫁了,也就不必再怕。” “若成,定是名垂千古,不成,怕也能遗臭万年。” “我们女人家能做的不多,服侍好老爷,操持好家业,其他的……” “便只能生死依随了。” …… 密林深处,一抹鹅黄色的倩影一闪而逝。 岳素素在远处观望了许久,看到叶云在看台上绽放着耀眼的光与热,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澎湃。 她轻轻抚了抚腕间的墨玉手镯。 脚下速度更快两分,如一阵风般在密林中掠过。 尖锐的荆棘和湿粘的落叶,根本不能沾染她鹅黄色衣裙半分,如同一个不然凡尘的仙子。 她已经通过江湖的渠道,找到了画卷上的那个姑娘。 早点将铁雪兰心带回绝情谷去,才是岳素素的正事儿。 …… 铁雪兰心夜中悄悄离开了叶云,用身上盘缠买了匹瘦马,快马加鞭出了陈县。 她害怕天一亮自己会被叶家军抓回去,却不曾想过,自己的举动在叶云眼中多少有些稚气。 十年没有离开过叶云,一朝自由了,铁雪兰心却有些迷茫。 我又该去哪儿呢? 思来想去,铁雪兰心干脆化妆成了男人,加入了镖局。 浪迹江湖,是所有武者的心头好。 以她六品身手,进入镖局还是很轻松的。 镖局管事虽然心中嘀咕这小少年也太嫩了,仿佛一把都能掐出水儿来。 但被铁雪兰心一脚踹翻之后,再不敢有任何小觑,将铁雪兰心收入了队伍里。 北江陵水患严重,大多农户都失了生计,世道便越发混乱起来,连带着镖局的生意也很不好做。 第一次送镖,铁雪兰心所在的镖局队伍,便遭遇了偌大的麻烦。 足足一百名剪径山贼,将他们团团围住。 正文 第40章 你的七夫人我找到了 带头的,竟然是两名六品武者。 一番血战,铁雪兰心坚持到了最后。 却因为欠缺江湖经验,被两名六品武者不要脸的下三滥毒烟迷晕了。 “大哥……这……这好像……不是男人啊……” 一个山贼正在搜刮财物,摸到铁雪兰心的时候,愣了一会儿,喃喃道。 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这么标致飒爽的姑娘,自己说出来干什么? 若是不说,搞不好还能独自享用…… 现在可就…… 一双双充满恶欲的眼神,接连投射而来。 一个个山贼坏笑着聚拢,心思在这般险恶世道下根本不加掩饰。 下一刻,眼前鹅黄色的影迹一闪。 手腕一凉。 刚刚那搜身的山贼低头一看,只看到了自己一双小臂上鲜血喷涌,手已经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剧痛此时才袭来,那山贼惊恐尖叫。 岳素素冷淡的声音传来: “你也配摸她?” 软剑化作一道冷电,穿透了这个山贼的咽喉。 山贼们看清了,来者是个鹅黄色衣裙的绝美女子。 比地上那晕倒的女扮男装的小女人,看起来要成熟美艳得多。 但他们心中的邪念,却瞬间如同被一瓢冰水浇下般熄灭了。 山贼们开始尖叫着逃跑。 岳素素一剑一个,毫不容情。 这些山贼屠了一整支商队,她心中没有半分怜惜的念头。 “绝情谷”三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红昆仑教给弟子的,从来都是杀伐果断的招数和心法。 除了在面对某个混球的时候,似乎有些使不上力。 当铁雪兰心从昏迷中惊醒的时候,面前正燃着一堆篝火,篝火上烤着一块熏肉和干粮。 篝火旁,坐着个极漂亮的女人。 即便同为女人,铁雪兰心也不由得多看了岳素素一会儿,心中惊叹,不禁将自己和她对比了一下。 却觉得有些自惭形愧。 “姐姐……你是谁啊,好漂亮啊……”铁雪兰心询问之余,不忘赞叹一声。 她知道多半是对方救了自己,否则自己已经遭了毒手,恐怕生不如死。 江湖之险恶,果然是不能轻易见识的。 岳素素微笑着摸了摸铁雪兰心的头发,道: “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漂亮呢。” 这不是瞎话,含苞待放的花苞和盛放的花朵,在颜色上自然逊色不少。 但铁雪兰心底子极好,是个十成十的美人胚子,假以时日,风姿未必逊于岳素素。 铁雪兰心俏脸微红。 “我叫岳素素,你叫我素素姐就好。”岳素素将火上烤着的干粮和熏肉递给铁雪兰心。 铁雪兰心扯下一半,将另一半递给岳素素:“素素姐,我叫铁雪兰心,叫我兰心就好。” 岳素素微笑接过,道: “兰心,我自那处路过,正好看到他们在搜你的身,发现了你是女儿家。正要行不轨之事,我便将他们全杀了,以全你清白。” 铁雪兰心眨了眨眼睛,惊叹道: “素素姐好厉害!” “谢谢素素姐救命之恩……若不是素素姐相救,我……我简直不敢想象……”铁雪兰心语气渐渐有些低弱。 岳素素笑道: “我看你武功根底不错,不如,入我绝情谷门下?” “绝情谷?”铁雪兰心睁大一双眸子,想了想,蹙眉道:“没听说过……” 江湖上的大小门派,她多少有所耳闻,但从未听过绝情谷这个名字。 岳素素笑道: “谷主不喜外人,所以名声不显。” “但,我们谷主可是宗师,拜她为师,你能学到很多很多。” “连同我在内,谷主一共收了三名弟子。我排行老二。你若愿意拜师,今后我就是你二师姐。” “宗师?!”铁雪兰心眼中骤然一亮。 面前这岳素素,能以一介女流之身单枪匹马杀了那伙山贼,从毒手中救出自己,实力定然不凡。 加上她容貌端庄,气态潇洒,不似骗子,铁雪兰心是信她的。 铁雪兰心离开叶家实属心思纷扰,一时间理不清,但又见识到了江湖险恶,多少有些踌躇,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骤然听到岳素素让自己拜宗师修习武艺,瞬间就找到了出路。 “愿意愿意!能与宗师学武,乃是所有武者毕生难得的福分!”铁雪兰心连连点头。 岳素素吃光手中干粮,拍拍手道: “那好,我们上路吧。” 不远处一片空地上,拴着两匹商队中幸存的马。 翻身上马之际,岳素素不由回头,向江淮河的方向看了看。 你的七夫人,我找到了,会照顾好的。 …… 江淮河畔,水坝如火如荼地开工了。 叶云身先士卒,在工地上和水泥、抹水泥、搬条石,干得起劲儿。 有了他做表率,叶家军的将士除了必要维护秩序的之外,也都加入了抗洪队,与民夫混于一处,很快便难分彼此,交融为一了。 万余民夫们一开始惊诧于这叶扒皮与传闻中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形象截然相反,但很快便鼓足了十二分的力气,将全部精力都倾注在了眼前的条石和水泥上。 现在被淹了田产、吃不起饭、交不起田赋的,是他们而不是叶云,至少看叶家那些精兵悍将们每日发给自己的荤腥、干粮,就知道叶府目前的状况还很是良好。 但叶云大老爷依旧撸着袖子,像头驴一样和他们一起干活儿,他们又怎么能屈居人后,偷懒耍滑呢? 造这水坝,每日都能吃饱不说,叶家先前还承诺结束之后每人两钱银子,现在看来可信度也颇高。 多种因素共同促进下,抗洪队修筑水坝的速度,出奇的高。 从第一块条石落水以来,叶云就只是身先士卒,完全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民夫苦力。 竟然一点儿指手画脚改变水坝构造的意思都没有。 古代人可不是傻子,他们对水坝的构思和经验同样很丰富,并且适应于这个时代。 叶云这半吊子的现代科学头脑,非要将三峡大坝的构造,生搬硬套过来放在江淮河上,最终只可能适得其反。 正文 第41章 叶老爷我身先士卒、与民同乐 眼下在江淮河上开修的水坝,绝不是悠久的古中华文明历史上的第一个水坝,劳动人民早就对此有了成熟的经验和体系。 叶家商会已经根据水泥的特性确定了基本方案,叶云也只需要按部就班便可,所有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到了最后说不定都会惹出难以为继的大错误。 知进退,懂得自己的弱点在什么地方,并且善于藏拙,这是叶云身上极优秀的品质之一。 而事实上,一天的劳动下来,叶云发现,自己不光对水坝的具体构造没有什么发言权,就连民夫苦力,做的也不如身边这些民夫。 他见识了古人是如何以最少的力量运输沉重的条石,如何在河底淤泥的情况下将条石固定,如何控制上游水流从而达到安放条石更加稳定的效果…… 到了最后,叶云终于化身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搬运机器,让自己五品的体魄在搬运条石的过程中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来。 不过当一天劳作结束之后,叶云和民夫之间天差地别的阶级差距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民夫们只能席地而睡,幸亏这几日天公作美并不下雨,加上叶家商会提供的单薄被褥,情况还算过得去。 但叶云就不一样了。 他的马车,超级软。 马车上的秀秀和晴儿,不光软,还超香! 叶云简单在江淮河河水中清洗了一下身上的汗臭,便美美地躺在了秀秀和晴儿中间,左拥右抱,享受着两位美人的服侍和瓜果投喂。 “唉……可把老爷我累坏了……”叶云一边品酌着黄秀秀檀口中的葡萄,一边长长出了口气。 他虽然是五品,但干活儿毫不留力,一整天下来也是分外疲惫。 黄秀秀看着叶云脸上的疲惫之色,十分心疼,一双柔荑轻轻按摩着叶云的大腿,一边低声道: “老爷可以不做这些的,有道是千金之子做不垂堂,老爷何等人物,怎能与他们做一般苦力之事?” 叶云笑了笑,一边感受掌中秀秀和晴儿纤细柔软的腰肢,一边叹道: “秀秀你前些日不是说了吗?这一趟抗洪,北江陵要归心老爷我,才不算浪费一番心思。” “既然要他们归心,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他对皇位并不觊觎,也自认夺不了这开国没几年的大唐天下,但利益最大化终归是懂的。 若能一举扭转之前那“叶扒皮”的恶臭形象,今后叶家不论是做生意还是收拢田地,都能平顺不少。 也能在赵王张痕这等强大敌人面前,少一个容易被攻击的弱点。 是以,就算是黄秀秀所说“问鼎长安”并非叶云真正心中目标,此番也要按照黄秀秀所说的“收拢人心”来行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黄秀秀那日和叶云的闺房密话,的确给了叶云一些启发。 这就是“贤内助”三个字最真实的写照了…… 秀秀又以嘴巴衔来一片甜瓜,待叶云细细吃罢,才轻声道: “老爷胸怀宽广志向远大,行事却踏踏实实,毫不骛远,在秀秀看来,史书上那些枭雄俊杰,差老爷百里千里不止。” 这并非假话恭维,黄秀秀是打心底里崇敬叶云的一举一动。 但叶云只是苦笑一声,没有多解释。 哪儿有秀秀说得那么杰出,只是原身留下了一些固定的印象,和自己这个灵魂行事之间有所偏差,形成了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罢了。 一夜无话,叶云虽然守着两美,这次却极为规矩,最多只是上下其手,再无半分过多的侵犯。 黄秀秀和晴儿本来绷紧了神经,一想到外面有万余民夫,自己若在马车上逢迎老爷,总觉有万般不自在。 见叶云很快睡熟,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有两分悸动涌上了心头。 细细算来,叶云已经十余日没有与她二人好了。 虽然情况特殊,秀秀主仆二人都能理解,但时间长了,总觉有些惴惴不安,似是自己有什么事没有做好般。 第二日,叶云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原来是黄秀秀见叶云懒床,便悄悄命人将马车赶远了些,没有让动工的声音惊扰了叶云的休息。 又和秀秀主仆二人腻歪了一阵儿,叶云穿戴整齐,掀帘下马。 “老爷。”周管家从旁边迎上来,伸手奉上一个竹筒,竹筒里面是热腾腾的牛奶。 这时代早上起床能喝奶,是极奢侈的事情,更别提还是热的,整个营地里,也就只有叶云一个人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叶云喝了半杯,舔了舔嘴唇,对这种纯天然无添加的醇厚滋味非常满意,指了指马车道: “给八夫人也准备一些。” 周管家躬身道:“早就准备好了。” 叶云点头,忽然眉头一皱,指着远处聚拢在一起不干活的一群民夫,问道: “那是怎么回事?” 周管家道:“似乎是出了岔子,我没去看。” 这水坝造成什么样儿,老管家都不在乎,他只是紧紧守在叶云身边,保证没人能伤害到老爷就行。 叶云皱着眉头快步过去,沉声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 民夫们见叶云来了,连忙让开了一个通道。 最里面是李晨和几位叶家商会的管事,此时正满脸愁容看着水坝初现轮廓的一段儿。 叶云探头一看。 好家伙。 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早晨估计是没睡醒,将这段儿的条石装斜了…… 见到叶云过来,愁眉苦脸的李晨似乎立刻有了主心骨,跳起来问道: “老爷!这水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化了?” 解释了半天,叶云才明白李晨所谓“化了”是什么。 李晨希望叶云这水泥的始作俑者,有一种神奇的水水,浇上去就能将水泥化开,让紧密贴合的两块条石之间可以重新安装。 叶云摇头,干脆利落说道: “没有。” 李晨苦着脸说道: “那……这拆不下来了啊!” “我们试了好久好久……这条石和水泥的组合,坚固得吓人,根本无法拆除……” 正文 第42章 总有癞蛤蟆想吃老爷嘴里的肉 听到李晨这话,叶云不禁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水泥这东西一旦干了,就只能是暴力拆除。 但水坝的雏形刚刚建立起来,还非常脆弱,一旦以过大的力量进行捶打,很可能会将整个水坝的根基全部摧毁。 要知道,眼前这些已经打进河床里面的条石,无时无刻都在经受着江淮河河水的冲刷,虽然这个流段的河水还算平缓,但依旧令水坝的基底在这个时刻显得异常脆弱。 未来还需要数十层条石水泥不断加固,最终才能封口,形成一个完整的水坝。 “将错就错吧,影响并不大,你们先将周围区域以条石正常铺装起来,将这片装错了的区域留下,我来处理。” 叶云说罢,扭头对李晨道:“命人挖些黄豆大小的砂石来,里面不能有土,颗粒物也不能太大。” 李晨领命,迅速去了。 叶云又招过陈青,问道:“刚刚装斜了条石的工匠,是哪些?” 陈青暗中指了几个人。 这几人明显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在水坝雏形上不断劳作,彼此配合,效率不低。 这种小团体的形成是正常现象,甚至是好现象,叶云并不排斥。 但是一个团体,一个人脑子不清醒犯错误情有可原,大家一起脑子不清晰的几率,却太低太低了。 “看住他们一点,有什么异常,先斩后奏。”叶云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陈青微微眯了眯眼睛,点头后抽身离去,向叶家军安排新的任务去了。 过了几个时辰,这一层的条石全都铺装完毕,只剩下了错漏区域,因为斜装条石的关系,留下了一大块长方形的空缺。 空缺中间是被斜装条石阻断的区域,是三个不规则的多边形,无法被预先削凿成长方形的条石正常填补进去。 如果将上一层的条石就这样盖上去,那么成品水坝的表面,根本看不出来有这样一处错漏。 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叶云不允许自己监工的水坝上出现这种失误。 李晨黄豆大小的砂石早就已经准备完毕,就堆在一旁。 叶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和了一大堆水泥,然后将砂石混合在里面,自己搅合了一堆混凝土出来。 这东西并不复杂,没有钢筋的搭配,实用性上并不好。 原因是混凝土如果自身体积一大,就会很脆,容易自我崩解,在没有钢筋的内部支撑前提下,无法形成很大的规模。 但如果只用来填补那一片长方形的小空缺,则不需要考虑这个缺点。 甚至被混凝土填进去之后,那一片区域,还会比条石铺装的其它区域更加坚固些。 指挥人手将混凝土均匀填入空缺之中,等了两个时辰,其它区域已经铺装了三层,这块区域才完全干透。 叶云随手从叶家军战士手中抽出一把利剑,向那混凝土区域一斩。 噌! 火星冒出,剑锋卷刃,但干透了的混凝土表面,却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咝——叶老爷真乃神人也……屡出妙想,该不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吧?” “嘿,文曲星算什么,就会读书做文章,我看啊,远不及叶老爷这些技艺有价值!” “是啊是啊,之前不懂,这叶家能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当真不是侥幸啊……” …… 午休时,王大锤照例看了一眼叶云马车的方向。 见叶云老爷钻进马车,依旧没有朝自己这边多看一眼,不禁心中有些失落。 旋即苦笑,心想自己也不过一介家奴,因为说错了话被叶老爷连人带地买了下来,又有什么特殊,不配在叶云老爷心里留下印象。 可既然已经是叶家的人了,王大锤依旧希望,自己能在叶云老爷面前有所展现。 哪怕只是干活勤快,被叶云老爷认出来,夸赞两句,那也是好的啊! “嘿!王大锤,你干什么呢?” 一个穿着粗布衣的中年汉子笑着凑了过来。 王大锤看了他一眼,双目翻白,满脸不屑笑道: “李虎子,就你上午将条石装成斜的了?” “嘿!可给我们找了个大难题。” “要不是叶老爷技法精湛,你这一个马虎大意,搞不好会害死我们江陵府无数百姓呢!” 那李虎子嘿嘿一笑,转开话题,说道: “叶老爷的马车,可真是诱人啊……”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躺在里面睡上一觉……” “啧啧,那感觉……”李虎子咋舌道:“肯定妙极了。” 王大锤嗤笑道: “就你?抗洪结束之后,拿上那两钱银子,回家讨个媳妇儿才是正事儿,惦记叶老爷的马车?那是你配惦记的吗?” 李虎子被讽刺,似也不以为意,笑道: “哪只癞蛤蟆不想吃吃天鹅肉?想想总是可以的吧?” “哎对了王大锤,你知不知道……那马车里,都有什么啊?” 王大锤蹙了蹙眉: “我怎的知道?我又没有上去过。怎么,你上去过?” 李虎子不由搓了搓手,压低声音说道: “我倒是没上去过,只是昨天晚上啊,我睡的离那处近,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王大锤问。 “两个天仙一般美丽的女子!”李虎子眼中有光在闪。 王大锤倒不知道这个,只是抿嘴道: “叶老爷七八房夫人呢,各个赛天仙,有什么稀奇?” 李虎子眼中的某种光,似乎再不加以掩饰,只声音压得更低: “你……就不想尝尝天仙的滋味儿?” 王大锤瞬间打了个激灵,不禁离李虎子远了些,低喝道: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被军爷们听到,当场就给你填进江淮河里去!” 此处民夫聚集,叶家军们没再掩饰自己的兵刃,但显露身形的叶家军数量不多,大部队都藏匿林间,就算事后被御史台问询,也可以推脱是黄府尹调来的府兵。 可即便只有几百的数量,这些披坚执锐的叶家军,也足以威慑这群手无寸铁的民夫。 李虎子嘿嘿笑道,满脸恶欲,搓着手道:“我不信你不想,那等美人儿,谁看了不心动啊?” 正文 第43章 尝尝天仙的味道 王大锤冷笑道: “李虎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李虎子却不以为意,拍了拍胸脯,说道: “大锤,你我同乡,有了好事儿,我才想着你的。” “我已经暗中纠集了三百个兄弟,等到了深夜,我们去仓库放一把火,那些军爷定会赶去救火。” “到时候,我们冲了那马车,抢了那两个美人儿就跑!” “哥哥做主,给你安排到前头,能尝个鲜!” 王大锤听得呆住:“你……你……” “好大狗胆”几个字,憋在喉咙里,强自压抑着没有吐出来。 “怎么样?心动不?”李虎子阴笑着问道。 王大锤沉默了几个呼吸,点头道: “好,我加入!” 李虎子狠狠拍了拍王大锤的肩膀,笑道: “好!是个干大事儿的人!等这次结束,我们直接去河南府讨生活,我的小叔子在那边有个镖局,到时候,哥哥保你吃香喝辣!” 等李虎子起身离开,王大锤悄悄朝厕所方向走去。 入了树丛,他却不解手方便,而是一个转身,向叶家军军营的方向急匆匆跑去。 …… 大帐中,陈青正听手下汇报: “陈教头,白天那装错了条石的李虎子,有些过分活跃了。” “这半天时间,他足足和上千民夫偷偷耳语过。” “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陈青双眉一竖,放下了手中的兵书。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很反常。 “一百弓箭手上树布控,一旦有人扰乱营地,立刻射杀!” 陈青冷声发令。 老爷和八夫人都在营地马车里住着,旁边就是万余民夫,一旦出了差池,导致局面失控,就会非常危险。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个低声的哀求: “别别别!军爷!军爷!我有重要情报!我……我认识陈青教头!我认识他!带我去见他……我真不是奸细!把剑放下求你了……” 另一个冷肃的声音沉喝道:“少废话,走!” 话音刚落,一个民夫就被一名叶家军战士以战剑架着脖子推了进来。 “陈教头,此人鬼鬼祟祟,夜探军营,请教头定夺!” 陈青抬眼看了看王大锤,依稀还有些印象: “你就是那个被老爷买为家奴的……王……王……” “王大锤!”王大锤赶紧接话。 陈青点头:“放开他,听他说什么。” 叶家军战士将战剑收入鞘中,瞪着王大锤。 王大锤连忙道:“有个民夫胆大包天,纠集了数百人,要烧了仓库,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陈青玩味笑问道。 “要抢了马车上的夫人们……”王大锤低着头,颤声说道。 陈青先是一愣,旋即失笑:“好大狗胆,点五十兄弟,穿戴整齐,跟我去仓库周围守着!” “王大锤,你就留在这儿。” “若你说的是真的,我替你在老爷面前请赏。” “若你说的是假的……”陈青冰冷的目光剐了王大锤一眼。 王大锤打了个哆嗦。 他卖身契都在叶云手里,叶云当众砍了他的脑袋,都没人会过问半句。 江淮河水坝旁,叶家军是简单搭建了一个仓库的,并且明里暗里有重兵把守。 这一万余民夫的吃穿用度,可不是个小数目,仓库里面收纳的粮食、工具、被褥等东西,无不在昭示着叶家商会的强大经济实力。 “陈教头,别说几百个民夫,就算这营地里的民夫一拥而上,也最多乱上一阵子,不可能得手的。” 陈青一个副手看他神色严肃,压低声音说道。 陈青轻哼了一声: “你说的难道我不知道?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正常的民夫,不会有能力和心思纠集几百个人闹事儿,就为了两个女人。” “再漂亮都不可能。” “每日劳作任务这么重,若不是有心人在背后撺掇,根本生不起色心来。” 啪嚓啪嚓! 陈青话音还未落,营地中忽然响起一连串脆响! 那是什么东西砸碎在了地上! 陈青豁然回头,原来是数十个坛子不知从何处被抛来,碎在了仓库中。 一股刺鼻的味道,在仓库周围空间里弥漫开来。 陈青面色一变: “火油?!” 嗡! 似是为了响应陈青的判断,一声弓弦震鸣的声音响起。 震鸣声音入耳,陈青便知,这不是叶家军标配的角弓! 一支火箭在夜空之中分外刺眼,带着炽热的火光,撕裂空气,落向仓库之中! 高手! 陈青眼中冷光一闪,身子骤然飞射而出,脚尖在树干上连点,临空抓向那支火箭。 刚将这支火箭捞在手中,耳中又听弓弦一响。 扭头一看,竟是一弦三箭,箭尖上都闪烁着火光,不求精准,但落点都锁定在了被火油覆盖的大片区域上。 “拦住!” 陈青怒啸一声,身子凌空借力,放弃拦截火箭,转向那射箭处杀去。 腰后百炼战剑不知何时已经持在手中,森冷的剑脊在月光下分外肃杀。 随着他的怒啸,一阵阵连绵的弓弦震鸣,在夜色密林之中响起。 那是埋伏的叶家军战士齐齐出手,以箭矢阻拦箭矢! 这难度极大,但叶家军人数众多,一轮齐射之下,那三枚火箭全部都被射偏,险之又险地落在了火油覆盖范围之外,引发的火势很快就被附近的叶家军以砂石扑灭。 “啊!!!”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声惨叫在密林中响起。 周管家在叶云马车旁抬起头来,看向林中,却寸步不离马车周围一丈处。 远处,传来陈青装模作样的呼号声: “着火了!!!” 这处镇守的五百叶家军早就得到了密令,一听到陈青的声音,立刻向仓库的方向冲去。 他们一走,许多别有用心的民夫便接连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叶云那富丽堂皇的马车露出了一个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嘿嘿嘿嘿!兄弟们,给我上啊!今天晚上,兄弟们都能过过叶老爷的瘾!尝尝天仙的味道!哈哈哈哈!” 李虎子脸上,满是猖狂而兴奋的笑意。 无知者无谓,这群被他说动的民夫,包括他自己在内,是真的坚信,自己这漏洞百出的计划能够获得一定的成果。 正文 第44章 强势镇杀 剩下的民夫们,其实都没有睡熟,一听到这种动静,一个个也都醒了过来。 李虎子为了从一万多个人里找出那些头脑不灵光的几百个傻子,几天时间里不知和多少个民夫说过自己的“大计划”。 所以这天大家都知道晚上多半会有事情发生,便都不睡。 “李虎子……你……叶老爷是在救我们江陵府父老乡亲,你怎可做此等恶事?” 人群中有人怒斥道。 他们都觉得李虎子先前只是疯人呓语,没当回事是原因之一,另一个也是因为对叶家军那群杀气隐含的战士们有本能的恐惧,所以如王大锤般告密的一个都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心中的良知排斥李虎子的行为。 李虎子狂笑道:“到时候可别后悔!天仙美人儿没你们一片衣角的份儿!” “叶老爷!叶老爷快跑啊!!!”不知哪个民夫尖声叫了一句。 马车却依旧一片沉寂,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黄秀秀揉着眼睛,从叶云怀里爬了起来,迷迷糊糊自语道: “怎么回事啊……” 她伸手就想去撩车帘,看看外面如此嘈杂是发生了什么。 一只大手却稳稳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连带着她娇小的身子也一同拉回了怀里。 叶云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没事,继续睡。” “哦……” 黄秀秀便乖乖窝在了叶云怀里,但睡意全无,黑暗中睁着一双大眼睛,小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快步向马车冲来的民夫们,忽然感觉周围树林之中,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光芒。 那是摇曳的火光。 他们心中俱都一喜。 火势蔓延这么快? 岂不是说…… 那俩美人儿,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狂喜中,不知哪个民夫下意识扭头瞥了一眼。 旋即浑身如坠冰窖,僵在了原地,一双瞳孔剧烈颤抖了起来。 那火光,不是失火的仓库。 而是一个个火把,连绵成片,藏在密林之中,看不清到底有多少。 每一个火把之下,都是一双幽冷的眼睛,以及在火光下泛着幽幽铁光的甲胄。 “放箭。”陈青淡漠的命令在林间响起。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攒射而出,瞬间如同暴雨般,笼罩了马车旁侧的这片区域。 哆哆哆—— 箭矢穿透血肉,深深射入地面坚硬岩层,发出一声声闷响。 其余民夫们眼角直跳,忙不迭地往后退,生怕殃及了池鱼。 瞬息之后,刚刚还梦想能够享受一下天仙滋味的三百多个狂妄民夫,便成了倒毙在地的尸体,每一个人身上都至少有五个通透的血洞,向外汩汩冒着鲜血。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沉默中,密林中连绵如山的火把开始熄灭、散去,最终再次隐于密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又仿佛从未离开过。 还是那五百个刚刚跑到仓库,假意灭火,实则引蛇出洞的叶家军,从密林中复又走了出来,一言不发清理着尸体。 一具具开始失去温度的尸体,落入了夜间冰冷的江淮河中,向下游飘去。 陈青随后走了出来,手中拖着一个被封了穴道的黑衣武者。 “老爷,我抓住个贼人。”陈青来到马车边,低声说道。 叶云打了个哈欠,从马车软榻里爬起来,掀开车帘,两步跳了下来。 他借着营地火堆的光芒,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剩余民夫,笑得和善道: “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在干嘛?” “睡……睡觉!睡觉!!!” 所有民夫瞬间一个激灵,如同抢椅子游戏的小朋友一样,也不管身旁被褥是不是自己的,都以最快的速度钻了进去,将被子蒙住头,生怕刚刚那从密林中离弦而出的阎王之手,再夺去自己的生命。 他们心中,此时都盘旋着类似的念头: 叶云老爷,可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啊…… 以为叶云老爷只有明面上这几百府兵的傻子,刚刚已经都死绝了吧…… 幸亏我没有被猪油蒙了心,跟着李虎子那蠢货一起冲马车…… 天呐……对叶老爷车里的女眷生出了贪欲,这得多大狗胆? 死得不冤枉啊…… 另一边,叶云看着陈青手里,被他打了个半死的五品武者,冷笑问道: “我猜猜,又是张痕让你来的?” 那五品武者梗着脖子,嘶吼道:“既然已经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士可杀不可辱……” 叶云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大壮不在,不然肯定会和你玩儿得很开心。” 大壮,就是叶府大宅假山水牢里那九尺巨汉。 “哼哼哼……叶扒皮,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信息!休想!”五品武者怒吼咆哮道。 叶云耸了耸肩:“你这种傻子,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武林的毒打。” 说着,他背负双手,缓步踱进了密林里。 陈青拎着五品武者,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过了没多久,一连串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从密林中传了出来: “啊!!!啊!!!快停下!快停下!” “不……不要啊……不要啊!!!” “我说我说!我都说……呜呜呜……” 叶云从他身体里抽出沾染了浓稠鲜血的五指,淡淡问道: “谁派你来的?” “赵王爷!赵王爷派我来的!”五品武者一边哭一边尖叫道。 叶云虽然只是从大壮身上耳濡目染了些皮毛,但也足够将精神不那么坚定的人折磨到疯狂了。 叶云点了点头,脸上毫不意外。 “杀了吧。”叶云说罢,转身离开了密林,蹲在江淮河畔洗了很久很久的手。 赵王张痕会来扰乱水坝的修建,并不出乎叶云的预料。 毕竟有铁龙江这样重要的左膀右臂,近期折在了叶云手里,赵王爷的目光被极大程度地吸引过来,几乎是必然的。 依照双方的积怨程度,虽然赵王张痕不知道这个水坝的实际意义,但并不妨碍他和叶云对着干。 “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陈青腰胯战剑,站在叶云背后,声音很是恼怒。 叶云直起身,看着月光粼粼的江淮河面,轻笑道:“很可恶,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陈青问道。 正文 第45章 水坝终成,红昆仑出关 叶云道: “君澜商会被连根拔起,铁龙江成了个废人被我们软禁……” “两件事情之后,赵王府在我们北江陵,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力量了。” “这次水坝的事情,才会弄出这样小气量的把戏。” 陈青愣了一下,恍然道: “不错!不错!正是这样,老爷明鉴。” “以赵王府的势力,做出这样微弱的攻击,本来就是强弩之末的表现。” “如此一来,我们抗洪之后的反击,就能更多集中在反攻南江陵,而非铲除赵王爷伸到北江陵来的触须了!” 叶云点头,淡笑道: “正是如此,不过,洪灾方歇,反击的事情,最好还是等等。”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水坝完全建立起来。” …… 经过昨夜的铁血洗礼之后,第二天,所有人干活都拼命压榨出了自己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量。 同时,他们对于叶云叶扒皮,也从崇敬,彻底变成了敬畏。 整个水坝的工期,比叶云预想中快了许多。 原因是在条石水泥这等材料的帮助下,少了截流、等汛期过去几道耗时极长的工序,直接在江淮河流速相对较缓的上游,将这个大坝垒了起来。 可即便是如此,依旧用了两个多月,这个水坝才完全竣工。 竣工当日,叶云看着叶家军和民夫们在坚实的水坝顶端放爆竹、发赏钱,暗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手里,捏着一份来自李晨的报账。 看着上面一笔笔的赤字支出,叶云只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一万多人,连着两个月的人吃马嚼,所有的后勤补给,全都是叶家商会在一力承担。 这还只是水坝上的事情,叶云看不到的深山里,还有两万多民夫负责日夜不停地挖掘石灰石和条石。 这之中固然体现出了叶家商会强大的组织能力和恐怖的经济实力,但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也直接体现在了叶家商会的账目上。 今年盈利是别想了,甚至会直接将前三年的所有利润都倒贴进去。 但算账不能光看纸面上的数字。 叶云微微眯了眯眼。 目光落向了远方矗立在江淮河上游的巨大水坝上。 水坝高达十二丈,宽达三丈,一层层条石混合水泥堆砌而成,将上下游拦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水位高度。 在大坝的最顶端,还设计了一个三丈高的泄洪口,用来调节水坝的蓄水水位。 如此一来,枯水期放水,洪水期储水,下游农户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而这其中的利益…… 叶云不禁笑出了声。 完全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如果不出意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这个水坝,将会给叶家、江陵府,乃至是整个大唐的局势,带来不小的影响。 水坝上,每人两钱银子的赏钱发放完毕。先前既然承诺了,那么不论是修筑水坝的,还是深山里挖石头的,这每人两钱银子,是绝对不会少的。 黄府尹面带微笑,在以一府父母官的姿态,向这一万多民夫发表重要讲话。 这个水坝,毕竟名义上是他组织修建的,和叶家关系不大。 今后也需要他这江陵府尹来管理运营,和叶家关系同样不大。 当然,这些都是名义上,实际上则是完全相反的。 “行了,接下来那些冠冕堂皇的事情,黄府尹比我熟练多了。” 叶云将鼻端深深埋入身旁黄秀秀的发丛中,长嗅了一口,问道: “秀秀,想好去哪儿玩儿了吗?” 他先前答应过黄秀秀,要带她和晴儿出去游山玩水,自然不能食言。 黄秀秀眼中闪烁着雀跃的光,说道: “素听齐县山水绝佳,不光是江陵府,哪怕在整个大唐,都能名列前茅。” “老爷,我们去齐县玩儿可以吗?” 叶云含笑点头道:“都依你。” …… 河南府,未名山,绝情谷。 铁雪兰心跟着岳素素回来,已经过了近两个月。 那位姓红的谷主,这段时间似乎一直都在闭关,铁雪兰心也一直没能见到她的真容。 岳素素代师传艺,这些日来和铁雪兰心越发熟稔,两人已是满口“师姐师妹”,日常起居颇多照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云的关系,岳素素对铁雪兰心非常喜欢,觉得这位英姿飒爽,做事爽利毫无半分小女儿态的姑娘,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妙人儿,传授起武功心法来,也从不藏私。 “师妹,看这一剑,名为揽云遮月,意在防守自身,以柔克刚,圆融剑势之中将前方所有来袭的攻击全部消融。” 岳素素手中剑势接连而出,转身正要问铁雪兰心是何感受。 忽然远远看到了一个鲜红的身影,站在远处高大的卧松旁,静静看着这边。 岳素素先惊后喜,收剑行礼道: “谷主!您出关了!” 铁雪兰心本来沉浸于岳素素的剑招之中不能自拔,听到“谷主”二字,也是一个激灵,回身看去。 只见绝情谷底终年不散的薄雾中,站着个绝美的女子。 一袭红衣,满头青丝如瀑披散,精致绝美的脸上不施粉黛,更无半分首饰,可就是这清汤寡水的姿容之中,却藏着铁雪兰心这辈子不曾见过的脱俗绝丽。 好……好美…… 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女子的? 不知觉间,铁雪兰心竟是看得呆了。 她原本以为,岳素素的美丽,已经到了人间巅峰。 但见到这位红谷主之后,铁雪兰心方知人外有人。 并不是脸比岳素素好看,也不是身材比岳素素优秀,只是那气质…… 如同月宫中飘下来的仙女一样…… 素雅,恬淡,清丽,绝尘。 一时间,铁雪兰心只顾欣赏卧松旁那如幽谷红莲的美人,竟忘了应该行礼见过自己的师尊…… “就是她?” 红昆仑两步迈出,不见如何作势,但已然跨过了百米距离,来到了铁雪兰心面前不远处。 铁雪兰心打了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目光太过放肆,连忙低头行礼道: “见……见过谷主……” 正文 第46章 我叶云陪老婆,何须看他人脸色? 岳素素连忙说道: “谷主,这是铁雪兰心,我擅作主张,替谷主收了弟子……” 听到这名字,红昆仑心知是叶云的第七房,双眸在铁雪兰心胸前扫了一眼,嗤笑道: “太小。” “十来年了,就这点儿眼光,没个长进。” 说罢,一本武功秘籍甩进了铁雪兰心怀里,红昆仑化作一道残影,惊鸿一瞥间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一个淡漠的声音道:“练,下个月考你。” 铁雪兰心满脸错愕。 刚刚…… 红谷主嘲讽了一下自己? 是……是吗? 我被宗师嘲讽了? 为什么? “师……师姐……谷主这是……不喜欢我吗?”铁雪兰心愣怔着扭头问道。 岳素素摇头苦笑: “不是的,谷主对你没什么意见……她就是……性子冷淡……嗯,相信你也看出来了。” 铁雪兰心挠了挠头:“是……是这样吗?”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武功秘籍。 《绝情杀叶剑》? “啊这?”铁雪兰心傻眼。 这武功秘籍的名字,还真是一点儿矫揉造作的成分都没有呢! 岳素素探头过来一看,眼前发晕,强自解释道: “嗯……谷主的意思是,练剑的时候,需要心如止水,断绝散乱的情绪,将一切多余的念头,都如同纷乱的落叶一般,扼杀在刚刚萌芽的阶段!” 对!就是这样!岳素素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欢呼了一下。 “是……是这样吗?”铁雪兰心晕乎乎的。 她心中暗道: 宗师果然是宗师…… 技近于道,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翻开《绝情杀叶剑》一看,第一式竟然是个标准的撩阴剑招。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也绝不多伤男人半寸,只求精准将对方的小兄弟开瓢破肚,剖胆挖心。 看到这一招,虽然不是男人,但铁雪兰心依旧觉得,自己腿上凉飕飕的,仿佛有冷风在吹…… 她彻底石化当场。 谷主…… 似乎传授了我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 水坝旁,叶云将头探出马车车帘,对外面的陈青说道: “带上三百兄弟,我和秀秀去齐县玩儿一圈。” 陈青怔了一下,旋即皱起了眉头,说道: “老爷,齐县……” “可不是我们叶家绝对控制的区域了啊,我怕……” 齐县之地,正是南江陵和北江陵的分界点,也是叶家和赵王府力量互相倾轧最为严重的地方。 十余年的明争暗斗中,不论是谁都没办法在齐县取得绝对的上风。 陈青的担心非常明显。 赵王府数番出招,全部被叶家毫不留情砍掉了手脚,两家实质上已经是撕破脸皮的状态了。 此时叶云如果亲身到了齐县这样的地方,说不定会迎来赵王府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别看叶家势大、叶家军力强,但是在齐县那样的地方,未必能及时反应过来。 叶云冷笑一声,道: “我叶云带老婆出去玩儿,还需要看他张痕的脸色不成?” “这次去,他赵王府没有破绽也就罢了,若是敢对老爷我下手,就别怪我将齐县那一隅之地,纳入我叶家的范畴之中!” 叶云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道:“速去准备!” 陈青一听这话,顿觉心中豪气丛生,立刻下去清点人手,准备南下去齐县一行。 叶云缩回马车,刚搂住黄秀秀,便听小妮子有些惴惴不安道: “老爷……奴家是不是给老爷添麻烦了?这齐县不去也罢……” 她先前只顾齐县风光秀美,却不曾考虑叶家和赵王府在江陵的势力范围,而今一想,只觉自己当日要去齐县游玩的要求,实是愧对了叶云的厚爱。 叶云嘿嘿笑道: “不妨事,就算你不提,老爷也少不得要去找那赵王一番麻烦。” “只不过,若这次齐县一行,赵王真的出手了,老爷可能没办法一整个月都陪你们游山玩水了。” 黄秀秀连忙点头: “当日游戏,我与晴儿本就没赢,做不得数。这次老爷带我们去齐县,切不可将一月之期挂在心上,影响了正事儿。” 叶云抚着柔软的黄秀秀,满足叹道: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黄秀秀羞红了一张小脸,钻进了叶云怀里,藏起来的美眸杏眼中,满是甜蜜和满足。 …… 随着江淮河上游水坝渐渐形成规模,江淮河流量渐小,下游的洪灾水患,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消解。 而今因为洪灾而流离失所的灾民们终于各自归家耕田,不需要再仰仗叶家的赈济。 叶家商会所属的粮铺也终于重新开张,投入了正常的生产运营之中,一点点将极其难看的账面数字往更好的方向上承托。 随着叶家抗洪队的解散,一个个壮年男子怀揣着二钱银子顺利回家,关于叶家和叶云的交口称赞,也在整个北江陵默默传颂开来。 “先前只知道叶扒皮的恶名,却不曾想,叶老爷原来是个如此古道热肠的好人啊!” “是啊,没有叶老爷的倾囊相助,我们陈县这次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啊!” “可不止是粮食呢!听我归家的大儿子说,那水坝修得分外宏伟,能屹立千年而不倒!今后我们这些仰仗江淮河的耕农们,世世代代都要感念叶家的恩情啊!” 口碑的直线上升,带来最直观的变化,就是这个月自己带田产来投身叶家,成为叶家佃农的农户数量,比之往年涨了三成。 自耕农自愿托庇地主豪门,成为佃农,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自耕有自耕的自由,佃农也有佃农的依仗。 横亘于两者之间最大的阻碍,其实是大家害怕成为佃农之后,受到主家的欺凌。 因这条原因,先前很多日子过不下去的自耕农,畏于“叶扒皮”之恶名,宁愿咬着牙缩衣减食,也不愿意自带田产投了叶家,成为叶家的佃农。 而今一朝口碑转暖,那些原本游移不定的农户们,均是心中大定。 事实上,不论叶云到底是不是叶扒皮,都不会闲得无聊去为难自家的佃农。 大地主叶云每日可都是很忙的! 比如…… “为难”自家娇俏可人、温文尔雅的八夫人。 正文 第47章 什么孽畜做的诗? 这两个月来,叶云白日如民夫般在水坝上身先士卒,努力劳作。 夜晚则累瘫在马车上,享受秀秀主仆的按摩。 有心逞雄,却是力气不足,加上外围万余民夫环绕,秀秀有些抗拒,叶云便也收了云雨的心思。 细细算来,竟然已经两个月没沾荤腥了! 可把叶云馋坏了。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虽然一日不曾作别,但心中亦是思念极了。 一旦信马由缰,那行走于山路之间的马车,便再一次凭空晃悠个不停。 秀秀主仆二人同样两个月不曾侍奉叶云,纵然对马车这环境有千般羞赧,总好在周遭没了民夫,叶家军又是忠心耿耿。 曲意逢迎之下,亦是卖力而专注,令叶云大饱眼福,一舒胸臆。 只可惜听不到两人小猫般软糯的娇呼,令叶云总觉少了些趣味。 齐县在南边,一路上慢慢悠悠走了四日,并不急于赶路,碰到优美风景便驻足赏玩,颇为悠闲。 这一日终于入了齐县地界,果然风光秀丽。 从山间小径中驾车行出,扑面而来便是满山青翠,湖光潋滟,碧水承托蓝天,淡淡的云气在湖面之上缭绕,令人心怡。 叶云掀开门帘,远远看到湖边有个码头,起意道: “秀秀,我们弃车坐船,去湖上消磨一日时光如何?” 秀秀主仆第一次得见此等胜景,自然是千肯万肯。 两女戴上面纱,随着叶云下车,陈青早已勒马上前,去码头租了个豪华画舫。 叶家军随行化妆成家丁的军士们驾上马车,原地等待叶老爷携美游玩归来。 码头小厮们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将画舫准备妥当,迎着叶云四人上了画舫,在船上开始捕捞河鲜,为叶老爷筹备午饭。 坐在船头一路耍宝逗闷,乘风破浪,很快就到了湖心。 湖心竟有一座小岛,一阵丝竹之音从湖心小岛上传入耳中,叶云挑了挑眉,问旁边伙计道: “这湖心岛上是在做什么?” 伙计放下手中刚捕捞上来的一尾黑鱼,笑道: “老爷,湖心有几位举人老爷今日回乡省亲,举办了一个诗会,场面颇大,齐县各家大族公子小姐们都来参加了。” “老爷若是好奇,也可上去看看,这诗会是开放的,即便我等白丁也可进去一观。” “唔?有趣。”叶云笑了笑。 平民百姓忙于生计,哪会来这劳什子诗会消磨时间,再加上地点如此偏僻,说是开放,实际上除了名流也不会有人来。 “想去看看吗?”叶云低头问道。 黄秀秀窝在叶云怀中,眨了眨眼,隔着面纱笑道:“都听老爷的。” 画舫便停在湖心小岛上,叶云带着秀秀主仆和陈青下船。 小岛建筑很是别致,曲径通幽。 居中一大片空地上摆着许多条桌,桌上放置丰盛茶点、文房四宝,前方有乐师管弦齐鸣。 许多公子千金已然落座,低声交谈。 叶云带着三人找了空位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饶有兴趣看着不时有人提笔在纸上书写,一首诗似已成了半首。 叶云心里颇为嘀咕: 按理说唐初没有什么诗词大家,这群公子小姐们煞有介事的样子,难不成真能憋出什么震惊四座的绝句来? 倒也不一定…… 毕竟这个大唐和历史上的还不太一样…… “成了!” 丝竹声中,忽然有一个公子打扮的人将手一拍,满脸欣喜之色,高高举着手中墨迹未干的宣纸。 “读读!快读读!让我们品鉴一下王公子的大作!” 那公子站起身来,装模作样轻咳两声,展开手中宣纸,放声朗读道: “湖心小岛圆又圆,岛上小亭方中方。” “亭下千金美则美,不若花生脆生脆!” “???”叶云刚捏起一颗花生的手,僵在了嘴边。 我听到了个什么孽畜在说话?! 卧槽,你可真不要太丢人吧? 后世的语文老师要是知道唐诗里还有你这样一号人物,恐怕要气得死在讲台上啊…… “好!!!好诗!好诗啊!” “不光应景,还对阵如此工整!好诗!真不愧是我齐县数得上的才子!” 令叶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围参加了诗会的才子佳人们,竟都轰然叫好,为这人的破诗鼓起掌来。 “嘿!你这家伙,我倒要尝尝,这花生是不是有那么脆,竟能将我们姐妹都比下去吗?”千金群中,一个最矫揉造作的丑女以兰花指捏起一颗花生,送入厚唇中。 她嘬了两下,装模作样点头道:“不错!确实很脆,王公子真乃妙人!” 说罢,竟还对着王公子抛了个媚眼儿。 倚在叶云身边的黄秀秀,此时满脸疑惑地抬起头来,小声问道: “老爷……这诗……” 她是没参加过什么诗会,但被黄府尹养在深闺时,读书写字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文学功底颇为不俗。 此时却开始怀疑,自己先前学的是不是都是假的…… 叶云满脸无奈,笑道: “听个乐子就行了,李杜不出,要什么盛唐气象。” 此时其他才子佳人们也不甘落后,纷纷提笔发表大作,很快就又有一个面相粉嫩的公子哥站起了身,满脸自我陶醉念诵道: “黑狗胖,白狗肿,黑狗白狗胖又肿。” “烧鹅香,烤鸭脆,烧鹅烤鸭来一对!” “好!好诗好诗!我饿了!哈哈哈哈!” 周遭附和之声大起。 又有一人跳了出来,声情并茂开始显摆自己的“拙作”: “没有壳的一只鲍,外头丑来里头俏。” “白日读书夜流水,可笑,可笑!” 叶云用力一拍脑门,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将如此美妙的时光浪费在这些歪诗上…… 诗会气氛在魔幻的节奏中越发高涨,大家觥筹交错,欢笑开怀,轮着作诗、念诗,不多时,目光竟然聚焦到了叶云这里。 “这位兄台!如果没记错的话,就你没有作诗了!” “来一首!” 一个看起来像是主办人的华服公子一脸陶醉的酡红,指着叶云笑道。 周围人闻言便跟着瞎起哄,道: “来一首!来一首!” 正文 第48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叶云见自己竟然无辜受了波及,倒吸一口冷气,连连摆手道: “在下才疏学浅,实在不敢献丑,刚刚想起家中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他拉着黄秀秀就要走。 一见他竟如此扫兴,登时有人极其不满,怒道: “你这人怎的忒不视抬举?” “好不好是才气之事,敢不敢是胆气之事,纵是不好,我们也断然不会笑你!但你若是个无胆鼠辈,忒让人看不起!” 有人附和道: “就是就是!看你夫人姿容绝丽、身段窈窕,怎的跟了你这样一个无才、无德、无胆的鼠辈,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美人!跟我走吧,别与这鼠辈过了!” 叶云的脚顿时生了根一样,再迈不动了。 他脸皮厚,嘲讽他,他可以不在意。 但当面撬我叶云的墙角,还让我老婆不和我过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 陈青豁然转身,单手握剑,脸上满是冷肃杀气,沉喝道: “哪个孟浪子乱说话?站出来,看我一剑砍不掉你的狗头!” 人一多了胆气就壮,更别提这伙人还都是贵公子富千金,无形中将陈青的铁血杀气冲淡了不少。 是以,虽然被陈青那双眼瞪得心颤,还是有人梗着脖子犟道: “怎的?许人窝囊,还不许人说了?” “哼……”陈青握剑的手拧了拧,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冷声斥道: “当真都没长耳朵,听不出自己这些破诗,什么水准吗?” “方今长安城中风雨不歇,读书人心中没有报国情怀,不懂匡扶社稷,在这小破岛上写这些破玩意儿,还以为自己很有才华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似乎被戳中了痛脚。 气氛凝滞了一下,有人不屑道: “今日作诗,不谈治国。有本事你做一首有报国情怀的诗出来,我们大家都给你磕头道歉!” “对!对!!!”有人大声附和道:“你能做出来,别说让我磕头道歉,吃屎都行!” 黄秀秀颇为胆怯,轻轻拽了拽挽着的叶云胳膊,低声道: “老爷……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奴没往心里去的,快走吧……” 叶云却长叹了一声: “这话都敢说,不让他们混口吃的,我心有不甘啊。” 说罢,拉着黄秀秀又回桌坐下了。 “晴儿,研墨。”叶云淡淡道。 晴儿一个激灵,哪敢怠慢,连忙铺展宣纸,研墨润笔。 旁边有人看叶云找不到台阶,不得不坐下写诗,大声嘲讽道: “呦呦呦!还起势了?” “你若做出个垃圾来,可休怪我们不买账啊!” 这些人里也并非全都是傻子。 他们逢场作戏,赞两句歪诗,也未尝不是官场上圆滑处事的一种预演练。 但在气氛如此僵硬的情况下,叶云若是也做上一首歪诗出来,肯定会被人鸡蛋里挑骨头,大批特批的。 到时候他就能见识到,眼前这些酸腐至极的公子小姐,开起嘴炮来,同样犀利。 但叶云作为一个穿越者,怎么可能真的害怕“作”诗? 他淡淡笑道: “待会儿,真的都吃屎吗?” 气氛瞬间死一般的沉默。 不少人直接怂了: “我……我可没说,我说的是跪下磕头……” “我吃!”也有三个不要命的,昂首挺胸站了出来。 “行。”叶云点头,对身后陈青说道:“记好了,三个吃的,剩下都是磕头的。” 说罢,叶云从晴儿手中接过毛笔。 他心中冷笑:“报国情怀的诗是吗?老爷我当年背过好多啊!” 笔落,成竹在胸,墨走龙蛇。 顷刻间便在宣纸上写下了一首诗。 【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 【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 ——《病起书怀》 黄秀秀就坐在叶云身旁,原本满眼都是担忧,但目光随着叶云笔锋化作文字,一张红润的檀口,一点点难以置信地大张开了…… 这…… 好一篇怀忠抱义、忧国忧民的诗篇。 “位卑……未敢……忘忧国?” 黄秀秀喃喃品味着这最是画龙点睛的一句,美眸中不自觉落下滴泪来。 原来…… 老爷心中,一直有这般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吗…… 纵然身在江湖,心思却一直寄挂朝堂、天下、百姓与这偌大的国家,每至夜半便辗转难眠,挑灯仔细研读诸葛孔明的《出师表》以明志吗? 他脸上时时挂着的坏笑,恐怕是万千声叹息之后,最终堪破世事无常,才能有的玩世不恭吧…… 原来……老爷的格局,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宽广…… 黄秀秀握着叶云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两分。 她看着叶云侧脸的目光中,翻涌起浓烈的痴迷与爱慕。 她为叶云的抱负而酸楚,为叶云的胸怀而鼓舞,为叶云未敢忘忧国的痛苦挣扎而心碎不已。 真是个……令人痴迷的美男子呢…… 如此男儿,为何没生在帝王家? 不……若他生在了帝王家,我岂不是没机会陪他看这江山繁华了? 这一刻,黄秀秀险些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叶云却根本没感觉到自己老婆心中激荡的情绪。 他只想装逼。 除了装逼之外,也想喂饱那三个吵着闹着要吃屎的家伙。 “请!”叶云一推手中宣纸。 “切,什么玩意儿,连自己读读都不肯吗?我看你一定是写的太差,羞于启齿吧?” 一个世家公子两步上前,拽过宣纸,低头一看。 双眼一点点瞪大。 呼吸一点点凝固。 双腿一点点变软。 “这……这……” 那公子一屁股坐倒在地,目瞪口呆中呢喃道: “位卑未敢忘忧国……” “位卑未敢忘忧国!” “好诗……真乃……好诗啊!” 见他这般模样,旁边连忙有人抢上,将手中宣纸取过,争相阅览。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看过这诗的人,全都双眼呆滞,不可置信地看向叶云。 如此绝句……他做的? 忽然有个人满目含泪,噗通一声跪向了长安的方向,悲哭道: “陛下!陛下!臣……臣有愧啊!!!” 这诗句字字戳心,尤其是有官职在身,曾经有一腔热血,而今热血泛冷之人,最是感觉一柄利剑直插心窝子。 理想与现实在脑中交相轰鸣,振聋发聩。 正文 第49章 说吧,吃谁的啊? “敢问……这位兄台……不!这位老师,名讳?” 一位公子手捧宣纸,如同捧着圣旨,声音颤抖着问叶云。 因这纸上只有诗名,却没有署名。 叶云淡淡一笑: “叫我小叶就行。” “诗,如何啊?” 所有人都在失神中忙不迭点头:“好诗!的确好诗!不同凡响!” 能做出好诗来的人不多,但这般震人心魄的诗句,即便是傻子都能被其中文字振奋,再去评价好与不好,已经没有意义了。 叶云一笑,紧接着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吃谁的啊?” 吃……吃…… 吃谁的? 所有人都僵住了。 你这样胸有沟壑的大文豪,怎的这般没有气节? “这……老师胸怀博大,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了吧……” 刚刚说要吃屎的三人之一,讷讷说道。 叶云断然摆手:“不行!” 小样儿,逼我个穿越者当文抄公,抄都抄了,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怎么能行? 叶云回头,对着自己来时乘坐的画舫喊道: “来人啊,一泡屎一两银子!” “粗的加倍!” 船上的伙计们闻言,全都面带惊恐,面面相觑。 卧槽,诗会…… 玩儿这么刺激吗? 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我们这些穷苦人民着实不懂啊! 但纵然他们理解不了,还是飞奔而来。 娘嘞,拉屎卖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过了这村儿指定就没这好事儿了啊! 叶云生怕这些夯货污了自己和秀秀晴儿的眼,指挥着拉在远处,指着那处,对那三人说道: “快去!老爷我也不为难你们,不用吃完,一人一大口就行。” “陈青,你监督一下。” 陈青一脸错愕。 这不好吧…… “等……等等!你作弊!”一个人在如此困境下,顿时爆发出了无穷的智慧。 叶云挑了挑眉,道:“哦?我怎么作弊了?” “你……你抄袭!这诗……肯定不是你自己写的!” 叶云心道:嘿,还真让你小子说对了。 周围人此时却倒戈相向,嗤笑道: “这就有点儿输不起了吧,张公子?” 那张公子面赤耳红,拍着桌案上的宣纸,怒吼道: “你看看这第一句!这得是什么心境才能写出来?你才多大?你中过举人吗?你中过进士吗?你做过什么官儿?既然你没有被贬过官,你怎么可能有这种心境,写出这种东西来?” 周围人连连摇头,这作诗未必非得是自己亲身经历啊,看到有抱负之人被贬官,一样也能触景生情,写出这种千古流传的诗篇来。 一个千金小姐看着叶云的目光之中,也满是热辣的爱慕之色,听到张公子这话,冷笑道: “如此绝句,一经问世,就定然天下皆知,怎有抄袭的余地?我看你就是输不起。” “哼……” “既然如此,就请老师再做一篇,你总没话说了吧?” 千金小姐此言说罢,众人先是一愣,而后面上齐齐涌起喜色来。 对啊! 再做一篇! 他们虽然不是作者,却是见证者,与有荣焉! 今后这就是他们茶余饭后吹嘘的谈资啊! 那张公子想了一下,冷笑道:“可以!你再做一篇,我就承认!” 他心中已然是孤注一掷了,就赌这家伙短时间内才思枯竭,做不出第二篇来,自己就能赖过去。 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这种千古名篇,短时间里出两篇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叶云淡淡一笑: “再写一篇,当然没问题。但你们,就得吃两口了!” 张公子三人面皮抽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决绝之色。 马的,这种事情,一口两口有什么不一样? “好!”他们大声应了。 先前那千金小姐忙不迭补了一句: “我们也磕俩头!” 旁边立刻有人骂道:“你少说两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叶云笔尖沾墨,又写了一首诗。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冬夜读书》 这是一篇劝勉进学的诗,情绪上比之先前的《病起书怀》平淡许多,但放在这里,却正合情景。 此诗一出,刚刚嘴硬的张公子三人,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 这首《冬夜读书》,对仗、立意均是上佳,情绪上虽然平淡,但其内蕴着深意,很耐人寻味。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先前那千金品酌良久,眼中一亮,说道:“老师这是在教我们读书以及做人的道理!好生深刻,老师真是大才!” 叶云呵呵笑道: “我上个冬天,写下这个诗篇,劝勉我儿子要多读书,并要学以致用,整日读死书,最终只会将自己读成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众人恍然: “原来是劝儿子啊……老师看起来这么年轻,竟然已经有儿子……嗯……等等……儿子?” 众人的眼神,有意无意向张公子三人身上飘去。 黄秀秀努力憋着笑,花枝乱颤,俏脸通红。 她当然知道,叶云哪儿来的什么儿子? 分明是在拐弯抹角占张公子三人的便宜! 张公子三人很快反应过来,又惊又怒,道: “你!你这人!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 “这不算,你得现场做出来才行!” 叶云笑道: “哦?你们刚刚做出来的那什么‘千金美花生脆’的歪诗,也都是现场作的,保证昨夜没有搜肠刮肚般提前想出来?” 此言一出,张公子等人面色更红两分。 何止是昨夜,知道会有诗会之后的每一夜,他们都是坐在书桌前冥思苦想,期望自己能在诗会上一鸣惊人,获得同伴的钦佩和美人的青睐。 但叶云既然这么问了,他们便只能据理力争道: “是……是啊!我们当然都是现场想的,大家都是!” 其余众人一想,现在借坡下驴的话,岂不是还能再听一首诗? 妙啊! 便都点头附和。 叶云轻笑一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后一首。” “我也不要你们吃屎、磕头,毕竟你们肯定咽不下去,就一人给我……” “一百两银子吧。” 正文 第50章 弃我去者,明月几时有 一……百两银子?! 听到叶云的话,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们的目光在叶云、黄秀秀等人身上扫过,越发懵逼了。 这几个人身上的衣着,都透着富贵气,看样子绝非穷人,怎的忽然就开始要钱了? 叶云嘿嘿一笑: “最近开销有些大,连作三首诗,总不能让我白来一趟不是?” “一人一百,不愿意听的,就先离开吧,后面可以问同伴。” 一百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对普通人家而言,这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的钱。 就算对这些齐县豪门富家子弟而言,这一百两银子给出去,他们短时间的生活质量也将暴跌一个层次。 但众人面面相觑之间,愣是没一个人愿意离开的。 最终,每个人都将一张百两的银票交给了陈青。 叶云抚了抚衣襟,叹道: “既然大家都交了钱,就展现一下我真正的实力吧。” “一首对得起百两银子的诗,送给大家!” 叶云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一首不拘一格、自成意态的诗跃然纸上。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这首诗是李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但叶云终究不能用这个名字,否则这群家伙又要不认账了。 想了想,叶云给这首诗换了一个名字: 《诗仙感怀齐县湖心岛》。 宣纸在传递。 仔细品味之后,所有人双目都迷离了,沉醉在这绝美的文字意境之中,难以自拔。 比起前两首,这一首,更像是回归了诗的本味。 其中没有了家国情怀,也没有了拳拳之心。 却在字里行间蕴着一种快意恩仇、潇洒不羁、堪破世事之后的放肆与狂悖! 而这等放肆狂悖之下,却能明显感觉到,有一种绝难撼动的稳重与成熟,在衬托着这种放浪形骸的情绪。 与年少轻狂相比,这等成熟的放肆狂悖,更多了两分烈酒入喉般的醇厚与甘冽!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那张公子浑身汗毛乍起,瞳孔颤动,口中细细品味着: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他从未想过,文字竟然真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首诗中,每一句单拿出来,都是绝佳的诗句,足以传唱千古而不朽。 但当这些并不刻意追求工整、对仗、格式的诗句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却丝毫不显突兀,意态连贯,透过宣纸上的文字,隐约能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的灵魂! “好诗!好诗啊!!!” “这……这就是……老师的真实实力吗?” “这……这绝对是,古往今来,最好的一首诗!没有之一!!!” 不知是谁,拍案叫绝,意态癫狂,似是被这首诗中的放肆与狂悖所感染。 听到这话,叶云心中暗笑,暗自说道: 那是因为你小子还没有听过《将进酒》…… 《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这诗好归好,但放在李白手里,也就正常发挥罢了。 算了,抄诗不能太过,做人留一线,还是将‘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美誉留给李白吧,我就不胡闹了…… 省得过上一百多年,李白生下来之后太过懵逼。 叶云起身,双手背负身后,吟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诸位稍坐,我去也!” 待得诗会众人从这注定成为千古名篇的诗句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叶云几人已经登上了画舫,摇桨飘远有一段儿距离了。 “好诗,真是好诗……”依旧有人兀自摇头晃脑赞叹着。 不知是谁,放声骂道: “别再‘好诗’了!!!谁还记得老师临走前吟诵的是什么来着?就那个……明月几时有……” “那……那好像是个词牌名!” “快写下来!快写下来!水调歌头?对!就是水调歌头这个词牌!” 词曲在唐朝并不流行,要到宋元时期才会成为主流艺术形式,但是在隋唐之际,水调歌头这个词牌形式,就已经存在了。 参加诗会的这些人,毕竟附庸了这么多年的风雅,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并不妨碍他们醒悟叶云刚刚吟诵的是什么。 他们循着记忆,将叶云刚刚吟诵的水调歌头词牌誊写下来,一遍遍反复诵读,更觉震惊。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老师……真是震古烁今的大才啊!” “如此大才,竟然这般年轻,还声名不显,让我们给撞见了,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些人反复品读这阙水调歌头,读着读着,忽然就有人崩溃,失声痛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半阙?!” “叶老师!叶老师你快回来!” “把这水调歌头的后半阙还给我啊呜呜呜呜……” 有人忽然眼前一亮,一拍桌子,提议道:“要不,我们尝试着填补一下下半阙?” “放你娘的屁!如此神阙,你敢乱来,简直是暴殄天物,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扔湖里去?!” …… 叶云才不管湖心小岛上那些诗会公子小姐们崩不崩溃。 装够了逼的他,心满意足地躺在船头竹摇椅上,怀抱着黄秀秀柔软的娇躯,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只觉人生快意不过如此。 黄秀秀半晌后抬起头来,小声问道: “老爷……刚刚诵的,是水调歌头吗?” “好……好美的词牌啊……” “老爷有下半阙吗?” 正文 第51章 好好跳舞不准偷懒 叶云眯着眼睛,轻轻抚弄着黄秀秀,低头含笑看着怀中丽人,半晌后吃吃笑道: “有是有。” 黄秀秀眼中一亮:“是什么?” 叶云压低声音,凑到黄秀秀耳边,坏笑道: “你得弹唱给我听。” 词牌本就是伴着曲子唱的,黄秀秀大家闺秀,琴艺上自然是下了功夫的,只可惜叶云忙碌于水患,还没来得享受。 黄秀秀面色带粉,羞赧点头道: “自然要给老爷听。” 叶云继续坏笑道: “不准穿衣,唱完还得跳。” “???”黄秀秀一双杏眼瞪圆,脸色“腾”地一下燃得通红。 “这……这……”黄秀秀羞得真想一头栽进湖里去。 叶云坏笑道: “你不同意,老爷这下半阙,可就想不起来了。” 黄秀秀扭捏半晌,最终才闭着眼睛,万般羞涩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叶云朗笑两声,拉上晴儿,带着秀秀,入了画舫偌大的卧室之中,将门窗锁得严严实实的。 不多时,里面传出了叶云的吟诵声: “这首词名为《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下半阙是这样的:”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很快,画舫中传出了琴声,那是黄秀秀在素指抚琴。 清脆如黄鹂鸟般的歌声,从门缝中飘了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黄秀秀不愧是琴艺双绝的大家闺秀,声音空灵动听,琴声婉转悠扬,钻出门缝去,与湖光山色一混,便是人间这温暖的四月天。 但房中似乎总有人鸡蛋里挑骨头。 啪! 似乎是手掌拍在了什么圆润的东西上。 “好好跳!” “不准偷懒!” “这就跳完了?” “去,晴儿和秀秀换一下,晴儿弹唱,秀秀跳。” 画舫头前,陈青无语望天。 他,有些想家了…… …… 画舫停在码头,黄秀秀和晴儿是被叶云一左一右搀出来,半抱着上了马车的。 绝非女子娇弱,而是男子花样儿太多。 叶云没有进马车,而是坐在车头的位置。 他需要冷静一下。 刚刚耕地耕得太野,“牛”有点儿累。 两块儿“地”在车厢里窃窃私语。 晴儿俏面通红,低声抱怨道: “老爷……老爷怎是个这般坏的人呢……” 黄秀秀同样散不去脸上的红晕,抿嘴笑道: “老爷啊……至俗处至雅,至雅处至俗……” “返璞归真处,便是老爷这人间清欢之仙了吧……” 晴儿问道: “怎么,在小姐眼里,老爷都已经成仙了?” 秀秀叹笑了一声,反问道: “不然,又怎有人能干出先要一百两银子,然后作那‘昨日之日不可留’呢?” 晴儿想了想,恍然。 也是,如此佳作,根本不该沾染尘土,更不该用银钱去玷污。 但老爷偏偏这么做了。 真真是个妙人儿呢。 坏妙人。 第二日,整个齐县都被叶云的三篇诗、半阙曲轰动了。 昨天在湖心小岛上的诗会,各大豪门名流都有所耳闻,长辈们没怎么放在心上,却不曾想,竟然流传出了如此瑰丽的诗篇。 《病起书怀》、《冬夜读书》、《诗仙感怀齐县湖心岛》。 三篇佳作,意境不同,各有千秋。 官吏之家感慨于“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情怀,工匠学子醉心于“纸上得来终觉浅”的觉悟,而更多人,则更加沉迷在“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意兴阑珊之中无法自拔。 而这三首名作之外,最让人抓心挠肝,欲求不得的,反而是半阙《水调歌头》。 这上半阙实在是太过惊艳,太过完美,以至于大家都想要知道下半阙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究竟是怎样绮丽的下半阙,才能配得上“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绝句? 一时间,才子佳人配着曲子唱遍了上阙的每一个字,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自己动笔,想要写出合适的下阙来。 但事实证明,他们,不配。 凡俗之人的笔墨,根本不配染指小叶诗神的大作! “小叶诗神”是这三首诗、半阙词的作者,大家都不知道真实名讳,只知道大抵姓叶,便冠以了小叶诗神之名。 整个齐县都弥漫着对小叶诗神的崇拜。 而如此名篇,势必不可能局限于齐县这一隅之地,定会随着行商、镖局、考生、学子,在极短的时间中,传遍整个大江南北,风靡这大唐的每一寸土地。 就在整个大唐都为“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下半阙而抓心挠肝,求之不得的时候…… 齐县的一个富丽堂皇的小院儿里,整日琴音不绝于耳。 叶云都快和秀秀主仆二人将这首词“玩儿”碎了。 几日时间里,叶云带着几人,白日里游览齐县周边的瑰丽山水,夜里便回到这小院儿,欣赏黄秀秀和晴儿的琴舞。 水调歌头这词牌配的曲子,后世早就已经失传了,能流传下来的,只有填词,可就算是如此,也一样令人无比惊艳于古人的才华。 后世也给《明月几时有》配过曲,但和叶云现在听到的原版相比,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上。 这真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啊…… 当然,这和秀秀主仆二人的“倾力奉献”脱不了干系。 这日清晨,叶云吃了早饭,正在暗自思衬自己应该带秀秀去哪里玩儿的时候,陈青叩门进来了。 “老爷,总领事大人赶来了齐县,要不要见一面?”陈青面色凝重,问道。 他口中的“总领事”,乃是叶家商会的总领事。 整个叶家商会,大到和赵王府明争暗斗,小到一家粮铺的选址风水,都是总领事的职权范围。 正文 第52章 老爷,叶乡县出大事了 红昆仑曾经为叶家培养了三只飞鹰,其中一只,就掌握在这位总领事的手中。 在这位总领事面前,即便是陈青也要尊称一声“大人”,叶家能与其平起平坐的,恐怕除了家主叶云之外,就只剩下一位宗师周管家了。 听到总领事来了,叶云面色也凝重了起来,点头道: “请他来吧。” 过了两炷香的功夫,一个老乞丐打扮的人,颤巍巍敲开了这座小院儿的大门。 两个叶家军战士狐疑开门,一言不发盯着这人,试图用凶厉的眼神吓退这乞丐。 老乞丐不着痕迹扒拉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了一块令牌。 两个叶家军战士一个激灵,其中一人反应很快,笑道: “嗨!家里剩饭多!进来吃吧!” 说着,就将这老乞丐让了进来。 陈青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此时走过来,一看到那老乞丐炯炯有神的双目,不禁苦笑道: “您老至于如此小心吗?” 这老乞丐,赫然就是叶家商会的总领事! 掌控着整个北江陵经济命脉的他,真要论起手中财富,恐怕在整个大唐都能排得上号!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打扮成了乞丐来见叶云了。 总领事呵呵笑道:“小心无大错啊。” 陈青前边引路道:“老爷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叶云坐在书桌后面,仔细打量面前端坐着的总领事。 一身褴褛布衣,蓬头垢面,头发一缕缕黏在一起,有令人皱眉的气味从他身上飘出来。 一双老眼浑浊不堪,面容憔悴,皱纹深刻。 但叶云知道,这些都是伪装而已。 总领事才四十多岁,当打之年,头发里没几根白的,和面前这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形象全然不同。 但叶云没有多问,只是在心中暗自佩服。 如此小心,当然是有原因的。 若是打起来,那么自然是叶家军冲锋在前,叶家商会提供后勤保障。 但在没打起来的这些“和平”日子里,反而是叶家军藏匿深山,作为威慑。 而真正冲锋在前的,是叶家商会。 “吴叔叔,辛苦了。”叶云起身,深深躬了一礼。 这位吴领事,也是父亲辈儿的老人,是叶云他爹亲手提拔起来的。 数十年间,他为叶家商会殚精竭虑,处理过无数次的风波,最终才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替叶云把控全局,早已不再是家奴那般简单。 吴领事连忙起身托举,笑道: “老爷切莫多礼,都是属下该做的。” “吴叔叔这次来,是有公务在身,还是专程为了见我一面?”叶云问道。 吴领事道:“既有公务,也是为了见老爷。” “老爷是怎的想到,要来齐县一趟的?”吴领事微微皱起的眉间,显露出两分担忧之色,显然和出发前的陈青也有同样的顾虑。 叶云晒然笑道:“陪老婆游山玩水。” 吴领事面色如常。 叶云知道此问绝对是多此一举,整个叶家商会建立起来的信息渠道全都在吴领事手里,他当然知道自己来齐县的前因后果。 “老爷,您离开得,有些久了。”吴领事缓缓说道:“叶乡县最近,有些暗流涌动的意味了。” 叶云眯起眼睛,淡淡道: “哦?有人开始捣鬼了?” 吴领事叹息一声,点头道: “不错,我此来,也为老爷汇集了叶乡县传来的最新情报。”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密信。 密信是拆开过的,收信人不是叶云,而是吴雷——这是吴领事的真名。 叶云展开信笺,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果然,叶乡县、叶家军、叶府大宅,都出事情了。 叶府大宅中,被叶云惩罚禁足的刘柔云,竟然死在了自己院子里。 她死状凄惨,以三尺白绫悬颈,左腕割脉,鲜血从她尸体中流下,落在地板上,竟然自流成了一行凄厉无比的血字: 【负心叶云辱杀发妻。】 因这刘柔云死得极其诡异凄惨,再加上那行血书,自从被送饭的侍女发现尸体之后,整个叶府大宅都处于人心惶惶的状态之中。 偏生此时叶云不在、威望够高的周管家也随侍左右、内院没有正妻、一直自诩大夫人的刘柔云这样死了。 一时间根本无人压制局势、稳定人心,整个叶府都有些风声鹤唳的意味。 “赵王果然直接对我的大本营下手了?” 叶云双眉紧皱,心中却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将黄秀秀贴身带着。 否则这次死掉的未必是刘柔云,而是黄府尹刚嫁进来的闺女了。 若这般惨死的是黄秀秀,叶云心疼不说,恐怕也不得不彻底和黄府尹决裂,平白毁了大好的一招棋。 所幸叶府中而今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就算闹翻天去,叶云也无非回去之后收拾个烂摊子,损伤大不到什么地步。 与风雨飘摇的叶府大宅相比,叶家军内发生的变故,才是真正令叶云心惊肉跳的事情。 叶家军里死了三名军士,五天前死的。 死状一模一样,都是夜中巡逻时候,从后面掰断了脖子,干净利落,半分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三天前密信发出的时候,凶手都还未找到,整个叶家军大营都戒严了,禁止任何人出入。 别看只是死了三个人,可放在纪律严明的叶家军中,这三个死者释放了非常明确的危险信号。 要么就是叶家军大营被敌人不知觉中潜伏了进来。 要么,就是叶家军内出了叛徒。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很可能会导致叶家军最终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若是叶云远在齐县,叶家军大营先炸锅了,自己人倒戈相向、内讧一团,多年心血就此毁于一旦,给叶云和叶家带来的损失,远远不是叶府大宅里面闹得凶杀案能比的。 “看来,张痕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暗中筹备,手伸得比我们料想之中长不少啊!” 叶云用力将手中密信拍在桌子上,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吴领事叹道: “情况还不算最糟糕,至少君澜商会这种外部势力还没来得及和叶府、叶家军中的暗棋互相勾连,就因缘际会被我们铲除了。” “如若不然,不堪设想啊!” “老爷,您快回叶乡县吧!” 正文 第53章 鬼精鬼精的老狐狸吴雷 吴领事躬身一礼,语重心长劝慰道: “相信七夫人那般识大体的女子,不会因此责怪老爷,于齐县也玩了几日,风景大略看过,实在没必要待满一个月。” “叶府和叶家军,都前所未有地需要老爷稳定大局啊!” “老爷,回去吧!” 叶云指尖轻轻敲在椅背扶手上,半晌后嘴边挂起一抹冷笑,道: “吴叔叔,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回去了。” 吴雷垂落的目光抬起,看向叶云,满是担忧。 叶云冷笑解释道: “张痕布置在叶乡县的所有手段,到头来无非都指向一个地方。” “他最想杀的人,是我。” “一旦我回去了叶乡县,就会瞬间引爆他所有的手段和暗棋,不死不休。” “可能是因为君澜商会提前暴露的关系,这次张痕显得很没有城府,既然他再也忍不住,要对我出手……” “于我叶家而言,此时此刻,也正是赵王府破绽最大的时候。” “他想要我的北江陵,我也同样想要他的南江陵!” “我叶云的反攻,就从这齐县开始吧。” 声音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冷厉,在书房之中激荡,振聋发聩。 吴雷半晌后长叹了一声,知道再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了。 叶云说的这些,吴雷当然都清楚。 只是他更清楚,有周管家、陈青和一万忠心耿耿的叶家军在侧,赵王张痕在叶乡县布置下的所有手段,最终都只能在叶云面前烟消云散。 毕竟,那里是叶乡县,是叶家的大本营。 但叶云终究是年轻气盛,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路。 在齐县这样的地界,即便是周管家这等宗师,在没有大规模叶家军拱卫的前提下,也无法确保叶云万全。 别的不说,以赵王的财力,一旦发现了叶云身旁有宗师随护,请动另一位宗师前来拖住周管家,并不是不可能。 一旦意料之外的变故爆发了,叶云是真的很有可能死在齐县的。 危险与机遇是并存的,承担了如此巨大的风险,叶云也有可能在这次冲突中,极大地削弱赵王府在南江陵的影响力,甚至真正将整个江陵府置于叶家囊中。 一切,都要看叶云如何操作。 吴雷老成持重,操持叶家商会多年,靠的就是徐徐图之的沉稳,绝不愿意叶云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去搏命。 但既然叶云下定了决心,他做下人的,也只能是依循了…… 吴雷长叹一声,问道: “那……叶乡县那边……” 叶云断然道: “请叔叔回去一趟吧!” 吴雷又叹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一抹苦笑之色。 他就知道,这重担最终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叶云手边已经没绝对信任的人用了,既然叶云执意要留在这里,那么就只能将多出来的吴雷派回去。 吴雷很乐意给叶云办事儿、擦屁股,但返回叶乡县主持大局,是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原因? 无非“功高震主”四个字罢了。 世间一切事,归根结底都是选择,而选择无非便是“进退舍得”。 吴雷已经全权掌控了叶家商会这么大的势力,他多年前给自己下的准则,就是绝对不接触任何有关叶家军和叶府大宅的事情—— 这很危险,对叶云来说如此,对吴雷来说,同样如此。 叶云这次愿意他回去插手叶家军,是建立在对他的“绝对信任”之上的。 但信任从来没有绝对,信任是会被消耗掉的。 若是吴雷愿意,完全可以趁着这次回去叶乡县的机会,肃清赵王府的势力,顺手在叶乡县安插一些属于他的棋子。 掌控叶家商会这么多年的老狐狸,绝对有能力在不知觉间做到这一切。 同样的事情多来几次,搞不好叶家会改姓“吴”了。 吴雷要求自己进退有度,这既是为了叶云好,也是为了吴雷自己好。 “老奴……遵命。” 吴雷苦笑着拱手道:“请老爷手书两封授权信,加盖家主印,老奴……这就动身了。” 叶云依言开始写授权,吴雷就趁着这个机会,小声在叶云案前说道: “以赵王张痕的城府,寻常绝不会如此急躁,只是现下情况特殊,才有这般风波。” “归根究底,症结其实在长安。” “张痕这等军功王爷,平日里根本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否则一旦引来长安城的猜忌,他死得比谁都快。” “当朝陛下昏迷已久,皇子夺嫡多日无果,束缚在赵王手脚上的枷锁,不知不觉松动了不少。” “虽然我们还没有收集到相关情报,但赵王一定在暗中勾结了附近的驻军,老爷如果继续待在齐县,一定要万分小心。” “老奴建议,至少三千叶家军,要驻扎在齐县周围半日路程范围内,具体的驻扎地点,老奴会立刻让手下探寻,然后直接交给陈青教头定夺。” “好消息是,铁龙江的失陷、君澜商会被连根拔起,对于赵王府而言,都是意外。而这种意外的出现,极大程度刺激了他们,导致他们的行动在某些关键节点上出现了纰漏。” “赵王府在急功近利的心态驱使下,未来肯定还会出现类似的破绽,老爷如果能抓住,定能在数个回合的交手中,给予赵王府重创,大事可成。” “大局敲定之前,老爷一定要提早离开齐县,回撤北江陵,届时定有一波反扑,不可不察。” “黄府尹一定要尽快推入长安,一旦黄府尹跻身长安省部,我们就等于拥有了一把随时能插死赵王爷的尖锐匕首。” “长安城中,老奴已经安排好了言路、疏通好了人脉,只等一个契机,黄府尹前路会很平顺的。” 叶云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笔,将吴雷的叮嘱,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这老东西太鬼了,怪不得赵王府这么多年来,就没在吴雷手里讨得半分好处。 整个北江陵在吴雷的支配下,守得铁桶一般,吴雷的确是功不可没。 “吴叔叔说的,我都记下了,有什么变化,我都会通过飞鹰告知叔叔,还请叔叔多费心。” 叶云将手中两封授权信加盖了家主印,递给了吴雷。 正文 第54章 赵王世子 吴雷接过两封授权信,躬身拜别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老爷,听说前些日诗兴大发,一发不可收拾了?” 叶云摸着鼻子苦笑道:“这事儿叔叔您也听说了?” 吴雷笑道: “老爷若是有意,老奴让商会里的书行,给老爷刊印一些诗集,想来能大大提升老爷的威望和形象。” 叶云捏了捏下巴,随手又抄了两首诗,递给吴雷说道: “第一版诗集就收录这五首好了,不准暴露我的名字,只写小叶诗神就行。” “另外,诗集扉页上注明,小叶诗神是抄别人的,原著者不愿透露姓名。” 吴雷怔了一下。 纵然老辣如他,也揣摩不透叶云这一招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云想法其实很单纯,无非就是抄得不好意思罢了。 反正他是个地主老财,这辈子无缘什么功名仕途,要这些虚名有个屁用,自己澄清一下,求个心安。 上辈子叶云还在地球的时候,就对那些文抄公主角拾人牙慧的行径看不上眼,轮到自己了,怎么也不能落得那般下乘才是。 吴雷接过两首诗,看了一下,顿时眼中光芒大放,身子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赞道: “老爷真是天才!” 那纸上,两首诗词分别是: 《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三五七言》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叶云始终觉得,诗词这东西,还是要矫揉造作些才有那味儿,既然是拿来凑数,便选了两篇自己喜欢的诗词。 前一首《蝶恋花》,是近代王国维填的,【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一句,简直是把尖刀往人心窝子里捅。 后一首《三五七言》则是李白的大作。 吴雷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这才爱不释手将两首诗词揣进怀中,小意问道:“老爷……这《水调歌头》的下半阙……” 叶云摆了摆手:“以后再说吧。” 《水调歌头》暂时被叶云划为了闺房秘事,与秀秀主仆二人玩儿得不亦乐乎,便不免有些霸占的心思,还不想向外流传。 吴雷便知趣,转而问道: “老爷,您看要不要制造一些谣言,隐约将您和小叶诗神之名联系起来呢?这样今后才有收益的可能……” 叶云捏了捏下巴,点头道: “可以。” 吴雷又与叶云商量了一些细枝末节,便躬身告退。 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在自己的破碗里盛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剩饭,一边满脸感激涕零之色,一边离开了这座宅院,认认真真扮演着自己乞丐的角色。 …… 与此同时,齐县县衙门前,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台大轿落在了县衙门口,轿中下来了一个贵公子,衣着华美,手中一把山水折扇,只可惜满脸青白,眼中闪烁着阴狠之色,见之令人不寒而栗。 贵公子背后,还跟着个肥胖的中年人,满脸谄媚笑容,八字胡显得滑稽可笑,但眼底是微不可查的精明。 两个衙役一见到这两人,登时打了个哆嗦,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世……世子殿下……” 青白公子低头瞥了跪倒两杂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冯县令呢?让他滚来见我。” 说罢,这世子殿下径直进了公堂,坐在了平日里县令才能坐的高大椅子上。 很快,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鞋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从后堂奔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世子身旁,恭恭敬敬磕了仨头: “世子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有什么事儿您来书一封便可,小的们定尽心尽力给您办好了!” 世子瞥了这没脸没皮的县令一眼,冷笑道: “你?你办不好。” 冯县令打了个哆嗦,惊恐道: “这……这……小的有什么事儿没为世子殿下办妥吗?真该死,小的真该死!” 说着,冯县令直接掌掴起自己来,打得那叫一个狠。 只几下,那张满是谄媚的脸上,便红肿了起来。 世子好整以暇喝了口茶,这才淡淡道: “行了,不是你的错。” “毕竟,那叶家主,不是你能处理的角色。” 冯县令愣了一下,手也僵在了半空。 “叶……叶家主?哪……哪位叶家主?”冯县令双目不自觉瞪大,声音颤抖问道。 世子冷笑一声:“这偌大一个江陵府,还有第二个叶家吗?” 冯县令打了个哆嗦。 叶老爷…… 来齐县了? 他额间,顿时有冷汗如小溪般涔涔流了下来。 世子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 “你只需要证明自己的忠诚,配合我行动就行。” “我不管叶家商会给了你多少。” “你是我爹一手提拔的。” “若你敢不忠,我立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冯县令颤了一下,满脸堆笑道: “是是是!叶家商会给的,小的可一点儿都没敢收!” “王爷的提携之恩,小的没齿难忘!” “世子殿下只要有令,小的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世子淡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 “行了,起来吧。” “借你这后堂住几天。” “你自己找地方住。” 刚走两步,世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侧头道: “哦对了,让你的婆娘们过来。” 冯县令依旧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是是是!自从上次之后,她们都一直盼着世子殿下您来呐!” “世子殿下英明神武,若非小人是男子,定要亲力侍奉一番才甘心!” 不多时,冯县令风姿绰约的一房正妻和三房娇滴滴的小妾,满脸惊恐,双手紧紧攥着衣摆,低头颤颤巍巍走进了被赵王世子霸占的卧房之中。 正文 第55章 齐县田产 叶云从书房回到卧室,拥住床上的黄秀秀和晴儿,却一反常态,没什么玩心,反而双眉微皱,盯着天花板出神。 见状,黄秀秀和晴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给叶云轻轻按摩,安静得如同两只小猫,一点儿都不打扰叶云的思考。 不多时,下人送进来一封密信。 叶云将密信展开,挑眉道: “哦?赵王张痕的世子,来了齐县?” 黄秀秀给叶云捏腿的柔荑僵了僵,脸上闪过一抹后悔,低声道: “老爷……我和晴儿玩儿得累了,我们……回去吧。” 叶云和赵王世子先后抵达齐县,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战斗号角,黄秀秀甚至已经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道了。 叶云“呵呵”笑了两声,轻轻拍了拍秀秀圆润的大腿,安慰道: “别怕,他老子和我叶家斗了半辈子,就没讨过什么便宜。” “他一个废物世子,能奈我何?” “就算是你和晴儿不愿游玩,此次老爷我也必须走这齐县一趟。” “哼,赵王对我频频出手,更是欺负到了叶乡县去,若是我还没什么表示,不懂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岂不是平白让人看扁了,以为我叶云是好欺负的不成?” 若说来之前,叶云对赵王的记恨,还只是停留在表面。 但当看到吴雷手中的情报,得知赵王府竟然还在叶乡县兴风作浪,早都将手伸到了叶云的叶家军和大宅里去的时候。 这种恨意,就已经深入了骨髓。 必报之仇! 不多时,叶家商会之人,将一分厚厚的卷宗,送到了叶云房间里。 这是叶家商会整理出来的,此时齐县之中错综复杂的势力。 齐县是毫无争议的南北江陵分界点之一,叶家和赵王府的力量在这里互相倾轧,间或有些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势力,局势混沌一片,所以才能整理出这么厚实的卷宗来。 若是放在了北江陵的腹地,区区一页纸就足够向叶云说明大致情况了。 叶云先是将那些小势力匆匆扫过,没发现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其中也许藏着来自长安或者周边府县的大鱼,但对方若是不在这场斗争中掺和,叶云也没必要对他们下手。 叶云的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赵王府于齐县的势力范围。 首屈一指的,是齐县的县令冯云。 这冯云政务上没什么本事,溜须拍马倒是一把好手,不知怎的傍上了张痕这棵大树,以区区秀才的功名,竟然也能捞到县令这样一个肥差。 赵王府控制了县令冯云,就等于牢牢把控住了整个齐县的上层建筑,在官面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若是放在其它地方,便是赵王府一家独大的局面。 除此之外,赵王府还控制着齐县的当铺、赌坊、钱庄、镖局、寺庙、青楼等诸多产业,堪称是齐县之中首屈一指的巨无霸了。 而叶家之所以能够和赵王府抗衡,靠的是自己的老本行。 田产。 整个齐县周边,有九成的田地,都是属于叶家的,其上耕种田地的农人,自然也都是叶家的佃农。 九成这个比例,高得惊人,哪怕在叶乡县,叶家的田地占比也才七成而已。 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正是因为叶家和赵王府在齐县多年的倾轧和暗斗。 叶家作为江陵府最大的地主,本身对田地的兼并极有经验,历代府尹都被叶家军的威势所迫,虽然县令不配合,但也很难阻挡叶家在田产上的扩张。 加上赵王张痕作为军功王爷,不敢肆无忌惮地吞并田地,也就给叶家留下了很多空间。 长此以往,才导致了叶家拥有齐县的九成田产。 而农耕社会,能产出粮食的土地,才是一切的根基。 除此之外,叶家还拥有粮铺、驿站、酒馆、码头、丐帮等重要的消息集散地和交通枢纽,这使得叶家在信息传递、处理上,比赵王府强大无数倍。 叶云带着老婆,在齐县玩儿了这么些天,赵王世子这才后知后觉赶来齐县。 但他刚刚落脚齐县县衙,叶云就知道他来了。 这便是信息网络带来的差别。 叶家还有最后一项优势,看不见摸不着,但切实存在,甚至令人心胆俱寒。 就是远在叶乡县的一万精锐叶家军。 有这支军队存在,不论是谁,明面上都得对叶家客气三分,否则随时都有可能会脑袋搬家。 叶云一页页翻越手中卷宗资料。 旁边晴儿满面困顿,只打瞌睡。 黄秀秀却圆睁一双水润杏眼,盯着叶云手中资料,视线在上面快速游移着。 “老爷,赵王世子亲来,恐怕不会与我们有太多拉扯,很快就会图穷匕见。” 黄秀秀轻声道:“要早做准备。” 叶云点点头,不经意问道: “你觉得这赵王世子,会从什么角度下手?” “直接强攻吗?” 黄秀秀想了想,摇头道: “不,就算是因为长安夺嫡风波,赵王的束缚小了许多,但在叶家军虎视眈眈的前提下,直接发生冲突乃是下下策。” 叶云颔首,认同黄秀秀的说法。 但黄秀秀接下来的话,却着实令叶云吃了一惊。 黄秀秀道: “驿站酒馆这些琐碎处,我想赵王世子不屑于动手,他为人刚愎自用,既然亲身至此,肯定想要一举定乾坤。” 所谓“刚愎自用”的评价,并非黄秀秀臆测,而是叶家商会送来的情报中点明的。 “所以……赵王世子动手攻击的点,应该是我叶家在齐县的田产。” 从齐县之中产业来看,叶家似乎是全面落入了下风的,赵王府掌握的当铺、青楼、赌坊,都是暴利行业,配合上赵王府的背景,日进斗金不是虚言。 与之相比,驿站、酒馆中则没什么利润,能勉强保持账面上有盈余,已经是叶家商会运营得当的功劳了。 若是刨除田产一项,叶家在齐县所拥有的利益,未必能及赵王府十分之一。 但就是田产这一项,却让叶家直接翻转整个天平,在齐县之中压制了赵王府。 正文 第56章 诱他出招 每一年,叶家都能从齐县区域攫取到十二三万两白银的收入。 而赵王府的收入,大约只有叶家的七成。 农耕时代,粮食就是钱。 而今的大唐,粮食亩产约为一石。 但齐县不一样,由于土地肥沃,齐县平均亩产两石。 一石粮食市场价能卖十两白银,齐县周边约有万亩良田归属叶家,每年都能产出两万石粮食,折合二十万两白银。 叶家地租收取一半,剩下一半留给农户自吃,每年农户们也就能有一点点盈余罢了。 加上码头等项目的营收,每年入账能达到十二三万两白银,虽然这只是收入,而非真实利润,算账时还需刨除田赋、杂项支出等,但依旧是令人眼红至极的财富。 只要田产不动摇,叶家便稳如泰山。 但是…… 想要攻击叶家田产,这又谈何容易? “地契白纸黑字,区区一个冯县令,能搬得动我叶家的田产?” 叶云仔细想了想,而后呵呵一笑,觉得黄秀秀有些异想天开了,毕竟只是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但若是地契没了呢?”黄秀秀立刻反问。 “怎么可能?地契一式两份,一份由叶家商会保管,另一份……” 叶云说着说着,忽然卡住了。 黄秀秀接话道:“另一份在县衙造册。” 寻常地主,地契都是妥善收在自己家里的。 只不过叶家这地主做得太大,地契这东西真到用的时候,再从叶乡县往过送,路程太长,还容易丢,不具有可行性,所以都是就近收在叶家商会的分会之中。 若是叶家商会的分会,地契出了个闪失,节骨眼儿上冯县令使个绊子,不承认叶家拥有这些土地…… 叶云捏着自己的下颌道: “也不行啊,这种事儿之前不是没发生过,小小一个县令,没办法一手遮天。” 若是两张消失的纸,就能让地主阶级无计可施,那大唐也就没有几个地主能活下来了。 真要是两张地契都不见了,麻烦归麻烦,终归还是能够解决的。 一个县就屁大点地方,谁不认识谁? 哪块儿地是谁家的,县里稍微上一点年纪的老人,都能说得明明白白。 更何况,每一块地上,都是有叶家佃农,每年都在耕作的。 公道不光是写在法典里的条款,也在人心里,更在人嘴里。 县令藏了地契,也根本没办法直接吞掉地主的田产,到了最后,也得迫于民意,给这地主重新补上一张作罢。 至于地主被各方势力联合起来针对的情况,所有佃农、民众、官府老爷沆瀣一气,都要吞他这块地,那地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不过混到那份儿上的地主,活脱脱就是时代的弃儿,家道中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纠结一两块地,意义不大。 黄秀秀幽幽道:“因为双方势力倾轧严重,齐县土地并未换耕……” 所谓换耕,地主收了地块之后,不允许曾经的自耕农、而今的佃农,在自己曾经拥有的那块儿土地上耕作,而是去其它土地上耕作,这就叫换耕。 小地主不干这事儿,意义不大。 但大地主借用此种手段,打断自耕农和自己土地的情感,每五年一换,可以从心理基础上免除掉很多的麻烦。 齐县没有成为叶家的地盘,所以无法实行换耕,否则将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是叶家难以承受的。 叶云眯了眯眼睛,深吸口气,皱眉道: “你是说……赵王世子可能会利用齐县佃农对自耕的情感纽带,直接倒逼我叶家?” 黄秀秀点头道: “不错,如果地契被毁,县衙否认,加上舆论攻势,人心挑拨,这些佃农们会立刻点燃对自耕的向往……” “而且,他们想的,可不光是重新要回土地。” “还有……这么多年来,叶家‘非法’收取的一半田租。” “咝!”叶云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啊。 如果叶家对齐县土地的所有权被否定,那么先前十数年的时间中,叶家每年收取的一半田租,都是“非法”的。 在这个前提下,佃农们从来都不是佃农,而是自以为是佃农的自耕农。 是叶家愚弄了这些“自耕农”。 他们向叶家讨要被侵犯了的利益,将是很正当的,并且…… 冯县令是赵王的人,这对叶家来说,是一场必输的官司。 每年共计一万石的田租,积累十数年,那可是十几万石粮食! 放在洪灾刚过,叶家大力赈济之后的现在,这十几万石粮食,将会让叶家极其狼狈。 若是没有赵王府在背后使绊子,叶家真遇上这事儿,也最多就是狼狈一段时间,毕竟那些地契都曾经真实存在过,叶家在事实上拥有那些土地,收租本身也是合法的。 但赵王世子来都来了,事情便没有那么简单。 对他这等王爷世子而言,颠倒是非只不过是常规操作罢了。 若是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叶家定然会在齐县大败亏输,最终不得不捏着鼻子赔出十几万石粮食和所有田产,然后黯然退出齐县。 叶云面色凝重,低头翻看手中的卷宗,半晌之后长叹道: “卷宗里面虽然没有详细记载,但九成这个比例的确离谱。” “尤其是在赵王府的压力之下,我叶家还能占据九成的田产,这其中多少是有些猫腻的。” 说是“猫腻”,只是叶云不好直接说叶家商会在巧取豪夺罢了。 这天下绝无纯善的地主阶级,叶云只能确保,这些自耕农在被巧取豪夺,变成叶家佃农之后,能够获得应有的报偿。 但这批佃农心中,不可能毫无怨言。 一旦有了怨言,在得知叶云并未从法理上合法拥有这些地头之后,这些佃农会做什么,可想而知。 叶云低头看向黄秀秀。 他第一次没有将自己的七夫人当做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在赏析,而是在很认真地询问她的帮助: “那你觉得,我们需要怎么做?” 黄秀秀狡黠一笑: “诱他出招,这招落在了空处,我们此时反制,利益才会是最大的。” 正文 第57章 刚愎自用的赵王世子 “我们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黄秀秀趴在叶云怀里,言语温柔,条理清晰,将自己所思所想编织成了一张大网。 其中步步凶险,处处杀机,只等那赵王世子一步行差踏错跌进来,便会立刻大败亏输。 “哦对了,既然对方将行动的重点之一放在了冯县令身上,我们就直接请爹爹来吧。”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看看到时候对簿公堂,那赵王世子的面色得有多么难看。” 黄秀秀说着,挥了挥秀气的小拳头,给她亲自编织出的这张大网,封上了口。 叶云眼神有些呆滞。 他回味着黄秀秀刚刚的计谋,不禁背心有些发冷。 这姑娘…… 手段虽然还不够老辣,但是智商上,已经对那赵王世子形成了碾压。 若是赵王世子不对叶家田产下手,也就罢了,今夜所说一切,都是无用功。 可一旦赵王世子真的撞了进来…… “秀秀……”叶云轻轻抚摸着黄秀秀的如瀑青丝,眼中露出一抹痴迷之色。 真是个令人沉沦的夫人呢。 “嗯?”黄秀秀抬头。 叶云低声道:“我们要个孩子吧,一定会很聪明的。” “啊!” 一声尖叫,晴儿从瞌睡中惊醒,很快便在旁边数起数来。 虽然洪灾过了,但数数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 齐县县衙,后堂。 那中年胖子满脸谄媚,低头垂首,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推开卧室大门,小步小步跑了进去。 刚跑出三步,胖子脚尖踢到了一件白色亵衣,险些将他绊倒。 胖子连忙将脚尖拔出来,额间不知觉挂满了冷汗,依旧保持着目不斜视,堆笑道: “世子殿下,小的来了!” 走到床边,胖子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抹袒露的嫩白。 胖子心中一紧,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飘动半分。 在不远处,床榻旁侧,跪着冯县令的妻妾们。 床榻上,赵王世子把玩着手中一把染血的马鞭,意兴阑珊道: “说说吧,什么计划?” 胖子努力笑道: “纵观齐县局势,叶家势力,以田产为根基,难以撼动,想要将整个齐县置于囊中,唯有两条路。” 先前世子殿下玩弄冯县令妻妾的时候,这胖子出去了解情报去了,此时回来算是胸有成竹。 赵王世子挑眉问道: “哪两条路啊?” 胖子道: “第一条,边缘蚕食、稳扎稳打。” “先从驿站、酒馆、乞丐开始,断了叶家的信息渠道,让对方成为聋子、瞎子。” “然后夺其码头,断掉商路和后勤补给,最终对粮铺下手。” “一旦到了这一步,我们就可以动一些手段,然后直接以重金收购叶家的田产,分散给我们扶植起来的齐县小地主集团。” 赵王世子想了想,摇头道: “太慢了,这得多久?” 胖子道: “保守估计……最快也得半年。” “第二条呢?”赵王世子问道。 “第二条,兵行险着,釜底抽薪。” “烧了他们的地契,然后让冯县令将县衙留底的地契藏起来。” “在周遭叶家佃农之中散播谣言,说:叶家和他们结成的地契,都是假的,县衙之中从没有地契留存,不具有任何效力,这么多年来,叶家都在欺骗他们,让他们上缴田租。” “派两个托,撺掇这些佃农,让他们拧成一股绳,上县衙来和叶家打官司。” “然后就直接进入正常流程,不给叶家任何反抗的机会,将这件事做成死案,叶家就直接出局了。” “这样一来,叶家需要赔偿十几万石粮食,归还万亩良田,一旦田产被夺,叶家在齐县的所有利益,也就都和无根之萍般。” “此招太险,要点有三:其一,若是被叶家撬动御史台来调查此事,后续很难应付。” “其二,叶家一旦反应过来,及时反制,若是县衙里面无法拧成一股绳,很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三,若是叶家气急败坏,直接动用武力,我们很难应付,别的不说,他们直接杀了冯县令,这案子也就悬空了,到时候孤注一掷,空降一个县令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这胖子将缺点说得详细,明显是不愿意让世子殿下选择如此行险的路子。 但世子殿下眼中光芒一亮。 轻轻将马鞭抽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不错!这个不错!” “立刻安排人,明夜就去烧他们的地契!” 胖子依旧双眼紧盯自己的脚尖,苦笑道: “殿下……这招容易出问题……” 赵王世子冷笑道: “出问题?出什么问题?” “御史台?御史台敢来查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 “县衙出问题?姓冯的那条狗,连自己妻妾都能拱手让我玩乐,还敢反咬我一口不成?” “至于武力……”赵王世子眼神越发阴鸷起来。 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作为王爷世子,却打不过一个地主的感觉。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的确是个问题,但据我所知,叶家军大部队并未调动,而且我们的力量,也在暗中影响叶家军。” “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带了三名三品强者,难道还护不住屁点儿大的县衙?” “直接去烧地契!”赵王世子断然一挥手,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胖子知道已成定局,只得应道: “是!” 世子挥了挥马鞭,道:“下去吧,本世子再玩儿一轮。” 床边四位冯县令的妻妾齐齐打了个哆嗦,眼中露出绝望的光芒,却不敢哭。 胖子往出退的当口,世子忽然开口,问道: “你看见了吗?” 胖子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属下眼睛一直很规矩!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赵王世子饶有兴趣地看了胖子半晌,这才再次挥手道: “行了,快去安排,后天早晨,我要看到那些地契都化作飞灰!” 胖子刚关上门,便听背后房屋中,再次响起了鞭梢抽破空气时发出的锐响,以及一声声强自压抑的惨叫。 正文 第58章 烧成废墟的齐县分会 这一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齐县中心区域,一座占地广大的三层楼阁,前门悬挂牌匾,上书: 叶家商会齐县分会。 这三层楼阁,只有第一层靠近大门的房间中亮着烛火,其余房间全部黑漆漆一片,沉默寂静。 七个黑影从远方街角闪出。 他们趁着夜色的掩护,几个呼吸间便掠过了百丈间隔,来到了叶家商会分会楼前。 五人分散开来,在周遭警戒布控、准备接应。 其余两人纵身轻越,身子如狸猫般灵巧,瞬间翻过了院墙。 掌间力量爆发,在外壁上几个借力,便轻轻松松翻入了最顶楼西北角一间屋子里。 “怎么回事?叶家今天没人巡逻吗?” 一声压抑的惊疑声在房间阴影中传出。 “哼……叶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懈怠,巡逻换班的时间竟然有这么长的空当。” “活该这叶家倒霉,如此行事,离死不远了!” “快看看,这个房间里放的是不是叶家的地契。” 两个黑衣人翻箱倒柜,很快就在一个巨大的红木箱子中找到了一整箱的地契。 昏黑夜色中,两人点燃一个火折子,借着熹微火光,看到了地契上的字样。 是齐县西侧山坡上的半亩田地的地契,拥有者正是叶云。 一个黑衣人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小瓶火油,大半浇在箱中地契上,小半撒在地上。 同伴将手中燃烧的火折子,往地上一丢。 瞬间,熊熊烈火在这间房屋之中蔓延开来,无数地契在炽热的橙红色火舌舔舐下,化作了飞灰,令这间房中的温度迅速拔升了起来。 几乎在火光亮起的同一时刻,周遭夜色笼罩的街道之中,传出了一阵阵惊怒的低吼声: “糟了!有人在卷宗房内放火!抓住他们!” “不能让他们跑了!” 两个黑衣人刚刚从窗口跃出,就听到了周遭夜色中接连响起惊怒的低吼声,以及弓弦不断被拉开的声音。 两个黑衣人瞳孔骤然一缩。 他们这反应速度,怎的如此之快?! 火光才刚刚亮起来,正常状态下,难道不应该有几个甚至是几十个呼吸的反应时间吗? 就像是…… 就像是早已经埋伏好了一样!!! 下一刻,一道道锐利破空之声在夜色中炸响。 嗖嗖嗖—— 箭矢如雨般撕裂了夜空,在摇曳的火光之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背后不断蹿升的火苗,化作夜色之中一片明亮的幕布,令这两个黑衣人分外明显,成为了最好的靶子。 只是眨眼之间,两个被射成刺猬的黑衣人,就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如同两个破烂的麻袋一般,摔在地上,溅起一片血色泥浆。 周围警戒的五名黑衣人浑身如坠冰窖,反应过来之后,齐齐借着夜色掩护向远处迅速撤离。 但夜色中紧接着传来了连绵成群的脚步声。 一个个手持唐刀,身穿轻便皮甲的叶家军战士们,如海潮一般从黑暗中街巷深处涌了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糟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一个黑衣人失声道。 “秦供奉!秦供奉这可怎么办啊?” 另一个黑衣人明显已经乱了方寸,连声问道。 一身黑衣蒙面的秦供奉眼中闪过了一道冷芒,悄然出手,竟然直接拧断了身旁这位同伴的脖子。 剩下三个黑衣人一见此景,尽皆亡魂大冒,向远处躲闪而去。 秦供奉还准备杀人灭口,将这些五六品的黑衣人们全部杀死当场,然后凭借自己的三品实力逃出生天,确保死无对证。 但叶家军来得着实太快,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若追上去灭口,几乎可以肯定他自己也会被叶家军的浪潮所淹没。 虽然是三品,但面对如此规模的精兵悍将,依旧力有未逮。 更别提叶家军中也有高手存在,一旦有成建制的四五品将自己拖住,则性命危矣! 心念转动之间,秦供奉直接放弃了灭口的打算。 他转身化作了一道黑影,瞬息之间就踩着房顶,如同乘风而去般,消失在了夜幕深处。 “抓活的!”叶家军中,传来了陈青冷肃的命令。 三名黑衣人,转瞬之间就被叶家军的浪潮吞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火,烧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早,整座叶家商会齐县分会的三层小楼,化作了一片冒着青烟的废墟,未烧尽的暗红色在黑色木炭深处闪烁着。 整个齐县都知道了叶家商会昨夜失火的消息。 豪门大族则知道更多细节,明白这事儿绝不是表面上“失火”那般简单的,这小小的齐县地界,恐怕马上就要地震了。 果然,天还没彻底放亮,县衙门前的大鼓,就被叶家商会齐县分会管事王林锤响了。 这一锤,就是半个时辰。 “行了行了!别擂鼓了!”一个急匆匆赶来的声音,从后面制止了王林。 王林回头一看,原来是冯县令。 这冯县令此时满脸阴云密布,眼袋青紫,一看就是昨夜没有睡好。 任谁被人鸠占鹊巢,连妻妾都供人玩乐,恐怕都难以入睡。 “呦?冯县令?”王林看了看冯县令,又回头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县衙,明知故问道:“县令大人竟然不在县衙后堂里面歇息?这么早,难不成是出去观赏朝阳了?” 听到王林的讥讽,冯县令面色凭空又黑了几分。 他不理王林,径自命人打开大门,一屁股坐到那“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面,一拍惊堂木,喝问道: “堂下何人,击鼓鸣冤?” 这便是要走流程了。 王林满脸沉痛之色,对冯县令拱了拱手,说道: “晚生王林,叶家商会齐县分会管事,见过青天大老爷。” “晚生”二字,道出王林有秀才功名在身,见了冯县令是不跪的。 王林继续说道: “昨夜有人恶意纵火行凶,烧了我分会楼阁,损我叶家商会不知多少财物,罪大恶极!” “晚生斗胆,请青天大老爷一定查出幕后真凶,秉公处置,还我叶家商会一个公道!” 正文 第59章 你想当县令吗? 县衙门前,早已聚集了一大群齐县百姓,此时听到王林的话,全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原来是有人恶意放的火啊?我还以为是叶家自己不小心烧的呢!” “太缺德!那地方可是齐县正中心,万一火势控制不住,窜到旁人家房顶,这可如何是好?” “昨夜那火势,可真大啊……我来的时候路过那处,险些被浓郁的烟尘味道呛死过去!” 冯县令挑了挑眉毛,假装出一副惊讶之色,狠狠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厉喝道: “大胆!竟有人敢在本官治下,夜中放火?岂有此理!” “王林!你可有人证物证,带上来,本官替你寻个公道!” 王林看着冯县令那故作正派的模样,冷冷一笑,点头道: “有三位帮凶在此,还有两具四品武者的尸体,昨夜正是他们两人放的火!” 王林一挥手,沉喝道:“带上来!” 一群早有准备的叶家家丁,便从县衙门外推开一条路,抬着五个担架进来了。 门口围观的百姓们一看,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首那两个尸体,死得好惨啊! 一身箭伤,被射得和蜂窝煤一样,浑身鲜血早就已经流干,散发着腥臭腐败的气味。 后面三个则似乎晕了过去,身上鼓鼓囊囊缠着不少绷带,似乎受伤不轻,但性命无忧。 冯县令蹙眉,看着县衙堂中摆放的五个担架,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又拍惊堂木,厉声喝问道: “王林!你这是对他们动用了私刑?” 王林摇头道: “不,他们昨日放火,拒绝了和我叶家商会‘和平交涉’的请求,所以我们不得不用武力留住了他们。” “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一些伤害。” 冯县令冷冷哼了一声,问道: “那,他们可有提供什么证词?签字画押,呈上来我看。” 王林摇头道:“没有证词,三人从昨夜昏迷至今未醒来。” 方才这一番语言交锋,内有乾坤。 这三人如果在一夜折磨下抖搂出来赵王的存在,冯县令定然要先治王林和叶家商会动用私刑的罪责。 是以王林一口否决。 虽然断了冯县令的招,却也绝了自己的退路。 而今大庭广众之下,王林亲口承认说没有任何证词,那么今后就不能再以三人的名义提交证词,指证赵王府一系的势力,派遣手下夜中放火了。 冯县令眯了眯眼睛,心下悄悄松了口气。 昨夜被擒获的这三个人,乃是眼下最大的纰漏。 一旦三人真的有了证词,指证赵王府在暗中作祟,那么冯县令和赵王世子将会陷入一时的被动,凭空多出许多麻烦和周折来。 既然王林一口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冯县令也乐得清闲。 同时他心中暗自冷笑道:如此上佳的一个机会,这叶家竟然就这么放过了? 他缓缓点头道: “好,来人啊,收监!” 左右上来衙役,将三个重伤未死的黑衣人拖到了县衙牢里。 冯县令轻轻一拍手中的惊堂木,说道: “等明日三人给本官交代了,再审此案!” “今日休堂!” 冯县令转身便去了县衙内堂。 周遭师爷、县丞、典吏、衙役等也尽皆散去,只是没人敢往里走,而是一个个低头出了大门,和散去的百姓们混在一处,向齐县内各处散开。 王林冷冷一笑,也不管担架中还剩的两具尸体,扭头便走。 带着两个小厮,王林径直入了齐县最大一座酒楼。 上了二楼雅间,推开门,已经有一个人在里面等他了。 此人年约三十上下,贼眉鼠眼,面容猥琐,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市侩。 身上穿着县丞的官袍,眼见王林进来,这人连忙起身,一揖及地,说道: “王管事!下官这厢有礼了!” “不知这次唤下官来……” 王林呵呵笑着扶住了他,说道: “林县丞,这次约你见面,正是为了夜中放火的案子。” 坏球了,竟然真为了这事儿来的? 林县丞心中咯噔一声,苦笑着从兜中掏出两张银票,递给王林,摇头道: “王管事应该知道,某位大人物来了……” “这事儿……根本不是下官能插手的啊……” “上次的银子……就……就还给王管事吧……” “实在抱歉……” 王林低头看了看那两张银票,皮笑肉不笑道: “就两百两?” “林县丞,我叶家每年,都给你走动五百两银子。” “这些年有冯县令在上面压着,也没机会让你做什么事情。” “怎么,事到临头上,就这两张银票,你打发要饭的呢?” 林县丞打了个哆嗦,抬头苦笑道: “这……这这……” “下官也不富裕啊!” “身上就这么多了……” “王管事且等上两天?下官卖卖宅子,一定给王管事再凑些来!” 面对王林,区区一个县丞,一点儿官架子都摆不出来。 叶家可是杀过前任府尹的凶神,他一个八品县丞,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 平日能在叶家手里讨个油水,但眼下这事儿乃是赵王世子亲自操持,林县丞是真的无计可施,只能想尽办法,如数奉还了。 王林冷哼了一声,将两张银票推回去,淡淡道: “这事儿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拿了我叶家的钱,就是我叶家的人。” “你若翻脸不认……” 啪! 一把精钢匕首,被王林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林县丞眼角狠狠一跳,顺势就跪了下来,点头如啄米: “是是是!下官一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到底是得罪了赵王府,事后被干掉。 还是得罪了王林,现在就被干掉。 这事儿还是挺好选的。 王林皮笑肉不笑道: “你这夯货,大好机会落在你头上,还不知道珍惜。” 林县丞怔了一下,问道: “这……王管事所言……” 王林淡淡哼道: “按照大唐惯例,秀才是不能做官的。” “冯县令只有秀才功名,从始至终不过是个暂代县令罢了。” “林县丞,你……” “想当县令吗?” 正文 第60章 到底是佃农还是自耕农 “林县丞,你……” “想当县令吗?” 王林此言一出,林县丞顿时如遭雷击,满脸惊愕,呆愣原地。 进而有一抹狂喜之色,涌上了面颊,化作两团浓郁的酡红。 但他眼底深处,还隐约埋藏着一抹深深的恐惧。 危险与机遇,从来都是并存的。 叶家赢了,林县丞这早就和叶家搭上了线的小官儿,将会彻底转正,成为齐县县令。 别小看八品县丞到七品县令之间的一小步。 对林县丞而言,这就是一辈子难以奢望的天堑。 可若是赵王府赢了,林县丞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眼前,是一场豪赌。 “想!”林县丞抬起头,看向王林的双目中,蕴含着无边的渴望。 他早就已经不知觉中上了这个赌桌,交出了自己的筹码。 此时再跑、再游移不定,都只会被这场游戏彻底抛弃。 只能牢牢抱住叶家的大腿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王林起身,推门走了。 “既然如此,做好准备。”王林淡淡的声音,从隔间外的走廊中飘了进来。 …… 冯县令诚惶诚恐地叩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呦,老冯啊。” 赵王世子慵懒的声音,从原本属于冯县令的床上传出。 “老……老爷……老爷救命啊……”一声低弱的女子悲哭从床榻上传出。 冯县令将脸一板,厉声斥责道: “大胆泼妇!能侍奉世子殿下,是你的荣幸!休要胡言,否则即便世子殿下放过你,老爷我也要惩罚你!” 这话一出口,床榻上彻底没了女子的声音。 一片沉寂。 唯有赵王世子抚掌大笑传出: “不错不错,老冯你真是个妙人儿!” “我听县衙门前擂鼓了?什么情况啊?” 冯县令连忙低头,将县衙里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赵王世子玩味道: “哦?那三个人,竟然没有交代吗?” “不应该啊……” 冯县令连连赔笑道: “世子殿下,既然王林亲口说没有口供,今后就不可能再将这件事翻出来,对我们来说,这可是大好事啊!” 赵王世子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去吧,杀了那三个人。” “他们不适合活着了。” “否则明日县衙再审,还会有偌大一个破绽。” 冯县令打了个哆嗦,身子一冷,陪笑道:“是,属下这就安排!” 冯县令转身出去,不久后,那胖子又低着头,双目直视脚尖,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宽,你怎么看?” 叫杨宽的胖子说道: “世子殿下,叶家不可能意识不到这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 “齐县分管事王林,在整个叶家商会,都是排得上号的精明强干之辈。” “就算背个动用私刑的罪名,对叶家而言也是以小搏大,一旦能够在法理上占据上风,优势将会非常明显。” “依属下看,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什么?”世子慵懒问道。 杨宽答道: “齐县中有可能被我们拉出来背锅的势力,都不是叶家真正的目标。” “所以,他们才宁愿不出手。” “嗯?”赵王世子略带疑惑的声音从床上飘出。 “都不是?” “我们手里的生意,可都是肥差呐!” 叶家一旦凭借那三名黑衣人口中的证词口供,将矛头指向赵王府,则必然有一个挡箭牌要被捞出来背锅。 或是青楼、或是当铺、或是其它的什么生意。 背锅之后,赵王府这生意自然是做不下去了,空缺出来的市场,极大概率会被叶家直接吃掉。 杨宽道: “可能性比较多,但属下认为,这种情况下,叶家最可能的选择,并非进攻,而是防守。” 赵王世子玩味道: “如此说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对田产一项下手了?” 杨宽点头道: “我们放火的位置那么明显,不用想都知道,是冲着地契去的,加上我们和冯县令的关系,叶家不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也是,那依你看,叶家的计划,是什么呢?” 杨宽言辞灼灼道:“定是对簿公堂。” “他们自以为能赢?” “据属下的可靠消息,黄府尹正在赶来的路上。”杨宽轻声道。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江陵府府尹黄大人可是正四品封疆大吏,冯县令理论上的顶头上司。 黄府尹只要往齐县县衙里那么一站,冯县令就得将“正大光明”下面的那个位置,让给黄府尹来坐。 到时候,赵王府在公堂之上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哼哼……黄府尹?” 赵王世子缓缓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眯缝着眼睛,冷冷说道: “好大狗胆,看我这次如何让这府尹身败名裂。” “另外,你立刻让先前安排的人手,开始挑唆叶家佃农们,明日入县衙闹事。” …… 这一日下午,有一则令人震惊而亢奋的消息,在齐县周边佃农们之间,口耳相传,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弄得人尽皆知了。 “你听说了吗?叶家商会收购我们土地的时候,原来一直都没有走过正式的手续。” “叶家凭借自身权势,直接与我们缔结了地契,甚至是卖身契,但是,齐县县衙之中,没有留根!” “叶家这是为了逃税!平日里齐县县太爷摄于叶家淫威,也不敢去找叶家的麻烦。” “但你们知道怎么了?老天有眼!昨夜那场大火,将叶家所有的地契、卖身契,全部烧光了!” 佃农们很快在一脸懵逼中,意识到了这个消息背后潜在的意味。 若是叶家只为了少交一笔土地兼并的税款,不在县衙留根契,实际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一旦有人来找麻烦,叶家现补就是了。 但若是叶家为了逃税没有留根契,自己手里的契约还没了…… 那么从理论上来说,就根本不存在这事儿! 原先的佃农们只是自以为是佃农,实际上这么多年来,都是自耕农! 而叶家之前那些年收的田租,完全就是非法的行为! “你们想想,之前十多年的田租,其实都是我们的,叶家可都得还给我们啊!” 只这一句话,所有齐县佃农的心思,瞬间就被引爆了。 正文 第61章 狗官!你草菅人命! 哪怕是到了后世,信息时代,中华文明血脉之中,依旧对土地有无法抹除的深切热爱。 但凡有一点点土,炎黄子孙们就希望能从土里钻出来什么植物,来年可以结出果实,并且最终变成好吃的进入自己嘴里—— 对于炎黄子孙而言,这就是最最幸福的事情。 更别提而今这个农耕时代。 所有农户,对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都有着发自内心的热切和痴迷。 哪怕叶家先前的确给了他们兼并土地的费用,这些年从不吝啬帮助,收租的时候也从未恶意克扣过。 但机会出现的时候,这些佃农们,依旧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叶家。 他们在有组织有预谋的引导之下,化作乌泱泱的汪洋大海,涌入了齐县县城,向县衙狂奔而去。 冯县令刚刚升堂,正和面前的王林对簿公堂。 县衙门前,照例围着一群旁观者,准备看那夜中放火的案子到底如何解决。 “县令大人,那三个黑衣人,可曾醒来?”王林冷着脸问道。 冯县令呵呵一笑,摇头道: “不曾,还在昏迷,王林,你叶家下手,可真是够重的。” “若有证据能够证明,就是他们放的火,你叶家就算杀了他们,也无妨。” “但,若没有证据,你叶家杀死两人,打残三人的罪名,本县令,就不得不与你叶家清算一二了。” 王林冷冷笑道:“既然如此,请冯县令将他三人抬出来,我与他三人对峙一二,自有分说。” 冯县令挑眉道:“他三个还在昏迷,不曾醒来,如何与你对峙?” “县令这不必管,抬出来便是。”王林坚持。 冯县令眯了眯眼,摇头道: “本官不同意。” “本官乃齐县父母官,身为父母,自当以怜爱之心对待每一个百姓。” “他们被你如此重伤,此时不曾醒来,就要再上县衙?” “不妥。” 县衙门前,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这冯县令往日不当人,刚刚这几句话,说得还算中肯。” “呸!道貌岸然!狗官。” “呵呵,冯县令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叶扒皮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别忘了,他谋夺我二姑爷家的田产时,用的都是什么下作的手段!” “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没谁比谁干净,我们看个热闹就行!” 王林淡淡瞥了一侧林县丞一眼。 林县丞背心,冷汗早就将衣服浸湿了。 但他知道,现在是自己必须出场的时候了。 生死成败,就看今日。 已经没有退路了。 林县丞狠狠一咬牙,大步踏出,冷声笑道: “县令大人莫不是忘了,昨日命下官亲自处理那三个放火帮凶的尸首?” “怎的现在又说,那三人昏迷未醒?” “难不成埋在地里的尸首,也能算是,‘昏迷未醒’不成?” 此言一出。 县衙门前,围观百姓群中,先是一静。 而后轰然爆发热烈的讨论和讥讽、怒骂。 “什么?原来人证已经被冯县令杀了?” “冯县令为什么要灭口?” “好一个冯县令!我看,放火的就是这狗官!不然为何问心有愧,要杀人灭口?” “狗官!妈的!你趁早将那正大光明的牌匾给老子摘了!你配吗?!” 眼见有人跳反,进而就是群情激奋。 冯县令瞬间打了个激灵,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县丞,怒骂道: “你!你放什么狗屁?!” 他万万没想到,叶家竟然会搞上这么一出。 那三人的确是死了,但全程都是冯县令和几个赵王世子的心腹手下操办的。 似林县丞这等人,根本不可能参与如此敏感的事情! 但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叶家的目的达到了。 林县丞冷笑道: “我放屁吗?那请青天大老爷,将那三人抬出来吧。” “若那三人没死,下官立刻自刎当场!以洗刷下官对青天大老爷的污蔑!” 冯县令沉默,微微眯起了双眼,死死盯着下面的林县丞,眼底有了杀意。 林县丞感觉到了冯县令冷冽的目光,额间的冷汗,越发涔涔而下。 今天叶家如果赢不了,自己一家妻儿老小,也绝对活不过晚上了。 “看来……这些都是真的啊……” “这狗官,当真杀了人证吗?” “虽然叶家也是为富不仁的混账,但和这个狗官一比,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至少人家侵吞兼并土地,是按市价给足了钱的!” “就是!冯县令!这可是草菅人命!今天你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绝不罢休!” 群情激奋间,已经有百姓指着冯县令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冯县令面色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他额间,也开始有涔涔冷汗沁出。 就在这气氛无比沉凝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和汹涌的叫喊声,从远处迅速向这县衙靠近。 百姓们不明所以,一个个回头看去。 就见乌泱泱一群齐县佃农,如海潮般涌了过来。 呼啦啦—— 瞬间,近百个佃农便冲了进来,将本来就不算宽敞的齐县县衙塞满了。 更多的佃农则堵在门口,进不去,却怒吼着咆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叶家强夺我们田产!明明没有地契!却十数年如一日地欺压我们,抢夺我们的一半收成充作田租!” “青天大老爷!你可得还我们一个公道!” “就是!我们分明就不是佃农!我们都是自耕农!” “叶家不光要将土地的自主权还给我们!还要将之前抢走的那些田租还给我们!” 人言流动间,原本不明就里的百姓们,很快就明白了这是闹哪一出。 土地的事儿,就是天大的事儿。 牵涉到整个齐县九成土地归属的问题,这可比狗官冯县令冤杀三个人证劲爆多了! 于是,冯县令草菅人命的破事儿,立刻就被人遗忘了。 所有人都想看看,叶家这下怎么收场。 冯县令狂喜。 柳暗花明! 天降甘露! 这下直接将叶家田产全夺了,到时候估计叶家在万分懊恼中,恐怕也想不起来我草菅人命的事儿了! 正文 第62章 这就是你叶家的根契? 更何况,若是将叶家田产夺了,眼前这些重获土地的农户们,都承了我的情,自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县令立刻一拍惊堂木,大吼道: “不要乱!不要乱!派一个代表出来,将事情与本官仔细分说!” 很快便有赵王世子早就安排好的人手,假装自己是民意代表,将所有事情都和冯县令说了个清楚。 冯县令其实根本不用听,他比谁都明白这个计划的始末因果! “咳!” “叶家商会,齐县分会管事,王林。” “你说说,可有此事啊?” 王林冷冷一笑,朗声道: “此事,让我手下专门负责齐县田产的人,与你们分说!” 说罢,王林迈步躲到一旁。 先前陈述之间,涌进来的佃农们都被请了出去,只留下了三个佃农代表,留在堂中准备和叶家对峙。 王林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两个手下。 一老一少。 那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小伙子一身粗布衣,此时上前两步,冷笑着拱手道: “在下石云,关于我叶家在齐县的田产,都可以问我。” 这“石云”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叶云,脸上简单易容,基本没人能认出来。 旁边那一言不发的老人,则是周管家。 冯县令喝问道: “你叶家可有强行兼并、抢夺农户田产之行?” 叶云断然摇头,道: “绝对没有!” 冯县令抿嘴,冷笑道: “是吗?但本官治下的百姓,说有!” 他说着,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仿佛真是个爱民如子、义愤填膺的父母官。 叶云呵呵笑了一声,转身看向县衙门外的那些佃农们,声音冰冷至极。 “事情如何,你们自己,比谁都清楚。” “不论我叶家商会收存的地契如何,当日我叶家收购、兼并你们田产的时候,可曾克扣过你们半分银子?” “你们之中,有人吃不起饭,有人着急为双亲入殡,有人妻儿重病缠身,有人滥赌家徒四壁。” “若非我叶家出钱,买了你们的地,你们面临的困境,能够解决吗?” 叶云双目凛然,如同两柄利剑,在人群中四处横斩。 被他眼神扫到的农户们,大多心虚地挪开了眼睛。 “切……别把你们叶家说得那般大公无私。” “我们吃不起饭,难道不是你们叶家商会从中作梗,买通官员,将当年田赋提了两成,还高价租用了我们的牛,到期却故意不还给我们吗?” “就是就是!你们叶家商会,在农闲时候一个月二两银子租了我们的牛,说好到期就还,牛绝对不会少半根毛!” “结果到了春耕时节,寻着各种借口,就是不还牛!还又给我们二两银子!” “鬼要你的二两银子啊!春耕不耕,秋收去收西北风啊!?” “连我家的狗,那年都差点儿饿死!” 叶云脸上大义凛然的神色一僵。 他还真就不知道这事儿。 叶云回头,偷偷横了王林一眼。 你他娘,可真是个人才啊! 王林不由讪笑,挠了挠头。 就如叶云先前所推断的一样,叶家商会能霸占齐县九成田产,绝对不是正常手段能够达成的。 “不管怎么说,这场交易,在当时,都是公平自愿的!” “我叶家出了钱,你们就是我叶家的佃农,你们的土地,就是归我叶家!” “地契,终归只是一种证明罢了!” “我说的可对?” 县衙门前农户们,一时间有些沉默。 三名留在县衙内的“民意代表”,一看情况不对,立刻骂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颠倒是非黑白的奸商!” “你分明就是仗势欺人,齐县土地何其肥沃,哪里能用市场价计算?” “你说地是你叶家的,拿出地契来证明!没有地契作证,难道任凭你叶家一张嘴,这地就是你的了吗?” “那你叶家怎不说全天下都是你叶家的田产?” 与此同时,另一种声音在门外农户们之中开始流传。 “不能退让哪怕半步!一旦退了,这田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不必多说,这多半也是赵王世子的人在搞鬼。 这个时代农户特有的对土地的无限热忱,加上叶家当时的确用了手段,并不绝对光磊,大大降低了佃农们心中的负罪感。 因此,农户们很快坚定了信念,准备趁着这次机会,将田地讨要回来。 叶云深深看了农户们一眼。 转身对高堂上的冯县令拱手,道: “日前有贼人放火,烧毁了我叶家齐县分会的所有案卷,其中也包括了地契。” “那就请县令出示留存在县衙中的根契,我叶家商会当年,每一块土地,都和县衙交割得清清楚楚,税费也一钱银子都不曾少过!” 冯县令下意识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冯县令要说谎了。 “哦?是吗?” “主簿,去查查,叶家的根契在何处。” 主簿应声下去了。 过了不多时,主簿急匆匆回转,手中捏着三张地契,双手呈上,说道: “大老爷,叶家在我齐县县衙内存根的地契,就只有三张,总共五亩地。” “哈哈哈哈哈!三张?” “就只有三张?” “我呸!” “果然是个为富不仁的奸商!这就是你所说的清清楚楚?” 冯县令抖了抖手中的三张地契,冷笑着对叶云说道: “这,就是你叶家留根的地契?” “十多年前的事情,本官原也记不太清楚。” “但现在看来,你叶家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既然没有地契,你叶家自当……” 叶云冷笑,抬手厉喝道: “慢着!” 冯县令眯了眯眼,冷冷道: “怎么?你叶家区区一个商会,也敢违抗本官的判令不成?” “你可知,这,又是何罪啊?” 叶云与冯县令对视,半分不让,一字一顿问道: “县令大人,当真确定,县衙之中没有收留这三张外的,任何留根根契?” 冯县令暗自冷笑,心道: 这家伙眼神倒是很犀利,只可惜……年纪还没我一半大,吃的米没老爷吃的盐多,也想用眼神吓住老爷我?太嫩了吧。 正文 第63章 你退尼玛的堂 主簿在一旁冷冷说道: “所有衙门,同类文书都是留存在一处的。” “你叶家若是有其它地契留根,也会和这三张放在一处。” “没有,那就是没有。” 冯县令拈着小胡子,在一旁点了点头,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 “既然如此,本官判决……” “慢着!”叶云再次抬手制止了冯县令判决。 冯县令面皮抽了抽,怒道:“来人啊!这等刁民,扰乱公堂秩序,给老爷我打!一百大板!” 衙役们试探着走了两步,却满是迟疑,都有些不太敢动手。 这齐县局势很是纷杂,就算赵王府贵为王爷,他们小小衙役,也不太敢对叶家的人动粗。 “给老爷上!都想下大狱吗?”冯县令狂怒,手中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叶云冷笑的声音,在惊堂木声音下,却丝毫不显慌乱。 他冷冷说道: “请县令大人看过这些之后,再罚我,也不迟。” 说着,叶云拍了拍手:“带上来!” 一队精壮的“叶家家丁”们,抬着一个硕大的红木箱子,分开人群,走入了县衙之内。 这些家丁极其浮夸,腰上都悬着一把精钢唐刀,粗布衣内衬皮甲,粗重的皮甲边缘都露在衣服外面,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披坚执锐一样。 眼见这些“家丁”一个个眼中凶光四射,杀气在脸上纵横,衙役们直接一缩脖子,彻底退了回去。 “这是什么?” 冯县令看着那大红木箱子,心中有某种不好的预感,正在疯狂蹿升。 该不会是…… 叶云伸手,直接掀开了红木箱的盖子。 箱子里面,躺着满满一箱子地契。 地……地契? 全场哗然。 门外农户们,一个个都傻了眼。 这怎么回事? 不是说,叶家商会在齐县的地契,都被那一场大火烧毁了吗? 冯县令更是浑身如坠冰窖,心中暗道要遭。 叶云随手从里面捏出一张,举在手中,冷笑道: “加盖了县衙大印的地契,我叶家在齐县总共一万零三百二十七亩土地,全部都在这里了。” 冯县令狠狠一拍惊堂木,色厉内荏吼道: “假的!一定是假的!” 叶云冷笑道: “不错,是假的。” “前日在叶家商会中,被烧毁的那些地契,都是假的。” “而这里的,全都是真的!” “画押手印,官府印玺,包括冯县令亲自签发,都在每一张地契上。” “冯县令,这你也想抵赖?” 那夜黄秀秀推断赵王世子要对叶家田产下手之后,叶云便命人,火速将齐县分会中所有卷宗、文案、重要设施设备全部转移了。 更是伪造了一些地契,放在原本堆放地契的房间中。 料想赵王世子派出的人,在漆黑夜色下,不可能仔细对比其上的官府大印和正版的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冯县令瞳孔颤抖,半晌后才吞了口唾沫,讪讪笑道: “哈哈……哈哈……啊这……主簿,上去查查,是不是真的?” 一旁那主簿满脸青白,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赔着笑走上前去,迎面却是两把出鞘的唐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这是干什么?!”主簿惊呼出声。 叶云冷笑道: “万一你胡搅蛮缠,再将我这箱真的烧了怎么办?” “你好好看看,是不是真的?” 主簿满脸豆大冷汗,看了两眼,苦笑道: “是是是……是真的……是真的……” 事已至此,一大箱地契都在脸上,已经由不得他和冯县令矢口否认了。 “听到了吗?” 叶云转身,对门外围观的农户们大声喝问。 “你们,谁还要否认,我叶家地契的真实性?” “你们,谁还觉得,不是我叶家的佃农?” “你们,谁还要我叶家,赔你们过往十多年的田租?” 农户们齐齐一缩头。 娘嘞,这次搞坏了。 原本叶家收租的时候还算厚道,可这一出闹完,说不定今年收租的时候,叶家就会直接开始刁难他们了。 叶云冷笑道: “没有?好。” “从明日起,你们都收拾好行囊,准备换耕吧。” “仅仅只是换耕,我叶家商会,绝不会为难大家,田租什么的,都按照往日的标准来。” “还有人不服气的……” 叶云环顾四周,语气中带上了两分杀意: “现在就站出来,我同意你不换耕,就留在齐县!” 农户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从小在齐县长大,谁都不愿意背井离乡,去其它县换耕。 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去。 真要留下来,听这家伙的语气,恐怕就有的好受,能不能活到明年都是个未知数呢…… 叶云顿了顿,满意点头道: “很好,算你们识相。” “只要你们安安心心劳作,没什么可惊恐的,你们的心情,我叶家商会其实都理解。” 事情已然是彻底败露,为今之计,只能从长计议了…… 冯县令心中念头转过,在高堂上哈哈一笑,一拍惊堂木,浑然不要脸地说道: “既然如此,事情已经迎来了圆满的结局,今日退堂!” “你退尼玛的堂!” 叶云霍然转身,冷笑怒骂道: “你说升堂就升堂,你说退堂就退堂?” “怎么,你小小一个七品县令,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你敢入局,就要有被局势碾死的准备!” 冯县令打了个哆嗦,只觉一股难以压制的尿意在腹间腾起,险些直接尿了裤子。 在这江陵府,叶家可是实打实的,杀神一般的存在…… 若真是打定主意要杀了他,莫说赵王世子,恐怕就是赵王爷张痕亲来,都无法保住他! “你……你……你……” 冯县令打着哆嗦“你”了半天,最终挤出了一抹牵强的笑容,低声道: “你还要如何?” 叶云冷哼一声,喝道: “我倒要问问冯县令,我叶家在县衙里的根契,都去了哪里?” 他一指身后满满当当的红木箱子,一字一句问道: “我这里有多少张地契,齐县县衙里,就应该有多少张留根。” “为何先前,冯县令和主簿,一口咬定,我叶家就只有三张留根?” 正文 第64章 冯县令破防,黄府尹到了 听到叶云的质问,冯县令狠狠吞了口唾沫。 他知道,这就是叶家的反击了。 叶家…… 进攻的目标,竟然是自己吗? 瞬间,冯县令就想明白了。 赵王世子看上的,是叶家的田产,这是整个齐县的根。 而叶家看上的,是自己屁股底下的县令位置,这是整个齐县的天。 自己这县令的位置,原本坐得是稳稳当当,根本没有破绽给叶家进攻。 但先前的两件事情,却实打实成了叶家手中两把利剑,剑锋全都朝向了自己! 而今,这才只是第一剑而已! 冯县令定了定神,点头道:“你问的有理!” 说着,他狠狠一拍惊堂木,厉喝道: “主簿!怎么回事?” “叶家在县衙之中的留根呢?” “这是你的失职!” “立刻向叶家道歉,明日,辞官回家吧!” 主簿身子颤了颤,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对……对不起……我道歉,都是我的失职……” “那些根契,定然还是在的,只是……一时没找到,误以为只有这三张……” “还……还请叶家商会,王管事,石管事,原谅在下的失误。” “在下明日就递交辞呈……” 叶云眯了眯眼,冷哼道: “冯县令,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喽?” “我叶家这么多根契,区区一个主簿,没有你冯县令的授意,他就敢找不到吗?” “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云霍然回身,冷冽的目光扫向县衙大门前的众人。 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后来赶来闹事的农户。 但局势骤变,农户们已经认清了形式。 自己是叶家佃农这事儿,根本无法扭转。 当年签下的地契既然都在,那自己等人今后余生,都要仰仗叶家鼻息过活…… “对对对!石管事说得对!太对了!” “就是!区区一个八品主簿,他哪儿有这么大胆子?” “这么大一箱根契,你是眼睛上长了两个窟窿,才能找不到、看不见吗?” “况且,你和冯县令先前不是言之凿凿,所有同类文书,都是放在一起,不可能找不到吗?” “你们分明就是故意陷害我叶家的!狼子野心!” 一群叶家佃农们很有眼色,立刻跳着脚怒骂起来,群情激奋之中,巨大的声浪险些直接将县衙房顶掀飞了。 冯县令和主簿满脸苍白,嘴唇颤抖,眼中有浓浓的绝望之色。 万万没想到,煽动来当枪使的农户们,最终竟然成了叶家的筹码…… “大……大胆刁民!!!” 气急败坏下,冯县令狠狠一拍手中惊堂木,厉喝道: “你们是在质疑本官的清正廉洁吗?” “你们有功名在身吗?” “你们是御史台监察吗?” “你们是本官的上级吗?” “你们凭什么对本官如此无礼?” “都给本官闭嘴!” “还有,叶家,你叶家商会,区区一个商贾世家,凭什么如此质问一个陛下敕封的朝廷命官?” “你们要干什么?造反吗?” “你们问的事情,本官先前已经答复了!是主簿的失职!主簿也准备辞官回家了!你们还要如何?要本官死吗?” “王林,你可别忘了,这齐县虽小,却也不是你叶家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冯县令色厉内荏,一边狂拍惊堂木,一边嘶声怒吼咆哮,几近破音,喉咙都似乎撕裂了。 被冯县令点名的王林却乖乖束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说。 开玩笑,我叶家家主就站在这儿,你骂我有个屁用。 叶云冷笑道: “哦?自知理亏,就开始耍官威了?” “冯县令好大本事啊!” 说着,叶云回头,问道: “黄府尹,走到哪儿了?” “黄府尹”三个字一出口,整个县衙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冯县令手中抬起来的惊堂木,如同冰封一般,僵在了半空,再也无法落下。 马的,本官上级,这就来了吗? 县衙门外,仿佛是响应叶云召唤,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而后便是陈青低沉的应和: “黄府尹到!” 一股血腥气将门外围观的农户、百姓们冲开一条道。 数十名叶家军将士,浑身染血,在陈青的率领下,护送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一步步走入了县衙之中。 这须发花白之人,正是叶云的岳父、黄秀秀的亲爹、江陵府府尹、正四品封疆大吏——黄府尹! 叶云看着陈青他们身上依旧新鲜的血迹,眯了眯眼,一道寒光在眼底闪过。 赵王世子果然不甘寂寞,半路上伏杀了黄府尹吗…… 若非陈青做事周全,亲自护持。 恐怕黄府尹一死,自己在江陵府多日布置的手段,都要被打乱了。 不行,这次彻底和赵王府撕破脸皮之后,需要调集刺字营中真正的高手,贴身保护黄府尹了。 这老岳丈已经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身上牵绊了我叶家太多利益。 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黄府尹目光在场中转了一圈,多看了周管家两眼,最终锁定在了叶云身上。 可能是因为周管家的缘故,黄府尹竟然看穿了叶云的易容伪装,脸上闪过一抹恍然。 叶云拱手,主动行礼道:“在下石云,见过府尹大人。” 言下之意,是提醒黄府尹不要喊自己“老爷”,以免穿帮。 “见过府尹大人!” 县衙内外跪了一片,就连冯县令这等有功名在身的,都不得不起身,长揖及地,向黄府尹见礼。 黄府尹点头,沉声道:“都起来吧。” “本府今日巡察江陵,路过齐县,便来看看。” “聚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啊?” 冯县令心中暗骂: 你他娘的巡察江陵?路过齐县?鬼信啊?! 叶云在旁边,低声快速将事情始末和黄府尹说了一遍。 黄府尹听罢,晃晃悠悠走到了高堂之上,拉开那原本属于冯县令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了“正大光明”牌匾之下。 陈青一挥手,左右各十名叶家军将士,便列于堂下两侧,将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们全都挤开了。 正文 第65章 我敢说,你敢听吗? “冯县令,叶家商会刚刚说的,可属实啊?”黄府尹轻轻拍了拍手里的惊堂木。 冯县令满脸冷汗,讷讷道:“这……这……府尹大人,您听下官解释……” 黄府尹又拍了拍惊堂木,道: “不必,让事实解释吧。” 说着,黄府尹一指叶云身旁站着的林县丞,问道: “你是何人?” 林县丞一愣,回过神来,连忙跪倒在地:“在下林放,齐县县丞!” “哦。”黄府尹和叶云交换了一个眼神。 叶云轻轻点头。 黄府尹便知道,这林县丞是自己人。 “林县丞,你去文书房看看,叶家根契在不在啊。” 黄府尹一挥手,两个叶家军将士便跟着林县丞,一头钻进了县衙后堂。 不多时,两个叶家军将士便搬着一个硕大的梨花木箱子,从后面走了回来。 嘭! 箱子落地。 林县丞道: “这些都是叶家在齐县的根契,属下还未清点,但绝不止那三张。” 黄府尹点头,问道: “何处找到?” “文书房正中,很好找,箱子上还贴着封条呢!”林县丞一指箱子上已经断裂的封条。 封条拼起来,上面写着: 【叶家齐县根契。】 黄府尹玩味一笑: “所以说,主簿大人,撕开封条,从箱子里拿了三张,出来之后,就说只有这三张?” “是也不是?” 主簿满脸冷汗,颤声道: “不……不是……这三张……是散落在外面的……下官就以为,只有这三张……” “哦?” 黄府尹挑了挑眉,笑道: “这下问题就更严重了,人家叶家的根契,你们县衙用封条封起来。先前并无官司,那封条是因何而开?这三张,又是因何落在外面的?” 主簿脸上有豆大的汗珠如雨落下,想了想之后,赔笑道: “是……属下工作失误……那日醉酒,不小心打开了……” “不小心打开了?” 黄府尹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涉及到齐县九成田产,涉及到叶家商会如此缴税大户,这可不是寻常的工作失误。” “这是重大失误。” “主簿,既然如此,本府这就修书一封,禀明吏部、刑部,择日将你押送长安——问斩。” 问……问斩??? 主簿瞬间瞪圆了双目。 他先前以为辞官就算结束。 自己替冯县令和赵王府背了天大的黑锅,就算丢了主簿这八品官职,也定会被赏赐一大笔丰厚的银钱,下半辈子锦衣玉食不成问题。 可若是问斩了,还要钱干屁啊? 林县丞屁颠颠取来笔墨纸砚,殷勤无比给黄府尹铺开。 他感觉,胜利的曙光正在向自己招手! “等……等一下,府尹大人……”主簿吓得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黄府尹一边低头写字,一边摆手道: “行了,这情况,你再如何狡辩都没有用了,你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 主簿直接吓哭了,哭嚎道: “府尹大人!府尹大人!是……是冯县令指使下官这样做的!” “下官只是听命而已啊!!!” 冯县令面色瞬间一片青紫。 他狠狠瞪了主簿一眼,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主簿看都不看他,只是对黄府尹磕头如捣蒜,哭嚎中将冯县令的交代全都说了。 主簿又不傻,交代实情之后,他最多也就是个从犯,甚至可能保留官职。 若是一力承担,那黄府尹是真的能直接将他送上断头台的! 至于自己临阵反水,赵王府会不会事后找他麻烦,已经不是眼下能够操心的事情了。 先活过这一劫,才有机会去考虑下一劫。 况且若是叶家大获全胜,自己这也算立了功,未必会直接暴露在赵王府的火力下。 黄府尹放下笔,看着冯县令,冷笑道: “既然如此,该砍头的,是你啊。” “若本府没有记错,你先前还草菅人命,杀了叶家交给县衙看押的三名纵火者?” “罪加一等!” 黄府尹一拍惊堂木,冷声道: “冯县令,你可有话说?若是没有……” “两罪并罚,本府直接先斩后奏,今日就将你斩在齐县!” “再上书吏部,陈词你的罪状。” 冯县令呆立原地,面如死灰。 大势已去,今日这败局,已经彻底无法扭转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 直接被黄府尹弄死。 或者交代出来背后的赵王府,试图苟延残喘,但大概率最后也会被赵王府弄死。 冯县令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凄厉的惨笑,哈哈两声,嘶哑着嗓子问道: “府尹大人,苦苦相逼又是为何?” “我真和盘托出了,你确定,自己能够承担得起?” 黄府尹面色一肃,不由坐直了。 他探寻的目光看向了叶云。 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冯县令直接将赵王世子搬出来,这事儿可就闹太大了。 黄府尹能直接杀了冯县令,但他可没那本事,直接杀了赵王世子。 事实上,赵王世子直接杀了他还差不多。 刚刚来的路上,不已经动手了吗? 正常情况之下,案子审到这儿,浑水摸鱼却摸到了两尾神龙,这案子就必须休堂,明日再审。 而这一日的时间,就是留给各方利益妥协的机会。 等到明日再升堂,很多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但叶云,根本没准备和赵王谈判。 先前对方频频出手,又何曾与自己妥协过? 叶云断然摇了摇头。 黄府尹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说…… 叶家和赵王府在齐县的大决战,竟然就是眼下这一局了? 黄府尹轻轻一拍惊堂木,道: “有何实情,全部如实招来,本府酌情替你减罪!” …… 县衙后堂,赵王世子很罕见的,没有在床上欺辱冯县令的妻妾,而是穿戴整齐,端坐在厅堂之中。 “王御史,还没来吗?” 赵王世子皱眉问道。 胖子杨宽在一旁拱手道: “看时辰,应该已经到了。” “不会被叶家截杀了吧?”赵王世子想到自己先前截杀黄府尹,不由有些担心。 杨宽摇头道: “黄府尹乃是江陵府尹,行踪很难隐藏,才有截杀的可能。” “他叶家就算信息系统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一个八品监察御史的动向。” 正文 第66章 八品监察御史 县衙内,冯县令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寒光,正准备和盘托出,将赵王府直接拉下水,拼他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一声沉喝,从县衙外忽然响起。 “江陵府尹黄大人,可在此处?” 人群分开,露出了一个面容板正的中年御史。 此人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四五。 一身御史台特有的官袍,看形制应该是八品监察御史。 冯县令原本张开的嘴巴,立刻闭上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赵王府的支援来了! 我就说,赵王府毕竟能在齐县和叶家分庭抗礼,没道理一直被叶家压着打! 黄府尹轻轻皱眉,起身说道: “正是本府,来者何人?” 突然出现的监察御史迈步而入,面带冷笑,不卑不亢对黄府尹拱了拱手,说道: “下官监察御史,王保。” “此来,奉御史台令,调查江陵府尹黄大人私调民夫一事!” 场间顿时响起一连串倒吸冷气的声音。 叶云不禁皱起了眉头。 御史台,监察御史。 这是极其难缠的角色。 御史台的职责,便是监察百官,并且直接对皇帝负责! 别看来的王保只是个八品,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和林县丞一级。 但是监察御史手中掌握的权利、资源,却绝非县丞这种小官儿能比的! 别说四品府尹,就是一二品的大员,前朝都有被八品御史扯下乌纱帽、入狱、最终问斩的例子。 这一招中,赵王府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叶家再怎么强,终究在长安城里没有根基。 赵王张痕却不同,他在长安城里,人脉关系盘根错节。 要疏通御史台的关系,来调查黄府尹,也就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真是糟糕啊……这一招,打得人措手不及,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抢占了先机,很可能断掉黄府尹接下来的晋升之路……” 叶云心中暗道:“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得逞。” 黄府尹沉吟片刻,说道: “江陵府水患,本府数月前上疏表奏过洪灾之严重,影响之深远,但长安无有批示,本府只能自行处置。” “此乃本府职权之内,更是本府的责任。” 监察御史王保淡淡道: “调集民夫,兴修水利工程,需要工部、礼部、尚书中书门下三省、陛下批示同意,方可实施。” “黄大人身为府尹,只能赈济、安抚,在长安城中批示下来之前,怎可妄自调集民夫?” “这形同谋逆。” 黄府尹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江陵富庶,向来被大唐倚为粮仓,整个北江陵被江淮河水这么一泡,来年收成全部完蛋,饿殍千里,如何处置?” 王保向长安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陛下自会处置,黄大人,你只是府尹,这江陵府,也不是你的,是陛下的。” “黄大人此举越俎代庖,若无其它缘由,与我回京,向御史台、吏部述职吧。” 黄府尹眯了眯眼,冷声道: “陛下昏迷时日已久,本府上书数月,半粒赈济粮食都不曾见到。这江陵府自然是陛下的,但陛下委任我府尹之职,本府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陛下分忧,为大唐分忧。” “若是王大人觉得,本府所行有缺,自可以直接弹劾本府,届时若陛下命本府回京述职,本府连夜启程,一息都不敢耽搁。” “至于现在,你区区一个八品御史,也敢让本府跟你走?” “做梦!” 王保呵呵冷笑道: “哦?听黄大人的意思,长安城数月未有赈济发下,是在指责陛下昏庸无能了?” 黄府尹悚然一惊,断然摇头道: “非也!陛下身体抱恙,无法操持朝政,此非陛下之过!” 王保又是一声冷笑: “如此说来,黄大人是说理政的太子殿下昏庸无能?” “你!”黄府尹怒道:“强词夺理!本府何时说过此话!” “黄大人嘴上自然不敢,但言语之间处处暗示,莫不是陛下昏迷日久,黄大人起了二心?” 王保淡淡道: “先是私自调集民夫,现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恶意中伤陛下和太子殿下。” “意图谋反,情节严重。” “下官作为监察御史,有权要求黄大人立刻与本官回京述职。” “黄大人若是今日不与本官走,就别怪本官上疏,禀报太子殿下,江陵府尹黄大人叛国谋逆了!” 王保一双眼睛,冷冷盯着黄府尹,分毫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黄府尹面色难看至极,一双拳头不自觉攥紧了。 就在此时。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狠狠敲了一下王保的后脑勺。 王保眼前一黑,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稳住身形之后,王保大怒,扭头骂道: “谁敢袭击朝廷命官?” 他身后,叶云双手抱胸,冷笑道: “你自去上奏弹劾吧。黄府尹对江陵此次洪灾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论是陛下还是太子殿下,都是圣明贤主,定然会明察秋毫,任凭你如何诋毁,都不可能难为这般爱民如子的好官。” “眼下,黄大人还有要事处理。” “你区区一个监察御史,总不能干涉府尹管理江陵府的事情吧?” 黄府尹定了定神,回过味儿来。 御史台若能弹劾,恐怕早就弹劾了。 现在派出八品监察御史来,绝对是手里还没有切实证据,无法弹劾。 甚至这王保到底是受了御史台的命令,还是自己卖赵王一个人情,打着御史台的幌子私自来此,都不好说。 如此情况下,黄府尹绝对不能乱,先解决了眼前的冯县令再说。 至于长安城如何,不是现在应该关注的事情。 长安里夺嫡夺了几个月,老皇帝一直没醒,也不知道是真没醒,还是已经死了,亦或者是被太子软禁了起来。 反正现在长安城里局势一片大乱。 太子和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整日明里暗里手段纷飞,各地驻兵互相牵制,按兵不动,暂时倒还没有内乱之类的迹象。 但要让长安拥有往日的决策速度,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前次洪灾没有赈济下来,和这种局势脱不了干系。 这种混乱的场面里,王保参黄府尹一本,哪怕写得再难听,事实再夸大,恐怕也不会引起重视。 稍微走动一下关系,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文 第67章 棋差一招,本世子输了? 黄府尹心中念头正在转动,忽然看到叶云递过来一个眼神,直指冯县令。 黄府尹立刻打消了心中杂念,轻咳一声,沉声道: “来人啊,先将冯县令压入大牢,剥夺县令之职,齐县县令,由林县丞暂代!” “主簿也一同入狱!” 而今有监察御史在侧,黄府尹直接杀了冯县令两人颇为不妥,而继续让冯县令将其背后的赵王府揪出来,同样不妥,只能先行收监,再行定夺。 叶家原本咄咄逼人的进攻,终究因为王保这个监察御史的到来,不得不藏起了两分锋芒。 但这绝对不是赵王世子预想之中的结果。 “可恶!”后堂中,赵王世子狠狠一拍手边桌子,怒吼道: “这姓黄的就如此孤注一掷,将全副身家,都压在了叶云身上吗?” “他竟然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我们在长安城中活动人脉,趁着长安乱局,直接罢免了他这府尹之职?” 按照赵王世子的想法,一旦监察御史王保出现,黄府尹就会立刻投鼠忌器,不说直接去长安述职,恐怕也会各方调停妥协。 一旦黄府尹软了,赵王府一系的势力,就会重掌这齐县的大权,优势会再次回到自己手中! 胖子杨宽也皱着眉头,显见同样颇为意外。 但很快,杨宽轻笑了一声,低声说道: “世子殿下莫要心急,这叶家本就是难缠的主,否则也不可能数十年如一日,与王爷南北相望了。” “若是太容易了,反而可能有诈。” “而今我们几番出招均被挡回来,倒也未必是坏事。” 世子面色铁青,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杨宽道:“世子殿下,不如我们将计就计,等到王保回去御史台,直接上本弹劾黄府尹,诸方运作,将黄府尹贬官或者直接罢官。” “到时候,直接换上我们的人来做这江陵府尹。” 世子冷哼道:“先前如此做过,不是被叶家那混蛋给一箭射死了?” “况且,罢免一个正四品官员,动静太大了。” “而今长安城这种局势,不允许我们大动干戈。” 杨宽笑道: “先前是先前。而今叶家若敢乱来,别说杀府尹,就算只是叶家军稍微进入我们的控制范围,被我们抓住马脚,立刻就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调集神威军过来剿灭叶家,最后安上个叛乱的罪名,一了百了。” 赵王爷作为军功王爷,正常情况下,一旦和军队有了挂接,长安方面立刻就会做出反应。 但现在长安城半瘫痪,赵王爷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他身上束缚松动了一些,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调集江陵府附近的驻军,对叶家军形成掣肘乃至是压制。 如此情形,若是江陵府换了新的府尹,叶家还真不敢杀。 “另外,若是直接罢免黄府尹有难度,我们直接给他调任到其它地方当府尹,这个难度就小多了。” 听杨宽说完,世子面色黑如锅底,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一招先认输不成?” 杨宽心中暗叹。 世子殿下太过急于求成,如此不稳重,最后当真会因为不想输而大败亏输啊…… 这一招已经是输了,输在黄府尹的孤注一掷上。 智者现在便已经不是纠结认不认输的问题,而是会开始谋划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甚至是利用这一次的败局,来为下一次更加狂猛的进攻做出铺垫。 但杨宽心里再如何腹诽,面上总也不能嘲讽自己的世子殿下,只能温言哄道: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 县衙之中,监察御史王保眼见黄府尹不买自己的账,怒哼一声,甩袖愤然离去,临走之际留下一句话: “黄大人,还是提前想一想,入京述职的时候,应该如何向吏部、门下省各位大人们交代吧!” 这位监察御史满心的愠怒,已经在替黄府尹罗织罪名,想着如何能好好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府尹一番。 叶云悄悄走到了陈青身旁,对他使了个狠厉的眼色。 陈青会意,无声无息间出了县衙,安排人半路截杀这倒霉蛋王保去了。 这个监察御史绝对不能放回去,必须在齐县外山路上伪装成被山贼所杀、掠夺财物。 等到御史台发现王保死了,再派新的监察御史下来搜集证据,罗织罪名,至少也得十天半月。 而这个时间差,就是叶云帮黄府尹化险为夷的关键节点。 冯县令和主簿满脸青白,被叶家军拖着进了县衙大牢。 铁锁闭合,偌大个幽深牢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县……县令大人……这可怎么办啊……”主簿打着哆嗦问道。 冯县令狠狠剜了主簿一眼,怒骂道: “若不是你胡言乱语,本官怎么可能落得如此田地?” “你个蠢货,黄府尹虽然大,但怎么可能比赵王爷更大?” “只要你咬紧牙关,一力将过错承担下来,赵王爷自然能有办法保你不死。” “现在倒好,你将本官也搭进去,整个齐县全都落在了叶家掌控之中。” “这下你里外不是人,世子殿下怎么可能会来救你?” “你等死吧。” “本官出去之后,定要将你一家妻女卖入青楼,供万千男人玩乐!” 主簿痛哭流涕,跪在冯县令身旁,磕头如捣蒜,连声哀求道: “下官刚刚惊吓过度,失了方寸,不是刻意出卖大人和世子殿下的!” “大人!大人!”主簿一把抓住了冯县令的衣摆,苦苦乞求道: “你我共事多年,我这些年辅佐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还请大人在世子殿下面前,为下官求个情啊!” 冯县令面如寒霜,看也不看跪在自己脚边的主簿一眼,只是他眼底深处,也有着深深的绝望。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县令之位一丢…… 世子殿下…… 会来救自己吗? …… “咳!” 县衙前堂,前任县丞、现任县令——林放,一拍惊堂木,装模作样说道: “本官宣布,今日,退堂!” 此话一说出口,林放顿觉浑身一阵酥麻的爽快,简直比去怡红院找十个八个姑娘伺候还要快活。 正文 第68章 求你了叶扒皮别睡我老婆 “升堂”、“退堂”这话,林放在梦里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今天,终于梦想成真了! 冯县令被罢免,自己成了暂代县令。 要知道,冯县令只有秀才功名,理论上是不能做官的。 但他林放,可是实打实的举人! 只要巴结好了叶家和黄府尹,转正根本不是问题! “关门!快关门!” 林放放下惊堂木,上蹿下跳如一只大马猴般,指挥着衙役们将县衙大门关了起来,隔绝了外面围观群众的视线。 门刚关上,未来得及散去的围观群众们,就听一声膝盖跪地的“噗通”声。 林放谄媚无比的声音,紧接着从门缝里面钻了出来: “谢黄大人赏识!下官能为黄大人做事,真是三生有幸!” “黄大人但有差遣,下官定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黄府尹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却不是理会林放的,而是压低声音问道: “老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声音不高,但不知觉间将耳朵贴在了县衙大门上的围观群众们,却听了个清楚。 他们瞬间浑身一个激灵,瞪圆了双眼。 黄府尹叫别人老爷?! 谁? 难道说…… 刚刚那县衙之内的人里,还藏着一位大人物吗? 叶云淡淡的声音传出: “走,去后堂看看。” 县衙门前,偷听群众们尽皆石化。 这…… 是刚刚那个替叶家商会发言的“石云”? 看不出来啊……他还那么年轻。 竟然能让黄府尹叫老爷? “等等……石……云?” “他……他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叶家主,叶扒皮吧?” “卧槽,你这是什么脑洞,怎么可能?” “你看,叶字拆开,不就是一个口,一个十吗?” “十……石……石云啊……” 门内,林放同样目瞪口呆。 卧槽。 能被黄府尹叫老爷的…… 叶云?叶扒皮?! “小人有眼无珠,不知老爷在此,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林放直接一转身,对着叶云又磕了三个头。 “行了,起来吧。” 叶云淡淡道:“我们去会会这赵王世子。” “也不知道,这家伙害不害羞。” 叶云迈步,刚进齐县县衙后堂,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叶家军将士们面色肃然,立刻将散发血腥味的房间围了起来。 两名将士手持唐刀突入其中,仔细搜寻一圈儿,出来之后禀报道: “老爷,里面没有危险,只是死了几个女人。” 尸首抬出来一看,林放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 “这……这是……冯县令的妻妾啊……” 几个女人全身赤裸,体无完肤,竟然还被人以残忍的手段斩下了脑袋。 林放心中,满是惊悸。 玩玩就算了,竟然还杀了! 几个无辜的女人,招你惹你了? 这还是人吗?!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叶云的背影。 然后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哆嗦。 能和赵王世子过招,这位叶老爷,该不会也是这般变态的人吧? 不要啊!我林放的老婆可不能被别人玩儿,不然我这县令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叶云看了一眼,不由得移开目光,挥手道: “抬走。” 陈青此时去而复返,急匆匆来到叶云身旁,压低声音道: “老爷,刚刚有几个人从后门溜走了。” “随行有三品高手保护。” “要不要截杀?” 叶云凝眉,想了想,缓缓摇头道: “不必。” 此时若是杀了赵王世子,纵然解气,但赵王张痕可就一个儿子,向来当个宝贝一样捧着。 如此一来,赵王定然会直接发狂。 只赢了个齐县县令罢了,叶云绝不认为,赵王府的力量会因此被削弱多少。 吴雷的分析十分在理,赵王府在长安夺嫡的风波影响下,变得残暴了许多。 在斩掉其手脚、羽翼之前,叶云都不准备对赵王府的核心势力动用任何武力手段。 否则一旦发生了直接的冲突,对叶家而言只有坏处。 “那御史呢?”叶云又问。 “大约还有两三炷香的命。”陈青低声道。 叶云冷笑一声,点头道: “行吧,既然世子殿下‘害羞’,不愿意和我见面,那就算了。” “林放。” 新晋的林县令立马屁颠颠跑了过来,谄媚笑道: “老爷有何吩咐?” 同时他心里不断大吼着: 别睡我老婆! 别睡我老婆! 别睡我老婆! 叶云看了这谄媚小人一眼,淡淡道: “今后要与王林好好配合,我叶家能扶你上位,自然也能让你万劫不复。” 林放再次跪下,磕头如捣蒜,满口都是表忠心的话。 叶家在江陵府是何等重量,林放再清楚不过。 赵王府在齐县一朝败退,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整个齐县,都会成为叶家的势力范围。 他小小一个县令,自然要仰仗叶家鼻息过活。 林放看似是齐县父母官,实际上,今后齐县真正说了算的,是王林这个叶家商会分管事。 林放对这一点早有准备,甚至并不排斥。 什么都好说,只要别睡我老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叶云点头道: “王林跟我来,林放安顿一下这县衙。” 带着陈青、黄府尹、王林、周管家一行人,回到齐县住所,关上书房大门。 叶云端坐主位,先请了黄府尹坐,又让黄秀秀奉茶,顺便让多日不见的父女两人叙了叙旧。 黄府尹见女儿红光满面,笑容澄澈,比之嫁给叶云前,更多了两分温婉动人、美丽大方,便彻底放下心来。 看样子,叶云待她不错,虽是妾室,却也恩爱,受宠至极。 一路抗洪、赈济、水坝、南下齐县,叶云都带着秀秀,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黄府尹心中唯一的芥蒂,就是害怕女儿嫁给叶云之后受委屈,今日,这心结才算是彻底解开了。 等父女两人说过话,叶云揽过黄秀秀,第一句话便让黄府尹错愕。 叶云问道: “岳丈大人,可有提携之人?” 黄府尹道: “自然有……做府尹十余年,手中学生不在少数,为官者亦多,不知老爷问的是什么职位的提携?” 叶云笑道: “江陵府尹。” 正文 第69章 是人在搞鬼 江陵府尹?! 黄府尹瞬间来了精神。 自己而今是江陵府尹,叶云却要提携另一人做府尹。 这岂不是说…… 他要帮我调动官职? “这……”黄府尹有些激动。 叶云点头道: “此次抗洪,实是难得的功绩,决不能让有心人抹黑,我们需要立刻行动起来,将岳丈大人的功劳定下,不给赵王府一系的势力留下任何攻击的破绽。” “一旦朝中有了嘉奖,御史台自然也没办法,继续在这件事上弹劾岳丈大人。” 黄府尹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连吞唾沫,双眼放光,问道: “老爷可有言路?” 叶云点头道:“早已铺好,今日只是和岳丈大人知会。” 说话间,一个叶家军将士叩门进来,双手呈上了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边角,还在滴血。 叶云一手遮住怀中黄秀秀的眼睛,另一手轻轻打开了木匣子。 匣子里,端正放着一颗人头。 正是前不久见过的监察御史,王保。 黄府尹和王林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好生狠辣的手段! 叶云淡笑了一声,合住木匣,道: “王林,明日让林放遣人,去‘发现’一下王保大人的尸体。” “然后报上去,就说被剪径山贼杀了,一身财物全部落空,只剩下官服才能勉强辨认身份。” “就走正常流程,不必打点。” 王林连忙应道:“是,属下记住了。” “另外,吴老原先已经留下了长安言路,王林你安排一下,让吏部侍郎郭大人尽快上奏,替岳丈大人表功。” 王林再次点头:“是。” 叶云转头,看向陈青,问道: “叶家军调动如何了?” 陈青道:“三千叶家军已经完成了调动,就驻扎在叶家商会先前探明的周边地点,半日就能奔袭齐县。” 叶云缓缓点头,道:“不错。” 他不知道这三千叶家军能干什么,但这是吴雷的建议,而他很相信这头老狐狸的直觉。 也许这三千叶家军最终都派不上用场,只是老狐狸吴雷留后手的习惯罢了。 “最后一件事情……” 叶云低头,在黄秀秀鬓间轻轻吻了一口,低声道: “岳丈大人,等这段风波过去,我准备让秀秀做我的正房妻子。” 黄秀秀瞬间羞红了俏脸,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雀跃之色。 虽然早知道老爷有这般心思,但今日正式与爹爹说过,才算是定下来了。 黄府尹老怀大慰,点头笑道: “秀秀从小就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等小艺只是其次,相夫教子、治典家务,才是秀秀最下功夫的地方。” “想来叶府纵然家大业大,秀秀也做得老爷的正房妻子,能帮老爷管好这偌大的家业。” 这时代,正经人家的女儿,从出生起,家里就会根据其姿容、家世背景,决定今后怎么嫁。 若是做妾,便要在小艺上下功夫,还要会打扮,会风月。 若是当妻子,学的可就多了。 女子虽然不能科考,但黄秀秀这等姑娘,自小在读书韬略上下的功夫,真要去科举,搞不好真能干翻一大票男人,中个举人进士什么的。 黄府尹也从来没想过要让女儿做小的,被叶云原身要挟着纳成妾室,全然就是个意外,对此黄府尹很不服气的。 又密谋了一阵儿大小事,叶云留几人在府中吃了个饭,这才让他们接连散去。 黄府尹则被陈青亲自护送,到了附近一个叶家军秘密驻扎的地方,潜藏起来,等待刺字营高手前来保护,才能离开齐县地界,继续在江陵府为百姓做事。 这批刺字营的高手,等于交给了黄府尹,一切都听黄府尹的命令,就算今后入了长安,也得贴身保护他。 当天晚上,黄秀秀主仆二人千娇百媚,极是卖力。 此前虽然也不曾偷懒过,但终究不如今夜,这般逢迎得紧。 叶云忙活得腿软之余,也感觉自己当真是被秀秀这姑娘给迷住了。 秀色可餐倒在其次,关键是聪慧过人,实乃叶云平生仅见。 若不是她那夜丝丝入扣的分析、谋划,叶家很难在这次与赵王世子的交手中,抢占到如此先机,步步紧逼,最终成功夺下齐县县令的位置。 心中爱得深了,身上便有使不完的力气。 手里更有用不尽的“阴招”。 唇齿间花活倒也不少,在两块上好的丰美白玉之上留下一道道泛红的刻痕。 似要以这两块美玉为基底,雕琢出什么惊绝天伦的艺术品一般。 海浪狂猛地冲刷在两片岸堤上,退潮也只是为了更猛烈的攻势。 星月光芒微熹的夜色中,水浪四溅,涛声连连,不绝于耳。 终化作了一声极痛极痒的长啸,引得齐县山林周遭狼群驻足倾听。 一夜荒唐。 第二日,一则消息在齐县之中疯传。 昨夜又起火了。 县衙大牢被烧成了一座焦房。 万幸的是,大牢周边的所有建筑,都没有被波及。 只可惜,大牢里烧死了两个人。 前任县令冯某,和某个不知名的主簿。 …… 叶乡县。 叶家大宅。 这些日人心惶惶的,连下人丫鬟们走路的脚步声都努力放得很轻,生怕招惹出什么本来不属于自己的麻烦。 一切都起自那莫名死在了自己禁闭房间中的刘柔云夫人。 刘柔云往日里在叶府恃宠而骄,没少做恶事,若说只是因为被叶云禁足三月,就直接想不开上吊自杀了,叶府下人们恐怕也只会拍手称快。 只是…… 这位大夫人的死法儿,太过诡异惊悚了。 上吊之后,手腕伤口处流出的鲜血,竟然在地上汇聚成了一行血字: 【负心叶云辱杀发妻。】 可叶老爷离府已经多日,怎能辱杀刘柔云呢? 莫不是…… “这府里……该不会是闹鬼吧……” 一个婢女在厨房中整备器具、食材的时候,总觉得浑身上下毛骨悚然,不禁扭头打量自己身后,吞着唾沫对身旁一个家丁说道。 家丁皱了皱眉,低声道: “就算是闹鬼,也没必要往老爷身上引,我看啊……” 家丁看了看周围,声音更低两分: “这是人干的。” 正文 第70章 血书之谜 “人吗……”婢女沉默了几个呼吸,却没有放松半分,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些。 “我听说,叶家军似乎也出事了……”婢女喃喃道:“府中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有值守的军士了……” 曾经那些打扮成家丁的雄壮军丁带来的安全感有多大,现在心中的惴惴不安就同样有多大。 家丁面色一凝,沉声道:“别乱说话!” 叶家军这三个字,很多人都知道有,但敢拿出来说的,着实不多。 尤其是叶府中的这些人。 正自沉默之中,两人就听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叶府里颇有威望的老账房扯着嗓子吼道: “吴大管事来了!所有人都出来,立刻在前堂听吴大管事训话!” 婢女和家丁都是一愣。 吴大管事? “吴大管事是什么人?怎么从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婢女问道。 家丁摇摇头:“不知道,快去看看。” 来到前堂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着紫色锦衣华服的中年人端坐太师椅上,身上气势沉凝,目中光芒如电,身后站着两个沉默的武者,身上隐约有杀气,看不出境界。 看其面容,隐约与当日混入叶云在齐县的宅邸那“老乞丐”有几分相似。 正是撤去了伪装的吴雷! 堂中气氛无比沉凝,大家虽然基本都不认识这位吴大管事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对方身上那属于上位者的气息,还是让一众丫鬟侍从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吴雷终于开口,问道: “都到齐了吗?” 先前召集众人的老账房清点了一下,恭恭敬敬道: “除了今日出府采买的几个家丁,都在这里了。” 吴雷缓缓点头,朗声说道: “我是叶家商会总管事,吴雷。” “老爷在齐县,事务繁忙,听闻了叶府中发生的乱象,特委托我,来解决这些麻烦。” 说着,吴雷从怀中掏出了叶云的一封授权信。 叶家商会,总管事? 下人们面面相觑,眼底都有难掩的震惊之色。 竟然是这个传说中的存在吗…… 他们立刻低头行礼道: “见过吴大管事。” 吴雷缓缓点头,环顾四周,问道: “后院夫人们呢?一个也没来吗?” 下人们齐齐惊愕抬头。 那老账房也颇为错愕,斟酌着说道: “吴大管事……毕竟是夫人们……不妥吧……” 吴雷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叶府的下人们,进来之前,我叶家商会都做过严密的背景调查。” “会混进来细作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至于夫人们,可就难说了……” “都请出来吧。” 不多时,侍女们引着二夫人到六夫人,从后院来到了前堂,她们的贴身丫鬟、侍女们也全都到了。 整个前堂变得异常拥挤起来。 吴雷简单问了几句,果然没人承认和刘柔云的死有什么瓜葛。 吴雷笑了两声,点头道: “从现在开始,不准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离开这个前堂,有人硬闯,不管是谁,直接给我杀了。” “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他背后那两个沉默的武者点头应允,声音虽然不大,但腰间已经亮出了两把雪亮的刀来。 下人和夫人们,齐齐打了个哆嗦,看向吴大管事的眼中,都有难以掩饰的惊惧。 这儿可是叶云的府邸,他吴大管事再怎么说,也只是叶云的下人罢了,竟然这般大胆,敢下这种命令? 吴雷吩咐之后,起身招呼了一下那老账房,两人出了前堂,轻车熟路找到了刘柔云生前的院子,推门走了进去。 院中有些荒凉,散发着一股隐隐的腥气。 尸体早就已经收殓,不在此处,但碍于叶云不在,叶府中没有主事之人,也一直没有安排下葬。 吴雷先是去了案发的现场,在老账房的带领下,找到了当日刘柔云上吊的地方。 抬头看了看横梁,低头看了看地砖,吴雷皱起眉头,问道: “这案发现场,清理过了?” “是的……”老账房点头道:“二夫人觉得恶心,一力让下人们将此处洗刷过一遍了。” 愚蠢…… 吴雷心中暗自“称赞”了一句。 他俯下身,轻轻抚摸地上的地砖,摸了半晌,从刘柔云书桌上研墨些许,将墨汁浇在了地砖上。 那句话并未显现出来。 “你确定,这里就是那血书出现的地方?”吴雷问道。 老账房点头,很肯定地说道: “不错,当时……那行血书就在这里。” 吴雷冷哼一声,问道: “这地砖换过吗?” “和周围的,明显不是同一批次的,颜色质感都有微小的区别。” 老账房怔了一下,摇头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吴雷当即回返前堂,追问地砖的事情。 一个家丁战战兢兢出列,小声说道: “回禀管事……” “当日后院有个侍女,来传达消息,说有夫人觉得此处晦气,命令小人将染过血的地砖全都换掉。” “小人便依言做了。” 吴雷眯缝着眼睛问道: “是吗?地砖呢?” 家丁道:“已经……已经随着府中的垃圾丢弃了……” 吴雷又问:“当日是哪个侍女,让你去替换地砖的?” 那家丁额间开始冒出冷汗,讷讷道: “不……不知道……小人从未见过这个侍女。” “不在前堂吗?”吴雷喝了口已经放凉的茶水。 家丁摇头:“不在……” 吴雷点头。 叶府家大业大,侍女家丁们也偶有更换,所以一个不曾谋面的陌生侍女,打着某位夫人的名号,能够指使一位家丁更换地板砖,这并不令人意外。 “那么,刘柔云夫人死之前,有人进过她的屋子吗?” 所有下人面面相觑,均沉默不语。 老账房小声道: “那时候,刘夫人已经被老爷关禁闭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就连每日的饭食,也都是放在门口的。” 吴雷冷笑一声,点头道: “很好,这样一来,事实经过,已经很明显了。” “有人杀了刘柔云。” “当日杀死她之后,用某种手段,影响了地砖的平整,导致割腕之后流下的鲜血,会顺着地砖上的微小凹槽,形成你们所看到的血书。” 正文 第71章 诱杀 吴雷继续冷冷说道: “我要求你们,吃住都停留在这间堂房之中。” “直到水落石出。” “若是有人想起了什么线索,不论是不是猜测,不论有没有根据,都可以来找我分说。” “若是不实的消息,也不会受到惩罚。” “若是真实的消息,我会代替老爷,给你们一笔丰厚的赏赐,并且将你们每月的例钱,增加一倍。” “我现在要去看看刘柔云的尸体。” “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 吴雷对那两个看守在堂房门前的沉默武者说道。 两个武者当即收刀,跟在了吴雷身后。 吴雷道:“大家互相监督,依旧谁都不准离开此处,我回来之后,会询问所有人,一旦有人中途离开了堂房……” 他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就别怪老夫无情了。” 他刚准备带着两名武者离开,却听背后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 “你凭什么这么做?!” “就算下人们要在这里停留,难道我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夫人们也是怀疑的目标吗?” “这里这么多人,如何洗漱就寝?” “吴大管事,你也太猖狂了,我知道你在叶家位高权重,但再重要的下人,也依旧只是个下人!” “你今日逾矩了!等老爷回来,我定要与老爷分说此事!” 吴雷回头,发现出言的是二夫人。 二夫人和刘柔云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叶云纳入房中的,性格也远比刘柔云温和。 只不过…… 太愚蠢了。 吴雷笑道: “二夫人还请多多担待,老爷命我全权处理此事,我自然要尽心竭力才是。” “若二夫人真的有怨言,可以之后和老爷禀报。” “至于今日,委屈诸位夫人了。” 说罢,吴雷直接关上了门,将几位夫人连同满屋的下人们,一同关在了里面。 二夫人险些气得当场冲开门挠破这吴雷的老脸。 一阵骂骂咧咧声音之下,有两个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在隐秘交谈着。 “主人,这怎么办?” 被称作主人的声音悄然道: “看样子,老东西已经基本锁定了凶手就在夫人之中,只不过没有当场说出来罢了……” “真是晦气,怎么没引回来叶云,反而引回来这个老狐狸了?” “再让他查下去,迟早会发现我们身上的问题……” 另一个声音问道:“主人……我们的易容如此逼真,应该不会被老狐狸这么容易认出来吧?” 那主人愤恨道: “我身上应该没什么疑点,但你不一样!” “稍加排查,便知道你是新出现在叶府的,什么易容都没有用。” “况且,你四品的修为,哪里是轻易就能藏住的?” “刚刚没直接被他揪出来,都可能是他害怕我们暴起伤人,在这叶府里造成太大的伤亡所致……” 另一个声音道:“那……那怎么办?” “你看那老狐狸身后的两个武者,是什么境界的?”主人问道。 另一个声音答道:“应该一个四品,一个五品。” “你偷偷出去,杀了那老狐狸。” “可……主人……”那声音有些迟疑。 主人冷笑道:“我们现在不杀了那老狐狸,这手段恐怕也落不到叶云身上了。” “以你四品的境界,只可能趁着叶乡县混乱的时候,偷袭叶云。” “但这老狐狸先回来,一通整顿,先是叶府,紧接着就是叶家军,就算我们还能千方百计藏住,可到了最后,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不过,只要这次能杀了那吴雷,也不算是无功而返。” “这老东西一死,叶家商会绝对会乱上好几个月。” “这个窗口期,能让白玉商会扩张很多,从叶家商会手中抢下很多的利益。” “而且,还能维持叶家军那边的乱局。” “杀过他之后,你就直接回到赵王府去吧。剩下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置!” “……是,主人,那我去了。” 一道黑影闪过,极隐晦地推开了一角窗缝,从里面钻了出去。 而今叶府之中没有叶家军的存在,同样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武者,对一个四品境界的武者而言,堪称是如履平地。 这满屋子人,愣是没有发现,有一个刚刚还站在角落里的小侍女,而今已经消失不见了。 刚出叶府大门,吴雷便扭头吩咐道: “将叶府中二到六夫人的所有资料,都给我汇总一下,越快越好。” “是。”背后那四品武者领命而去。 阴影中,一双潜伏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晶亮的光芒! 连唯一的四品都派出去了? 就留下一个五品? 天赐的良机啊…… 这个赵王府不知何时安插进来的女刺客,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这吴雷虽然也是个武者,但境界不过七品,自己一刀就能解决掉。 阴影之中,有一道寒光骤然迸发! 锋刃携着寒光,急掠而来,直刺向吴雷的后心。 那女刺客决定,自己要仗着境界优势,趁那五品武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杀了吴雷,然后一击远遁! 但几乎是在她发动攻击的几乎同一时刻。 那五品武者,竟然随之动了。 一把七星刀瞬间出鞘,如迅雷般瞬间撕裂空气,迎面直斩向自己! 直到脑袋落地的时候,这其貌不扬的四品刺客,都还没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 在刚刚那一瞬间,这“五品”武者身上爆发出的气势,竟然直逼三品境界! 吴雷扭头看了看身后跪倒在地的无头女刺客,冷冷一笑: “行了,定力比我想象的弱很多。” “赵王府最近的招数,的确有些失了方寸。” 刚刚那离开的四品武者,竟然直接从街角转了回来,手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吴雷要的资料。 似乎他也早知道,吴雷之所以支开自己,就是为了示敌以弱,诱骗那藏在暗处的刺客出手袭杀。 吱呀—— 紧闭的门扉响起一声刺耳的摩擦。 叶府所有下人、夫人们,全都愕然抬头,看向门口。 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吴雷! 而他的手中…… 提着一颗不断向下滴血的人头?! 吴雷嘴角噙着冷笑,缓步走了进来,晃了晃手中人头,展示那惊愕万分的面容。 “这人,先前是站在谁身边的?” 正文 第72章 赵王府的暗棋 所有人都盯着吴雷手中那颗女性的头颅,被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之中极致的惊恐震撼了许久。 直到吴雷又问了两次之后,才有一个家丁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喃喃道: “我……我刚刚还看到她了……” “她……她刚就站在……” 说着,家丁扭头,看向了一个角落。 其余人也或多或少有些印象,视线一同聚焦向那处。 一个面色苍白的美人呆立在那个角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手下刚刚溜走,竟然转眼间,就被吴雷这个老狐狸,拎着头回来了?! 吴雷冷笑道: “六夫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六夫人”面色连变,厉声斥责道: “你什么意思?” “我这侍女是个苦命人!你是什么时候杀了她的?” “她招你惹你了?” 吴雷呵呵笑了一声: “不承认不要紧,只要你认她是你的侍女,就可以了。” “请吧,六夫人。” 吴雷做了一个指引的手势。 六夫人摇头道: “不!我不跟你走!” “你大胆!” “我可是老爷的女人!”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她紧接着就被那四品武者拎着脖子出去了。 吴雷转身关门,径直带着六夫人进了假山小道。 这条通向叶府水牢的小路,里面如前有六个叶家军将士在值守,可以说是整个叶府仅剩的保卫力量了。 只不过,这假山后面通向何处,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也没那闲工夫从亭台水榭一路游过来。 这几个叶家军将士,也只负责水牢的看守,哪怕外面叶家大宅被夷为平地,他们也是不会出去干涉的。 “你是……” 六个将士看到吴雷进来,先是一惊,抽刀拔剑,但紧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有立刻出手,只是视线牢牢锁定了吴雷。 吴雷淡笑道: “我是吴雷,叶家商会总管事,老爷派我回来叶乡县,处理叶家大宅和叶家军的情况。” “这是老爷亲笔写的授权信。” 吴雷说着,从怀中掏出了第二封信。 和此前叶府下人们看也不看的反应截然不同,六名叶家军将士拆开那封信,借着烛火,仔仔细细研究了很久。 从笔迹到家主印的细节,从火漆的完整到纸张的材质,还有语句中潜藏的暗语,轮番研究了一遍。 小队长这才将信将疑放下信来,问道: “吴大管事有什么事吗?” “若是提人,这一封信可不够!” 吴雷呵呵笑道:“我知道,此来只是为了让大壮帮我个忙。” 一提到“大壮”这俩字儿,即便是百炼精兵,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冷意从脚心处腾了起来。 那极会摧毁人心智的九尺巨汉…… 可真是只有梦魇之中才会存在的魔鬼啊…… “这样啊……”为首队长笑道:“那请您进去吧。” 很快,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水牢深处传出: “我说!我都说了!求求你了别再折磨我了!我都说!” 吱呀—— 前堂门又响了,吴雷率先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那两个武者。 双目呆滞的六夫人又被拎着进来了。 她浑身衣衫整齐,不似被侵犯的模样,也不知道刚刚大壮到底是怎么折磨她的。 “说吧。”吴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呵呵笑道。 六夫人木讷地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原来,真正的六夫人,前些天已经被刘柔云害死了。 这位“六夫人”是赵王府派来的一名精擅易容的七品谋士,带着另外一个她倾力培养出的四品杀手,在刘柔云的里应外合之下,一同潜伏在了叶府之中,顶替了六夫人的位置。 可刘柔云万万没有想到,这两名女杀手伪装潜伏进来之后,杀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自己。 这是赵王府的意思,刘柔云已经没用了,杀死她,反而能榨取出她身上的最后一丝剩余价值,将叶云骗回叶乡县,然后联合叶家军中的暗棋,试图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这位难缠至极的叶家主。 吴雷听完这些之后,眼中悄然浮起一抹忧虑。 六夫人被揪出来,叶府之中的隐患应该已经被解除了。 剩下的,只有叶家军了。 但…… 叶家军中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吴雷也试图从这位赵王府女谋士口中得到叶家军中暗棋的信息,但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双方并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女谋士只知道一个代号——玄水。 赵王府绝对不是蠢货,就算在君澜商会被砍断的前提下,略显失了方寸,但也绝对不会将完全没有把握的手段拿出来用。 这也就意味着,赵王府觉得,自己在叶府和叶家军中埋下的手段,至少有一定成功率,能够直捣黄龙,弄死叶云。 叶府中的手段,吴雷已经见识过了。 很阴险,但并不强。 也就是说,大头还在叶家军中? 吴雷双眉紧锁,第一次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 那可是一支万人精兵。 一旦自己冒然进去,彻底引爆了赵王府留下的手段,搞不好自己会直接死在混乱的叶家军军营里面。 暗自叹息一声,吴雷淡淡说道: “我会将此人囚禁起来,等老爷回来之后,再行发落。” 就算这位伪装的“六夫人”已经大庭广众之下如实招来,承认了自己是赵王府安插的暗棋,吴雷也不能动这个手。 从始至终,吴雷都谨记着自己的下人身份。 他来此是为叶云平定局势的,却不能擅作主张,逾越雷池半步。 叶云是否允许,是否责罚,那是叶云的事情。 但吴雷作为下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吴雷好好安顿了叶府大宅,然后将“六夫人”直接关押在了水牢里面。 给她挑了一个干爽的房间,放置了还算舒适的被褥,嘱咐六位叶家军镇守将士好好对待这“六夫人”直到叶云回来为止。 而后,吴雷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叶家军大营,眉头紧皱,开始仔细思索,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应对叶家军中潜藏的危机。 正文 第73章 纸短情长,所以骚话连篇 河南府,未名山,绝情谷。 红昆仑和岳素素站在那颗横生的卧松旁,静静看不远处铁雪兰心将《绝情杀叶剑》一丝不苟地习练了一次。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剑光如电,身幻如蝶。 近一个月过去,铁雪兰心已经将这剑招练得有模有样。 看她一双水眸之中蕴含的杀意和冷厉之色,不光得了这剑招的外形,同样也得了这剑招的两分神髓。 一套《绝情杀叶剑》练完,铁雪兰心收剑而立,眼中冷冽和杀意瞬间散去,复又是那英朗中略带两分稚气的假小子态。 她脸上有些紧张之色,小心翼翼问道: “谷主。” “我练得还行吗?” 红昆仑脸上依旧是散不去的寒意,缓缓点头,不置可否道: “今后,若是遇上这世间绝情寡义的男子,便以这剑招杀他。” “不必有所顾忌。” “有任何后果,我帮你一力担下。” 铁雪兰心呆了呆,有些不明所以地应下。 总觉得…… 谷主似乎意有所指…… 谷主……曾经被男子伤过情吗? 红昆仑漫步离开。 铁雪兰心对卧松旁的岳素素吐了吐舌头,小声问道: “师姐……” “谷主她……是爱过什么人吗?” 岳素素愣了一下,旋即轻咳,面色古怪道: “不该问的,不要乱问。” “哦……”铁雪兰心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 扑棱棱—— 忽然,一阵羽翼破风之声响起。 一头神骏的飞禽从绝情谷外破云而来。 岳素素听到这声音,眼底忽然涌起一抹喜色,鹅黄色的身子如风般悄然掠上天穹,凌空抱住了那只飞鹰。 而后,岳素素直接施展轻功,飞速向绝情谷深处掠去。 铁雪兰心反应慢了半拍,愕然看着飘然远去,半刻都不曾多留的岳素素,不禁挠头,嘟囔道: “师姐这是怎么了?” “刚刚那振翅的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谷里也养着鹰吗?和叶家的好像啊……” 岳素素躲进自己闺阁里,在飞鹰脚上摸了两把,果然摸出了两个小竹筒。 一个上面写着“红昆仑亲启”。 另一个上,赫然写着“岳素素亲启。” 岳素素轻轻咬了一下红唇。 那混蛋…… 还算有些良心。 她将给红昆仑的竹筒放在一边,打开了叶云给自己的小竹筒。 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信,几乎将这小竹筒撑爆。 也不知道是怎么塞进去的,最后岳素素不得不将这小竹筒用刻刀裁开,才将信纸从里面无损取了出来。 展开,是好多封信。 第一张: 【别来近三月,我的九夫人可还安好?】 【为夫甚想你。】 【日日想你,夜夜想你。】 【想你的红唇,想你的温存。】 短短四句话,已经直接破了岳素素的心防,令她满脸通红,难抑心中的羞意,将手中纸张按在了腿上,轻轻啐了一口,低骂道: “孟浪子!连写字都这般孟浪!真是……” “该杀……” 口中骂着,心里却不由自主有旧日的记忆翻涌上来。 叶云的粘缠和温柔。 叶云的坏笑和爱抚。 叶云的…… 岳素素深吸了口气,搓了搓发红的脸蛋,又看向手中的信笺。 【却不知我的九夫人有没有良心,是不是也如为夫思念你一样,日日夜夜将为夫挂在心里呢?】 【绝情谷中,红昆仑应该没有收其他男弟子吧?】 【离其他男人远些,你是我的。】 【纸短情长,便多写几张。】 【后面都是些日积月累的肉麻情话,九夫人该不会嫌弃为夫太过啰嗦吧?】 【爱你的相公。】 第一封信就写到这里。 岳素素红着脸,抽出了第二封。 【素素离开的第三天:】 【修水坝好累啊,为夫还要以身作则,与民夫们一道搬砖。】 【开始思念素素舌头的味道了。】 【素素离开的第五天:】 【秀秀和晴儿侍奉得很周到,但我想……】 【若有朝一日,素素也能这般,温柔贴心,以玉指为我捏肩揉背……】 【该是何等快事啊。】 【素素离开的第……】 【……】 岳素素脸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知觉间,厚厚一叠信笺,已经全都看完了。 岳素素深吸了口气,又将叶云的笔迹反复看了几遍,这才依依不舍将之收入了自己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 等到脸上红云好不容易散的差不多了,岳素素这才推门,叩开了红昆仑的房门。 书案旁侧,红昆仑正提笔,在纸上作画。 画的是蓝天白云,非常传神。 红昆仑回过神来,看向岳素素,问道:“怎么了素素?” 岳素素捧着叶云给红昆仑的小竹筒,缓步走了进来,低声道: “谷主,叶家又来信了……” 红昆仑双眉一竖,厉声斥道: “我都说了多少次,不收叶家的信息!” “拿去烧了!” 岳素素转了转眼珠,拧开了小竹筒,从里面抽出信笺,展开之后,正面朝上,放在了红昆仑桌面烛台火焰上。 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瞥向了这薄薄一张纸上寥寥数语。 【大老婆亲启:】 【叶府杂事越发繁重,为夫需要一个贤内助帮忙打理。】 【心心念念想要大老婆回来帮我,奈何从未得到回应。】 【八老婆贤淑聪慧,为夫便让她暂时代行正房之职。】 【爱你的夫君叶云。】 “哼!”红昆仑怒哼了一声,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桌子没事儿,但四脚的地砖砰然爆碎,化作四片齑粉,看得岳素素眼角直跳。 “你上次去,捅了他一刀吗?” 红昆仑冷声问道。 岳素素愣了好久。 被他“捅”了好多“刀”算吗? “没……没有……” 岳素素有些心虚,小声道: “他身旁那老管家……是个宗师,弟子没能找到机会……” 红昆仑怔了一下。 “宗师?” “你是说周管家?” 岳素素点头。 红昆仑眼中光芒连闪,最终缓缓点头: “原来如此,周管家,他竟然是一位宗师……” “如此说来,倒是不必担心他的安危了……” 正文 第74章 我,岳素素,保胎 “如此说来,倒是不必担心他的安危了……” 岳素素听到红昆仑的话,不禁抿嘴,无声笑了一下。 言下之意…… 谷主您,其实……一直都很担心叶云的安危吗? 一不留神将真心话说了出来,红昆仑立刻回神住嘴,冷哼了一声,斥责道: “素素,你这些天太懈怠了。” “功也不练,剑也不练,我看你连走路,步子都沉重了不少。” “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莫要以为三品算是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为师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踏足宗师境界了!” 岳素素连忙低头,掩盖住了眼底的慌乱,点头道: “是……谷主,弟子这些天的确有些懈怠……” “谷主教训的是,素素这就下去好好反思……修炼……” 红昆仑淡淡点头,轻哼道: “去吧。” 岳素素离开红昆仑的房间,脚步放缓,脸上浮起由衷的彷徨来。 她一双素手,不知觉间,轻轻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这可……如何是好呢……” 岳素素低声呢喃道。 自从她带着铁雪兰心回到绝情谷,便很快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对劲起来。 将近三个月过去,她小腹已经有了微微的隆起。 若是自己没猜错…… 自己恐怕是怀上了叶云的孩子吗? 红昆仑未经人事,又怎么能明白岳素素这般小心谨慎,整日里连武都不敢练,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 是在保胎啊…… 独自走回自己闺阁之中的岳素素,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的迷茫和彷徨之色渐渐散去了。 “我若是在谷里继续呆着,用不了几天,谷主就能发现我的异常……” “到时候,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孩子也不能一生下来就没爹……” “既然是他的孩子,他当然也要知道才行……” “罢了……我去找他,他自己做下的坏事儿,总得他来负责。” 岳素素研墨,在桌上留书一封,也不与铁雪兰心和红昆仑作别,便直接独自离开了绝情谷。 她连马都不敢骑,生怕受了颠簸,动了胎气。 便用身上财物买了一架马车,聘了个车夫,一路向江陵府晃晃悠悠而去。 …… 齐县,叶云书房。 晴儿一边给叶云揉左腿,一边撅着小嘴,不满嘟囔道: “哼,老爷当真要将那九夫人宠上天去了。” “那般柔情蜜意的情话,怎也不见老爷与我家小姐说说?” 叶云呵呵笑着,一边抚弄手边的黄秀秀,一边低声打趣道: “老爷我,不是夜夜都与你俩说吗?” 此话一出,秀秀主仆二人俱都俏脸通红。 晴儿转了转眼珠,娇哼道: “若是九夫人知道老爷那些‘几日几日想素素’的情话,都是临时瞎编出来哄她的,会不会生气啊?” 叶云“嘿”了一声,一把将晴儿扯进怀里,轻轻掐了一把臀尖: “小妮子越发没个规矩了,还敢告老爷的密了?” “哼。” “此事就秀秀和你知道,若是传出去了,老爷我可知道罚谁。” “到时候……” “哼哼哼……”叶云一边搓着手,一边怪笑道:“可休怪老爷辣手摧花啊!” 黄秀秀也一把牵住晴儿的手,娇嗔道:“晴儿!不可仗着老爷宠爱乱来!当心老爷休了你!” 晴儿俏皮一吐舌头,嬉笑道:“晴儿当然知道,晴儿就是说说而已……” “不过……” 晴儿美眸一转,巧笑倩兮,将脸凑近叶云,吐气如兰问道: “晴儿若是真的告密了,老爷准备怎么辣手摧花啊?” “晴儿还以为,老爷的手段,晴儿大多都见识过了呢。” 叶云呵呵一笑,一边揉捏晴儿,一边坏笑道: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 秀秀和晴儿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连声尖叫,提着衣裙下摆便夺了后门,溜了。 叶云嘴角有压制不住的坏笑,却没有追上去直接辣手摧花,而是整理了一下衣襟,端坐在书房里。 他已经听到,前面有人来找自己了。 这些日,虽然齐县县令已经成了林放这个舔狗,但每日往叶云这边跑的消息,却半点儿不见少,反而越发繁重起来。 倒不是因为林放不干活儿,而是因为叶家商会在齐县的工作,随着县令之位的易主,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收拾残局、打扫战场的工作,每个细节都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很容易在日后给赵王府留下大量可钻营的空子,甚至导致齐县的控制权二度易手。 精力有限,分身乏术,叶云不得不将一些繁琐却并不那么重要的工作,留到晚上就寝之前,塞给黄秀秀,让她帮忙出主意打理。 黄秀秀的确没有愧对叶云的厚望,将齐县大小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以至于叶云现在白日里也让她和晴儿常留在书房,娱乐之余也可帮自己出谋划策。 很快,王林叩开了叶云的房门。 “老爷,昨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元慈寺的两位住持方丈,被人发现醉酒躺在青楼大厅里,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齐县……” “接下来,就看我们如何操作了。” 寺院和青楼,这是赵王府在齐县的两大支柱产业。 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青楼女子也大多不讲究贞烈,眼见赵王世子败退、齐县县令易主,老鸨屈服得比谁都快。 叶家商会给了老鸨五千两白银,那老鸨便连夜带着金银细软和家人仆从离开了齐县,北上养老去了。 老鸨走后,齐县之中的三家青楼,已经全都归了叶家商会所有。 青楼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是盈利能力绝对不容小觑,本就是销金窟般的存在,在叶家商会的运营下,营收能力恐怕还会比先前更加强大。 但叶云没准备将这三家青楼运营下去。 来自现代的他,对这种封建社会流毒产业,完全看不下去,更别提自己运营了。 而今借用青楼将元慈寺名声搞臭,叶云对这三座青楼的期盼已经到头了。 正文 第75章 元慈寺的陷落 当叶家商会拥有了青楼的支配权后,直接派出了一队精兵。 十数名五六品高手,趁着夜色潜入了元慈寺,打晕两个老和尚。 这两个老倒霉蛋,第二天就顺理成章被一群吃瓜群众发现在了青楼里面。 讲究清规戒律的和尚被发现嫖娼,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彻底败坏名声的事情。 齐县百姓们对元慈寺的好感瞬间就跌破了冰点。 曾经香火旺盛的元慈寺,这一日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偶尔来几个人,还不是来上香,而是来吐痰的。 “呸!老子信了你们的邪!劝老子不去青楼,你们自己倒是玩儿的很开心啊?” “一群老东西坏得很,巴不得我们将逼位全都让给他们吧?” 元慈寺的大小和尚,对此都是无比懵逼。 不会吧…… 两位老方丈,平日里可都是非常正派的和尚…… 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根据叶云的了解。 这元慈寺除了和赵王府有瓜葛,并且非常一根筋,完全无视了叶家商会的招揽之外,真没有太多的黑点。 但那又如何,整个齐县现在都是叶云嘴边的肥肉,叶云要元慈寺毁灭,有一千种方法。 给这寺庙中大小和尚们留一条生路、退路,就是叶云对出家人最后的温柔,和对佛祖真正的敬畏了。 叶云淡笑一声,颔首道: “就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进行。” “派人逼迫那些忠于赵王府的和尚们离开齐县地界,并且承诺帮他们在玄县附近重新建造寺庙、安置所有人。” “来往车旅费,我叶家商会负责。” “此外,再给上五百两就够了。” “若他们不识抬举……” 叶云呵呵冷笑道:“就让那些青楼女子抱着孩子过去认亲吧。” 王林抱拳躬身,领了命出去了。 寺庙看似是个宗教建筑,但其中潜藏的利益绝对不可小觑。 每年,元慈寺能够收到的香火钱都在三千两白银往上。 加上斋饭、法会、法事等收入,每年刨去给寺中大小和尚发钱,还能入账五千多两。 这收入水平,看似和田产、青楼、码头一类的生意不能媲美。 但别忘了,寺庙是几乎没有成本、几乎不承担风险的稳定收入,在商业模式上而言,远比其它领域完美得多。 除了账面上的计较之外,寺庙还掌握着隐形的话语权。 这种话语权虽然不能和圣旨、县令媲美,但有的时候,杀伤力更大,带来的影响却更加隐蔽,潜移默化之中,以润物细无声的姿态改变着齐县百姓们的思维。 有这忠于赵王府并且不知变通的元慈寺在齐县,搞不好哪天赵王府就会卷土重来,将叶云煮熟的鸭子全吃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而今大唐还是初期,等到了中后期,大唐礼佛的风气会愈演愈烈,寺庙能够获得的收益会水涨船高。 当然,这一点就只有叶云这穿越者能够领会,其他人根本无法拥有这等前瞻性的视野。 王林离开叶云府邸之后,亲自去了一趟元慈寺。 两位老方丈已经被叶家的坏招逼得心灰意冷,听到叶家给自己留了这样一条还算优渥的退路,也别无选择,只能暗叹一声,点头应允了。 但可以预见的是,叶家在玄县给他们安排的寺庙,控制权定然会被叶家牢牢握持,不可能允许他们再和赵王府产生任何一丝瓜葛。 赵王府的势力,再次被叶家啃了两大口下来。 虽然对赵王府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而言,齐县的青楼和寺庙根本不算什么。 但,这便是胜利。 每一场大胜,都需要无数场小胜,一步步积累而成。 “走,陈青,我们出去一趟。” 叶云起身,叫上陈青,带了三十名叶家军精兵随身保护,一路出了府邸,来到了一座装潢奢华旖旎的楼阁之前。 “秀粉阁”三个大字的牌匾,高悬在楼阁大门上。 秀粉阁门前待客的一个美艳女子看到迎面走来的叶云,眼睛顿时一亮,心道: 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器宇轩昂,渊渟岳峙,此前怎的从未见过? 她心中念头转过,快步迎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娇声问道: “这位是哪里来的俊哥儿?快往里请,敢问可有相好的姑娘?” 一边说话,这美人便一边伸出手来,往叶云身上贴。 陈青蹙眉,侧了侧身,将这美人拦了下来。 美人便趁势要往陈青怀里钻,却被陈青横了一眼,给他军中杀气一激,顿时吓得俏面煞白,触电般向后跌了半步,再也不敢靠近了。 “张妈妈在吗?”叶云问道。 那齐县最大的老鸨离开之后,现在秀粉阁主事儿的,就是这位张妈妈。 那美人一听找张妈妈,呆了呆,心中暗骂: 你长这么帅,怎好这小牛吃老草的乐子? 再一想这俊朗的帅哥和张妈妈搅合在一起的场景…… 啊,我瞎了。 美人抿了抿嘴,低声道: “官人们请进吧,我去替官人叫张妈妈。” 叶云与陈青迈步而入,秀粉阁大堂中坐着不少姑娘,一见叶云和陈青进来,齐齐一喜。 这种质量的恩客,白嫖她们都是愿意的! 先前叶云和那美人的对话,这群姑娘都不曾听到,不明就里间,呼啦啦——全都围了上来。 “官人官人!我会吹拉弹唱!” “官人官人!我会异域热舞!” “官人官人!我会风花雪月!” 自荐枕席的同时,一双双嫩白的小手,直勾勾向叶云身上摸来! 陈青眼中寒光一闪,腰间战剑直接出鞘,化作一道寒芒,直指最近一名女子。 剑鸣声掩盖了所有嘈杂,雪亮的剑芒晃花了所有女子的双眼。 “啊!!!别,别杀我!” 剑锋前的女子被陈青身上的杀气一激,尖叫一声,双腿软倒,竟然连逃走的力气都没了。 “都给我放尊重点。”陈青眯着眼睛,冷声道:“谁再胡来,休怪我手中剑不仁不善!” “好了。”叶云轻轻压了压陈青持剑的胳膊,淡淡道:“都是些苦命之人,求个生计,无可厚非。” 陈青这才收剑。 “敢问……这位官人是?”旁边,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不得不钻了出来。 正文 第76章 烧掉卖身契,你们自由了 叶云扭头一看,就见到一个半老徐娘躲在个屏风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惊疑不定看着这边。 “你就是张妈妈?”叶云淡淡问道。 张妈妈点头道:“我是,还未请问官人高姓?” “你的东家,叶云。”叶云自报家门。 秀粉阁中登时一静! 所有姑娘都有些傻眼。 竟然……竟然是新东家来视察工作吗…… 张妈妈回神,瞬间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连忙迎上来,说道: “不知老爷前来,秀粉阁上下有失远迎。” “老爷这边请,我为老爷介绍介绍我们秀粉阁的布局。” “顺便……” “可以请老爷评鉴评鉴,我们姑娘的真功夫!” 张妈妈意有所指。 叶云淡淡笑了一下,摇头道: “不必了,此来无心风月,秀粉阁上下卖身契何在,拿来。” 叶云在风月事上,具有极强的精神洁癖,口味很挑。 在他看来,秀粉阁中这些女子,姿色有之,但比晴儿尚且差远,更别提黄秀秀、岳素素这般倾城之姿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自家院中就有最美的风月趣事,叶云哪里还看得上秀粉阁中这些庸脂俗粉。 刚刚她们扑上来的时候,叶云是当真半分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张妈妈怔了一下,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这就为老爷取来!” 很快,张妈妈捧着一个大木匣子,从秀粉阁楼上小心翼翼走了下来,将匣子放在叶云面前,打开。 里面是厚厚一叠的卖身契。 “还请老爷视察!”张妈妈笑得如同一朵菊花。 秀粉阁这等青楼之中,最重要的资产是什么? 就是这些卖身契。 叶云颔首,道: “清点。” “是!”张妈妈立刻指挥秀粉阁中这些姑娘们列队整齐,然后按照卖身契上的名字,一个个点名、签到、记数。 很快,张妈妈清点完毕,将卖身契再次放回木匣子里,回身笑道: “老爷,秀粉阁上下一共五十三个姑娘,契约和人,一一对应,都在这里了。” 叶云点了点头,拿起旁边一个烛台,抽出木匣中的五十三张卖身契,直接放在了火苗上。 “老爷!这?!”张妈妈浑身汗毛瞬间炸了起来! 周围五十三个秀粉阁姑娘们,齐齐瞪圆了眼睛。 这是干什么? “今后……”叶云凝望着手中渐渐升腾的火苗,平静道:“你们自由了。” “我知道你们都有苦衷。” “从今日起,你们的苦,我亲手替你们结束了。” “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叶云清楚,自己这一把火烧下去,烧掉的是近万两白银的财富,是每年不菲的营收。 他是喜欢钱,但有些钱,不能赚。 这几座青楼的存在,伤害的不光是这五十三个女子,还会给整个齐县带来无法忽视的负面影响。 这个行当会传播疾病,尤其是这个时代,连个套都没有,来的客人又多是壮年男子,长此以往,整个齐县的生产力都会被拉低数个档次。 一旦这个行当的发展没有桎梏,就会连带着出现人口贩卖这种上下游产业链,进一步使齐县陷入恶性循环之中。 这个时代的人司空见惯,不以为意。 但叶云来自另一个时代,他做不到。 整个秀粉阁之中,针落可闻。 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叶云手中不断燃烧的卖身契。 自由? 五十三个姑娘们心中,不断盘旋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我们…… 自由了? “行了。”叶云拍了拍手,对那面如死灰的张妈妈说道:“今天就将这秀粉阁封了,店面自会有叶家商会接手,你也自由了。” 叶云心中,对这些女人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妈妈面如死灰他能理解,毕竟是多年熬成了老鸨,从被剥削的成了剥削人的,刚刚那些卖身契里也没有张妈妈的一张,可见早就赎身了。 叶云这一烧,连带着也给张妈妈烧失业了。 但那些姑娘们…… 为何一个个脸上也看不到喜色? 噗通! 忽然,一个双膝跪地的声音传来。 叶云扭头一看,竟然是刚刚那个门前迎接自己的美人,此时竟然双目垂泪,面色凄然,跪在地上,对着自己磕了三个头。 “老爷垂怜,奴婢们不胜感激!” “但……但求老爷……求老爷……不要关掉秀粉阁……” 叶云微微皱了皱眉:“哦?怎么?时间长了,你们反而放不下了?” 那美人连连摇头,哭求道: “老爷,我们行差踏错,失落风尘,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在这秀粉阁里,还能拿到月钱,还能有口饭吃,有个屋檐遮风挡雨。” “若是秀粉阁没了,我们又能去哪儿呢?” “嫁给齐县的泼皮无赖,多则三五载,少则七八月,就被那些人打死在家里,更有甚者,一尸两命?” 其他女子们听到这话,也都齐齐回神,跪了一地,悲声哭求道: “老爷,我们都能赚钱!我们都能为老爷赚很多钱!” “姐妹们都很努力的!” “求老爷了,不要关掉秀粉阁啊!” 叶云凝固在了原地。 良久之后,他长长叹了口气。 先前是他轻慢了。 只道自己是在做好事,却不曾想,此举不光不能救这些女人,反而会断掉她们的生路。 想了想之后,叶云点头道: “秀粉阁一定要关。皮肉生意今后不能出现在老爷我的地盘上。” “但你们……” 叶云顿了顿: “我叶家商会既然买了秀粉阁,你们自然也是我叶家商会的人,老爷会好好安顿你们的。” “我叶家商会给你们开每月五钱银子,聘用你们,为我叶家绣坊劳作。” “每月这五钱,给你们发两钱,剩下的三钱,就当赎身,每人的卖身契都抵做十两银子,等还完十两,你们去留随意。” 此言一出,所有姑娘们眼中都是一亮! 每月五钱,这钱不多,但也不算少! 卖身契抵做十两,这价也忒良心了! 绣坊里都是些刺绣女工的活儿,一不繁重,二也体面,最重要的是,她们都会! 正文 第77章 重组绣坊 “老爷大恩大德!我们姐妹来世重得清白,愿意为老爷当牛做马!” 一位姑娘对着叶云连连磕头,满面感激涕零,喜出望外之色。 其余姑娘也都忙不迭地道谢,心道自己这算是落了这一行极罕见的善终,全都仰仗叶云的仁善…… 今后不能躺着赚钱,但终于能赚个干净钱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换了东家,可这个东家,换得好啊! 那老鸨张妈妈眼珠子一转,谄媚笑道: “东家仁善,我们今后在叶家绣坊,定然会努力营生,不负老爷今日的垂怜!” 听到张妈妈这话,叶云微微皱了皱眉。 这一句话却是张妈妈打蛇随棍上,也想挤进叶家绣坊里,继续做这些青楼女子的领导者。 他对这张妈妈没什么好感,对方太市侩了,是多年红尘中打磨出来的滑溜,言行举止又极其庸俗。 不过自己刚刚那一把火,也算是烧掉了张妈妈的生活来源,此时若是不收留,却显得叶云有些以貌取人,嫌弃张妈妈长得丑了。 正在叶云不置可否,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刚刚那率先向叶云下跪的美人,却再次叩头,道: “老爷!奴家还有一事禀报。” “请老爷救救后院里养的那些丫头吧,她们都是命苦的孩子,年纪还小,有些连卖身契都没有……” “虽然她们没有在绣坊里做工的能力,但是奴家斗胆恳求老爷,也将她们收进叶家绣坊吧!” “奴家愿意不要那每月的五钱银子,只求老爷能赏她们一个温饱……” 叶云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女人话中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禁面色变得极其阴沉,问道: “多大的丫头们?” 那美人张口吐出了一个令叶云无法接受的数字。 “都带出来。”叶云沉声道。 那美人面色一喜,知道有救,连忙去了后院,不多时领着一群年纪不大的女娃娃们走了出来。 这些女娃娃一个个眼中深藏着恐惧,尤其是看到叶云之后,更是吓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都跪下,拜见老爷!”美人连声说道。 这些女娃娃便依言跪在地上,但眼中的恐惧之色越发浓郁,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往事。 叶云狠狠攥紧了拳头,一拳砸在了桌板上。 “都哪儿来的?谁弄来的?” 随着拍桌子的巨响,叶云眼角余光看到一旁张妈妈身子颤了颤,便转目看了过去。 那张妈妈讪笑道:“这……都是些命苦的孩子……” “都哪儿来的!谁弄来的!”叶云咬着牙,一字一句再问。 那美人低声道:“都是几位老鸨弄来的……有拐来的,也有买来的。” “是吗?”叶云冷冷看着张妈妈。 那美人低声道:“张妈妈先前,就是秀粉阁主要负责这些丫头的人……” 张妈妈瞬间如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那美人尖叫道: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那也是听王妈妈的命令做的!” “若没有我,她们早就饿死街头了!” “老爷明鉴,我也是一番苦心!” 那美人幽幽说道: “当初怂恿王妈妈做这个生意的也是你,现在说自己一番苦心的也是你,你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我们可都看在眼里。” “不然你当着老爷的面,问问翠儿,问问黄鹂,她们都是怎么来这秀粉阁的?” 叶云眯着眼睛,问了一圈儿。 十来个小丫头,有四五个都是被张妈妈骗来的,四五个是绑来的,四五个是买来的。 若说有卖身契的是为生计所迫,是时代的不幸。 那骗绑之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人口贩卖了。 这正是叶云关停青楼的本心之一。 张妈妈面色一片惨白,跪在叶云面前,苦苦哀求道: “老爷,老爷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大家都是苦命人,先前也许做错了事情,还请老爷……” 叶云冷冷笑了一声: “你也知道这是错事,才会将她们都藏在后院里。” “大家都是成年人,做错了,就要承担后果。” “陈青,把她压进大牢里,让林放走个流程吧,看看按律该当如何。” “至于她们。” 叶云转目看向那群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就跟着你们,一起进入叶家绣坊,每月两钱银子,做个绣坊学徒吧。” “谢老爷!”那美人狂喜,喜极而泣。 “你叫什么名字?”叶云问道。 “奴家柳燕华。”美人答道 叶云点点头,说道:“柳燕华,今后入了绣坊,你负责管理她们。” 同样的事情,也紧接着发生在齐县剩下两座青楼中。 半月后,原先秀粉阁的地方,变成了一家名为“叶氏丝绸布匹商行”的地方。 在叶家商会的主导下,整个北江陵都在一点点取缔青楼,变成绣坊,这事儿耗费时间不短,叶云知道事情正有条不紊进行着,便没有继续倾注太多的目光。 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长安城中。 另一件更加影响深远的事情,正悄然在大唐帝都长安城中发酵着。 …… 长安城,一座富丽堂皇的权贵府邸门前。 一顶大轿落下,从上面掀开门帘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 老人双目有些浑浊昏黄,脸上满是被沉浮世事洗练出的稳重和平静。 老者亲自叩开了权贵府邸的大门。 对立面开门的家丁抱拳笑道: “在下叶家商会长安分管事,徐宝镜,求见郭大人。” 家丁眼前一亮,说道: “老爷吩咐,徐老来了,就直接去书房见他,不必通报。” 府中亭台回廊,曲径通幽,吏部侍郎郭大人的府邸不似寻常人家,广阔之余,还处处显出主人家的雅致和情操。 穿过一片水榭,到了书房门前,家丁叩响虚掩的大门,禀报道: “老爷,叶家商会徐老来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书房中传出: “快请徐老进来!” 徐宝镜微笑推门而入。 书房之内端坐着的,是个穿着常服的中年男人,年纪并不大,约莫只有三四十岁,放在侍郎这样的位置上,着实算是年富力强了。 两人见礼,徐宝镜落座,身后家丁极识趣将书房门关住,自己退出了数丈开外,为书房中的两人留下足够安静的空间。 徐宝镜这才笑道: “此来,正是为了此前已经与郭大人商议过的,黄府尹表功一事。” 说着,徐宝镜不作声色,递上了一张银票。 郭冉接过一看,是一张千两白银的票据。 他不着痕迹将银票收入袖中,颔首道: “既然叶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本官明日便上奏,替黄大人请功。” 徐宝镜含笑点头。 郭冉继续道:“本官还有一事,想求叶家相助。” “郭大人请讲。”徐宝镜做出洗耳恭听之色。 郭冉道: “族中有一后辈,治学不佳,方得了个举人功名,可惜无法更进一步。” “不知可否安排进入叶乡县,做个县令?” “日后,我郭家与叶家,也可多多往来,互相照拂。” 正文 第78章 长安乱象 徐宝镜了然点头,道: “叶乡县县令乃是叶家心腹,若老朽替叶家应承了郭大人,不免寒了旧人的心。” “北江陵玄县县令一职有缺,若是郭大人有意,可安排族中子弟来玄县历练,我叶家当竭力配合。” 郭冉展开看了看江陵府的地图,颔首道: “不错,玄县县令倒也当得,还请叶老爷与诸位管事多多照拂。” 徐宝镜又与郭冉商议几句,起身告辞,慢悠悠上了自己来时的轿子,回到了长安城中貌不起眼的叶家商会小粮铺之中。 说来寒酸,在北江陵叱咤风云,只手遮天的叶家商会,在这整个长安城,竟然只得这一间粮铺罢了。 等徐宝镜离开,郭冉当即提笔,写了一本奏章,以吏部侍郎的身份和职位,详细阐述了此次洪灾之中黄府尹的功绩和成效,情真意切地替他表功、请赏。 写罢,郭冉出门,亲自去了一趟尚书省,提交了自己奏章的副本。 …… 第二日早朝。 郭冉列于文官之中,眼观鼻鼻观心,以笏板遮面,似乎朝堂上的闹剧根本不入他的双耳。 长安朝堂,龙椅之上,坐着一个穿明黄色蛟龙袍服的男人。 他三十岁出头,国字面容板正威严,双眉紧锁。 正是而今大唐监国的太子殿下,名为张顺。 “……哦?如此说来,你是觉得本太子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吗?”太子殿下面色阴沉,狠狠一拍桌子,对着下方朝堂之上的四皇子怒斥道。 四皇子满脸假笑,连连摇头: “当然不是,皇兄贵为太子殿下,父皇身体抱恙,皇兄替父皇分忧,自然是应当应分的。” “我等作为臣弟,理应在这个关键时刻,辅佐太子殿下,确保父皇醒来之前,我大唐一直行进在一个正常的轨道上……” “哼……”太子面色阴沉至极,拿起手边一个奏章,说道: “吐蕃之事非同小可,一切都按照父皇清醒时延续,等父皇来做决断吧。” “昨日没有商议出结果的金吾卫将军任免一事,今日本宫已做出了决定,要让李大人调任,你三省立刻通过。” “最多五日,本宫要看到李大人入长安接任!” 金吾卫将军的任免,是最近这些天长安朝堂争议的重点。 比之昨日,太子殿下张顺的声音中,多了难以违逆的威严,一双眼眸逼视着下方文武百官,似乎想要如他父皇张蛋蛋一样,凭借王霸之气,让整个朝堂依照自己的念头运转。 郭冉心里,无声笑了笑。 陛下乃开国之君,随便拍拍桌子,整个大唐都要抖三抖。 你张顺只是监国王储,想要让朝堂依照你的心意运转,没点儿纵横捭阖的手段是不行的。 想要单靠自己太子爷的身份,就让朝堂上这些老油条、王位的竞争者全都低头服软? 太天真了。 果然,一直冷眼旁观的六皇子,此时直接从赐座里站起,拱手躬身,说道: “太子殿下,这不妥吧?” “李存贵乃是前朝之将,虽然归降,但忠心难测,让他来担任金吾卫将军这般重要的职位。” “太子殿下,难道不怕父皇醒来之后,责怪你吗?” 太子狠狠一拍桌子,怒道: “愚蠢!李将军归顺之后屡屡建功,戍边日久,可有半分差池?” “如此将才,早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如果就因为前朝之将的身份,便要始终守在那西北苦寒之地,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岂不是要说,我大唐,没有容人之量?” “此事,之前我与父皇早已商量过,父皇是点过头的,只是说此事时机未到罢了!” “如今,本宫看时机已经成熟了!” “怎么,六弟,而今是我监国,还是你监国啊?”太子眯着眼睛,冷冷问出这样一句话。 六皇子皮笑肉不笑,拱手道: “自然是太子殿下监国,只是,先前父皇既然说过,时机不成熟,那就还得父皇来说时机成熟,才能让满朝文武信服。” “毕竟,殿下只是监国。” “还是说……” “殿下已经不止想要监国了?”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一静。 这是诛心之言,果然不愧是六皇子,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这种言语交锋,长安朝堂已经听了好几个月了。 太子意图掌控朝堂之上的话语权,但在文官系统中的影响力,始终无法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四皇子从不服输,不论太子说些什么,他都要和太子对着干,而他在朝堂之上的力量,也是仅次于太子殿下的。 八皇子看似只会和稀泥、卖萌、装傻,实际上背后力量极其雄厚,尚书令是他的老师,骠骑大将军是他的外祖,一旦他日后荣登大宝,大唐立刻就是外戚干政的危急局面。 六皇子在军中影响力最盛,但在朝中文官体系力量不佳,所以朝堂之上很少说话,但下朝之后,杀得最狠,手段最辣的,就要数这位六皇子了。 金吾卫将军任免一事,其实就是太子在和六皇子争夺长安的一部分军权。 原先的金吾卫将军,乃是六皇子的绝对心腹,这种情况下,六皇子当然不可能看着这无能太子依仗个监国的身份,就将手往自己裤兜里伸。 太子在无法调集足够朝堂文官力量、无法全权指挥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为自己服务的情况下,也不敢将六皇子逼得太紧。 毕竟这杀才手里有兵,真给他逼反了,太子可没把握能赢。 相比较起来,郭冉其实更欣赏六皇子的作风。 而今这状况,真想成事,只能起兵,碾死其它竞争对手,在老皇帝苏醒之前登基。 朝堂上的声音再大,在铁蹄和战刃面前,都是虚幻。 只可惜…… 军中的声音也无法得到统一,即便是力量最强的六皇子,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乱来。 听到六皇子那字字诛心的质问,太子面皮难以抑制地抽动起来。 “好好好……” “六弟,你还不知道吧……” “父皇今日早晨,其实已经清醒了。” “既然你这么想聆听父皇的教诲……” 啪! 太子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圣旨,恶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正文 第79章 你如何证明这圣旨是真的? “父皇亲自下旨,同意了金吾卫将军的任命。” “怎么,六弟,你莫不是连皇命都要违逆?” 太子张顺的声音中,满是气恼和阴沉。 六皇子眼皮子跳了跳,看向太子张顺的目光中,满是惊怒。 “什么?!陛下已经醒了?”尚书令第一个发出了惊呼。 这些天很少说话的他,立刻上前两步,施礼问道: “太子殿下先前怎么不说?” 其余皇子成年之后都已经不在宫里,唯有太子,不光东宫就在皇宫旁边,而且监国,的确能够第一时间获得当朝陛下的最新消息。 四皇子和六皇子面色,此时都有些发白。 若真是如此…… 他们俩恐怕会为了这几个月来和太子的对抗,而付出一些代价了。 太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道: “本宫看父皇身体抱恙,不愿意你们打扰父皇休息,便没说,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但……看这情况,不请父皇主持大局,是不行了!” 今天早晨,太子张顺听闻老皇帝清醒过来的消息,同样是先惊后颓。 监国这几个月,张顺好不容易体会到了大权在握的感觉,一旦老皇帝重新临朝,他这太子,只能再次退居二线,如先前一般辅政。 却再也不可能拥有这种丹墀之上,挥斥方遒的畅快了。 只不过,令太子张顺没想到的甜头,立刻就随之而来了。 老皇帝将太子叫到床前,简单听他说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的情况,立刻就同意了太子对于金吾卫将军的任免建议。 估计是因为六皇子在军队中的强势,同样让老皇帝感觉到了一些危机。 太子张顺乃是老皇帝的嫡长子,这么多年稳居东宫,足可见老皇帝想要让太子继承大统的心思。 老皇帝刚刚从好几个月的昏迷之中清醒,自觉身体状况很差,已是风烛残年,不剩多少时日了。 此时帮太子将金吾卫掌控在手中,也算是提前给太子铺路了。 而太子一直揣着这圣旨,不拿出来直接借助老爹的威势敲定这金吾卫将军的任命,也是为了看看,自己不借助这张圣旨,能否在朝堂上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结果是令人沮丧的。 这也更加坚定了太子要在短时间内为自己收拢更多支持者的想法。 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侍中这三位当朝大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神色。 尚书令王载缓缓点头,道:“既然有陛下圣旨在此……” 六皇子眼中冷光一闪,对背后一位官员使了个眼色。 此人乃是兵部侍郎李勉。 李勉立刻出言道: “王相且慢,殿下且慢!” “王相”喊的就是尚书令王载,大唐不设宰相一职,但三省长官实际上都是宰相级别的权柄,所以惯称为“相”。 太子冷眼看着兵部侍郎李勉,冷冷笑道: “李大人何事?” “难不成圣旨面前,也有二话?” 李勉背心有冷汗渗出,但他已经坚定地站在了六皇子的阵营里,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道: “王相,敢问,此圣旨,可在中书省记录之中?”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尚书省负责的是实施,但中书省负责的,是草拟和决策。 按照规矩而言,圣旨也是需要通过中书省,才能颁发的。 但规矩只是规矩,现实里有很多绕过了规矩的事情。 尤其是皇权,比这三省六部的架构,更大。 陛下临危之际,发一道密旨,难道就因为没有走中书省的流程,这圣旨就不是圣旨了吗? 听到这话,中书令倒吸一口冷气,和王载对视了一眼。 王载轻轻摇了摇头,后退了半步。 太子张顺暴怒,拍着桌子怒吼道: “李勉!你什么意思?” “脑袋不想要了吗?” “陛下下旨,什么时候需要看中书省的脸色了?” 李勉狠狠吞了口唾沫,刚想说什么。 六皇子却在此时踏前一步,轻飘飘将太子的怒火拦了下来。 “太子殿下,父皇下旨,自然不需要看中书省的脸色。” “但是,父皇龙体有恙,已是多日。” “而今满朝文武,都不曾见过父皇,更不知道父皇是不是真的醒来了。” “你这监国太子,拿个圣旨出来,这圣旨,就是真的了?” 这话一出口,满朝文武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好家伙,六皇子这是指摘太子假传圣旨了…… 难道…… 图穷匕见,就是今日了? 太子张顺又是暴怒拍桌,双目之中有血丝浮现,咆哮道: “张灵!这上面,有父皇加盖的印玺!” 张灵是六皇子的名字,皇子之间直呼其名,已经是出离愤怒的表现了。 六皇子张灵呵呵笑道: “太子殿下,最近这段时间,也没少进出御书房吧?” 实际上,储君一旦监国,理论上的权利就和皇帝区别不大了,进入御书房,加盖玉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若说太子张顺伪造了一张圣旨…… 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不过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打心眼儿里相信这个猜测的。 因为和假传圣旨相比,区区一个金吾卫将军的争夺,配吗? 张顺气得发抖,怒道: “张灵!你如此诽谤本太子,简直是……狗血喷人!胆大包天!” 六皇子冷笑道: “太子殿下,父皇昏迷,我等皇子,自然要更加小心,才能不愧对父皇的重托。” “那你要如何?”太子张顺问道。 六皇子张灵呵呵笑道: “太子殿下只需要证明,这圣旨是出自父皇之手。” 太子面色连变,最终愤愤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来人啊!” 一个年纪不大的太监,战战兢兢走了上来,颤声道: “殿下……奴才在……” “去父皇寝宫,请父皇临朝!”太子大袖怒而一挥。 …… 大明宫。 老皇帝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嘴唇干枯,气若游丝。 他一双眼睛微微睁开,眼神浑浊。 床边,皇后正满脸担忧之色,一勺一勺将碗中汤药送入老皇帝口中。 “陛下……” 一个老太监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来。 正文 第80章 什么?父皇又晕过去了? 老太监下一句话还没说,皇后霍然转头,怒斥道: “不是说了,不论是天大的事情,都不准来烦陛下吗?” “出去!” 老太监一个哆嗦,连忙告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是……只是太子殿下……” “不听!出去!都三十岁的人了,朝堂事务难道还不能自己处理吗?”皇后愤然将手中药碗砸在了老太监脚底下。 老太监磕了个头,就往外退。 龙榻上,气若游丝的老皇帝此时开口,颤颤巍巍道: “等……等一下……” 老太监立刻驻足:“陛下……” “顺儿……怎么了?” 皇后急道:“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虚弱笑道:“无妨。” 老太监立刻将朝堂上正在发生的对立冲突讲了一遍。 老皇帝听罢,半晌沉默,良久之后,长叹了一声: “心儿……” “陛下,心儿在呢。”皇后轻轻应了一声,握住了老皇帝的手。 老皇帝双目茫然,问道: “朝中上下,都说顺儿无能……” “他……是真的无能……吗?” 皇后眼中含泪,强自忍住啜泣声,摇头道: “陛下,臣妾和陛下的骨血,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呢?流言蜚语瞎说罢了!” “咳咳咳……”老皇帝剧烈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悲声道: “那……为什么……” “朕都为他这太子手书了一张圣旨,他还是斗不过?” “他连一个金吾卫将军,都守不住!” “朕还指望他,能守住我大唐偌大的江山吗?!” 老皇帝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双老眼瞪圆,眼底汹涌的怒火中,却笼着一层浓浓的绝望之色。 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死后,张顺登基。 无法弹压其它皇子的他,将会带着大唐,进入怎样颠沛流离的日子。 我,张蛋蛋…… 一辈子征战的心血…… 难道,就要如此葬送在自己最喜欢的大儿子手中吗…… “噗!” 老皇帝张蛋蛋张口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急怒攻心之下…… 他头一歪,双眼又闭了起来。 皇后大惊失色,惊呼道: “陛下!陛下!陛下你别吓臣妾啊……” “陛下!!!” “太医!太医呢?快宣太医!” 后宫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前殿之上,太子殿下张顺,是左等等不来自己敬爱的父皇张蛋蛋。 右等还是等不来自己敬爱的父皇张蛋蛋。 “怎么回事?”太子张顺心里,开始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去看看,父皇为何还不来?” 张顺又派了一个小太监去后宫。 谁知,那小太监刚走没一会儿,便跌跌撞撞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喊道: “太子殿下……各位大人……” “陛下……陛下又晕过去了!” 张顺脑子里瞬间“嗡”了一声。 六皇子先是愣了很久,而后嘴角渐渐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他开口,极尽讥讽之能事,嘲讽道: “大哥,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啊!” 周围,文武百官们看向太子张顺的眼神之中,也渐渐带上了一抹狐疑之色。 该不会…… 太子殿下,真的伪造了一张圣旨吧…… 然后眼见自己演不下去了,这才让太监们搞了这样一出? 张顺气急败坏,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六皇子话中的讥讽之意、看不懂满朝文武眼中的意思? 但…… 这让他怎么解释? 简直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啊! “你……张灵,你血口喷人!” “要不是你,父皇怎么可能又被你气晕过去?” “你要负全责!” 瞬间,朝堂之上再次被一阵激烈无比的骂战席卷、淹没。 诸位大臣们,全都目瞪口呆看着相继加入这场骂战的四皇子和八皇子,然后眼睁睁看着局势更加复杂,如同个散乱的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最终,大臣们一个个都麻木了。 他们又变得和先前一样,齐齐陷入了沉默失语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一切事不关己的倾轧全都充耳不闻。 当这场骂战终于在申时告一段落的时候,文臣武将们腿都站麻了! 可怜一群七老八十的大臣们,一顿早饭饿到现在,午饭都还没吃,晚饭的点儿已经来了! 要不是太子和几位皇子也饿得不行,搞不好今天能一直骂到半夜去。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终于,太子张顺有气无力地吐出了这句程序化的收官词。 郭冉原本萎靡的精神瞬间一振! 他等了整整一天,为的就是这一刻! “臣有事启奏!” 郭冉双手递上了一张奏折。 张顺狠狠瞪了郭冉一眼。 你还让不让人吃晚饭了? 满朝文武齐刷刷扭头,狠狠瞪了郭冉一眼。 你还让不让人吃晚饭了? 等太监将奏章呈上来,太子张顺随便扫了一眼。 他根本没看进去奏章上写的是什么,就随手丢在了桌子上,点头道: “郭大人所奏有些道理,本宫看今日诸位大人都乏了,明日再议。” “退朝!” 郭冉嘴角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 这个奏章递上去,到底会不会立刻产生效果,根本不重要。 实际上,长安城朝堂乱成这样,叶家和郭冉都有预料,这个给黄府尹表功的奏章,大概率是石沉大海。 真正重要的是,这个奏章,进了尚书省的记录里。 还在满朝文武、监国太子面前走了个流程,被太子殿下亲手丢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一个先手。 这个先手,一定要抢。 未来有人对黄府尹发难的时候,这就是反败为胜最重要的契机! …… 江陵府,齐县。 元慈寺黯然搬迁,留下的寺庙被紧接着换了牌子,名为“化生寺”。 寺庙大门紧闭,里面还没有大小和尚主持日常运营。 不过据林放县令的说法,很快就会有一批德高望重、佛法精深的大师,前来进驻化生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元慈寺的风波还未彻底平息,另一个令绝大多数齐县百姓心胆俱裂的消息,忽然长了腿一样,在齐县之中口耳相传了起来。 正文 第81章 九个金库全被搬空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元慈寺的风波还未彻底平息,另一个令绝大多数齐县百姓心胆俱裂的消息,忽然长了腿一样,在齐县之中口耳相传了起来。 “大家听说了吗?亨通钱庄的金库,被盗了!” “什么?被盗了?怎么可能被盗了?” “亨通钱庄,不是号称有四品高手在镇守吗?!” “那我的钱怎么办?” 这个时代,钱庄票号已经初具规模。 虽然还远没有后世银行这等遍布全球的业务范围,但对于农耕时代不怎么流窜的大唐百姓而言,钱庄偏安一隅的票号业务,已经足够带来由衷的安全感和幸福感了。 而今交易中常见的银票,便是这些钱庄开具的,能在特定情况下代替真金白银,在市场上流通。 老百姓们也乐得将家中沉甸甸的金银,交给足够有信誉的大钱庄进行保管,并且兑换等值的银票。 但…… 哪怕是后世如此发达、成熟的银行业,存款的客户,都或多或少会担心银行万一倒闭,自己的存款全都会消失。 更别提在亨通钱庄存钱的齐县百姓了! 在得知亨通钱庄金库失窃的第一时间,所有百姓都急了! “这五十两白银,那可是我一辈子的积蓄啊!” “没了这些钱,我怎么娶老婆?”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亨通钱庄,将我的老婆本儿要回来!” 在某些“有心人”的撺掇下,亨通钱庄门前,很快就聚集了一大群群情激奋的齐县百姓。 “开门!快开门!” 亨通钱庄的大门,被敲得震天响。 “我要将银票兑换回来!” “你亨通钱庄之前答应的好好的!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地点,不论什么情况,只要我们手中有银票,就能从钱庄里面兑出钱来!” “开门!” “你有本事收钱,你有本事开门啊!” …… 齐县一座小院之中,赵王世子张磊坐在一张竹质躺椅上晒太阳。 虽然齐县县令的位置丢了,赵王府在齐县的势力范围,已经无法抵御地开始衰退。 但张磊显然不能如此轻易地认输。 至少就算不能为赵王府保留一定的火种,那至少也要将叶家恶心个够。 前次叶家出招,从赵王府手中夺走了青楼和寺庙之后,张磊已经在谋划着如何反击了。 同时,他也开始在齐县之中增派眼线,探听叶家商会此时主事者到底在哪儿。 明面上,依旧是齐县分管事王林在操持大小事。 但从张磊来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是叶家的家主,号称北江陵的叶扒皮——叶云。 虽然声名不好,但张磊从未将这对手当成一位只知道剥削佃农收成的大地主。 “叶云啊叶云……你藏得够深……” 赵王世子张磊眼中,闪过一道冷芒。 “哼……不得不说,叶家的信息系统,果然远比我赵王府的厉害……” “但,时间一长,你终归会露出马脚的!” “没了你的叶家,旦夕之间,就会被我赵王府吞并!” 张磊狠狠握了握拳,已经开始盘算,需要调集多少武力,才能将叶云留在齐县了。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张磊的思考。 杨宽那胖子快步小跑而来。 “世子,不好,出事了。” 杨宽脑门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张磊眯了眯眼,问道: “怎么,叶家又出招了?” 杨宽点了点头。 “他们速度倒是很快……”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招数?” 张磊一边冷笑发问,一边拿起旁边茶盏,送入口中。 杨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 “昨夜……叶家估计是派人,将我们亨通钱庄的金库搬空了……” “噗!”张磊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 张磊满脸怒容,转头死死盯着杨宽那张胖脸,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问道: “搬空了?” “金库踏马也能被搬空的?” “搬空了几个?” 杨宽沉默了一个呼吸,说道: “全部九个金库,都被搬空了……” 齐县百姓们只知道亨通钱庄有金库,却不知道,亨通钱庄的所有金银,都是分散储存在九个金库里面的。 这九个金库中,能明面上被注意到的,只有三个。 剩下六个,都藏得极为隐蔽。 连亨通钱庄内部,能完全知道这九个金库具体位置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全都是赵王府信任的老人! 喀拉—— 张磊手中上好的茶盏,被捏出了两道裂缝,茶水顺着缝隙,汩汩流了下来,浸湿了他的衣袖。 “怎么可能?这种情况,是怎么出现的?” 张磊喃喃自语,满脸茫然之色。 很快,他回过神来,厉声问道: “损失了多少?” 杨宽咽了口唾沫,说道: “折算下来,有七十三万两白银……” 张磊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了竹躺椅上面,双目无神望着蓝蓝的天空。 七十三万两白银…… 七十三万两白银!!! 这些钱,都够支撑大唐发动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了!!! 踏马老子就睡了一觉,说没就没了? 从小到大,张磊都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乎钱。 几千两银子,他都是随手就能打赏出去的。 但事实证明,不在乎是因为数字还不够大。 当数字大到了一定程度,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心疼地哭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出现这种情况的?” “给我查!给我彻查!!!” 张磊疯狂跳脚咆哮,往日里的阴沉和冷漠,早已经被七十三万两白银这个恐怖的数字,彻底撕碎了。 …… “卧槽,你们昨天晚上,偷回来七十三万两白银???” 叶云书房里,他同样惊了个目瞪口呆。 连手边的黄秀秀,一时间似乎都不香了! 他此前有些心理准备,知道这次事情一旦做成了,将会从赵王府手里剥夺难以想象的财富。 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数字竟然会这么大! 换算下来,这七十三万两白银,得有三十多吨重…… “你们是怎么搬回来的?”叶云诧异问道。 正文 第82章 极限施压 王林苦笑道: “嗨,可别提了,昨天晚上可累死兄弟们了。” “挨家挨户叫佃农们起床、推车、搬箱子。” “也幸亏这些佃农们刚刚做了亏心事,否则未必肯配合大半夜出来干苦力……” 叶云皱了皱眉头,问道: “没有被佃农看到吧?” 王林摇头,笃定道: “不会,我们是用大箱子装了很少的金银,再以少量木质结构控制晃动,抬起来基本上和箱子同体积的粮食一样感觉。” 闻言,叶云缓缓点了点头。 为了这次行动,驻扎在齐县周围的叶家军,来了足足一千个,干完这偷鸡摸狗的事儿之后,又连夜藏了回去。 在各种天衣无缝的安排和配合下,那些佃农们会发现自己搬运的是几十万两金银的概率,非常低。 叶云心中,骤然发了一笔横财的激动,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平复了下来。 纸面上七十三万两白银的入账,但并不代表叶云的财富有太多实质性的增长。 别忘了,这些钱,是钱庄的钱。 而钱庄的钱,来自齐县老百姓。 先前赵王府的亨通钱庄,完全将齐县的钱庄生意垄断。 再加上县令的背书和赵王府的威信,齐县总共两万多户人家,大多愿意将一生的积蓄存在亨通钱庄里面。 若是叶云直接将这七十三万两白银全部吃掉,齐县百姓今后的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 这次去偷亨通钱庄的金库,最重要的意义是挤掉亨通钱庄在齐县的所有生意,让对方名誉彻底扫地。 钱庄一旦失去了百姓的信任,自然就开不下去了。 可到了最后,百姓们寄存的银钱,终究还是要还给百姓们的。 叶云定了定神,问道: “赵王府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王林缓缓点头,道: “就和捅了马蜂窝一样,他们开始疯了般调查信息到底是如何走漏的。” “并且开始追寻昨夜钱庄里的钱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点并不出乎叶云的预料,但他还是皱了皱眉头。 对叶云而言,这七十三万两白银不是收入。 但对赵王府而言,这七十三万两白银,却是实打实的损失! 由不得他们不癫狂。 叶云下意识感觉到有两分危险了。 暴怒的野兽,进攻性可是极强的,谁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信息渠道有可能藏得住吗?”叶云问道。 王林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即便能藏住,赵王府也能推断出来事情的大概原委。” “更何况,范围太大了。” 闻言,叶云轻轻叹了口气。 确实。 叶家商会之所以能掌握赵王府亨通钱庄在齐县的所有金库位置,是因为多年来信息情报系统的降维压制。 丐帮、驿站、酒楼、码头这些地方,都是消息流传最快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十多年的对抗中,亨通钱庄的金库位置,怎么可能不露出一点马脚。 若是先前,叶家商会就算想对钱庄下手,也最多只能锁定三四个金库的准确位置,甚至还可能在搜集情报的过程中,提前打草惊蛇。 但齐县三座青楼的归顺,补全了叶家商会在齐县信息系统的极大一片空白之地。 青楼这等烟花之地,同样也是至关重要的信息集散地。 再加上齐县青楼原先也都是赵王府的势力范围,亨通钱庄高层管理人员来玩儿的时候,可能说话会比寻常放肆许多。 所以,当王林命令三座青楼中的所有姑娘,将关于亨通钱庄金库的消息汇总起来,再和以前的信息交叉汇总的时候,竟然发现统计出来二十多个金库的地点。 其中当然有嘴瓢、记错了的部分,最终一个个探查下来,将全部九个金库都精准锁定了。 这并不是一两个线人、奸细、暗棋完成的操作,所以叶家商会也很难彻底将消息来源掩埋保护。 随着赵王府的探查,很容易就能发现问题到底出现在了什么地方。 王林看着叶云紧皱的眉头,心知老爷这是在担心赵王府的报复。 不光是担心老爷自身的安危,还有那些为叶家商会信息系统效力之人的安危。 丢了七十三万两银子,赵王府搞不好要直接开展大规模的打击报复了。 给叶家商会卖命的人,叶云自然要操心他们的生死安危。 王林试探着问道: “老爷……不如,让他们先离开齐县,躲躲?” 叶云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 “不,如果为了赵王府还没出的手段,就直接蒙住自己的眼睛,太愚蠢了。” “也会为接下来和赵王府的斗争埋下不稳定的因素。” 叶家早就习惯了在信息上快人一步的博弈,若是主动放弃这个优势,很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输在赵王府手里。 王林道:“那,老爷认为如何?” 叶云淡淡道: “给他们施加更大的压力,用更加猛烈的进攻,让赵王府没有打击报复的余力。” 王林眼中显出一抹喜色,连连点头道: “请老爷吩咐!” …… 亨通钱庄始终大门紧闭,围拢而来的群众们越发愤怒,大声咆哮之余,已经有人拿了柴刀、木斧来,准备以暴力拆掉亨通钱庄的大门了。 “好一个亨通钱庄!你他娘的就不开门,是吧?” “你不开!嘿!老子帮你开!” “今天你不把老子的钱还回来,老子和你不死不休!” 就在这时,一群衙役整齐划一的喊声,从远处一波波传了过来。 “县老爷到!” 围观群众们怔了一下,旋即面带疑惑,扭头看去。 一顶大轿迅速而来,还没落稳,县令林放就从里面跳了出来。 “咳……” 林放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本官已经听说了这里的事情。” “诸位乡亲们放心,此事,本官一定为大家秉公处理,绝不姑息!” “本官保证,乡亲们所有的银子,都会一分不少地,为大家讨回来!” “请大家一定要保管好自己的票据,作为将来索回银钱的证据!” 正文 第83章 割肉喂鹰 围观群众们一听到林放这话,顿时轰然叫好,掌声雷动,大声赞扬道: “林县令真是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 “林县令万岁!林县令万岁!” “林县令,你说的话我们可都记住了!你可千万不能出尔反尔!” 林放刚刚坐上县令的位置,何曾被人这般吹捧过,一时间有些飘飘欲仙,不过总算还是没忘了王林的交代。 他仰头大声喊道: “让开,都让开!” “由本官来捉拿嫌犯!尔等草民,不得插手,听懂了吗?” 百姓们依言给林放让开了一条路。 十几个衙役直接上去溜门撬锁,没多长时间,就将这亨通钱庄的大门弄开了。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里面几个面无人色的老账房、小伙计全都押解出来,手中腰刀架着脖子,一路送进了县衙里。 围观百姓们大声赞颂林放之余,还开始对亨通钱庄里的这几位账房伙计指指点点,大声唾骂。 林放小跑着坐到了那“正大光明”的牌匾下,一拍手中惊堂木,大声道: “来人啊!给老爷升堂!” 堂下衙役们喊过堂威,林放便直接问道: “你们亨通钱庄,是怎么回事啊?” “钱呢?” “你们作为钱庄,百姓们要取钱,你们就必须如数将银钱支取出来。” “否则,岂不是成了强盗?” 几个老账房和小伙计们面如菜色,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他们哪里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今天早上只听说金库全都失窃了,整个亨通钱庄现在都没有钱了。 钱庄管事命令他们紧闭大门,不准乱说话,一切都等情况明朗之后再说。 可谁知道…… 情况还没明朗,他们就被县令林放给抓了! “老……老爷……这事儿……恐怕您得去问我们管事啊……” “我们……都是按照章程办事的……” 一个老账房哆哆嗦嗦说道。 林放心中暗笑。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些人其实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也没准备真个治他们的罪。 但总得有人出来做这个挡箭牌。 他用力一拍惊堂木,冷声斥道: “收钱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们管事啊?” “哼!出了事,就推诿责任,如此钱庄,也不知道前任县令是怎么能放任你们在我齐县发展的!” “你们管事,本官很快就会亲自去捉拿!”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亨通钱庄从上到下,一个都别想跑!” “来人啊!先给老爷我收监,等到一干嫌犯全部到齐,再行审问!” 林放一拍惊堂木,正气凛然喝道: “先行退堂!待老爷去抓这亨通钱庄的管事,来给我齐县百姓一个交代!” 县衙门前,围观人群中响起了滔天的叫好声。 林放起身离开前堂,屁颠颠去了县衙后堂,对负手站在廊下的王林谄媚笑道: “王管事,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王林呵呵一笑: “我们已经出招了,且看赵王府怎么应对。” “再决定下一步如何。” …… 张磊院中,杨宽去而复返,急匆匆而来。 赵王世子张磊已经没心思优哉游哉坐在椅子上了,而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院中焦急踱步。 听到杨宽脚步声,张磊豁然回身,问道: “查到了吗?” 杨宽躬身:“幕后黑手是叶家无疑,他们锁定我亨通钱庄金库位置的信息渠道,已经基本明朗了……” 张磊厉声问道:“那七十三万两银子呢?” 杨宽滞了一下,苦笑摇头道:“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这些银子的下落……” 张磊瞬间暴怒,跳着脚咆哮道: “那你来干什么?” “去找!再去找!”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叶家到底是什么渠道,现在不重要了!” “以七十三万两银子的下落为第一要务!” “天黑之前,如果找不到这些银子,你就提着头来见我吧!” 杨宽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深吸口气,说道: “世子殿下,眼下恐怕有更加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了。” 张磊眯了眯眼,虽然心中狂怒不已,但知道杨宽不会无故顶撞自己,还是强压心头怒火,耐着性子问道: “什么事情?” 杨宽将林放对亨通钱庄动手的事情,简要讲了一遍。 张磊听着,面色越发难看起来,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杨宽知道这位世子爷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里面的门道,低声解释道: “叶家这一招,是为了将亨通钱庄和我赵王府联系在一起。”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亨通钱庄就是我赵王府的家产。” “但至少在现在,亨通钱庄和我赵王府,面上还是两码事。” “丢了那七十三万两白银,无非我们赵王府割肉喂鹰,抛弃亨通钱庄,放弃齐县的钱庄生意,这把火,就烧不到我赵王府身上。” “可一旦亨通钱庄的大管事他们被抓,被迫承认我赵王府才是亨通钱庄背后的掌控者……” “再由林放上报黄府尹,一旦黄府尹拍了板,我赵王府就会背上这七十三万两白银的债……” 张磊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一双瞳孔也缩了缩。 他瞬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是啊! 现在丢掉的这七十三万两白银,其实也不是他赵王府的钱。 而是齐县百姓的钱。 逼急了,他们直接放弃阵地,将这烂摊子丢出去,离开齐县就可以了! 但如果叶家通过林放县令、黄府尹这一层关系,将亨通钱庄和赵王府挂上钩,要赵王府给赔这七十三万两白银…… 这一波可就真真是大败亏输了。 到时候,别说是赵王世子张磊,就算赵王爷张痕,恐怕也要被气得吐血三升,心疼万分! “那怎么办?”张磊连声问道。 杨宽低声道: “为今之计,只有先将钱庄诸位管事秘密转移出去。” “让那姓林的县令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赵王府的困境自解。” 张磊重重一点头: “不错!这样一来,我们最多只需要放弃钱庄的生意,而叶家没有证据,就不能让我们赵王府来还这七十三万两银子。” 正文 第84章 虽胜尤败,不如不胜 看着杨宽快速离去的背影,张磊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之色。 他不知道,对齐县掌控力度如此强大的叶家,能不能察觉到这几位管事离开的苗头。 但不论如何,赵王府不可能赔这七十三万两白银。 哪怕是一位军功王爷,一辈子的积蓄,也就这么点儿钱了。 倘若叶家执意将这七十三万两白银做成死案…… 张磊眼中,闪过了一缕寒光。 那就只能来一场不死不休的大决战了! 念及此处,张磊甩袖去了书房,快速写了一封密信。 “影子。” 张磊淡淡唤道。 “主人。”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张磊背后阴影之中传出,隐约可见有一双幽深的眼睛闪烁着熹微的光芒。 “将这封信交给王将军!”张磊吩咐道。 那影子应道: “是,主人。” …… 齐县县衙。 乔装打扮过的陈青快步走入县衙,闯入内堂,对天井中端坐的叶云躬身说道: “老爷,亨通钱庄的那几位管事,正在暗中离开。” “我们怎么办?” 叶云放下了手中茶盏,缓缓点了点头,笑道: “不错,他们反应速度很快。” “去,把这几位管事抓回来。” “是!”陈青一抱拳,飞奔去传令了。 叶云身旁,王林微微皱紧眉头,低声问道: “老爷,这样一来,赵王府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叶云喝了口茶,悠然点头道: “肯定的,一旦我们严刑逼供,从这几位管事口中套出亨通钱庄和赵王府的关系,就能通过黄府尹,将这笔账全都算在赵王府脑袋上。” “即便对赵王府而言,七十三万两白银,也足够让他们铤而走险了。” “更别提现在长安城中的乱局愈演愈烈,赵王张痕就算搞些什么大动作,也多半不会引来什么注意。” 王林有些迷惑道: “老爷……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吧?” 叶云晒然一笑,摇头道: “自然不是,胜利是需要不断积淀的。” “现在直接决战,就算能胜,也是一场惨胜。” “虽胜尤败,不如不胜。” “我们要的,是一场大胜。” “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林迟疑道: “那……老爷为何要将那几位亨通钱庄管事抓回来?” 在王林的战略思维里,既然不愿意现在决战,那就总得给赵王府留一条退路。 这条退路,便是放任这四位亨通钱庄管事离开。 倘若强势将所有管事都抓回来,便是将赵王府逼上了绝境。 哪怕赵王府也不愿意和叶家在此时决战,可绝境当头,却也不得不战了。 叶云笑道: “我想着……” “掀开他们的底牌瞅一眼,然后原封不动给他们放回去,再继续这局对弈。” …… 过了约有两炷香的时间,又是一则消息,风一般传遍了整个齐县。 “你们听说了吗?亨通钱庄的四个管事,在偷偷溜出齐县的时候,被一家镖局的头领认出来了!” “什么?后来呢?” “那镖局头领在亨通钱庄存了一千多两银子,正生气呢!直接将那四个管事全捉了!” “现在已经送进了齐县县衙里了!林县令已经升堂了!” 大批大批齐县百姓再次汹涌而来,将县衙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四名身穿粗布衣的中老年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县衙堂中,水火棍压在他们脖子上,使其无法动弹半分。 林放狠狠一拍惊堂木,脸上满是恨恼之色: “大胆罪民!亨通钱庄出了这天大的事情,你们不光不给我齐县百姓们一个交代,竟然还敢畏罪潜逃?” “简直是罪不可恕!” “若非这位壮士仁义,将你们押解回来,这次我齐县百姓,恐怕得举家搬迁到长安城去,轮番告御状了!” 林放说着,对一旁堂中傲立的镖头拱了拱手,以示尊敬。 那镖头呵呵笑着,连道“谬赞”。 齐县镖局也是叶家商会的生意,这镖头自然也是叶家商会的人,来此逢场作戏罢了。 那四个被绑着的亨通钱庄管事们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嘴唇颤抖。 林放这一声大喝,令他们齐齐一个哆嗦,回过神来。 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恼火万分,悲愤喊道: “狗官!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欺人太甚!” “我齐县百姓们都在这里,大家为我亨通钱庄评评理!” “我亨通钱庄的金库被盗了,难道我们不是受害者吗?” 此言一出,门前百姓们齐齐一愣。 对啊。 他们被偷了,他们似乎也是受害者啊…… 奇怪……此前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这群愚昧的百姓们,又怎么能反应过来,叶家商会在这里面起到的诱导作用,再加上百姓们又惊又怕的情绪驱使下,根本意识不到亨通商会也是受害者这个事实。 林放冷笑道: “是吗?你们也是受害者?” “但本官看着,你们不像是受害者啊?” “哪有受害者不来县衙报案,反而偷偷摸摸离开齐县的?” “父老乡亲们,你们觉得,这更像是受害者,还是……” “更像个贼啊?” 林放这话一出,齐县百姓们顿时炸锅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对啊对啊!林大人所说有道理!” “哪有受害者不来报官的?” “我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四个管事面色都极其难看,心中咬死林放的念头都有了。 报官? 你林放是叶家的人。 我们赵王府的来报官? 那踏马不是狼入虎口吗? 为首那位亨通钱庄大管事,不愧是赵王府在齐县倚重的人,很快平复了心情,沉声道: “不瞒县令大人,我们此前不来报官,是因为缺少证据。” “此前试图离开齐县,也不是畏罪潜逃,而是发现了踪迹,前去寻找证据。” “一旦找到了证据,我们就准备立刻来报官的!” 林放微微眯着眼睛,冷笑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那是本官错怪了你们。” “这样吧,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们丢掉的银子,本官会竭尽全力,帮你们亨通钱庄找回来的。” “但是……你们亨通钱庄,作为钱庄,在百姓们需要银子的时候,必须将银子拿出来。” “若是你们自己没有银子……就让你们背后的东家,来将这银子先垫上吧!” 正文 第85章 卸磨杀驴的绝户计 林放这话一出,亨通钱庄四位管事俱都心中一紧,暗道:要糟了。 这狗县令,分分明明就是要将火往赵王府身上引! 能够成为亨通钱庄管事,代替赵王府掌控这样恐怖的一笔巨资,几位管事都对赵王府忠心耿耿,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出卖赵王府。 为首那老管事眼睛一闭,道: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整个亨通钱庄的创立者和管理者,也就是你所谓的亨通钱庄的东家。” “多年运营钱庄,我虽然有一定的积蓄。” “但也都存在钱庄里。” “真不是我不愿意先拿钱给齐县百姓们垫上,实在是我没有钱啊!” 林放冷笑道: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这亨通钱庄,背后东家,另有其人呢?” 老管事呵呵一笑: “证据呢?县令大人若能替我亨通钱庄凭空找到个东家,也算是解了老朽燃眉之急了!” 林放听到这话,便知今日已经达成了叶家想要的效果,便笑眯眯说道: “如此看来,此案还有隐情?” “今日暂且退堂,明日再审,本官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搜集一下证据。” “齐县父老乡亲们不要担心,此案,本官一定会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会让大家的积蓄,少哪怕一个铜板!” 此话一出,县衙门前聚拢的黑压压百姓群中,响起了轰然叫好声。 退堂之后,齐县百姓们心满意足地各自回家,有了林放再三的承诺,他们心中多少有些安定了,不似先前那般惶惶然。 百姓们安定了,有些人却更慌了。 张磊在自己院中,对面前杨宽咆哮道: “什么?都抓了?” “你!你简直是个废物!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王将军可有回信了?” 杨宽心中暗叹一声,说道: “世子殿下,王将军的回复,至少要明天才能到。” “叶家本来就以情报能力见长,叶家商会此前在齐县的主要经营范围,几乎都是与此相关的。” “而今县令之位易主,我们实在是……” “徒呼奈何啊……” “而且,齐县周边似乎藏着叶家非常强大的军力,否则有很多事情,无法做得这般举重若轻……” 张磊眯了眯眼,冷声道: “哼……强大军力?” “他叶家军就算再强,就算倾巢而出,难道能与神威军抗衡?” “既然他叶家要战,那本世子就陪他一战!” 张磊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又开始研墨,似乎准备再给那神威军王将军发一封密信。 杨宽吞了口唾沫,还是竭尽所能扮演着自己的谋士角色,说道: “殿下……此时还有一招死中求活的办法。” “死中求活?”张磊笔尖顿了顿,问道:“什么办法?” 杨宽叹道: “杀了四位亨通钱庄管事……” 此乃卸磨杀驴的绝户计,杨宽是不愿意用的。 这种手段用多了,整个赵王府都会出现离心离德的状况。 但事已至此,只能行下策了。 张磊眼中一亮: “对啊。” 旋即他又犯难了,蹙眉道: “可是……影子已经被我派出去了……” “不还有神舞吗?”杨宽低声道。 神舞和影子,乃是张磊手下唯二的两位三品高手,此行也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张磊迟疑半晌,最终用力点头,道: “好吧!就这么办!” …… 县衙大牢,前些日因为一场大火,被烧毁了。 连同一起烧死的,还有上一任县令冯某。 修补起来倒也简单,用刚刚砍伐的粗木将牢房和牢门再次搭建起来,里面铺上干草,新的大牢就完成了。 至于被熏黑的墙壁和天顶…… 嘿!都牢房了,谁还管这个? 倒是苦了今日刚刚住进来的四位新客人。 烟熏火燎的味道挥之不去,躺在里面,感觉几乎要窒息了。 “这……这下可怎么办?你说……世子殿下,会来救我们吗?” 一个年纪稍小些的管事绝望问道。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声长叹。 这个答案,谁都不知道。 但他们四个都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毕竟,先前世子殿下还试着送他们安全离开齐县来着! 忽然,大牢的门被打开了。 四个亨通钱庄的管事齐齐抬头,目中闪烁着期冀的光芒。 进来的,却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妇人,身旁竟然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翠……翠儿?!”老管事惊呼出声。 那小妇人看到老管事,顿时眼中涌出泪来,婆娑双眸,跪地哭泣道: “老爷!老爷您可要救我们母子!那群衙役欺人太甚……” “等等……老爷……您怎么也在这里?” 其余三个管事心下愕然无比。 翠儿? 这…… 难道就是传说中,老管事金屋藏的娇…… 还有他的私生子? 老管事的家庭情况略微复杂,简单来说便是结发之妻不思变通,以死相逼,不让老管事纳妾。 但自己又给老管事生不出来孩子。 无奈之下,老管事只能在外面养了一个,成功生下了儿子,十分呵护。 不知哪个管事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 “叶家……有点儿狠啊……” 其余人也都回过神来。 虽然没人开口,但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要挟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时有新的“客人”被请了进来。 每次进来,都会引起一片惊呼。 管事们“爹”、“娘”、“叔”、“舅”地乱喊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牢里在开认亲大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角落牢房里多出了两个没人认识的人。 他俩一老一少,衣衫褴褛、面带风尘,低头蜷缩在牢房角落,一言不发。 管事们还以为他俩是犯了什么事儿,碰巧被衙役们抓了进来,一时间也没人理会他们。 到了天色微暗的时候,这县衙大牢已经被装满了。 管事们心中无比忐忑。 他们的亲眷,都被抓来了不少,就在他们身旁的这些牢房里面。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牢房的,已经不止是他们在齐县的亲眷了,还有隔壁县的! 令人不由得怀疑,三五天之后,是不是自己远在长安的大姨妈也会被叶家以卑劣的手段掳来要挟自己。 正文 第86章 你们是殿下的累赘 随着夜幕降临,大牢里面的光线也随之昏暗,只剩下了两盏油灯,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衙役们也早已回家,只有两个牢头,在大牢门口就着盐渍花生米吃酒。 忽然,牢门又响了一下。 夜风伴着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走了进来。 透过这风姿绰约的女子,隐约可以看到,大牢门前那两个牢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都趴在了桌上,没了半分声息。 女子极美,行止间更有一种敏锐矫健,光看她莲足轻点的模样,便知是个境界不凡的武者。 “苏大管事,是哪一位啊?” 带着丝丝缕缕魅惑之音的女声,从女子口中传出,在昏暗的大牢中显得有些朦胧。 那四位被羁押的亨通钱庄管事,眼中齐齐闪过一道光芒。 为首那老管事,双手扶着牢门,颤颤巍巍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 “是我……女侠……是世子殿下派来拯救我们的吗?” 那女子呵呵轻笑了一声,笑声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就见她莲步轻抬,两步走到老管事牢门前,淡淡道: “世子殿下派我来,却不是救你们的。” 老管事怔了一下,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绝望,悲声道: “那……那世子殿下……” 女子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丢进了牢房里。 “自裁吧,省得叶家后面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又闹幺蛾子出来。” 四位管事绝望的目光,齐齐聚集在那把匕首上,却没人有勇气拾起那把匕首。 叶家已经明摆着要以他们为突破点,将丢失的七十三万两白银,算在赵王府的头上。 既然带着这些管事离开齐县的计划已经破灭,那么此时能够断掉叶家进攻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们四个管事死在今夜。 可想得明白,是一回事,甘愿赴死,则又是另一回事。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他们四个身价不菲的钱庄管事? 老管事连忙道: “女侠……女侠!我……我知道一条能秘密离开齐县的小路……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请女侠代为禀报!” 那女子冷笑一声,讥讽道: “不要做这些无用功了,若你自己动不了手,就只能是我来了。” 四位管事面色苍白,连声苦求道: “我还有家眷需要照料啊!” “女侠饶命!世子殿下饶命啊!我孙某一生兢兢业业,就算没有功劳,也总有两分苦劳!世子殿下不能这样对我啊!” 周围牢房中,被困锁的四位管事亲眷,同样在慌乱中开始连声求情、哭嚎,希望能从悲剧之中逃出生天。 女子脸上闪过一抹寒意,冷冷哼了一声,伸手在牢门大锁上轻轻一捏,也不见如何作态,这大锁竟然就碎裂了。 “你们已经变成了世子殿下的累赘。” 女子说着,缓缓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细窄尖长的剑,冷冷道: “若当真忠心,就该自己去死。既然不肯,便也不是忠心耿耿之辈,焉敢求饶?” 就在女子手中窄剑即将挥出,将这四个毫无反抗之力的钱庄管事尽皆杀死的时候。 一个满是讥讽的声音,从大牢角落中传出: “狠毒有余,可格局太小,品性太卑劣,胸怀太狭隘。” “世子殿下的风姿,我见识过了,不过尔尔。” “若非投了个好胎,这辈子都入不得我的眼。” “什么人?!”听到这声音,女子豁然转身,就见角落牢房中,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两个人。 一老一少。 那老人满头银发披散,遮住面容,看不真切,但发丛之下那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牢牢锁定着自己,令她心底陡然生出了一抹寒意。 老人侧后方,站着个青年人。 他面容俊朗,头发散而不乱,身上衣衫虽然刻意穿得脏污,却根本掩饰不住他的贵气。 听到女子的喝问,那青年人淡淡笑了一声,道: “我,叶云。” 而这三个字,也成了赵王世子张磊手下三品高手神舞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刻,她眼前人影一闪,那白发老者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想要出剑。 却感觉喉间瞬间爆发了撕裂的剧痛。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喉咙被撕碎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管家又是一指,轻飘飘点在了神舞额间。 啪! 一声轻响。 神舞软倒在地,七窍流血,喉咙破碎,已是暴毙了。 “哼……”叶云冷笑了一声,背着手向大牢门外走去。 “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亏得张磊愿意用……” “看来,是已经有些绝望了……” 走到牢房门口,叶云忽然停步,微微侧了侧头,看向那四个吓得亡魂大冒的钱庄管事,淡淡道: “对了。” “还记得冯县令的死法吗?” “老爷我夜观天象,发现明日,这大牢有水患……” “你们……如果不想淹死,最好赶在明天之前,出去。” 说罢,叶云冷笑了一声,关上了大牢的厚重木门。 独留下一群战战兢兢的囚徒,满脸苍白惶恐,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一路坐着马车回到自己的宅院,叶云坐在书房里,揽过一直等着的黄秀秀主仆,揉了揉眉心。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出言唤道: “去叫一下王林。” 天色已经不早了,但王林依旧在半炷香的时间中,出现在了叶云的书房里。 “关注一下今夜齐县周围驻军的动向。” 叶云淡淡道:“若是不出我所料,今夜,张磊世子就会替我们掀起一张赵王张痕的底牌。” “能看的时间不多,所以,要仔细看个明白才行。” 王林躬身:“是,老爷。” …… 第二天,四个亨通钱庄的管事,直接招了。 叶云和张磊,谁都没有给他们留退路。 神舞若是没来这一趟,他们心里,也许还有两分抗争的勇气和底气。 但神舞来过,他们心里,便彻底凉了。 左右是死,出卖了那心狠手辣的赵王世子张磊,说不定还能有几分活路…… 毕竟,元慈寺的那些人,只是被叶家驱逐,并未被杀死。 正文 第87章 你叶家欺人太甚! 第二天一早,在叶家商会的煽风点火下,来自县衙的内幕消息再次不胫而走。 “你听说了吗?亨通钱庄管事供出幕后东家,林放县令即将升堂审理此案!” “真的吗?我就说,亨通钱庄能在齐县做到这么大规模,背后肯定有人在支持!” “嘿,你还不知道吗?这亨通钱庄背后的东家,在整个齐县,早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只是这次那四个管事招供了之后,这事儿就被摆到台面上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到底谁是亨通钱庄背后的东家?”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位东家,正是——赵王张痕!” …… 张磊府中。 气氛一片沉凝,压抑得如同要滴出水来。 张磊坐在书桌后面,握着茶盏的手都在颤抖,茶水在杯中激荡,几乎要跳出杯口来! “你说什么?神舞……她死了?”张磊一双眼睛中,布满了血丝。 对他来说,三品武者神舞,不光是一个保镖,还是个极美妙的玩物。 竟然就这么死了! 杨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道: “是……神舞的首级,就被悬挂在县衙大门外。” “属下遣人去看过了……” “是从正面被人一击毙命的,对手非常强大……” 杨宽心中暗自骇然。 他作为赵王府的资深谋士,对府中这几位高手的路数、实力,均是如数家珍。 神舞在三品武者中,虽不算最强之列,却也是扎扎实实修炼、打熬上来的高手,和某些根基不扎实的三品决然不同。 能在正面对抗中,将神舞一击秒杀,对手的力量,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强大。 “世子殿下……依照目前叶家展现出的实力,恐怕不光拥有强悍的叶家私军,还拥有一到两位超出了我们视野的强大武者。” “甚至……”杨宽迟疑道:“很可能有一位宗师在为叶家效力。” “宗师?你开什么玩笑?”张磊的声音都扭曲了起来,大声嘶吼咆哮起来:“连我父王都无法招揽宗师效命!他叶家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有宗师?” “肯定是两名三品高手一同出手,这才能在一个照面的功夫杀了神舞的……” “混蛋……真是该死的混蛋!” “叶云!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张磊狠狠一巴掌砸在桌面上,怒吼道: “影子还没回来?王将军有回话了吗?” 杨宽暗叹一声,低声道: “世子殿下,影子已经回来了,带来了王将军的口信。” “王将军说,他的副手带了五百亲卫,准备来齐县相助世子殿下。” “同时,神威军大部,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拔的准备,只要世子殿下下定决心,半日时间,神威军便能军临齐县,将那姓叶的彻底碾压!” 听到杨宽的话,张磊嘴角,渐渐绽放出一抹狠毒冷厉的笑意。 低沉的冷笑声,从张磊喉中挤出。 “哼哼哼……” “叶云,叶家!” “欺人太甚!” “既然你苦苦相逼,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给你留余地了!” 听着张磊那带着两分刻骨恨意的怨怼之音,杨宽不禁感觉背后发凉。 以他对这位世子殿下的了解,倘若这次叶云落败,等待着叶云的结局,将是无比悲惨的地狱…… …… 今日,天还没亮,齐县县衙门前,再次聚拢了一群齐县百姓。 衙门内,林放坐在堂上,装模作样轻咳了一声,对下方四个五花大绑、面色灰暗的亨通钱庄管事说道: “本官,已经看了你们签字画押的口供。” “你们可保证,自己交代的事情,全都属实?” 林放将四张签字画押的口供,依次在自己桌上排开。 县衙门外,所有齐县百姓翘首眺望,却看不清这四张口供上面蝇头小楷到底写了些什么。 四名管事脸色比昨天夜里好了些,脸蛋上多了些血色,眼中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心。 昨夜,叶云走后,王林又来了,和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且承诺了以叶家商会的势力为这四位管事以及家属提供荫庇。 王林拍着胸脯保证,说等到此间事了,就让叶家军护送他们和家眷离开齐县,前往北江陵,隐姓埋名,好好生活。 虽然彻底断绝了他们大富大贵的可能性,但在叶家的保护下,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能够期盼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四名管事再没有退路了。 若是不顺从叶家,明日便是自己的忌日了。 那老管事点头,道: “不错,我们招供的,都是实情。” 林放颔首,心跳悄然加快,说道: “如此说来,亨通钱庄背后的东家,是赵王爷张痕千岁?” “按照钱庄的性质,我齐县百姓既然将一生积蓄寄存在钱庄之中,就是对钱庄的信任。钱庄理应保护好这些财富,并且在百姓需要的时候,将银钱支取出来。” “钱庄金库失窃,亨通钱庄也有一定的责任。” “在找回亨通钱庄丢失的金银之前,赵王千岁作为钱庄的东家,理应垫付我齐县百姓的支取。” “当然,本官也会尽早破案,保护赵王千岁的财产完璧归还!” 他面色佯装沉稳,但声音中的两分颤抖,还是暴露了他的胆怯。 “此事……事关重大,本官即刻上报府尹大人,请府尹大人来此,秉公处置!” “今日,暂且退堂!” 林放一拍手中惊堂木,一头钻回了县衙后堂。 齐县县衙门前聚拢的百姓们则满脸兴高采烈之色。 他们都觉得,齐县摊上了个好县令! 林放可真是个负责的青天大老爷啊! 至于他们的钱…… 嗨! 还怕赵王爷还不起他们这一人几十两银子吗? …… 县衙后堂,叶云正和王林喝茶,就见林放一溜烟儿跑了过来,点头哈腰,满脸谄媚笑道: “老爷!王管事!都按照咱的吩咐,办妥了!” 叶云放下茶盏,含笑点头: “不错,林大人,你做得很好。” 一旁的王林随手从袖中摸出一张百两白银的银票,递给了林放。 林放低头一看,错愕问道: “叶氏钱庄?” 正文 第88章 叶云的虚实反击 钱庄这种生意,叶家在北江陵自然也有涉猎,运作模式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钱庄如出一辙,没有什么新意。 不过叶氏钱庄的生意范围,先前未能进入齐县。 此时眼见齐县亨通钱庄即将出局,叶氏钱庄自然要紧接着进来,才能顺理成章将亨通钱庄的盘子尽数吃下。 叶云缓缓点头,说道:“不错,接下来叶氏钱庄进入齐县的事情,还得林大人多多挂心。” 林放连忙将这银票收入怀中,脸上笑得如同一朵盛放的菊花,点头道: “是是是!全听老爷的吩咐!” 叶云点头,挥手让林放离开,转而问王林道: “陈青呢?回来了吗?” 王林恭恭敬敬答道:“刚回来不久,我替老爷喊他?” 叶云颔首。 很快,县衙后门外有马蹄声快速而来,紧接着陈青便推门闪了进来。 “老爷,周围各大驻军中的眼线,已经有回话了。” 叶云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陈青继续道:“有异动的,是神威军。” “神威军……”叶云点了点头,脑中浮现出先前看过的关于神威军的情报。 这支军队从精锐程度、装备强度上,和叶家军差了至少两个等级,算不得大唐真正的精锐。 但神威军上下共计六万人,真要厮杀起来,叶家军无险可守,几乎是必败无疑的局面。 神威军将军王寒,是大唐的二代将领,年纪三十八,其父曾经是赵王张痕手下的得力干将,只是在大唐立国的最后几场战斗中战死了。 这王寒自小受到赵王张痕的接济和庇护,能在三十八岁做到神威大将军,也少不了赵王的帮衬。 可以说是张痕在军中势力的一大支柱。 “如此说来,这神威军,应该就是赵王府的依仗了……” 叶云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陈青,依你看,赵王府会不会还能调动其他军队?” 陈青想了想,缓缓摇头道:“可能性不大。” 赵王张痕虽然在大唐军中声望很高,但是能完全调动的军队,也绝对不可能太多。 否则这位军功王爷早就反了。 极大可能,这支神威军,就是赵王府在“武力”一项上的唯一底牌了。 但是这张底牌,也已经足够大了。 真的落在了实处,足够将整个叶家绞碎,将北江陵的局势彻底改写。 叶云长长出了口气,忽然笑道: “很好,既然看过了,就将这牌,给他放回去吧……” “去把那七十三万两白银都拿出来,明天早晨送到县衙上去。” 叶云笑容中泛着些许冷意。 从始至终,他就没想过要让赵王府背上这七十三万两白银的债务。 赵王府不可能凭空吐出这七十三万两,执意如此,只会逼得赵王狗急跳墙,将整个江陵府搅成一锅乱粥。 叶云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祥和的江陵府,而不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江陵府。 叶云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用这七十三万两白银,逼迫赵王府亮出自己的獠牙。 然后他再将这七十三万两白银交还给齐县百姓,顺手给赵王府脑袋顶上扣偌大一个屎盆子。 而赵王府? 不光要顶上叶云亲手扣来的屎盆子,还要乖乖将亮出的獠牙,给他叶云收回去! …… 张磊府中。 杨宽已经将今日林放升堂的事情,全都向赵王世子张磊殿下复述了一遍。 这位世子殿下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不似前些天那般歇斯底里了。 只不过,他双目之中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杀意。 “很好,他们很好。” 张磊冷冷笑道: “直接让王将军的副将,带着五百人驻扎在齐县附近。” “等到黄府尹到了,在衙门里宣判我赵王府要还那七十三万两银子,就立刻给我杀进来!” “先杀叶云,再杀黄府尹!” “再杀叶家商会,杀光齐县上下所有和叶家有关系的人!” “让府上的眼线直接和王将军对接,只要叶家军大部有所异动,立刻让神威军合围,给我将那劳什子叶家军全部屠光!!!” 杨宽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奈拱了拱手,说道: “是。”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赵王世子张磊错愕不已。 即便是向来智计出众的杨宽,也万万没有想到,叶家竟然会有这样的操作。 …… 第二日,又是一则消息如同长腿般在齐县百姓间口耳相传。 “听说了吗?亨通钱庄丢掉的七十三万两白银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怎么找到的?在哪里找到的?” “不知道!据说是本县一位捕头找到的!现在林放县令正在升堂处理此事!” 齐县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丢下了手中的活计,呼啦啦——又将县衙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知道自己的钱到底是被哪个杀千刀的家伙给偷走了。 当百姓们聚拢而来的时候,县衙门前搬运巨量白银的车马刚刚到了最后一批。 县衙门前有数十名精悍的战士,身穿捕服,腰挎长刀,一副齐县捕快的打扮,但百姓们从未见齐县有过这般强悍的捕快。 那一双双带着凛冽杀意的眼神,在周遭百姓人群中横扫而过,瞬间绞碎了任何不轨之心。 “这么多箱子?里面全都是银子吗?” 一个百姓探头一看,就见县衙里面堆放着无数粗重的木箱,最上方的两个箱子是打开的,里面露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银亮光芒来! “我的老天,这得多少钱啊,我就算忙碌十辈子,恐怕也赚不来其中的万分之一吧?” 所有百姓都被县衙中堆放的巨量财富晃花了眼睛。 七十三万两这个数字,光是说说,不免令人有些麻木。 只有亲眼见到如此庞大财富的时候,才会有直观的认识。 县衙堂中,除了满满当当的银子外,还有四个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满面茫然的亨通钱庄管事。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这四个钱庄管事的预计。 这到底是哪一出啊?! 昨夜,叶家商会王林分管事虽对他们四个有所叮嘱,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行到这样的境地! 正文 第89章 赵王心黑透了! 林放也不甚明了叶云心里究竟在谋划什么,但他依旧忠实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按照叶云的心意,将这件事不断推进下去。 林放将手中惊堂木一拍,喝道: “张捕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银钱先前到底藏在何处?偷盗者是否落网?速速说来!” 那张捕头下意识一缩脖子,有些胆怯,但想到昨夜王林送来的一千两叶氏钱庄的银票,心中又是一热,按照剧本说道: “回禀县令大人!这些银钱,是下官搜索偷盗者踪迹的时候,从亨通钱庄后院挖出来的!”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针落可闻。 围观百姓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张捕头所说的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听张捕头继续说道: “当时下官带着五名捕快,本欲在第一案发现场寻觅贼人留下的踪迹,意外发现,亨通钱庄后院,有大面积被填埋、翻动过的新土!” 听到张捕头的汇报,林放装模作样“哦?”了一声,蹙眉问道: “当日抓了钱庄中留守几人之后,那钱庄不是查封了吗?若我记得没错,正是张捕头你亲自看守那处,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的吧?” “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让贼人将这些钱财反而埋进了亨通钱庄后院里去?” 张捕头连连点头:“不错,正是下官,下官夙兴夜寐,吃住都在亨通钱庄被封锁的商铺旁边,从未有人进去过!” 林放眉头一皱,缓缓问道:“如此说来……难道……” 张捕头用力一点头:“不错!定是封锁之前,这些钱财就被埋在了亨通钱庄后院里!” 这话一出,所有百姓们脸上,都是满满当当的愕然和费解。 怎么可能? 有贼将亨通钱庄的钱,从亨通钱庄的金库里偷出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埋进了亨通钱庄的后院里? 这贼有病吧?! 这踏马什么阴间操作? 闻所未闻啊! 林放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怎么可能?” 张捕头用力一抱拳,说道: “根据下官多年断案的经验,贼人没有别人,定然是亨通钱庄自己!” 百姓们瞬间哗然。 “你在说什么啊?” “亨通钱庄自己是贼?这说不通啊!” 就在一片吵嚷之中,忽然有一个说法,快速在百姓们之间流传开来。 “监守自盗!这就叫监守自盗!” “亨通钱庄是想将我们的钱财一口吞掉,然后假装失窃,这样就可以将我们一辈子的积蓄全都归于己有!” “这亨通钱庄,好黑的心啊!” 不必说,这自然是王林提前安排的造谣者发光发热了。 听到这个说法的百姓们,一个个都满脸惊疑不定。 他们都难以相信,在大唐治下,竟然还会出这种妖孽一样黑心的钱庄吗?!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林放见情绪到位,立刻一拍惊堂木,喝问道: “你们四个!如实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说,你们的口供,句句属实吗?”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放指着县衙堂中堆积成山的银钱,怒视着下方的四名亨通钱庄管事。 百姓们立刻齐刷刷看了过来。 对啊! 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四个钱庄管事满脸苍白,嘴唇颤抖。 若说他们先前是无路可退,被迫屈服于叶家的淫威。 可现在…… 当真是上了贼船,不撒谎也得撒谎了啊! 联想到昨天晚上,王林对自己四人的威逼利诱…… 那老管事将眼睛一闭,心一横,重重点头,说道: “不错!正是我们亨通钱庄干的!” “张捕头的推断,全都对!” 县衙门前围观的齐县百姓们,齐齐张大了嘴巴,口中发出“唔!!!”的惊呼声! 马的! 当事人都承认了! 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吗?! 太坏了!亨通钱庄太坏了! “等等……先前说,亨通钱庄背后的东家,是谁来着?”一个百姓忽然问道。 另一个百姓咬牙切齿,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赵王爷!” “是赵王爷啊!” 周围人恍然,想起了先前的事情。 “果然……若没有王爷千岁背书,这亨通钱庄就算再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直接吞没我们齐县七十三万两白银的财富吧!” “为富不仁!果然是为富不仁!赵王爷,好狠的心呐!” 几个来自赵王府的眼线混迹在人群中,听到这般流言,顿时脸一黑,挤开人群,一溜烟儿跑去和张磊世子汇报这里的情况了。 林放端坐高堂之上,双眉紧皱,做出一副极其为难的模样,叹息道: “你们四个,口供不详实,故意误导本官判案,来人啊,一人一百大板!” 四个衙役上来,将四个亨通钱庄管事压在长椅上,用水火棍有气无力怼着四位管事的尊臀,也不知道这一百下打完,裤子上的灰能不能拍干净。 林放继续叹息道: “既然亨通钱庄失窃的七十三万两白银,都已经尽数归案,窃贼也无有其人,此案,就此了结,本官也不通知黄府尹大人了。” “诸位乡亲,可有意见啊?” 有道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群百姓听到林放问自己的意见,立刻就开始起哄,一个个面红耳赤,义愤填膺,吼道: “有意见!有意见!”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分明是亨通钱庄及其背后东家谋夺我齐县百姓财产未遂!就要这样不了了之吗?!” 他们谁都知道林放区区一个县令,根本无法奈何赵王爷这等皇亲国戚,但这群百姓哪里管这个? 就算逼死林放,也不过换个县令,日子咱照过呗! 林放深深看了衙门外百姓们一眼,沉声道: “今日结案,你们用手中亨通钱庄银票,能立刻兑换自己先前寄存在钱庄的银钱。” “若是无法结案……” “恐怕要拖上个一年半载,到时候若是亨通钱庄反而赢了官司……” “你们手里的银票,可都是一堆废纸了。” “你们自己想。” 林放说罢,放下手中惊堂木,闭上眼睛靠坐在椅子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正文 第90章 你这条肥狗,给本世子滚 衙门前聚拢的齐县百姓们,一听到林放这话,顿时怂了,一个个偃旗息鼓道: “啊算了算了!” “我们给林老爷一个面子!” “林老爷说结案了,这事儿就结案了!” 他们可以拿林放的乌纱帽开玩笑,却万万不敢拿自己毕生积蓄的几十两银子开玩笑啊! 林放闻言,这才睁开双眼,判了四名管事发配三千里,然后宣布了结案,让所有齐县百姓排好队,用手中银票在新任主簿、县丞处,兑换所属银钱。 这四名原本隶属于亨通钱庄的管事,当夜就被“发配”了,却没有三千里这么夸张的距离,而是被“发配”到了叶乡县。 一人还给配了十亩地、两个佃农,算是在叶家的荫蔽下成为了四个小地主,未来吃喝不愁,但也仅限于此。 齐县中,浩浩荡荡的兑换银子工程进行了大半夜。 除了县衙主簿、县丞齐齐上阵之外,还多了不少生面孔,也在县衙里面忙活张罗,帮忙收缴齐县百姓们手中的银票,并将现银兑给他们。 齐县百姓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叶家商会从临近各个县的叶氏钱庄中抽调出的资深伙计、账房,即将在齐县重组,成为新的叶氏钱庄齐县分庄。 叶云在县衙最高的一个三层阁楼上,依靠栏杆,静静看着下方如火如荼的银钱兑换,长长出了口浊气: “张磊方面,有什么动静吗?” 王林站在叶云身后,禀报道: “老爷,从中午宣判、退堂,张磊的院子,就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叶云呵呵笑了笑: “这样啊。” “他怕不是已经被气死在家里了吧?” “今夜无眠,所有眼线,都给我盯紧那神威军。” “备好车马,对方一旦有所异动,我们立刻离开齐县,回返叶乡县!” …… 当县衙上的消息传入张磊院中的时候,世子殿下满脸错愕: “什么?那七十三万两白银竟然被找到了?” “谁找到的?什么?林放手下的捕头?” “还有这样的好人好事?那捕头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本世子要重重赏他!” 张磊心中的大石头,在这一刻轰然落地。 卧槽,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 “杨宽,你听到没有?” “本世子吉人自有天相,这就叫做天助我也!” “那叶云,恐怕要被气死了吧?啊?哈哈哈哈哈!” 张磊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背后深藏的意义,全副心思都是赵王府从七十三万两白银的债务下全身而退的喜悦。 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谋士杨宽脸上没有半分喜色,一双眯缝的眼睛中,反而在愣怔之下深藏着几分惊惧。 “杨宽,你什么表情?”张磊有些意外问道。 杨宽吞了口唾沫,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世子殿下,这事儿……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啊……” 张磊怔了怔,问道: “怎么?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杨宽对面前几位打扮低调的赵王府眼线问道: “林放最后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那眼线想了想,答道:“林放处理得非常模糊。” “金库失窃的案子,以四位管事被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结束。” “但是……整个齐县的舆论导向,变得非常不利于我们……” “整个齐县现在都在疯传,是赵王府想要私吞齐县百姓的七十三万两白银,从而假造了金库失窃一案,反将七十三万两白银的巨款埋在亨通钱庄后院。” “以期事情平息之后,悄悄运送出齐县,成为赵王府的私产……” “什么?”张磊失声喊道:“这踏马是诬陷!是造谣!” 那眼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 “世子殿下,我们已经在尽力影响民意了,但是……” “叶家在这方面,一直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我们……无能为力……” 张磊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沉凝,最终化作一片铁青,满口牙齿几乎被咬碎。 “踏马的!叶家再这样继续煽动下去,不光是齐县,我赵王府在南江陵的其它生意,都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张磊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叶云这混蛋……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这个?” 有道是无奸不商,但偏偏有些生意,必须建立在百姓的一定信任之上! 比如当铺,比如钱庄,比如赌场,这些生意,如果百姓对其幕后东家赵王府惧如虎狼,又怎么可能选择他们呢? 杨宽的脸色,同样非常难看,沉默良久之后,喟然长叹一声: “这位叶家主,当真不是易与之辈……” “进退有据,虚实交互,屡出奇招,却又如此沉稳……” “以二十多岁的年纪,能如此老辣,假以时日,绝对是我赵王府的心腹大患……” 喃喃自语间,杨宽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对张磊躬身一礼,沉声道: “世子殿下,我建议,立刻调集神威军,围堵齐县,不惜一切代价,将叶云斩杀!” 张磊沉默良久,缓缓摇头,拒绝道: “不可,神威军乃是最后的手段,一旦动用,王将军定然会被长安调动职位,今后便无法为我们提供支持了……” “这叶家,既然不准备将七十三万两白银的巨额债务压在我赵王府身上,这最后的手段,就不可妄自动用。” “而今这局面,不过是叶家诋毁、抹黑我赵王府的形象罢了,真个算来,能有多大成效?” “北江陵本就是叶家的地盘,我赵王府就算形象再差,又能如何?” “南江陵中,我赵王府的名声也一直算不上多好,经此一役,我们虽然输了,但也清晰看到了自己的弱点,今后,要在信息情报系统上加大投入,十倍、百倍地投入!” “他叶家能抹黑我们,难道我们赵王府,就不能在舆论这个战场上,和叶家对抗吗?” “他要将交战的范围延伸到整个南江陵,难道我赵王府主场作战,还怕他个地主不成?” 正文 第91章 给聪明人卖个破绽 “杨宽,你也莫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张磊背负双手,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充满了世子殿下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宽却一反常态,面带两分激动的红晕,大声争辩道: “世子殿下!这叶云如此行径,为的就是观察江陵府周围的军队调动,来判断我赵王府在军中的依仗!” “而今神威军已经动了,叶家定然得到了消息!” “这时候,他们虽然退了半步,还了偷盗的七十三万两白银,但这半步,不是给我赵王府留的退路,是给我赵王府留的绝路啊!” “他要的,就是我赵王府将最后、最锋利的那柄剑抽出来,却又斩不到实处,不得不再次收剑回鞘的效果啊!”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番叶云已经摸清了我赵王府的最大底牌,下次再交手,我赵王府便会直接处于劣势!” “世子殿下!若是此时不出手,恐怕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杨宽恳请世子殿下!调动神威军,毕其功于一役吧!” “只要能杀了叶云,就算王将军被调离神威军,也值得啊!没了叶家之后,这江陵府,再也没有谁能威胁到王爷和世子的地位了!” 他心中焦急万分。 世子张磊看到的,是眼下的确没了调动神威军的必要。 但杨宽看的,却是未来。 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赵王府在叶家手下败亡的光景了。 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一个地主,竟然能在一位军功王爷的封地上,将之击败? 但眼下之局,就是这般的劣势! 张磊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看向杨宽,满是沉冷的杀意,冷笑问道: “你这条肥狗,竟敢对本世子如此说话?” “反了你了!” “你以为自己很有远见吗?鼠目寸光的家伙!” “神威军,是父王留着起事的班底!” “而今为了这鸡毛蒜皮的舆论小事,就将神威军的控制权葬送了?” “江陵府?与这偌大的大唐比起来,江陵府算个屁啊!” “滚!本世子不需要你了,天黑之前,给本世子离开齐县!” 杨宽气得发抖,最终惨笑了两声: “好,世子殿下保重,杨宽告辞!” 说罢,他直接甩袖离去。 连江陵府都把握不住,还敢奢望大唐的天下? 这世子,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比不上王爷千岁半分! “我得赶紧回去,面见王爷,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杨宽坐在马车上,看着背后齐县城墙越来越远,喃喃自语道。 …… 月明星稀,齐县之中万家灯火早已熄灭。 但有一些人,今夜无眠。 齐县县衙,后堂。 陈青快步从外面进来,上了三层阁楼,抱拳说道: “老爷,神威军有五百军士潜伏在齐县周边山野之中扎营了,大部确定没有动静。” “张磊此番带来的谋士,似乎离开了齐县,看行进方向,应该是南下回返赵王府了。” “需要截杀他吗?” 叶云静静矗立在阁楼上,左右手各自抱着锦帽貂裘的秀秀和晴儿。 两女早已收拾好了行李,准备随时跟着叶云跑路。 听到陈青的汇报,叶云心中也悄悄松了口气。 旋即冷笑道: “优柔寡断,已是输透了。” “眼下调动神威军合围齐县,乃是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招。” “既然没有背水一战的决心,就只能一点点被我叶家蚕食殆尽了。” “虽然……” 叶云扯了扯嘴角: “就算神威军真的来了,我们也能从齐县全身而退。” 只不过,若是神威军真的全部被赵王府调集,就已经没有退路。 在齐县扑了个空,神威军肯定会借机挥师北上,直捣黄龙,奔袭叶乡县的。 到时候,本身已经出了内部问题的叶家军,就不得不和来势汹汹的神威军打攻防战了。 这将会很危险,并且局势会立刻扑朔迷离起来,就连叶云也不知道,这样的正面战争,最终会如何收场。 如之前预判的一样,若是赵王府殊死一搏,叶家就算能赢,也只是惨胜罢了,不如不胜。 而今这局面,已经是叶云最想看到的了。 “至于那谋士,杀了也没什么好处。” 叶云揉了揉下巴,陷入沉吟之中。 身旁,黄秀秀原本在夜风中瑟瑟发抖,此时却忽然开口道: “不如,卖个破绽给那谋士?聪明人最爱多想了,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叶云眼前一亮:“怎么卖?” …… 第二日,杨宽坐在马车上,顺着齐县外南下官道,回返赵王府途中。 他正闭目凝神,脑中各种信息交相碰撞,希望能从而今的困局之中,为赵王府寻出一条通路。 忽然感觉马车晃悠了几下,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一阵惊恐的呼喊: “救救我!救救我!我有黄金三十两!让我搭个便车!求你们了!” 杨宽骤然睁开了双眼。 黄金?三十两? 这是一笔巨款。 但真正让杨宽在意的,不是这笔钱本身,而是会带着这样一笔钱在官道上失措求救之人,到底是怎样一种身份? 杨宽凝眉,掀开车帘,凝视着外面的人。 见到此人微微隆起的太阳穴、手背上虬起的青筋和毫无半分赘肉的精壮身材,杨宽立刻明白,这是个武者。 “发生什么了?”杨宽沉声问道。 那武者吞了口唾沫,心有余悸看向身后,压低声音道:“可以先让我上车吗?让他们发现的话……” 杨宽眯了眯眼,点头道:“行,上来,我也不要你的钱,全当交个朋友。” 那人感激涕零,直接钻进了杨宽车厢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宽再问。 那人叹息道: “恩人搭救,在下也不敢有半分欺瞒。” “我叫陈川,本来是附近一伙马贼的头领。” “昨日我们剪径回去山间营寨,却不曾想,迎面碰到了一支正规军!” “那正规军装备精良,不知道为何,竟然也在深山老林里面穿行。” “看样子不是故意来剿灭我们的,因为他们看到我们也同样非常惊讶。” “那支正规军的头目吼了一声,说不能让我们走脱泄露了他们的行踪,要将我们全都杀了。” 正文 第92章 把钱庄变成银行 听到陈川的诉说,杨宽眼中,骤然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 一支深藏在山林之中的正规军? 此处已经越过了齐县,属于南江陵的位置,按理说所有势力都是在赵王府的掌控之下的! 作为赵王府的谋士,杨宽对自家的力量分布了如指掌。 但他根本不记得,这地方能出现什么正规军! 超出了赵王府掌控的,一支正规军? 不惜将一伙马贼赶尽杀绝,只为了不暴露行踪? 陈川见到那支军队的身份,在杨宽心中,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九成九是一支叶家军! “后来呢?”杨宽问道。 陈川悲叹道: “我的兄弟们……都死了……” “我武功最好,逃到了这里……” “幸亏碰到了你,不然,我估计活不了太久了。” 杨宽又问道:“你碰到的那支军队,多少人规模?” 陈川想了想,答道:“我见到的,应该是三百人左右。” 杨宽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笑意。 叶云的依仗,原来藏在这里啊…… 现在整个叶家军大营全部都被封闭了,这三百人,可能就是叶家在齐县周边唯一的军事力量了。 三百人……真是意外之喜…… 杨宽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自己无意间,竟然撞破了叶家在齐县周边的军队埋伏的地点和数量! “如此说来,只有三百人的话……” “说不定,都不用出动神威军大部。” “只需要那五百人抢占先机,就能对叶云造成致命的威胁了!” “哼……好关键的信息啊,赶紧回报王爷,请王爷定夺!” 之后的一段时间,杨宽眼睁睁看着数波民夫打扮的精锐士兵从官道上走过,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他们扛着的扁担竹筐中,仔细看还能看到兵刃的寒光。 最终,当马车再走过一个县的距离之后,杨宽感觉身旁的陈川彻底放松了下来。 “多谢恩人搭救,这些黄金,请务必收下!”陈川拱手奉上了先前承诺的三十两黄金。 杨宽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并且邀请陈川前往赵王府上效力。 陈川一口回绝,说自己在隔壁县有亲戚,既然马贼同伴们都已经被杀死,自己也要去投奔亲戚了。 杨宽便放他离去,而后嘱咐车夫,不要吝啬马力,以最快速度赶回赵王府去! …… 张磊书房中,一个幽暗的影子静静站在张磊背后。 这位三品强者向来是张磊的心腹手下,此时也依旧忠心耿耿守护着自己的世子殿下。 “殿下,您不该让杨宽离开的。” “他为王爷效命多年,对江陵府的局势了如指掌,而今齐县局势纷杂,杨宽在这里,能为世子殿下免除很多疑虑……” 张磊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道: “已经不重要了,叶家已经赢了。” “他们拿下齐县县令的时候,这场争斗,其实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叶云的计谋如此出众而诡谲,竟然让我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抓住太多……” 张磊之所以在县令易主之后,没有立刻离开齐县,而是继续停留,为的其实不是反败为胜,而是想要恶心一下叶云。 即便是叶家最终占据了齐县,也不能让他们赢得那么轻松。 却不曾想到,叶云顺着亨通钱庄这个线索轻轻抻了抻,就直接撬动了赵王府在整个南江陵的生意。 更别提齐县了。 接下来,叶家只需要在齐县散播消息,将赵王府的那些生意,一个个都和背后东家赵王张痕挂上钩,齐县百姓自然会弃之如敝履,自发地将赵王府的所有生意全都排挤出去。 如此情形,杨宽在不在,区别都不大,都改变不了齐县易主的事实。 “既然不能背水一战,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张磊冷笑了一声,说道: “影子,替我去杀些人,办些事。” “是,全凭世子殿下吩咐。”影子抱拳躬身,等待张磊的吩咐。 …… “老爷,接下来,就是收网的时候了吧?”黄秀秀依偎在叶云身边,柔声问道。 一转眼,已经离开了叶乡县和叶府大宅这么久,黄秀秀多少有些疲累,想要回家了。 叶云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笑道: “还没这么快。” “齐县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若是太过心急,反而会露出一定的破绽。” “老爷的计划,是要稳扎稳打,将叶氏钱庄的生意,先在齐县铺开。” 黄秀秀抬起螓首,有些不解问道:“不是已经调来了很多老手吗?有他们在,不需要老爷费心了吧?” 叶云呵呵一笑,摇头道: “若只是常规的钱庄业务拓展,自然不需要我费心。” “只是……钱庄这种东西,毕竟太过低级,太过粗放,我既然在这儿,就顺手来个产业升级吧。” “今后,叶氏钱庄在北江陵的各个分庄,也都能学习、借鉴,让这个生意焕发出全新的活力来。” 黄秀秀眨了眨眼,俏脸上满是懵逼之色。 “产……产业升级?什么是产业升级?” 叶云“嘿嘿”一笑: “把钱庄,变成银行!” “银……银行?那是什么东西?”黄秀秀更懵了。 叶云轻轻抚着黄秀秀柔软纤细的腰肢,低声道: “那是……真正的大富豪,才能去玩儿的东西啊。” 一夜过去,叶云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出门,却见陈青面色凝重地守在自己院子里。 “老爷,出事了。”陈青低声道。 叶云微微蹙眉,问道:“怎么?赵王府有动静?” 陈青沉声道: “不确定是不是赵王府的手段,只不过张磊现在还在齐县徘徊,有胆子对我们出手的,估计非他莫属了。” “昨天夜里,齐河码头上停靠的三艘商船,被人凿沉了。” “在船上歇息的商会伙计,一共五十三人,只有七人逃了出来。” “剩下的,都被淹死在了睡梦中。” 叶云饮茶的动作顿在了半空,眼中陡然闪过了一道寒光。 毫无疑问,这三艘船,都是叶家商会的船,船上的东西,都是叶家商会的货物,而被淹死的,也都是他叶云的人! 正文 第93章 触及底线 “哼!好个赵王世子,眼见自己落败,又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能做的,就是恶心我吗?” 叶云冷冷哼了一声,问道: “王林呢?怎么不见他?还在处理这件事吗?” 出事儿的是叶家商会,自然需要王林这个分管事来协调负责,而不该是陈青这叶家军教头来管。 陈青顿了顿,叹道: “王林……也出事了。” 叶云眼皮跳了跳,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青又叹一声,说道: “昨夜遇袭,身受重伤。” 叶云双目圆睁,怒道: “不是让叶家军贴身保护了吗?” 陈青点头道: “属下派了三十名叶家军精兵,贴身保护王林。” “但出手之人境界非凡,竟然在三十名精兵的拱卫下,还是重创了王管事……” “连带着我们的弟兄,也死了十七个。” “若非王管事也是四品境界,断然无法活过昨夜!” “此外……” 陈青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 “王林在齐县的三房妻妾、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儿,昨夜都被杀了。” “不幸中的万幸,王林的发妻和一双幼年子女,并不在齐县,而在玄县,地处北江陵,没有受到威胁……” 听到这些话,叶云沉默了许久。 忽然,他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地上,脆响声中水花炸开,裹挟着细碎的瓷粉,飞散一地。 “好,很好。” 叶云声音十分平静,但其下潜藏着无穷的波澜。 “张痕那条老狗,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这算是宣战了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留手了。” 即便是大势力之间的倾轧和绞杀,也会有一条条看不到的底线和规则。 自从叶云进入齐县以来,总共就死了四个人。 冯县令、主簿、监察御史王保、神舞。 其中,冯县令和主簿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王保是外来势力横插了一脚,神舞则是送上门来给叶云杀的。 他叶云可是带着三千叶家军、一位宗师的,若动用武力放开了杀,赵王府在齐县的这些人,够他杀几个回合的? 但叶云从始至终,从未动过用武力镇压齐县的念头。 忌惮神威军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这种举动,乃是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真的妄动刀兵的时候,就是彻底落了下乘的时候。 叶云开口,寒声道: “派人,给我盯紧了张磊,不准他离开齐县地界。” “敢对我叶家商会的人下杀手,总得付出些额外的代价才行。” “吩咐叶家商会,再调一位有钱庄经营背景的分管事过来接替王林的工作。” “加派二百精兵拱卫王林养伤的住处,不可以再有任何闪失,王林这些年在齐县独当一面,是我叶家商会的大功臣,绝不能死!” 陈青肃然道:“是,老爷,我这就去办!” “另外,安抚死者家眷,双倍待遇。”叶云平静道。 陈青再次点头,旋即有些迟疑,问道: “老爷,我们不报复吗?” 他心里同样有怒火在升腾。 这次张磊的行为,的确触及了叶家的底线。 叶云冷冷一笑: “报复,当然要报复。” “所以让你看紧了张磊,他若是偷偷溜走了,我拿你是问。” “只要他留在齐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迟早要他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至于现在?就让张磊眼睁睁看着,这齐县被我叶家一点点蚕食掉吧!” 小不忍则乱大谋,叶云纵然心中已然暴怒,却依旧能收敛住怒火,先将齐县的局势稳定下来,再去和张磊清算这笔人命账! 等陈青离去,安排叶云的诸般命令、调动人手之后,叶云同样带着周管家离开了这座府邸,径直前往了亨通钱庄的旧址。 这座钱庄而今门庭萧索,门板上都落了一层灰,显然是多日不曾开门了。 只不过钱庄门上的牌匾,已经换了名字,不再是“亨通钱庄”,而是“叶氏钱庄”这四个大字。 明知道溃败之势已成,赵王府没有紧攥着亨通钱庄的门面不放,而是加价卖给了叶家,权当止损。 而叶云在齐县大获全胜,也不在意多出这几千两银子,直接将齐县的三家亨通钱庄门面全都盘了下来,改成了叶氏钱庄。 人员、门面都已经齐备,若不是叶云有令在先,这叶氏钱庄齐县分庄,已经要开始投入运转了。 叶云推门走进了叶氏钱庄,里面正有一老、三中、五青对坐吃饭,听到动静扭头看到叶云进来,齐齐一惊,起身施礼道: “见过老爷!” 叶云挥了挥手,说道: “来得不巧,扰了你们食性,正巧我也没吃,给加两副碗筷吧。” 说着,他竟然直接搬了两个凳子,坐在了桌边等着开饭。 五个小年轻都呆住了! 一个中年人讷讷道:“这……这……那我们下人去旁边桌吃……” “不必,一起吃,顺便说些事情。”叶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乎那些凡俗礼节。 另一个中年人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 “不妥不妥……” 还没等叶云皱眉头,那老人便沉喝道: “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儿有你说不妥的份儿!快去,上碗筷!”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年轻人连忙窜了出去,给叶云和周管家添了碗筷。 这钱庄门面九人之中,老人和三个中年人,都是从北边县城叶氏钱庄里调来的人手,对钱庄业务浸淫数十年,无比熟稔。 剩下五个年轻人,则是叶家商会就地抽调过来的齐县本地人,胜在踏实能干。 除了这九人之外,想要运转三间钱庄,没有护卫力量是绝对不行的,这段时间直接由叶家军替了,等叶云离开之后,再由叶家商会在齐县之中雇佣护卫。 这九人,就是今后叶氏钱庄在齐县的代言人了。 “施老一路舟车劳顿,这些日缓过来些吗?”叶云亲自给那老人添了半杯茶,温和笑问。 施老受宠若惊,连连道谢,说道: “承蒙老爷挂念,路程不远,这把老骨头还受得住,已经无碍了。” 正文 第94章 存钱等于放高利贷? 叶云一边吃菜,一边说道: “亨通钱庄刚刚闹了这样一出,百姓们对钱庄的信任度,已经降到了谷底,这时候就算我们叶氏钱庄换了名字,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赢得百姓的信任,吸引他们将钱存进来。” “虽然亨通钱庄已经被迫离场,但我们叶氏钱庄在齐县的前景,依旧很不明朗。” 施老小心答道:“是的,老爷慧眼。” “现有情况下,只能一点点将民意往回扳,老朽预计,两年之内,应该能见到较大起色。” “五年之后,我叶氏钱庄在齐县的规模,应该能超越全盛时期的亨通钱庄。” 叶云却摆了摆手:“不,我要三个月就办成这事儿。” 施老怔了一下,沉默半晌,支支吾吾道: “这……老爷……恐怕有点儿难度……我们……尽量。” 其余几人也都面面相觑,脸上满是迷茫。 局势差到这种程度,三个月就要超越全盛时期的亨通钱庄? 我的大老爷啊,你是真不知道,现在齐县百姓们听到“钱庄”两个字,都恨不得往地上啐十口浓痰! 叶云又如何看不明白他们脸上的为难之色,顿时晒然一笑,摇头道: “这三个月,不是给你们下达的任务,是老爷我的目标。” “你们不需要担心,听我命令,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就行。” “少说,多看,多学。今后,整个叶氏钱庄,都要来和你们学习这三个月的经验!” 施老九人这才明白,合着叶老爷是准备亲自上阵,引领叶氏钱庄,在三个月的时间内,达到并超越曾经亨通钱庄巅峰时期的规模吗? 也就意味着,叶云准备从零开始,三个月内扭转民意,让叶氏钱庄内的存银,达到七十万两以上吗? 怎么可能? 尤其是有过多年钱庄经验的施老和三个中年人,对视一眼之后,都齐齐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信之色。 他们不必太多思量,就在心里给叶云刚刚这话定性了。 叶老爷在吹牛逼! 他绝对做不到! 若亨通钱庄只是单纯退出了齐县,那还有一定的可能性,但现在亨通钱庄是带着惊天丑闻被迫离开的,连带着叶氏钱庄这个后来者,也是一身腥臊,难以得到齐县百姓的信任。 如此逆境,三个月就想后来居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爷虽然是老爷,但毕竟年轻气盛,性子多少有些浮躁了……” 暗自嘀咕,施老心里甚至已经在考虑,三个月后该如何给叶老爷找个台阶下,让他不至于太过尴尬和丢面子了。 此时,饭已经吃完,叶云擦了擦嘴,直接开始安排工作。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街上的行人们,就听到叶氏钱庄在门轴转动的沉闷响声中,打开了大门。 “嚯!这钱庄是准备开门营业了?”一个人打趣道。 “我呸!这辈子再将钱存进钱庄,我就是狗!”旁边另一人接话道。 路人甲嗤笑: “就是就是,这次要不是林放县令大展神威,我们这辈子的积蓄,绝对直接打了水漂!”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狗屁钱庄,都是骗子,绝对不能信!” 大门打开,一个年轻人一脸懵逼,扛着一个大木牌,从里面走了出来。 “嘿!开门打招牌,这套路熟啊!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年亨通钱庄开业的时候,牌子上写得啥来?” “忘了!但不重要,反正他不论写什么,我都绝对不存!” “我话就撂在这儿了!我再存,我就是狗!” 说话间,那叶氏钱庄的年轻人,一脸懵逼中,将肩上大木牌放在了门口。 众人定睛一看。 【十年老钱庄,分庄遍布江陵府,信誉有保证,林放县令亲笔批准开业。】 【十两以下存银,年利率百分之一。】 【十至一百两存银,年利率百分之二。】 【一百至一千两存银,年利率百分之三。】 【一千至一万两存银,年利率百分之四。】 【一万两以上存银,进店面谈利率,并成为本钱庄尊贵的黄金贵宾,享受包括画舫、避暑山庄、精粮精盐等十一项特权。】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都看懵了。 “啥……啥是年利率?”一个农汉子挠头问道。 那钱庄年轻伙计也挠了挠头,耸耸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妈的,我也不知道啊。 就在这气氛无比沉凝的当口。 叶云从钱庄里面施施然走了出来。 张口说道:“各位齐县的父老乡亲们,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这年利率为何物。” “比如说,你在我叶氏钱庄里存了十两银子,年利率为百分之二。” 叶云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说道: “只要存满一年,这十两银子,就会变成十两二钱银子。” “啊?!”围观人群之中,齐齐爆发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十两银子存一年,就能多两钱银子?! 那我要是存一百两进去,年利率百分之三,一年之后,就能变成一百零三两?! 你叶氏钱庄疯了吧? 老子不信你他娘不赔塌了锅! 旁边那钱庄小伙计也看着叶云老爷,愣怔不已。 妈的,这年头钱庄这么卷了吗? 之前几年,不是听说,在钱庄里存钱,还有向存户收取管理费的吗? 这才多长时间,就变成钱庄给存户付利息了? 还……还这么高?! 老爷,您有点儿败家啊…… 叶云不理会周围投来的惊骇目光,自顾自说道: “等到了第二年,这十两二钱银子,就会变成十两四钱四文!” “等……等等!”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偷出言打断道: “你那四文钱是哪儿来的?” 叶云一拍手掌:“问得好!” “这四文钱是复利,是第一年的利息——两钱银子,在第二年产生的利息,也就是——四文钱。” 周围百姓们一个个都傻了。 我草,还是驴打滚,利滚利? “等等……这样一来,等于说,我将钱存进你们钱庄,等于借给你们一笔高利贷?” “我踏马成了债主?” 虽然在而今大唐,高利贷这种东西的利息绝对不止一年百分之二、三,但利滚利这种模式,还是令人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高利贷…… 正文 第95章 汪汪汪! 这种钱庄存银模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还是我们熟知的钱庄吗?! 这简直就不把我们存户当人,而是当踏马玉皇大帝一样供着了啊! 一个个百姓都在错愕中傻眼,讷讷道: “认……认真的吗?” 很快,有人狠狠一咬舌头,确认了自己根本不是在白日做梦之后,立刻大声吼道: “骗局!绝对是骗局!” “傻子不可能有本事来开钱庄!” “所以这叶氏钱庄肯定和亨通钱庄一样的心思,准备骗我们存银子进去,然后一锅端了!” 叶云呵呵笑道: “林放县令亲自给我们做担保,我叶氏钱庄将总计三十万两白银抵押在了齐县县衙中,若我叶氏钱庄跑了,会由林放县令代替我叶氏钱庄,用这三十万两白银,给大家兑换银票。” 林放先前在亨通钱庄的案子中,已经树立了足够的个人威信,此时叶云这话,直接将林放的个人威信扯了过来,给叶氏钱庄撑腰! 百姓们尽皆沉默了。 林县令出面,叶氏钱庄三十万两白银做担保抵押? 好大的手笔啊! “另外,我叶氏钱庄也和齐县县衙签订了契约,如果我叶氏钱庄无力给大家兑换银钱和银票,可以由齐县县衙将我叶家商会在齐县拥有的田产充公,然后按照大家损失的银两,补给大家。” 百姓们闻言,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 叶家商会在齐县拥有上万亩土地,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这些土地的价值,足够覆盖他们所有人的风险! 更别提,还有县衙中的三十万两白银做担保…… 这……这叶氏钱庄,好大的手笔,好壮的底气啊! “你……你……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三十万两白银和契约,你说有就有吗?” 一个路人盯着门口木牌上写的年利率,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依旧有些不放心,颤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叶云掏了掏耳朵,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十万两白银今天早上刚刚送到齐县县衙里,你们不信,去看看就是了。” 百姓们愣了一下,“哗啦——”一声,全跑了。 背后,钱庄大门里,九个人看着叶云的背影,全都目瞪口呆,仿佛看着天神。 “这……这……”施老下颌的白胡子轻轻颤抖着说道:“老……老爷,这个,我们学不来啊?” 三十万两白银,说运来就运来,对刚刚完成了江淮水坝修建的叶家商会来说,这也是个极其沉重的负担吧? 难道,老爷调动了叶氏钱庄其它分庄的存银吗? 叶云呵呵一笑,摇头道: “让你们学理论和模式,至于具体操作,需要具体分析。” “更何况,天下哪儿有那么多实诚事儿?三十万两白银?老爷我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这么多银子去?” “那……”施老转了转眼珠,惊道:“难道不是白银?” 叶云点头,笑道: “不错,是一批运往工匠谷的白铜,反正那边不急用,我就让拉来齐县摆上几天。” 三十万两白银听着多,但连上箱子堆在一起,二三十平方米就够用了,等体积的白铜也用不了太多车马。 从远处看都是银光闪闪的,但价值上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那群闻讯奔向县衙的百姓们,冲入县衙前堂,果然见到一箱箱“白银”堆放在堂内,最上方的几个箱子敞着口,散发着令人眩晕的财富光芒。 “站住!不准靠近!否则斩立决!” 周围数十名精壮的叶家军军士直接抽出手中唐刀,雪亮的刀光将这群百姓牢牢挡在了外面。 百姓们踮着脚向内张望,顿时被那片银光晃花了眼睛。 “真的!真的有三十万两银子啊!” “这样说来……这叶氏钱庄,当真是准备开善堂了?” “我突然,就有点儿羡慕那些卖地给叶家的佃农了……” “他们有个脑子这么不好使的东家,平日里一定吃得很饱吧?!” 惊叹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有个人拔腿就跑,向来时的路狂冲而去。 “哎?你去哪儿啊?” “存钱啊!”那人一边跑一边狂吼道。 “嗯???你刚刚不是说,再存钱进钱庄就是狗吗?” “……汪汪汪!”那人带着一连串狗叫声,风一般消失在了街角…… …… 施老站在叶氏钱庄大门前,看着那写着年利率的木牌子,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老爷……这样一来……的确能吸引很多存银,但是……我们可亏死了……” 施老声音中满是不解。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利润。 如果经营这个钱庄,无法获得利润,反而每年倒赔出去好几万两银子,那还不如倒闭算了,吸引再多的存银,又有什么用? 叶云闻言,晒然一笑。 而今的钱庄,更多提供的是保管、防盗、运输钱财的服务,所以大多数钱庄都会顺理成章收存户们一笔管理费,以此作为营收的主要来源。 当然,守着这么大的银钱,这个时代的钱庄定然也有些监守自盗的猫腻在里面,但距离发展出银行的金融属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收管理费,反而提供年利率,这个思路远远超过了当前的时代背景,施老纵然浸淫钱庄生意多年,一时间想不明白,也是在所难免的。 叶云笑道: “施老莫急,我们不光不会赔,还会赚得盆满钵满!” 施老满脸不信之色,但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期冀。 他为叶家效力多年,虽然此前不曾与叶云打过交道,但绝对不相信能操持这么大家业的叶云老爷,会是个蠢货。 老爷如此笃定…… 难道…… 当真有颠覆整个钱庄产业的创新制度吗? 施老心中陡然一热。 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快速向这边奔来。 最前面的人,已经能隐约看到轮廓了。 喧哗随之而来,最突兀的是一声喝骂: “张三!说再存是狗的也是你,跑得最快的也是你!你慢点儿!人家叶氏钱庄又没说限存?” 最前方独领风骚的是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跑得鞋都掉了,速度却半点儿不见慢,手中捧着两个银元宝,一边跑还一边发出“汪汪汪”的声音。 正文 第96章 狂热的存银浪潮 这群蜂拥而来的齐县百姓们,心中都有忐忑和激动的情绪在交织! 叶氏钱庄这种冒着傻气的操作,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以至于齐县百姓们不由得害怕,叶氏钱庄会搞个“限存”——只有跑得最快的那批人才能获得年利率,后面的搞不好还得交管理费! 所以谁都不敢落后,反而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来了!”叶云见到远处犀牛般狂奔而来的人群,一个闪身钻进了钱庄里,低声道:“各就各位!” 施老等九人面色一肃,立刻站到了柜台后面,准备开具银票、收纳银钱。 下一刻,熙熙攘攘的人群裹胁着烟尘冲了进来。 “我要存!我要存!” “别挤!谁推我?” “娘希匹的,你咋插队?” 无比忙乱的气氛在钱庄之中暴走,九个钱庄管事、伙计齐齐上阵,清点银钱、开具银票,并且在银票上全部注明了所属的年利率。 叶云则趁机带着周管家从钱庄后门偷偷溜了出来。 “去,带三十个兄弟,维持一下钱庄的秩序,顺便告诉来存钱的齐县百姓,叶氏钱庄开门迎客,有多少收多少,一视同仁。”叶云吩咐一个陈青的副手。 那副手领命,匆匆去了。 “走,我们去看看王林。” 叶云想到这个为叶家商会独当一面多年的齐县分管事,面色又沉凝了下来。 幸亏王林只是重伤而未死,以他四品修为,几个月时间应该能修养恢复。 若是前一波袭杀中王林死了,叶云恐怕就没现在这么沉得住气,要直接捶死张磊,再去计较赵王府的暴怒反扑了。 王林的宅邸在齐县正中心,豪华程度比叶云在齐县临时居住的强了不止一筹,就算和齐县之中的豪门大族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 亭台水榭、曲径通幽、走角飞檐、移步异景,无不体现出宅邸主人的雅致和高贵。 只不过今日这宅邸有些不同。 叶云一步跨入,就感觉到杀气扑面而来,暗中有至少七把上了弦的劲弩瞄准了他身上各处要害,等看清他的面容之后,这才连忙移开了锋芒。 两百多名叶家军精兵布控这一座院落,堪称是守得水泼不入,连只麻雀都很难飞进来。 若是张磊的手下敢再来进犯,想离开就很困难了。 即便是三品武者,被成建制的精兵包围,也只有饮恨当场的份儿。 不到宗师境界,武者在军队面前,依旧是脆弱的。 即便是周管家这等宗师,也只能做到来去自如、不会失陷于军阵之中,但要想正面对抗军队,依旧是痴人说梦。 陈青很快来到了叶云身边,躬身道: “老爷,我刚安排妥当,还没来得及回去禀报。” 叶云缓缓点头,说道: “带我去看看王林伤得如何?” 陈青领着叶云,一路穿过亭台回廊,来到了一座飘着药香的院落前。 王林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赤裸的上半身缠着一条条洁白的绷带,胸腹间有三片沁出的殷红。 卧房中还有一位老医师,正守在个药炉旁边,煎熬其中黝黑的药液。 见到叶云出现,王林吃了一惊,在床上挣扎着起身,口中虚弱道: “老爷……不知老爷到来,有失远迎……” 叶云连忙上前两步,压住了王林,叹息道: “你有伤在身,不必起来。” “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这笔账,我会替你讨回来的。” 王林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嘶哑着嗓子道: “老爷以大局为重,现下还不是对张磊动手的时机……” 昨夜那场三品强者袭杀中,王林死了多位家人,其中还有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他自然是恨极了张磊,但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叶云冷笑了一声: “赵王张痕乃皇亲国戚,对他的忌惮,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嫌少。” “不动手,就永远没有动手的时机。” “张磊这样对我们出手,已经不是生意和势力范围上的较量了。” “而是不择手段、你死我活的战争。” “放心吧,张磊为此付出代价的时间,不远了。” “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担心你的伤势。” 叶云扭头问那老医师:“这位先生,敢问王林管事伤势如何?” 老医师起身对叶云施礼,道: “老爷折煞老朽了,老朽刘庆志,也是叶家商会的人,承蒙王林管事和老爷垂青,能在齐县安安稳稳开个医馆。” “王管事伤势颇重,歹人在他心口、丹田、小腹留下了三道致命伤,幸亏王管事修行奇门功法日久,在受创之际偏转了内脏位置,避开了要害,否则早已殒命多时。” “这四品修为和奇门功法,着实救了王管事一命,而今这状况,算是皮肉之伤,两三月当能康复,经过老朽秘药治疗,不会留下太大后遗症,只不过今后战力可能会受到些许影响。” 叶云听到这话,才算是松了口气。 今后齐县不再是赵王府和叶家倾轧的正面战场,王林也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提心吊胆了,战力受到影响有轻微下滑,并不耽误王林在齐县为叶家商会主持大局。 叶云道: “没事就好,这些天你切不可走动,乖乖在床上养伤就是。” “我已经从临近县城抽调了人来暂时接手你的工作,等你伤势好了之后再操劳吧。” 王林长叹一声:“属下真是惭愧,眼看这些日齐县杂事正多,是属下最该帮老爷分忧的时候,却成了这副样子……” 叶云晒然一笑,摆手道: “无妨,正好涉及到了钱庄的生意,必须我亲自来,才能见到成果。” 王林想了想,奇道: “我们先前污了赵王府的名声,但也连带着整个齐县的钱庄产业受了严重打击,属下先前觉得只能徐徐图之,难不成老爷有什么妙计,能在短时间内扭转颓势不成?” 叶云笑了笑,将今日自己在钱庄做的事情,当成一桩趣闻讲给了王林,算是安抚的同时转移一下老王的注意力。 “老王,你能不能看出来,老爷我意欲何为啊?”叶云不无显摆之意,考较道。 正文 第97章 基建狂魔的第一个任务:修建引水渠 王林听到叶云竟然给出了如此丰厚的年利率,如施老九人一般,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 王林挠了挠头。 难不成…… 老爷也准备捞一笔跑路? “属……属下无能,实在是不知道,老爷的计划是什么……” “这完全就是亏本的买卖,不能做的啊!” 叶云呵呵笑道: “这世上,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 王林仔细想了想,笃定道:“钱!” 叶云点头: “不错,就是钱。” “钱庄手握如此重要的资源,却不懂利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老爷我的计划,就是调动这批资源。” “投入再生产,创造更大的价值。” “存户们获得的,不过年利百分之二、三。” “但我们能得到的收益,是百分之二三十,甚至更高。” 王林怔了一下: “可……可是……这笔钱,不是我们的啊!” 叶云耸了耸肩: “借来的,我给利息了。” 王林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之中,半晌后,才讷讷道: “我们叶家商会的资金链虽然被江淮水坝压迫了一部分,但幸而吴大管事多年深耕,还远不到资金链断裂的程度。” “整个齐县数十万的银子,老爷准备怎么花?才能获得百分之二三十的收益?” 叶家商会每年所需要的成本都是固定的,并没有投入更多就一定能产出更多的道理。 这多出来的数十万两银子,想要花出去很简单,但想要创造如此巨大的收益,完全超出了王林的理解范围。 叶云呵呵笑道: “基建。” “我大基建狂魔,有了钱之后,怎么能不基建呢?” “基建是最费钱的东西,却也是最稳当的收益来源,会将整个齐县的价值底线托升上来。” “基建?”王林满脸茫然,问道:“啥是基建?” 叶云嘿嘿笑道: “而今春耕刚过,正是修建引水渠的好时机。” “就先从这个项目入手吧。” 古代人当然知道,修建农业设施、水利工程能够提升田地产量。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又是另一回事。 兵荒马乱的年代,各路军阀都忙着打天下,粮食不够吃的时候,当然是选择压榨农民,绝不可能脑子抽风去搞基建。 故而眼下,唐初的田地里面,只有人、牛、犁这三种东西,在进行精耕细作罢了。 连犁都还是直犁,而非曲辕犁。 收成完全取决于降水和土壤肥力。 齐县周边,有一条齐河,虽然水流量远没有江淮河那般巨大,但用来满足齐县的农业和生活用水是完全足够的。 先前农户们耕作,都需要挑水灌溉,极大程度降低了农户们的耕作效率。 一旦引水渠建成,就能大幅提高工作效率。 工作效率提升之后,同样数量的佃农,就能耕作更多面积的土地,而齐县周边,未曾开垦的荒地,漫山遍野都是。 封建王朝是鼓励开垦荒地的,垦荒之后,土地登记在册,就归个人所有。 此外,引水渠的出现,会增加临近土壤的肥力,提升单位产值。 一旦引水渠完成了建设,投入使用,叶家在齐县拥有的田产将会进一步扩张。 从齐县产生的粮食收入,也会步入一个全新的台阶。 而引水渠也只是个开始。 建设完毕引水渠之后,叶云下一步还能通过推广曲辕犁、制造水筒转车、粮食育种等方式,进一步提高粮食生产效率和收益率。 这是一片蓝海,而叶云能从中展望的利润,绝不止于百分之二三。 在江淮水坝榨干了叶家商会多年利润、压缩了资金链的现在,叶云能够不动用自家地窖里的黄金,就在自家土地上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蓬勃发展的钱庄生意,是个无法忽视的拐点! 等叶云和王林一起吃了顿便饭,安顿好了王林,带着陈青和周管家溜溜达达又回到了叶氏钱庄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叶氏钱庄已经关门,但屋内灯还亮着。 叶云敲开门,发现里面三十多个叶家军将士正在协助施老九人清点、封存今日收取来的存银。 叶云问道:“今日存了多少?” 施老恭敬道: “老爷,今日存了十三万七千六百三十四两九钱十四文。” “按照这个趋势,反超巅峰时期的亨通钱庄,只是月余功夫便能做到。” “只是……老朽有一事,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叶云笑道: “你是想问,给出这么高的年利率,我们叶氏钱庄如何能够赚到钱吗?” 施老连连点头,连带着堂中其他人也都将目光转向了叶云,眼中满是探寻之色。 所有人都很想知道,这位叶家大老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叶云便将投资搞基建的计划,简单给施老等人讲了一下。 “利用这笔钱,修建引水渠?!” 施老九人呆立原地,双目瞪得溜圆,持续震惊中。 “这……这样一来,的确能够大幅度增加齐县周边土地的生产效率,但是……” “这份收益,也不是叶氏钱庄的啊?” 叶家商会下辖的各个分支,虽然都是归属叶云、听从叶家商会统一调配的,但算账是分开算的。 就像后世母公司和子公司的关系一样。 按照叶云的计划,最终的确能够展望大笔的收益,但这笔收益,最终将会落在叶家商会田产的总账上,而不是叶氏钱庄。 到了年底,叶氏钱庄账上,将会是一大笔亏损。 钱庄作为一项生意,最终的价值,还是要体现在盈利上。 叶家商会内部各个部门的关系,虽称不上内斗,却也是充满了对立统一竞争关系的。 若是叶氏钱庄在齐县许多年都是负盈利,就算吴大管事不为难他们,叶氏钱庄也会受到排挤,甚至是失去很多叶家商会内部的资源。 再往小里说,施老他们的年底分红,是绝对不要想了。 没有“红”,分个锤子啊? 叶云晒然一笑,说道: “明日接手王林工作的人,就会抵达齐县。” “到时候,你们九个和我一起去,代表叶氏钱庄和叶家商会齐县分会缔结契约。” “钱庄牵头做了基建投资,最终的收益,自然也得有钱庄一份才行。” 正文 第98章 小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第二日一早,叶云带着施老九人,准点奔赴了叶家商会齐县分会新建的阁楼。 一个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就等在里面,看到叶云到来,她两步上前,福身行礼道: “属下李梦楠,见过老爷。” 此女年纪虽然不小,但不论身段气质都是倾城,莫说先前年轻的时候,就算是现在,也堪称是个美人。 这李梦楠乃吴雷吴大管事的正房夫人,于叶家商会效力也有二十多个年头。 只可惜能力上稍有欠缺,无法像吴大管事一样掌控全局,只能勉强做到独当一面,真要说起生意上的能力,比之王林还要逊色一筹。 当然了,这位李梦楠也有自己的优势—— 她超能打。 另外也曾经在叶氏钱庄中操持多年的钱庄生意,对齐县即将发生的基建投资,很有裨益。 叶云颔首,对李梦楠露出个微笑:“楠姨,多年未见,还是这般风姿绰约!” “老爷谬赞了,属下已是人老珠黄,最近老吴看到我,都懒得和我说多半句话呢……”李梦楠话语中多少有些幽怨。 叶云打了个哈哈,连忙将这个话题揭过,进入今日来的正事上。 李梦楠面色转正,说道: “属下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老爷在齐县叶氏钱庄的手段。” “只是属下想不明白,如此吸引存银,今后却是骑虎难下了。” “莫说吸引到存银之后再取消年利率,恐怕就是北江陵的其它叶氏钱庄,今后也会不断受到当地百姓要求推出年利率。” “甚至,属下听说,临近县已经有消息灵通的大财主们,准备带着数万两白银来到齐县存银了。” 叶云简明扼要,再次解释了一遍自己的大基建计划。 “其余县的事情先不必理会,只要齐县能够成功,直接照本宣科,搬到整个北江陵的叶氏钱庄就可以了。” 李梦楠同样双眼圆睁,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自家老爷这到底是在铺陈一个怎样宏大的计划。 “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让叶氏钱庄和叶家商会之间缔结一份契约。” “齐县叶氏钱庄出钱投资,在齐县叶家商会的土地上修建引水渠。” “作为回报,今后二十年,叶家商会在齐县的田产收成,需要分给齐县叶氏钱庄两成。” “齐县叶氏钱庄的投资,将会分为三个梯次,第一梯次十五万两白银,立刻就能到账。” “第二梯次二十万两白银,两个月后到账。” “第三梯次五万两白银,三个月后到账。” 叶氏钱庄和叶家商会本来就是一家,这个契约也只是将银子从左口袋拿出来塞进右口袋,所为无非是给叶氏钱庄做个账面,有叶云这位大东家在,契约的缔结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很快就在双方签字画押之下,达成了。 引水渠的修建难度绝对没有江淮河水坝那么大,四十万两白银的投资,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真正需要注意的,是这笔钱的流向,杜绝有人在这个过程中中饱私囊,才是能长久进行下去的关键。 “老爷……此事是不是应该严格封锁消息?”李梦楠回过神来,低声问道。 叶云微微颔首,道:“不错,是该严格封锁消息。” “不过,也不必太过害怕,这银票的规矩,就是存满一年,才能得到年利率。” 后世的年利率其实是拆分之后按天付的,只不过这个时代的钱庄根本没有现代那么卷,叶云稍微霸道一些也没问题。 “就算消息走漏,齐县百姓知道我叶氏钱庄用他们的钱在修建引水渠,估计也不会太过敏感,他们甚至会松口气。” “此时正是农闲,明日便开始招工吧。” 李梦楠点头,又问道:“那,用不用抬举一下齐县县令?” 就如修建水坝能让黄府尹获得升迁机会一样,在齐县修建引水渠,若是允许齐县县令进来掺和一下,也能成为齐县县令的功绩,搞不好熬上几年也能凭此升迁。 叶云却断然摇头: “不可,林放此人不能重用,就让他在齐县呆着吧。” 叶家商会的行动很快,第二天就开始在齐县境内招工。 整个引水渠预计工期三个月,招工目标一千两百壮年男性,每个月发放一两银子,包一日两餐。 此时刚过春耕,田里基本没什么活计,农户们巴不得能有个闲散活计赚笔外快,一听到叶家商会招工给出的报酬如此丰厚,全部屁颠颠跑过来报名。 其中尤其以叶家佃农们最为积极。 他们感觉,最近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昨天刚刚把全副身家存进叶氏钱庄,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感觉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 钱就放在钱庄里,竟然能自己下小崽儿! 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钱生钱的瘾还没过够,今天就听说叶家商会高薪招工,竟然还管饭! 最重要的是…… 一打听,这招工修的,竟然是引水渠! “什么?叶家商会竟然自己花钱,给我们修引水渠了?!” “卧槽,有了引水渠之后,我们就能开辟更多的荒地,获得更多的收成了!到时候叶家商会还是只抽成一半,那么我们的收入岂不是也会增加?” “叶老爷简直是大善人啊!菩萨转世啊!不行,我要在家里给叶老爷塑个泥像,日日夜夜进献香火!” 再仔细询问,才知道,被引水渠覆盖的叶家商会田产,田租会从五成上涨到六成。 佃农们掰着手指头仔细算了半天,狠狠一拍大腿: “那也赚大了,就算是六成田租,可每年能落在我们口袋里的粮食,比之先前翻了一倍有余!” “有了这些粮食,来年莫说温饱,恐怕还能给家里再添两间瓦房!” 正在佃农们憧憬未来的美妙生活时候,不知道是谁,劈面浇来一瓢冷水。 “和咱们有个球的关系,这三个月干完活儿,我们就要换耕去临近县了!” “这引水渠,修出来是给后来人用的!” 一个个佃农们的美梦,瞬间碎了个稀烂。 正文 第99章 李管事,通融一下 “这怎么能行?” “不不不,我接受不了。” “走,我们去和叶家商会的王管事求求情!” 一群佃农们聚拢在叶家商会齐县分会新建的楼阁前,一个个叫嚷着说要见王林。 过了半晌,出来的却是个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 李梦楠看着这群叶家佃农,清了清嗓子,说道: “王林管事被人袭击,身受重伤,现在在家休养呢。” “什么?!”佃农们哗然。 多年相处下来,他们都觉得王林这人不错,虽然有些小手段剥削压榨自己等人,但也是处处留情,从不将人往死里逼。 最重要的是,眼下这引水渠的天大恩情,也要算在王林管事头上啊! “谁干的?”门外佃农们开始群情激奋。 李梦楠笑而不语。 常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赵王府和叶家的倾轧。 但不知道是哪个消息灵通的小乞丐,在人群中小声告密道: “是赵王府气急败坏,直接用武林高手袭杀了王管事,若非王管事命大,这下就直接死了!” 这个流言,立刻在人群中传遍了。 “卧槽!又是赵王府!” “狗日的赵王府,坏事做尽!” “娘希匹的,和叶家比起来,这赵王府简直就是一只只会吸血的苍蝇!这波我站叶家!” 李梦楠见情绪挑动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喉咙,说道: “王管事目前没有大碍,过几个月会继续运作齐县的商会事务。” “目前我李梦楠暂时接手了叶家商会在齐县的全部事务,大家今日来,是有什么问题吗?” “都可以跟我说。” 佃农们的仇恨情绪稍稍平复下来,最前面的几个老佃农搓着手,满脸和不好意思,说道: “李管事,这不是修筑引水渠吗……我们……我们想着,修筑完了之后,齐县的田肯定比其它地方都好种……” “能不能……能不能通融一下,不要换耕?” 李梦楠故作为难,沉吟良久之后,说道: “你们本来不需要换耕。” “为何换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叶家家主,对你们很不满意。” “让你们换耕,已经是很仁慈了。” 几个佃农面色都是一白。 娘的,早知道先前就不去县衙瞎起哄了。 现在可好,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我们……我们那都是……都是被赵王府煽动的!对!都是赵王府的错!” 佃农们羞赧之下,竟然很快想出了对应的说辞,自发将屎盆子扣在了赵王府头上。 这也没冤枉了赵王府,先前叶家佃农齐聚县衙门前,要求叶家商会归还他们的田产和前十几年的田租,的确是有赵王府的势力在背后做推手的。 李梦楠怔了一下。 呦呵。 还有这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出? “嗯……既然如此……我来替你们求求情……只不过……” 李梦楠说道: “老爷真的很生气,你们若是没有良好的表现,我也不太好替你们开这个口,否则可能连着我也被老爷责罚。” 一众佃农们面面相觑。 良好表现? 咋表现? “我们……我们来年一定好好耕种,争取将齐县的收成增加三成!” 李梦楠呵呵笑道:“你们是佃农,田种得再好,也是分内之事。” “况且,田里还有你们的五成……啊不,是四成收成呢,老爷是不会因为这种承诺对你们网开一面的。” “那……那咋办?”佃农们都有些绝望了。 难道…… 就要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引水渠飞走了吗? 真的要离开齐县,换耕去吗? 李梦楠见到佃农们脸上的迟疑之色,暗戳戳向一个角落中的佃农使了个眼色。 那佃农会意,大声喊道: “我们这次修筑引水渠,只要一个月两钱银子!” “咝!!!”这话一出,周遭佃农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放你娘的屁!别带上我们!”周围无数佃农回头唾骂道。 一两银子和两钱银子,那能比吗? 虽然两钱银子也不算少了。 但比起一两银子来,直接少了五分之四! 先前修筑江淮水坝的时候,叶家也是给三万余民夫开的两钱银子,但是工期远比一个月长。 江陵府民夫们不嫌弃钱少,一是因为修筑水坝对他们自己有利,二来是黄府尹牵头的,那两个月可以算作徭役。服徭役还给钱,这就没有嫌少的道理。 但现下不同,这是叶家商会自发雇工的民间行为,不能和上次修水坝相提并论。 李梦楠却笑道: “喔……若是你只要两钱银子,我可以替你求个情,老爷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儿上,应该会同意。” “???”刚刚那些还唾骂不已的佃农,一个个全都懵了。 “好耶!那请李管事务必替我求个情!我叫王二狗!”那自降身价的佃农欢欣雀跃。 “……”佃农们傻眼了。 然后他们就开始算账。 到底是留在这有引水渠的齐县,放弃一个月八钱银子的工钱,还是拿下这些工钱,然后离开齐县? 很快,佃农们心里就有了计较。 农耕文明养育出来的子民,向来极其务实且踏实能干。 在他们看来,明显是细水长流更加划算。 更何况,他们都是齐县人,不愿意背井离乡,是极其重要的情绪驱动力。 “我也同意!” “我……我我!我也同意!我生是叶家的人,死是叶家的死人!替自家干活儿,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就是就是!求李管事替我们和老爷求情啊!” 李梦楠点头道:“好,既然大家都同意,就过来签字统计吧。我好给老爷报告。” 她很快组织叶家商会的伙计支起桌案,一个个登记愿意放弃一两银子丰厚报酬,从而留在齐县的叶家佃农们。 看着排起的长队,李梦楠心中长叹一声。 叶扒皮,果然名不虚传啊…… 能藏富于民的引水渠他要修,但该占的便宜,他真是一点儿都不少占啊…… 等这群没什么花花肠子的佃农们老死在齐县土地上,估计都反应不过来,今时今日叶云到底用了些什么手段白嫖他们这两个月的劳动力。 正文 第100章 善良的叶扒皮,再扒一层 李梦楠站在一定的高度上,才能勉强看明白叶云这波操作里的惊才绝艳。 这一番操作下来,齐县的引水渠,是齐县百姓们在叶氏钱庄里的存银投资修筑的,用的不是叶家的钱。 一个月二钱银子雇这批叶家佃农做工,这些银子也是叶氏钱庄存银里出的,等于羊毛出在羊身上。 对外宣称一两银子招工,还将叶家商会在齐县的形象向上拔升了数个层次。 最重要的是,齐县佃农们之所以同意一个月两钱银子给叶家商会干活儿,是因为不愿意离开即将拥有引水渠的齐县土地。 但他们根本意识不到一个问题,一旦齐县引水渠修建完毕,取得了计划中的经济利益,整个北江陵很快就会布满引水渠。 不论这批佃农换耕到什么地方,只要还在叶家的土地上,那片土地就迟早会有一条排水渠的! “这已经是智商和格局上的全盘碾压了啊……” 李梦楠暗自叹道: “老爷才多大年纪,就已经有如此手段和城府了。” “假以时日,定然不会局限于北江陵这一隅之地吧……” “若非南边盘踞着一个军功王爷,这整个江陵府,早就已经是叶家的一言堂了。” 李梦楠看着佃农们登记完毕,转身上了叶家商会阁楼三层。 一扇窗户边,站着背负双手的叶云。 他正低头看着齐县佃农们兴高采烈地散去。 “老爷,所有齐县佃农全都同意了二钱银子,不换耕。” 叶云缓缓点头,道: “不错,齐县的局势,比我想象中快了不少。” “这种情况下,不换耕倒也无妨。” “最重要的是,如果抓住换耕不放,可能会导致这批佃农们修筑引水渠的时候不尽心。” 李梦楠赞道:“老爷真是深谋远虑,属下受教了。” “老爷,我看田租可以提到七成。”李梦楠紧接着说道。 有了引水渠之后,即便是只给齐县佃农们留下三成收成,也足够他们温饱有余了。 李梦楠觉得,叶扒皮完全可以再扒一层。 叶云则摇了摇头: “不,我们在这件事情里面的利益,已经足够多了。” “引水渠修成之后,不属于叶家商会的田产,收取每十亩田地两石粮食的租子。” “那些自耕农和小地主,不交租子也行,但是不能从我叶家的引水渠里挑水。” 李梦楠愣了一下,旋即浑身汗毛倒竖。 “这样一来……” 叶云点头道: “十成。” “叶家在齐县拥有的田产,很快就会在这种挤兑之下,变成十成。” “事儿不能做绝,我们吃肉,我叶云的佃农,总也得喝口汤。” “做地主的,也不一定非得将佃农往死里盘剥。” “我叶云的佃农,就是要过得比其它小地主还要富裕。” 李梦楠颇有些愕然。 一个…… 善良的叶扒皮? 叶云吩咐道:“行了,接下来的事情,你经手来办,日常和施老一起记录笔记,以供日后北江陵的其它县能够参照齐县作为范本,照本宣科,以钱庄存银业务为中心,持续推动田产的营收能力。” “老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操办,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你自行决定就可以。” 李梦楠连连点头。 “哦对了。”叶云临出门之际,侧头幽幽道:“你知道王管事被赵王世子的手下袭杀的事情吧?” 李梦楠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恶狠狠道: “敢对我叶家商会的核心成员下此杀手,若非老爷有嘱咐在先,属下定直接杀上门去,给王林管事讨个公道!” 叶云冷冷一笑道: “这件事儿我会亲自去做。” “至于你,李管事,如果有人敢来对付你……” “不必留手,来多少,你杀多少就好。” 李梦楠会意,眼中闪过一抹肃然的杀意:“是,属下遵命!” 她与吴雷成婚之前,也是个叱咤武林的江湖女侠,战斗力和王林这种专注于商会管理的四品,不可同日而语。 若张磊敢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她,恐怕就要面临意料之外的重大损失了。 …… 回转在齐县的宅邸,叶云在黄秀秀和晴儿的服侍下就寝。 左拥右抱间,不自觉和黄秀秀说起今日的事情。 黄秀秀听罢,仔细思量片刻,一双美眸之中光芒闪亮。 “老爷真是天人之姿,这种借力打力的手段,当真是无比巧妙!” “如此一来,这钱庄生意,会直接变成我叶家商会新的动力源。” “整个北江陵,叶氏钱庄覆盖的范围中,存银怕不有数千万两之多。” “若都拿来做了基建,乃是利国利民利天下的大好事!” 叶云眯着眼睛,享受着老婆的吹捧,感觉颇为受用。 “老爷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黄秀秀被叶云抚得俏面微红,依偎在叶云臂弯中,娇声问道。 叶云想了想,说道:“钱庄之事还得运作一段时间,多则半年,少则三月,得齐县里的收益呈现出来,才能真正在北江陵推行。”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赵王府在齐县的势力。” 说到赵王府,叶云双目不由自主眯了起来,眼中有冷冷的光芒在涌动。 “这张磊不知好歹,既然对我叶家商会的骨干下了死手,便和先前再不一样了。” “他再想安然离开这齐县,是痴人说梦。” 黄秀秀听到这话,面上红云散去,不由担心道: “老爷……以叶家在齐县的力量,擒杀一个世子很容易。” “但……赵王爷接下来的报复,会非常狂猛。” 不论是她还是叶云,都从未忘记过,他们真正的对手,从来都不是那无能的赵王世子张磊。 而是事到如今,依旧稳坐钓鱼台,在南江陵赵王府中巍然不动的赵王爷,张痕。 张磊也许无能,但张痕绝不是。 若是这位在大唐建国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军功王爷真的发起狠来,别说叶云和叶家,就算是长安城中那几位,说不定都会被打个人仰马翻。 由不得叶云不重视,也由不得黄秀秀不担忧。 正文 第101章 赵王张痕的杀招 叶云轻轻抚着黄秀秀的满头如瀑青丝,淡笑道: “我当然知道。” “贸然对张磊发动攻击,是极不明智的举动。” “得先勾引赵王府露出破绽才行。” “秀秀。”叶云轻轻在黄秀秀额间吻了一下,低声道: “现在想来,你当日随口一句,让我误导一下杨宽这个聪明人的举措,很可能会成为左右局面的胜负手。”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 南江陵。 赵王府。 胖子谋士杨宽已经星夜兼程,从齐县赶回了赵王府。 他直接连夜通报入了赵王张痕的书房去。 赵王张痕是个身材高大的老人,面容不怒自威,脸上虽然已经爬满了不少皱纹,但依旧能令杨宽一下就联想到当年赵王爷横刀立马的战阵风姿。 书房中灯火明亮,赵王爷正手捧一卷兵书,看得仔细。 “杨宽,你回来了?” 张痕扫了杨宽一眼,淡淡笑道:“怎么,不太顺利?张磊那小子,没有惹你不高兴吧?” 杨宽长揖及地,连声道:“王爷说笑了,属下怎敢对世子殿下不敬。” 张痕呵呵笑了两声:“说说吧,什么情况啊?” 杨宽长叹一声,将齐县之中的事情,事无巨细给赵王张痕禀报了一遍。 张痕微微眯起双目,玩味道: “哦?叶云那小东西,倒真有些意思。” “看来,这么多年他能与我分庭抗礼,不是没道理的。” 杨宽拱手道: “王爷,属下觉得,有必要立刻调动神威军,诛杀叶云!” “尤其是现在齐县周边,叶家军力量空虚,更是绝好的时机。” “这叶云未来绝对是我赵王府的心腹大患,不可不除!” 张痕想了想,反问道: “力量空虚?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宽将路上碰到那山贼头领的事情说了出来,而后说道:“那三百精兵,肯定是叶云准备的叶家军,准备不测之时驰援齐县的!” 张痕又问道: “三百人?对叶家而言,三百人可不算多。” “就算那真是一支叶家军,可你又怎么能够确定,齐县周围只有这一支叶家军?” 杨宽对答如流: “叶家军在叶乡县的大营中,此时有五千叶家军,但大营已经封闭,内部叶家军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 “叶家军大营的封闭,也有赖于王爷多年前的运筹帷幄,在叶家军中埋伏了属于我们的暗线,才能在这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剩下的三千多名叶家军,也都在我们的视野中,随着江淮河水坝的修建完成,这支力量也驻扎在叶乡县附近,并且因为群龙无首和叶家军大营混乱的原因,被陈青勒令停留在原地,不准妄动。” “这三千多战力,是有可能快速驰援齐县的,但绝对无法撼动六万神威军。” “此外还有不到两千人,不在我们视野中,这部分人有一些跟着叶云进了齐县,但是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之数。” “剩下的也都散落在北江陵各处,镇守叶家的咽喉要地。” “再加上属下无意中发现的三百精兵,细细算来,这应该就是叶云在齐县短时间内所能调动的一切力量了!” “此时调动神威军合围齐县,定能将北江陵彻底肃清。” “到时候,我们可以趁着长安城中太子和陛下反应的间隙,直接搜寻叶家招募私兵的证据,然后提交给长安城。” “这样一来,长安城肯定会对我们生出诸般嫌隙,但绝不可能对我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假以时日,风波平息,整个江陵府,将会重归千岁的掌控!” 张痕思衬良久,缓缓点头,说道: “不错,杨宽,你还和往日一样敏锐。” “分析得很好。” “只是,张磊不动手,也是对的。” “发挥我在军队中的影响力,调集神威军,只有一次机会。” “这次用在了叶家身上,我张痕在大唐军队里的所有影响力,就会被立刻拔除。” “今后,我就真真只是个闲散王爷了。” “可是……”杨宽面色一变,还想说些什么。 张痕却是一摆手,笑道: “王寒的副手,的确带着五百人,驻扎在了齐县周边吗?” 杨宽点头道:“是的,影子带回的消息,是这样。” 张痕声音平淡,却自有一种局势尽在掌控的平静,道: “既然如此,我们动用这些年豢养的武者,斩首叶云吧。” “那五百人,直接伪装成是我的府兵。” “一同进入齐县,杀了叶云。” 杨宽怔了一下: “可是,叶云身边的武者,同样非常强大。” “神舞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杀死了!” “我甚至怀疑,叶云身旁可能藏匿着一位宗师!世子殿下纵然有影子的保护,也不知觉中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张痕挑了挑眉,笑道: “宗师?” “杨宽,你不练武,大概不太清楚,所谓宗师到底意味着什么吧?” “别看宗师只比三品高明一点点,可就是这一点点,却是无数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只要是童子功,不辍练武,再加上一定的天资,都有可能成为三品。” “但宗师?” “呵呵……”张痕摇头,笑了笑:“骠骑大将军是血海里杀出来的宗师,魏太监是邪法练出来的宗师,武家那位武状元是资源堆出来的宗师,李和尚是自称的宗师但谁都没见他出手过……” “这些位宗师,阅览生平,就没有哪个是说要成就宗师,就能成的。” “叶家?他凭什么能有个宗师?” “钱多?兵多?呵呵……” “唯一的可能,是他叶家走了狗屎运。” 张痕摆手道: “说他叶家有宗师,我是不信的。” “他养不出来。” “至于神舞的死……可能性太多了。” 张痕轻轻笑了笑: “这次,我点十名三品高手,配合五百神威军精兵,别说叶云一个人,就算是齐县,也能连锅端了。” “杨宽,这个计划,比起直接调集神威军,如何啊?” 正文 第102章 滥赌鬼梁越 听到赵王张痕的话,杨宽悚然一惊,骇然道: “十名三品高手?” 三品高手虽然和宗师相比不值一提,但也绝对不是路边的大白菜。 赵王府先去铁龙江,再折神舞,杨宽其实已经数不出十名三品高手了。 张痕淡笑道: “本王在军中耕耘这么多年,难道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吗?” “这叶云,能逼本王用出这种手段,即便是死了,也足以自傲!” “这些三品高手,都是这些年从军中出来,到本王手下效力的。” “平日里,他们就隐藏在赵王府中,恐怕,除了宗师,世间没几个人能看破他们的根底。” “杨宽,你觉得,十名三品高手,加神威军五百精兵,够杀那叶云吗?” 杨宽迟疑了一会儿,点头道:“若是十名三品高手协作无间,将叶云杀死在齐县的把握,至少八成以上!” “当然,必须建立在叶云身旁没有宗师的前提下。” “如若不然,这十名三品,有去无回。” 张痕轻轻合上了手中兵书,道:“好,明日一早,本王就让他们出发!” …… 第二日,叶云在黄秀秀和晴儿的服侍下梳洗穿戴,踏进书房,便看到一个王林的副手正等在书房中。 叶云挑了挑眉,问道:“那老赌鬼到了?” 王林副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 “回禀老爷,梁越已经由五十名叶家军战士押送进入了齐县,现在就在老爷前堂等候老爷发落。” 叶云颔首,先让黄秀秀和晴儿离开,而后叫上了周管家,踱步出了书房,走到这座府邸的前堂位置。 前堂一张雕花檀木椅中,坐着个身材佝偻,头发蓬乱的老人。 他双眼浑浊,面色木讷,双手捧着一盏热茶,目中没有焦距,空洞洞看着前方。 叶云拉开这梁越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定定看着他,同样也不说话。 梁越的双目渐渐有了焦距,却不看向叶云,而是看向了叶云身旁一人。 周管家。 “老周……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来看看我了?” 梁越低声呢喃道: “我恨死你了,日日夜夜的恨。” “就连昨天晚上在马车上,睡着之后,梦里都在咀嚼你的骨头。” “快把我放出去,不然,休怪我与你反目成仇!” 周管家面色极其复杂,万般言语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声长叹。 他和梁越乃是江湖旧友。 在前朝时期,梁越也曾步入过宗师境界。 风头一时无两。 但梁越有个臭毛病,他好赌,且极会赌。 号称一辈子十赌九赢,出千手段出神入化,但四十岁之后从不出千,不屑于。 但赌之一字,之所以是大害,便在于世上赌徒从无一个能赢着走完全程的。 “十赌十输”,这才是真实写照。 赢一千场,一万场,都是假的。 只需要输一场,便会葬送掉一切。 梁越最终碰上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差之毫厘,输了。 那一场,筹码是他的宗师境界。 以梁越的战力,这世间无人能够强迫他。 但他输了。 所以他自废了武功,挑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自那之后他连只鸡都杀不死。 内心的魔障在失败的阴影下无限滋长着。 梁越将一切都倾注在了牌桌上,一场一场,一次一次。 但那一场的失败,似乎已经破了梁越的不败金身。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梁越便欠下了两百三十万两白银的债。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前宗师,又哪来的能力偿还这样巨额的债? 险些被人打死之前,周管家再也看不下去,将他救了出来。 也不知道周管家最终和叶云他老爹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叶云老爹最后替梁越还了这些钱,而江湖上少了一个姓周的大侠,叶府多了个和蔼的老管家。 而梁越,也自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被半关押在叶府一间狭小的院落之中,禁止他离开。 “梁越,帮我赌一场。” 叶云淡淡道。 先前任叶云如何机智过人,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求到这老赌鬼身上。 只可惜齐县的一间牌坊也属于赵王府,这生意自成闭环,几乎没有明面上的破绽,除非叶云动用武力直接将那牌坊夷平,否则就只能尝试用赌鬼打败赌鬼了。 和青楼一样,这牌坊的生意,叶云同样没准备将之纳入叶家商会的生意范畴。 但在关闭之前,必须要先将这牌坊赢在手里才行。 一听到“赌”这个字,梁越双目骤然一亮,脸上重新焕发了生机,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激动道: “没问题!十场百场千万场都可以!” 叶云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就一场。” 梁越急得抓耳挠腮,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叶云有求于自己,自己似乎应该趁机提个条件。 但多年被压制的欲望冲垮了理性,以至于梁越直接答应了下来。 叶云看到梁越的模样,不由得长叹一声,知道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宗师,算是彻底废了。 “你赢了,我以后在你院子里,给你安排三个家丁,每天陪你玩儿五局。” “但没有筹码,只是玩玩,否则我的家丁们那些微薄身家,可禁不住你赢几局的。” 之前关梁越禁闭,是因为叶云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希望,想要这梁越迷途知返,戒掉赌瘾。 但现在看来,做不到了。 既然如此,就让这周管家的老朋友,活得稍微轻松自如一点吧。 但放他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否则要不了几个月,叶云又得付出巨大的代价来给他擦屁股。 听到叶云的承诺,梁越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赢!一定赢!” “全天下唯一能让我输的,就那一个人!他已经老死了!” “现在的我,天下无敌!” 叶云静静看着他,说道: “希望如此。” 梁越先前的不败金身被破去之后,叶云其实也不能确定,这一局梁越肯定能赢。 但在动用武力之前,总要试试正面击败对手才行。 正文 第103章 麻将,我发明的 “对了,这场什么项目?” 临出门的时候,梁越才终于想起来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虽然什么都会,但若是碰上摇骰子之类的无聊项目,那真是白瞎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叶云拍了拍手里一个小箱子,淡淡道:“麻将。” “麻……麻将?”梁越一脸懵逼。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叶云耸了耸肩,说道:“你玩儿过牌九吧?” 梁越一挺胸膛:“那是自然,我牌九贼溜!” 叶云点头:“麻将是牌九的升级版。” 梁越“啊?”了一声,满脸难以置信,问道: “升级?谁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能给牌九升级?” 叶云想了想,只好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我,这麻将是我发明的。” 梁越跟在叶云背后,走了一段距离,小心翼翼问道: “叶老爷,我们要不,还是玩儿牌九吧……” “这麻将听也没听过,不一定……我是说……人家庄家不一定接咱们的茬儿。” 他其实想说,叶云发明出来的麻将,怕是比不上牌九好玩儿。 叶云摇头道: “不行,他那儿的牌九肯定有问题,况且,牌九远没有麻将好玩儿。” 梁越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 “自大狂……” 对叶云说的话,玩惯了牌九的梁越自然是不信的。 叶云心中暗笑,也不理会梁越,自顾自向齐县牌坊走去。 历史早就已经昭示了答案,如果牌九比麻将好玩儿,那后世人怎么可能用麻将代替了牌九? 叶云背后,除了周管家和梁越之外,还跟着一群打扮成家丁的叶家军战士,手中抬着一个厚重的大木桌。 来到齐县牌坊门前,叶云将这大木桌放在地上,朗声道: “今日,挑庄家!” 此言一出,齐县牌坊中原本吵吵嚷嚷热火朝天的架势,忽然就死一般地安静了下来。 里面的所有玩牌者齐齐扭头,将注意力从桌上转开,看向牌坊门前的叶云和那张大木桌。 “卧槽,竟然有人挑庄家了?” “我都多长时间没有在齐县看到挑庄家了?” “刺激!大手笔!” 所谓挑庄家,便是来踢馆的,要直接和牌坊对战。 若是牌坊拒绝了,名声就会一落千丈,趁此机会来踢馆的再开一家牌坊,声音就会被直接抢掉大半。 所以齐县牌坊无法拒绝,而这种情况下的筹码,通常都很大。 牌坊之中沉默了一段时间,一个须发花白的老掌柜,皱着眉头从牌坊中迈步走了出来。 “就是你们要挑庄家?” “报上名来。” 叶云瞥了身旁梁越一眼。 梁越会意,冷笑道: “姓梁名越,江湖无名赌徒一个,不值一提。” 这一刻,站在牌坊门前的他,似乎又有了往日宗师的两分气派。 “梁越?”老掌柜仔细想了想,确定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他已经被关在叶府之中太久太久,江湖上早就已经没了他的名字。 “哼……既然要挑庄家,你们总得拿出像样的筹码来才行。”老掌柜冷哼道。 叶云一挥手。 两个精壮的叶家军将士抬着个大木箱,放在了门前地面上。 木箱打开,是满满一箱的金锭。 这些金子,已经足够买下身后这座牌坊了。 老掌柜眼角抽了抽,意识到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 他不认识叶云本人,但早就知道了叶家和赵王府在齐县的战斗。 青楼、寺院、钱庄的相继倒台,让这牌坊老掌柜,也感觉到了危险正在逼近。 而今日,自己的牌坊显然也成了叶家的目标。 老掌柜心中暗叹一声:树倒猢狲散,这叶家得理不饶人,徒呼奈何? “好,你们要玩什么?”老掌柜阴沉着脸问道。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挑庄家的一方可以提出任意项目,庄家是不能拒绝的。 挑庄家这事儿里,庄家就是这般被动,几乎任何犹豫都会被当成软弱的表现,所以不论哪个牌坊,都很讨厌挑庄家。 与此相对的,不管赢了输了,最终来踢馆的人,都要面临牌坊的报复。 一般人承受不来一间牌坊的恶意,但是叶云连赵王府都踹了,还怕他手里一间小小牌坊不成? 叶云笑道:“新项目,麻将。” 说着,叶云将手中装着麻将的小木箱打开,露出了里面整整齐齐的骨质麻将。 叶云陈说规则,牌坊自然有人迅速铺张纸笔,将叶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以防他临时篡改规矩。 陈说完毕,牌坊老掌柜皱着眉头,盯着之上的规则,眼中原本不屑的神色,渐渐变成了震惊。 这麻将的规则…… 建立在牌九之上,和牌九有许多相似之处,可以看出很明显的同根同源的痕迹。 但是…… 比牌九简化得多,也好玩儿得多! 最重要的是,对于牌坊而言,麻将的赌性丝毫不减! “这麻将,是哪里来的?”老掌柜问道。 他作为牌坊掌柜,对这种东西向来敏感,却不曾想这世上出现了如此规则鲜明立体的项目,自己竟然慢人一步才知道。 叶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发明的。” 麻将这东西和诗词还不太一样,是个毁誉参半的东西,再加上敌人当前,叶云也懒得迂回,直接将之归功于己。 周围围观的群众们,“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好玩儿啊!光是听听,就觉得很好玩儿啊!” “就是啊!和这麻将一比,牌九简直弱爆了!” “我也要玩儿!哪家牌坊里有麻将?” 听到周围的议论,老掌柜的面色越发阴沉起来。 他知道,自己还没上桌开局,却已经输了。 这局过后,不论输赢,只要叶家商会在自己牌坊对面新开一家牌坊,借着发明麻将的东风,也能直接将自己的生意全部挤兑掉。 老掌柜垂目看了看地上摆着的那一箱子金锭。 赢下这场,带着这些金子,离开齐县,南下在赵王府的荫蔽下另谋生路,也能东山再起! 可若是输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赵王府到时候愿不愿意再用自己,还是个未知数。 正文 第104章 开局就出千 【ps:各地麻将规则很不一样,这几章涉及的麻将都是作者家乡这边的麻将规则。有人能猜出来我是哪里人吗?】 “好,既然如此,你们出两个人,我们牌坊出两个人?” 叶云正准备撸起袖子上去打两把麻将,顺便用自己上辈子的麻将经验碾压一下这群无知无畏的家伙。 却听梁越断然拒绝道: “你们牌坊出三个人就行。” “我一挑三!” 叶云愣了一下。 老哥,你口气挺大啊! 牌坊老掌柜也愣了一下。 这种游戏规则,个人一家或者两人一家都算公允。 踏马三打一就根本没有平衡性可言了。 这家伙到底是个愣子,还是个无比自信的高手? 梁越扭头对叶云压低声音道: “梁某一辈子不善和人搭伙,这个规则我很有自信,加上多年练就的出千手法,十拿十稳,还请老爷放心。” 叶云闻言,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了开来。 先前梁越不论是输掉自己的宗师境界,还是输了叶家的两百万两白银,都不曾出过千,是凭实力输出去的。 听梁越这话,是终于打开了某种心结,准备出老千了? 所谓出老千,就是凭借娴熟老道的手法或者精心准备的道具作弊,以此达成获胜的条件。 牌桌上的规则是,可以出千,但是如果当场被人抓住,就会面临惨痛的教训。 轻则断指,重则丧命。 但如果抓不住,就算明知对方出了千,也无可奈何。 “好,你要是输了,这辈子都别想碰牌骰一下。”叶云淡淡威胁道。 梁越打了个激灵,眼中的战意越发炽盛起来。 麻将牌局开始,周围观众们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看着这世界上第一局麻将的走势。 牌坊出战的三人,分别是老掌柜和老掌柜的两个中年儿子。 码牌之后,叶云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儿,四人起手牌分门别类。 梁越的中规中矩,老掌柜手牌很差,但他大儿子几乎是天成的牌。 因为是梁越踢馆,所以第一局梁越直接坐庄,先摸先打。 梁越目光平静,气态悠闲,看似注意力都在自己手牌之上,似乎在计划接下来的牌型如何做。 但他随手一摸间,已经是大有乾坤。 叶云站在他身后,所以看得真切,这一摸间,摸来的竟然不是一张麻将,而是两张麻将! 因为梁越手背的遮挡,牌桌上的三人根本看不到他手中摸了两张牌。 卧槽!开局就出千了? 叶云心中惊呼了一声,暗道这梁越难道是没有弄懂规则吗? 麻将手牌是固定的十三张,胡牌或者摸牌的时候才能有十四张。 梁越直接上了两张牌,就意味着他现在手牌已经有了十五张,不光已经断了胡牌的道路,还很容易就能被人看出来。 这桌上的三个对手,只需要数一下梁越的手牌,立刻就能让梁越这局直接流产。 但当叶云定睛一看的时候,却愕然发现,梁越手牌依旧是十四张。 他随手打出了一张一筒,手牌重归十三张。 等等…… 叶云后知后觉,在心中暗自惊呼道: 梁越刚刚出千的时候,不是简单多摸了一张牌! 他从自己手牌中挑了一张最没用的牌,藏在手中,摸牌的时候趁机偷梁换柱,将那张牌放进了牌首刚刚摸牌的地方,换了一张新牌回来? 也就是说,在刚刚简单的一个摸牌动作中,梁越单手完成了从自己手牌中拿了一张、从牌首连摸两张、将无用手牌放进去、再不动声色将两张新牌并进来的操作吗? 我就算站在了梁越身后,也只看到了他摸回来两张,却没有看到他是什么时候放了一张无用手牌进入牌堆的…… 对局的三人瞥了梁越牌背一眼,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按照麻将的规则摸牌打牌。 其中老掌柜大儿子直接打出了一张【东】。 叶云心中一动。 他刚看过老掌柜大儿子的手牌,基本已经成型,只需要再上一两张手牌,就能直接听牌等胡。 而这张【东】,就是老掌柜大儿子手牌中为数不多的无用手牌。 但这牌对梁越来说非常重要。 梁越手中有两张【东】,此时可以碰这张【东】,顺手再打出一张牌。 但在叶云的注视下,梁越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似乎根本没看到这张【东】! 叶云眉头又是一皱,暗道: 这家伙是对规则不熟悉,不知道手里有两张就能碰第三张吗? 完了,这下子错过好多点数。 如果梁越碰了这张【东】,未来再摸出一张【东】,便集齐了一副麻将中的所有四张东风,形成【杠】,立刻就是十分入账。 若是杠了东风,就算别人最终胡了牌,这局梁越也是稳赚不赔的! 叶云心中暗自扼腕叹息,不留神间,牌局已经走过了四轮。 老掌柜的大儿子手牌已经做好,听口等胡了。 老掌柜和他的小儿子同样手牌成型在即。 梁越手牌也有好转,但距离听口依旧很远。 就在这第五张牌的时候,叶云瞳孔骤然一缩。 他站在梁越背后,清清楚楚看到,梁越又出千摸上来两张牌,并且神不知鬼不觉间又换了一张无用手牌进入牌堆。 而这次摸上来的两张牌,其中有一张,正是【东】! “挖槽完了,痛失十分。” “梁越啊梁越,你糊涂啊!先前为啥不碰?” 叶云已经感觉,自己这一箱金锭所托非人了。 这梁越怕不是在叶府里闲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忘了怎么玩牌吧…… 叶云心中的懊恼持续了一整轮的时间。 直到梁越再次出手摸牌。 这次摸上来的牌,还是两张。 叶云定睛一看,立刻傻在了原地。 两张牌,一张【东】,一张【九条】。 我尼玛?! 这是什么神仙摸牌? 第五张【东】??? 不可能,一副牌里,就只有四张【东】! 叶云双目不自觉飘向那掌柜大儿子面前的牌河。 所谓牌河,就是一个玩家打出来的所有手牌放置的地方。 掌柜大儿子第一轮出牌,就打出了一张【东】,加上梁越手里的三张,便是全部的【东】了! 但一看之下,叶云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掌柜大儿子牌河里,哪里还有什么【东】? 牌河的第一张牌,原本放置【东】的地方,现在正好端端躺着一张【西】! 正文 第105章 连续出千,摸牌河! 西?等等……西? 梁越之前不是有一张【西】吗? 叶云愣了半天,低头一看梁越的手牌。 里面哪里还有【西】的影子? 卧槽,这…… 他竟然在伸手摸牌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将自己手牌里的【西】放在了原先掌柜大儿子牌河里【东】的位置上,并且直接将那张【东】拿了回来?! 出千,摸牌河?! 叶云半张着嘴巴,已经看呆了。 梁越现在的手牌,是四张【东】,三张【九条】,【二条】、【三条】,【四筒】、【五筒】,【九万】、【五万】、【三万】。 这牌距离听口等胡还有很远,但是有四张【东】在手,这就不是杠了,而是【暗杠】! 暗杠和杠的区别,是暗杠四张牌都得自己摸上才算。 而暗杠【东】,直接就是二十分! “卧槽……怪不得他刚刚不碰【东】……” “如果碰了,他现在就只有十分……” “那个瞬间,他就已经决定,如果能摸到最后一张东,就出千将牌河里那张东换过来吗?”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一直留着一张【西】在手里……” “西和东颜色一致,同样都是字,不容易被注意到……” 梁越面色古今无波,半点胆怯都欠奉。 他抬眼看了看牌河,确定掌柜大儿子不胡【九万】,就打了一张【九万】。 掌柜立刻碰了【九万】,听口。 叶云怔了一下。 他没杠? 不论是杠还是暗杠,都需要将牌放在桌面上,然后从牌尾再摸一张。 但现在,梁越依旧牢牢将四张【东】捏在手里。 他在等什么? 叶云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还没听口的掌柜小儿子。 他在等这家伙听口吗? 好贪心啊…… 又是一轮摸打过去,梁越似乎已经放弃了听口胡牌的机会,开始拆分手里的二三条,用小牌避免点炮的风险了。 “听口。”掌柜的小儿子终于也听口了。 梁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从牌首摸了一张牌,之后也不管到底摸出来个什么,直接将四张【东】暗杠在桌子上。 暗杠虽然是四张,但是按照三张计算,所以梁越按照规则,需要从牌尾的地方再摸一张牌。 梁越出手一摸。 【九条】。 “卧槽!”叶云直接惊呼出声。 梁越手里,还有三张【九条】! 又是一个暗杠! 两个暗杠,分别是二十分、十八分。 梁越已经有稳稳的三十八分在手了! 梁越轻笑了一声,也显得有些意外。 这不是技术,是运气。 “暗杠。”梁越又将四张【九条】暗杠在桌子上,再次从牌尾摸了一张牌。 【五万】。 梁越随手将这张牌打了出去。 牌桌上沉默了,轮到掌柜的大儿子摸牌了,但他迟迟没有伸手。 他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盯着梁越桌上的四张东,吃了屎一样难受。 “不对吧,我不是打过【东】吗?” 大儿子转目看了一眼自己的牌河,第一张的位置,静静躺着一张【西】。 “你!你出千?!”大儿子指着梁越,面色“腾”一下就红了。 梁越非常平静,说道:“我没有啊,你记错了吧?” “你!你放屁!你就是出千!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第一张就打了东风!”大儿子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梁越呵呵笑道: “是吗?我出千吗?你看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当时你怎么不说?” 牌桌上再次沉默了。 周围围观群众们窃窃私语起来。 “马的,真出千了啊,我也记得他打过东风,不可能暗杠了啊!” “嗯……确实打过……但是……你看到他出千了吗?” “……没有……” “没有那就不算啊!” “多少年了,规矩就是这样,没抓住的出千,就不算是出千。” 议论声中,忽然有个人盯着掌柜手中的牌,高声道: “掌柜,他打【五万】,你不是胡了?” “按照规则,不是听口之后,有胡必须胡吗?” 掌柜的面色极其难看。 我胡了个几把啊…… 我胡个五万,梁越没听口点我炮,所以包胡,他给我十五分。 我给他三十八分。 我两个儿子一人也得给他三十八分。 我胡了,他梁越血赚九十九分?! 我疯了…… 掌柜心里几乎要拍着桌子骂娘了。 但规则就是规则,规则是很客观的,没有针对谁。 只是恰好在这个时候,对掌柜非常不利罢了。 他既然听了口,梁越打了五万,他就必须胡。 掌柜阴沉着脸推了牌,沉声道: “阁下好手段。” “既然如此,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言下之意,梁越既然敢出千,他也要以牙还牙了! 梁越呵呵笑道: “别被我抓住就好。” 洗牌,码牌,第二局随之开始。 这一局梁越手牌很好,轮到掌柜坐庄,到了梁越的时候,又是第一手出千摸了两张换了一张。 三人瞪大了眼睛盯着梁越的手一直看,令人害怕他们的眼珠子会不会直接掉到桌子上。 但纵然如此,三人竟然也都没有发现梁越的出千痕迹。 这牌桌上作弊的技巧,梁越早已千锤百炼,炉火纯青了。 也唯有叶云,站在梁越背后,才能捕捉到一点端倪,意识到这家伙在出千。 走过三轮,梁越手中牌基本成型,眼见听口在即,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叶云悚然一惊。 却只觉眼前梁越身形如风,一手疾探出去,捏住了掌柜大儿子刚刚伸出去摸牌的手腕。 梁越虽然手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武功尽废,但毕竟是曾经的宗师,这一捏,直接拿住了掌柜大儿子的脉门,令对方惊呼了一声,手掌顿时失了力道。 啪啪! 两声脆响跌落牌桌,却是两张麻将从这掌柜大儿子手中掉了下来! 两张? 周围观众们惊呼: “这!这是抓住出千了?!” “他也出千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嘿!果然是牌坊家的公子,出千技术也很娴熟啊!” “只可惜,还是不如这老前辈!” “被抓住了,掌柜,你倒是说说,这该怎么办?” 正文 第106章 赵王府异动 牌坊老掌柜面色铁青,看着梁越手中自己大儿子僵直的手掌,半晌之后,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刚刚叶云介绍的麻将规则里面,并没有出千的惩罚。 便只能按照江湖规矩来。 “既然如此,按规矩……”老掌柜脸上闪过一抹不忍之色,对自己面色惨白一片的大儿子说道:“断一指!” 他那大儿子身子一颤,满眼都是绝望与恐惧之色,讷讷说不出话来。 老掌柜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他本来是给梁越准备的。 但…… 却不曾想到,这家伙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虚虚实实间令人看不透,根本不敢抓。 可自家第一次出千,竟然就被梁越抓了个正着。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运气。 老掌柜知道,这就是技术上的全面差距。 己方被彻底碾压了。 “等等。”梁越却在此时松开了手掌,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好整以暇说道: “此局作废,另外,赔老夫一千两黄金,代替断指之罚,你们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是一愣。 梁越这是,原谅他们出千了? 梁越面色平静,淡淡笑道: “若放在老夫退隐江湖前,刚刚就不是用手捏你脉门,而是直接用刀斩了。” “只可惜,这么多年,老夫早已没了心气。” “断你一指,于我合益?” “给钱了事吧!” 掌柜面色阵青阵红,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低下了头,苦笑道: “好,老先生高义。” “就依先生所言,一千两黄金。” 命人从牌坊仓库中拿出一千两黄金,亲自双手捧过,放在梁越手边。 而后,老掌柜也不坐下,反而深深看了一眼梁越背后的叶云,叹道: “叶老爷好手段,在下,佩服!” 叶云虽然从始至终不曾自报家门,但掌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来历? “在下认输了。” “这牌坊,今后就是叶老爷的!” “我们走!” 这老掌柜倒也光磊,直接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众家眷,简单收拾了一下金银细软,之后立刻启程离开了齐县,南下投奔赵王府去了。 “好耶!这岂不是说,齐县牌坊易主之后,我们都可以在齐县牌坊里玩到麻将了?!” 一群围观群众中,爆发出了激烈的欢呼声。 短短两局麻将,已经彻底俘获了这群家伙的心。 叶云冷冷一笑,环顾四周,高声道: “这间齐县牌坊,今后归我叶家所有。” “但是,我叶家商会,不会继续运营这间牌坊。” “想玩麻将的,可以自行购买、游玩。” “但牌坊将会被替换成其它产业,不会以任何形式,继续存在齐县之中。” 此言一出,周围鸦雀无声。 叶云继续道: “打牌能填饱肚子吗?” “打牌能赚来钱吗?” “低头看看你们自己的样子,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酸臭味。” “你们都已经多久没回家了?” “整日混吃等死,有意思吗?” “现在,我叶家商会正在招工!为齐县修筑引水渠!” “此乃利国利民,增加齐县粮食产量的大好事!” “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位置有限,先到先得!” 叶云的话,深深刺痛了他们的心。 但接下来他所说的事情,却令所有人瞬间来了精神。 “什么?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招工?!” “这招的什么工?” “修引水渠?那是什么东西?算了不重要,那可是一个月一两银子啊!” “一两银子,够我打好长时间的牌九……麻将了啊!” 听到这群人的讨论,叶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竟然在听到一两银子一个月这样丰厚报酬的时候,这群人还是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打牌? 不过有些顽疾,叶云也没想自己瞬间就能将之纠正过来,只能一点点慢慢引导、慢慢潜移默化地改变。 牌坊这种东西的存在,吸收了大量的劳动力,也在间接拖了农耕时代生产力的后腿。 沉迷其中的虽然也有老人和女人,但更多的还是壮年男子。 不是因为老人和女人自制力更强,而是因为在当前农耕时代中,这两类人很难自己产生价值,也就没有足够获得筹码的渠道。 壮年男子则不一样,他们沉迷,输光之后去干苦力赚钱,然后再输光,周而复始。 像个毒瘤一样,永远存在齐县之中,会对整个社会造成相当程度的破坏。 叶云刚刚完成了齐县牌坊的关停,回到自己庭院之中,就见到陈青正满脸焦急地等待着自己,一旁黄秀秀和晴儿竟然已经收拾好了随身物品,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架势。 叶云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双眉紧皱,低声道: “怎么?赵王府动了?” 陈青点头,说道: “南江陵赵王府中有很小规模的人员调动,具体是什么我们的眼线也很难弄明白。” “但几乎在同一时刻,赵王府的传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进了神威军大营里面。” “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很可能神威军要有动作了,而这个动作,是在赵王府配合下做出的。” “张痕是个征战沙场多年的王爷,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之势。”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手段,但属下觉得,齐县已经太危险了。” “就在刚刚,吴雷也通过飞鹰传书,叮嘱我们迅速离开齐县,看来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他的手中。” “老爷,我们是不是要先离开这里?” 叶云点头,当机立断道: “好!我们立刻出发!悄悄离开齐县,路径安排好了吗?” 他根本没有直接和赵王府对刚的念头。 不是畏惧,更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只是当对方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就是对方身上破绽最明显的时候! 此时以巧劲应对,很容易就能取得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陈青道:“当然,我们进来齐县的第一日,就早已安排好了离开的退路。” 不多时,一辆破破烂烂的车,就在一头驴子的奋力拉扯下,通过小路离开了齐县范围。 正文 第107章 张痕很强,但终究小看了我 车中,坐着叶云和秀秀、晴儿。 驾车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管家。 而陈青没有跟在这驴车旁边,直接快马奔出了齐县,回归了最近一处叶家军驻扎的营地,做好了直接和神威军展开决战的准备。 在叶家情报信息系统的降维打击下,赵王府和神威军还在兴致勃勃调集力量,准备冲入齐县,以十名三品高手作为剑锋,直接将叶云这敌方将领斩于猝不及防之下。 但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叶云偷偷溜出城去的速度,比他们来的速度快了许多倍! 直到叶云坐在驴车上,慢慢悠悠出了齐县,来到了僻静山林中一处藏在山坡后面的低调叶家军临时营寨的时候,各种更加详实确切的消息,这才慢慢传了过来。 叶云看着手中传讯的信笺,一点点对赵王府这次的行动有了大致的认识。 这应该不是张磊的手笔,而是那位稳坐南江陵的赵王爷张痕千岁亲自出手了。 因为在叶家商会构建的消息系统的视野中,这次赵王府异动的源头,并不是齐县张磊的居所。 而是南江陵的赵王府。 张痕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军功王爷,在整个大唐都算是首屈一指的皇亲国戚,这一出手,的确有不同凡响的样子。 叶家信息系统隐约感觉到了暗流涌动,但竟然都是视野范围外的阴影处隐约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根本看不清张痕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此外,张痕明显也有明面上的另一个手段,那就是和神威军之间的消息传动。 很快,另一个消息风风火火传了进来。 “老爷!神威军大部并未异动,而是派出了一个传令官,往齐县方向疾速而来。” “目标,应该是那五百人的营寨!” 先前钱庄金库失窃一事中,因为张磊的命令,神威军王寒将军已经让他的副手率领一支五百人的精兵埋伏在了齐县周围,短时间就能直接进入齐县。 叶云微微眯了眯眼睛,说道: “哦?所以准备动用这五百人精兵来杀我?” “暗中还有其它手段?” “秀秀,你给杨宽的误导,看来的确有了些建树。” “否则张痕应该不会放心用五百人精兵做这次的事情。” 黄秀秀依偎在他身旁,俏面红了红,众目睽睽之下只是紧了紧抱着叶云的胳膊,什么都没说。 “唔……这视野之外无法企及的感觉……好危险啊……” 叶云轻轻皱着眉头,感觉心头有些惴惴不安。 “张痕的手段,的确远非张磊能比的。” “给我带来的压力,也更加沉重些。” “老爷,怎么办?我们动不动?” 陈青在一旁问道,他已经是披坚执锐,身上杀气腾腾,眼中有鹰狼之色,进入了久违的战斗状态。 叶云缓缓摇头道:“按兵不动,现在还不是我们叶家军和神威军的战场。” “那……”陈青迟疑道。 眼下己方借助信息方面的强大,已经在暗中有了巨大的优势,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做些什么,给赵王府即将到来的攻击一个埋伏、一个惊喜。 否则一旦错过这个窗口期,叶家的情势就会直转而下了。 叶云知道陈青的意思,缓缓点头道: “这样,先给黄府尹传讯,让他立刻上奏长安,说齐县周围出现了叛军,疑似是县令豢养的私军。” “让吏部郭侍郎给尚书省负责整理奏章的小吏塞些银子,将这奏章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一定要快,这事儿是这局我们和赵王府对弈中最重要的反制手段。” “若是不成,这次我们就没办法赢。” “若是成了,以长安城现在纷乱的局势,很可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立刻有叶家军内的传令兵快速将叶云的命令记录下来,然后直接交给飞鹰,向叶乡县吴雷处快速飞去。 这件事太过重要,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吴雷知道,并且亲自操刀来做。 陈青其实听不太懂叶云这一手的用意,但他知道,吴雷肯定能明白。 “然后,派人快马进入齐县,通知李梦楠和王林,立刻带着我们的人转移,离开齐县。” “他们走大路就行,赵王府的第一目标不是他们,并不危险。” “告诉他们什么都不用带,人避出来就可以。” “让林放纠集之前开挖引水渠的叶家佃农们,让他们在齐县南城门附近等着,一旦夜中有大批兵丁开门进来,就直接上去劳军。” “劳……劳军?”陈青满脸愕然之色。 叶云缓缓点头:“不错,送些鸡蛋、瓜果之类的。” “为……为什么?”陈青不理解。 这是敌人啊!怎么还给敌人劳军呢?! 叶云冷笑一声,说道: “王爷插手军队事务,乃是大忌。” “所以这五百神威军兵丁,肯定会在夜色掩护下,买通齐县看门的那些杂兵,偷偷开门溜进来。” “一定要众目睽睽之下,看到这五百将士进来了。” “记住,不须煽动民意,就很正常地劳军就行了。” “一旦这两件事都按照我的构想完成了……”叶云呵呵冷笑了一声,淡淡道: “赵王这一次,很可能会直接将整个南江陵都输给我……” “虽然他比张磊厉害不少,但终究,太小看我了。” …… 夜幕降临,树影婆娑,银亮的月光透过树梢,洒落在一个个静谧的人影上。 夜间毒虫不少,但这些人一个个标枪一般站得笔直,没有半分异动。 仿佛一个个石雕。 一阵风吹过,有隐晦的破空之声传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五百个沉默“雕像”面前,多出了十个包裹在夜行衣之下的武者。 “很好,你们就是王寒将军副手率领的神威军?”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淡淡问道。 为首一人点头,干脆利落说道:“不错!我正是王寒将军的副手!” 那苍老的黑衣人点头,一双皱纹密布的老眼中,满是深沉的杀意。 “很好,我们开始行动。” “记住,发现叶云和叶家所属,不必留活口,全部杀掉!” 正文 第108章 放心,俺们啥都没看见 “是!” 密林中,标枪般矗立的五百神威军战士发出低沉的响应。 黑衣老者淡淡一笑,带着十名赵王府的三品高手化作十道残影,消失在林间,向远处齐县的高大城墙掠去,只留下一个吩咐声在这片林中回荡。 “王爷已经疏通了齐县南门的守门者,自然会有人给你们开门,记住,不要让人发现你们的行踪,否则王爷和将军都会很麻烦。” 王寒将军的副手一挥手,低喝道: “跟我走!杀了那叶云!” 这一行五百精兵,并未穿佩铠甲,只是半身皮甲,头发束成发髻,也未穿戴头盔,腰间佩刀,背后有弓,一人十支羽箭。 轻装简行,兵贵神速。 趁着夜色,来到齐县南门前,就见这南门虚掩,露出条缝隙。 王寒副手上去用力一推,沉重的南门就发出“嘎吱吱——”的闷响,缓缓洞开了。 这阵门轴转动的声音,让五百神威军战士心头狂跳。 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和他们这次悄然潜伏进入齐县的任务大相径庭。 “不过……看这天色,齐县百姓们应该都是睡了,无妨,无妨。” 王寒副手心中这样分析。 “走,进城之后不要乱,跟紧我,抵达叶云府邸之后,配合那十位……” 王寒副手一边急匆匆穿越门洞,一边扭头对身后五百精兵们吩咐。 话还没说完,已经到了门洞另一边,算是正式踏入了齐县地界。 可谁曾想,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群披星戴月、喜笑颜开的…… 老百姓…… 老百姓?! 王寒副手看着面前这群足有数千人的叶家佃农,僵在了原地,脸上表情满是错愕。 等等…… 这个时辰,你们这几千个人,聚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手里面怎么还拿着那么多鸡蛋和白菜??? 难道……齐县南门也有夜市了不成?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王寒副手的大脑,直接死机了。 潜入…… 失败了? 同样伪装成农民的林放满脸堆笑,小跑着奔了上来,将手中一竹筐鸡蛋塞进了王寒副手怀里,大声道: “军爷们夜中行军,为我大唐保家卫国,辛苦了!” “区区劳军小礼,不成敬意,还请军爷们务必收下!” 王寒副手:“???” 劳军? 劳军??? 你管这叫劳军??? 你这真不是在围堵我们吗? 你劳你个锤锤! “你……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我们是个……镖局!对,镖局,押送的货物是这些……呃……弓箭和腰刀,还有皮甲!” 王寒副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装备,尽力将失控的局势往回拉。 林放早就得了授意,笑道: “军爷不必多言,俺们都懂,都懂!” “要不是几天前俺齐县有个放牛娃看到神威军各位军爷们的大营和军阵,俺们也都不知道神威军来到了俺们齐县附近!” 王寒傻眼。 还……还有这种事情? 那岂不是说,放牛娃也看到了我们神威军的军旗? 到底是什么样的放牛娃,会跑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放牛啊??? 就听林放腆着脸继续说道: “军爷们为了不打扰俺们齐县百姓的正常生活,竟然不进县城里住,而是驻扎在荒山野地里,此等高尚情操,真是令俺们汗颜啊。” “其实没事的,俺们齐县百姓无比欢迎军爷们来齐县下榻休息,正所谓是军民一家亲,那狗县令若是不配合,俺老林第一个不答应!” 林放将胸脯拍得梆梆作响,旋即嘿嘿笑道: “军爷们请务必放心,俺们齐县百姓,绝对不会泄露军爷们的行踪!毕竟夜中行军,肯定有什么秘密军令吧?” “放心!俺们今天晚上,什么都没看见!” 王寒副手:“???” 什么都没看见? 你们几千个人,都能守口如瓶吗? 就算点出来几千个神威军战士,我都不确定里面有没有潜藏的奸细! 还让我相信你们不会泄密? 那我还不如相信猪会上树、太阳西升、狗不吃屎呢! 王寒副手看着眼前这群嘿嘿笑着的齐县农民们,感觉自己麻了。 全麻。 林放将手一挥,冲身后大声喊道: “兄弟们!快将手里东西都给军爷们放下!让军爷们明天早上吃顿儿好的!”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炸锅了。 一个个叶家佃农手捧鸡蛋、白菜、胡萝卜、红薯,疯狂往神威军士兵怀里塞。 神威军士兵们提着刀,气得满面通红发紫,却愣是不敢伤这些佃农们一下! 他们本来就是偷偷来此,若是再闹出什么命案,那真是活腻歪了。 一阵骚乱过后,五百神威军精兵,身上涂满蛋液、挂着碎掉的蛋壳,皮甲内衬里被塞得鼓鼓囊囊,还有些翠绿的萝卜缨子露在外面,被夜风一吹,晃啊晃啊的…… “我踏马……”王寒副手气得浑身发抖,一双虎目圆睁,瞪着林放。 林放被他看得心中发毛,连忙一挥手,高声道: “兄弟们!劳军已毕,我们不打扰神威军各位军爷们了!各回各家!” 说罢,他直接扭头就跑。 轰—— 几千个叶家佃农作鸟兽散,不多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片狼藉的齐县南门,五百神威军精兵留在夜风之中,披着月光,独自凌乱。 “将军,这咋办?”一个士兵问王寒副手。 那副将咽了口唾沫,长长出了口气。 他先前真的满心杀意,险些抽刀将林放这群人杀光。 但最终他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冷静了下来。 “这次是王爷和将军的命令,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完成。” “就算被人看到了,也没有办法。” “有王爷罩着,应该没什么大事。” 副将一挥手,沉喝道:“走!依照原计划行事!” 五百精兵跟着副将,在齐县静谧的街道上快速奔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广阔高大的府邸前。 正是先前叶云居住的地方。 副将看到这府邸大门是虚掩着的,心知十名三品高手已经提前来了。 但是…… 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也太安静了吧? 正文 第109章 宗师!真的是宗师! “难道,十名高手,都还没有动手?” “在等我们吗?” 副将眯了眯眼,当机立断,一把推开了门。 门后,十个满面阴沉的黑衣人,正在向外走。 副将愣了一下。 当先那老者看到副将,低声骂道: “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叶云已经跑了!” “跑了?”副将呆呆地品味这两个字。 黑衣老者见到这五百精兵的狼狈模样,闻到他们身上奇怪的臭味,不由得皱紧眉头,倒退了两步,问道: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副将把之前城门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述说了一遍。 黑衣老者淡淡哼了一声,冷笑道: “好个叶家,果然不同凡响。” “这是早就知道了。” “离开之前,王爷曾经叮嘱我,这叶家信息情报能力非常强悍,我先前还不以为意,现在看来,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我们如此隐蔽的行动,他们竟然也能提前有所察觉。” 老者说着,眯了眯眼睛,冷冷道: “的确是王爷的大敌,今夜,必须将他铲除掉!” “行兵作战,打得其实就是信息差。” “以叶家这种信息能力,一旦开战,将会是极其可怕的对手。” 赵王府暗中收拢的这十名三品高手,都是军中之人,有退伍的老兵,有被开除军籍的,也有叛逃的,但无一不是行伍中人,对兵法都有一定的研究。 听到老者这话,也都深以为然地点头。 纵观历史,所有以弱胜强的例子,不是守城,就是信息差。 一旦双方产生了信息差,那么弱者很有可能以四两拨千斤的架势,将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击败。 “您说的对,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副将问道。 老者淡淡道: “反正你们已经暴露了,就不必害怕,在齐县中挨家挨户搜捕叶云的踪迹!” “我们在这座府邸中发现了一些线索,叶云很可能已经离开了齐县,在周围密林之中徘徊。但无法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你们五百精兵反正也跟不上我们,就在齐县里面,杜绝这家伙声东击西的可能性吧。” “剩下的,交给我们。” “今日,老夫必取叶云小儿项上人头,以报王爷知遇之恩!” 老者说罢,带着十名三品高手,腾空上房,踩着房檐,一路向北追去。 副将带着五百浑身蛋液的精兵,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五百精兵在齐县中闹得鸡飞狗跳,一阵搜寻之际,十名三品高手已经在那黑衣老者的带领下,急速掠出了齐县,向北方密林之中一头扎了进去。 一个紧跟在黑衣老者背后的三品高手皱着眉头,有些狐疑问道: “秦老,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按照叶云的路数,又是紧急撤退,不太应该在自己府邸中留下线索给我们啊?” “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黑衣老者冷笑道: “很有可能就是个陷阱。” “以叶云的性格,察觉到我们有手段对付他之后,肯定会选择反击的。” “可即便这是个陷阱又如何?” “难道我们十个三品高手,都无法从陷阱之中,找到叶云真正的线索吗?” “这么多年,我们在赵王府如此深藏,叶家不可能有我们的信息。” “再加上齐县周边,叶家的兵力本就不够。” “所以叶云布置下的陷阱,不可能能够奈何我们。” “今日,我们十个既然从赵王府的藏匿中露出头来,就必须有所斩获。” “否则怎么对得起王爷这么多年的回护?” 当这十名三品高手循着在叶云宅邸中发现的线索,一路来到齐县北部一大片密林中心区域的时候,却愕然发现,己方这次的唯一目标,叶家家主叶云,竟然负手站在一片月光璀璨的空地下。 看那好整以暇的模样,竟似是专程在等他们前来一样! 叶云满面惬意,甚至还招手对这十名三品强者打了个招呼: “来了?等你们很久了。” 见到此情此景,十名三品高手心中都是一震! 糟了!看这家伙的模样,竟似是有备而来? 不应该啊! 王爷和杨宽不是基本确定,齐县周边只有叶云的七百精兵吗? 这七百人,在十名三品高手面前,并非不可战胜的力量,尤其是身后齐县之中还有五百神威军,只要他们发出信号弹,这五百神威军就会以极快的速度赶来。 不论怎么算,叶云今日都死定了! 他怎么会这般笃定? 当先那黑衣老者心中一沉,并不废话,直接探手前冲,骨节分明青筋虬结的手指如两柄锐利的匕首一般,直刺叶云的咽喉! 这一招已经是三品高手的毕生所学之凝聚,若是落在实处,叶云将会立毙当场,绝无半分幸免于难的道理! 但清亮的月光下,叶云眼中毫无半分惧色。 “哦?竟然能拉出十名三品高手来,赵王张痕,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大唐第一军功王爷,名不虚传。” “如此底蕴,我叶云自愧不如。” 叶云淡淡笑道,声音在密林之中回荡着。 他先前已经折了赵王府两个三品高手,加上这两个,赵王府一共露面了十三个三品高手。 这种高端战力的底蕴,叶府的确是拍马难及的。 就算是将叶家军、刺字营、叶府、叶家商会等各个势力的三品高手统合起来,叶云能够调动的三品,也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而赵王府现在展现出的力量,明显还有所保留,并非歇斯底里的状态。 “只可惜,今夜过后,赵王爷痛失十名三品,不知贵府上,还有多少高端战力能够动用呢?” 叶云冷冷笑着。 说话间,一个苍老的身影,早已横亘在了叶云面前。 周管家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速度快得如同与月光融为一体。 他并指成掌,单手轻轻松松握住了赵王府秦供奉杀向叶云的手掌。 秦供奉一双瞳孔骤然紧缩,心中闪过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宗师!真的是宗师! 正文 第110章 一个巨大的破绽 下一刻,在一声裂帛般的钝响中,一抹凄惨的血色在秦供奉颈间骤然绽放开来。 秦供奉的头颅如同没有重力一般,轻飘飘飞了起来,拖拽着一道殷红的血柱,在银亮的月光下泛起满是甜腥味儿的光芒。 啪嗒! 秦供奉的残躯无力坠在地上,抽搐着死去了。 身后九名赵王府的三品强者,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满是迷茫。 这…… 秒杀? 赵王府中最强的三品高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供奉…… 竟然在一个照面间,就被人轻轻巧巧摘了头去? “杀……杀了叶云!” 一声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的低呼声,从秦供奉的头颅口中,被三品高手死前的最后一点生机挤了出来。 剩下九名赵王府的三品高手,瞬间回过神来。 就算对面是个宗师,自己剩下的九个人,也能靠人命填平这个境界间的巨大鸿沟,在宗师将自己杀死之前,也将叶云的命要了! 毕竟双方之间的距离是如此接近,只需要三品高手简简单单一个纵身就能掠过! “死!” 不知是哪位高手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九道身影在月光下化作决绝的残影,向叶云扑杀而去。 叶云呵呵一笑,扭头就跑。 他个区区五品境界的小渣渣,修炼武功还只为在床上享乐,怎么可能是这九个如狼似虎的三品武者的对手。 叶云逃走的方向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甲胄分开夜林的枝叶,在月色下泛起冷冷的光来。 那是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叶家军将士。 乍一看去,怕不有近千人。 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更远处密林间骤然腾起的一道道火光。 那是火炬,连绵成片,照亮了偌大一片山林。 每一片火光下,都是一位手持火把的叶家军战士,而他身边,还有五名张弓搭箭的战友,手中锐利的狼牙箭簇,牢牢锁定了那九名衔尾直追的赵王府三品高手! 叶云一闪身,就钻进了叶家军战阵中,如同一滴墨水混在了大海里,瞬间就看不到了。 九名高手面前,是一堵取而代之的钢铁墙壁。 嗖嗖嗖—— 破空之声蜂拥而至。 那是锐利的箭簇撕裂空气,向自己这边密集攒射时发出的夺命之音。 九名高手全都恍惚愣住了。 这片林子里藏着的叶家军,可绝对不仅是情报中所描述的五百到七百人那么简单! 前后相加,至少有两千之众! 这种数量的精兵,就算是宗师也无法正面抗衡。 更别提他们九个三品了。 更要命的是,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刚刚抛下了秦供奉首级的宗师——周管家。 一名高手绝望间,抖手将一枚赤色的信号弹发射向了高空之中。 赤色的焰火在空中绽放。 旋即,血光和惨叫,在这片林间接连爆发。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林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数十具尸体倒毙在地上,其中有九个黑衣武者,剩下的则是拼死一搏间被杀死的叶家军战士。 周管家手持一朵洁白的丝帕,轻轻擦拭着手掌间的血迹,淡淡吩咐道: “处理战场。” “是!”沉厚的应答之声从周围传来。 叶云再次分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层层叠叠的叶家军,缓步走回了周管家身旁。 他低头看了看倒毙在地的叶家军战士的尸体,长叹一声,说道: “以三倍的抚须照料他们的家人,家中有男丁的,一人奖励十亩地。没有的也将田产折现。” 周管家低声问道: “老爷,现在怎么办?他们将信号弹打出去了。” 天上,赤色的焰火还未熄灭。 叶云呵呵冷笑了一下。 “不必理会,李梦楠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黄府尹那边行动得如何了?” 陈青两步快速上来,抱拳说道: “老爷,黄府尹已经连夜写了奏章,快马加鞭已经送出,明日就能递入长安。” 叶云缓缓点头,说道: “让吴雷将言路疏通,这件事绝对不能被长安城那些皇子扯皮的破事儿耽误了。” “否则,一旦耽误上一两天,这次绝好的机会,又要从手边偷偷溜走了,这江陵府,到时候还是要维持原状。” “是,属下这就给吴雷传信。”陈青领命去了。 叶云淡淡看向齐县的方向,冷笑道: “那五百神威军精兵竟然没跟过来。” “这真是赵王府这次行动的绝对败笔。” “若不是张磊那蠢货提前调动了神威军,张痕这次估计也不会这样选择,而是会有其它手段来配合。” “如此巨大的破绽,只要我们抓好了,就能立刻将张痕掀下马来。” “给我看好了张磊,他无论如何不能离开齐县。” “只要张痕出了问题,这赵王世子……” “哼哼……” …… 齐县之中,五百原本在齐县内搜索叶云可能存在踪迹的神威军齐齐抬头,看向了天边绽放开来的焰火。 面色都是一变。 “快走!赵王府的供奉们需要我们的支援!” 副将低喝一声,带着手下五百精兵快速奔赴齐县北门。 他们心中都有些惶惶然,不知道赵王府的那十名供奉,到底是碰到了何等强大的阻挡,才会发出信号弹要求自己前去帮助? 他们可是十名三品强者啊! 快到了齐县北门的时候,五百名神威军精兵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们面前,竟然也横梗着数百人,拒马桩、劲弩、长弓、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的兵刃,都显示出这数百人是有备而来。 为首的,竟然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 李梦楠噙着笑上前两步,娇滴滴道: “呦,这是哪儿来的军爷们啊,今天咱齐县北门修缮,无法通过,还请军爷们回吧。” 副将的心,顿时一沉。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警告了。 若是自己执意要通过,肯定会和这批人发生冲突。 而自己这次来,若是闹得动静太大,赵王爷和王将军都很难收场! “你们都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副将又惊又怒,厉声喝问。 李梦楠呵呵娇笑一声: “我们是叶家镖局的人,没押镖活计的时候,也承接一些泥瓦工的活计。” 正文 第111章 原路回去,或者死! 副将听到李梦楠的话,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这话,已经是明摆着认了叶家军的身份。 而所谓镖局,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罢了。 民间能够拥有大量人手和装备的,也就镖局这种生意了。 但是数百人,标配劲弩长弓,甲胄鲜亮,刀剑锐利的镖局? 听都没听说过。 这种装备的精良程度,连神威军看了都眼馋。 “区区一个镖局,也敢阻拦我们的路?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军,还不速速让开?” 副将沉声喝问,手中腰刀已经出鞘。 李梦楠笑着摇头道:“不行,你们今日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若你真想过去,不如,和我切磋一下?” “若你能赢,我就放你过去。” “若你赢不了还执意要过去……” 李梦楠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就只能死在这儿了!” 副将悚然一惊,听出了李梦楠话中那不似作伪的杀意,惊怒道: “你敢?你可知袭击朝廷军队,是什么罪名?” 李梦楠呵呵笑道: “若是朝廷军队先叛乱呢?你们凭什么进入齐县?有陛下的军令吗?” 副将怒极反笑: “我们有王寒将军的军令,在你质疑我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想想,自己如何解释为何有能力杀死神威军的五百人精锐部队吗?” 李梦楠点头道: “说得有些道理,既然如此……” 她叹息道: “那我们就是林放大人豢养的私军了!” “你!”副将无比恼火,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女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真要撕破脸皮,这几百叶家军,就要在这齐县北门上和神威军来一场死斗。 这几百人叶家军是先前跟随叶云进入齐县的队伍,乃是叶家军中绝对的精锐,装备上更是碾压了面前轻装简行的五百神威军,一旦开战,叶家军只需要付出数十人伤亡的代价,就能将这五百神威军彻底歼灭。 等这五百神威军尽数死在齐县,就可以状告神威军无朝廷军令、虎符,擅自调动,意图夺取齐县造反。 而杀死五百神威军的叶家军小队,则直接假做是林放这个县令的私军。 虽然从道理上怎么也说不通,林放一个区区上任几天的县令,是怎么有这么大的财力,武装一支连赵王府都无法拥有的数百人精锐私军的…… 但已经足够用来搪塞朝廷下来调查的官员了。 这样一来,林放肯定会“畏罪自杀”,五百人的“私军”则作鸟兽散,藏在山林里,静待风波过去。 而赵王张痕需要避嫌,无法控制长安中的力量撬动这件事,叶家只需要花一些银子,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正是因为相同的原因,这支五百人的神威军精锐小队,能且只能死在齐县境内,若是他们一旦出了齐县北门,找不到替罪羊的叶家定然有所忌惮,无法对这批隶属大唐的正规军下手。 到时候数千人的叶家军在山林里被五百神威军乱追,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麻烦事和意外来。 李梦楠已经非常明确地摆明了自己和叶家的态度。 你们要不原路返回,此事就此作罢。 要不,就都死在这儿,我叶家虽然麻烦些,但终归有解决的办法。 副将阴沉着脸,说道: “那来切磋吧,若我赢了,你就放我们过去?” 思来想去,李梦楠刚刚的提议,是最后的机会。 李梦楠搓了搓手,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兴奋之色。 已经好久没有和人动过武了! 好期待啊! 至于如果对方赢了怎么办…… 要是真有这种意外…… 我李梦楠一个小女人,说话不算话又能怎么样嘛? 两人摆好架势,开战,两招拆解,李梦楠一个过肩摔,将这副将狠狠掼在了地上。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周围房屋的瓦片都在轻轻震颤,临近街巷里的狗疯狂冲这个地方吠叫。 那副将七荤八素,眼前发黑,胸口疼痛难忍,躺在地上呻吟了很久很久,却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了。 李梦楠拍了拍手,冷笑道: “怎么样啊?” “……走……我们走!”副将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旋即便被面色极差的手下们架着,从南门原路离开了齐县。 李梦楠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也悄悄松了口气。 …… 半夜,原本已经离开了齐县的叶云,带着家眷和下人们,又从齐县外面绕了回来,推开自己府邸的大门,往里一看。 一片狼藉。 让侍从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叶云便打着哈欠就寝了。 到了第二日,叶云一睁眼,便去了书房,陈青和周管家果然早就在等着他。 “老爷,折子今日凌晨递进去了,已经买通了尚书府的小吏,依照老爷的吩咐,将黄府尹的折子放在了最上面。” “待会儿尚书令但凡审阅奏章,定能看到!” “我和吴雷管事的两只飞鹰,现在都在长安徐宝镜老管事手中,一旦有任何消息,都能在半日时间中传递回来。” 叶云点点头,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长安城传来的消息。 赵王张痕在各种因素累加下,露出了致命的破绽,不但动用了底牌,还没能彻底镇杀叶云。 接下来就是叶云反击的时候。 但叶家的劣势在这种反击中,最是暴露无遗——他们在长安城中声音很小。 以至于就算抓住了机会,也依旧需要一定的运气,才能真正将这次的机会,转化成切实的攻击,落在张痕的身上。 若是运气不好,那么这次也只是挫败了张痕的一些手段罢了,那十名三品高手,强则强矣,要直接将赵王府打残,改变江陵府的局势,是痴人说梦。 叶云此时心中更多的不是担忧,而是期待。 毕竟,对他而言,就算运气不好,也不过继续维持当前局面,和赵王张痕保持南北相望的态势。 但一旦张痕的运气不好…… 他能失去的,可就太多太多了。 …… 长安城。 尚书令昨夜睡得很早,但今晨起得很晚。 他原本要么晚睡,要么早起,需要提前将早朝的奏章过上一遍,筛出其中有价值的,交给陛下过目。 正文 第112章 齐县县令造反啦! 但长安城而今这状况…… 尚书令王大人没怎么过脑子,就决定今天还是摸鱼划水的一天。 至于能不能吃到中午饭,就全凭个人造化了。 太子监国的这些时日里,王大人整个人都瘦了三圈儿! 七十岁的人了!这般日渐消瘦,简直是造孽啊! “老爷,该上朝了。” 王大人的发妻端着一碗参汤和一笼肉包子走了进来,温言道: “多吃点,我听说最近这段时间,朝臣们早上都吃很多!” 王大人一想到今天又要上朝听太子和四皇子斗嘴,就不禁头昏脑涨,根本不想从被窝里爬起来上朝。 洗漱完毕,吃了过多的早饭,尚书令腆着肚子去了尚书府。 桌上有厚厚一摞奏章。 尚书令瞅了一眼,连翻开看看的兴趣都没有。 反正自己和中书令、门下侍中就算仔细看了、商讨了,到了朝堂上,也多半没机会说。 前几个月的江陵府水患,他们三个当朝国相心急如焚,上朝之前商量了一共十八条策论! 然后站在朝堂上,听太子和四皇子对骂了一天! 人都傻了。 自那之后,他们三个老家伙,就开始摸鱼划水了。 喝了两口热茶,尚书令看天色差不多了,就准备空着手去上朝。 “王大人,要属下带奏章去吗?”一个尚书府中值守的小吏小心翼翼问道。 王大人摇了摇头:“不必,陛下又没醒。” 那小吏暗自抿了抿嘴。 眼见尚书令就要起身离开,小吏想到徐宝镜承诺自己的一千两白银,顿时将牙一咬,心一横,说道: “王大人!有一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章,是江陵府黄大人的,来人说江陵府出了大事……” 尚书令挑了挑眉,诧异道: “大事?而今春耕刚过,江陵府能有什么大事?” “难不成是黄府尹刚刚修起来的水坝,又塌了?” 他对郭冉先前那张奏章中所陈说的内容,非常惊讶。 虽然后来朝堂上没人过问,但郭冉当日在上朝最后还要上奏这件事,着实引起了王大人的注意。 他和黄府尹曾经在太学做过同学,算是同年同窗,只不过后来际遇比之黄府尹好不少,还有后台,一路升迁至尚书令,而反观黄府尹,还只是个四品地方官。 下朝吃了晚饭之后,尚书令就专程找来了郭冉的那封奏章,看了一下,顿时惊为天人。 老黄啊老黄,你胆儿够肥啊! 私自抗洪也就罢了。 还踏马私自修水坝? 这事儿…… 说功也可,说过也可。 总之尚书令暗自揣度,自己要是身在江陵府府尹的位置上,是不太敢这样搞的。 不过自那之后,尚书令对黄府尹的印象就再次向上拔了一大截儿,并且在心中暗自对黄府尹生出了些许敬佩。 这老黄,若是碰上了选贤任能的明君,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过,若是碰上了昏君,他也是第一批死的那种大臣。 心中暗自惊诧,尚书令便随口问道: “哪张奏折啊?” 那小吏恭恭敬敬将第一张奏折呈到了王大人面前。 尚书令拿起来,扫了一眼,面色大变。 “什么?齐县县令拥军自重了?” 所谓拥兵自重,便是造反了。 “他一个小小七品县令,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怎么可能有私军?怎么可能拥军自重?!” “老黄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尚书令百思不得其解。 但长安城中正值风雨飘摇,局势极不明朗,这时候跳出来个拥军自重的,就算只是个小小县令,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尚书令想了想,拿着奏章起身,一边向外急匆匆走去,一边低声说道: “不行,此事不可耽误,我现在就上朝去。” 朝堂之上,太子爷张顺摆足了监国的架势,足足耽搁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姗姗来迟,坐在象征着权力的皇位上。 旁边有太监清了清嗓子,以尖细的嗓音说道: “上朝!” 文武百官跪拜,山呼太子千岁。 剩下的几位皇子,则只是躬身行礼,并不跪拜太子。 太子抬了抬手,说道:“平身。” “昨日没谈完的金吾卫将军一事……”太子张口就要再续前缘。 诸位大臣们头皮发麻。 我老天!我走了三天神了,怎么还在金吾卫将军上打转吗? 有完没完了,我的天呐! 尚书令连忙抢上一步,手持奏章,躬身道: “殿下!老臣有事启奏!江陵府尹黄大人昨夜加急送入长安一封奏章,还请殿下过目!” 太子皱了皱眉头,等到小太监将奏章呈上,他随手将之丢在桌子角落,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 “此事容后再议,这金吾卫将军任免至关重要……” 尚书令王大人险些一口唾沫将自己呛死在这朝堂之上。 “咳咳咳咳……殿下!江陵府有人谋反!” 尚书令的声音,在偌大个朝堂中回荡着。 针落可闻。 一众原本低头站立的大臣们,一个个悚然抬头,惊恐的眼神在四周来回逡巡。 大唐建国这才多长时间,这就反了??? 不至于吧? 太子原本昨夜计划好的长篇大论顿时噎死在了腹中。 本宫刚刚听到了什么? 谋反? 谋!反? 张顺鼻尖冒汗,一把抓过奏章,展开一看,半晌后怒极反笑: “呵呵呵呵!好好好!” “小小一个县令,也敢谋反了?” “这也太不将本宫,不将大唐,放在眼里了!” 他手中奏章狠狠掼在地上,顺着光滑的地砖滑出去好远。 八皇子俯身,将这奏章捡了起来,展开看了看,尚且稚嫩的脸上也浮起一抹厌恶来,开口道: “罪不容诛!” “六哥,你看看!这江陵府的县令,到底猖狂到了什么地步!” “竟然还敢私自豢养私军?真是可笑!区区五百人私军,就要占山为王了?” 六皇子接过八皇子递来的奏章,扫了一眼,阴鸷的脸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本能告诉他,这事儿肯定有内情。 县令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儿,但能当上县令的,总也不会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五百私军就要造反? 大唐才刚平了天下,百万雄师还未解甲归田,五百私军? 算个屁! 正文 第113章 大势已定,赵王出局 齐县县令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实,脑子被驴踢过才能干出凭借五百私军造反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但有没有隐情其实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有人反了。 是谁、多少人、为什么,都不重要。 六皇子阴沉着脸,将手中奏章递给身旁的四皇子,而后拱手道: “太子殿下!臣弟提议,立刻调集江陵府齐县周围驻军,剿灭那齐县县令!” “若臣弟所记不错,那片区域,是神威军的驻地!” 四皇子看了两眼,合起奏章,笑呵呵道: “大家也别太紧张了,区区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调集大军剿灭,更是没有必要。” “臣弟建议,兵部、大理寺联查。” “派三千玄甲军护持,若是那齐县县令当真反了,就地诛九族。” 中书令和门下侍中对视一眼,拱手道: “老臣认为,四皇子的提议好!” 他二人倒不是站队四皇子,只是这办法中肯而平滑,也是他们先前心中所想。 兵部尚书踏前一步,冷笑道: “太子殿下!臣以为,六皇子的提议好,我大唐初立,根基未稳,这正是个立威的好时机!务必严惩不贷!” 这兵部尚书是六皇子的人,不论心里想什么,但在朝堂上,必然要唯六皇子马首是瞻。 又是一阵简单明快的商议,六皇子这次直接让步了。 长安朝堂之上不论闹得再怎么凶,但遇上地方叛乱这种事,还是立刻就做出了决断。 最终,各方妥协的结果,是让兵部中较为中立的左侍郎和忠于太子的大理寺少卿联合去调查齐县之事,而三千玄甲军的统帅则选了八皇子外祖的亲信。 至于四皇子,因为他是率先提出这个计划的,所以直接被排除在外了。 上午刚刚由监国太子下旨,下午三千玄甲军就带着两名长安城中的四品大员,向江陵府开拔而去。 …… 齐县,林放跪在叶云脚边,哭得是梨花带雨稀里哗啦,哭声如丧考妣,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呜呜呜呜——老爷!老爷!你救救我啊!” “我为叶家那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这些日虽然不长,但小林子我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了老爷和叶家的事情,已经好些晚上没有睡觉了!” “老爷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呜呜呜——” 林放后知后觉,刚知道黄府尹递上去的奏章里到底写了点儿什么。 我踏马听着叶云的吩咐,半夜劳军,然后回家一觉睡到了天亮,结果第二天我就在齐县叛乱了?! 这不是扯淡吗? 我踏马县令的位置都还没有捂热乎,等把叶家和赵王府两尊大神应付离开,自己好在这县令的位置上多贪些银子才是正事儿啊! 尼玛我一个七品小芝麻官儿,我造什么反啊!!! 叶云被林放哭得烦了,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头,说道: “行了行了,你快别哭了,放心,这事儿最后不会落到你脑袋上的。” “走个过场罢了。” “这次过后,你还是你的齐县县令,好好表现,我让叶氏钱庄再给你发三千两的银票。” “起来吧起来吧。” 好不容易将哭哭啼啼像个怨妇一样的林放送走,叶云这才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叹道: “长安城的反应真快。” “果然不愧是初立的帝国,生机非常旺盛。” “哪个傻子这时候篡权谋反,那真是活腻歪了。” “也不知道赵王府有没有什么反制手段。” 叶云心中有些隐忧。 自己冒险撬动了长安的力量,实则有些以弱攻强的意味。 若是赵王张痕反应过来,以他在长安中的势力和人脉,搞不好能让叶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黄秀秀在叶云背后,替他轻轻揉捏肩膀,放松精神,柔声宽慰道: “老爷不必担心,长安城动作太快了,赵王就算有心反制,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做出反应。” “等他反应过来,那些人都已经到齐县了。” “这次来的兵部左侍郎和大理寺少卿,都不是赵王的人。” “只要他们秉公处理,这事儿,赵王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叶云缓缓点头,但脸上还是有浓郁的忧色。 “怕就怕,这两个四品大员,不敢秉公处理啊。” “那可是赵王张痕。” 事情到了而今这地步,叶云撬动的力量太过强大,已经不是他能够一手掌控的局面了。 而今这情势,有太多的意外和突发情况能够改变事情的走向,让叶家和赵王府的攻守之势逆转。 “老爷,吴雷大管事来讯息了。”陈青快步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了一个小竹筒。 叶云挑了挑眉,打开一看,脸上忧色瞬间一扫而空。 吴雷这张纸上写的东西非常简单: 【大势已定,赵王出局。】 【张痕入长安之时,还请老爷速回叶乡县主持大局。】 “这么说来,吴叔叔的判定,是张痕已经输了?” 叶云凝眉,细细思量。 在对人心的把控和玩弄上,他远不及吴雷。 黄秀秀想了一会儿,说道: “长安城诸位皇子而今正是夺嫡最焦灼的时候。” “他们最怕的,是突然跳出来一个搅局者。” 叶云缓缓点头,接话道: “而张痕,就是这个搅局者。” “只要神威军被私自调动的信息进入长安城,那些皇子就会瞬间明悟,真正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其实不是彼此,而是张痕这位军功王爷。” “到时候,他们就会调转矛头,一致对外,先解决张痕这个搅局者再说。”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足够的证据。” “只要当夜有大量的齐县百姓,看到神威军进来。这一件事,就足够了。” “他们会联想,他们会害怕……” “然后,张痕就会面临来自长安城的无边压力。” 黄秀秀点头,温言道: “长安城应该不会直接杀了张痕,但是他们肯定会立刻宣调张痕入京。” “如果张痕不去,恐怕紧接着就是骠骑大将军点兵十万,亲征江陵府了……” 正文 第114章 下官……不敢知道 兵部左侍郎和大理寺少卿联袂而至的时候,三千随行玄甲军并未全部进入齐县。 跟着进来的,只有二百人。 可就是这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二百玄甲军,也让来往的齐县百姓们侧目不已,一时间整个齐县百姓间都在议论纷纷,猜测这些恐怖的军队来此到底为了什么。 黄府尹就在齐县北门之后,见这一行气势汹汹的人前来,立刻迎了上去,与兵部左侍郎刘元、大理寺少卿范宇见礼。 两人与黄府尹寒暄一阵,话锋一转,问道: “那逆贼何在?” 刘元问出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满是杀意。 黄府尹干笑了一声: “那夜太过急切,根本没来得及考证事情真伪,就直接上奏了,这是下官的疏忽。” 府尹虽然也是四品官阶,但京官比之地方官,不可同日而语,故而黄府尹在这两名长安的四品官员面前,也以“下官”自居。 大理寺少卿范宇摆摆手,说道: “谋逆乃是大罪,若我是黄府尹,也会立刻上报的。” “毕竟,这种情况下,信息不实情有可原,但若上奏汇报晚了,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府尹大人难辞其咎啊。” “本官此番和刘大人来,正是为了验明事情真相的!” 黄府尹点点头,说道: “第二日,下官就带着府上的府兵,将那齐县县令林放捉了起来,关押在齐县大牢之中。” “几日盘问下来,却发现,这齐县县令,应该不是叛逆者。” “是下官失查了。” 刘元拧着眉头,沉声问道: “不是?黄大人的意思,是这齐县无人叛乱?” 黄府尹苦笑道: “这……下官当日惶急,可能措辞有些激烈……” “是否叛乱,还要刘大人和范大人评判才是。” “只是……当天晚上,的确有一支近千人的装备精良军队,在齐县周围出没。” “下官虽不掌兵,但江陵府内所有驻军调动,只要在三十人规模以上,都得知会下官一声。” “再加上这支军队悄无声息间,直接夜入齐县,下官着实吓坏了。” “两位大人也知道,现在长安城的情况……很……很复杂。” “便上奏说是齐县县令的私军。” “可是天一亮,这支军队就消失了,后来再找不到,而县令林放又不似能够豢养私军之人……” 范宇察觉到黄府尹有些紧张,拍了拍黄府尹的肩膀,温言笑道: “府尹大人做得很好,王相还托我问候府尹大人来着。” “不论这支军队来源为何,但突然出现在齐县,绝对有猫腻。” “兵部早已确认,这些日江陵府都没有任何驻军的调令发出。” 以长安城而今的局势,军队是绝对不能乱动的。 这千余人的队伍,一旦乱动,很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让整个大唐打成一锅粥。 这也正是长安如此重视这件事的原因。 故而,不论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军队到底是谁的,只要切实有过这样一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军队,就值得追查下去。 刘元听到范宇和黄府尹攀交情,显见是得了尚书令王相的授意。 既然他演了红脸,我就得演白脸了! 刘元和范宇官场打滚多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刘元冷冷哼了一声,满脸刚正不阿的神色,说道: “本官觉得,要先审审那林放!” 黄府尹连连点头,将两人向齐县县衙引去。 审理林放的过程,并未开放县衙大门让齐县百姓围观。 参与的只有兵部左侍郎刘元、大理寺少卿范宇、江陵府府尹黄山、假装成黄府尹下手的叶云、三十名玄甲军,还有那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林放。 审了一炷香,刘元和范宇被林放哭得头疼,直接挥手结束了这次审理。 将林放压回大牢,刘元看着手中的口供,眉头紧锁,说道: “这林放……” “的确不像。” 这种怂包软蛋,怎么可能豢养私军? 怕是连县衙里的几十个衙役都不一定能摆平吧。 更何况,这家伙先前还只是个县丞罢了,才刚刚上位没几天,还是黄府尹亲自提拔的。 这货能有近千人的私军? 刘元这兵部侍郎,第一个不信。 范宇也缓缓点头: “不像,抄家了吗?” 黄府尹在旁边点头道: “抄了,有点小钱,没动。” “没有其它线索?”范宇问道。 黄府尹摇头:“没有,是一个很正常的县令的府邸。” 一般来说,像谋逆、贪污这种罪名,抄家都能找到一些线索。 “嗯……”刘元将手中口供一丢,靠在椅背上,说道:“那就不是林放。” “黄府尹,这若不是林放,你问题就很大了。” 刘元幽幽说道: “冤有头债有主,这锅,林放不接,你就得接啊。” 范宇圆场道: “刘大人此言差矣,黄府尹只要和这支军队没有关联,又何错之有?” 刘元道:“至少是个管制不当的过错。” 范宇笑着摇头道:“这得吏部那边说了算,和你我这次来的目的不沾边。” 刘元淡淡哼了一声,转而问道: “黄大人,这么多天了,你就没查出来点儿其它线索?” 黄府尹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几番犹豫,最终还是苦笑道: “这……没……没有……” “断案之事……下官不在行啊。” “还得……还得范大人代表大理寺,还我江陵府一个清白啊……” 大理寺的职能,就是断案和审理。 但黄府尹这话在理,却未必实际。 他是江陵府的地方官,将一切都交给大理寺,颇有些推诿责任的嫌疑。 刘元眉头一皱,低声斥责道: “黄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不远数百里赶来,你怎么还遮遮掩掩的?” “这次我们是带着太子监国喻令来的!” “你,若是知道什么,差到了什么,却不说,这是欺君之罪啊!” 黄府尹苦笑连连,又擦了一把汗,说道: “这这这……这……” “下官……也许知道,但……” “不敢啊!” 不敢? 一听到这话,原本气势很盛的刘元,忽然就软了。 正文 第115章 即刻回禀! 官场混迹多年,刘元听得懂人话。 黄府尹这言下之意,是踢到铁板了。 刘元作为老牌的兵部侍郎,背景和人脉都远比黄府尹深厚得多,但黄府尹说不敢,刘元也不愿意惹上一身腥臊…… 更何况,这事儿从理论上,是带着长安的意志的,这都不敢,那支私军背后的人,得大到什么程度? 刘元沉默了。 范宇想了想,屏退了左右守护的玄甲军,压低声音说道: “黄大人,咱们今日关起门来,自说自话。” “外人不会知道的。” “里面有什么玄机,你也得提点提点我们啊!” “不然,我们人生地不熟,在你这江陵府里乱摸,搞不好会出事的!” 刘元这个唱白脸的,这时候一个屁都不放,看着范宇和黄府尹套近乎。 黄府尹低叹了一声,唤来两个衙役,对他们说: “打开大门。街上随便找两个农户进来。” 衙役们依言,很快从街上路过的百姓中,找了两个农户,走入衙门里。 黄府尹问道: “三日前的那天夜里,你都在齐县南门,看到了什么?” 那农户傻笑了一下: “府尹大人你咋还问个没完哩?” “那天晚上俺和乡亲们去南门劳军去啦!” “军爷们可辛苦啦!” “但俺们齐县百姓,也没亏待军爷们!” “军爷们走得时候,衣服兜里,可都满满当当的!” 兵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都听蒙了。 啥玩意儿? 晚上在齐县南门劳军? 这什么阴间操作? “等等,你们为什么晚上会在齐县南门劳军?”兵部侍郎刘元满脑门子问号。 农户愣了一下: “大家都去,俺不去,岂不是太没义气了?” 刘元:“……” 我问的,是这个吗? 和这个农户兜了好几圈,刘元才将农户口中的前因后果大致弄明白了。 最近这段时间,齐县周边正在修筑引水渠,这些农户们忙完春耕,都加入了这个工程之中。 那夜忙到很晚,索性决定在齐县南门的位置来一次聚餐。 谁知火还没升起来,南门忽然开了。 一队神威军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然后有人认出了这队神威军,就开始劳军。 至于农民能认出来神威军的原因,竟然是一个放牛娃恰巧路过了神威军的军营,看到了他们的军旗。 非常魔幻的故事,但在黄府尹的主持下,随机从县衙门前抓了好几拨人进来。 要么就说那天晚上不在南门,但是夜里被一批军爷敲开过门,他们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 要么就说出了如出一辙的故事。 由不得刘元和范宇不相信。 这些农户们倒不是集体扯谎诓骗刘元和范宇,而是当天晚上叶云命令林放组织佃农劳军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借口,只要叶云和林放不松口,真相就不会暴露。 县衙大门再次合上,堂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此说来,就是神威军私自调动了?” 范宇在军中没什么人脉,品酌了一下,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中更深层次的意义,反而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这事儿不过是神威军私下乱来,处罚一下将军应该就可以了。 “来人,传本官令,让神威军将军王寒即刻来齐县,汇报述职!” 范宇将手一挥,让一个玄甲卫前去神威军驻地传令。 他这大理寺少卿手持太子监国的喻令,虽然无法调动神威军,但让王寒将军一个人来是没问题的。 “等等!”刘元满头冷汗,低声制止了范宇的行为。 范宇迟疑道:“怎么?” 刘元乃兵部左侍郎,对这军中之事,自然比他一个大理寺少卿熟稔得多。 刘元看了看黄府尹,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何已经问清楚,却不敢乱说话了…… “这……神威军背后……乃是赵王爷张痕千岁啊……” 刘元这话一出,范宇瞬间打了个哆嗦,失声惊呼了一下:“啊?这……” 张痕千岁? 这位一直在江陵府偏安一隅的军功王爷,这些年在长安城中存在感并不强烈。 但绝对没有人敢否认这位王爷的实力。 而今长安之中,夺嫡风波愈演愈烈,陛下昏迷数月,大唐已经是风雨飘摇。 这个时候,张痕千岁这位军功王爷,忽然在齐县偷偷调动了神威军? 范宇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难道说,张痕千岁也对长安城中那皇位有兴趣不成? 范宇和刘元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悚。 本来以为只是下来处理一桩地方叛乱的案子。 谁曾想,竟然是皇室内部的倾轧? 这可让我们两个四品“小”官儿如何是好? 黄府尹这时候轻咳了一声,苦笑道: “两位大人,这事儿……” 刘元和范宇沉默良久,范宇低声说道: “这样的话,不如我们还是从神威军将军处下手?” “这么大的事,总得让王寒有个说辞,我们才好交差。” 刘元断然摇头:“万万不可!” 范宇看向刘元。 刘元低声道: “我们要求神威军给出说法,搞不好会直接打草惊蛇,逼得张痕千岁……搞事。” “到时候,咱俩身处齐县,跑得了吗?” “更何况,我们乃是替太子殿下来的,诸位皇子也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我们两人若是不即刻回禀,就算能活下来,事后也会被扣上纠察不力的帽子……” 范宇沉思了一下:“即刻回禀?” “可是……我们都还没有获得神威军的回复,仅凭齐县百姓的一面之词……虽然是很确凿的证据,但也无法定罪啊……” 刘元恨恨轻拍了一下桌子,低声骂道: “范大人!你糊涂啊!” “现在已经不是断案了!” “神威军没有调令而私自调动,这事儿不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极大的罪过!” “而今这局势,你觉得能够调动神威军的,除了赵王千岁,还能有谁?” “现在重要的是定罪吗?” “现在,重要的是替长安中的诸位皇子,还有昏迷不醒的陛下,将这个隐患彻底根除!” 正文 第116章 真当我叶家是泥捏的不成? “这……”范宇深深皱起了眉头。 叶云假扮成黄府尹的心腹手下,全程旁观,此时轻轻用手指头戳了戳黄府尹的后腰。 黄府尹会意,低声道: “范大人尽忠职守,若是平日,自然是最妥当的办法。” “可事急从权,不可耽搁。” “你我为官,若事事循规蹈矩,这官是做不长的!” 范宇沉吟良久,最终缓缓点头道: “刘大人和黄大人所说有些道理,是本官迂腐了。” “既然如此,刘大人,我们即刻启程,回归长安!” 送走两位大人,叶云和黄府尹站在齐县北门,看着远方快速离去的三千玄甲军,久久不语。 “老爷,赵王应该有所察觉了。”黄府尹低声说道。 叶云缓缓点头。 先前长安城不明就里,矛头是指向黄府尹和齐县县令的,看似和赵王没什么关系,所以张痕的反应肯定会慢上半拍。 但现在,若张痕还反应不过来这些招数下深藏的险恶,也就不配这么多年坐稳偌大的南江陵了。 “可他终究是慢了。” “这个时候,他就算反应了过来,又能如何呢?” “发动一群朝臣,在朝堂上打嘴仗吗?” “那几个皇子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对张痕这位皇叔的恐惧,绝对超过了对彼此兄弟的恐惧。” “他们必须得联手摁死张痕,否则,晚上都睡不踏实。” 黄府尹其实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但心想自己和叶云这姑爷已经同舟共济好几次了,彼此间已经非常熟稔,自家人没必要遮遮掩掩,便开口道: “赵王难以防御,很可能会采取以攻代守的办法,逼迫我们做出让步,或者是将局势搅浑。” “比如……先前的水坝之事……” 赵王世子张磊之前调动了御史台的监察御史,想要弹劾黄府尹私自调动民夫,被叶云杀了那监察御史,拖延赵王府在这件事上的进攻节奏,并且让郭冉上书,给黄府尹加了些许底气。 这事儿也由不得黄府尹不关心,毕竟自己未来数十年的官场沉浮,都系于这一件事上了。 叶云呵呵笑道: “岳丈大人不必担心,这张痕出招的时候,我们正好能将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 “且看他张痕能有多大的本事吧。” 叶云对此事有不小的把握。 不光是先前的铺垫到位,更重要的是,张痕经过神威军这件事之后,在朝堂上的力量,将会受到空前的打击。 那几位皇子虽然比张痕稚嫩许多,却是大唐正统,一个个又不是蠢货,平日里亲近张痕的朝臣再替他说话,以太子为首的几位殿下,又能听进去多少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陈青勒马急停,在叶云身旁翻身而下,拱手道: “老爷!张磊开始跑了!” 叶云挑挑眉,带着十足的笑意道:“哦?” “走,我们去看看他。” …… 齐县,赵王世子张磊府中。 张磊看着面前幽影一样的忠心护卫,脸上神色如同见了鬼一样惶然。 “什么?父王让我立刻离开齐县?” “为何突然就要我走了?”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我不走!” “叶云夺了齐县牌坊,我还没有反击!” 张磊狠狠拍着桌子,语气又惊又怒。 他先前让影子报复,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本来等着看叶云暴跳如雷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 却不曾料到,这家伙如同没事人一样,依旧优哉游哉在齐县一点点蚕食赵王府的生意。 难道说,我的手段,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吗? 这深深刺痛了张磊。 他计划再给叶云找个大麻烦。 但暗中的布局还未完成,张痕竟然传来了严厉的命令,让他立刻离开齐县?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在齐县已经斗不过叶云了,但以什么样的姿势输掉齐县,依旧是张磊非常在意的事情。 若是大败亏输,自己今后在老爹面前,可就彻底抬不起头来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影子却一反常态,严肃说道: “世子殿下,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了。” “前几天,王爷对叶云展开了一次行动,具体的行动内容不清楚,但的确失败了。” “而这反应出了叶云在齐县周边拥有的力量远超我们的想象,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保证世子殿下的安全。” “叶云也很可能抓到了反击我们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我们再留在齐县,完全暴露在叶云的刀锋面前,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影子苦口婆心地劝道: “走吧殿下!齐县只不过是一隅之地,就算丢了,也不打紧!” “若是殿下失陷在这里,才是赵王府最大的损失!” 张磊呼吸粗重,连喝了好几口凉水,这才冷静下来。 “好吧……”他深呼吸了一下,闭了闭眼睛,颓然道: “叶云他……的确比我强得多。” “不必收拾东西了,我们立刻离开齐县。” 片刻之后,两匹高头大马从府邸后门奔出,向齐县南门狂奔而去,一路不知吓倒了多少齐县百姓。 齐县南门高大的城墙在眼前不断放大、靠近。 眼见就要穿过城门的时候,影子耳朵忽然一动,听到了远方侧城墙上骤然炸响的弓弦嗡鸣声! 嗖嗖嗖—— 一支支羽箭破空飞出,锐利的狼牙箭头撕裂空气,向张磊和影子攒射而来! 影子身子轻飘飘飞起,探手一捞,抓住张磊的双肩,将他凌空提了起来,翻滚两圈,落在后方十数步之外。 下一刻,一声声箭矢撕裂血肉的钝响声接连而起,一朵朵血花骤然绽放。 两匹高头大马嘶鸣着倒毙在地,身上如刺猬般插满了箭矢。 一声冷笑从齐县南门门洞中飘了出来。 “怎么,张磊,你谋杀了我叶云的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真当我叶家是泥捏的不成?” 背负双手的叶云,缓步从门洞的阴影中踱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慈眉善目的老管家,一个,是披坚执锐的陈教头。 正文 第117章 折磨张磊 影子挡在张磊面前,寸步不退,但一双锁定在周管家身上的眼睛,已经剧烈颤抖了起来。 周管家的宗师气势,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绽放出来,如山似海般压了过来。 影子终于知道,为何神舞死得毫无悬念,为何王爷的所有手段,都无法奈何这叶云……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计谋,都是无用的。 “你!叶云!你欺人太甚!” “这齐县都是你的了!你还想怎么样?” 张磊色厉内荏地尖叫道: “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这叶云在齐县南门前拦下自己,意欲何为了。 在他的思维里,叶云根本不敢拦自己! 就像之前这段时间,虽然明知道自己就在齐县,而叶云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也从未对张磊本尊出过手! 叶云冷冷笑道:“之前我的确顾忌张痕的歇斯底里。” “但现在?” “你爹自身都难保了,你这废物世子,还要堂而皇之地在我眼皮子底下溜出齐县?” “若你先前不对王林和我叶家的码头做下那等恶心事,也就罢了。” “你既然先下了毒手,就不能怪我投桃报李!” 张磊怒道:“怎么?就允许你叶云侵吞我家的财产,还不允许我反击了?” 叶云呵呵笑道: “你用错了手段。” “你以为我和你爹这么多年,在江陵府南北相望,仅以商会相争,是因为手里没刀,杀不了人吗?” “若都像你这样,一寸失守,就气急败坏,动手杀人,我叶家和赵王府,又有多少下人够杀的?” “你爹不动则已,动手便以万钧手段朝我来,我还敬他是条汉子。” “你呢?堂堂赵王世子,用三品高手杀我码头的工人。” “你这不是争斗,你这只是泄愤。” “但我叶家的下人,也有家人,也有爱人。” “我叶云作为家主,也得替他们,泄泄愤!” 听到叶云话中毫不保留的杀意,张磊额间早已挂满了豆大的冷汗。 这……这叶云…… 当真敢对我下死手? 影子嘶声道: “叶云!你休要猖狂,王爷乃是大唐开国元勋,战功赫赫,我不知道你对王爷使了什么手段,但你若是觉得自己区区一个地主,就能奈何我家王爷,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你今日敢动我世子,明日,便有你享不尽的苦果!” 叶云呵呵冷笑道: “也许吧,但这口气,我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至于我什么苦果,反正你也看不见了。” 话音落下,叶云背后周管家身影猛然一幻。 影子眉间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飙射,倒毙在地。 “不!不!叶云!叶云你不能这么对我!” “叶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张磊被陈青倒拖着拉进了小巷阴影中,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怒吼,在齐县大街小巷中回荡不休,令人毛骨悚然。 当张磊气息奄奄,浑身是血,无比凄惨地被倒吊在王林府中一间偏僻柴房里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伤势稍好些的王林,一直坐在一张椅子上,旁观了全程,眼神冷漠,嘴唇轻抿。 无论这始作俑者再如何凄惨,自己死去的妾室和女儿,都无法复活了。 许久之后,王林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对叶云行礼,正色道: “老爷有心了……属下家眷泉下有知,也当能释怀两分……” 叶云满面冷肃之色,一边用温热的毛巾擦手,一边看着那凄惨无比的张磊,低声道: “暂时还得留他一命。” “且看长安城中,对刘元和范宇回禀的消息,如何反应……” …… 长安城,朝堂之上。 诸位皇子一反常态地没有陷入论战之中。 因为今日领了太子监国喻令的兵部左侍郎刘大人和大理寺少卿范大人将会从江陵府回返长安,带回齐县私军出没的真实情况。 此事,整个朝堂上下都非常关注。 长安城里已经足够混乱了,绝对不能让地方上再乱起来,否则情况很容易就会超出所有人的掌控。 刘元和范宇一路风尘仆仆,背后跟着腰悬宝剑的玄甲军将军,脚步匆匆奔入朝堂之中。 “臣拜见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八皇子殿下。” 刘元挨个行礼。 太子将手一摆,说道: “三位大人兵贵神速,本宫心中甚慰!” “刘大人,你说说,黄府尹这奏章,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刘元轻咳了一声,躬身将自己在齐县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此事……有齐县数十位百姓在我和范大人当面作证,此外还有千余人曾经在齐县南门亲眼目睹神威军进城,证据确凿。” “因为事关重大,我与范大人没来得及去神威军中寻求答复,直接回转长安,向太子殿下和诸位殿下禀明事情真相!” 听完他们两人的禀报,整个朝堂之上都陷入了死寂。 神威军? 心中反复品酌这三个字,很快就有消息灵通人脉广博的朝臣倒吸一口冷气,想到了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太子殿下和三位皇子,更是敏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赵王张痕。 难道说,父皇昏迷太久,以至于这位战功赫赫的皇叔,都难耐寂寞了吗? 这近千人的神威军小队,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其背后潜藏的深意,却令人胆寒。 这支小队还是黄府尹察觉到的,在江陵府的其它地区,是不是还有黄府尹没有察觉到的神威军的隐晦调动? 是不是张痕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一声令下,神威军就会在江陵府起事,将大唐最富庶的一个府割裂出去,彻底成为张痕的囊中之物? 太子张顺手指节轻轻敲打在桌面上,面色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六弟,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数月的朝堂僵持以来,太子第一次主动询问六皇子的意见。 毕竟,这几位皇子中,数六皇子在军中根基最深,既然牵涉到了神威军,自然要问问六皇子的意见,否则兵部里的制约会非常大。 正文 第118章 长安才是我的主场 六皇子原本就十分阴鸷的面色,在听到江陵府里胡乱调动的竟然是神威军之后,同样变得更加难看。 此时听到太子问自己意见,六皇子少有的没有呛自己这位无能的皇兄。 “太子殿下,臣弟认为,王寒需要即刻来长安兵部述职。” 六皇子的声音十分冰寒,透着彻骨的冷意: “另外,赵王皇叔已经三年没有回祖陵守孝了,眼见清明将至,父皇身体欠佳,我认为,需要皇叔回来主持祭祀大典。” “不如,就让王寒将军,一路送他回来吧。” “近日山贼滋生,一路上让兴唐府和兴华府两府驻军沿途警戒,万不可让山贼冲撞了赵王皇叔。” 此言一出,朝堂之中安静了很久很久。 六皇子此计策,直接中透着两分凶残。 若王寒和张痕来了长安,恐怕想要离开,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但若他们不来,当下就要反。 绝对没有坐山观虎斗,等到长安中各位皇子打得头破血流,再出来收割战场的机会了。 而若是现在张痕和王寒就反了,区区六万人的神威军,在拥兵百万的大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太子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四皇子和八皇子,问道: “四弟,八弟,你们觉得如何?” 两位皇子对视一眼,均轻轻点头道: “这个提议不错,就这样办。” 在对张痕的深深忌惮之下,长安城的效率出奇的高,一道喻令立刻发了出去,奔赴江陵府。 …… 南江陵。 赵王府中。 赵王张痕手中捏着一张密报,手指节泛起太过用力的青白色,面色极其难看。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十名三品高手,加上五百神威军,为何没能奈何得了区区一个叶云? 甚至还让叶云抓住了自己的破绽,倒打一耙,瞬间将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这……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杨宽此时快步走了进来,面上满是沉痛之色,施了一礼,叹道: “王爷,而今看来,只有一个解释了……” “那叶云身旁,恐怕当真有宗师级别的高手保护。” 张痕恶狠狠砸了一下桌子,低声咆哮道: “就算有宗师!十名三品高手也不是泥捏的!” “豁出命去,难道还杀不掉叶云吗?” “五个人舍命拖住宗师,五个人围攻叶云,杀死他,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别告诉我,叶云身旁还能有两个宗师不成?!” 杨宽叹道: “我们埋在叶家军中的暗线来报,先前不在叶家军大营中的那数千叶家军,今日再次合流了。” “先前,他们是以网格状分开驻扎的。” “而这次,合流之后,我们的眼线这才发现,此处的叶家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数千人……” “若是不出意外……叶云身边,齐县周围,可能还有数千的叶家军埋伏至今……” “绝不止那三百人……” “这是属下的错,属下……受到了蒙蔽,太过想当然了。” 张痕沉默了片刻,问道: “就算是网格状分开驻扎,也不可能将消息捂得这般严实吧?” 杨宽叹道: “现在看来,叶家军中,早就对我们埋下的一些暗棋有了知觉,所以在网格状分开驻扎的时候,将我们的暗棋集中安排在了几个军营里。” “而在其它空虚的军营里,则以超量的篝火、炊烟、补给,将我们的人骗了过去。” “才会给我们制造出一种叶云身旁力量空虚的假象……” “那十名三品高手,很可能不光面对了一名宗师,还有数千叶家军的合围……” “自然……如泥牛入海一般……” 张痕闭了闭眼睛,感觉头脑有些眩晕。 这些年,他不是没发现过赵王府在情报能力上的弱势,也下过功夫整治,收到过一些成效。 但在吴雷的防御下,以叶家商会组成的叶家外围防御圈,极难渗透,导致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赵王府在情报方面的差距,和叶家越拉越大。 最终才导致了这种局面。 杀招已出,却如同打在墙上的一拳般,只震下些许墙灰,拳头却被咯得生疼。 张痕和杨宽这对主仆,最终也只能相顾无言,苦笑连连。 “王爷,王寒将军,已经在路上了。” 杨宽低声道。 张痕冷静下来,呵呵笑了两声: “行吧,这叶云……着实厉害。” “看来这一趟,我不去长安也不行了。” “哼哼……那我就去长安走一趟。” “一别多年,不知道长安的风光,还是不是和旧时一般。” “皇室当真是个极矛盾的东西。” “我前些年在长安待着,他们嫌我碍眼。” “我这些年在江陵待着,他们又害怕我……” “不过……叶云啊叶云,你觉得,把我送进长安,我就输了吗?” “不,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长安城,那才是我的主场。” “既然你逼我入长安,就要做好被我兵不血刃杀死的准备!” 当王寒将军率领五十名神威军亲卫,抵达赵王府门前的时候,赵王张痕的车辇,早已等待多时了。 “王爷!末将来迟了。” 王寒下马,恭恭敬敬对赵王磕了三个头。 “长安欺人太甚,不如……” 王寒眼中,闪过了一道凶光。 赵王掀开车辇的帘子,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 王寒急道: “长安城中诸位皇子斗的火热,我们此时出手,他们势必不可能将军权全都归于一人手中,否则他们还斗个屁!” “虽然不是最佳时机,但也绝非毫无机会!” 张痕深深看了王寒一眼,笑道: “兵行险着,不可。” “图谋天下之事,不能赌博。” “有了足够稳妥的把握,才能动手。” “寒儿,你不必怕,这长安城,也并非去不得的龙潭虎穴。” “蛰伏一段时间,说不定,真正的机会,正在等待我们呢?” “至于这江陵府……” 张痕晒然一笑: “富庶不浅,但而今看来,不是我们的。” “走,我们去长安,看看那几条小龙,都给本王准备了些什么?” 正文 第119章 节节获胜的江陵府 齐县府邸中,陈青快步而入,将一封飞鹰传回的密信双手呈上。 叶云打开一看,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 “张痕和王寒上路了?” “只带了几十个神威军的亲卫?” “如此看来……” “他们是放弃这次的机会,不准备起事了?” 叶云轻轻将手中密信丢在了桌子上,呵呵笑道: “赵王这一走,整个江陵府,算是拱手让给了我。” “亏他能放得下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江陵。” “传我命令,让叶家商会即刻开始向南方延伸。” “让叶家军分成小股,一路护持,若遇到巨大阻力,便绑了那罪魁祸首,给我送到叶乡县来。” “等我腾出手,再和这些人好好聊聊。” 陈青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激动,拱手说道: “是,老爷!属下这就去!” “这样一来,等到南江陵也尽归老爷掌控,我叶家军的规模,又能扩大了吧?” 叶云缓缓点头:“不错,先前北江陵穷尽所有资源,也只能堆砌出万余叶家军。” “加上南江陵,叶家军将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扩充到两三万的规模。” “不过……陈青,此事万万急不来,没有我的命令,你切不可以提前招兵买马。” “张痕未死,身处长安城的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更加可怕的状态。” “如同一头择人欲噬的猛虎,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 陈青连连点头:“一切都听老爷吩咐。” 随着两只飞鹰从叶云府邸中腾飞而起,整个北江陵的叶家商会,都随之动了起来。 随着叶家商会转守为攻,南江陵中原本隶属于赵王府的诸般生意,全都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被各种横空出现的竞争对手抢占商机,偏生这些家伙资金极其雄厚,似乎有花不完的钱一样,可以将价格无限压低,以此来抢占市场份额。 一时间整个南江陵打起了如火如荼的商战。 这事儿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没什么影响,甚至乐见其成。 毕竟两个大家伙对打起来,最终受益的,却是老百姓。 南江陵的粮食价格被压低了三分之一,而其余生意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和原先相同的钱财,而今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了! 但很快,其中的一些人就坐不住了。 “什么?青楼和牌坊全关了???” “我的翠儿啊!!!不!你不能离我而去!什么?青楼都改组成绣坊了?我踏马……” “让我们这些色中饿鬼还怎么活啊……” 老色批和老赌鬼们正自扼腕叹息,泪眼婆娑之际,忽然又听一则消息风一样传来。 “叶家商会招工了!一两银子一个月!” “什么玩意儿?一两银子一个月?他这招的是什么工?一定很危险吧?” “修引水渠?” “我尼玛,修引水渠能开出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他叶家脑子被驴踢了吗?” “哦对了,叶氏钱庄还给了好高好高的年利率,不知道你存了银子进去没,反正我是存了!” “还有这种好事?又是叶家?他家老爷是散财童子转世吗?在哪里?带我去,我也要存!” 一时间,叶氏的春风吹遍了整个江陵府。 赵王府的势力节节败退,看不懂大势所趋的人,都在半夜被数十名粗暴而凶残的精壮士兵敲开了门,一个闷棍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他们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叶乡县了。 然后更令他们诧异无比的是,自己的狱友,竟然是张磊世子! …… 整个江陵府闹得风风雨雨,一切向好。 赵王府最后一点势力实在是坚若磐石,动摇不得,叶云指挥着叶家商会试探着进攻了几次,发现是块儿硬骨头,便暂时放下了。 但就算止步于此,叶家的收获,已经颇丰了。 半个月下来,整个江陵府,已经有八成都归了叶家,换县令、收购田产、开钱庄回笼资金、修引水渠进一步挤兑田产…… 一连串操作一气呵成,叶家商会的几位管事已经无比熟稔,渐渐的根本不需要叶云太多费心了。 而反观长安城,赵王张痕已经进入长安十数天了,而今祭祀大典即将结束,张痕若是心有不甘,很可能就要准备对叶家动手了。 半夜,叶云依旧坐在书房中,没能入睡。 黄秀秀陪在他身旁,轻轻帮他按摩着肩膀,柔声道: “老爷这半月来太过辛劳,早些休息吧……” “别累坏了身子。” 叶云却缓缓摇头,叹口气道: “还远不到休息的时候。” “江陵府的事情,算是忙完了,可长安那摊子,还没有开始呢。” “秀秀,我明日要启程,去一趟长安。” “这次不能带着你。” “但你也不能回去叶乡县,那个地方情况似乎有些复杂,吴叔叔过去这么多天了,叶家军大营的事情还是没有顺利解决。” “要委屈你在这齐县多盘桓一段时间了。” “我会让刺字营一批精锐留在这里,保护你的安全。” 黄秀秀愣了一下,眸子微微有些泛红,钻进叶云怀里,低声说道: “老爷为爹爹的事情,费心了……” 这一路都跟在叶云身旁,黄秀秀自然知道,叶云这次去长安,更多还是为了黄府尹的事情。 当然,也是为了张痕。 张痕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进攻机会,而黄府尹的去留任免,就是叶家和赵王的下一个战场。 若是张痕赢了,成功扳倒了黄府尹,那么下一任上台的江陵府府尹,很可能是张痕的心腹。 长安为了将张痕这位德高望重的皇叔留在京中,不让他回到地方上乱搞,威胁他们夺嫡的大业,势必也要做出一定的妥协,而新任江陵府府尹,九成就是妥协的产物。 到时候,新的江陵府府尹下来,肯定会携着雷霆之威,到时候叶家将会极难应付。 叶家军的存在,本身就是叶家最大的破绽和弱点,一旦新任江陵府尹抓住了叶家军的尾巴,叶家就要直面来自长安城的盛怒了。 偏生在这种敏感时期,带着赵王背景上来的江陵府尹,是叶云也不敢轻易下手去杀的存在。 因此,黄府尹的去留,将会有颠覆整个局面的能力。 正文 第120章 也不知道武则天最后会嫁给谁? 第二日,叶云轻装简行,离开了齐县,所乘坐的马车非常低调,甚至还有两分破落。 随行的也只有一个人,周管家。 连陈青他都没带,更别提叶家军了。 此去长安城,叶云的自我认知非常清晰。 他根本没有在长安城里动武的本钱。 人越多,便越是累赘。 他其实只需要吴雷和周管家,就足够了。 若赢不了,再多人也还是赢不了。 只可惜吴雷在叶乡县无法抽身,否则有这只老狐狸的帮助,叶云的把握还能再多几分。 长安乃大唐帝都,与江陵府诸县的气象绝然不可相提并论。 一入长安,叶云便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市井气和红尘气混杂在一起,腾上天空。 令人感觉这人间帝国,盛唐之景,扑面而来。 楼阁殿堂错落有致,走角飞檐鳞次栉比,单只看了一眼,叶云就知道,这大唐气数远远未绝。 今时今日,这长安城中的夺嫡风波,只是史书上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虽然这个大唐和叶云记忆中的大唐有些出入,但绝不是二世而亡的剧情。 一时间叶云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失望还是感怀,终究只得长叹了一声,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一路走街串巷,来到了一座地处偏僻的粮铺外。 叶云抬眼看了看,落满了灰尘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 叶氏粮铺。 这便是叶家商会在长安唯一的生意和商铺了。 看似破败凄凉,但其中潜藏的资源,却是整个江陵府的汇聚。 长安分管事徐宝镜早已等在门前,见到叶云前来,连忙躬身下拜,恭恭敬敬道: “徐宝镜见过老爷!” 叶云连忙扶住这位老管事,和善笑道: “徐叔叔切莫多礼,折煞我了。” 徐宝镜却正色道: “老爷已经成为叶家家主,老夫这怎能说是多礼?” “一晃多年,还记得老夫上次见老爷,那时候老爷才十一二岁,和红姑娘满院子亲嘴儿……” 叶云万万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能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么老不羞的话,猝不及防之下,老脸不由一红。 “咳……那个……”叶云讪笑,正准备转移话题。 却听徐宝镜问道: “红姑娘还没回来吗?” 叶云怔了怔,惘然叹道: “没有,兴许当年一别,就再没准备要回来吧。” “不提她了,徐叔叔,我这次来的目的,您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徐宝镜正色道: “老爷请入,我与老爷说说而今这长安城的局势。” 两人来到粮铺后堂,一说便是整整三个时辰。 这长安局势纷繁复杂,尤其是近期皇子夺嫡,更是将朝堂和官场上搅得一片浑浊,恐怕就连当事人都未必能理清,别提叶云这个初来乍到的家伙了。 听徐宝镜絮絮叨叨说了三个时辰,叶云头都大了。 但听来听去,这朝堂之上,几乎没有什么力量,能够为叶家所用。 这大唐朝堂是何等地方,他叶云纵然势力再大,叶家军再精良,也很难将手伸进朝堂里。 这些动辄四五品的京官,也根本不会理会一个江陵府来的地主。 数来数去,吏部侍郎郭冉算一个堪用之人,族中子弟有一人被安排进了江陵玄县做县令,先前还收了叶家的银子,替黄府尹上奏表功,虽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但也算个言路,应该也愿意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叶家。 “另外,老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徐宝镜低声说道: “武士彟半个月前,升任了工部尚书。” “武士彟?”叶云怔了一下。 这位大人,不论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一世,都不是个简单人物。 当年隋朝末年的时候,武士彟便资助了圣上起兵造反,算是开国元勋之一。 大唐建立之后,武士彟也承享恩泽,被封为应国公,而今已然升迁工部尚书,乃是当朝正三品大员。 只可惜,没有李渊,自然也没有李世民。 也不知道武士彟的女儿武则天,最终会嫁给谁啊? 徐宝镜此时故意提起武士彟,乃是别有用意。 武士彟和叶云他爹有些旧交,但一来双方空间距离极远,一在江陵,一在太原。二来武士彟为了大唐劳心劳力,全部精力都挂在了庙堂之上,渐渐也就疏远了。 而今正是个攀交情的好时候,若能得到武士彟的相助,这次黄府尹的事情,化险为夷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叶云本来是想间接影响一下尚书府和御史台,让这双方在黄府尹一事中立场偏向黄府尹而非张痕。 可现在看来,若能疏通武士彟的关系,反而是最好的。 张痕要攻击黄府尹,则必然要从水坝私调民夫一事上下手。 而水坝属于工部的管辖范围。 武士彟的一句话,能顶过旁人的千百句。 叶云缓缓点头,说道: “这样,我们先去见郭冉,你替我投个名帖。” “等见完郭冉,我们再去拜访武士彟。” “我让飞鹰飞一趟,让我爹寄一封信来,希望能和武士彟叙叙旧情。” 叶云的父亲和爷爷都还没死,只不过两个老地主非常乖觉,让叶云掌权,接任家主之后,他俩便不在叶乡县待着,转而去了南方更加湿润的地方。 买了个别院,整天在里面遛鸟养花儿,好不自在。 防卫由叶家军负责,开销由叶家商会负责,而其存在的痕迹和消息,则被吴雷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儿都不往外透露。 在外界看来,叶云似乎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实际上,这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徐宝镜立刻以叶云的名义手书名帖一张,递到了吏部侍郎郭冉府上,约他明日下午前往拜访。 第二日下午,叶云带着徐宝镜,如约上门,受到了郭冉的热情招待。 酒席过后,已是深夜,郭冉将两人请入书房,屏退左右,笑道: “小侄日前寄来家书一封,而今已在玄县安顿完毕,还要多谢叶老爷帮衬。” “郭冉,感激不尽。” 叶云心中一喜,暗道这郭冉的态度,乃是极好的。 正文 第121章 攻守同盟 “郭大人客气,令侄天资聪颖,满腹经纶,胸有抱负,能够任职玄县,乃是当地百姓的福分。” 叶云呵呵笑着客套,而后说道: “我记得,黄府尹手下有一府丞之职空悬,等到令侄任县令三年之后,可前往调动。” 郭冉一挑眉,问道: “哦?我还以为,黄府尹近日将会升迁呢。” 叶云“嘿”了一声,说道: “郭大人有所不知,此事背后阻力颇多,黄大人能升迁最好,今后这江陵府,依旧在我叶家掌控之中,接任的府尹也会是亲近我叶家之人。” “但若是黄大人无法升迁,恐怕会功败垂成,前途尽毁啊!” “到时候这江陵府,我叶家也端不牢了!” 郭冉揉着下巴,沉默不语。 官场沉浮多年的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叶云的弦外之音? 这位叶家主,是来找自己结盟的。 先前许诺的升迁府丞,也只是一种利益交换罢了。 一旦自己应承下来这件事,今后就和叶家绑在了一起。 幸亏叶云和叶家并非长安城的势力,而是江陵府的土财主,否则郭冉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站这个队的。 再联想到近日里黄府尹的动作,和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郭冉便对局势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缓缓点头,说道: “是赵王爷吗?如此说来……” 郭冉抬头,一双慧光内蕴的清澈眼瞳,直视叶云,问道: “是叶家将赵王爷逼回长安城的?” 而今这局势,郭冉其实不怕和赵王张痕作对一二,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知道叶云和叶家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叶云呵呵笑道:“不错,此时与我叶家有关,若非我叶家在后面运作,赵王爷今日不可能在长安城。” “此前齐县叛乱之事……”郭冉再问。 叶云摇头道:“并非凭空捏造,五百神威军的确无令擅入了齐县,绝非空穴来风。” 郭冉又问:“叶家这次想要什么结果?” 叶云答道: “黄府尹升入省部,赵王被软禁在长安,或者……死!” 郭冉蹙了蹙眉,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事到如今,其实已经不是叶家和赵王爷的对抗了。 双方天平之外,不得不加上了长安纷繁复杂的局势和心思各异的皇子。 叶家已经无法将局势一手掌控,只能顺水推舟,随波逐流。 也正是因为此,不论输赢,结果都不会由叶家独自承受。 倘若郭冉此时替叶家和黄府尹说话,他在朝堂之上,也绝非孤立无援。 几位皇子,包括太子,其实都是站在赵王对立面上的。 郭冉和叶家完全可以顺势而为。 不过也有一定引火烧身的风险,毕竟,赵王和御史台的关系,非常紧密,而御史台堪称是所有官员头上悬着的一柄铡刀。 郭冉端起茶盏,缓缓喝了一口,感受温热茶水滑入腹部,郭冉这才问道: “叶家可准备了其它言路?” 叶云呵呵笑道:“工部尚书武士彟,乃是家父旧友。” 郭冉一怔:“工部尚书?赵王若要弹劾黄府尹,必然要从水坝下手,倘若工部为黄府尹撑腰……” 叶云点头道:“事情大有可为。” 郭冉微微颔首:“好,那本官也助黄大人一臂之力。” 叶云大喜过望,连忙送上了一张银票:“还请郭大人费心,未来朝堂之上不论是谁做主,我们这帮朝臣,终归是要报团取暖的。” 郭冉接过那银票一看,五千两银子,老怀大慰,呵呵笑着点头: “叶老爷所说不错!待黄府尹抵京之日,本官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叶云和徐宝镜从郭冉府中出来,等到飞鹰带着叶云老爹的手书回来,已经是傍晚,遣人将手书当做名帖给武士彟送去,准备明日上门拜访。 就在叶云运筹帷幄的同时,张痕也并未闲在长安。 赵王长安府邸中,有一人一马悄然披着夜色叩门而入。 此人一身亮银锦袍,须发花白,精神矍铄,步履间有龙虎之象,快步走入赵王府回廊之中,跟着引路的小厮,一路来到赵王书房中。 “王爷,好久不见。”这人恭恭敬敬对书桌后面的赵王张痕行礼。 张痕连忙起身拖住了他:“秦大人不必多礼,令弟之死,我心甚是愧疚啊!” 眼前这人乃是秦茂,当朝御史大夫,官至从三品,位列六部尚书之下,但手中权柄,却半点儿不必尚书之位小,甚至隐隐比六部尚书更加令人畏惧。 原因自然是因为御史台的特殊性。 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直接对皇帝负责,便是个八品小官儿,寻常三四品官职都不敢随便开罪。 而这位秦茂大人,赫然是赵王府秦供奉的亲哥哥。 那秦供奉因为违反了军令,被大唐军中除名,因为自身三品高手境界,加上秦茂和张痕的莫逆之交,便被张痕收入府中,做了供奉。 谁知道,当日齐县一战,直接被周管家干净利落将脑袋摘了下来。 直到现在,张痕和秦茂都还不知道秦供奉的具体死法。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秦供奉是死在了叶家手里。 秦茂长叹一声,再次下拜,悲声道: “此事,还请王爷为我做主啊!” “我弟弟不能白死!” 张痕叹息一声: “此事因我而起,是我低估了对手,才会让他们失陷在叶云小儿手中。” “此仇不报,我张痕死不瞑目!” “秦大人,前些日本王给你的信件,让你收集黄府尹在江陵府私自调集民夫一事,弹劾与他,可准备妥当了?” “一旦黄府尹落马,叶家的荫庇顿时消去大半,到时候,新任府尹安插上我们的人,一定能从江陵府中找到叶家军存在的蛛丝马迹!” “有本王在长安城中亲自操持,就不信他叶家不落得个拥兵自重,诛灭九族的罪名!” 张痕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语气也随之阴冷起来,充满了对叶家的杀意。 秦茂将手一拱,说道: “资料已经准备好,御史台的正式弹劾流程,还需要两三日时间!” 正文 第122章 拜访武士彟 身在江陵府时,叶云如鱼得水,能够借助多年塑造的情报系统,将赵王府玩弄在股掌之中,防守反击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但进了长安城之后,叶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瞎子。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不知道队友在干什么,更不知道对手在干什么。 两相对照之下,更令叶云无比难受,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冗长的黑暗之中摸着石头过河。 但打仗不可能总是顺风仗,逆风翻盘的能力,也要具备,才是一个成熟的将领。 第二日,叶云没有带徐宝镜,独自一人来到了工部尚书武士彟门前。 通报之后,很快,一个老管家脚步匆匆来到了叶云面前,恭恭敬敬将他请了进去。 书房中,一个鬓发斑白,略显发福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一双狭长的眼睛之中满是精明。 此人便是当朝工部尚书,武士彟。 叶云见到他的第一时间,便在心中对这人下了个结论。 这是个天生的商人。 前朝末年,此人资助大唐起事,定然是看到了商机,这才压了重注在张氏身上,如当年奇货可居的吕不韦一样。 事实证明,武士彟赌对了。 而今他在朝为官,官至正三品,太原府武家一家独大,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哪怕远在江陵府,叶云都对武家的规模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更觉武士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叶云见过武叔叔,自小经常听家父提起叔叔大名,今日终于得到机会能够拜见,心中激动。” 叶云向武士彟施礼,而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锦盒,递给身旁的武府管家,笑道: “给叔叔带了一份伴手小礼,乃是南海奇玉,希望叔叔喜欢。” 风传武士彟喜欢珠宝文玩,这份小礼可着实费了叶云一些心思,花了数万两白银。 武士彟笑呵呵点头道: “贤侄有心了,说来也是惘然,一晃时间匆匆而过,我和你爹,都已经这么大把年纪了。” “当年我与你爹行商时相逢,一见如故,可惜后来隋唐兵乱,待到大唐建立,我诸事缠身,却再不复清闲了。” “这些年,每逢年节,我便想着南下江陵,去看看你爹,拜访老友,顺便也过个暖冬。” “只可惜啊,这偌大一个帝国,无时无刻都需要人操持。” “今日竟然能见到故人之子,也算是聊慰平生。” “小云啊,快来坐。” 武士彟仔细看了看叶云,点头笑道: “不错,与你爹有七分相似。” “这些年,我虽不去江陵,但也听说过江陵叶家生意做得极大。” “改日你若得闲,可去太原府武家看看,我两家兴许能够互通有无,做做生意,也算再续前缘,不失为一桩妙谈。” “只可惜老夫挂心朝政,而今已经不怎么过问武家商事,否则现在便能与你签订一些契约,想来江陵与太原距离遥远,行商当有大利润。” “也罢,今日你我叔侄家宴,便不谈那些。” 而后,武士彟东拐西绕,满口江陵、太原、长安的风土人情和朝堂趣闻,间或一些生意经,看似宽厚和蔼,可叶云却在心里直皱眉头。 这老家伙知道自己来意,却半点不落实处,是不愿意帮忙吗? 亦或者,他是挺赵王爷的? 赵王当年是大唐军中支柱,武士彟也是开国元勋,两者间在隋末有些不为人知的深厚交情,倒也不是不可能。 眼见午时将近,武士彟唤来管家,说道: “府上有贵客,让凤祥楼来几个厨子府中做饭招待。” 管家去后,武士彟对叶云笑道: “你初至长安,可能不知,这凤祥楼乃是长安最有名的几家酒楼之一,东家与我亦是好友,厨师手段令人拍案叫绝,今日可要好好尝尝。” “江陵的菜肴啊,美则美矣,但于我而言,略显清淡。” “说来这凤祥楼的名字啊,可有些来头,据说……” 武士彟画风一转,竟然又拐到了吃食和酒楼生意经上去了,听他聊了一上午,半点儿不带重样,就算叶云心中揣着事儿,也不得不承认,听这位工部尚书闲侃,并不觉得枯燥。 待得两人上桌之后,酒过三巡,叶云虽然有了些说话的机会,但武士彟叫来了许多家人作陪,反而让叶云不敢切入正题。 他甚至害怕武士彟无意间将自己在长安的消息走漏出去。 不必多,武士彟只要在席间叫一下叶云的名字,第二天赵王恐怕就会知道叶云的行踪。 在齐县的叶云看似好杀,但实则暗手无数,赵王张痕为了杀他,自己都陷进去了。 但身在长安的叶云,是真的很好杀,就连叶云自己都感觉到了。 武士彟却极老辣,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每一个字都尽在掌控,整个酒席吃得酣热,却愣是没有叫过叶云一次名字,旁人敬酒,叶云也只推说姓石。 酒席之后,武士彟却喝醉了。 “贤侄啊,今日得见你,我心里甚是高兴!不自觉间,竟然喝多了!” 武士彟拉着叶云的手,满脸酒红,一步步向武府大门走去。 这是送客了。 礼数上挑不出半分毛病,但叶云愣是没找到一个机会,向武士彟求助。 叶云心中暗自苦笑,心道这老东西多年打熬,早已是个人精,自己比他还是嫩些。 早知道,见面第一句话,就直接挑明来意了。 武士彟站在武府门后,拍着叶云的肩膀,笑道: “贤侄啊,今后你可要少来我府上走动啊。” 叶云怔了一下,他是说错了吗? 这时候难道不该客套一下,说要多来走动吗? 又或者…… 叶云眼神沉了一下。 武士彟继续笑道: “要不然,我天天喝个大醉,搞不好要误事!” “贤侄是不知道,这长安看似歌舞升平,实则波涛汹涌,一不留神,就要满盘皆输,哪怕我这当朝国公,官至三品,也是如此。” “朋友越多,这敌人啊,也就越多,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 武士彟对着叶云挤了挤眼角,意味深长。 正文 第123章 弹劾与请功 “至于朝堂之事,颇为繁复,一言难以道尽。” 武士彟前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还是朦朦胧胧。 下一句话,却直接戳破了所有的窗户纸。 “黄府尹的事情,我会看着办,若有机会,自然帮衬。若无机会,爱莫能助,毕竟,你战的是皇室王爷,国之栋梁。”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张痕他离死还远,我老了,胆子小。” “行了,快回吧,我不胜酒力,不远送了。” 武士彟说罢,对着叶云露出了一个带着醉意的笑容,略带踉跄,回转武府深处,很快就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叶云站在武府门前,良久之后,才长长叹了口气。 武士彟坐在书房里的时候,脸上红晕依旧,但醉意已经烟消云散了。 方才那醉态,全部都是装出来给叶云看的。 “爹,您真的要帮助叶家?”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推门进来,坐在了武士彟对面。 此人刚刚酒席并未出现,但似乎对武士彟的心思了如指掌。 武士彟缓缓摇头,又点了点头: “且看叶家在朝堂上表现如何吧。” 那人又问:“孩儿不明白,此事对我们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就算叶家在朝堂上能有些力量,就算能够借夺嫡之势将赵王赶出江陵,进而架空其手中权利,但是赵王爷本来就不是我武家的敌人,甚至和爹爹还有些旧日情分。” 武士彟呵呵笑道: “元爽,你得到的消息,没有爹爹多,所以做的决断,也有些偏颇。” 武元爽闻言,认真问道:“请爹爹指教。” 武士彟缓缓点头道: “我和叶家有些远日的交情不假,只是现在这份交情,没有半点利益牵扯,所以价值不大。” “我更不会为了这样一份交情,去开罪赵王,哪怕赵王将死,功败垂成,也不可能。” “元爽你要记住,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情,在长安城,是不好做的。” “你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你今日落井下石,明日你身边的人,就会猜忌你。” “所以,赵王爷本是招惹不得的。” 武元爽越发迷糊,问道: “那……那是为何呢?” 武士彟提点道: “因为那个水坝。” “水坝?”武元爽愣了一下。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家老爹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 局中的所有人,包括叶云和黄府尹,恐怕也都觉得江淮河上那水坝,在这次事情中只是扮演了一个导火索的角色。 但武士彟关注的,却是这座水坝本身! “这水坝有什么特殊的吗?”武元爽问道。 “呵呵……”武士彟假笑了一声,正色道:“何止是特殊,简直是改天换地。” “王相注意到了郭侍郎那封奏章,便来找我,让我派遣工部的人过去看看,这江淮河上的水坝,成色到底如何。” “我当时想着,黄山此举,魄力是有,但以区区一府之力,又没有我们工部从中调动设计,哪里能造出什么像样的水坝来。” “估计只是一堆破石头垒起来的罢了。” “但过去看过之后,手下官员的汇报,却令人大吃一惊。” “郭冉奏章上写得,一点水分都没有,甚至有些隐藏贬低的意味。” “这水坝的坚固程度,绝对比他奏章中表现出来的,还要强数倍!数十倍!简直是划时代的工程。可与都江堰媲美一二。” “都江堰只是设计上巧夺天工,但这江淮河水坝,却是实打实的技术。” “所以……” 武士彟淡淡道: “若是叶家在朝堂上能产生一些声音,能对张痕造成一定的威胁,我不介意拉他们一把。” “毕竟,我和叶家的交情没什么价值,但和张痕的交情,同样价值不大。” “若能靠几句话的功夫,为我太原府换来同样一座能够屹立千年的水坝,何乐而不为呢?” …… 三日后的朝堂上,祭祖大典初歇,朝中这几日终于抽出功夫,来处理王寒麾下神威军私自调动出现在齐县的事情。 王寒这几日一直在长安城中候审,今日也被直接宣到朝堂之上。 王寒直接按照张痕教他的办法,将所有罪过全都推给了自己的副将,并且言称已经将副将斩首。 朝中以太子为首的诸位皇子自然是不相信,将王寒夺了军权留在长安城中,在兵部领了个闲职,而神威军则在一番争夺下,再次落入了六皇子手中。 其他几位皇子心中正自懊恼,忽然一位御史台领事御史,直接出列,弹劾了黄府尹在江陵府私调民夫的事情。 诸位皇子们闻弦歌而知雅意,现在江陵府的驻军之一神威军落入了六皇子手中,想要钳制,定然需要文官系统,也就是府尹一职的帮衬。 江陵府又向来富庶,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里面油水丰厚。 所以,江陵府府尹之位,就是接下来的争夺要点! 若是先前,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放在朝堂之上进行讨论,但现在王寒和神威军刚刚接受了处罚,江陵府尹的事情,自然是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诸位皇子的视野。 “太子殿下,江陵府尹黄山私自调集三万民夫,修筑江淮河水坝,行止失当,臣认为,黄山已经不适合担任府尹之职,还请太子殿下定夺!” 那领事御史奏完,太子沉吟了一会儿,笑着问道: “诸位大人,有何想法?” 郭冉直接越众而出,躬身启奏: “太子殿下,江陵府尹黄山修筑江淮水坝一事,臣月前有过奏本,当时替黄大人请功。” “事情原委乃是江陵府当时江淮河决堤,水患严重,请求朝廷调拨粮食赈灾抗洪,未果。” “黄山大人迫不得已,联系了当地世族豪绅,开仓赈济,此乃功绩一。” “黄大人亲自在受灾地区抗洪,监督赈济过程,以防中饱私囊,确保所有灾民都能温饱,以江淮水患之严重,堪称过往十年之最,但一人未死,此乃功绩二。” “江陵府被我大唐倚为粮仓,一旦内涝,来年颗粒无收,我整个大唐都会陷入无粮可吃的窘迫局面中,届时天下再乱,民不聊生,太子殿下与圣上都要遭百姓非议,而黄大人避免了这种局面,此乃功绩三。” 正文 第124章 给我太原也修个水坝! “这功绩四,自然是那江淮水坝,微臣虽然没有亲自去看,但听说质量极佳,堪用千年而不倒。” “四功并举,微臣认为,御史台弹劾全无道理。” 郭冉振振有词,掷地有声,清朗的声音在朝堂之上回荡: “微臣斗胆,请太子殿下奖赏江陵府尹黄山大人!” 这几句话说罢,那领事御史瞪圆双目,就要扑上来和郭冉打口水仗,作为御史台正五品官吏,他从不畏惧在朝堂上和人对刚。 四皇子却从旁插了进来,问道: “郭冉,你说月前曾奏?” 郭冉早知道四皇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点头道: “不错,尚书省中当有记录。” 尚书令王相颔首:“确有此事,只是当日朝堂之上经过一天的议政,十分疲累,就忽略了此事。” 四皇子看向高位上的监国太子,朗声笑道: “太子殿下,黄府尹如此突出的贡献,如此杰出的人才,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连半两银子的封赏朝廷都不曾下发。” “若非御史台今日弹劾,恐怕再过几个月,也一样没有。” “此乃我们整个长安朝堂的失职,失误啊!” 太子张顺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四皇子这话,明摆了是在指责他张顺监国不力,加上几个月一直空耗在金吾卫将军上,张顺感觉自己面子上挂不住。 “那奏章啊,本宫看了。” 张顺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 “本宫当时觉得,黄山此人虽然有所功绩,但这些本是他府尹该做的,可私调民夫,不通过省部审议,也没有长安旨意,此事,却是天大的过错。” “所以,本宫当时没有将此事拿出来讨论,只等金吾卫将军之事落地,再与诸位大人商讨。” “现在,既然御史台弹劾了,正是时候与诸位大人议论一二。” “李尚书,你觉得如何啊?” 太子问得,是当朝吏部尚书,李铭,此人正是太子党中最出挑的几人。 李铭立刻答道: “太子殿下所言有理,功不可以过为前提!” 另一位吏部侍郎立刻跳出来,反唇相讥道: “李大人此言差矣……”这位侍郎,则是四皇子麾下大臣。 一场论战再次在朝堂之上爆发,对战双方依旧是太子党和四皇子党。 太子一见这架势,心道难不成又要为了这一府府尹吵上个把月? 不行啊,本宫的金吾卫将军还没落定呢! 犹豫了两炷香之后,太子终于下定了决心,摆手制止了双方的争吵。 “行了行了!此事既然涉及到水坝,就听听工部怎么说吧?” “应国公,本宫着你命人前去江陵府调查那水坝的质量如何,快去快回。” “等到工部的回报之后,我们再行定夺。” 太子其实也不是真的关心水坝的质量,他只是要将这件事快速解决掉。 而工部侍郎,当朝应国公武士彟,乃是一个足够分量,且在朝中各个皇子之间不偏不倚的家伙。 再加上这事儿涉及到水坝,抛给武士彟也是应当应分,没人能够挑刺。 武士彟抬了抬眼皮,淡淡说道: “回禀太子殿下,老臣先前听闻江陵水坝之事,早已派人看过。” “质量的确上佳。” “只不过……” 太子挑眉问道: “应国公但说无妨。” 武士彟点头道: “水坝之事,我们只能见到表面,谁都无法断定,这水坝是不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若这水坝当真整体都如外表一般坚固,那这黄府尹,不光对江陵府百姓有功,对我整个大唐,都有不小的功绩,未来我大唐的水利工程,堪用此等人才!” “可若不是……” 武士彟冷笑一声,说道: “当斩,当诛九族!” “此外,若当真不是,江淮河上的水坝,也必须得到拆除,否则,水坝决堤之日,江陵府百姓将会遭受更加惨重的损失。” 太子眯了眯眼,没有接话,倒是四皇子笑吟吟问道: “那依国公大人之见,如何检测其内部质量呢?” 武士彟道: “在太原也修一座,我亲自监督。” “心中当有数。” 这才是武士彟真正的目的。 一座经久耐用的水坝能够带来的利益,武士彟非常清楚! 尤其是当这座水坝出现在自己地头上的时候! 他想要让叶家和黄府尹,帮他在太原这个武家大本营,也修筑一座水坝! 而这,就当做是他帮助黄府尹的代价。 武士彟这话一出,朝堂上安静了片刻,没人说话。 这位应国公既然已经提出了这样实际的要求,便没人愿意驳他的面子。 见状,太子颔首道: “好!传我喻令,江陵府尹黄山即刻调任工部右侍郎,配合工部尚书应国公武士彟大人,在太原修建一座水坝,要用和江陵府水坝一样的材料,一样的标准。” “若水坝质量当真过硬,便让黄山转正,以做奖励。” “若不行,诛九族。” 武士彟躬身道:“臣遵旨。” …… 朝堂上的消息传回张痕府上的时候,这位王爷呆坐书房之中,久久无语。 他其实还准备了不少后手,在朝堂上取得优势,一把掐死黄府尹的机会,至少有六成。 尤其是四皇子真的进来横插一脚,想要借助江陵府抗洪救灾的事情,对太子发难,这事儿就已经不单纯是一个府尹的位置了。 太子为了自己的面子,很可能会在无意中成为赵王的枪,帮助赵王弄死黄府尹和叶云。 但张痕万万没想到的是,武士彟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应国公、工部尚书,竟然踏马真的表态了,还这么坚定。 他更想不明白,这张顺到底脑子里哪根筋不对了,为啥会突然问武士彟的意见? 他却和张顺不在一个维度上,无论如何都猜不到,张顺挂心一个金吾卫将军的任免,不想在黄府尹这事儿上太多纠缠。 “老爷,今日朝堂上,我们本来就很弱势。” 杨宽在旁边轻声说道:“王寒将军刚刚闹出这么大动静,朝堂之上我们的声音,很容易引起反效果。” 正文 第125章 叶云的狮子大开口 “出现这种情况,实乃意料之内。” 杨宽说道: “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痕缓缓点头: “不错,这样一来,对弈的地点,就从朝堂之上,转到了太原府。” “我们的优势并未完全丧失,毕竟本王站在长安,对太原依旧能施加一定的影响。” “但叶家……哼哼……他们在太原完全无法作为。” “杨宽,去联系江陵府到太原府的商路,联系太原府当地的石矿场,务必给我将这水坝的材料,全部切断!” “另外,派人潜伏进太原的水坝施工现场,给本王好好看看,他们到底用些什么原料。” “他们能将水坝修筑得如此坚固,连武士彟都为之心动,肯定在材料上有所突破。”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王倒要看看,这叶云和黄府尹,没了材料,如何能修好这水坝!” “以太子的性情,一旦水坝质量不过关,便必定会遵循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喻令,将黄山诛九族……” 张痕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很好,叶云也算是黄山九族之内啊!” “倒是省了我很大的麻烦……” 杨宽出了张痕书房,领着张痕的命令,急匆匆下去安排了。 张痕不愧是大唐首屈一指的军功王爷,哪怕多年不在长安,一朝回转,还是如此狼狈,但依旧有大把的资源和人脉,愿意为张痕所驱使。 很快,一个暗中针对叶家的计划,便严丝合缝地成型了,彼此运转之间,如精密的齿轮机器一般。 …… 叶云在粮铺后堂,听说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武士彟这老东西……还真是一点儿便宜都不给我占……” “看似是帮了黄山,实则是要白嫖我叶家的劳动力,给他太原武家修建一座水坝……” “黄山现在调任工部侍郎,但头上还悬着太子诛九族的铡刀,今后也逃不出武士彟的钳制……” “这一手恩威并施,威逼利诱……” 叶云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叹道: “长安城的这些老东西,真不是我能随意摆布玩弄的啊……” 能在大唐这样一个权力中枢坐稳的存在,绝不可能是平凡之辈。 来之前叶云便有所预计,但亲自看过之后,更觉难缠。 事已至此,叶云纵然不情愿,却也只能给太原府修个水坝,否则搞不好真的会被诛九族连带着死于非命。 “这样一来,恐怕水泥的秘密,也很难在武士彟眼皮子底下保住。” “也罢,这水泥之法虽然超前,但并非是我唯一的依仗,交出去也没什么打紧的,若能以此作为利益交换,换得黄山平稳进入省部,换得张痕彻底离开江陵府,值得。” 叶云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徐宝镜说道: “我要走了,长安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情,我得在江陵府掌控全局。” “今后,还请徐老多费心。” 徐宝镜长揖及地,恭敬道: “老朽自当尽心竭力!不负老爷重托!” 叶云点点头,带着周管家出门,坐上那低调的马车,向江陵府回转而去。 至于此前诸方都非常关心的江陵府尹任免,却暂时被压了下来,悬而未决。 因为黄山暂调任工部侍郎,但又没有通过吏部直接卸任府尹之位,算是“考核期”,故而身兼两职,这府尹的位置,暂时是腾不出来的。 而下一任府尹究竟花落谁家,全系于这太原府水坝之上,若是成功,则应国公和黄山的声音,会被吏部和朝堂之上诸位皇子重视。 若是不成功,也就没叶云什么事儿了。 …… 不同于叶云亲身前往了长安,运筹帷幄诸方斡旋。 黄山一直留在江陵府,心中惴惴不安,整日里食不知味,担心自己前途究竟如何。 一朝快马传回长安的调令,却是喜忧参半。 又过了三日,叶云终于回转齐县,黄山匆匆来见。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黄山满脸忧虑,不知所措。 叶云呵呵笑了一声,安抚道: “岳丈大人不必担心,一切按部就班,亲身去太原府修座水坝便是。” “此去,务必亲力亲为,常去现场,才能折服长安朝堂,未来岳丈大人坐稳侍郎之位,大有裨益。” “原料与人手之事,不必担心,此事工部承接,自然会调集民夫,武士彟真心想要那水坝,也不可能为难于你,地方上应该没有任何阻力,武家乃太原第一望族,荫蔽岳丈大人,自无不可。” “只是需要注意安全,张痕说不定会对你下手,我让刺字营先前跟随你的那批人贴身保护,今后全听你指派。” 黄山听罢,终于安心少许,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 “老爷,那水泥……” 在他看来,这水泥乃是叶云的大秘密,恐怕要从江陵府调运到太原府,一路艰险,运费繁重,说不定会牵涉叶家商会太多的精力。 叶云摆了摆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黄山。 “岳丈大人,此中是水泥的配方,你交给武家武士彟的小儿子,他现在应该是太原府武家真正的掌控者。” “只此方意义非凡,不可平白给出,你得和那武元庆商谈一二。” 黄山肃容说道:“老爷请吩咐。” 叶云颔首道: “我要三十万两白银,我要太原水坝未来十年内产生的三成收益,我要叶家商会的粮食分销渠道进入太原府,我要每年三百万斤煤炭。” “这四点,缺一不可,但凡武家有一者不答应,你这水泥的配方便当场烧了,不可给武家人知道其内容。” “若是到了这一步,我叶家会为你打通前往太原府的通路,从叶家工匠谷为你提供水泥。” “但这是下下策。” “此外,这水泥配方你暂不可看,否则可能为你带来杀身之祸。” 叶云说罢,正色看向黄山。 这位老丈人额间冷汗涔涔,却一丝不苟地应下来叶云的吩咐。 叶云这是十成十的狮子大开口。 但武家未必吃亏。 正文 第126章 大营军患 水泥这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基础建筑材料,一旦铺展开来,就能瞬间抢占整个市场,只要将配方牢牢在手中握上几年,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富可敌国。 叶云早知道这一点,也早有推广水泥,进行销售的想法。 奈何江陵府中各种事情都要他去处理,叶家商会虽然势大,但也不是神仙,暂时抽不出身来做这件事。 等到江陵府之事告一段落,武士彟却盯上了他的水泥和水坝,在朝堂之上随便两句话,将黄山调任到了他工部麾下成为了工部侍郎,看似是个甜枣,实则悬着大棒。 当然,此时武士彟和武家都还没有意识到水泥的存在,但黄府尹在太原府开建水坝,被武家闻到水泥的味道,只是时间问题。 况且叶家从江陵府给太原运送水泥,任务也太过沉重,不光要占用叶家工匠谷的生产力,还要耗费叶家商会无数资源和人力。 两相比对之下,叶云选择将水泥配方和武士彟共享,一来寻求利益,二来寻求武士彟接下来的庇护,将黄山直接塞到武士彟的阵营里面。 武士彟作为当朝应国公,本就位高权重,声望极佳,受到老皇帝的赏识,未来不论是谁上位,都不敢轻慢了他。 更何况,武家可是有武则天这个妖孽存在的,现在应该已经十几岁了。 武则天乃古今中外第一女帝,只要这个世界的大唐历史进程不要偏差太大,那么未来数十年的时间中,整个大唐最为尊贵的家族,就不姓张,而是姓武啊! 让黄山去抱上武士彟的大腿,绝对是一招妙棋。 就算为此放弃了水泥,又有何妨。 叶云作为一个穿越者,肚子里的野路子太多了,并不一定非得吊死在区区一个水泥上。 而叶云这狮子大开口,也未尝没有报复一下武士彟的想法。 我老爹和你有旧交,你就他娘这样对我? 说叶云心中没有怨怼,那是假的。 但这才是高位者的世界,根本没有交情,只有利益。 叶云也没办法真的记恨这家伙。 黄府尹领了叶云的命令之后,当即就启程前往太原府,刺字营一批精锐高手随行护卫。 叶云则和多日不见的黄秀秀和晴儿温存亲热半日之后,也收拾行囊,离开齐县,一路北上回归叶乡县大本营。 眼见阔别数月的叶家大宅近在眼前,叶云却满面沉凝之色,没有半分兴奋,连带着身旁的秀秀和一众随行叶家军也大气不敢出。 吴雷已经在叶乡县呆了很久了。 但叶家军大营的骚乱,依旧没能得到完美解决。 叶云不禁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这叶家军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乱子,竟然连吴雷这老东西亲自出马,都难以摆平吗。 进入叶家大宅,迎面便是吴雷快步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叶云离开许久,虽然吴雷暂时稳定了叶乡县和叶府大宅的局面,但没有叶云坐镇,整个宅子上下依旧病恹恹的。 此时看到叶云带着黄秀秀和晴儿回来,下人们眼中这才重新焕发了光芒。 叶云凝眉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雷将之前刘柔云和那易容潜伏府内的“六夫人”之事交代了一遍,说道: “刘柔云已死,而那假扮六夫人之人,现在还在叶府水牢之中关押,等待老爷回来亲自发落。” 叶云让周管家将那人提来,看了看水牢之中收押的口供,知道吴雷将一切都处理妥当,只等自己来做决断罢了,便丢掉手中口供,淡淡说道: “杀了吧。” 此人并非他真正的第六房小妾,正主早不知道被刘柔云里因外和杀死在了什么地方,连尸体都找不到,叶云杀起这李代桃僵的赵王府暗棋来,毫不手软。 随着叶云和周管家的归来,赵王府暗棋的死亡,叶家大宅的情况立刻安稳下来,现在摆在叶云面前的,是另一件更加要命的事情。 “好了,吴叔叔,说说看,这叶家军到底是怎么了?” 听到叶云的问题,陈青也坐直了身体,一脸肃然。 叶家军大营封闭,已经有数月时间了。 五千多名叶家军精锐,就这样被锁在大营之中,不得寸动。 这对一支军队而言,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而叶云和陈青都不在叶乡县,这也就导致了事情症结悬而未决,一直这样拖着。 叶云本来让吴雷回来,就是要解决这叶家军大营中的事情,谁知道吴雷却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今日。 也幸亏赵王爷张痕和叶家军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否则叶家军若是在后方不稳定的情况下匆忙应战,对手还是神威军这种大唐正规军,下场恐怕会非常凄惨。 吴雷叹了口气,摇头道: “此事却是个真假美猴王的戏码,两位副教头互相指责对方是赵王府的奸细,手下也分边选站,彼此对立,不相上下,难分高低。” “也辛亏双方都同意等叶老爷回来之后决断,从而在这一点的共识基础之上,封闭了叶家军大营,静等老爷回来,否则……恐怕早就产生了内乱……” “这两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想分辨,也不是全无办法,但必须得等老爷和陈教头回来才行,否则……” 吴雷低声说道: “一旦我将事情挑破,叶家军对我信任度不够,很容易被奸细歪曲真相,导致冲突直接爆发。” “到时候,叶家军大营杀个人头滚滚,老爷损失惨重啊。” “而今老爷回来,身旁又有数千叶家军,足够颠覆局势,令那奸细伏诛,这才好动手。” 叶云闻言,缓缓点头。 原来吴雷迟迟不动手,还是因为他身边没有足够的兵力,不敢动手。 在叶家军大营那五千虎狼之师面前,任凭吴雷计谋再如何出众,一旦勾起了内乱,都要被碾成碎渣。 “这样说来,那暗棋之所以不动,应该是因为对我叶家军的渗透程度还比较低,只是涉及的层级很高?” 叶云阴着脸问道。 正文 第127章 来自赵王的绝杀令 整个叶家军上下,除了叶云和陈青之外,就只有两名副教头。 而今两名副教头在叶家军大营之中跳反对立,那便意味着,其中肯定有一个人是赵王府埋下的暗棋。 叶云是万万没想到,赵王张痕竟然能有这种手段,渗透过叶家商会和叶家军的层层防护,在自己叶家军副教头的位置上埋下一颗暗棋。 每每念及此处,叶云便觉心底发凉。 他轻轻拍了拍桌子,说道: “陈青,点兵,我们回营去!” 陈青应了一声,快马奔出叶乡县,点起一路上收拢着跟随叶云回归叶乡县的五千叶家军,与叶云一同入山,直向叶家军大营而去。 …… 叶家军大营一座偏僻的狭小营房中,此时悄然挤了数十人在里面。 阴影将他们的面容遮罩,看不真切,只听低沉的声音说道: “叶云要回来了,南江陵赵王爷已然溃败,叶家军和神威军没有打起来,我们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下一步怎么办?” 这些来自赵王府的暗棋,心中都十分明白,真正能够克敌制胜的时机已经悄然溜走,而今这局面,叶云只要回营,一点点摸索排查,迟早会将他们这些祸乱叶家军大营的赵王暗棋们全都揪出来。 为首那人轻叹道: “我这里,有来自王爷的最后一道命令。” 他展开了一张纸,念道: “袭杀叶云,不论成败,就地解散,若能活着抵达赵王府,本王将会庇护尔等。” 营帐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有人呼吸粗重点头道: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豁出命去,以报王爷这些年来的恩情!” 为首之人缓缓点头,轻叹道: “走,下山去吧,等到叶云从叶家军大营出来,就是我们最后动手的时机。” 当叶云带着五千叶家军在外游离的精兵,再次回到阔别数月的叶家军大营的时候,整个叶家军大营之中原本分立的士兵们早已得到了消息,集结在点兵场上,等待着自己的主将叶云的回归。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兄弟们等你好久了!” 为首的是那名叫李彪的副教头,正是先前在叶家军大营之中对立的两名副教头之一。 叶云左右看了看,眯着眼睛问道: “王峰人呢?” 王峰是另一个副教头,此时竟然不在。 大营之中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叶云肯定要拿这两人是问。 李彪冷笑道: “他不见了,应该是听到老爷要回来,吓跑了吧?” 叶云命令全营上下清点人数,发现除了王峰之外,还少了数十个原先叶家军的战士。 李彪站在叶云身边,一双牛眼瞪圆,怒斥下面一批原先相信王峰的叶家军士兵: “你们看到了吗?” “现在如来佛回来了,六耳猕猴就直接跑了。” “他害怕在老爷面前露出马脚,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你们还不相信我老李吗?” 两千余叶家军将士面面相觑,紧接着便相继跪倒,请求叶云的原谅。 叶云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李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与我说一遍。” 李彪一脸愤懑,将叶云离开叶乡县之后,叶家军大营之中发生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那时候李彪也刚完成了淮县的水患赈济任务,带着本来应该有铁雪兰心存在的那支叶家军小队回转大营,可紧接着王峰就对他发难,拿出了一封和赵王府勾结的书信出来,说李彪里通外敌。 进而,王峰带着人在李彪的营帐中发现了大量能够证明叶家军存在的证据。 这下,整个叶家军大营差点儿直接哗变了。 所有叶家军都知道,己方的存在绝对不能有半点走漏,也正是为了保密需要,所有叶家军战士都处于互相监督监控之中,即便是叶家军中真的混入了奸细,也无法将切实能够证明叶家军存在的书面材料带出去。 是以王峰潜伏了这么多年,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没能向赵王府输送足够证明叶家军存在的材料,否则一旦赵王府掌握了相关证据,根本就不需要张痕对叶家动手,长安早就将叶云满门抄斩了。 李彪当晚就被扣押了起来,险些直接被王峰当场杀掉,幸亏叶家军中忠于叶云的占据绝大多数,就算惊疑不定之下,也没让王峰成功杀掉李彪,言称要等叶云老爷回来之后才能决断。 之后却有人发现,王峰的行动诡异,似乎频繁和大营外的人接触,甚至还离开过一次大营,回来的时候刀上带着血迹。 一批和李彪私交很好的叶家军士兵,怎么样都想不明白,李彪怎么可能叛变转投赵王府的阵营,于是也偷偷出了大营,顺着王峰回来的方向探了探,结果发现了一具尸首。 那是个女人,面目依稀能够辨认处理,是叶云的六夫人。 然后两批人就在当夜闹翻了,支持李彪的和支持王峰的各有两千余人,剑拔弩张,险些当夜就厮杀起来。 也幸亏叶家军大营之中被赵王府安插进来的暗棋并不多,平日里叶云又对叶家军们极尽恩宠,军饷奖赏从不缺乏,双方都还保持着克制,愣是没打起来。 第三天,双方就达成了协议,暂时将叶家军大营封锁起来,在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谁都不准离开这大营半步。 王峰几个暗棋自然想要让叶家军直接打起来,但眼见双方都冷静了下来,也不敢太过分挑拨,否则很有可能当场被识破,也只能借坡下驴,暂时维持现状。 这种情况下,一旦神威军这种强大的外力对叶家军造成压力,叶家军内部绝对会直接分崩离析,到时候叶云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掉的。 只可惜叶赵双方各有忌惮,最终没有打起来,一直撑到了叶云回来,王峰数十个暗棋见势不妙,直接溜了。 至于剩下的两千多名曾经相信王峰的叶家军,并非不忠叶云,而是受到了蒙蔽,尤其是在王峰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对李彪失去了信任。 叶云冷冷说道: “这段时间,陈青你在营中组织自查。” “赵王很可能还有潜藏的暗棋没有被揪出来。” “给我全都筛查一遍,不可以再有任何疏漏!” 正文 第128章 岳素素:叶云你怎么在这儿? 叶家军乃是叶云和叶家的立身之本,绝对不能有半分差池,而今叶云听李彪等人讲述,背心都激起一片白毛汗,感觉无比后怕。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太大的损失。 叶云又在大营中巡视了半日,这才离开叶家军大营,心中暗怒的陈青被他留在了营中,只等叶云一走,便在叶家军大营之中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内鬼纠察运动。 这种事情发生在叶家军中,陈青脱不了干系,乃是第一责任人,叶云虽然没有责怪他,但陈青心中的自责早已爆棚。 叶云单身匹马,慢慢顺着大营向外的山道,回返叶乡县叶家大宅。 一边走,他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 “王峰这些人,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叶家军中肯定还有里应外合的,否则大营封闭的状况下,几十个人不可能人间蒸发,肯定是封闭时候巡逻网里依旧有漏洞。” “下一步需要从这一点上着手,再摸查一遍……” “也幸亏吴雷有先见之明,已经让叶家商会在叶乡县周围官道上布下了严密的监控。” “王峰这些人,不能离开江陵府,否则也会是个天大的隐患。” 叶云纵马下山,却不曾预料,一场莫大的危机,已经悄然将他笼罩在内。 他依照惯性觉得,王峰等人的任务,是从叶乡县突出重围回到赵王府,为张痕提供一些叶家军存在的证据,毕竟这颗暗棋存在这么多年了,且本人就是人证。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张痕似乎早就料到以叶家现在对江陵府的控制力,不会让王峰等人走脱,给他们下达的命令,竟然是袭杀自己! 林中,有一声窃语响起: “周管家和陈青,竟然一个都不在他身旁?” “天赐良机,快传信去,立刻动手!” 嗖嗖嗖—— 沉思中的叶云,被一连串在林中骤然炸响的箭矢破空之声打断了思路。 他悚然一惊,反应极快,翻身直接滚落马鞍,躲在了马背后。 下一刻,骏马嘶鸣一声,倒毙在地,身上插着六根羽箭,箭尖几乎要将马匹射穿! 叶云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能在叶乡县这种地方埋伏自己的,除了刚刚离开叶家军大营的那几颗暗棋之外,又还能有谁? 叶云转身就跑,心中暗自后悔道: “完了完了,大意了,实在是刚回来,府中军中都不太平,陈青和周管家全都留下打理这几个月积压的各种事情了……” “这可如何是好?” “溜出去的暗棋少说有几十个人,叶家军的战斗力我再清楚不过,我绝对不是对手!” 叶云在林中疾奔,耳后便有脚步声衔尾直追,脚步声细密,显然是一群高手紧追不舍! 时不时还有流矢从叶云身旁穿过,也幸亏林间射击角度不佳,若是一片大平原,叶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背后一柄腰刀悄然斩来,雪白的刃锋直指叶云的后颈,被他闪身避过,但刀刃落在叶云背上,还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顺着衣衫汩汩而落。 一路跑到山脚,叶云身上已是处处带伤,如一个血葫芦般。 随着鲜血大量流失,叶云的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头脑一阵阵眩晕,体力开始大幅度衰退。 但身后接连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 “完了……难道要死在这儿了吗?” 叶云心中悲叹道: “死得好冤啊!!!”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让周管家离开我半步了!!!” 山脚外侧,便是一条通向叶乡县的乡间土路。 但这条往日里并不长的土路,此时却成了叶云无法跨过的绝路。 嗒嗒嗒—— 一阵马蹄声从土路北方传来,一匹矮马拉着个马车,从土路尽头绕了出来。 叶云背后,响起了兴奋的低吼声: “杀了他!他已经要不行了!” “叶家主!你也和普通人一样脆弱,被刀砍了,也一样会流血!” “你死之后,王爷将再次掌控整个北江陵!死吧!” 一把腰刀撕裂空气,狠狠斩向了叶云后颈。 叶云已经绝望了。 但就在这时,他耳中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咦?叶云?你怎么在这儿?” 那匹矮马拉着的马车车帘掀起,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 云鬓高挽,柳眉如画。 红唇似火,玉颜生辉。 叶云闻言抬眼,透过模糊了视线的血迹看去,愕然喊道: “素素?” 这矮马马车上的乘客,竟然是离开了绝情谷,从河南府一路南下,寻找叶云的岳素素! 两人视线交汇之际,那柄雪亮的腰刀,已经斩到了叶云后颈三寸处,眼见就要将叶云首级斩下,毙命当场! 岳素素一路南下寻找叶云,是为了让自己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有个爹,可刚找到孩儿他爹,就见有人要砍叶云的脑袋? 素素俏面一寒,娇叱道: “哪儿来的狂徒?” 一道鹅黄色的残影从马车之中闪了出来,手中软剑翩若惊鸿,化作一道刺目的银色剑光,直刺王峰眉心! 三品高手,速度何其迅猛,虽是后发,却是先至。 王峰手中刀还未斩在叶云颈上,眉间便已经出现了一个通透的血洞,汩汩红白从中汹涌而出。 叶云心中一松。 卧槽,得救了。 这是他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彻底晕厥了过去。 岳素素一人一剑,虽有身孕,但面对数十个赵王府在叶家军中埋下的暗棋,依旧是游刃有余。 这数十人还难以形成围攻之势,而是从林间一连串冲出,在岳素素剑下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砍瓜切菜般变成了一地冒着腾腾热气的尸体。 岳素素被红昆仑教养在绝情谷中多年,手段自也狠辣,只不过从未在叶云面前展露罢了,但真个拼杀起来,那柄软剑就如夺命的蛇吻一般,毫不留情。 背后那矮马马车的车夫目瞪口呆,吓得两股战战,险些没尿出来。 他被岳素素从河南府雇上,一路走到这里,期间不止一次暗自猜测岳素素的身份,怎敢如此美貌毫不遮掩一个人上路,难道不怕遭遇不测? 今日却第一次见到岳素素出剑,拔剑便是数十名精壮的军士饮恨当场! 正文 第129章 怀孕了?我康康? 岳素素抖了抖手中软剑,血迹便凝结成珠漱漱而落,半点儿不沾染剑身。 而后岳素素直接一只手提起晕倒的叶云,抗在肩上,扭头对车夫说道: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不用再跟着我。” 说罢,岳素素直接扬长而去,顺着土路向叶乡县走去。 周管家正皱着眉头,在叶家大宅里面整顿这些日的乱子,忽然就听一个家丁屁滚尿流跑了过来汇报: “周管家!周管家不好了!” “九夫人扛着老爷回来了!老爷身受重伤!” 周管家懵了一瞬间。 九夫人? 扛着重伤的老爷回来了? 嗖! 周管家身形如风,直接冲了出去,到了门口一看,就见到一群家丁七手八脚将浑身是血的叶云抬上担架,而站在门前的,可不正是那阔别数月的九夫人岳素素吗? 岳素素看到周管家,又想起先前在陈县的遭遇,眼神瞬间警惕起来,素手也摸向腰间藏着的软剑,面上却不动声色向周管家打了个招呼。 周管家冲到叶云身边,上下检查,发现性命无忧,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岳素素的眼神中有些凝重,问道: “夫人干的?” 岳素素抿嘴,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只是路上碰到一群贼人追杀他。” 周管家眼神瞬间一凝,这才意识到恐怕是叶家军大营里面的问题爆发在了叶云身上,暗道自己也终究是大意了。 叶云到了傍晚才醒,透过床幔,就看到两个窈窕倩影坐在烛火中低声耳语,是些闺房秘话,终究绕不过叶家老爷。 原来是黄秀秀和岳素素守在他床边。 叶云这段时间和赵王斗法,心中压力颇重,而今诸事稍歇,心中松弛,看着床边八夫人和九夫人相携而坐,哪里还能忍住,直接伸手便想将二女拉上床。 但这一动,却牵动了浑身伤口,痛感袭来,叶云“哎呦呦”叫了一声,又软倒在床上。 黄秀秀和岳素素回头一看,见叶云醒来,均是面带喜色,凑上前嘘寒问暖,送水送药。 叶云便趁机搂腰揩油,还谎称自己半点儿动不了,要两女用嘴喂他服药喝水。 黄秀秀面带红晕,任由叶云作怪,依言以红唇含了药水送在叶云口中。 吃过几口,叶云却甚是不满,扭头看向岳素素: “几个月不见,我的九夫人谱大了啊!” “连伺候为夫都不会了?” 岳素素俏脸微红,将脸扭向一边,又一次不着痕迹推开了叶云摸向自己柳腰的咸猪手。 叶云气结,抓着岳素素的手就往怀里拉。 岳素素顺势倒进他怀中,却直接将脸埋进叶云臂弯,只留给他一个脑壳,不让叶云亲吻。 “嘿!你是欺负为夫身上有伤是吗?” 叶云更来劲儿了,双手锁住岳素素,招呼道: “秀秀来帮我一把,把她鞋脱了。” 黄秀秀俏脸通红,满眼都是羞赧之色,却一反常态,竟然不听叶云的吩咐,反而凑到另一边,低声道: “老爷,今晚秀秀陪你……放过九妹吧。” 叶云霸道摇头:“不行,我都要!” 黄秀秀犹豫了一下,说道: “老爷……九妹……怀有身孕……老爷别逼她了……” “秀秀一定好好陪老爷……” 叶云愣了一下: “怀有什么玩意儿?” 岳素素伏在叶云怀中一动不动,呼吸却凭空急促了两分。 黄秀秀喜笑颜开,低声道: “老爷,九妹有喜了,我叶家,要添新丁了!” 叶云怔了一会儿,伸手捏住岳素素的下巴,强行将那螓首从自己怀里抬了起来,凝实岳素素满是羞意的双眼,问道: “真的?” 岳素素闭目点了点头。 叶云这才知道,岳素素一直扭扭捏捏,是怕叶云动了自己胎气,影响腹中胎儿。 “我要当爹了?”叶云愕然。 黄秀秀笑道: “恭喜老爷。” 叶云又发了一会儿愣,忽然伸手将床幔放了下来。 “啊!你……你干嘛?” 岳素素满是羞恼的声音从床幔后面飘出。 叶云嘿嘿坏笑道: “我康康?” “不……不行!” “别怕,为夫不会动你胎气的,但你得给为夫康康。” “我才不信!”岳素素压抑着羞恼的声音中夹杂着两声脆响,似是小粉拳打在了某人胸膛上的声音。 啪! 一声更加清脆的响声将岳素素的反抗镇压了下去,进而便是叶云严肃而认真的命令: “抬起来!” …… 一夜折腾,叶云到底没有忍心与岳素素云雨,把玩九夫人一阵之后便悬崖勒马,让岳素素睡到了偏房,只与黄秀秀一诉相思。 黄秀秀极是卖力,甚至有些委屈较劲的感觉,事后叶云问她,黄秀秀嘟着嘴,有些低落说道: “九妹就陪了老爷几夜,便这么争气……” “我……” “我也想为老爷生养。” 而今这时代,母凭子贵,生养乃是女人嫁了之后最重要的事情,越是豪门贵族,便越是如此。 先前岳素素没怀孕,黄秀秀还没有太多知觉。 而今却觉得自己有些愧对叶云整日带在身边的宠幸了。 叶云晒然一笑,轻轻抚弄着秀秀的玲珑娇躯,凑近她发丛之中,低声安抚道: “会有的,我们会有好多孩子。” “等过上一段时间,岳丈大人安定下来,让他回来为我们主持一个婚事,将你转为正妻。” “我与你的大儿子,今后,会成为叶家的下一任家主。” “他一定会很聪明,很优秀的。” 黄秀秀却轻轻咬着红唇,没有往日的喜悦,眸中反而有些忧虑,犹豫半晌之后,竟然摇头说道: “老爷……我……我不想做正房了……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叶云怔了一下。 先前秀秀可绝不是这般态度的。 叶云几番追问之下,黄秀秀这才吐露心声,说道: “若我做了正房,那……红姐姐怎么办?” “当年父亲为你和红姐姐立的可是婚约,是……是明媒正娶的……婚约……” “你俩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秀秀是后来的,怎么能偷了红姐姐的正房之位?” 正文 第130章 大老婆困惑:我徒弟去哪儿了? 叶云听罢,了然问道: “素素和你说的?” 叶云先前一直没有和黄秀秀说过红昆仑的事情,这妮子自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看来昨夜自己清醒之前,岳素素和黄秀秀闲聊,提及过绝情谷中的一些事情。 黄秀秀点头。 叶云叹道: “红昆仑多年不归,与我也难算郎情妾意吧?最多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虽有婚约,却没有过门,她知道我在哪儿,我却不知道她在哪儿,几番书信,都石沉大海。” “叶府偌大的家业,需要有人帮我打理。” “以红昆仑的性子,镇压整个叶府大宅自然毫无问题,但要说到打理……” 叶云缓缓摇头道: “她没学过,也不擅长。” 黄秀秀却道: “不是这样的……” “素素说,红姐姐一直对老爷情根深种,虽然面上冷肃,但心里……一直都牵挂着老爷。” “老爷,您和素素一起去绝情谷,将红姐姐带回来吧。” “红姐姐只是生老爷气了,老爷只要去,就肯定能将她带回来的。” 叶云呵呵笑问:“素素这样和你说的?” 黄秀秀摇头: “不是……九妹只是和我说了说兰心的近况,顺带提及红姐姐一直记挂着老爷。” 叶云轻轻抚着黄秀秀的脊背,叹道: “你不懂红昆仑的性子。” “她如果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回来。” “她不回来,我过去,岂不是逼她杀了我?” 黄秀秀哑然,问道: “她……这么凶的吗?” 叶云低笑道: “你不必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此事我已与红昆仑说过,她既然依旧不回来,便是不在意正房这等虚名,你也无须挂怀太多。” “可是……”黄秀秀依旧有些迟疑。 叶云将头埋入黄秀秀发丛中,低声说道: “我想你做我正房妻子。” 于叶云而言,红昆仑暂时还只是个陌生人,他横看竖看,都觉得黄秀秀更适合成为这座叶府的女主人。 “……好。” …… 河南府,绝情谷。 红昆仑坐在小凉亭里,桌案上摆着一壶香茗,看远处铁雪兰心练剑,等她练完之后,招手到身旁,问道: “你师姐还没回来?” 铁雪兰心点点头,说道: “师父,二师姐不是留书说要出去散散心吗?” 红昆仑眉头微皱,有隐约的担心在脸上闪过。 她虽然从不限制弟子们的行踪,但岳素素和她其余两个弟子不同,在绝情谷外没有家室,所以常住谷中,和红昆仑相伴。 虽然也时常会出谷游玩,但像“散心”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一下离开好几个月,这是此前从未发生的。 忽然,红昆仑耳朵动了动,转目看向绝情谷谷口的方向。 过了数十个呼吸的时间,铁雪兰心才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谷口奔来,惊喜起身,说道: “二师姐回来了!” 红昆仑举杯饮茶,没有说话。 不多时,一匹骏马冲破了绝情谷谷口的薄雾,飞奔而入,一个古灵精怪的声音满是激动,叫喊道: “师父!师父!我回来看您老人家了!” 枣红高头大马上,是一个身材娇小的红衣姑娘,衣袂飘飞,头上戴着个斗笠,腰间悬了一把短剑,斗笠边沿露出的嫩白俏脸上洋溢着喜悦。 铁雪兰心愣了一下,心道:不是二师姐? 红昆仑脸上浮现一抹宠溺的笑意,招手道: “莲儿,快来。” 骏马还未停稳,红衣莲儿便翻身下马,如同一只赤色彩凤般,轻飘飘飞入了红昆仑怀里,撒娇道: “莲儿想死师父了!” 红昆仑抚了抚莲儿的脊背,笑道: “今日怎有空来看为师?” 莲儿仰起头,俏皮吐了吐舌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师父可千万不要告诉爹爹,不然爹爹又要责罚我了!” 红昆仑玉指轻轻点了点莲儿的眉心,嗔道: “你呀,没个正形,眼见就该嫁人了,整日在外面疯跑,成何体统。” 莲儿娇哼了一声,连连摇头道: “我才不要嫁人!那群臭男人有什么好的!我觉得师父说的对,就该将他们一刀一个全杀了!” 红昆仑却微微拧了拧眉头,心中觉得有些别扭。 这姑娘八岁就跟随自己习武,自小崇拜自己,连打扮都喜红衣,这“一刀一个将男人全杀了”的论调,也和红昆仑的某些气话如出一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要听你爹的。”红昆仑温声说道。 她并不希望自己的言传身教让弟子误了终身大事。 莲儿嘿嘿一笑,用头在红昆仑怀中拱来拱去,撒娇道: “不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要听师父的!” “若我爹敢给我选婿,我一定要带那臭男人来见师父,师父你到时候可要好好考他,若是个坏人,就直接一刀斩了!” 说到这儿,莲儿这才注意到,凉亭中还有一个人,扭头看到了铁雪兰心,眼前一亮,赞道: “好个飒爽的妹妹!” 红昆仑说道: “这是为师新收的弟子,铁雪兰心。” “兰心,这是张莲儿,你三师姐。” 铁雪兰心连忙和张莲儿见礼。 “素素姐呢?”张莲儿拉着铁雪兰心的手,却左看右看没有岳素素的影子。 红昆仑微微皱眉,说道: “正要和你说这件事,等你回洛阳的时候,顺路帮我去凤仙桥附近看看,你二师姐在不在,若是在,便看看她出去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若是有男人纠缠她……” 红昆仑眯了眯眼睛,冷声道: “打晕了给为师带过来。” 张莲儿在绝情谷中吃了午饭,便与红昆仑、铁雪兰心道了别,骑着马回转洛阳去了。 洛阳城高大的城门前,两个站岗的士兵一见张莲儿策马奔来,连忙跪地喊道: “见过郡主!” 张莲儿一路奔入城中,来到了凤仙桥,兜了一圈儿,平日里岳素素爱去的酒楼、戏院,都被张莲儿找了个遍,却没见到岳素素的影子。 “奇怪,二师姐这是去哪儿了?不会真的被野男人给拐跑了吧?” 张莲儿嘟囔道。 正在这时,张莲儿忽然听到高空之中一声鹰啼飘过,抬眼一看,眼中光芒一亮,张口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叫,与鹰类一般无二。 正文 第131章 二师姐难道帮师父相亲去了? 张莲儿与红昆仑学艺日久,正经武艺自然是学了不少,旁门杂艺也没少学,驯兽便是其中一项。 刚刚那惊鸿一瞥间,张莲儿认出天上飞过的正是红昆仑曾经养过,并且时不时就会出现在绝情谷里的几只飞鹰,便唤它下来。 听到张莲儿的呼唤,高空之上的飞鹰骤然下落,不多时便落在了张莲儿伸出的手臂上。 张莲儿不顾身旁投来的惊异目光,凑在飞鹰头边,低声问道: “你飞得高,帮我找找二师姐,师父可担心她啦!” 哪知飞鹰并不飞上去帮忙,反而叽叽咕咕叫了起来。 张莲儿越听,一双美眸便越是瞪大。 “等等!你说什么?二师姐在叶府?” “河南与江陵府相隔这么远,二师姐跑到叶府去做什么?” “难不成……是帮师父相亲去了?” 张莲儿脸上的神色瞬间兴奋了起来。 “好刺激!二师姐不厚道,这么八卦的好事儿,怎么也不顺路来叫上我?” 张莲儿眼珠一转,下定决心道: “我也去!” “等等,你腿上带的什么?那叶大恶人的书信吗?拿来我康康。” 张莲儿原本准备将飞鹰放走,但眼角余光却看到了飞鹰腿上的小竹筒。 她伸手就摸向那小竹筒。 飞鹰有灵,连连闪躲,却不是张莲儿的对手,三两下被张莲儿擒住了翅膀,乖乖交出了小竹筒。 张莲儿嘿嘿偷笑着,破坏了竹筒上的火漆,从里面抽出了叶云的书信。 【大老婆亲启:】 【为夫已击败了赵王张痕,现在整个江陵府,都是为夫的囊中之物。】 【老婆你不来江陵府,看看为夫为你打下的江山吗?】 【我七老婆铁雪兰心近日心情如何了?若是放下些心中芥蒂,便让她回来吧。我也很想她了。】 【爱你的夫君,叶云。】 张莲儿看得目瞪口呆。 这封信里信息量太大了。 “等等,叶大恶人打败了赵王?” “张痕那老皇叔,可是比我爹牛气多了,竟然让人抢了封地江陵府去?” “这叶大恶人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啊?” 张莲儿揉了揉眼睛,觉得这应该是叶云在自吹自擂。 另外…… 张莲儿还留意到了另一个热辣的八卦新闻! “师父新收的弟子,铁雪兰心,那个飒爽的妹妹!” “竟然……竟然……竟然是叶云大恶人的七夫人???” “这,我师父的小徒弟,是师父旧情人的小妾?” 张莲儿掰着手指头盘算了半天,越发觉得叶云这人真是太可恶了。 这也太不将我师父放在眼里了! 混蛋! “二师姐这次去,可能也是气不过叶云大恶人的行径,去帮师父报仇的吧?” “哼!教训此种孽障,我张莲儿一定要去帮帮场子!” 张莲儿摩拳擦掌,掀衣挽袖,恼怒极了。 她伪造了一个完好的火漆,将小竹筒原样盖好,塞进飞鹰腿上,然后将委屈兮兮的飞鹰放走,临走之前还威胁道: “不准告诉师父我偷看的事情!否则下次拿你炖汤!” 决定了要去江陵府寻找二师姐,顺便暴打叶云大恶人一顿,当晚张莲儿就连夜出城,以免被自己老爹捉回府里去。 岳素素一路南下乘坐一架破车,乃是顾忌有孕在身,但张莲儿策马奔腾,一路南下的速度,远比岳素素快得多。 …… 回到叶乡县之后,除了最开始在叶家军大营中闹得不愉快甚至险些死在王峰这个二五仔手下之外,叶云的日子,又重归了安宁美好。 他整日的四个任务,便是吃饭、陪岳素素散步、趴在岳素素肚子上听胎动、晚上和黄秀秀造人。 府中曾经属于原身的那些夫人们极不乐意。 大夫人和六夫人先前双双死掉,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心中都升起了惶恐之感,急需叶云这个家主的安慰。 按理说,府中老爷远行,回来之后肯定是要一房一房挨个睡一遍的,但叶云…… 整日里就好像只有八夫人和九夫人两房夫人一样! 叶云不去找她们,她们便直接来找叶云。 一个个殷勤无比,投怀送抱,巧笑倩兮,顾盼流连,关键是穿得一个比一个少。 给叶云整得无比头大。 对这些原身碰过的女人,他真的提不起半分兴趣,就算再怎么漂亮也不行。 叶云左支右拙勉力抵挡了两天,面对越来越幽怨的几房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们几个,都去老爷在淮县的别院里去,不日老爷就要过去游玩,你们把那别院给我操持好了。” 叶云一声令下,二夫人到五夫人在一脸懵逼中,被叶家军押送到了淮县的别院里…… 叶云这根本不是让她们去收拾别院,而是将她们都打入冷宫了啊…… 幸好叶云还不算太冷酷,过了几天,一封封休书接连发来,每人给了一笔银两和小商铺,放她们自己过富足的小日子去了。 对此黄秀秀颇有些微辞,但叶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和原先那个叶云不是同一个叶云了吧? 便也只能对手边这两房夫人加倍的宠爱和呵护。 当然,叶云也并非全无正事。 这几日,岳丈黄山已经抵达了太原府,并且和武家接上了头。 武家而今的实际掌控者武元庆听说了水泥的事情,当时就怦然心动,意识到了这其中隐含的商机。 但和黄山坐下来商量的时候,还是被这家伙口中的【三十万两白银、太原水坝未来十年内产生的三成收益、叶家商会的粮食分销渠道进入太原府、每年三百万斤煤炭】这四项听起来就恐怖到不可思议的条件吓到了。 “叶云是在想屁吃。”武元庆当场便翻了脸,拂袖而去。 操持武家生意多年,武元庆深谙谈判的路数,碰上这种不讲道理的对手,就只能先晾一晾他们。 等到叶家忍不住,再来找自己谈,自己就能坐地还钱了。 但谁知道,黄山根本没有再找武元庆的意思,反正在武士彟的运作下,人手以及基本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算没有武家的配合,这水坝也能盖起来。 第二天,来自江陵府的第一批水泥就上路了! 正文 第132章 武元庆:我亏了? 这批水泥的押送任务,比叶云一开始设想的还要艰难。 一路上要么是山贼劫径,要么是道路塌方,要么是森林大火,要么是桥梁断裂。 总之走上几里地,就总会有些怪事儿发生,阻挠这批水泥车队的去路。 若说没有人在这背后搞鬼,鬼都不相信。 但叶云和叶家军也无计可施,只能是以力破巧,开路搭桥,克服万难,最终将第一批水泥跌跌撞撞送进了太原府。 虽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但这些努力都能转化成谈判桌上的筹码,让黄山从武元庆手中夺回叶云想要的利益,所以很值得。 当黄山指挥着太原府民夫们,用就近采掘的条石和运送而来的水泥,在计划修建水坝的地点,打下了第一块地基的时候,武元庆终于忍不住了。 他又将黄山叫来了武府,当他看到黄山脸上那抹笃定的笑容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下风。 对此,任凭他如何玲珑心思,诸般妙计,也都毫无办法。 叶家将水泥配方牢牢把持着,武家在这场无形的交锋中,本就是劣势。 武元庆深深看了黄山一眼,叹道: “我日前与家父通了书信,家父同意了叶家的要求。” “三十万两白银、太原水坝未来十年内产生的三成收益、叶家商会的粮食分销渠道进入太原府、每年三百万斤煤炭。” “这四个条件,一个都不会少。” “但是叶家必须再答应我们武家一件事,这个交易,才能成。” 黄山呵呵笑道:“洗耳恭听。” 武元庆说道: “从今往后,叶家只能自用水泥,但不可售卖水泥。” 黄山想了想,微微颔首,说道: “此事我无法决断,还需要上报给叶老爷。” 过了没几日,叶云便收到了黄山传来的书信,里面禀明了这件事情。 叶云略一思索,便回信说同意了。 这水泥配方,本意也是拿出来贿赂一下武家和武士彟,为黄山铺路,叶云并不介意多给他们占些便宜。 回信的同时,叶家这边输送水泥的通路也被掐断了。 这条路线太长太远,还没有任何收益,维持的每一天,对叶家商会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幸好当时修筑江淮水坝的时候,叶家工匠谷中还有一部分水泥留存,覆盖了这第一批水泥的需求。 如若不然,叶云还得发动叶家军去挖石头给黄山增加筹码,可太让人头疼了。 收到叶家回信的第一时间,黄山就去找了武元庆,当着他的面将叶云给他的水泥配方拆开,和武元庆一起看这等惊世骇俗的水泥,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 武元庆看着桌上的配方,沉默了许久许久。 然后他和黄山大眼瞪小眼,问道: “这不就是石灰的配方里面加了一些货吗?” 黄山很快反应了过来,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一边抚着下颌上稀稀疏疏的胡须,一边点头道: “不错,不错,技术的更迭与进步,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一点小小的改动。” “但就是这一点改动,若是不呈现在你的面前,穷其一生,也绝对想不到吧?” 同时,黄山心中暗自惊叹道: “老爷也忒鸡贼了!” “这种配方,到底是怎么被他想出来的?” “武元庆现在心情应该很复杂吧……” 一如黄山所料,武元庆的心情,真的非常复杂。 这东西…… 说他是个宝贝吧,还真是个宝贝。 但是…… 怎么感觉这么不值得呢? 烧石灰的方子早八百年就烂大街了,他用个烧石灰的方子里面加了几味料,然后卖了我武家三十万两白银、太原水坝未来十年内产生的三成收益、叶家商会的粮食分销渠道进入太原府、每年三百万斤煤炭? 不光如此,我武家还得呈他的恩情,今后在朝堂上与他岳丈黄山攻守同盟? 武元庆一瞬间有想要毁约的念头。 可现在已经太晚了,黄山已经坐在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将他逼入另一个阵营,对武家影响同样不小。 最终,武元庆只得喟然一叹,捏着鼻子认了。 他先前还以为水泥的制作非常困难,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非常庞大的设备。 但拿到这方子看过之后。 得,普通铁匠都会,他太原武家雄踞一府之地,这水泥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水坝刚停摆了五天,武家自己生产的水泥就接上了供应,水坝继续在黄山的指挥下如火如荼地开始搭建。 而在暗中,有许多双眼睛,正在密切关注着太原水坝的搭建。 …… “奇了怪了,这水泥如此神奇,用水和过之后,只要晾干,竟然就能变成这样坚固的材质。” “赵王爷让我们断掉这太原水坝的原材料,我们定然要从这水泥入手!” “不错,这太原的超过三成的金矿、银矿、铜矿、铁矿,都已经在王爷的淫威之下屈服了,只要我们能够确定水泥的配比和原料,就能从源头上掐断这个水坝的建造!” “到时候……” “嘿嘿嘿嘿嘿……” 一阵阴笑,从一个阴暗的房间中传出。 “听说这些水泥都是从太原铁匠铺中流出的,我们化整为零,潜入这些铁匠铺中,偷师学艺!” 然后,潜入就失败了。 武家可不是吹出来的,能够雄踞太原府这么多年,哪里是那么好渗透的。 再加上太原盛产煤矿,铁匠铺这种东西又非常敏感,一个成熟的铁匠铺一年的产量,就能武装一支小型的军队,保不齐太原铁匠铺暗戳戳也给武家养了一支私军。 再加上这水泥的配方,耗费了武家如此巨量的资源,更是要捂着严实些。 武家还指望着今后数十年,将水泥的生意做到大江南北,狠狠赚他一笔呢! 所以,来自赵王府的探子们,全都失败了。 探子们正自恼恨,忽然又得到了来自赵王府的命令。 这次,赵王张痕直接发了十万两白银,要砸钱从太原铁匠铺的核心人物口中,撬出这水泥的秘密。 正所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有,那一定是银子没砸够。 五万两银子下去,其中一个铁匠铺的老铁匠,终于肯开口了。 正文 第133章 条石没了怎么修水坝 “东西是武家直接配置好,成袋发来我们铁匠铺的,我们的工作,只是用炉子进行高温煅烧,然后研磨成粉罢了……” “这些原料,送来的时候,就都是这些小碎块,很难辨别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老铁匠看在五万两银子的份儿上,交出了一小包原料。 “具体成分是什么,你们可以自行分辨。” “以老夫多年的经验来看,里面大部分……都是灰石。” 说罢,老铁匠拿了银票,直接扭头溜了。 一边跑,那老铁匠在心里一边想,五万两买一袋儿灰石,这种傻子不多见了啊。 快跑快跑,待会儿他们反应过来,怕是要来追我喽。 来自赵王府的一群探子们,将小口袋中的东西倾倒出来,仔细研究了许久。 其中一人抬头惊叹道: “真的是灰石哎!” “其余似乎还有些东西,但是……不太能辨认出来!” 这次的探子头目狠狠一挥手: “无妨!不论是什么,只要我们知道了原料,斩断供应链,就能让这座水坝破产!” 他心里面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灰石这种一捏就碎的垃圾石料,会成为修筑水坝的关键。 但是…… 能交差就行了呗! 王爷给的墙角金还有五万,到时候我和兄弟们分一分,回去禀报就说全给了铁匠,岂不美滋滋? 可他此言一出,却极意外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屋的探子,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咋啦?”头目问道。 探子们大多是山野之中的泥腿子出身,都明白灰石这种东西,在山里是有多么常见…… 随便找块儿地,你挖一铲子土下去,挖不到灰石这种东西,就算你运气好! 我尼玛断个锤子的灰石! 这种漫山遍野全是的东西,怎么可能断掉武家的获取渠道? 南山不挖挖北山,北山也挖不了挖太行山。 怎么地,咱王爷能直接给太原府整个盘下来吗? 探子头目听完之后,也沉默了。 计划是个好计划,但不具备可执行性啊! “那咋整?”探子头目冷静分析了一下之后,直接做出了决断: “回禀王爷,王爷说了算!” 当赵王张痕拿到了属下的汇报之后,坐在长安城的府邸之中,也沉默了许久许久。 杨宽看着他手里的密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痕和杨宽是万万没想到啊…… 那么坚固的水坝。 是拿灰石修起来的??? 先前做的那些准备,竟然全都落在了空处。 江陵府根本没准备大批量向太原府运送水泥,也不知道私底下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太原府武家竟然也掌握了水泥的配方,能够满足这座水坝修建的一切需求…… “杨宽,你说,这下怎么办?”张痕将手中密信丢在桌子上,双眼放空,说道: “若是让黄山将太原府的水坝也修成那样儿……” “这一局,我们就彻底输了。” “今后江陵府与我再没什么关系,本王,也就彻底成了这长安城中,一个干吃饭的闲散王爷了。” 杨宽长叹一声,说道: “王爷,事到如今,便只能试着将另一种材料断掉了。” 张痕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是说条石?” 杨宽点点头。 比起漫山遍野全是的灰石而言,条石的出产虽然也非常多,但终归有迹可循,有法可使。 张痕若舍得下功夫和银钱,将太原府的条石来源断掉,也一样能让这座水坝修不起来。 张痕轻轻用手指节在桌子上敲打,仔细思索,低声说道: “这水泥,乃是一种粘合剂。” “真正组成水坝主体的,还是条石。” “若是没了条石,这水泥作为粘合剂,也无济于事……” 杨宽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当时我们和太原府的矿场接触的时候,石矿也是终点关照的,而今只需要再加几把力,就能让条石的产出被斩断,进而影响水坝的建造进度。” 张痕缓缓点头,说道: “不错,武家肯定还能有其它办法,但是这样一来,水坝的工期,定然会被极大幅度地拉长。” 杨宽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说道: “江淮水坝只修了两个月,等两个月之后,王爷再鼓动御史台在朝堂之上发难,到时候,这太原水坝距离竣工还有相当长的距离,搞不好太子爷直接以此为理由,将黄山诛九族了。” “就算太子爷愿意继续等,太原水坝延期完工的时候,我们也完全可以以此为理由,弹劾黄山督办不力,让他丢掉官位。” “到时候,我们连横四皇子,将一位四皇子的心腹扶上江陵府府尹的位置,叶家可就死到临头了!” …… 在赵王张痕的暗中影响下,太原府水坝开工了没几天,就被迫暂停了下来。 黄山提着衣摆奔进了武府里: “武老爷!水坝工地上没有条石用了!” 武元庆悚然一惊:“怎么可能?我武家的所有条石来源,全部汇聚向水坝了啊!” “可这几天一条新来的石头都没有啊!” 武元庆面色极其难看,送走黄山之后,直奔太原的几座石矿而去。 除了武家所拥有的几座石矿之外,其余不归武家所有的石矿,背后东家都是苦着脸和武元庆见面的。 “武老爷!您这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这……赵王爷他……” 随后给出的理由,便是千奇百怪,有说自己旧年曾经蒙赵王恩惠的,有说自己其它生意和赵王瓜葛太深的,有说自己女儿嫁给赵王做小妾的…… 说来说去,其实就一句话。 “我真的很想卖条石给武家,但我踏马不敢啊!” 这些石矿的矿主纷纷表示,只要武家能做通赵王爷的工作,让赵王爷点头,条石一块儿不少,全都给武家送过去。 武元庆阴着脸回转,给武士彟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入了长安。 武士彟看完,呵呵笑着,提笔回了一封信,信上写道: 【让叶家想办法去。】 叶家将赵王逼得如此狼狈,张痕想要叶家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武士彟不可能带着武家傻乎乎跳出来和赵王对刚。 如此烫手的山芋,当然是甩给叶云喽。 正文 第134章 钢筋混凝土了解一下? 武元庆接到父亲的回信,看了一眼,深以为然。 叶家将张痕逼得如此狼狈,证明他们是有力量的。 再加上这件事本身和武家没那么大的关联,若是水坝修不起来,武家也无非是有些失望,转头再做水泥生意就行了。 但叶家可要被黄山诛九族砍了脑袋啊。 这种情况下,武家选择作壁上观,是最好不过的。 武元庆喊来黄山,表示自己也拿那位军功王爷没有办法,让他和叶云自己寻找解决之策。 书信传回叶府,叶云左手抱着岳素素,右手抱着黄秀秀,正在床上懒床。 “素素。”叶云轻轻拍了拍孕期更显丰腴的九老婆,将手中没开封的书信递过去:“念给我听。” 岳素素白了他一眼,拆开书信,将黄山遇到的阻碍念给叶云。 叶云呵呵冷笑了一声: “好个武家,在这儿和我踢皮球。” “我叶云真心诚意和你们合作,想要成为你们的盟友,你们武家倒是一点儿盟友的义务都不愿意承担啊!” 赵王这一手釜底抽薪,说实话,叶云真的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张痕能影响到太原,但叶云的手没有那么长,这些太原石矿的矿主东家,和叶云之间八竿子都打不着,更别提想办法让他们回心转意了。 思来想去,叶云真要解决这事儿,就只能是用笨办法,从江陵府往过调运。 但第一批水泥的运送如此艰辛,想来调运条石会更加费劲。 叶家商会本来就被江淮河水坝拖累了营收,再往太原府大批量运送条石,哪怕送过去之后武家会收购,也依旧会面临极大数额的亏损。 “既然如此……” 叶云嘿嘿坏笑道: “钢筋混凝土了解一下?” 先前江淮河水坝,叶云不敢用钢筋混凝土,那纯粹是因为成本考虑。 但太原府水坝,成本可用不着叶云考虑。 那是工部拨款的,等于是整个大唐的国库在后面垫着。 花公家的钱钱,我心疼什么啊? 最关键的问题是…… 混凝土是水泥加砂土,原料同样能在随便哪块空地上挖出来。 至于钢筋…… “嗨!太原煤炭多,炼炼钢算什么?” 叶云拍了拍黄秀秀俏挺的臀尖,说道: “秀秀,去,替老爷写一封信。” 黄秀秀脆生生应了,赤脚下床,提着纸笔奔回了床边。 【武家元庆世兄敬启:】 【听闻太原条石之患,弟心中甚忧,思来想去,只得一法,可摆脱赵王条石之钳制。】 【此法成本甚高,恐累及家业,故而当日未敢用于江淮河水坝,愿与世兄共享。】 【只可惜此物“混凝土”乃一日叶氏先祖托梦与我,不敢轻授,愿世兄与岳丈仔细商谈,方得两全。】 【叶云亲笔。】 写完信,叶云这才懒懒散散从床上爬起来,在两位娇妻美妾的伺候下洗漱穿衣,照例趴在岳素素肚子上听了听胎动,这才拿着信去了书房。 “周管家,让工匠谷给我弄一大块儿混凝土出来,要快。” 三日后,一匹快马带着叶云的手书、混凝土样品、混凝土配方,到了太原府。 骑手还给黄山带来了叶云的口令,趴在黄山耳边嘀嘀咕咕半晌,才将叶云的长篇大论交代清楚了。 黄山紧接着就带着这三样东西,登门拜访武元庆去了。 “什么,混凝土?” 武元庆听到这个新名词,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有水泥在先,这位武家家主心中没有半分轻视,反而满心不明觉厉。 “不错,若说水泥是最好的粘合剂,那么混凝土,就是最好的建筑材料,小到房屋,大到水坝,都能用混凝土搭建,可用千年!”黄山轻轻抚须,满脸自得的笑容。 虽然还不知道这混凝土到底是老爷怎么弄出来的,但是来的路上,黄山已经仔细研究过那块混凝土样品了。 那是真硬啊! 武元庆眼中一亮,说道: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混凝土配合水泥,乃是完美建筑的基底?” 黄山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是叶老爷给您的亲笔信。”黄山双手奉上叶云的书信。 武元庆展开一看,心中暗自骂道: “这姓叶的掉钱眼儿里了!还鬼扯什么叶氏先祖托梦,不敢轻授,你直说要钱不就行了?” 面上却啧啧赞道:“叶老爷写得一手好字啊!” 黄山探头一看,是自家女儿娟秀的字迹,笑而不答。 “这里,还有一块混凝土的样品,请武老爷过目。” 黄山提起手中沉甸甸的布口袋,递给了武元庆。 武元庆从口袋中掏出偌大一块混凝土,想了想,直接开门往地上一砸。 嘭! 一声闷响,他门前的一块地砖被砸出裂缝,但那块混凝土滚到一旁,却是毫发无损! 武元庆又拔出削铁如泥的宝剑来,接连劈斩在混凝土上,火星四溅中,十分艰难地在上面切出寸许剑痕,但宝剑剑锋也就此卷刃了! 他心中倒吸一口冷气,暗自惊叹这叶云到底是何方神圣,哪里来的这么多巧夺天工的技术? 能替武士彟执掌整个武家,武元庆绝对不是个酸儒书生,明白治国韬略虽然重要,但那终究是形而上的理论,真正能踏踏实实成为帝国根基的,是工,是农,是技术的革新和提升。 而自己面前这块混凝土,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试问,当年若是秦始皇有混凝土在手,这长城得修成如何模样? 今后,我大唐边塞城市,以混凝土起高墙,搭他个几十米,异族焉敢入侵? 最重要的是,工部尚书是武士彟! 只要武家能有混凝土在手,未来的大唐,将会成为武家的一片蓝海,其中有数之不尽的利益,在等待武家攫取! 武元庆心中无比激动,但脸上还保持着平静,淡淡说道: “不错,硬度很好,可太重了,会在运输和搭建的过程中,消耗很多的人力。” “这东西,叶云怎么开价的啊?” 武元庆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叶云的路数,虽然在朝中人脉匮乏,但能赶走张痕,雄踞一府之地,也绝对不是易与之辈。 肯拿出混凝土这种比水泥还惊世骇俗的东西来,武家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正文 第135章 你把我武家当大冤种? 黄山呵呵笑着,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两。” 武元庆假装犹豫,半晌后点头道:“成交!” “黄金。”黄山补充道。 武元庆深吸口气,说道: “十万两黄金,你叶家真是胃口不小!” “可以,这十万两黄金,我武家可以给。” “但是,也是一样的条件,你叶家未来,不能做混凝土生意,做出来的混凝土,只能自用。” 黄山抚须,摇头轻笑道: “我叶家未来,不会做混凝土生意,甚至不会自己做混凝土,这全天下的混凝土生意,今后全是武家的。” 武元庆眼中精光一闪,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黄山却摆手道: “哎!武老爷答应得太快了,我家老爷的条件,还没说完呢。” 武元庆眼中露出一抹深沉,微怒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谈生意,还有一码一码往上加的?” 黄山没有理会武元庆的愤怒,自顾自说道: “我家老爷,准备和武家共同成立一个混凝土商行。” “武家负责一切出资和运作,叶家不干涉。” “叶家占股三成。” “这就是叶家最后的条件,若是武老爷点头,混凝土配方,就在我这里。” 黄山从怀中掏出叶云的密信,胜券在握般平静说道: “武老爷若是愿意,水泥也可以这般操作,我叶家也会放弃对水泥的一切权力,今后就算我叶家自用水泥,也从武家这里购买。” 武元庆双手抖了抖。 占股三成,意味着什么? 这混凝土商行每赚十两银子,就得给叶云分三两! 若是这桩交易达成,叶家将水泥和混凝土的配方转让给武家,反而还是赚了个天大的便宜! 整日不需要打理生意、操持买卖、维持人脉,只需要躺着数钱就行了! 两相对比,武元庆甚至有一种叶云成了自己老板的感觉! “滚你娘的,叶家太黑心了,老子不干!” 武元庆直接一挥手,厉声道: “来人啊!送客!” 立刻就有五大三粗的汉子冲上来,准备将黄山推出去。 黄山晒然一笑,将手中密信揣回怀里,说道: “我叶家商会大管事吴雷,已经带了商会一百个最顶尖的管事,准备来太原府扩展业务了。” “本官明日便向太子监国上奏,说我发现了更好的水坝材料,恳请宽限两月。” “等到叶家商会在太原府站稳脚跟,加上混凝土水坝的宣传,生意那可是滚滚而来啊!” 黄山说完,扭头就走,留下武元庆站在原地,面沉似水。 武家虽然没有和叶家商会过过招,但凭叶家商会这么多年在江陵府取得的地位,武元庆丝毫不敢小觑。 而且这叶家商会大管事吴雷的手腕,武元庆是略有风闻的,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太原府可是个大地方,若是叶家商会直接开一片石头矿,再高价收购几个铁匠铺,水泥与混凝土搞不好都能在短时间内弄出来。 就算武家拼命阻拦,可叶家也能直接从江陵府调铁匠过来。 到时候,武家就直接被挤出棋盘了! “也不知道,这混凝土的原料,到底是什么?”武元庆一双沉冷的目光,转到了地上那块混凝土样品上。 思虑半晌,武元庆冷哼一声,拂袖回屋,手书一封,又给武士彟送了过去。 过了几日,武元庆得到了武士彟的回信,信件大意是说: 答应叶家的要求,水泥和混凝土一并做间商行,叶家占股两成,同时这次许给叶家的黄金,只能有五万两。 武士彟远比武元庆更加老辣,处理生意问题,也更加透彻,眼光更长远。 他武士彟可是堂堂工部尚书,水泥和混凝土这两种东西,全是建筑所需,泛用性极广,几乎和工部的职能完全重合,一旦武家将这种东西全部掌握,那么未来整个大唐的工程,全都是武家来做。 这种情况之下,武家的经营成本并不高。 叶家硬要进来插一脚,虽然讨厌,但能拿出这样神奇的东西,叶家本身已经证明了自己能够成为武家生意伙伴的实力。 既然如此,自己吃了肉,让叶家喝喝汤,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另外,武士彟觉得,既然叶家能拿出手两个神奇的配方,未来也许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现在建立一个良性的合作机制,今后,说不定能有更大的惊喜。 也正是混凝土这件事之后,武士彟真正开始用平等的目光,看待叶云和叶家了。 “呵呵……盟友?”武士彟坐在长安城的书房中,玩味地笑着:“我武某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盟友了。” 武元庆得到了武士彟回信,再次召来了黄山,给他说了自己的提议: “五万两黄金,两成股份,水泥和混凝土一起做这间商行!” 黄山一点头: “行!没问题!” 这比叶云一开始给他的底线,还要略高一些。 生意谈成了,武元庆便和黄山,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叶云写有混凝土配方的密信。 【混凝土配方:】 【水泥掺和大颗粒砂土。】 没了。 书房中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在跳跃,发出“噗嗤噗嗤”的轻响。 武元庆目光呆滞,拿着密信的手在轻轻颤抖。 黄山一脸冷汗,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武府。 “你踏马的在逗老子???”武元庆狠狠将手中密信砸在桌上,怒视着对面的黄山。 黄山挠了挠头,苦笑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配方……” 武元庆气得真想抽剑杀到江陵府去,将那叶家家主剁成一滩肉酱。 我花了五万两黄金,出让了两成股份,就换来【掺和大颗粒砂土】这七个字? 你这何止一字千金? 你这一字七千多金了啊! “你……你……”武元庆指着黄山的鼻子,怒道:“你跟我来!这要是个假的配方,我要你叶家和你黄家满门都死!” 武元庆怒气冲冲拉着黄山来到了一间铁匠铺里,怒气冲冲和了一滩水泥,怒气冲冲倒了一大袋粗颗粒砂土进去,然后…… 那玩意儿就硬化糊在了地板上,再也拔不起来了。 正文 第136章 什么?混凝土还得配钢筋? 武元庆拿着个铁铲子,疯狂凿击地上那摊混凝土,凿得火星四溅,旁边的地板砖都震碎了,但这块混凝土,拔不起来就是拔不起来。 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踏马还真就和自己当日见到的混凝土样品有八九分相似! 余下的可能和砂土比例有关系。 武元庆叉着腰,喘着粗气,又好气又好笑。 笑在这混凝土真是太他娘的硬了。 气在这破玩意儿说破了根本连一千两银子都不值,无非就是石灰加料成水泥,水泥加料成混凝土,可我武家却花了这么大代价…… 武元庆平复了心情,笑着将黄山送了回去,到家之后,就开始奋笔疾书,让自家老爹武士彟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叶云! 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武家盘踞太原府这么多年,就没有吃过今天这么大的亏! 武士彟收到武元庆的书信之后,也是一愣,半晌之后,却露出了一抹笑意,抚须道: “不错,很有意思的小东西,能让我武家栽个这么大的跟头,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啊。” 武家和叶家较劲的过程,也是一个互相展露肌肉的过程。 武士彟真正害怕的,绝对不是被叶家占些便宜,而是害怕摊上一个愚蠢而怯懦的盟友,那会将自己害死。 可而今看来,这小东西,是聪明伶俐、胆大心细,很和武士彟的胃口。 武士彟提笔,给武元庆写了一封短信: 【不必挂怀,倾力相助黄山修筑水坝。】 【我武家并不真的吃亏。】 武元庆收到这信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武家和叶家,这一番利益妥协,从朝堂到太原,从人脉到资源,看似有所胜负,实则已经难分彼此,在利益交换中渐渐捆绑在了一起。 混凝土和水泥并非什么天机难测的绝大秘密,但世事往往就是如此,戳破那层窗户纸,就不再值钱,但没人为你戳破,便是无法攀登的高峰。 拥有了大唐独一无二的混凝土水坝、混凝土和水泥商行八成股份的武家,真的吃亏了吗? 同样,叶家也没有吃亏。 真正吃亏的人,现在已经原地懵逼了。 张痕坐在自己书房里,听着手下颤颤巍巍的密报,难以置信地问道: “太原水坝又开工了?怎么可能?” “那些石矿又给他们提供条石了?” “混凝土?混凝土是什么东西?” 当张痕拿到一众属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为他偷回来的一块混凝土样品之后,彻底自闭了。 叶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搞出来的这么多花活儿?! …… 另一边,江陵府中的叶云,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又给黄山写了一封信。 黄山看完信,浑身打着哆嗦,又去了武府。 武元庆几乎要将一双眼睛都瞪出来。 “什么玩意儿?” “这混凝土,还得配合钢筋一起使用?” “你踏马在逗我?这东西已经这么硬了,要钢筋干甚?” 黄山苦笑着说道: “根据我家老爷的说法,混凝土本身太重,如果没有钢筋在其中支撑,一旦体积过大,就会自我崩塌……” “所以……需要用钢筋融合在内部……” 武元庆沉默了良久,好不容易平复了的杀意和怒火,再一次从他眼底熊熊燃起。 “你怎么不早说?!”武元庆拍着桌子咆哮。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在黄山面前如此失态了。 自从他从武士彟手中接过武家家主之位的那一刻起,他就要求自己要有足够的城府。 可奈何,这叶家实在是太气人了吧! 加上钢筋之后,整个太原水坝的造价,直接飞到天上去了! 那可是钢!那不是普通的铁! 华夏大地虽然从春秋战国时期就能炼钢了,但成本依旧高得吓人,除了王公贵胄的传世宝剑之外,钢这种东西几乎是见不到的。 黄山苦笑着连连摆手:“武老爷,我冤枉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武元庆气得几乎想要吐血。 梦想破灭…… 原本还计划着用混凝土去修城墙,现在看来,修个屁啊? 哪儿来的那么多钢材? 整个太原府,能炼钢的铁匠铺,最多也就俩。 就算武家临时投建,也最多将之扩充到十指之数。 早知如此,当时武元庆根本就不会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从叶家手里买下这劳什子混凝土的配方! “你给我滚!你立刻给我滚!!!” 武元庆怒吼着,又一次将黄山赶出了武家家门。 黄山看着武家快速合拢的大门,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我这前途…… 还真是命运多舛啊…… 武元庆在自己房中,奋笔疾书,要求老爹武士彟立刻马上就现在整死叶家和黄山,这种王八蛋自己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看。 武士彟收到武元庆的书信,原本还有些意外,展开一看,同样傻在当场。 一整个混凝土水坝,里面要嵌满钢筋,这尼玛得多少钱? 呆愣半晌之后,武士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脸上满是感慨。 “这个小王八蛋,颇有两分老夫当年的样子啊。” “也罢,也罢,不就是一些钢材,我大唐又不是出不起。” 而今的钢产量虽然很少,但钢筋可不是钢剑,不需要名匠千锤百炼。调整好工艺比例,批量生产的话,对整个大唐而言,并非做不到的事情。 武士彟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送给武元庆,一封送给叶云。 叶云收到武士彟的信件之后,拆开一看,当头就是三句痛骂,然后说武士彟帮叶云解决其中七成钢筋,但剩下的三成需要叶云自己想办法,而且必须是叶云的三成先到,武士彟才会让工部给太原水坝提供钢筋。 叶云看完,呵呵一笑。 背后,黄秀秀一边给叶云捏肩,一边有些慌乱地问道: “老爷……武家这不会是生气了吧?” 叶云淡笑着摇头道: “多少有点儿,但并不严重。” “他这封信,正是承认了我这盟友的身份。” “这三成,一来是考较我叶家的力量和底蕴,二来,是为了捏一捏我叶家的把柄。” 正文 第137章 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对叶云下手? “把柄?”黄秀秀怔了一下。 叶云点头道: “不错,我叶家如果能够生产这么大批量的钢材,就证明我们拥有非常多的工匠,有非常多的铁匠设备。” “这就意味着,不论我叶家有没有叶家军,只要我叶云想,短时间内都能利用手中的资源,武装一支军队。” “这就是武士彟想要的把柄。” “到时候他在长安城将这事儿一抖搂,我叶家同样会麻烦缠身。” 黄秀秀迟疑道:“那……” 叶云淡淡道:“盟友之间,不光要利益交换,还要投鼠忌器,才能长长久久地捆绑合作下去。” “这既是武士彟对我的反击,也是他的诚意。” 黄秀秀似懂非懂“哦”了一声,问道:“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找一找武家的把柄?否则如何让对方投鼠忌器呢?” 叶云嘿嘿笑道: “那就是下一次交手的事情了,这一次,就让武士彟这老东西先赢一局。” “走,秀秀,我们去工匠谷看看。” 叶云带着黄秀秀和晴儿主仆二人,乘坐马车,在三百叶家军精兵的护送下,离开了叶乡县,一路向叶家深藏大山中的工匠谷行去。 怀有身孕的岳素素则被叶云留在了府中,静静养胎。 岳素素一手捧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时不时还反复品读,极其投入。 这书,扉页上写着:《小叶诗神选集》。 黄秀秀将这书给岳素素的时候,岳素素是不信的。 叶云这种粗俗好色之辈,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这种东西? 可叶云当场就和她打了个赌,随手抄了一首李清照的《醉花阴》之后,岳素素便也只得宽衣,红着脸给叶云跳闺中秘舞看。 她怎么也想不通,叶云这种人,怎么做得出那放浪形骸的弃我去者,又怎么做得出心怀天下的未忘忧国,又双叒叕怎么做得出那缠绵悱恻的明月几时有? 看着看着,岳素素眸中已是一片痴色。 “难道……我从不曾见过,真正的你吗?” 她手指在书页墨痕上轻轻拂过,仿佛能感受到文字下深藏的,属于叶云的万千心绪。 这些诗情画意,狂浪悲歌,都被他憋在心中,最终都成了他蹂躏自己时的坏笑,成了他倾听自己腹中胎动时的温柔,成了他那些肉麻中泛着酸水儿的情话吗?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 “啾啾——”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鸟鸣。 岳素素听到这万分熟悉的鸟鸣,不由自主瞪大了一双眸子,扭头看向窗外。 一颗郁郁葱葱的枣树后面,露出了一个古灵精怪的漂亮脑袋! “莲儿?”岳素素惊呼出声。 张莲儿“嘿嘿”一笑,莲足在树梢轻踏,如一朵飞花般飘进了岳素素的窗子,一头钻进了岳素素怀里,声音甜得腻人: “师姐,师父可想你了,让我来寻你。” “师姐,你这散步,可散得有点儿远啊~” “咦?师姐,你胖了……”张莲儿抬头,用惊异的目光看向岳素素的腰肢。 二师姐的腰,之前可是很细的! 听到张莲儿的打趣,岳素素俏脸腾地通红,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莲儿转目,看到了岳素素桌上的《小叶诗神选集》,眼前一亮,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问道: “师姐,你也爱看小叶诗神啊?” “这些诗句,莫说是我,就连我爹,都整日捧读,爱不释手呢!” “也不知是何等风姿之人,才能写出这般诗意来。” “只可惜不得相见,否则……” 张莲儿美眸一转,说道:“定要将他掳回府里去,做我的压寨夫君!” 数月过去,叶家商会刊印的诗集,早就已经火遍了大江南北,只可惜叶云当时没有厚着脸皮直接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否则现在应该已经被慕名而来的才子们踩破家门了。 至于叶云故意写在扉页上的话,言称自己是拾他人牙慧,并非亲笔做的诗,只是抄的,却是没几个人信。 这种绝句,一出世便会震动天下文坛,哪里还等得到有人来抄? 多半是文人的孤高怪癖,不愿居功罢了。 岳素素稍微冷静了下来,笑着问道: “是吗?莲儿最喜欢哪一首呢?” 张莲儿想了想,叹道:“老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才是最美的。” “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只有半阙的《水调歌头》,真不知道,能配得上这上半阙的下半阙,到底是何等模样。” “洛阳里那些附庸风雅的纨绔,一个个都装模作样给这水调歌头作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写出来的东西都是什么狗屎,凭空污了我小叶诗神的名节!” 岳素素不由得又想起来自己输了赌约,在房中给叶云歌舞《水调歌头》,黄秀秀在一旁轻笑抚琴的场景,顿时羞得俏脸通红,难以自已,更不知道该如何搪塞眼前的张莲儿。 张莲儿感慨一番后,嘿嘿一笑,紧张兮兮,压低声音,问道: “师姐,你在叶府潜伏这么久了,找到机会没有?” 岳素素眨了眨眼:“潜……潜伏?” 张莲儿挥了挥小拳头,满脸愤慨之色,娇嗔道: “师姐!你还瞒着我!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 “你一直潜伏在这叶府,为的肯定是要狠狠教训一顿那姓叶的,给师父出气,我说得对不对?” “师父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感动的!师姐,你准备怎么动手?我帮你!” 岳素素回过神来,干笑道: “啊……是……潜伏……呃……莲儿,这叶府形式复杂,高手众多,师姐暂时还没有找到机会。” “莲儿你快回去吧,这件事让师姐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爹该担心你了!” 张莲儿却断然摇头,拍了拍自己含苞待放的小胸脯,昂首说道: “那怎么行!我与师姐共进退!不论这叶府再如何龙潭虎穴,不论那叶云再如何凶神恶煞,只要我们姐妹联手,定将他狗脑子都打出来!” 正文 第138章 叶大恶人不在府里?看我偷袭他! 岳素素大脑飞速运转,正自编撰谎言,寻思如何应付突然杀来的张莲儿,忽然听自己院落的门被推开。 两个下人端着汤碗走了进来,还在院中的时候便出声道: “九夫人!老爷今日为夫人准备了参汤和燕窝,奴婢给夫人送来了!” 张莲儿一惊:“糟了!” 她直接如同残影一般躲进了岳素素的衣柜里,还一边在里面挥舞着小手,压低声音喊道: “师姐!师姐快进来啊!她们要发现我们了!” 岳素素迟疑着走近衣柜,矮身躲了进去。 关上衣柜的门,张莲儿总算松了口气,忽然疑惑道: “咦?师姐,这叶府的九夫人,穿衣和你好像啊!” 她皱了皱鼻子:“连香味儿都很一致!” 岳素素:“……” 虽然才住进来不长时间,但以叶云对她的宠爱,各种上好面料的衣服量身定做了数十件,甚至连孩子出生之后一到九岁的各种鞋帽衣物都已经全部备齐,在另一个衣柜里放着。 两个下人叩门进来,左右看了一圈儿,没找到岳素素,便将手中参汤和燕窝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张莲儿探出头去,看了看之后长长松了口气,一边从衣柜里面迈步出来,一边低声说道: “师姐,这地方也忒危险了些!” “你为什么要藏身在这里?” “咦?这叶府熬的参汤好香啊!比我府里的还香些!” 张莲儿看了看桌上冒着热气的参汤,美眸一转,扭头对岳素素坏笑道: “师姐,你说我们偷偷把这九夫人的参汤喝了,她回来之后会不会生气啊?” 岳素素:“……” 张莲儿想到便做,将燕窝推给岳素素,将参汤拉到自己面前,坐下就吃,“唏哩呼噜”地毫不在意吃相。 岳素素陪着张莲儿吃完了碗中的燕窝,这才罗织好一个说法,对张莲儿说道: “莲儿,这叶云不是寻常人,身旁高手如云,我需要徐徐图之,才能……嗯……才能打他一顿给师父出气。” “人越少,目标就越小,你轻功武功都不如我,万一有什么情况,还得我分神照顾你,很不方便。” “你想啊,万一我们一不小心,被叶云抓住了,到时候他拿我们俩作为要挟,让师父委屈求全,那可如何是好?” 张莲儿听到这话,舔了舔唇边残余的参汤,问道: “他真有这么坏吗?” 岳素素压低声音说道: “是啊!莲儿你听我的,先回去,等我这边有了进展,如果需要你助拳,肯定给你传信邀你前来。” 张莲儿老大不乐意,又挣扎了一会儿,企图赖在岳素素这里,和岳素素一起进行这项听起来就非常好玩儿的任务。 但岳素素态度坚决,连哄带骗,甚至还借用了张莲儿老爹的威严,这才勉勉强强让张莲儿离开了。 看着张莲儿消失在门外,岳素素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幸亏来的不是大师姐,是莲儿这个小糊涂蛋,否则我可怎么招架啊……” “估计要是大师姐知道了这件事,得直接把我和叶云都抓回绝情谷去吧……” 张莲儿闷闷不乐,离开了叶府,走在街上,拐进个酒楼里,想着不能白来一趟,总得尝尝江陵府的吃食才行。 谁知刚在桌上坐下,就听旁边有一桌客人小声嘀咕道: “你看到先前从叶乡县东门出去的那队车马了吗?” “那就是叶家老爷,叶云的车队!我们叶乡县这些人,平日里经常见那辆马车!” “你看随行这些人的气势!那可真是不一般!” 张莲儿瞬间从菜单上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晶亮的光芒! 什么?叶云刚刚走? 师姐真是糊涂啊!为何非要死守叶云那大本营,他既然离开了叶府,身旁的保卫力量定然薄弱,正可趁此机会下手啊! 张莲儿心中计定,挥了挥小拳头,翻身出了这座酒楼,骑上自己的枣红马,策马扬鞭,顺着叶乡县东门外的官道,一路狂追而去。 …… “这就是叶家工匠谷的规模?!” 叶云看着眼前这座热火朝天的山谷,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一声惊叹。 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原身总共也没来过这工匠谷几次,继承来的记忆更是有些模糊,远不及眼前这景象带给叶云的冲击力更大。 一座偌大的山谷之中,无数巨大的铁毡、熔炉、巨锤、风箱,在轰鸣火焰的串联下形成一个整体,许多工匠操持手中活计,发出“叮叮当当”的巨响声,一车一车的铁矿石进入熔炉,而后从成建制的生产线上下来的,便是大批量的箭矢、唐刀、马蹄铁…… 直到此时,叶云才终于确定了黄秀秀此前的某些推论。 叶云原身,是真的在暗中谋划改天换日的大事的。 否则绝对不需要一座如此恐怖的工匠谷。 以这座工匠谷的规模,而今供养万数的叶家军,只是等闲,更多的制品都经由叶家商会的灰色渠道,进入了整个大唐的地下市场,逃开官方的铁器管制,为叶家商会带来了无比丰厚的收入。 单这一座工匠谷所能生产的武器装备,足以供养十万精兵! 早先得知了叶云要来的消息,公输也站在工匠谷门口,恭恭敬敬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叶云的车队,双眼放光迎了上来。 “老爷!这边请!” 公输也此前虽然对叶云也非常尊敬,但绝对没有今时今日这般,几乎是打心眼儿里的崇拜。 原因正是水泥和混凝土这两种配方,从叶云手中交给工匠谷之后,工匠谷照猫画虎,竟然真的就能将之做出来。 虽然只是站在石灰配方上的小小改良,但取得的变化,却是改天换日的。 公输也作为一个老工匠,比谁都清楚这其中蕴含的智慧和艰辛,若是这种技术上的革命,出自一个老工匠的手笔,公输也还不会如此惊叹。 但叶云是谁? 他是坐拥整个江陵府的大地主啊! 这样腰缠万贯之人,竟然愿意去研究水泥和混凝土这种东西? 公输也心中,当真只有四个字能够形容叶云: 圣人降世! 正文 第139章 叶云你真是个天才! 叶云带着轻纱遮面的黄秀秀和晴儿,在工匠谷中参观阅览,原本有些模糊的原身记忆,也渐渐在叶云脑中清晰起来。 这工匠谷的支柱,乃是公输家族,公输也就是这一代公输家族的族长。 这公输家族,在华夏历史上,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有些传说色彩。 春秋时期,百家争鸣,墨家和公输家都在机关术方面见长,曾经争雄一时,只可惜公输家棋差一招,落败于墨家,自那之后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但传承并未就此折断,公输家族世代传承的韧性和野心依旧未改,在多年的更迭中,一点点改良了自身的技术,准备从铜铁入手,等到机关术在这个方向上有所突破之后,再与墨家一战。 只不过铜铁这种东西,非常稀缺,公输家想要研究这个,就必须要得到大批量的资源和金钱支持。 叶家和公输家一拍即合,便有了而今眼前这座工匠谷。 看过一圈之后,叶云来到了工匠谷另一侧,公输也的院子里,坐下之后说道: “这次过来,是有些事情,需要公输老先生的协助。” 公输也连忙施礼道: “老爷言重了,还请老爷吩咐。” 叶云对公输也的态度非常满意,微微点头说道: “需要炼制一批钢铁,不求精巧,只求能够承重。” 公输也问了数量之后,倒吸一口冷气,简单算了一下,说道: “这至少需要消耗工匠谷两个月的产能和人手。” “老爷,这时间可以吗?” 叶云点头道:“没问题,但还需要尽快。” “另外,上次交给工匠谷的混凝土配方,我随信要求你们改良一下,进度如何?” 武家在这次和叶家的交易中,虽然和叶云有些心理和力量上的博弈,却也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叶云自觉占了不少便宜,既然今后要深度结盟,总也得安抚一下有些恼怒的武元庆。 武家决定要做混凝土和水泥的生意,叶云便决定要将这两个配方的深度和广度拓宽一下,增加其泛用性。 但叶云毕竟不是专业的建筑工程师,凭借上辈子资深网民的经验,能够弄出水泥和混凝土的基础版本,但实际上,随着比例和用料的调整,后世的水泥和混凝土还有许多特殊改良的版本,不同目的的建筑,会用到不同的配方。 只能仰仗公输家在自己给出的基础上,进行升发和延展,也不知道最终弄出来的东西,与后世相比质量如何。 公输也点头道: “这个我们公输家工匠们已经着手在做了,虽然不是我们的专长,但毕竟触类旁通,此前也有祖先留下过土木方面的书籍笔记,现在已经得到了三个改良过后的配方。” 叶云接过一看,有些傻眼。 第一个配方,竟然是给投石车设计的混凝土配方。 原先的投石车,投掷的是成块的山岩,运输和使用都受其重量拖累,但依旧是攻城战中的不二利器。 而公输家改良之后的混凝土配方,能在战场上轻而易举地做出半吨重的混凝土块儿,质量大,材质脆,砸在坚硬物体上,还会直接崩裂,变成一片爆裂的锋锐碎片,杀伤周围的军队。 第二个配方,则是混凝土外墙配方。 这种配方,坚固程度有所降低,但重量同样骤降,将之均匀涂抹在原先的城墙上,能够起到为城墙披挂一层混凝土装甲的效果,直接将防御力提升了数个层次,还能在很大程度上做到没有钢筋的内部支撑也能屹立不倒的效果! 第三个配方,是混凝土拒马桩配方。 这个配方的混凝土坚固程度极佳,自体重量更大,将之连同木质或者铁质的尖刺浇灌在地上,哪怕是大平原地形,也能在几个时辰的时间中做出足以让骑兵无法冲锋的障碍。 此前的拒马桩都是木质的,面对大规模骑兵冲锋几乎无用。 但这混凝土拒马桩,则能将任何适合骑兵作战的战场,都变成只适合步兵作战的战场! “好家伙……全是战争用途……”叶云颇有些头疼…… 真不愧是公输家啊,作品里透着掩不住的杀气。 分明是个利国利民的基建之物,到了公输家手里,却成了攻杀的利器……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三张配方极有市场…… 此时只是大唐初年,百万雄师并未解甲归田,朝堂之上一直有声音,让这些士兵回归田间,大力发展农业经济。 但熟知大唐历史的叶云却知道,这才只是个开始罢了,在今后几代大唐明君的统治之下,大唐的疆域曾经达到过1300万平方公里,向西延伸到欧洲,几乎将整个南亚次大陆和吐蕃藩国包裹住。 其中自然少不了攻城略地。 叶云长叹一声:“真没想到,我一个地主,最终竟然变成了一个战争贩子?” 他提笔写了封信,将这三张配方极其用途,一同寄给了武元庆。 武元庆收到信之后,仔细看了看那三张配方,惊得几乎跳起来。 他这些天原本还在计划,这水泥和混凝土的业务如何扩展经营。 这三张配方一来,直接给武元庆指明了方向! 武元庆心中对叶家的怨怼和怒意,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全都成了欣赏和喜欢! 天才!叶云你真他娘的是天才! 至于叶云信中请求让武家先将那七成钢材运送上水坝工地,让水坝能够正常建造的要求,武元庆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叶家先出三成这个要求,本来就是武士彟故意提出来敲打叶云的,没有太多实际意义,只要叶家最终负担了这三成,武家就已经很满意了。 更何况叶家的理由十分充分,这一路上的运输之艰难,加上有张痕在半路上捣乱,武元庆是很清楚的。 但张痕就算力量再如何雄厚,也不可能将江陵府到太原府的商路一直封死! 坚持上个把月,张痕对这条商路的封锁,肯定会有所放松,甚至在目睹了太原府水坝完全自给自足不需要江陵府的资源的情况下,张痕会直接放开这种封锁。 正文 第140章 姓张?张痕的女儿? 如此一来,叶家在太原水坝建设之中面临的最大难题,也在这三张配方带来的情面之下,彻底解决了。 巡视一圈之后,叶云对工匠谷非常满意,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然听到工匠谷门前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哗。 “你是何人?此乃私人地界,禁止擅闯!” “站住!再敢往前一步……” “啊——” 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一个人影拉长了声调,从工匠谷谷口横飞了进来。 工匠谷中跟随叶云而来的叶家军士兵中有眼疾手快之辈,凌空将横飞进来之人抱住,低头一看,发现只是胸口中拳,伤势不重,便将他放下。 刷刷刷! 一声声腰刀出鞘的声音,数百叶家军持刀在手,满脸杀气看向谷口的位置。 叶云眉头瞬间紧皱,出了房门,向谷口的方向看去。 工匠谷的存在,几乎和叶家军大营一样敏感,是绝对不能被外界察觉的。 这一路通往工匠谷的崎岖山路,本身也有许多暗哨的存在,能够来到这谷口才被人发觉,已经足够证明来者的实力不弱! 叶云的视线刚刚看向谷口,就听一声娇叱从谷口传出: “都别找死,叶云那混账东西在哪儿?叫他给姑奶奶出来!” 随着这声娇叱,一个身穿红衣的娇俏身影,手持马鞭和短剑,大喇喇从工匠谷谷口走了进来。 一个…… 单枪匹马的女武者? 叶云怔了一下。 这什么情况? 叶家军根本不理张莲儿的威胁,数百人迅速结成战阵,将张莲儿围拢在内。 张莲儿却凛然不惧,仰首笑道: “区区数百人罢了,还不放在我张莲儿眼中,叶云,你别以为这些人能保护你,若你还是个男人,就给我滚出来受死!” 叶云揉了揉下巴,诧异道: “这是哪儿来的疯婆娘……” “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区区三品境界,就能对抗数百叶家军精锐了吧?” “嗯……姓张?张……” 叶云轻轻皱起了眉头。 张这个姓氏,在大唐可是国姓。 “难道说,是张痕的女儿?” 叶云看向张莲儿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芒。 “张痕竟然能生出这般又漂亮又蠢萌的女儿来?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竟然找到了这里……不行,不能让她走,否则一旦被张痕知道了工匠谷的存在,不可能不对这里下手。” “一旦工匠谷损毁,我叶家将会面临无法修补的损失!” “周管家。”叶云淡淡唤道。 一直跟在他背后的周管家点了点头,闪身而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张莲儿面前。 张莲儿原本面对数百名叶家军精兵悍将的时候,虽然心中有本能的惊惧,但她自小娇生惯养,在红昆仑处习武修得三品修为,哪里有人敢招惹她,更别提见识过军阵之间的威力。 所谓不知者无谓,她在面对这些叶家军的时候,依旧能保持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但当周管家闪身挡在张莲儿面前的时候,这妮子面色唰得一下变白了。 周管家身上传来的那种令她几乎炸毛的危险感,她从始至终都只在发怒的红昆仑身上感觉到过一次! “宗……宗师?!”张莲儿瞳孔震动,看着周管家,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这一瞬间的对峙,张莲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红昆仑和两位师姐一再告诫她,出门在外尽量不要和四品以上的武者对敌。 她根本没有实战经验。 平日里在绝情谷中,纵然对练,但因为张莲儿性格太过讨喜,就连一向性子冷淡的大师姐都没办法真的对她下重手。 “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张莲儿下一句话话音未落,就见周管家雷霆般动了。 一双铁钩般的手指接连点在张莲儿肩头穴道上,将她周身血脉直接封死,彻底僵直在了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周管家做完这些,缓步退回了叶云身旁。 叶云淡笑一声,一把扛起了张莲儿,随便找了一间杂物室,将她放在一堆木柴上。 站在张莲儿身前,叶云背负双手,上下打量着她,口中啧啧说道: “好漂亮的妞儿啊!” “身材虽然娇小,却竟如此丰美。” “妙啊,妙啊!” 叶云一边故意调戏,一边伸手,在张莲儿丰美之上用力掐了一把。 啊!!!张莲儿心中在尖叫,但口舌僵硬,竟只能从喉间发出一连串的呜咽之音。 这混账! 简直是个天杀的王八犊子!!! 师父!!!师姐!!!快来救我啊!!!这个大恶人实在太混蛋了!!! 叶云嘿嘿坏笑了一声,低伏在张莲儿耳边,说道: “张莲儿,是吗?” “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杀上门来,我叶云得蠢到什么程度,才能想不到你爹是谁?” 张莲儿双目瞪大,心中不可思议想道: 他……他知道? 知道,还敢对我如此轻薄? 叶云继续笑道: “若我会怕你爹,我这江陵府,是怎么来的?” 张莲儿愣住。 说得有些道理,他能从张痕手中抢下江陵府,便是不怕张痕,不怕张痕,那便也不会怕我爹。 那我师父呢,你怕我师父吗?! 叶云又捏了一把之后,细细体味双指间残存的温软触感,点头赞道: “不错,不错!” “张莲儿,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若是你不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或者敢撒谎……” 叶云邪邪笑了一下: “不听话一次,我就……” 故意将后半句吞回口中,叶云坏坏地扯掉了张莲儿的腰带。 周管家听到叶云要问话,在张莲儿背上轻轻点按,恢复了她口舌部位的血流。 然后他就退了出去。 黄秀秀和晴儿俏面通红,对视了一眼,也悄悄退了出去。 “小姐,你看老爷,又使坏了!” 晴儿低声气恼道: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又要多个十夫人了!” 黄秀秀面带犹豫,低声道: “老爷现在府中就我和素素两人,按理说,也该多收几个……” “只是……此人乃是仇人之女……” 正文 第141章 莲儿,你手感真好 任黄秀秀再如何大度体贴,也觉得将张痕的女儿收入府中大为不妥。 还是说……老爷只是想玩玩? 黄秀秀想了一阵,便释怀了: “算了,这是老爷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听老爷的就是。” 杂物室中,张莲儿惊慌失措的尖叫在口舌恢复知觉之后炸响开来: “叶云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你怎么敢对本姑娘如此轻薄?你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定将你剥皮抽筋点天灯!” 叶云眼底闪过了一抹冷意。 自从知道这姑娘姓张之后,他就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之所以不立刻杀了她,还是因为张痕依旧稳坐长安城中,张磊既然不杀,那么这个张莲儿,也得先留着。 他之所以使坏,是为了摧毁张莲儿的心理防线,让她吐露心中的秘密。 还有什么,能比失身给陌生男子,更让黄花大闺女害怕的吗? “回答错误。”叶云一把扯下一件红袍,而后眼前一亮: “呦呦呦,亵衣也是红色的?” 张莲儿瞬间安静了。 “饶……饶了我吧……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 她超小声求饶道:“再……再也不敢了……” 这姑娘认怂的速度让叶云有些措手不及,配上那梨花带雨的娇嫩俏脸和惊慌无措的美眸,竟然真的让叶云升起怜惜之意来。 但下一刻,叶云强行打乱了心中的怜意。 这女人是来杀我的,是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叶云也是见过了大世面的男人,区区这点儿美色,就能让我动心吗? 显然不可能! 叶云情不自禁又伸手摸了一把。 哎嘿嘿…… “莲儿,你手感真好。” “啊!”张莲儿压低声音尖叫了一声,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夺路而逃。 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哪个男人,敢如此对待她…… 这个叶云,如此邪恶,当年师父为何没有直接一剑杀了他? 是打不过吗? 叶云将手虚虚放在张莲儿身上,坏笑道: “我问,你答,听明白了吗?” 张莲儿连连点头,泪花在眼眶中随之跳动。 叶云咬了咬牙,又将心头的怜惜压了下去。 这姑娘长得太可爱,配上那哭颜,真是无可匹敌啊……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叶云问道。 张莲儿弱声弱气道: “我……我是跟着……你的车马印来的……” 叶云暗自皱了皱眉。 车马印这种东西自然无法规避,但每次叶云抵达工匠谷附近的时候,叶家军都会散开,在外围守护,为的就是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这张莲儿乃是三品武者,轻功自不必说,能迂回绕开布控的叶家军,并不是稀罕事。 “来干什么?”叶云又问 “打……打你一顿……”张莲儿委屈兮兮带着哭音说道。 天呐!我给师父师姐丢人了! 怪不得师姐会在叶府里潜伏这么长时间…… 叶云:“……” “要杀我就杀我,说得那么温柔干甚?” 叶云长叹道: “你一个女孩家,何苦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来?这是大人的事。” 张莲儿泪眼婆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放我走吧……” 叶云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你都看到我的工匠谷了,不能放你走了。” “长安城那么美好的日子,你放着不过,非要来这里找罪受,怪不得我。” “我……我家不在长安城……”张莲儿哭道。 叶云挥了挥手:“行了,等到张痕之事告一段落,我再决定如何处置你和你哥哥。” 张莲儿愣了一下。 张痕? 处置我哥哥? 你在说什么? 叶云探头对门外说道:“周管家,我问完了。” 周管家悄然飘了进来,又封了张莲儿的穴道。 叶云背着双手,说道: “带回去,秀秀,你进来帮她穿一下衣服。” 车马从工匠谷之中回返,叶云躺在车里,怀抱着黄秀秀和晴儿,没有碰一旁的张莲儿。 黄秀秀知道叶云没有要张莲儿之后,也悄悄松了口气。 叶云明言要她管理叶府内务,若是府里有个张痕的女儿,黄秀秀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不收是最好的。 老爷真是太沉稳了。 黄秀秀心中暗自称赞自己的夫君。 这一路上,叶云自觉没什么出格的动作,但怀抱两女,怎么可能不摸摸亲亲,却是将一旁未经人事的张莲儿看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从车板缝里钻出去。 天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 他…… 他刚刚也对我动了手脚…… 还……看到了我身穿亵衣的样子…… 娘说了,除了夫君,女子的身子,是不能给任何男人碰的…… 若是有男人碰了我的身子,要么杀了他,要么……就只能嫁给他了…… 张莲儿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思路却直接顺着旧时代三从四德的教化飘到了千里之外。 爹啊…… 我对不起你…… 张莲儿眼中再次蕴满了绝望的泪水。 师父啊…… 我也对不起你…… 马车一路回到叶府,停在府里,叶云扛着依旧浑身僵直的张莲儿,带着周管家,一路向叶府假山水牢行去,准备先将张莲儿关押在这里,等到和张痕的战斗结束之后,再考虑如何处理这妮子。 现在,张痕的一对儿女都在我手中,未来若是张痕翻盘,或者将我叶家逼到绝路上,我完全可以用他俩当做筹码,来交换张痕的退让。 若是张痕直接输了…… 叶云眼中兴奋的光芒一闪。 那我岂不是可以将张莲儿如此美妙的身子据为己有了? 想了想之后,叶云还是暗自摇了摇头。 算了。 他深知自己的性格。 一旦和张莲儿有了肌肤之亲,就不好下手杀她了。 但张痕败给自己,和张莲儿之间的矛盾就无法调和,将一个仇人的女儿,三品高手养在府中当妾室? 叶云想了想,总觉得和当时的岳素素有些像。 不过岳素素可和张莲儿不一样…… 叶云满心如意算盘,向水牢中走去。 黄秀秀和晴儿下了马车,向后院走去,迎面碰上了脚步匆匆而来的岳素素。 “老爷回来了?” 岳素素脸上满是兴奋之色,目光越过黄秀秀,看到了渐渐远去的叶云背影,愣了一下,问道: “咦?老爷肩上那是谁?” 正文 第142章 莲儿是你师妹? 叶云肩上那人…… 怎么有几分像我三师妹? 岳素素目光追着叶云的背影看个不停。 黄秀秀笑着挽住了岳素素的胳膊,说道: “是张痕的女儿,来杀老爷的,叫什么……” “对了,张莲儿。” 岳素素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叫什么?” “张莲儿,对,就叫这个。”黄秀秀随口说道:“放心,老爷没对她做什么。” 岳素素人傻了。 她不是张痕的女儿啊!? “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我说说。”岳素素紧紧握住黄秀秀的玉臂。 黄秀秀以为是岳素素在吃醋,不以为意笑了一声,心中暗道孕期的女子还真是敏感啊…… 她将前后发生的事情,都和岳素素说了一遍。 岳素素哭笑不得,捂着额头,心中暗骂莲儿这个小笨蛋,都说了让你走让你走,你去招惹叶云干嘛啊? 入夜,岳素素用嘴巴应付完叶云,将叶云和黄秀秀留在房中,谎称要去自己院中睡觉,一路溜到了假山水牢里。 六个值守的叶家军战士就听甬道外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扭头看去,却不觉视觉盲区中一道黑影飘然钻了进去,绕过了他们的值守,直接进入了水牢之中。 在一个还算干爽的房间中,岳素素发现了盖着被子,双目紧闭的张莲儿。 “莲儿,莲儿!”岳素素压低声音喊道。 穴道微微松动的张莲儿缓缓睁开眼睛,隔着铁栅栏门看到岳素素之后,大喜过望,哭喊道: “师姐!师姐你快救我出去啊!我遭了叶云那大恶人的暗算了!” 岳素素看到这个小怂包的委屈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抿嘴道: “都说了让你走了!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叶云还以为你是张痕的女儿呢,没有当场杀了你,已经算是给长安城里那位王爷面子了。” 张莲儿低声啜泣道: “嗯……我……我错了师姐……师姐……这下可怎么办啊……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呜呜呜呜……我没脸再见师父了……也没脸再见爹娘了……” 岳素素又好气又好笑: “行了行了,不就是被周管家制住了吗?败给宗师又不丢人。” “你等着,我想办法把你放了,你出去之后不要再回来了!在洛阳好好做你的郡主不舒服吗?” “都要嫁人的姑娘了,一天天在外面疯跑,成何体统。” 岳素素轻声斥责之后,正要扭头去那六个值守军官偷拿钥匙,准备等明天再去和叶云澄清事实。 她觉得,叶云铁定不会为难红昆仑的徒弟、自己的师妹的。 甚至会将张莲儿奉为上宾,礼遇有加。 可谁知道,岳素素还没动步,就听张莲儿用很小的声音,可可怜怜说道: “不……我……我不走……” 岳素素愕然扭头:“为啥?” 张莲儿低着头,红着脸,半晌之后,才低声说道: “叶云那大恶人……” “要了我的身子……”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得……得嫁给他了……” “我若是这样回去……我爹娘……肯定会杀了我的!” 张莲儿本来还想祈求岳素素杀了叶云的,这样她就能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但转念一想,叶云身旁有个那么恐怖的宗师存在,还坐拥整个江陵府,就算师父红昆仑亲至,也未必真能杀得了他。 张莲儿就没有将这个非分的要求说出来。 既然没办法杀掉叶云,那就只能…… “师姐……你要不就别管我了。” “这里太危险了,叶云那大恶人简直不是人,他是个淫贼,色狼,大恶棍!” 张莲儿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师姐你快跑吧……再潜伏下去,我怕你也遭了叶云的毒手……呜呜呜呜呜……” 岳素素如遭雷击。 “什……什么?!” “他要了你?!” 秀秀不是说……叶云只和莲儿呆了一小会儿吗? 以叶云的坏劲儿,这一小会儿连只鞋都脱不完。 怎么就要了莲儿? 岳素素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怎么办…… 这怎么办?! 难道说?! 岳素素脑中浮现出自己今后和莲儿一起服侍叶云的场景。 莲儿也要嫁给叶云吗? 师父知道之后,肯定会疯掉的! 岳素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水牢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卧房的。 她在柔软舒适的宽大床榻上发了一整夜的呆,横竖觉得师父红昆仑那斩马刀实在忒大了。 第二天一早,叶云还没起床,岳素素就推门进了叶云一片狼藉的卧房。 叶云也老大不客气,一把将岳素素拽上床,胡闹了几下,发现九夫人神色不对,这才关切问道: “怎么了素素,昨夜没休息好吗?” 岳素素面色铁青,半晌后才咬着牙恶狠狠说道: “好你个叶云!我倒要看看,你以后到底怎么和我师父交代!” 叶云听着岳素素这又气又恼的质问,直接懵了。 他想了想之后,恍然道: “你是说你的事情吗……” “等红昆仑回来之后,我亲自和她解释。” “事情是我做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过……” 叶云呵呵笑着对岳素素眨了眨眼睛:“我大老婆应该舍不得杀我。” 岳素素咬着牙拍掉了叶云又摸向自己大腿的咸猪手,怒道: “我师父脾气可不好,暴怒之下,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昨天绑回府里水牢的张莲儿,可不是赵王张痕的女儿。” “她是洛阳王张辉的女儿!” “也是你大夫人红昆仑的三弟子,我的三师妹,你七夫人铁雪兰心的三师姐!” 岳素素越说越觉得这事儿好离谱,合着整个绝情谷,都快被叶云给一锅端了? 叶云本来抱着黄秀秀,睡意未消,一边抚弄佳人玉体,一边哄怀有身孕的九夫人,颇觉人生满足。 但听到岳素素这话,叶云愣了一会儿,终于理清了里面的人物关系,悚然一惊,从床上弹起来,失声道: “什么?!” “张莲儿不是张痕的女儿?” “她是你师妹?!” 正文 第143章 我才不要嫁给这个淫贼 岳素素黑着脸点头。 叶云定了定神,说道: “没事没事,我这就去把她放出来。” “幸亏没对她做什么,不然可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你师妹没事儿跑来打我作甚?” “难道是听说了你怀孕了?” 叶云忽然一惊,扭头看向岳素素,问道: “她不会告诉红昆仑吧?” 岳素素气恼道: “你这没脑水的家伙,还是担心一点儿正事吧!” 叶云愣了一下:“什么正事?” 岳素素怒道: “你不分青红皂白要了莲儿的身子,这事儿你准备如何?” “莲儿乃洛阳王嫡女,自小恩宠有佳,你这让她今后怎么办?” “你……你这般纵情,今后……今后让我与师妹、师父,如何自处?” 说着,岳素素眼眶红了,大滴大滴泪水从其中涌出。 “嗯?” 黄秀秀从枕头上仰起头来,以满是惊讶的目光看向叶云。 昨天那么短的时间,你也能要了莲儿的身子? 厉害啊! 叶云一脸懵逼:“我啥时候要她身子了?” 岳素素更怒: “你还说没有!做了不敢承认吗?” 叶云挠头道:“我……真的就只捏了她两下胸啊。” 岳素素盯着叶云,发现他神情不似作伪,狐疑问道: “此话当真?” 叶云即刻穿衣洗漱,命人将张莲儿提出水牢,解开穴道,请入了书房里。 张莲儿被周管家一路送入书房,刚一推门,就见到叶云坐在椅子上,一左一右坐着黄秀秀和岳素素,三双眼睛的目光齐齐落在了自己身上。 张莲儿看到岳素素,呆了一呆,而后小嘴一扁,直接哭出了声: “师姐!师姐你也被他捉住了吗?” “呜呜呜……我们姐妹好可怜啊……” “那王八鳖孙儿……我是说……叶云……” 张莲儿犹豫了一下,继续哭喊道: “你,你放了我师姐,反正我已经被你污了身子,随你如何,你不要对我师姐下手好不好啊……呜呜呜呜……我师姐这么好……你别欺负她……呜呜呜……” 叶云:“……” 岳素素:“……” “莲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岳素素连连摆手。 张莲儿愣了一下,旋即哭得更大声了: “难道说……” “师姐你为了救我出来,已经……已经被这混蛋给……” “师姐啊!你怎么这么傻啊……呜呜呜呜……这下可怎么办啊……” 叶云:“……” 岳素素:“……” 叶云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道: “莲儿……先前是我不对,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欺负你……” “但是……” “我……也没有污你身子吧?” 张莲儿愣了一下,旋即嚎啕大哭: “师父说得对!你们男人都该死,就要一剑一剑将你们都杀光才行!!!” “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叶云满脑门子冷汗,感觉到两侧岳素素和黄秀秀看自己的眼神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黄秀秀低声道: “老爷,要不……就将莲儿也收入房中?” 反正红昆仑的弟子已经有一位了,再多一位,也只是量变,不是质变。 只要不是张痕的女儿,黄秀秀就觉得没问题。 最关键的是…… 黄秀秀看张莲儿哭得如此悲切,真的不敢肯定,叶云是不是在那短短时间里要了这姑娘,现在却牵挂红昆仑和岳素素的面子不愿承认。 听到黄秀秀的话,张莲儿哭声骤歇,抽抽搭搭说道: “我……我才不要嫁给这个淫贼……” 叶云:“……” 岳素素:“……” 黄秀秀:“……” 这就是口是心非答应了呗?! 叶云轻咳一声:“咳……此事容后再说。” “莲儿,我……我记得,我就只是摸了摸你而已啊……” “这……这怎么能算是污了你的身子?” 张莲儿止住了哭声,一双美眸通红,紧咬银牙说道: “还说不算污了我身子!” “你明明还脱了我的外衫……看……看了我穿着亵衣的模样!” “我娘说了,未出阁的女子,哪怕是被男子碰到一根手指尖,都算是被污了身子!这辈子非他不嫁的!” 叶云:“……” 岳素素:“……” 黄秀秀:“……” 前朝的封建礼教中,的确有类似的说法。但本朝相对民风开放,对女子的贞洁依旧十分看重,可绝没有这般苛刻。 也不知道张莲儿她娘到底是哪家的贞洁烈女,这样教孩子的…… 亦或者是因为洛阳王家的闺女,家教就是比寻常人家森严得多? “咳……” 叶云感觉到岳素素如芒刺在背的目光,干笑道:“这个……莲儿啊,那不如这样,此事我们几个守口如瓶,只要你不说,这事儿就从未发生过,旁人也无从知晓,自然不损你的清白,你看如何?” 张莲儿泫然欲泣:“好……” 说罢,她竟然直接跳起来,狠狠一头撞向书房立柱上! 周管家一直守在门后,此时身影一闪,一把揪住了张莲儿的脖领子,又将身材娇小的她放回了椅子上去。 张莲儿挣扎哭喊道: “放开我!呜呜呜……我不要活了!” 叶云和岳素素吓了一跳,均是背心直冒冷汗,心中无比后怕。 若非周管家在此,张莲儿那突然一跳,自己还真未必反应得过来! 刚刚那一撞,张莲儿是真的出了全力,若是张莲儿真撞死在这里,叶云和岳素素乃至是红昆仑,这辈子心里就别想踏实了! 叶云一脸无奈,看向身旁的岳素素,问道: “要不……” 他是真的无法可施了,自己一个现代人,对上张莲儿这等贞烈女子,当真是有一种老鼠拉龟无处下口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 张莲儿真的好漂亮啊…… 身材真的好有料啊! 如此贞烈中又冒着两分傻气的女子,怎能让人不爱呢? 再加上她和岳素素、红昆仑的关系…… 可太刺激了! 岳素素沉吟良久,最终也只得黑着脸点头,同意了叶云先将莲儿稳住再说。 总不能看着这一根筋的姑娘以头撞墙吧? 叶云表面无奈心中暗喜、岳素素无法可施勉强答应、红昆仑身在河南府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现在摆在叶云面前的,只剩下了一个难题。 正文 第144章 什么?师姐你已经怀孕了?! 现在摆在叶云面前的,只剩下了一个难题: 如何给洛阳王下聘礼? 洛阳王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这位王爷是个老好人,也没什么雄心壮志,更不像张痕一般在军中威望极隆。 可也正因为如此,洛阳王才更难对付。 这是一位身上没有破绽的王爷。 若说叶云整合了江陵府之后,携着战胜赵王张痕的名头,前去河南府洛阳城下聘,洛阳王是会很认真地考虑这门亲事的。 如果张莲儿也肯嫁,那么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明媒正娶的前提下的。 也就是说,张莲儿嫁入叶府,得是正房。 没道理让洛阳王最宠爱的嫡女做小妾。 但叶云已经没有正房之位了。 若是考虑强势,那正房肯定是红昆仑,若是考虑精细,那正房定然是黄秀秀。 更何况叶云早已承诺让黄秀秀做自己的正房妻子。 那么张莲儿进来肯定只能做偏房。 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岳素素带着张莲儿离开书房,书房中只剩下了黄秀秀和叶云。 黄秀秀揶揄看着叶云,笑道: “让你再喜欢使坏,开始头疼了吧?” 岳素素和张莲儿在叶云处受到的初始待遇差不多,这绝不是个巧合,而是叶云心底里的坏劲儿在搞鬼。 再来几个敌对面目的美女出现在叶云面前,叶云肯定还会大占便宜。 若非张莲儿的姓氏让叶云心中忌惮,当日在工匠谷那杂物间中,叶云未必会止步于威胁和非礼。 “这洛阳王……可如何处置啊?”叶云拥住黄秀秀,耳鬓厮磨间低声苦恼道。 黄秀秀正色说道: “老爷先将太原水坝之事解决,等武家和我叶家形成牢靠的联盟、赵王在江陵府彻底退败、爹爹坐稳工部侍郎之位,再去提亲,就算是偏房,只要老爷彰显诚意,洛阳王也会认真考虑。” 面对叶云的苦恼,黄秀秀这次绝无半分退让之意,半个字都不提自己屈居偏房,让张莲儿以正室身份嫁进来的可能性。 若对手是红昆仑,黄秀秀自衬可以退让,但张莲儿绝对不行。 张莲儿虽是洛阳王嫡女,但自身性格甜腻偏呆萌,做了正室,这叶府会乱套,这是其自身的局限。 再加上岳素素是张莲儿的师姐,如果张莲儿做了正室,岳素素如何自处? 红昆仑呢?红昆仑虽然多年不在叶府,但黄秀秀听过岳素素的描述,确认这位看似绝情实则多情的宗师有朝一日必定会回到叶云身边,到时候让张莲儿这个徒弟做正房,红昆仑这个师父做偏房? 诸般因素叠加,黄秀秀只字不提这种可能。 “只不过……” 黄秀秀转而说道:“老爷提亲的时候,很容易惊动那位……” 叶云悚然一惊,说道:“红昆仑?” 黄秀秀点了点头。 绝情谷就在河南府,并且距离洛阳很近。 洛阳王能将张莲儿送入绝情谷中,拜红昆仑为师,肯定认识红昆仑。 一个是亲爹,一个是师父,叶云去提亲,红昆仑风闻有人打自己徒弟的主意,从绝情谷中出关一看…… 一位当场暴走的宗师,别说叶云,恐怕就是洛阳王,也得抱头鼠窜。 “那可咋整……”叶云求助地看向自家贤内助。 黄秀秀无奈一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莲儿跟着岳素素,发现竟然又一路走进了那“九夫人”的院中,愕然道: “师姐,我们都被发现了,就不用潜伏了吧?” “你还是快走吧,免得叶云哪天对你下手……” “他人可坏透了,我就从未见过如他这般不要脸的臭男人!” “我终于知道为何师父那么讨厌男人了……” “哦对了师姐……” 张莲儿一把拉住岳素素,贼兮兮说道: “师姐你可千万不要和师父说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要嫁给师父的旧爱了?” 岳素素:“……” “这儿……其实是我在叶府中的住处。”岳素素低声说道。 张莲儿听到岳素素将事情始末讲述一遍,小嘴不知觉中已经张大到了极点,几乎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当听到岳素素说,自己是因为有孕在身,不得不暂时避出绝情谷的时候,张莲儿再也忍不住了,惊声喊道: “什么?!师姐,你……” “你已经怀上叶云的孩子了?” “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纸毕竟包不住火,师父早晚会知道的,等她知道……不得一刀一个把我们全砍了啊?” 岳素素摇头苦笑道: “那也未必,师父刀子嘴豆腐心,真想杀叶云,早就动手了,何苦等这么多年。” “更别提我们……我真正担心的是,师父一怒之下心结锁死,真的在绝情谷中闭关一辈子不出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 “莲儿,我是真的被叶云夺了清白,无法回头,但你不一样……” “叶云当真只是对你不太礼貌罢了,若你现在回转洛阳,我敢保证今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几日叶云和你之间的事情。” “于你名节也丝毫无损,更不影响你今后嫁人。” 岳素素拉着张莲儿,再次苦口婆心劝说她离开叶府。 张莲儿却是美眸一转,抱住岳素素的胳膊,娇憨道: “不嘛!若是今后师父也回来叶府,我们师徒岂不是能永远在一起了?” “反正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嫁给谁都一样,那还不如和师父师姐嫁给同一个人!” 岳素素:“……” 这妮子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更何况……”张莲儿再次黯然道:“娘说得对,女子贞洁之事,是给夫家看的,但也是给自己看的,若不贞洁而不承认,那连风尘女子都比不上了。” “叶云那般对我,我便只能嫁与他了……” “否则,就算假装不曾被叶云玷污过,这辈子也难求得心安……” 岳素素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 “好吧……也不知我们师徒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都在叶云手里吃这么大的亏……” 正文 第145章 请国公解惑 张莲儿在岳素素院中暂时住了下来。 平日里叶云来找岳素素的时候,也会故意逗弄张莲儿一番,总能将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妮子逗得面红耳赤。 看着她娇憨之中带着两分呆萌的美态,叶云便更觉有趣,逗弄得越发起劲儿,往往要将岳素素惹毛,动手赶他,叶云才会意犹未尽地离开。 有岳素素、红昆仑、洛阳王这三重顾虑,叶云自然也没有真个对张莲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不过数日的相处下来,张莲儿似乎对叶云观感好了许多。 尤其是在她无意中得知叶云竟然就是那名头响彻大江南北的小叶诗神的时候,看着叶云的眼神中,几乎要迸发出明亮的火星子来! 至于为什么师姐和黄秀秀在叶云房中唱跳《水调歌头》下半段儿的时候不带上自己,张莲儿就弄不清楚了。 安闲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来自太原府的喜讯,终于奔至叶府门前,冲进了叶云书房里。 “老爷!老爷!太原府水坝竣工了!” 传令的是叶家商会之人,叶云一听,眼前顿时一亮,伸手接过了此人手中的密信。 这次太原府水坝的工程量远比江淮河水坝更大,不过在工部的支持下,调集的民夫和资源也更多。 既然采用了钢筋混凝土的结构,那么太原府一府的钢产量显然不够,整个大唐的钢铁生产调集了近三分之一,配合江陵府后来送来的三成钢筋,这才勉强够用。 因为这太原水坝的建造,户部和工部已经因为所耗费钱银过巨,而在朝堂上对骂了,武士彟每天的日子也变得精彩纷呈,与此前的安闲稳重大不相同了。 不过以武士彟的地位和名望,户部的弹劾和怒火不过隔靴搔痒,半点儿无法动摇这位应国公的位置。 武士彟也是成竹在胸,知道这太原府水坝建成之后,自己将直接扭亏为盈,在朝堂上获得翻盘式的话语权,便也不以为意,任由户部尚书指着自己的鼻子痛骂。 太子张顺最近这段时间,都觉得武士彟这老东西有点儿太抢自己风头了些。 叶云接过书信,展开一看,抚掌微笑道: “好,这下子,张痕是彻底败了。” “有郭冉和武士彟的帮衬,岳丈也能凭借这太原府水坝,坐稳这工部侍郎的位置,平步进入长安省部之中啊!” 太原府的水坝修筑总体来说算是平顺,其间张痕虽然明显贼心不死,还想对水坝的修筑进程横插一手,但武家早有准备,张痕触碰这些石矿场,还不属于武家的核心利益,但继续插手水坝的修筑,就涉及到工部和武家对太原府的实质势力了。 所以张痕无论如何出手,都被武家严密地防御了下来,使得这位身在长安的赵王爷徒呼奈何,最终也只得放手,眼睁睁看着太原府的水坝一日比一日更高。 叶云身旁,黄秀秀同样满脸喜色,雀跃道: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一晃两个多月不见,我都有些想爹爹了。” 叶云笑着摇头道: “恐怕得先去长安城述职,然后正式卸任江陵府府尹,接任工部侍郎之后,才有时间回来一趟。” “只可惜啊,岳丈大人回得来,张痕那孙子,恐怕这辈子都回不来江陵府喽!” …… 长安城,朝堂之上。 武士彟大步出列,躬身抢在太子开口之前,率先说道: “太子殿下,臣有事要奏!” 张顺现在看见武士彟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 “怎么,应国公又要和户部尚书对话?” 户部尚书刘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武士彟,等待这位工部尚书出招之后,自己好反击。 武士彟却微笑说道: “回禀太子殿下,太原府水坝已经建成。” “此乃水坝宏图。” 武士彟说罢,两名工部官员便手持一卷巨大的羊皮画卷,在朝堂之上展开。 一个宏伟的水坝,跃然于纸上。 太子与满朝文武、诸位皇子一看,皆发出惊叹: “竟是如此宏伟的水坝?” “两个月就能建成?” “国公高义!” 户部尚书刘虎不服气说道: “确实宏伟,但这可都是我大唐国库中实打实的金银堆出来的!” “应国公,如此一座水坝,当真能够给我们大唐,带来足够的回报吗?” “还是说,应国公大人只是想要利用我大唐的银钱,在太原府家中修筑这样一座水坝?” “本官听说,这水坝坐落之处,还是在武家的土地上!” “应国公,你打的好算盘啊!” 太子闻言,又想到几天前户部尚书递上来弹劾武士彟的奏章中涉及的大笔金银,不由也感同身受,心中揪痛。 那可都是大唐的钱啊! 大唐的钱,可不就是自己的钱吗? 武士彟这个老王八蛋,假公济私的手还伸到本宫头上来了,简直是罪大恶极! 不行,本宫得想个法子治治他。 太子沉声说道: “国公,刘大人的质疑,本宫也心有疑惑。” “还请国公解惑。” “如此一座水坝,和寻常条石堆砌的水坝,有何不同?” “为何需要用到如此众多的钢铁?” 户部尚书在一旁帮腔说道: “国公大人,又如何确保,运入太原府的所有钢铁,都用在了这座水坝上?” 刘虎这话,便有些诛心之意,暗指武士彟以权谋私,在太原府搞私军了。 果然,此言一出,所有人面色都沉了沉。 武士彟却不以为意,晒然一笑,说道: “太子殿下明鉴,每一笔钱,都记录在册,并且可以落实到水坝的具体位置,明日本官就将账册提交到户部,若是户部能查出来本官和太原府具体操办之人有何不妥之处,本官定一一解答!” 刘虎闻言,微微皱着双眉,沉默不语。 以武士彟的老辣,既然敢拿出来这样一本账册,那就真的不怕他来查。 要么是两袖清风,要么就是将事情做圆了。 却听武士彟继续说道: “这座水坝,实则是个实验品,而实验的结果……” 武士彟微笑道: “老臣准备了一块水坝的样品,还请诸位殿下,诸位同僚,与本官一同前去长安城门前观看一二。” 正文 第146章 这是什么离谱逆天的硬度? 正所谓事实胜于雄辩,一听说有样品看,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都稍微收敛了一些。 纵然太子非常想要知道,武士彟口中的“实验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得强自按捺心中念头,率众离开朝堂,出了长安城西门,观看武士彟的“样品”。 西门外,是武士彟斥巨资,从太原府一路拉过来的一块钢筋混凝土,长宽高均为丈许,重量恐怖。 看到这一个大家伙,太子等朝中众人均是眼含惊讶,围着这混凝土块转来转去,又摸又敲,只觉手感极其粗糙坚硬,比之山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曾经在工部短暂任职过的吏部侍郎郭冉愕然问道。 这么大一块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整体般。 但而今大唐就算开凿山岩,也绝对不可能凿出丈许的体积来。 这种体积,如何运输都是个大问题! 更何况…… 从手感、外观来看,郭冉竟是从未见过类似的石材! 他这一说,其余人也相继反应了过来,扭头看向武士彟。 武士彟呵呵一笑: “此乃混凝土,内部熔炼了钢筋,所以硬度非常恐怖。” “请诸位看着。” 武士彟说着,从随行金吾卫身上要了一把利剑,站在混凝土块旁边,狠狠一剑斩了下去! 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剑刃之上火星飞溅,利刃翻卷,甚至有铁屑飞出,将太子等人惊得连退三步。 而当武士彟将剑拿开的时候,那混凝土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淡淡的斩痕。 太子瞪大了眼睛,惊道: “好强的硬度!” 武士彟笑道:“还没完,请太子殿下仔细看。” 之后,武士彟又调集了一架城防军的攻城弩,从远处推了过来。 这可不是单兵用的弩,而是需要三个人才能操作的攻城弩,体积巨大,扭力惊人,所用箭矢的箭杆一双手都合握不住。 别说是射人,就算是射城墙,都能直接射个大洞出来。 “请诸位退开,演示的时候可能有些危险。” 武士彟带着太子等人退开足有十丈,这才下令让攻城弩对着混凝土发射。 嗖!!! 一声恐怖的气爆,在攻城弩发射的瞬间炸响。 那箭矢化作一道灰色的残影,携着死亡的怒啸,直直射在了混凝土上。 嘭! 一道火光绽放。 众人定睛一看。 那弩箭只插入了混凝土半个箭头的深度。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离谱逆天的硬度? “这……这……” 太子连声惊叹道: “若是能用此等材质建成,岂不是永不陷落的神城?” 所有人脑中,都不约而同地开始计算价格。 毕竟,修筑一座城墙,用掉的人力物力,不可能比太原府水坝要少。 粗略计算的结果,是令人振奋的! 举国之力,铸造一座这样的城池,还是能够做到的! 将这样一座城池放在边境与蛮夷接壤之处,可保大唐千年边境太平! 武士彟呵呵笑道: “此混凝土乃是黄山黄侍郎率先发明,并且用在江陵府水坝上的。” “在太原府修筑水坝这些日子,我武家与黄侍郎展开了深度合作,发明了三个新的混凝土配方,其中之一,便能应用于城防之上。” 说着,武士彟将叶云给来的三个混凝土配方的数十件抄录本,拿了出来。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材料配比全部隐去了,只透露了混凝土的主要材料和用途。 既然今后混凝土要进入工部,进入朝堂的视野,那么主要材料肯定是遮掩不住的。 只需要守住具体的配比,武家便能将混凝土和水泥的生意全部握在手中。 诸位朝臣传阅一边,一个个看向武士彟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之色。 这老国公,到底是从哪儿弄来这种逆天玩意儿的? 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户部尚书刘虎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紧紧攥着手中的纸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次和武士彟的角力,彻底输了。 有这三张配方的存在,混凝土将会直接用于大唐今后的攻防军事,别说用掉一些国库的存银修筑太原府水坝,就算用量再翻一倍,朝堂上这些人也不会再有任何意见。 实验啊,花销大些很合理! 人家有成果啊! 当太子看到,原来混凝土可以直接涂抹在现有城墙上,化作城墙的外衣,并且不需要任何钢筋作为内部结构支撑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 不论他贤德还是无能,只要不是个没脑水的蠢货,便能从中看到巨大的可行性,以及对大唐今后千百年军事的恐怖支持! 等父皇清醒之后,肯定会夸奖我的! 肯定会的! 张顺心中满是欢欣鼓舞。 一众朝臣见识过武士彟口中混凝土的硬度,自然便能想象太原水坝到底是何其坚固,更能预想今后的大唐边陲城市的城墙将会何其壮观与难以攻破,俱都怀揣着各种心思回归了朝堂之上。 武士彟对太子拱手道: “太子殿下,黄侍郎还在太原府水坝,等待殿下的调令。” 太子老怀大慰,展颜一笑,挥手道: “黄大人当居首功!本宫当日果然没有看错他!” 一众朝臣心中腹诽,当日也不知是谁,还准备诛黄山九族来着…… “李铭。”太子唤道。 吏部尚书李铭连忙两步上前,躬身道: “微臣在。” “即刻让黄山黄侍郎调任工部右侍郎,正式接任。” “赐黄金百两,绸缎千匹,府邸一座。” 吏部尚书李铭作为太子党的首脑人物,立刻应声道: “微臣遵旨!” “殿下,既然黄山大人要调任工部右侍郎,那么江陵府尹的下一任人选,也该商议一下了。” 此言一出,太子和六皇子得到了提醒,再次爆发了一场论战,当日悬而未决的江陵府尹的下一任人选,再次提上了朝堂议事。 之前神威军将军任免之事,六皇子获得了胜利,导致神威军的实际掌控权,已经几乎全部落入了六皇子手中,使得他在军中的力量更加炽盛两分。 正文 第147章 本王咽不下这口气 武士彟与郭冉对视一眼,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任由六皇子和太子在朝堂上争执不休。 六皇子如果掌控了神威军和江陵府尹,就等于将半个江陵府置于了口袋之中,在江陵府的影响力比之曾经的赵王张痕也不弱太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六皇子和太子在这方面的角力,会异常激烈。 六皇子绝不会轻易放弃,而太子也绝对不敢让自己的心腹大患六皇子掌握江陵府这等帝国腹地。 这个时候,不论是谁站出来劝说,都会引来双方的联合反击,唯有当双方斗得差不多的时候,都意识到对方绝不会松口,才能接受折中的方案。 一直到了将近午时,眼见六皇子和太子在江陵府尹的新任人选上谁也奈何不了谁,武士彟这才出列,不咸不淡说道: “神威军初换将领,江陵府洪灾刚过,老臣觉得,还是从黄府尹原班手下中,挑一位资历深的,担当此重任,方才稳妥。” “毕竟,江淮河水坝,今后也会是江陵府农耕的核心,黄山手下之人,定然对这座水坝更加熟悉,不至于影响接下来数年的收成。” 武士彟此言一出,朝堂之上沉默了。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六皇子和太子各不相让,不如折中一下,让黄山来选一个人选。 而黄山,刚刚升任工部侍郎,在太原府又与武家紧密合作,闹出了这么大的名堂,说不是武士彟这边的,恐怕都没人信。 太子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 “国公此言有理。” 六皇子也沉默不言,虽然极不喜武士彟此时出来横插一脚,但武士彟携着混凝土的天大功劳,自身又在朝堂之上持身中正,此时说出这种提议,很难驳他面子。 两位皇子都没有意见,此事就算定了下来,将会从黄山原先府中挑一位五品官出来,晋升江陵府尹一职。 这个决议,合了叶云、郭冉、武士彟的心意,可谓是最理想的状况了。 叶云早已和黄山合计过,这江陵府府尹的位置到底由谁接任。 原先黄山的副手,一位五品府丞,便是黄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三十五岁年纪,年纪不深,但已经在江陵府帮助黄山多年,又正值年富力强,知音识趣,是黄山的选择。 叶云也和这位名为蒋青的府丞交流过,这蒋青在江陵府为官多年,如何不知道叶家叶云老爷的强势,一听有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立刻对叶云纳头便拜,表忠不已。 隔日叶云便给了这蒋青的儿子一间酒楼,生意尚可,每年能带来数千两银子的进项,即便是对五品地方官而言,这也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营生,当下对叶云更是感激涕零,掏心掏肺。 这些事儿都发生在数月之前,而今就等黄山进京坐稳这工部侍郎的位置,蒋青便能接任,而后赵王张痕在江陵府残存的最后一点势力,便会彻底被清除。 整件事情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赵王几乎已经被排除在了棋局之外。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唐声名赫赫的军功王爷,输了。 太原水坝每起一分,张痕便输了一分。 大败之后,原本属于张痕的利益,自然会被胜利者瓜分殆尽。 所以在任免新的江陵府尹的时候,没人考虑过张痕的意见,甚至连象征性的询问,都没有。 长安城赵王府书房。 张痕坐在太师椅上,窗棂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到完整的表情。 坐在张痕对面的王寒,小心翼翼说道: “王爷,我的人已经在神威军中被打散了,我吩咐他们不要有任何动作,静待这次风波过去。” “六皇子未必能够获得大统,一旦他输了,我的人应该能上位,这神威军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咱们的势力范围。” “王爷不必过于忧心。” 换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默。 张痕许久许久,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张痕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自嘲笑道: “就算六皇子输了,死了,神威军还能拿回来。” “那又怎样?” “这江陵府,本王已经丢了。” “叶家与武家连横之后,在朝堂上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大。” “又牢牢控制了江陵府的各种命脉。” “本王今后纵然就是回去,也只有那一座空壳般的王府。” “甚至有可能被叶家军暗杀在家中。” “唉……叶云这小畜生……” “早知有今日,我就不会放任他爹在我眼皮底下做生意,当时就该像掐死一只臭虫一样,捏死这混蛋!” 张痕狠狠一拍桌子,冷声道: “王寒,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要你帮我。” 王寒肃容起身,说道: “一切都听王爷的吩咐!” 张痕眼中冷光一闪,问道: “你神威军在兵部调令下,秘密训练的那支刺客小队,还在你的控制之下吗?” …… 叶云书房中。 叶云怀抱黄秀秀,正拿着长安城传回的简讯,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黄秀秀一双美眸笑得如同两弯月牙,伏在叶云怀中,低声说道: “爹爹竟然真的做了工部侍郎。” “还在长安城里封了宅子!” “老爷,待得诸事闲下来之后,我们一起去长安城看看爹爹可好?” 叶云微笑轻抚黄秀秀的如瀑青丝,颔首道: “那当然,等张痕彻底没了爪牙,我们就可以大张旗鼓去一趟长安城,好好游览游览这大唐的盛世之景。” 黄秀秀想了想,补充道:“等夺嫡结束之后再去。” 叶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这也是他心中的计划。 长安城皇子夺嫡的情势一日不结束,这地方就一日不安宁,叶云便一日不敢去。 也唯有等到有一方获胜,继承大统之后,叶云才能放心前往长安。 若是哪方都不赢,反而是老皇帝醒来了,继续做皇位,那叶云和黄秀秀游览长安的计划,恐怕就要无限期搁置了。 老皇帝若是一醒,赵王爷恐怕立刻又是生龙活虎,搞不好还要卷土重来,给叶家一个好看。 正文 第148章 莲儿,你知道如何侍奉夫君吗? 叶云正自和黄秀秀说话,忽然听到半敞开的书房门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抬眼看去,却是莲儿的半个螓首,试探着伸了出来。 叶云见到莲儿,眼前一亮,招手道: “快来。” 大抵是个男人便逃不脱喜新厌旧的定律,叶云倒也不厌旧,只是真的很喜新。 再加上张莲儿身上的重重原因,相处多日,叶云一直没机会真的对张莲儿做些什么,但彼此间已经确立了某种关系,一见她便觉心中痒痒,腹下火热,颇有些按捺不住。 张莲儿俏面羞红,站在门边,却不进来,低声道: “嗯……师姐午睡了……我……我来找秀秀姐的……” 这借口她已经用了许多次,偶尔黄秀秀不在,便说是来找晴儿的,若是晴儿也不在,便只得说是走错了,看叶云留不留她。 叶云便拍了拍黄秀秀的翘臀,秀秀早已知他心意,白了他一眼,从怀中爬起,来到门边,抓了张莲儿的小手,便坐回了叶云身旁。 叶云大手一揽,便是左拥右抱,搂了两个满怀,左边闻闻,右边嗅嗅,颇觉人生快意不过如此。 张莲儿平日虽不受洛阳王府拘束,总爱在外面疯玩儿,但骨子里着实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就连轻轻搂抱都有些经受不住。 她感觉到叶云那粗壮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感觉到那不安分的大手开始在背臀之间轻轻游走,顿时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一阵阵电流般的感觉在周身流动,触电般推开了叶云,从他怀中坐了起来。 叶云却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淡笑着问道: “你娘可教过你,如何侍奉夫君?” 张莲儿一下慌了神,俏面通红,螓首低垂,任由叶云在腰肢上摸了数个呼吸,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按住叶云的大手,一边低声道: “没……没有……娘说定下亲事之前……不需要学这个……” “哦。” 叶云反手握住张莲儿纤细柔软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随着一声张莲儿的尖叫,叶云低笑说道: “那你现在定下了,也该学学我叶府的规矩。” 张莲儿勉强抵抗,无比羞赧道: “可是……可是我爹娘都还没有同意……” “你爹娘同不同意,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叶云将鼻尖埋入张莲儿的发丛,手上动作越发放肆起来。 张莲儿娇躯颤抖,双眸紧闭,良久之后才发出一声不知是呻吟还是抗拒的“嗯——”。 看到张莲儿这含羞带怯的模样,感受着怀中佳人的颤抖,叶云越发感觉心中火热,一把将身材娇小的张莲儿扛起,推开书房后门,快步奔向了自己卧房。 黄秀秀俏脸通红,想了想,还是举步跟了进去,将叶云的房门牢牢关住,省得自家老爷一个不注意春光外泄。 张莲儿正自羞赧到不知所措,反抗叶云咸猪手的本能和“服侍夫君”这个伪命题在她脑中激烈交锋,一时间难分上下,却忽然感觉有风吹在脸上。 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被叶云轻轻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啊!你……你要干嘛?放开我!不可以这样的!” “不可以对夫君说‘不可以’,这是叶府的第一个规矩。” “可是……可是!师姐……师姐会生气的!” 这些日,岳素素一直充当了张莲儿保护伞的角色,若非岳素素一力抗拒,心思单纯的张莲儿早就被叶云一口吃掉了。 叶云呵呵笑道: “你师姐睡着了,你别告诉她。” “可是……可是……” “不准再可是了……欧呦?肚兜也是红的?好可爱啊……” “嗯……真香……” 叶云深深嗅了一口张莲儿的肚兜,反手将之塞进了枕头底下,坏笑道: “归我了。” 这个慵懒的午后,蝉在窗外放肆地鸣叫,莲儿在窗内压抑着惊叫。 风拂过柳梢,发出呼啦呼啦的轻响,树梢轻舞。 有水滴从玉白瓷器光滑的表面滚落,落在布料上,茵成一大片水渍。 过了许久许久,叶云还未尽兴,莲儿却已经受不住了。 眼见莲儿眉眼间渐渐涌上了苦楚和煎熬,叶云便停了下来,温柔抚着莲儿,伏在她耳边,低声安慰。 莲儿的啜泣渐渐停了下来,一抹羞红浮上面颊,钻在叶云怀中,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来。 “莲儿?莲儿?”岳素素有些凝重的呼唤从远处越过院墙传来,看样子是从午睡中刚醒,却找不到自己的师妹了。 莲儿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般从叶云怀中跳了出来,满屋子找衣服。 叶云斜倚在床上,欣赏她慌里慌张的模样。 “那个……我的……” 莲儿一双小手攥着红衣,捂在身前遮住春光,指了指叶云的枕头。 叶云用手摁住枕头和枕头下的肚兜,摇头道: “不行,归我了。” 莲儿又羞又恼,狠狠瞪了叶云一眼,快步奔出去,口中还慌张喊道: “师姐!师姐我在这儿!” 莲儿奔出去的姿势初时有些怪异,似是不知道怎么走路。 但毕竟是绝情谷中出来的三品高手,等到了岳素素面前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大异样了,至少表面如此。 与当日岳素素比起来,叶云今日是极怜惜的,黄秀秀在旁习惯性地数了数,大约只有三千多石粮食。 叶云意犹未尽,正自在脑中反刍刚刚的美景,却忽然见到黄秀秀手持一把剪刀,红着脸走了过来。 叶云奇道: “干嘛?” 黄秀秀低着头,指了指床单上的那片落红,低声道: “老爷不是喜欢……” 于是,叶府又废了一张床单,而叶云的某个抽屉里,已经攒下了第三片落红。 …… 院中,岳素素看着一阵风般奔进来的张莲儿,狐疑问道: “你跑哪儿去了?我就小憩一会儿,你怎的还出去了?” 这些日岳素素将张莲儿看得很紧,叶云到底有多坏,她再清楚不过。 自己若非凭借有孕在身,未必能将莲儿保下这么多天。 虽说莲儿铁了心要嫁给叶云以全名节,但岳素素始终对叶云能否疏通洛阳王的心意持怀疑态度,所以在尘埃落定之前,岳素素都想替自己的莲儿师妹保留一条退路。 “莲儿,你脸怎么这么红?”岳素素看着张莲儿通红的俏脸,心中不禁有些不好的预感。 正文 第149章 刺客来袭,秀秀你别死! “莲儿,你脸怎么这么红?”岳素素看着张莲儿通红的俏脸,心中不禁有些不好的预感。 听到师姐的质问,张莲儿愣了一下,旋即讪笑道: “我打了一套拳……有点儿热……呃……哈哈……气血翻涌……是气血翻涌!” “气血翻涌?”岳素素上下打量着莲儿,忽然发现她的腰带系反了。 那腰带明明是自己早晨起床时候给莲儿系的! “打拳在院中打就好,为何还要出去?”岳素素脸一黑,语气中开始有恼火的意味出现。 张莲儿慌了神,嗫嚅道: “我……外面比较宽敞……” “打了一套什么拳?”岳素素又沉声问道。 “……太极?”张莲儿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扯谎。 “叶云大吗?”岳素素紧接着问。 张莲儿懵了,愣了一下讷讷道: “多大……算大?” “你!”岳素素气结:“你真给了叶云?” 张莲儿这才回神,刚刚冷静下来一些的俏面“腾”地一下通红,如同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一样,急得直跺脚: “师姐!你又诓我!” 岳素素黑着脸,从腰间抽出软剑,怒道: “我迟早要替师父杀了叶云这混蛋!!!” 岳素素刚要翻墙冲去叶云卧室找他算账,忽然眼角余光中,三道黑影在自己半敞的门前一掠而过。 惊鸿一瞥间,岳素素似乎还和其中一双蕴含着阴冷杀意的目光对视了那么一瞬。 岳素素愣了一下。 叶府中时不时会有叶家军的高手出没,但即便是周管家,寻常也绝对不会这样在叶府中急掠。 “什么人?” 岳素素厉声喝问。 张莲儿心中情绪激荡,反应慢了半拍,但也很快意识到刚刚的确有人从门前掠过,又见岳素素神色不对,意识到恐怕有危险。 她双手一翻,从袖中摸出两把锐利的匕首,抬手便是一道寒光破空而去,却落在了空处,深深刺入对面一根立柱上,匕首柄兀自“嗡嗡——”震颤着。 岳素素在叶府日久,对叶府位置分布已经十分熟稔,立刻判断出来,刚刚那三道黑影,目标正是叶云的房间! “有刺客!”岳素素尖锐的声音在叶府中骤然炸响。 她和莲儿正要追出去,可刚出院门,迎面竟然又撞上了三个黑衣蒙面手持黑色利刃的刺客! 岳素素二话不说,直接提剑和三名刺客打了起来。 莲儿紧接着暴起发难,手中一双锐利匕首爆发出的杀伤力,丝毫不在岳素素之下,甚至在红昆仑的精心调教下,莲儿爆发的战斗力,还比有孕在身的岳素素更强两分。 这三个刺客,两名四品一名五品,境界上落入了绝对的下风,纵然素素和莲儿师姐妹状态都不太好,但也在一个照面的时间,直接斩杀了两名刺客,剩下一个被岳素素打晕,瘫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 叶云房中,刚刚替叶云收拾完抽屉的黄秀秀红着脸走了回来,被叶云一把拉进了怀里。 刚刚与莲儿只是浅尝辄止,叶云正在兴头上,张嘴便啃。 黄秀秀早已不会拒绝叶云,正自奉承,却听院外传来一声高亢尖锐的声音: “有刺客!” 几乎是下一瞬间,叶云卧房的窗户和大门猛然炸开,木屑纷飞,窗棂断裂,三个黑影如狼似虎般携着满身杀气扑了进来,手中黑沉沉的兵刃直指床上的叶云! 叶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有血光爆闪,周管家满脸冷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三名刺客背后,一探手便捏断了两名刺客的后颈。 另一名刺客见势不妙,刚要斩向叶云肩头,却被周管家鬼魅般前探,一双铁掌狠狠掐住刺客的小腿,一把掼在了叶云卧房内墙上。 那刺客口鼻喷血,眼见是不活了。 周管家这才来得及擦一把头上的冷汗。 他住的地方虽然距离叶云的卧房很近,只有一墙之隔,但这群潜伏进来的刺客轻功非常诡谲,竟然连他这位宗师都没有感知到有整整六个刺客偷偷入了叶府。 若不是岳素素刚刚那一声尖锐的警报,恐怕叶云身首异处的时候,周管家也未必能回过神来。 “老爷,你……” 周管家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机括碰撞,弓弦嗡鸣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沉的破空! 周管家瞳孔骤然一缩,扭头一看,却是最后那被他掼在墙上,口鼻喷血的刺客,竟然还没死透,抬手对着床上的叶云射出了一发袖弩! 这袖弩乃是极阴损的东西,射程短,但极隐蔽,杀伤力同样不小。 周管家头皮发麻,探手去抓,但纵然以宗师的速度,竟然也追不上这支质量上乘的袖弩,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射向叶云脑门! 糟了! 周管家一颗心开始下坠。 叶云与黄秀秀原本在床上寻欢,骤然发生这等惊心动魄之事,到现在都没回过神,却见那刺客抬手便是一道灰扑扑的残影破空向自己飞了过来。 叶云下意识抬起一只手臂,另一手抱紧黄秀秀,想要阻挡那支袖弩。 却猛然感觉怀中的秀秀挣动了一下。 下一刻,叶云眼前一暗,竟是一具雪白的身子,不假思索地挡在了他的眼前。 噗嗤! 一声利箭撕裂血肉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爆发。 叶云感觉近在咫尺的娇躯骤然僵硬,一股温热的血液淋落在床上。 直到黄秀秀无力地砸在他脸上的时候,叶云才回过神来,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黄秀秀竟然替他挡了那必死的一箭! “不!不!秀秀!秀秀!”叶云一把抱住黄秀秀,胳膊却在她背上碰到了一支冰冷的箭尾。 以及粘腻的鲜血,如瀑般从她背上滚滚而落。 “老爷……好……好疼啊……”黄秀秀微弱的声音,在叶云怀中响起,令他一瞬间也感觉到了剜心一般的痛楚。 “不要!不要!你不要死,我不准你死!” 叶云将黄秀秀背部的伤口用力压住,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你是有多蠢啊!!!” “我会练武的!哪里需要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挡箭?” 正文 第150章 老朽无计可施啊 “我……我也不知道……” “下意识就……那么做了……” “老爷……你弄得我好疼……轻一点儿可以吗?” 黄秀秀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叶云几乎哭傻了,压着黄秀秀伤口的手却更用力三分。 血流的太多了,恐怕伤到了内脏上的动脉。 理智告诉叶云这哪怕在现代也是极其危险的伤势,更何况在这公元六百多年的古代? 但叶云心中疯狂祈祷奇迹的出现。 “周管家!周管家!这怎么办?!”叶云看向房中刚刚拧断最后那个刺客脖子的周管家。 这时代武者多少懂得医术,越是高明的武者,医术便越是精湛。 以周管家宗师的境界,若是开个医馆,也能成个小有名气的赤脚大夫。 周管家两步抢上前来,仔细看了看黄秀秀背上的箭伤,倒吸一口冷气。 “这……伤势好重啊……” 周管家低声呢喃,伸手在黄秀秀背上封了数个穴道。 从伤口中涌出的鲜血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先前如同拧开的水龙头,现在则如同关不紧的水龙头。 “有办法吗?有办法吗?”叶云紧紧抓住周管家的袖子,惊慌失措道: “无论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活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叶云是个重情谊的人,黄秀秀在他眼中,从来都不是个漂亮的玩物,而是自己还未转正的妻子。 现在他满手都是妻子体内流出的血,任凭往日如何运筹帷幄冷静深沉,而今也慌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周管家叹了一声,抛下一句:“我去找王大夫。” 王大夫是叶乡县中最厉害的大夫,祖传医术非常精湛,平日里叶府有什么风寒伤病,都只找这位大夫看,每年送入医馆的各种药材、金银也从不手软。 听到“王大夫”,叶云心里多少有了些分量,抱住怀中的黄秀秀,连声道: “秀秀,你别睡,你千万别睡,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王大夫就来了。” “你爹当年都找王大夫看过病,他很厉害的。” “一定治得好你。” 黄秀秀此时失血太多,身子已经有些发凉,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老爷……” 黄秀秀低喃道: “我要是死了……你可以把我……埋在叶家祖祠里吗?” “我……我想……生生世世都陪着老爷……” 叶云咆哮道:“你放什么屁!你不会死的!祖祠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能去烧纸!你不能埋在里面!” “只是……”黄秀秀呢喃道: “我都还没替老爷打理过家业……” “都还……只是个妾室……” “列祖列宗……不会认我的吧……” “我认你!我认你!你就是我的正妻!他们敢不认,我就一把火烧了他们!”叶云紧紧抱住黄秀秀,低声哭道:“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知道吗?你得听老爷的!” 黄秀秀苍白的嘴唇勉力笑了笑,往叶云怀中靠了靠,虚弱道: “嗯……老爷认我……我就满足了……” “老爷……我能……听你……叫我一声娘子吗……” “老爷只让我喊夫君……却从来没有……” “娘子!娘子!以后我日日都喊你!你若敢死了,我就随便从青楼找个女人回来喊娘子,我就忘了你!也绝对不把你埋进祖祠!绝对不可能!” 黄秀秀擦了擦叶云脸上的泪痕,低声道: “老爷……你去把红姐姐接回来吧……同为女人,我觉得……她一直都在等你去接她……” “不要……把你喊我娘子的事情,告诉红姐姐……不然……她又要生气了……” 听着黄秀秀低弱却无比温柔的声音,叶云不知觉间,攥紧了拳头,指尖刺破了掌心,无比浓烈的恨意在胸中升腾。 “是谁……到底是谁……” “你别让我找到你,让我找到你……我叶云誓必杀你!” 叶云气得浑身发抖,第一次对这世界中的某些人生出如此浓烈的恨意。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声惊呼在叶云门外响起。 叶云抬头,看到了岳素素和张莲儿。 “秀秀姐!”两女看到浑身是血的黄秀秀,惊呼一声冲了进来。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怎么会这样的……”岳素素难以置信,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黄秀秀背上那恐怖的伤口,同样手足无措。 门口传来破空声,一道残影踩着屋檐掠了回来。 周管家怀里抱着个白胡子老头,正惊魂未定地挣扎着,口中大喊: “哎哎哎!谁啊谁啊!干啥啊!把老夫放下来!!!” 周管家沉声道: “王大夫,我,找你看病的。” 那白胡子老头定睛看了看周管家,又看了看周围,自然看到了趴在床上几乎已经晕过去的黄秀秀,和她背上那箭矢造成的伤口。 同样也看到了叶云那几乎要将自己囫囵吃掉的目光。 “咝——”王大夫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深的伤口……” 黄秀秀这伤口若是放在平常,王大夫直接扁鹊三连退场了。 但他很清楚,自己要是敢当着叶云如此凶悍眼神之下,说出“治不了、等死吧、告辞”这三句话,恐怕立刻就要将老命交代在这里。 “叶老爷先别急,让老朽好好看看……” 王大夫凑近仔细看了看黄秀秀的伤口,同样不敢冒然动那根弩箭,否则可能让黄秀秀直接毙命。 他沉思了几个呼吸,从随身小药箱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了一种散发着奇特臭味的褐色药粉,平铺在了黄秀秀伤口周围。 药粉刚撒上去,黄秀秀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竟然真的立刻就止了血。 叶云面色一喜:“王大夫妙手!请务必治好拙荆!我愿以白银万两相谢!” 王大夫被白银万两砸了个头晕,刚想点头答应下来,但转念一想,自己治好这伤的把握不足一成,到时候给叶夫人治死了,别说白银万两,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问题。 他搓着手,苦笑着对叶云说道: “叶老爷,这伤……是真的太深了。” “伤在内脏,这箭一旦拔出来,人就没了。” “但箭不拔出来,人……就慢慢没了……” “老朽……也是无计可施啊……” 正文 第151章 你就是孙思邈? 叶云听到王大夫的话,气得够呛,险些没抽出刀来直接砍了这老东西。 平日里收钱收得欢快,要紧时候屁用不顶。 周管家见状,摇头轻叹,拉过叶云,走到一旁,低声问道: “老爷可是真心要将八夫人立为正妻?” 叶云听他这话,知道事有转机,立刻斩钉截铁说道: “不错!”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周管家问道。 叶云点头:“是的!快说,到底有什么办法?” 周管家低叹了一声,说道: “叶家祖上其实也不贫穷,有些祖传的底蕴。” “你五代之前的祖爷爷,曾经传下来一张木签。” “言称西山白云观有高人,凭此木签,可救命一次。” “但先祖也有祖训,说除非叶家嫡系性命垂危,死不当年,才可动用此木签,寻求西山白云观老神仙的庇护。” 所谓“死不当年”,是说并非老死,而是如黄秀秀这般伤重不治。 “若老爷打定主意要八夫人做正妻,勉强也可算作叶家嫡系,不违背祖训太多……” 叶云眼睛一亮,连声道: “这木签在何处?立刻取来!” 现在他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不论相不相信道观里有老神仙,都只能硬着头皮尝试一番! 周管家找叶云拿了叶府大库的钥匙,急匆匆去了。 作为叶府的老管家,对于叶府大库中的各种东西,周管家远比叶云更加清楚。 很快,周管家便回转而来,手中拿着个平平无奇的小木签,上面写着“白云观”三个字。 “王大夫,既然你无力医治拙荆,我也不勉强。” “但请暂时吊住拙荆的命,待我去西山一趟。” 王大夫诚惶诚恐对叶云躬身道: “还请老爷放心,老夫虽然没把握将这伤势医好,但暂时吊住夫人的命,还是有十足把握的,想来三五天的时日还是有的。” 叶云点头,伏在黄秀秀耳边低声宽慰了几句,而后与周管家两人驾着快马,一路疾奔叶乡县西山而去。 西山距离叶乡县并不遥远,策马奔腾一炷香的时间,叶云和周管家便已经到了白云观门前。 知客的小道童接过叶云递来的木签,挠头道: “施主……这是什么?” 叶云拱手道: “小道长将此物交给白云观的主人,他应该知道此物为何。” 小道童似懂非懂应了一声,叶云偷偷塞去一锭银子,叮嘱道: “此物人命关天,还望小道长切莫拖延。” 小道童摸了摸银子,摇头递还给叶云,转身向白云观深处快步而去。 过了不多时,小道童匆匆回转,背后还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 老道手持木牌,满脸惊异之色,来到白云观前,揖手问道: “无量天尊,老道孙思邈,就是两位手持家师木签而来?” 叶云愣了一下,失声道: “孙思邈?!” 亲手编撰《千金方》、《唐新本草》的药王,孙思邈??? 叶云还记得这孙思邈乃是陕西人,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叶乡县西山这白云观中。 孙思邈看到叶云这般模样,愣了一下,问道:“这位施主听说过老道名讳?” 叶云定了定神,笑道:“略有耳闻。孙道长,正是在下手持木签而来,拙荆伤重垂死,还请道长施救!” 孙思邈叹了一声,点头道: “老道本已避世,不管生死红尘,但既然施主手持木签而来,老道自当走一趟。” 叶云大喜,将孙思邈和随行的小道童请上了马,周管家弃马而行,短距离内跟上叶云和孙思邈不成问题。 一路狂奔回转叶府,孙思邈看了黄秀秀的伤势,白眉微蹙,沉吟良久,说道: “此伤虽深,但并未摧毁肾脏。” “当是边缘受损。” “治是可治,但……” 叶云连忙道:“我叶家什么都有,道长但说无妨!” 孙思邈缓缓点头,说道: “缺少凝血所用药材。” “若要医治此伤,须快速移除箭矢,割开伤口,缝合脏脾上断裂的血管,而后再缝合伤口,辅以活血化瘀之药,行以针石之术拔除邪风,三月当可痊愈。” “只是这药,半分不得差池,否则夫人不等医治完成,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可惜,老道来晚了一刻,夫人体内鲜血太少,如若不然,不要太多药材,也可施治。” 叶云大手一挥: “还请道长列明所需药材,我叶家商会生意路子极广,药材自然不缺!” 孙思邈提笔,在纸上写了密密麻麻近百味药材,每一味都详细列明了年份、处置手段、生长地点等诸般细节。 每一个细节的添加,都将药材的获取难度提升了数个层次。 想要找一颗何首乌简单,但若要找一颗刚好三十年零三个月生长在岭南密林中的何首乌,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周管家接过,仔细看了看,颔首道: “三味主药,我叶家仓库中都有。” “其余药材,让叶家商会药材行的伙计快马送来,半日也能到了。” 孙思邈听到周管家这话,白眉一挑,十分意外: “哦?这三味主药,叶家仓库竟然都有收藏?” “当真是……殷实之家……” 三味主药分别是千年的人参、天山的三十年灵芝、以及百年老龟的龟甲。 寻常巨富人家,若是有心要找,也能找得到。 但如叶云这样,仓库就有的妖孽,孙思邈还真是第一次见。 随着周管家飞鹰飞出,沟通叶家商会调用药材,整个叶家商会都运转了起来,一味味珍惜药材被遴选而出,送入了叶府。 而在孙思邈的一副汤药灌入口中之后,勉强被吊住命的黄秀秀面色恢复了红润,竟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声音也恢复了两分中气,只可惜手脚都被绑住,不让她有半分移动。 背后的箭伤只是勉强控制住了出血,一旦黄秀秀乱动,很可能造成更大程度的撕裂,到时候可就是回天乏术了。 到了晚上,所有药材都已经凑齐,孙思邈直接开火,以两个砂锅当场熬制了两副药。 正文 第152章 逼我杀你 其中一副让黄秀秀口服,那味道是肉眼可见的苦,喝完之后黄秀秀涕泪横流,脸上都带了两分绿色。 另一副则是熬成了琥珀色的浆糊状,散发着好闻的香味儿,令人想要挖一勺尝尝味儿。 黄秀秀不由得看向那碗香喷喷的浆糊。 然后被孙思邈笑眯眯告知,这浆糊是外用的。 黄秀秀面色精彩,孙思邈面色一肃,说道: “夫人,接下来会很疼的,虽然贫道刚刚给夫人服下的药物有镇痛的作用,但依旧会非常痛。” “夫人必须忍耐,不可以动弹。” “否则,干扰了贫道的医治,导致伤口扩大,便是神仙来了,都束手无策了。” 黄秀秀点头,苍白的小脸上闪过一抹坚毅。 叶云十分担心地蹲在黄秀秀床边,握住她的手,递给她一块毛巾咬住,柔声道: “秀秀,你要是疼,就捏我。” 孙思邈干脆利落地拔掉了黄秀秀背后伤口的箭矢。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孙思邈手法太迅捷,箭矢离体,竟然没有太多鲜血从伤口中涌出。 孙思邈进而以一把小巧锋利的刀具割开了黄秀秀那处的伤口,将外部皮肉分开,露出了内部的脏器。 岳素素和张莲儿虽然是武者,也见过血杀过人,但见到此景依旧觉得心惊肉跳,偏过头去不敢再看,两只小手已经悄悄握紧了! 黄秀秀疼得满脸冷汗,牙关紧咬,将那毛巾咬得变形,若不是有这条毛巾在口,恐怕一不留神就会咬断舌根而死。 叶云心疼坏了,连声安慰,心底由衷希望自己能够替黄秀秀受此苦楚。 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手术渐渐接近了尾声。 孙思邈以极细的银针将黄秀秀脏器上的裂口缝合,以琥珀色的粘稠药液涂抹其上,而后再次缝合皮肉,又抹了一层药液。 “呼——幸不辱命。” 孙思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直起腰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叶云见那伤口着实缝合得整齐精致,心中不禁惊叹,这孙思邈当真不是凡人,古代中医,竟然能做出如此精妙的外科手术来,哪怕是放在后世,这等手术能力,也足以成为一代名医了! “这段时间,夫人绝不可移动,饮食如厕都得在床上,直到身子痊愈为止。” “饮食也需注意,不可食用腥辣,多食清淡滋补之物。” 孙思邈叮嘱之后,想了想,说道: “若叶府中有偏僻静室,贫道可盘桓几日,等夫人状况稳定下来,再行离去,以全家师木签之托。” 叶云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有有有!周管家快为孙道长师徒安排一间静室休憩。” 等到孙思邈跟着周管家离去,叶云这才长出了口气,轻轻搂住无法动弹的黄秀秀,低声说道: “刚刚吓死我了……” “你没事就好……” “今后切不可如此愚蠢,自古以来便只有男子保护女子,哪里有女子替丈夫挡箭的?” 黄秀秀虚弱一笑,与叶云说了几句话,便沉沉睡去了。 叶云叮嘱惊魂未定的晴儿好好照料,悄悄退出了房间,将一整张床都让给了黄秀秀。 岳素素和张莲儿坐在屋外,看到叶云出来,关切问道: “秀秀姐没事了吧?” 叶云摇头:“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你有孕在身,看这些血腥作甚,快回去休息吧。” 岳素素说道: “来了六个刺客,周管家杀了三个,我与莲儿杀了两个,打晕一个,现在收押在水牢里。” 叶云愣了一下。 刚刚生离死别过,他还没来得及考虑报复幕后黑手的事情。 岳素素这话,却直接将他深埋心底的愤怒和怨恨勾了上来。 不论出手的人是谁,他都要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有活口?太好了,素素莲儿你们真棒!” 叶云眯着眼睛,声音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快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不必你们操心了。” 叶云说罢,甩袖向假山水牢行去。 目送叶云离开,张莲儿这才有些心虚说道: “师姐……你……你不怪我了吧……” 岳素素抿了抿嘴,低声叹道: “怪不得你,是叶云太……太坏了。” “只是眼下这情况,也没法儿和他算账。” “苦了我的莲儿,小傻瓜,你这样给了他,今后就再没退路了。” “幸好叶云还算重情义,否则你一生所托非人,岂不蹉跎。” …… 叶云一路怒气冲冲进了水牢,迎面看到六个叶家军战士正在守卫,见到叶云进来,六个叶家军战士均行礼道: “老爷!前不久九夫人送来个黑衣人,言称是刺客,正关在第一间牢房中。” “大壮审了吗?”叶云冷冷问道。 战士摇头:“没得到老爷吩咐,还没审。” 叶云扭头,高声对水牢深处吼道: “大壮!出来接客!” 很快,那肥壮的九尺巨汉再次迈着沉重的步伐从水牢深处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痴傻般的笑容,推开了那刺客的牢门。 “啊啊啊啊!我说!我说!!!” 很快,一声声惨叫在水牢之中响了起来,无比凄厉,令闻者毛骨悚然。 “我是神威军中培养的刺客小队,我们两队人都是!” “是……是王寒将军让我们来刺杀叶云的!都是将军的命令!我们只不过是听命行事!!!”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吧……求求你了……” 咔擦—— 一声拧断脖子的脆响,在水牢中响起,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戛然而止。 叶云阴沉着脸,转身出了水牢。 又是王寒。 又是张痕。 “输了便输了,还不服输。” “逼我杀你,那便是要死了?” 叶云冷冷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成全你!” 原本在叶家军大营中整顿军务的陈青,被叶云连夜叫来了叶府。 陈青身在大营之中,也听说了叶府遇袭之事,进来的时候面色同样很不好看。 “陈青,在江陵府范围内调动叶家军,将动静闹得大一些。” 叶云冷冷说道。 正文 第153章 暗流激荡 “化整为零,多批次调动,要遍布整座江陵府,不能局限于叶乡县这一隅之地。” 叶云叮嘱道。 陈青怔了一下,连声道: “老爷,这是为何?” 他能体会到叶云的怒火,但不理解这个操作的用意为何。 叶云冷冷笑道: “借刀,杀人。” “神威军刚刚出事,赵王被宣召入京,长安城众位皇子如惊弓之鸟,一个个都很害怕赵王会起兵造反,夺他们的皇位。” “在这种情况下,诸位皇子原本并不重视的江陵府,这段时间定然是处在重度监控之下的。” “原本不会被察觉的动作,而今却会很轻易被长安之人察觉到。” “这也是先前吴雷提点我的要点之一。” 陈青迟疑道: “可是……这样一来,就算能杀死张痕,叶家军未来面临的压力,也会增长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叶云点头道: “不错,到时候,叶家军很可能被逼出江陵府。否则很容易就会暴露在长安的视野中,进而引来大军围剿。” “但是……张痕必须得死!” “他不接受在长安做个安闲王爷的结局,若他不死,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给我们带来致命的威胁。” “所以,我要他死!” 陈青肃容,领命而去。 …… 一日半之后,在长安自己府中的六皇子,忽然收到了来自手下的密报。 “殿下,昨日江陵府各处忽然出现了极频繁的小股军队,身份未知,似乎在统筹调动……” “被我们察觉到的,有近千次,每次都有数百人,规模不等,看起来……” 六皇子玩弄手中核桃的动作顿了顿,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江陵府?” “确定不是神威军?” 六皇子面前的手下摇头道: “确定不是神威军,神威军先前秘密培养的刺客小队,虽然少了六个人,但绝对和这次没什么关系。” “少的那六个人,也是先前王寒将军的嫡系心腹,目前已经报备给了军部,按照逃兵处理,现在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六皇子暗自沉吟道: “江陵府……江陵府……如此大规模的、频繁的兵力调动……” “这是张痕难耐寂寞,要起事了?” 面前的手下沉默不语。 六皇子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发出节奏的音律,低声道: “就算不是现在,但这支军队的存在,也肯定和张痕脱不了关系……” “试问这江陵府,能够拥有这般力量的,除了赵王张痕之外,还能有谁?” “我的好皇叔啊,你果然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当世枭雄,恐怕自从我大唐建国以来,你的心思,便从没有安定下来过吧?” “呵呵……”六皇子嘴角渐渐泛起一抹冷酷阴森的笑容。 “今天子时……” “让我皇叔来府中坐坐吧。”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六皇子面前的手下躬身告退,悄然离开了六皇子的书房。 …… 叶云书房中,陈青忽然快步走入,低声说道: “老爷,先前安排的叶家军调动之事,已经初步完成了,下一步怎么办?” 叶云点头道: “将甲胄、兵刃就地包装、掩埋。” “一人只留一件贴身皮甲、唐刀、短弩,剩下的全部封存起来。” “化妆成叶家商会商队,向附近的兴唐府和成都府分散。” “到了之后,由当地叶家商会安置,有地的种地,没地的经商。” 陈青长叹一声,点头道: “也只能如此了。” 叶云这一套操作下来,不论能否对张痕造成伤害,叶家军自身都必须蛰伏相当长的时间,否则会将整个叶家都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妥妥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老爷,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吴雷大管事说需要老爷知道……” 陈青低声说道: “工匠谷的王二胡,失踪了。” 叶云先是一愣,旋即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沉声道: “什么?怎么会失踪的?” 工匠谷里也并非都是公输家的人,叶家商会从江陵府吸收的工匠中,技艺精湛、得到信任的工匠,也有机会进入工匠谷。 公输也等三名宗师级工匠之下,工匠谷中总共有十二位高级工匠,这王二胡乃是工匠谷中的高级工匠之一。 相应的,这王二胡也掌握了工匠谷的很多秘密。 陈青摇了摇头,说道: “前天晚上还在,昨天早上就找不到人了。” 叶云面色变得更加沉重,思忖良久之后,叹道: “让叶家商会想办法找找吧,叶家军不能动。” 吴雷特意让叶云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感觉到了背后潜藏着一些要命的危机。 王二胡就这样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工匠谷的防守,虽然没有叶家军大营一般密不透风,但也是极其严密的,王二胡一个没有武功在身的工匠,怎么可能悄无声息间离开? 这背后肯定有人在帮他。 偷偷离开了工匠谷的王二胡,会成为工匠谷乃至是整个叶家的心腹大患,一旦他吐露一些什么东西出来,叶家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工匠谷的存在,其敏感程度不比叶家军大营低多少。 但正好撞在叶云伺机报复张痕这样的时机上,叶云也感觉无计可施。 周管家在一旁问道: “不如……我去找找他?” 周管家作为宗师级武者,若是狠下心要找到一个人,终归有些江湖路子。 叶云摇头道:“不必了,他既然悄无声息离开,肯定有人帮衬,你也未必找得到。” “你离开江湖日久,突然在江陵府现身,同样可能引起很严重的连锁反应。” 叶云喟叹一声,摇头道: “多事之秋。一件一件来吧,且先看看这张痕,能不能活下来。” “哦对了,周管家,你觉得我有可能招揽一下孙思邈吗?” “我对这老道士很有兴趣。” …… 长安城,午夜子时,六皇子书房中依旧亮着一盏幽幽的灯火。 一个浑身煞气,被黑色夜行衣笼罩的男子,悄然推门,快步走了进来。 他恭恭敬敬将一个盒子放在了六皇子桌上,而后退了出去。 六皇子把玩着手中的核桃,低头看着这木盒子,脸上阴冷的笑容一点点绽放,最终变得有些扭曲而恐怖。 “哼哼哼哼……” “哈哈哈哈……” “皇叔……我们叔侄,多久没有这样促膝长谈了?” “哦,差点忘了,您从没和我促膝长谈过。” 他伸手,轻轻打开木盒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颗人头。 张痕惊恐的表情在木盒子里凝固,眼底似乎还有一抹不甘与怨怼。 正文 第154章 皇叔,夜深了,好好休息吧 【第一卷:江陵府,完。】 【第二卷:兴唐府】 …… “皇叔啊皇叔。” 六皇子伸手,轻轻将木盒子里的人头捧了出来,任由脖颈断面处的鲜血顺着自己的手腕向下蜿蜒。 张灵眯着眼睛,凝望着张痕那空洞不敢的灰色瞳孔,神经质地笑出了声: “咯咯咯咯……” “不怪我们几兄弟这般忌惮您。” “您的手段,当真是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 “独立于神威军之外的另一支军队?” “看样子,规模还不小呢……” “不过……” 张灵面色陡然一冷,阴森森笑道: “你死之后,这支军队就成了无根之萍。” “等我让神威军找到他们,他们最终都将归顺于我,成为我的部将!” “皇叔,你这份大礼,让我如何谢你啊……” 张灵笑道: “有了你的神威军,和这另一只出现在江陵府的军队,加上我原有的力量,我就算直接起兵造反,成功篡位的把握,都有六成了!” “我的好皇叔,你真是我的福星!” 张灵说着,轻轻将那不断向下淌血的人头抱进了怀里,口中轻轻哼唱起不知名的小曲。 过了一会儿,张灵才忽然又回过神来,将张痕的头颅放进木盒子里,笑道: “你看我,太失礼了。” “皇叔这么帮我,我怎么能没有表示呢?” 说罢,张灵从一旁储物箱里,拿出了个纯金的盒子。 “皇叔,我对你够意思吧?” “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张灵满脸真挚的笑意,将张痕的头颅从木盒子里拿出来,放进了纯金盒子里,封了起来。 而后他轻轻一推书架上的一个花瓶,机括的声音响起,书房的墙壁缓缓向上抬升,露出了一个密室。 密室中,紫檀雕花,做成个高大的陈列架。 上面摆着许多盒子,有金的,有银的,有赤铜,有玄铁…… 张灵笑着,哼着小曲,捧起桌上的纯金盒子,放在了紫檀陈列架最显眼的高处。 “嘘——” 张灵竖起一根手指,悄声说道: “皇叔,夜深了,好好休息吧。” 喀拉喀拉—— 一连串机括的声音再次响起,密室的墙壁落下,将紫檀雕花的陈列架再次封存起来。 张灵哼着欢快的小曲,推开书房的后门,去自己卧房睡觉了。 …… 叶云书房里,周管家凝神想了想,说道: “孙思邈道长乃出家之人,性子恬淡,老爷想要招揽他,难度很大。” “不过,祖上和孙道长师父的交情在,老爷可以一试,若事不成,便不要勉强孙道长。” 叶云要招揽孙思邈,绝不仅仅是看中了他药王的身份和妙手回春的本事。 孙思邈这位老道医,可是中国乃至全世界历史上,第一个发明出火药的逆天存在。 这时候的火药,对道士而言纯粹就是炼丹的附属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叶云却再清楚不过,火药的价值和威力,远远不是这些道士炼制的丹药能够媲美的。 叶云手握工匠谷,若是能得到孙思邈的帮助,将能研究火器! 火器在宋朝已经有了雏形,不过很是简陋。 元朝时期则已经发展出了火铳这种单兵热武器的雏形。 到了明朝,红衣大炮已经可以用来攻守城池了。 若非出了清朝这个满族异类,害怕汉人造反,将所有火器全部封藏,到了后世八国联军叩关的时候,搞不好要被打得跪在地上喊爸爸。 而叶云如果得到了孙思邈的帮助,在他的后世经验、孙思邈的火药配方、工匠谷公输家的铜铁技术的支持下。 别说火铳,就算是大炮,也能很轻易地做出来! 高级工匠王二胡的失踪,给叶云带来了非常大的心理压力,这就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铡刀,只要被长安城中的皇子乃至太子知道了工匠谷的存在,叶家可能会瞬间面临灭顶之灾。 叶云无法容忍,更无法将工匠谷乃至是自己叶家在江陵府的百年家业拱手相让。 而孙思邈的出现,让叶云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倘若无法斡旋,无法妥协,不如大炮开兮轰他娘,谁敢打我叶家的主意,我就炸得他亲妈粉碎。 类似的想法叶云此前就有,但一直无法实施,一来是因为没有太多闲暇时间,二来则是因为对火药配方只有很粗浅的了解,把握不大。 但有了孙思邈之后,这事儿就大有可为了。 叶云颔首道:“库中有没有道藏之类的东西?列一张清单来,我看看。” 周管家转身离去,半晌后回来,递给了叶云一张长长的清单。 叶云一看之下,不禁咋舌,说道: “这么多?” 清单之上全是古籍道藏、精品丹鼎、珍惜药材,纵然叶云不知道其具体价值,可单看名字,便已经能揣度出个不菲的数字。 周管家呵呵笑道: “有不少是你父亲收集的,人老了之后,就容易痴迷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叶云缓缓点头,沉吟道: “古方丹药拿两颗来,稀罕的药材拿三株,另外这古籍道藏……” “《抱朴子真卷》,《道德经真卷》,《通玄真经真卷》,这三本书从库中拿来我看看。” 所谓真卷,就是原作者手书的真迹,与后人抄录编撰的版本大为不同。 这三本道藏都是极出名的,孙思邈作为老道士,想来是看过的。 但真卷的意义,则决然不同。 周管家依言快步而去,不多时便拿着叶云要的东西回来了。 叶云看着桌上的三本书,两个丹药锦盒,三株老药,缓缓点头,却又有些迟疑。 这些东西,用来答谢孙思邈的救命之恩是够了。 但若想要让孙思邈答应叶云的招揽,为叶云研制火器…… 恐怕还差些意思。 叶云想了想,说道: “若我记得不错,叶家商会里有一种仿古的墨水?” 周管家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是当铺制作一些仿古书的材料。” 其实就是先前叶家商会拥有的当铺,会故意用这种墨水和相匹配的纸张,做旧一些书籍,使其看起来像是古书,以此来卖个高价。 正文 第155章 下呢?下呢!!! 正所谓无奸不商,叶云对此难以批判,但自从他穿越过来,就停了这种生意。 有闲情雅致收集古书的都不会是平民百姓,不愿意做亏心事骗钱之外,叶云也不希望莫名其妙得罪一些富贵人家。 叶云道:“去将那种仿古墨水给我拿一些来。” 周管家很快将墨水调配好,放在砚中,给叶云端了过来。 叶云先提笔在白纸上试了试,发现干了之后的确非常古旧,甚至和这三本古籍上的文字十分相似,若非专门做古董生意的当铺掌眼,寻常人根本看不出区别。 “嗯……不错。”叶云点头赞了一声,然后提笔,在《道德经真卷》扉页上添了一个字: 《上》。 《道德经真卷》,就变成了《道德经真卷,上》 周管家在旁边低着头,看呆了。 这什么操作? 道德经全文就五千个字,这还需要分上下? 没听说过啊! 叶云放下笔,呵呵一笑,将扉页上的文字吹干,将所有东西以锦缎包裹起来,提着去叶府偏院拜访孙思邈。 孙思邈这几日一直都住在叶府,每日上午下午都会去给黄秀秀换药、煎服一些补血的药物。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动手术是致死率非常高的事情,就算大夫有足够的手法能够将伤口完美缝合,也很难做到不感染。 而在这个时代,一旦伤口出现了大面积的感染,就基本上可以宣告死亡了。 事实证明,孙思邈这等神乎其神的传奇中医,是能够做到外科手术之后维持伤口不感染的,但这也几乎牵扯了他一小半的精力,很难同时医治太多的病人。 而孙思邈这种等级的大夫,别说在唐朝,就算是整个中国历史上,又能数出几人来呢? 只可惜,青霉素这等抗生素的制备,是需要完善的医学工业体系的,叶云没办法靠土方子做出来。 孙思邈见到叶云,态度十分和蔼地将叶云请了进去。 “孙道长妙手回春,拙荆这几日状况好多了,伤口也没有感染的风险,全拜道长所赐,小小心意,还请道长不要推辞。” 叶云将手中的东西捧到桌子上,当着孙思邈的面打开。 孙思邈轻轻抚须,笑着推辞道: “叶老爷客气了,老道乃是出家之人,无心凡尘,此次下山救治夫人,也是因为家师木签之恩情,这些身外之物,还请老爷……” 说话间,孙思邈看到了其中一本书的封面,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抱朴子真卷》?这……这是真卷吗?” 叶云颔首道:“应该是,我俗人一个,对这方面也不太懂。” “还请道长甄别。” 孙思邈激动得胡子都在轻轻颤抖,伸手去摸那《抱朴子真卷》,但手刚刚触到,却有缩了回来,干笑道: “这……此乃……老爷的珍藏,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 叶云断然摆手,爽快道: “此乃我给道长的谢礼,我与拙荆感情深厚,道长救了拙荆一命,叶云不胜感激,这一本道藏,放在我手里,不过明珠蒙尘,若能对道长有所裨益,想来此真卷的作者,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吧。” 孙思邈咽了口唾沫,双眼放光:“既……既然如此……” 叶云拿起那本书,直接递到了孙思邈手中。 孙思邈倒吸一口冷气,极其呵护地将这道藏抱在了怀里。 可第一本书被拿起来,紧接着露出了第二本。 《道德经真卷,上》。 轰隆! 一声惊雷在孙思邈脑中炸开了花。 孙思邈打了个哆嗦,瞪圆了眼睛,看向叶云,又看向那《道德经真卷,上》: “啊……这……” “这也是……也是……” 叶云点头道:“也是给道长的。” 说罢,叶云拿起《道德经真卷,上》,递给了孙思邈。 孙思邈颤抖着接过,继续去看那第三本书。 《通玄真经》。 孙思邈愣了一下,赶忙翻了翻手中的《道德经真卷,上》。 虽然笔迹略显凌乱潦草,但的确是他先前读过无数遍的《道德经》。 五千个字的《道德经》。 只是《上》?! 那《下》呢?我道门的至高经典,难道还有另外五千个字,从未流传开来吗??? 孙思邈直接跳了起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叫道: “《下》呢?!《下》呢???《下》去哪儿了啊???” “《道德经真卷,下》呢?!” 抹了一把喷到了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叶云还是低估了自己添了一个字,对孙思邈这老道士的杀伤力。 叶云佯装苦笑道: “这《下》……道长也知道,古籍之事,全靠运气。” “我府中就只有《上》,没有《下》,如若不然,定双手奉上。” 孙思邈不停地深呼吸,感觉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若不知道这上下之分,孙思邈也不会如此激动失态。 但既然知道了可能有下,孙思邈心中便如猫抓一般,又疼又痒又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将那《道德经真卷,下》找出来,一饱眼福。 “敢问……叶老爷,这《道德经真卷,上》,是老爷从何处找到的?” 孙思邈问道。 他的想法单纯而直接。 那地方既然有上,那就多半有下。 孙思邈已经准备出山亲自去找了。 叶云呵呵笑道: “是我叶家商会在玄县的一间当铺所收,当书的是当地一个破落豪门,当年这本真卷,花了我叶家好几千两银子才收拢过来,若非我爹当年醉心仙神之术,恐怕也不会要这书。” 孙思邈想了想,立刻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些药方,交给叶云说道: “叶老爷,这是夫人所需药物,第一个方子煎服,第二个方子涂抹伤口。” “贫道要去一趟玄县,无法多留,还请叶老爷见谅!” 叶云无比愕然。 卧槽你就直接告辞了?! 他半张着嘴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还是周管家反应快,低声说道: “孙道长,您单枪匹马,在玄县找这一本古书,如大海捞针一般……” “成功的希望,恐怕渺茫啊。” 正文 第156章 我,叶云,拯救苍生于水火! 孙思邈断然摇头道:“纵然机会再渺茫,贫道也必须亲自去一趟!” “若无所获,贫道甘愿死在玄县!” 叶云被周管家一句话点醒,立刻说道: “孙道长,此书,对道长当真重要吗?” 孙思邈道:“不光是对我,对全天下所有道士,都无比重要!” 叶云点头道: “道长若是真心想要,我可以让玄县的叶家商会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我叶家商会在江陵府的能量,相信道长也有所耳闻。” “若我叶家商会都找不到,道长定然也难有收获。” 叶云满脸诚恳。 他可不能让孙思邈就这么走了啊! 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孙思邈冷静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觉得叶云说得很有道理。 叶家商会能够收到上,那么再找到下的可能性,的确比自己大得多。 “那就……”孙思邈对叶云深深揖手,说道:“请叶老爷务必替贫道以及天下苍生找到这《道德经真卷,下》!” “贫道不胜感激!” 叶云总算是暗自松了口气,点头道: “好,道长不必挂怀,我叶家商会定然竭尽全力。” 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叶家商会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找不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但双方合作的基础,是彼此需要。 叶云心中暗叹道: 老孙啊老孙,为了我中华千秋万代的基业和抵御外来侵略的能力,就只能让你多承担一些了! 等到孙思邈终于冷静下来,叶云这才笑着说道: “孙道长,您医术如此出众,为何不救民生于疾苦?” “若是道长愿意,在下可以在叶乡县为道长开一间医馆。” 这当然不是叶云的目标,鲁迅先生有句话说得好,学医救不了中国人,还是得大炮开兮轰他娘,才能开万世之太平啊。 当然,叶云的目标暂时也还没有这么伟大,现在的他,只是想要保自己一世平安罢了。 只不过医馆这种东西,是面对孙思邈比较好的切入点。 孙思邈叹道: “老爷心怀苍生,令人敬佩。” “只可惜,苍生多苦难,贫道救不完。” “才闭关山中静修,不忍目睹红尘之苦。” 事实也正是如此,光黄秀秀一个病人,孙思邈就在叶府住下了,稍有差池,恐怕就要感染病亡。 甚至就连后世的中医,也有明显的趋势,并非治不好病,而是治好一个病人,需要大夫投入太多,而病人又如过江之鲫般汹涌而来,导致治疗的效果难以稳定,时至今日都被别有用心之人冠以“巫术”抹黑。 叶云却摇头道: “道长绝非独自前行。” “叶家愿与道长一起,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若道长愿意,叶家可以招揽江陵府年轻的医师,给道长做徒弟,传承道长的医术。” “道长一人救不尽这苍生,那千百人,千万人呢?” 孙思邈面色一肃,说道: “老爷此话可当真?” 叶云断然点头:“不错!” 孙思邈想了想,深深看了叶云一眼,说道: “既然老爷有心,贫道这把老骨头,也可交给老爷,只是……老爷需要答应贫道一事。” “道长请说。”叶云同样正色起来。 孙思邈道:“不收诊疗费。” 这五个字,直击孙思邈真正担心的地方。 叶云可是个地主,财主,江陵府当地最大的豪门。 这种豪绅,孙思邈是见过许多的。 其中虽也有好人,但绝大多数,都是为富不仁的混蛋,横行乡里,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简直为人唾弃。 叶云所说实则令孙思邈心动,但孙思邈同样担心,自己最终会成为叶云鱼肉乡里的工具。 若是叶云仗着自己的医术高超,开出天价的诊疗费,可就不是什么拯救苍生了。 叶云一乐。 “没问题!” “不过,治病不收钱,抓药总得多少收一些吧?” “我叶家也做药材生意,就在医馆对面开一间药铺,以高出市场价两成出售药材,多出的钱,用来交店铺租金和道长弟子的工钱。” 孙思邈闻言,含笑点头,抚须说道: “好!” 任凭孙思邈如何小心谨慎,也万万想不到,叶云看上的其实根本不局限于他的医术,而是想要他这个人! 与孙思邈商量好医馆的事情之后,叶云提也没提火药的事情,淡笑着转身告辞,回到了自己书房中。 叶家商会在江陵府也有医馆之类的生意,但规模都很小,远不如药材生意赚钱,利润率也很有限,所以没有获得太多的关注。 叶云下令让叶家商会将二十岁以下的年轻医师都召集起来,给予更高的薪酬,让他们来叶乡县和孙思邈学医术。 其余杂事儿根本不需要叶云多操心,只需要一声令下,叶家商会便将诸般资源都调集起来,围绕着叶云的心意转动。 叶云真正在意的,反而是长安城中传来的消息。 飞鹰传来了一封密信: 【赵王府夜中起火,府中五十余人,全部罹难,朝堂震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联袂巡察事情始末。暂未获得进展。】 叶云将这密信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最终冷冷笑了一声,将这密信放入火盆焚掉。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所有郁结全部吐出去。 “走,有些事情,也该解决了。” 叶云起身,披着夜色出了叶府,带着周管家,在叶乡县的街巷中穿行。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府邸前。 门开,里面是四个目光犀利身材健壮的汉子,看到叶云的时候齐齐一愣,旋即行礼道: “老爷!” 叶云点头,问道: “铁龙江与张磊都还好吗?” 四名叶家军战士回禀道: “张磊精神状况不太好,铁龙江一切如常。” “依照老爷的吩咐,两人被分别关押在东西院中,不曾见面。” 叶云缓缓点头,先去了铁龙江的东厢房。 房中亮着一点烛火,叶云叩响了门扉。 铁龙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干什么?不是吃过晚饭了?” “是我。”叶云淡淡说道。 正文 第157章 你爹死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半晌后,门才“嘎吱”一声被拉开。 铁龙江比之先前苍老了许多,头发变得花白,脸上皱纹很深,恍惚间更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与此前那叱咤风云的赵王府三品客卿铁龙江相差很大。 “你来干什么?”铁龙江满脸敌意和戒备。 叶云悠悠叹道: “来看看我的阶下囚。” 铁龙江抿了抿嘴角,眼底有怒火闪动,冷硬道: “我不想看你!你快走吧!” 叶云摇头笑道:“你知道吗?你对面的院子里,关着张磊。” 铁龙江愣了一下,失声道: “你连赵王世子都敢抓?” 叶云淡淡道:“张痕昨天晚上死在了长安城,风传是失火,府中五十余人,无一幸免。” 铁龙江彻底呆住,双腿一点点失去了力气,缓缓软倒在地,双目无神,喃喃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你……你干的?你杀了赵王爷?” 叶云呵呵笑着摇头: “我哪儿有那本事。” “想来是长安城中某位殿下动的手吧。” “可是……赵王爷怎么可能去长安?这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 铁龙江终日软禁此处,信息闭塞,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叶云和张痕的斗法。 叶云淡笑着,将来龙去脉简略说给了铁龙江听。 铁龙江听罢,狠狠吞了两口唾沫,低声喃喃道: “你……都是你干的?” “如此说来,王爷虽然不是你亲手杀的,却是你害死的!” 铁龙江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一双眼睛通红,瞪视着面前的叶云: “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 铁龙江状若疯狂,猛扑向叶云,似是要将叶云喉咙扯断。 叶云一脚就将武功尽失的铁龙江踹在地上,冷笑道: “今日来只是通知你一下,你之所以还能活着,完全是因为铁雪兰心。” “否则,你会和隔壁那世子一样。” “活不过今晚。” 叶云的声音无比森冷,仿佛有阵阵寒风穿过他的齿缝往外吹。 铁龙江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趴在地上呢喃道: “你……你要杀世子?” “不……你……你怎么敢……就算赵王死了……他也还是世子……他要世袭赵王王位的!” 叶云呵呵冷笑道: “就他这废物,世袭了王位,是能在长安城活下来,还是能在江陵府活下来?” “别逗了。” “你安安心心待着吧,外界的风风雨雨,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只要我叶家一天不倒,你就有吃有喝。” 说罢,叶云起身离开,只剩下满脸绝望的铁龙江,趴在地板上胡乱嚎叫着。 先前铁龙江心中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 他总想着,当赵王爷灭掉叶家之后,自己还能被赵王爷接回赵王府中。 虽然已经是个废人,但多年在赵王府中效力,王爷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可是…… 铁龙江看着渐渐关紧的院门,惨笑两声,眼中再没有了半点光芒。 叶云推门走进了张磊的院子。 张磊正坐在院中竹椅上,眼神越过院墙,眼中满是沉思。 隔壁铁龙湖的惨叫声刚刚传了过来,令张磊依稀感觉在哪里听过。 就在他仔细回忆的时候,叶云推门进来了。 张磊看到叶云,打了个哆嗦,眼中涌起恐惧之色。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日叶云折磨自己时候的狠厉模样。 叶云与他四目相交,张口就是一句: “你爹死了。” 张磊如遭雷击,双目一点点瞪大。 “你说……什么?” “我说……”叶云自己搬了个小板凳,笑眯眯坐在了张磊对面,口中却说着最刻骨的话: “你爹,死了。” “死在了长安城赵王府里。” “据说是被一把火烧死的。” 张磊的手开始剧烈颤抖: “怎么……可能?” 叶云耸了耸肩: “别误会,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长安城那种地方,我小小一个叶家,还插不进去手。” “你爹,是被其他皇子杀掉的。” “我只是嫁祸了他一下,仅此而已。” “为了给这位皇子找一个杀掉赵王的理由,我叶家承受的压力和面临的危机,同样十分凶险,一着不慎,就会步了你爹的后尘。” “但没办法。” “我本来也想就此打住,让你爹在长安好好做个逍遥王爷,我在这江陵府守好我的一亩三分地,做个富贵地主。” “等你爹在长安稳当个一年半载,我说不得也要捏着鼻子将你放了,毕竟,你是赵王爷的世子。” “但是……”叶云晒然一笑: “你爹苦苦相逼,不给我留余地。” “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叶云说罢,将一把匕首放在了张磊面前的桌上。 “你自裁吧。” 张磊盯着这匕首看了半天,仿佛如梦方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噗通跪在了叶云面前,抱住叶云的小腿,哭道: “叶老爷!叶老爷我知错了!” “叶老爷你饶我一命!我……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别杀我,别杀我……留我一命!我……我很有用的!” “我家里还有很多金银!你留我一命,我全都给你拿过来!” 叶云冷冷一笑,一脚踹开了张磊,淡淡道: “你该不会以为,赵王爷都死了,你这世子也下落不明,江陵府的这座赵王府,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 “南边那座赵王府,里面不论有多少宝贝,最后,都是我的。” “你有用?” “给我当牛做马?” “你配吗?” “哪怕让你做个下人,都嫌你手粗脚笨。” 叶云拿起那把匕首,塞进了张磊手里。 “张痕是个枭雄,你硬气点儿,我还敬你是条汉子,给你留个全尸。” “如若不然……” 叶云负手冷笑,一双眼睛中毫无半分怜悯。 张磊跪在地上拿着手中的匕首,一双瞳孔剧烈颤抖着。 半晌后,张磊低着头,缓缓握住了匕首。 然后他跳起身来,狠狠一刀刺向了叶云! 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张磊这一刀的速度,出奇的快! 正文 第158章 头砍下来,给王林送去 “死吧!!!” 张磊状若癫狂,口中疯狂尖叫着。 但他作为养尊处优的赵王世子,从不习武,一个普通人,就算心怀死志,又如何能对叶云造成半点儿伤害? 叶云冷笑一声,捏住张磊的手腕,一个膝撞狠狠顶在了张磊肚子上。 “嗬嗬——”张磊鼻涕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嘴巴大张。 剧烈的痛楚令他面色涨得紫红,颓然跌在地上,如同一只煮熟的虾米般蜷缩起来。 叶云冷笑着转身出了院子,对门口的两个叶家军战士说道: “头砍下来,给齐县的王林王管事送过去。” “是,老爷!”两个战士领命,手按腰刀,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 长安城,一处偏僻的街巷,巷尾开着一家粮铺,很少有人光顾。 粮铺里,徐宝镜有一搭没一搭抽着旱烟,身旁一个鸟笼子里,一只八哥被烟熏得上蹿下跳骂娘。 门外忽然有车辙声响起,停在了粮铺前。 徐宝镜挑了挑花白的眉毛,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低调的马车上,下来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在两名侍卫的护持下,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徐宝镜一见,顿时放下旱烟,老脸堆笑迎了上去: “国公大人!快请快请,不知国公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武士彟将手一摆,黑着脸问道: “闲言少叙,我且问你,赵王怎么死的?” 他语气中有些怒意。 赵王张痕和叶家相争,他自然是知道的。 对叶家这个武家新晋的盟友,能将赵王爷从江陵府逼出来,不得不退居长安城,武士彟是非常欣赏的。 但这和叶家直接弄死张痕是两码事! 武士彟虽然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包括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都没有找到一点儿证据,或者说找到了也不敢讲。 但这并不妨碍武士彟将第一怀疑目标锁定在叶云身上。 击败一个王爷,和杀掉一个王爷,这两件事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若真是叶家动的手,武士彟将不得不重新考虑和叶家之间的关系。 在武士彟眼中,叶云敢直接对赵王这样的大唐立国支柱下杀手,乃是进退无度、胆大包天的行为,再和叶家瓜葛下去,武士彟生怕将武家牵连进天大的麻烦里。 徐宝镜愣了一下,迟疑道: “这……不是说火灾烧死的吗?” 武士彟没好气说道:“火灾,能烧死一个王爷?” “他身旁至少三个三品供奉!” “整条巷子烧没了,他张痕都不应该被烧死!” 徐宝镜沉吟了一下,摇头道: “叶家最近没有在长安城的行动。” “更不可能调集足够的力量,在长安城里杀死赵王。” “国公大人可能是误会了。” “不如,我替国公大人给我家老爷通个书信?” 武士彟凝眉想了想,的确感觉叶家没有相应的实力做这件事。 当下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徐宝镜,通过叶家商会的渠道向叶云手中传递。 武士彟的亲笔信,这在叶家商会的情报系统中是最紧要的存在,直接动用了吴雷手中的飞鹰,很快就到了叶云手中。 叶云看完信,给武士彟回了一封。 【应国公敬启:】 【日前有六名曾经隶属于神威军的刺客小队成员潜入叶府袭杀晚辈,重伤拙荆,幸得神医妙手回春,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 【叶云亲笔。】 这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到了武士彟手里的时候,这位应国公沉默了许久许久。 这信,看似没有回答武士彟的问题。 实则已经给了武士彟足够多的信息。 张痕对神威军的影响力,武士彟一清二楚,能够调动神威军编制外秘密培养的刺客小队,对叶府进行袭杀,十有八九是张痕的手笔。 连现在实际掌控了神威军的六皇子,估计短时间内都无法调动这支刺客小队。 并且这次袭杀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然后张痕就死了。 几件事情中,是有清晰的逻辑联系的。 武士彟眼中,叶云这是承认了自己在张痕之死这件事情中起到的作用。 同样,叶云也在短短一封密信中,解释了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武士彟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才长叹了一声,将密信丢入火盆中烧掉了。 “父亲,这下怎么办?”武元爽一脸担忧,看着武士彟。 武士彟微微摇头,说道: “这是张痕下死手在先,叶云被迫反击,倒也说得过去。” “至少这小子不是个狂妄到没边,自以为可以在长安城里杀掉张痕而自己能毫发无损的那种傻子。” 张痕之死,虽然在某种程度上遂了所有皇子、太子的心意。 更让他们凭空松了口气,将皇位候选人名单上一个重大的竞争对手划去。 但赵王死在长安城里,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所谓火灾绝对只是个幌子,朝野为之震动,三司会审之下,一旦有了蛛丝马迹,太子和几位皇子包括朝中文武百官,都绝对不会吝啬一个诛九族的罪名。 叶云的这个操作,非常危险。 武士彟低声道:“叶云根本不说具体的操作,估计是害怕白纸黑字留下痕迹,也提防着我们。” “这事儿我们得弄清楚。” “叶云将这件事做得手脚干净,没有痕迹也就罢了。” “倘若留下了蛛丝马迹……” 武士彟微微眯了眯眼。 武元爽问道:“怎么办?放弃叶家,和叶家做切割吗?” 武士彟缓缓摇了摇头: “看情况决定吧……” 叶家与武家合作的前景很好,两家都已经就水泥和混凝土的生意达成了一致,并且武家和叶家商会已经开始了生意的筹备和扩张,此时抽身而退,会对武家造成不小的影响。 加之叶云并非丧心病狂无来由杀死张痕的,武士彟一时间也难以决断到底如果处置,只能先去打探打探三司的口风,再决定如何做。 倘若叶家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武士彟无法替他遮掩的话,武家会毫不犹豫地和叶家斩断联系,放任叶家在这件事情中独自挣扎。 正文 第159章 不良人易主 武士彟带着武元爽出了府,一路去了刑部尚书家。 刑部尚书林荣成这几日一反常态,深居简出,丝毫没有手头有三司会审的大案子的模样。 林府侍卫一听是工部尚书武士彟来访,也不通禀,直接将两人迎了进去。 林荣成先半步听到消息,快步从书房中走出,一见武士彟,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国公大人到访,林某有失远迎啊!” 武士彟与林荣成客套两句,在书房中分宾主落座,这才切入正题,压低声音问道: “林兄,赵王爷的案子,近几日有没有什么进展?” 林荣成呵呵假笑了一声,摇头叹道: “没有。” 武士彟蹙了蹙眉,问道: “你们三司会审,区区一个火灾,会没有进展?” 武士彟不信。 哪怕真就是个火灾将张痕烧死了,三司会审也能快速找到起火地点和起火原因,给朝堂之上的几位皇子一个交代。 林荣成点头,很认真地说道: “真的没有任何进展。” 武士彟沉默了很长时间,而后直接起身告辞了。 没有进展,本身也是极大的进展。 结合林荣成整日里深居简出的样子,若是当朝王爷死在府中,监国太子勒令三司会审,诸位皇子都或多或少在言语上给了表面的压力,倘若三司会审没有任何进展,林荣成早就急得上蹿下跳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了。 怎么可能整天待在自己府里,武士彟来的时候就正好能找到他? “爹,林尚书的态度……”武元爽坐在马车里,语气十分迟疑。 武士彟反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武元爽说道: “这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但不敢说?” 武士彟缓缓点头,说道: “叶家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全部讳莫如深,不敢追查。” “如此说来,应该是叶云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撬动了长安城中某位大人物的力量,借刀杀人,弄死了张痕。” “而此人……应该是某位皇子。” “否则以三司的重量,哪怕是王相这等级别的人在背后撺掇,都无法让林尚书如此讳莫如深。” 武元爽皱了皱眉: “叶云这是在玩火。” 倘若叶家有一位皇子作为靠山,以叶家表现出的能力,完全有得到这位皇子荫蔽的资格,到时候张痕和叶家之间的矛盾,就会直接转化为这位皇子和张痕之间的矛盾,而张痕也定然投鼠忌器,不会再对叶家出手。 这个推论之下,武元爽几乎可以肯定,叶家根本没有建立和皇子之间的任何关系。 以区区江陵府的一个富户地主的身份,来钩动长安城中某位夺嫡皇子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杀死一位大唐威名赫赫的军功王爷。 看似神机妙算,实则是一步以命搏命的险棋。 能在一个帝国皇宫之中安全成长起来,参与此时的夺嫡,朝堂上这几位皇子,就没有一个善茬儿。 利用他们,无异于与虎谋皮。 故而武元爽声音中,充满了对叶家的不满。 有叶家和武家合力修筑水坝在先,有黄山正式调任工部侍郎在后,倘若叶家成了朝堂之上某位皇子乃至是所有皇子的目标,武家也将面临难以想象的损失。 武士彟却淡笑摇头道: “但他玩赢了。” “至少现在看来,是赢了。” “回府之后,你多方打探打探消息,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武元爽作为武士彟的嫡子,年纪也不大,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进士出身,在吏部任职六品主事。 官儿不大,却是个标准的长安纨绔。 武士彟最有力的情报系统,不在朝堂,不在工部,更不在太原武家。 而是在自己这嫡子武元爽的身上。 这之后三日,武元爽就和失踪了一样,根本没回过家。 第四天才带着一身脂粉气和酒气,头发蓬乱地回到了武府。 神色虽然无比疲惫,但武元爽的一双眼睛中,却闪动着精明的光芒。 “据说,是长安不良人动的手。” 武元爽将声音压得极低。 对面武士彟听到“不良人”这三个字,登时惊得一身冷汗,倒吸一口凉气。 这所谓的“不良人”,便是唐朝时期的锦衣卫,名声不显,但凶残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特事机构,是直属于皇帝的军事力量。 其中的成员,绝大多数是从重犯之中挑选出来的。 也唯有那些身怀绝技的重犯,才有资格逃脱大唐律法的责罚,进入不良人的队伍中,为皇帝效命。 这事儿若是真的,就太耐人寻味了。 因为老皇帝还昏迷着,但不良人对老皇帝的手足兄弟,赵王张痕下了死手,将张痕及其府中上下五十余人尽数屠戮,还一把火烧了整个长安赵王府。 这意味着什么? 不良人的控制权,很可能已经在不知觉的夺嫡争斗中,易主了。 这是胜利天平的极大倾斜,但又发生得极其隐晦。 就连武士彟这样的当朝国公、工部尚书、三品大员,都不曾听闻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那么整个长安城,知道这件事的,恐怕加起来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可想而知,当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在赵王府废墟中找到了不良人动手的痕迹之后,三司长官心中有多么震惊。 敢查吗? 这事儿还怎么往下查? 抓着某位皇子的腰带踢着他的屁股喊他谋反吗? “此事到此为止。”武士彟深深吸了一口气。 坏消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完全失控了。 原本武士彟还以为,自己多多少少能够替叶家斡旋一二,但现在看来……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他连不良人背后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若是继续向下挖掘,试图寻找而今控制着不良人的皇子身份,恐怕用不了几天时间,长安武府也会被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好消息是叶云无意中借到了一把非常锋利的屠龙刀,只要能及时将手收回去,不让这刀反噬自身,这招借刀杀人,大概率是没有下文,不了了之的无头冤案了。 “拿笔来。”武士彟沉声说道。 正文 第160章 他赚大了,但我赚麻了 武士彟给叶云写了一封信,信中虽然没有写出具体事由,却严厉批评了叶云的胆大包天,并告诫他需要立刻撇清关系,蛰伏起来,甚至到了关键时刻,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收到书信,叶云暗自沉吟。 片刻之后他唤来陈青,让散去兴唐府和成都府两地的叶家军,原地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皮甲和刀具也都封装掩埋了,彻底将自己当成是个普通百姓,过自己的日子。 甚至连军饷都暂停发放,让这些叶家军战士们在叶家商会之中任职,每月靠叶家商会下发的微薄银钱度日。 当然,这些军饷都只是暂停发放罢了,等到风头过去,叶家军重新集结,会一并再发下去。 武士彟书信之中透露的信息,同样十分明显。 这位应国公有些害怕了。 但事情还没有脱轨,至少叶家暂时还没有直接暴露在长安城的视野之中,否则武士彟也不会寄信了,直接就关了和叶家合作的水泥混凝土商行,开始装死了。 叶云感觉张痕之死似乎在长安城中惹出来的乱子,比之他先前想象的更加巨大。 只是叶家商会的情报系统,完全无法收集长安城中权力金字塔顶尖处才能捕捉到的暗流激荡,在叶云的视野中,长安城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但武士彟传回来的情绪,却与之截然不同。 “未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江陵府可能会比较危险……”叶云微微眯起双眼,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他多少感觉有些棘手,这江陵府毕竟是自己的大本营,这招通过频繁调动叶家军,让长安城中的某位皇子误以为赵王张痕在江陵府依旧有潜藏的强大力量,从而直接杀死张痕的策略,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带来的负面效果是长久而沉重的。 此前,叶家军在江陵府的调动,不论再如何频繁,只要不直接和当地驻军产生冲突,就几乎不会引来长安城的注意。 但这次却明显勾来了不菲的注意力。 这证明长安城中的确有人在神威军之事后,对江陵府加大了监控力度。 而叶家军大规模调动被看到了之后,原本可能维持数月就渐渐随着长安城夺嫡风波的衍变而一点点消退的注意力,现在会保持很久很久。 可能要以数年为单位来计算。 而背后那长安城中将注意力投注而来的存在,定然会想方设法地找到叶家军的所在。 叶云虽然不知道动手杀了张痕的到底是谁,但却对对方的心理洞若观火。 若这支军队隶属于张痕,那么张痕都死了,这就是一支失去了主人和后勤支援的散兵游勇。 不论先前再如何精锐,坐吃山空的情况下,最终要么散伙,要么占个山头,成为山贼马匪。 长安夺嫡,最终也是最强力的手段,只有武力。 这需要强大的军队支持。 之所以朝堂之上诸位皇子如此胶着,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在老皇帝数月昏迷的情况下登基,就是因为大唐初立,绝大多数军队效忠的对象,都只是老皇帝,而非任何一个皇子。 就连没有获得诏喻成功登基的太子,寻常也根本无法调动。 所以那杀死张痕之人,定然打着招安的念头。 他不会轻易放手的,肯定会在江陵府内细细筛查叶家军可能存在的地点。 这意味着叶家在江陵府的所有行为,都必须保持绝对的低调,尤其是叶家军。 但叶云对自己的决定并不后悔。 张痕险些直接要了秀秀的命,叶云绝不肯放任这混蛋在长安城里安享晚年。 在孙思邈的精心照料下,黄秀秀最近情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恢复,并且有更大的喜讯从孙思邈口中传来…… 黄秀秀也有了身孕。 幸亏怀胎时日较短,否则有孕在身的黄秀秀受到那般伤势,孩子是绝对保不住的,就连她自己也未必能挺过来。 这几日叶云虽然忧心,但整日都过得十分滋润。 日常便是听岳素素的胎动,检查黄秀秀的伤势、喂黄秀秀吃饭,并且致力于让张莲儿也给自己怀个崽崽。 岳素素现在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以至于叶云每次听胎动的时候,都得越发的小心。 张莲儿则在破了身之后,近几日担负起了陪床叶云的重任,两人感情也是迅速升温。 除了房中内事之外,叶云这些日做的正事儿,便是在叶乡县火速建了一座医馆。 店铺和资源都是现成的,无非就是调集年轻医师花费了一些时间。 孙思邈在医馆正式开张之后,带着随身的小道童巡视了一圈儿,发现叶云安排得非常周到,医馆外面也的确挂起了“不收诊疗费”的大旗,非常满意,笑呵呵开始坐诊。 至于医馆中没有任何药物,所有草药都要去对面叶家药铺购买,并且价格比市面昂贵了两三成这种事情,孙思邈就权当没有看到了。 叶云毕竟是个地主老财,愿意出让一部分利益,孙思邈已经感觉足够彰显他济世救民的高尚情操了,比起有些名医能收取的天价诊疗费,这些药材溢价真的不算什么。 孙思邈虽然避世多年,但道士也讲究行善积德,出世入世都是修行,叶云愿意提供给他这样一个平台,孙思邈同样也是愿意行医救人的,不然当初就不会学习医术,而专情于道法了。 更何况…… 叶云还承诺,要帮他寻找那神秘莫测的《道德经真卷,下》呢! 孙思邈感觉,这一波自己赚大了。 叶云则感觉,自己这一波…… 赚麻了。 老道士想要我叶云给叶乡县百姓打白工。 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为何不去问问原先叶乡县的那些小地主、小豪门都是怎么死的…… 不收诊疗费,我叶云就赚不了钱吗? 孙药王也太天真了。 叶云找来了叶乡县叶家商会的分管事,此人名为吕顺,也是叶家商会中一号十分精明强干的人物,否则也得不到叶乡县管事这样一个如此靠近叶云的职位。 “将给孙思邈派来的年轻医师们薪酬翻倍,在医馆中每待满一年,薪酬就会再增长三两银子。”叶云对面前洗耳恭听的吕顺下令道。 正文 第161章 用齐县钱庄的经验解决资金问题 先前为了召集这群年轻医师,叶家商会付出的银钱本就已经不菲,而今再翻倍,每年增长三两,这样的待遇砸下去,这群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医师们,从叶家商会这里获得的,早就超过了他们作为一个医师应得的薪酬! 但在叶云眼中,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年轻的医师。 而是药王孙思邈未出师的学徒。 医馆这生意,在这个时代赚钱的能力本来非常一般,还是技术型的产业,叶家商会之前是不怎么做的。 但若是有一批药王孙思邈的学徒在…… 事情可就大不一样了。 跟着孙思邈学上五六年,将这批资深学徒抽调出去,换一批新鲜血液进来继续学习。 然后将学成的药王学徒分散开来,铺满江陵府各个县城。 每个县城在中心位置设立一座医馆,每座医馆五六个药王学徒,再在当地招收一批廉价劳动力打下手。 以药王学徒的手艺,绝对能在一到两年之内,将这县城中其余的医馆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然后将其它医馆中的医师也收纳进来帮忙。 到时候,叶云不光要在叶乡县医馆之外的所有医馆中收取十倍的诊疗费,还要将熬制的成药以原材料五倍的价格卖出去——这绝对不是昧着良心赚钱,而是药王孙思邈的徒弟值这个价啊! 一个成熟且利润丰厚的商业模式,已经快速在叶云脑中成型了! 孙思邈要求叶云不收取诊疗费,本身是为了确保叶云不将自己当成鱼肉乡里的工具。 叶云不怪孙思邈。 因为这老道士自己也是在叶乡县医馆里义务劳动,叶云说要给他不菲的薪酬,但老道士断然拒绝了。 “叶老爷这是在羞辱贫道!若叶老爷执意如此,贫道立刻就回白云观清修!”孙思邈斩钉截铁,半分转圜余地都没有留下,叶云也只得苦笑着顺着他的心意来。 但是叶云心底里更清楚,一个行业想要蓬勃发展,焕发足够的生命力,光靠热忱和激情是绝对不够的。 必须要构筑一个能够让医师们获取收益,过上殷实生活的商业体系,这个生意才能生生不息,药王的手艺才能传承下去。 念及此处,叶云怦然心动。 后世中国传统医学和中国现代医学是有争执的,但不可否认在后世中国那样广大的市场下,中医依旧稳稳占据了半壁江山,在诸多疾病面前展现出了强悍的效果。 而孙思邈医治黄秀秀,更是活生生摆在叶云面前的实例。 若是自己能够帮助中医一脉无损地传承下去,到了这个世界的千年之后,恐怕全世界都要以中医为绝对真理了吧? 叶云这个穿越者可能没办法活着看到那一天,但他绝对能看到滚滚而来的金钱啊! 吕顺点头,将叶云的命令一丝不苟记下来,然后却有些犯难,低声道: “老爷,咱们的资金……可能有些吃紧。” “这些医师的薪酬,要不年底再发?” 叶云先是断然摇头,而后蹙起双眉,问道: “商会的资金链已经吃紧成这样了吗?” 汇聚而来的年轻医师不到百人,虽然薪酬丰厚,但在叶家商会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竟然连点儿薪酬都发不起了吗? 吕顺苦笑道: “前有江淮水坝,后有太原水坝的三成钢筋……” “叶家商会的资金链的确是出了一些小问题。” “虽然尚可补救,但吴雷总管事先前已经发下过命令,说各地各部门都要尽可能地减少开支。” “咱叶乡县的预算,也是紧巴巴的……” 叶云这才回过神,意识到问题出在了何处。 此前被武家要走的三成钢筋,那可都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真金白银滚滚流入工匠谷中,才能转化成那巨量的钢铁啊! 他下意识想要动用地窖里的那些黄金,但转念一想,还是将这个冲动压了下去。 “齐县的钱庄业务和引水渠修建如何了,将具体结果汇报拿来我看看。” 叶云沉声说道。 还是要保证叶家商会自己造血的能力才行,否则这么大个摊子,迟早会出问题。 趁着这个机会,将钱庄的生意往外扩展一下。 这段时间叶云私生活和长安权谋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以至于他曾经耗费了不少心血的齐县钱庄,目前完全是在施老几人的主持下自行运转,叶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听说过齐县的消息了。 吕顺很快就将叶云要的信息汇总了过来,站在叶云面前禀报道: “老爷,齐县钱庄运转情况良好,目前已经吸收了九十一万三千六百余两存银。” 这个数字,早就已经超过了当年赵王府亨通钱庄在齐县拥有的七十万两存银的规模了。 在年利率的诱惑下,齐县百姓们恨不得将昨天赚的钱第二天就存叶氏钱庄里去下崽。 吕顺继续说道:“引水渠已经修筑完毕,佃农们已经马不停蹄开始垦荒了,预计今年秋季播种的时候,引水渠就能派上用场,并且极大程度地促进齐县今年的粮食产量。” “齐县叶氏钱庄今年在引水渠一项上的预计收益,应该在七万两左右。” 叶云缓缓点头,心中暗自盘算。 引水渠总共投入了三十三万两白银,比叶云一开始计划的四十万两白银节约了一部分,剩下的七万两也都由叶家商会退回给了叶氏钱庄。 佃农垦荒都是自发的,反正现在他们农闲,也没太多事做,这一点上没有叶家商会的成本。 叶氏钱庄每年从引水渠投资上收入七万两,看似四五年才能回本。 但叶家商会作为一个整体赚的钱,远比七万两要高。 先前齐县的粮食产量,是每年两万石,折合二十万两白银。 可有了引水渠之后,耕种效率大幅度提升,叶家在齐县的良田占比也进一步提高,几乎实现了十成的占有量! 现在叶家在齐县的田产,预计粮食产量会达到六万石,折合六十万两白银。 正文 第162章 叶大善人给你们开多钱? 叶家收取六成田租,也就是三十六万两白银,余下二十四万归入千余佃农的口袋。 三十六万两其中的两成,分给叶氏钱庄,七万两出头。 但不论分不分,这三十六万两白银,依旧是叶家商会的利润! 比之先前的十二三万,多了二十三万两左右的利润! 投入的三十三万两白银,几乎一年半就能收回成本! 而更重要的是,这成本的三十三万两白银,根本不是叶家商会出的,而是齐县老百姓们的存银出的! 齐县叶氏钱庄的经验已经证明,银行模式在大唐的背景下,依旧能够焕发出足够的生命力。 虽然这还不是后世银行的完全形态,毕竟贷款方面的业务还压根儿没有开展,但已经足够给叶家商会提供足够的经济支持了。 叶云缓缓点头,说道: “让齐县叶氏钱庄确保十分之一的存银准备金率。” “也就是说,那九十一万两白银中,有九万两白银是不能动用的,需要时刻准备在金库中,以备百姓存取流转。” “剩下的银钱,都可用作接下来叶家商会发布的投资项目,用来发展齐县的基建和经济。” “将齐县钱庄的经营经验编撰成册,内部印发,只供叶氏钱庄高层管事阅览,这件事应该一直都在进行中吧?” 吕顺连忙点头,说道: “没错,齐县的施老等几位管事一直在编写相关方面的内容,现在只需要进行最后的汇总,就能直接刊印了。” “很好。”叶云颔首道:“在北江陵的所有县城,都参照齐县模式,推行钱庄存银的业务,收到五十万两以上存银的钱庄,可以自行和当地叶家商会分会签订投资契约,修筑引水渠。” “叶家商会若是资金链有问题,也可以短期小额从钱庄中拆借,按照年化利率百分之五还款给钱庄。” “借贷业务暂不对外。” 叶云虽然也很想用钱庄中的巨款去放高利贷,但在大唐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这笔钱放出去之后能不能回来,可是个大问题。 一旦放开这个口子,叶氏钱庄包括整个叶家商会未来的走向,可能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故而深思熟虑之后,叶云还是决定不进行贷款方面的业务。 “钱庄收拢资金,虽然需要一点时间,但应该能给短期资金链带来极大的提振作用。” 叶云说道:“医馆中那些医师的薪酬,这下总能发了吧?” “是,老爷。”吕顺恭恭敬敬躬身,领命而去。 目送吕顺离开,叶云满意地点点头,自语呢喃道: “先将孙思邈的火药弄出来,交代给工匠谷去处置、研发火器,然后就得去一趟南江陵了……” 这一次叶氏钱庄的业务扩张,只局限于北江陵,而并未向南江陵扩展,叶云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南江陵曾经长期在赵王势力范围内,虽然随着赵王的衰弱和死亡,南江陵已经尽数归于了叶家,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云和叶家依旧无法将南江陵控制得如臂使指。 偏生钱庄这个业务干系重大,绝对不能出差池,否则亨通钱庄就是叶氏钱庄的前车之鉴。 此外,南江陵还有一个令叶云始终如鲠在喉的存在。 赵王府。 张痕死归死了,但那座赵王府还在。 算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叶云总得想办法将这赵王府也彻底摧毁,才能真正将南江陵的赵王残存力量彻底摧垮,彻底占据南江陵。 叶云现在很需要一个统一的江陵府。 叶乡县医馆中,随着孙思邈的入驻,加上门前“不收诊疗费”的招牌,叶乡县来看病的病人迅速攀升。 孙思邈正在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妇人身旁,一边号脉,一边给周围一群年轻的医师们讲解: “此脉象虚浮,胃火过旺,病人家境殷实,水米不缺,此乃腹中有虫,与主体抢夺元气所致。” “你们过来号号脉,记住此中特征。” 孙思邈趁年轻医师们排队给这中年妇人号脉的间隙,自己提笔快速写了个方子,让号脉结束的年轻医师们传阅。 “需以此方杀死腹虫,调和胃气,半月可愈。” “此方有微毒,故而必须辅以五味温补之药调和药性,引导毒性,否则伤及内腑,虽也能杀死腹虫,却会让病人腹痛尿黄,更有甚者便血而死……” 孙思邈讲得极其认真负责,叶云在旁边偷听,知道这妇人多半是肚子里有蛔虫,不是什么大病,但用药的时候也要非常小心,剂量一错,反而可能伤到这中年妇人。 中医向来是千人千方,区区一个蛔虫病,也浪费了孙思邈不少时间。 等这妇人终于将药方拿在手中,孙思邈温和道: “此乃小病,夫人不必担忧,去对面药房抓药,回家之后多食温补,没有大碍。” 那妇人千恩万谢,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谢孙道长妙手回春,还请道长务必收下。” 孙思邈则推拒道: “夫人当看到门前之牌了,贫道悬壶济世,怎能收钱?” 妇人看似是个知书达理的,环顾四周众多门徒,略有些迷糊,问道: “道长广收门徒,若不收费,这些年轻人如何过活?” 孙思邈晒然一笑,说道: “此乃叶氏家产,叶家大善人给他们发月钱,来此帮助贫道,想来叶大善人不会亏待他们。” 说到这儿,孙思邈似是才想起来,随口对身旁一个学生问道: “叶老爷给你们多少钱?” 那学生听到这问题,立刻肃容,满脸崇敬地说道: “十两。” 孙思邈挑了挑眉,点头对那妇人说道: “夫人也听到了,一年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不菲的酬劳,叶家大善人有此兼济天下之心,实乃我叶乡县之幸,实乃我北江陵之幸啊!” 妇人“哦”了一声。 却听那学生挠着头,说道: “那个……师父……” “不是一年十两……” 孙思邈愣了一下:“那是……” “一个月十两。”学生说道。 孙思邈拿起茶杯的手僵了僵,顿在了半空。 “一个月?就十两?!”孙思邈失声惊呼道。 正文 第163章 硫磺伏火法 老道士虽然避世不出,但也不是个天上下来的神仙,当然知道物价如何。 一个月两钱银子,就够普通人过得殷实无忧了,就算还有家室需要照顾,一个月一两银子,普通人家也能吃饱喝足了! 一个月十两银子? 若是放在老医师身上,孙思邈还能理解。 但这一大群近百的年轻医师,每一个都能拿到十两银子的月钱? 就离了个大谱。 孙思邈脑子有些混乱,心中暗道叶云这家伙是钱太多,脑子不清醒了吗? 嗯…… 他先前要给我月钱的时候,我是不是不该拒绝的? 孙思邈虽然不是贪财,但想着自己要是能从叶云手里一个月拿到一万两银子,岂不是能为苍生们做更多的事情? 那中年妇人嘴巴张大如同能够塞进去一个拳头,愣了半晌,问道: “你……你们这里……还招人吗?我丈夫什么都能干!” 叶云呵呵暗笑着,从一群学生背后走了出来,低声说道: “孙道长,借一步说话。” 孙思邈看到叶云过来,不禁肃然起敬。 傻子是得不到尊敬的,但钱超多的傻子可以。 叶云在孙思邈心中,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定位。 孙思邈交代学生们散开安顿一下医馆中的其他病人,就跟着叶云上了医馆二楼。 “孙道长,晚辈有一事相求。”叶云笑呵呵说道。 孙思邈正色道: “叶老爷心怀大善,切莫说求字,但凡贫道能帮上忙的,叶老爷但说无妨!” 糊弄住这个傻子,就是道祖给我的无量功德! 叶云点头,说道: “孙道长有所不知,我叶家商会生意范围极广,其中有一铁匠产业,最近发展受到了一些阻碍。” “工匠们需要一种只有道士才知道的秘方,委托我叶家商会代为寻找,但道长你也知道,道门向来讲究缘法,我叶家商会遍寻江陵府道观,那些道爷们却都只推说无缘,并不理会我叶家商会。” 孙思邈抚须呵呵笑道:“不知是何秘方?我道门的确讲究缘法,只叶老爷此等心怀善意之人,我道门玄法自不避讳,还请老爷但说无妨。” 出家之人讲究清心寡欲,若说叶家商会最难摆平的,和尚道士当属第一序列的存在。 但孙思邈着实没什么藏私的想法,心下决定,就算叶云想要自己引以为豪的炼丹之方,自己也愿意给他。 只不过就算得了丹方,寻常人也炼不出来便是了。 叶云道: “工匠们言称,乃是道长们用来炼丹的某种秘方,其中以硫磺和硝石为主要原料……” “硫磺?硝石?”孙思邈怔了一下,凝眉想了一会儿,这才诧异问道: “老爷所说,难道是硫磺伏火法?” 叶云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 “不错不错!正是这硫磺伏火法!” 孙思邈纳罕道: “铁匠要这方子何用?” “老爷,有一言贫道须说,这方子没什么稀奇的,老爷想要,贫道自然给老爷,但是……” “这硫磺伏火法乃有剧毒,切不可乱服。” “若老爷要炼丹,贫道可以代劳。” 硫磺与硝石,古中医其实都拿来入药的,但用量极微,再经过配伍,就算是有毒也不怕。 但道士炼丹的时候,却用量极大,硫磺、硝石、水银这种东西全都往丹炉里怼,吃了不死甚至还能活个大岁数,是真的有些玄妙在其中的,寻常人若是不明就里,拿个方子胡乱起火炼丹,当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孙思邈现在可有点儿舍不得叶云死了。 叶云呵呵一笑,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 “铁匠们拿来做武器的,孙道长可放心,我不会吃的。” 孙思邈挑了挑眉: “武器?” 叶云颔首:“不错,大唐虽是盛世,然我叶家势大,暗中危机不少,需要一些自保的武器。” 这事儿挑明了说,容易被孙思邈拒绝,但也瞒不住孙思邈,毕竟需要他在现有配方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改良,时间长了孙思邈自然能察觉出不对劲来,到时候若是和叶云生出嫌隙,损失可就大了。 孙思邈果然沉默了。 叶云也不催他,只静静坐着,等待孙思邈的回答。 半晌后,孙思邈说道: “老爷这武器……可能承诺贫道,只用于自保?” 叶云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摇头道: “不能。” 他暂时只想自保,但这种承诺不能乱许。 孙思邈更是迟疑:“这……此物贫道虽然不知道如何制作武器,但武器终究会造下杀孽……” 叶云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说道:“杀一儆百,以一死,震慑群敌。” “等他们见识到威力,自然不敢再来阻挡我叶家。” “如若不然,死人更多,杀孽更甚。” 叶云这话也不是胡说。 冷兵器的战斗,伤亡情况还真的不比热武器更低。 至于当叶家有了超越时代背景的热武器的时候,很多时候就不需要大炮开兮轰他娘了,只需要将大炮往桌子上一摆,对手便知难而退,兵不血刃往往就建立在实力的绝对优势上。 孙思邈仔细思量,旋即长叹了一声,知道叶家心意已决,从自己这里得不到,恐怕最终也能从其他道士口中得到。 就算道士们都不说,但硫磺伏火法这东西本就不难,叶家的财力,多实验几次,终归能鼓捣出类似的东西来。 孙思邈拿过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将硫磺伏火法的所有细节全都写了下来。 叶云拿过一看,发现配方本身并不复杂,只不过配比精细,并且分不同的种类,若是伏硫磺则加入少量硝石,若是伏硝石则加入少量硫磺,其中还要混合蜂蜜或者皂角之类的东西。 孙思邈解释道: “武器之事贫道不懂,我道家主要以伏火之法祛除硫磺和硝石中的毒性。” 叶云微微颔首,问道:“蜂蜜和皂角是做什么的?” 孙思邈抚须,高深莫测道: “充当介质。” “呃……”叶云有些迟疑。 他对火药这种东西真的不熟,完全不知道这两种东西在道士的硫磺伏火法里是做什么的。 但他可以肯定,后世的子弹里面绝对没有蜂蜜。 正文 第164章 实验火药 “道长可否为我演示一下?”叶云问道。 孙思邈抚须点头:“自无不可,还请老爷提供材料。” 叶云点头,顺便将工匠谷中的公输也和其他两位宗师级工匠也请了过来。 这三名宗师级工匠离开之后,工匠谷就没有支柱了,虽然剩下的十一位高级工匠也能运转大部分事务,但终归令人不放心。 幸亏叶家最近采取了收缩战略,不论是叶家军还是工匠谷,都进入了漫长的潜伏期,工匠谷的压力也少了很多,空转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 与之比起来,火药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叶云必须要聚集最具有匠人精神的大脑,结合孙思邈多年炼丹的经验,将这硫磺伏火法用最快的速度转化成火药,进而转化成炸药。 等到公输也三名宗师级工匠到了之后,叶云再去找了孙思邈,这次带着一个巨大的丹鼎,以及巨量的硫磺、硝石,少量的皂角和蜂蜜。 当三名宗师级工匠听说,叶云要让自己三人旁观炼丹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懵逼的。 我们公输家世世代代精研铜铁之术,你竟然要我们炼丹? 我们不是道士啊!!! 叶云看出了三人眼中的愕然之色,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道: “稍安勿躁。” 孙思邈开炉,演示了硫磺伏火法的制备过程。 等量的硫磺和硝石混合在一起,将三枚完好的皂角点燃,放入混合的硫磺硝石中。 火焰瞬间腾起。 孙思邈以一把铁筷子轻轻搅动硫磺与硝石,等到炉中之物消失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就将火灭掉了。 “就是这样。”孙思邈扭头看向叶云。 叶云愕然。 “就……就这样?” 孙思邈点头: “老爷不是要看硫磺伏火法吗?这就是了。” “其意义在于祛除硫磺与硝石的毒性,可用于炼丹。” “这伏火之后的硫磺和硝石,等若一味药材,而非成品丹药。” “若要炼丹,还需更加繁杂的步骤。” 说着,孙思邈从丹炉中抓了一把硫磺,和水吞服了一点下去,算是示范。 “纵然伏火之后,此物依旧有微毒,若是入口,还请老爷让我来做。” 叶云思考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这皂角和蜂蜜到底是什么作用?” 孙思邈这次没有用蜂蜜,据他所说,这两种东西可以互相替换,皂角的效果更好一些。 硫磺与硝石的作用,叶云当然是理解的。 但皂角和蜂蜜就有些玄学了。 孙思邈想了一会儿,说道:“起到引燃的作用。” 叶云愣了一下: “直接用蜡烛点不行吗?” 孙思邈摇头道:“不可,蜡油滴入其中,会使药性改变。” “那……直接用碳粉呢?”叶云问道。 孙思邈怔了一下,旋即正色道: “万万不可!” “煤炭虽毒性不及硫磺硝石两物,但加入碳粉之后,就不能吃了。” “另外,碳粉之火很难灭掉。” 叶云沉吟了一下,让三名宗师级的工匠协助孙思邈,将少量碳粉混入了硫磺和硝石之中。 再次点燃,这次燃烧得非常炽烈,金星四溅的火光透过丹鼎的孔洞疯狂向外蹿升,巨大的热量扑面而来,几乎将这小院子的温度向上拔升了两三度。 孙思邈十分惋惜,说道: “看,这样无法灭火,硫磺和硝石就被焚尽了。” “丹鼎中只会剩下一些灰烬。” 叶云却狂喜。 不错!就是这样! 火药的初级形态,就是剧烈的燃烧,大量释放光和热。 而当这种剧烈的燃烧发生在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中的时候,就会瞬间爆炸。 当能够做到爆炸的时候,就是火药这种东西拥有了巨大杀伤力的时候! “三位前辈,还请协助孙道长,将这混合了碳粉的火药调整比例,达到单位剂量之下最大最强的燃烧效果!” 公输也认真问道: “老爷这是准备让我们以此种火药锻造钢铁吗?未免……成本太高了些,而且也不好控制……” 叶云摇头,笑道: “不,这将会是能让世界为之颤抖的恐怖杀器。” “公输家的机关术,有了火药的加持,也会立刻迎来蜕变。” 公输也愣了一下:“我不明白……” 叶云想了想,命令手下扛了一袋儿面粉进来。 丹鼎中的火焰还在烧着。 叶云抓了一把面粉,甩向那不断蹿升的火焰。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传出,灼热的气浪从面粉处爆炸开来,化作纷纷扬扬的白粉,席卷了整个院子。 公输也三个和孙思邈都被吓了一跳,慌忙向旁侧闪躲。 幸亏叶云抓的面粉很少,这次爆炸并未产生什么杀伤效果。 叶云说道: “这叫粉尘爆炸。” “是因为面粉易燃,散开的面粉形成的燃烧体积非常大。” “而燃烧过程中,空气会受到排斥,压力会陡然增大。” “那个地方的气压极具变大,就会产生爆炸的效果。” 所以面粉其实是很危险的东西,粮仓中若是发生了大规模的粉尘爆炸,很轻易就能要了周围所有人的命。 后世粮仓曾经不止一次地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但要让现在的公输也他们理解这件事,显然是有些困难的。 公输也愣怔问道:“气……气压?” 叶云刚刚的话中,透露出太多的陌生词汇。 叶云也懒得给他们上物理课,只是说道: “火药成熟之后,能够生成的效果,是刚刚那一次的千百倍。” “所以……” 叶云肃容,说道: “我不在乎这东西能不能吃,毒性有多大,我只想要一个最佳的燃烧比例。” “硫磺、硝石、碳粉这三种东西,混合在一起,不断调整细节配比,记录燃烧效果,给我一个答案。”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叶云只需要提供一个思路,就足够了。 公输也等三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光芒。 和孙思邈不同,这三个老家伙,都是战争狂人。 虽然不知道叶云准备如何实现那么强大的爆炸效果,但叶云既然说只要调整出了火药的配比,就能达到这样的结果…… 那就多半真的可以! 正文 第165章 红昆仑:我三徒弟也不见了? 河南府,洛阳,洛阳王府中。 “什么?还没找到莲儿?”一个中年王爷拍着桌子,气急败坏地吼道:“本王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都给我滚出去继续找!找不到,就提头来见我吧!” 七名武者面带苦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奈之色。 上个月,洛阳王就威胁他们要提头来见了。 只是以洛阳王宽厚的性子,一直到现在,七个人的脑袋都还在。 七人找到现在,心中早已有谱,知道张莲儿郡主多半是离开了河南府,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的? 继续这样找下去,别说一两个月,就算再来一两年,除非莲儿郡主主动回来,否则依旧还是找不到的。 “王……王爷……”为首的武者低声说道: “莲儿郡主……应该不在河南府了。” 洛阳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他还真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此话当真?”洛阳王连忙问道。 那武者沉痛点头说道: “以王爷的实力,这么多日来都找不到莲儿郡主的踪迹,那多半是不在河南府了……” 若是寻常女子,武者现在都觉得已经遇害了。 不过张莲儿不一样,放出王府去,就只有她害别人的份儿。 所以不论是几名寻觅张莲儿的武者,还是洛阳王张辉,心中都不是那么慌张。 张辉凝神想了想,低声嘟囔道: “到底是哪里走漏了消息,难不成是莲儿知道了我正在给她张罗亲事,就跑掉了?” “红昆仑多少有些害人了……虽然教了莲儿一身本领,却也让莲儿沾染了些恨男人的念头……” “真是让我这个当爹的头疼!” 几名武者对视了一眼,为首那人说道: “另外……绝情谷我们也没敢去寻,说不定……莲儿郡主一直都躲在绝情谷中。” 张辉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让莲儿她娘去寻寻红昆仑。” 不多时,一架马车从洛阳王府出发,一路到了绝情谷外,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美妇,雍容华贵,气质典雅。 她让车夫和随行人员都停在绝情谷外,独身一人进入了绝情谷中。 谷内,红昆仑正在看铁雪兰心练剑,偶尔指导一二,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岳素素还没回来。 岳素素到底去哪儿了? 她自从拜入绝情谷中,就没离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红昆仑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出谷一趟,找找自己这二徒弟了。 三品境界虽然已经不俗,但红昆仑同样深知这江湖的险恶。 令她越发坐立不安。 忽然,红昆仑耳朵动了动,扭头看了一眼谷口的方向。 过了一刻,那中年美妇才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红姑娘!”中年美妇低声呼道。 红昆仑面色冷淡,对中年美妇点了点头: “王妃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洛阳王的妻子,张莲儿的母亲。 当年送张莲儿进入绝情谷学艺,也是这位王妃的意思。 她曾经被红昆仑救过一命,也帮过红昆仑几个小忙,两相来往之下,便与红昆仑有了些交情。 红昆仑原先不太情愿收张莲儿为徒,不过小姑娘被送进来之后,红昆仑发现她天资的确不俗,性子更是古灵精怪,惹人喜欢,便当真收为了弟子,悉心教导。 洛阳王妃坐在红昆仑身旁,先是看了一眼铁雪兰心,得知是红昆仑新收的四弟子,称赞两声,终于问道: “莲儿可在谷中?” 红昆仑愣了一下:“不在啊。” “怎么,又跑了?” 王妃说道:“月前莲儿与我说,要来绝情谷中给红姑娘请安,后来便不见了。” “王爷与我甚是担心。” “红姑娘可知道……” 红昆仑双眉一竖,沉声问道: “什么?张莲儿当日没有回去?” “她吃过午饭,便从我绝情谷中离开了,我让她替我寻找……” 说到这儿,红昆仑的声音戛然而止。 洛阳王妃却急道: “寻找什么?怎的找了这么长时间?” 红昆仑缓缓摇头,说道:“让她去凤仙桥,帮我看看有没有岳素素的踪迹。” 洛阳王妃愣了一下:“凤仙桥?洛阳的凤仙桥吗?” 红昆仑颔首:“是,素素爱去那地方。” 凤仙桥距离洛阳王府不远,走路有一刻也总该到了。 “如此说来,莲儿当日,离开绝情谷之后,没有回去洛阳王府。”红昆仑沉吟了一下,伸手一招,一只神骏的巨犬从房舍阴影中迈步走了出来,蹭了蹭红昆仑的裤腿。 红昆仑拍了拍巨犬的脑袋,说道:“你替我去找找莲儿,让王府的人跟着你。” 巨犬点了点头,低吠了一声。 这头巨犬乃是红昆仑精心培育的,熟识张莲儿的气味,就算过了这么久,也能循着气味找到张莲儿。 洛阳王妃大喜,带着巨犬回转,命令那七名武者以这条狗马首是瞻,一路南下寻找张莲儿的踪迹。 那七名武者人都是懵的。 于是一条狗在前面奔,七匹马在后面追,一路顺着官道直冲江陵府而去。 …… 为了要迁就孙思邈,火药的实验地点就放在了医馆后院儿。 三位宗师级工匠开始潜心钻研火药配比,而孙思邈则更多提供经验——这一点同样非常重要,道士炼丹的传统由来已久,以硫磺硝石入丹也不是新鲜事儿,所以孙思邈知道极多的误区,可以帮助三位公输家的工匠少走许多弯路。 叶云看四人如火如荼地开工了,便带着陈青、周管家和三十名叶家军精兵,离开了叶府,一路快马加鞭,向南江陵的青县而去。 这次没有带任何女眷,为的就是轻装简行,快去快回。 潜伏的叶家军现在明面上只剩了三百人,就连山上的大营都暂时拆掉了,仅存的三百人都躲在叶府中,守护叶云的安全。 这次带着三十个人,才是比较符合叶云身份的。 终归南下去找赵王府的麻烦,应该没什么大规模冲突的机会,三十人已经足够用了。 刚刚踏入青县城门,周管家就策马来到叶云身旁,眼睛瞥向一旁汹涌的人流,压低声音说道: “老爷,我刚刚好像看到王二胡了……” 正文 第166章 泼皮砸门 “王二胡?”叶云怔了一下,旋即眼中骤然闪过一道精光。 就是先前从工匠谷中莫名失踪的高级工匠,王二胡! 王二胡知道很多工匠谷的秘密,而工匠谷本身的存在也非常敏感。 此人失踪的时候,正好赶上张痕死在长安城的节骨眼儿,诸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叶云也着急让叶家军蛰伏起来,根本没空去找这家伙。 却不曾想,刚刚进入青县,就碰到了他? “你确定吗?”叶云沉声问道。 周管家道:“六七成确定,与画像上很相似。” 叶云眼中光芒闪了闪,低声道: “如此来看,王二胡之所以能从工匠谷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也是因为张痕在背后搞鬼……” “周管家你跟过去看看,若是有机会……” 叶云眼中冷光一闪: “直接杀了他。” 周管家在急掠出去之前,给陈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贴身保护叶云。 陈青会意,直接坐到了叶云马背上。 叶云想了想,先带着众人到了叶家商会新开张的一间客栈落脚,等待周管家回返。 过了不多时,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周管家鬼魅般闪了进来。 “老爷,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王二胡进了赵王府后门。” “赵王府里还有三品高手,我就没有打草惊蛇。” 叶云点了点头,冷笑道: “无妨,赵王府和王二胡凑到一起,正好一锅端了,省得我叶家再耗费人力物力寻找这叛徒。” “我先前安排的人手,都到位了吗?” 陈青点头说道: “叶家商会新进驻青县的管事已经收拢了十余位当地有名的泼皮无赖,随时听候老爷差遣。” 叶云冷笑道:“你们都换上布衣,只带一把刀,上门去闹事。” “有高手敢来插手,周管家直接杀了。” “除了赵王嫡系之外,都可下手。” 叶云此来,就是为了搞垮这赵王府的,明枪暗箭,什么手段他都准备用上,趁早将这江陵府全盘收入囊中。 很快,一群泼皮无赖就用大锤,将赵王府高大的朱红色门扉给砸塌了。 青县来往百姓们听到嘈杂的动静,全都聚拢过来,一看之下顿时齐齐倒吸冷气。 这群泼皮无赖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连赵王爷的府邸都敢砸了? 虽然赵王府门前现在还挂着白绫,府中都在为赵王张痕之死守灵,所有人都知道赵王死在了长安城。 但纵然是死了,可这依旧是一位大唐王爷的府邸啊! 又岂是一群无赖能够羞辱的? “你!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李三湖!你这没爹娘生养的王八犊子,你不怕死吗?!” 赵王府中,一群家丁下人聚在院子里,对闯进来的泼皮无赖们横眉冷对。 李三湖满脸都是兴奋之色,狂笑道: “哈哈哈哈!死?赵王都死了!你这赵王府,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们赵王府这些年在青县作威作福,欺负我们百姓还嫌不够吗?” “今日,我李三贵就为民请命!将赵王府的财宝散于青县百姓!让赵王这么多年剥削我们的民脂民膏,全都吐出来!” 在赵王府里撒泼,这种刺激无比的事情,李三贵早就想做了! 今日有叶家撑腰,李三贵终于能实现自己多年的愿望了! 外围围观的百姓们听到李三贵这话,眼中都是一亮。 虽然心底都十分清楚,这李三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平日里赵王府在青县可也是坏事做绝,尤其是世子张磊,恨不得连赵王府门前路过的狗都要抓起来扇两个耳光,早就已经让青县百姓们苦不堪言。 而今张痕死了,李三贵来踹了赵王府的大门,还说要还富于民,不禁令人心生期待。 “什么人,竟敢在我赵王府撒野?” 一声冷厉的喝问从回廊上响起,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快步走了出来,身后有一行护卫和侍女,为首那护卫身上气息深沉,脚步沉稳,两侧太阳穴微微鼓起,眼中蕴着精光,一看就是个强大的武者。 李三贵一看到这美妇,眼中顿时光芒一闪,淫笑道: “嘿嘿嘿……王妃美人儿,你丈夫死了,不如,今后跟我李三湖过活?” “张痕虽然有钱,但论起风雪床事,绝对差我李三湖不止一个档次!” “王妃美人儿,你从了我,今后夜夜笙歌,管教你忘了张痕这死鬼!” 这污言秽语一出口,赵王府中的所有人面色都变得无比阴沉。 王爷死了,王妃被人如此调戏,简直是奇耻大辱! “给我杀了他!”赵王妃牙缝中挤出一句森冷的命令。 噌! 剑鸣声响起,一道寒光骤然刺向李三贵眉心! 是赵王妃背后的高手武者出手了! 这一动手,便能看出,此人的确是个三品高手! 李三贵悚然一惊,只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眼中只剩下了那一点不断向自己逼近的寒星! 死亡的阴影将他周身笼罩,从未如此真切过。 但下一刻,这人还未杀到李三贵面前,斜刺里一道残影骤然掠出,而后便是血光乍现,这三品高手颓然跌在了地上,额间一个孔洞汩汩向外流淌鲜血,已然是气绝身亡! 周管家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缓步退回了队伍最末端。 “好快!”百姓中响起一片哗然。 “你们刚刚看清楚了吗?” “没有……定是高手!” “杀人了……竟然真的敢杀赵王府里的人……” “不对啊,李三贵手下,有这么强的武者?能杀死赵王府的客卿?” 整个赵王府内,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王妃和下人们齐齐注视着倒毙在地的三品客卿,瞳孔剧震。 到了此时,王妃终于明白,这李三贵根本就是受人指使,来找自己赵王府麻烦的! “叶家……”赵王妃娇躯颤抖,银牙紧咬红唇,声音中蕴着刻骨的恨意:“好个叶家!欺人太甚!!!” “我丈夫虽然死了,但这儿依旧是赵王府,我依旧是赵王妃!是当今圣上的弟媳!” “来啊,杀我啊!” 赵王妃两步跨出,站在李三贵面前,仰着脖子嘶声笑道: “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手指,明日,管教你们所有人诛九族而死!” 正文 第167章 兴唐府尹斜插一脚 李三贵面对如此气势逼人的赵王妃,不禁缩了缩脖子。 事到临头,他有些怕了。 赵王妃所说,绝不仅仅只是威胁。 长安城中也许有人想要张痕死,也许有人想要看赵王府的笑话,也许有人想要落井下石。 但这一切,都改变不了赵王张痕乃是圣上亲弟弟的事实。 张痕虽死,但皇室威严依旧不容轻辱,若是相关流言传入长安城,没有人会吝啬一个诛九族的刑罚,来维护皇室的面子! 当然,放在长安城而今的局势下,赵王府里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恐怕不会搬到朝堂上去,更不会落入太子等皇子耳中。 叶云正是有此心理依仗,才敢来此为难赵王府。 只要这事儿不被摆到台面上,就算有小道消息传入了某些皇子耳中,他们也未必愿意管。 甚至会故意袖手旁观,乃至是推波助澜。 毕竟,其中有人动手杀了张痕,而这一手,实则合了所有皇子的心意。 就算真的事发,叶云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撇清关系,到时候直接卖了李三贵这泼皮便是。 面对气势逼人的王妃,李三贵心中有些发虚,但一想到叶家商会承诺自己的好处,汹涌的贪念再次在胸中燃烧起来。 “哼哼哼……你这般美人儿,我怎么可能杀你?” “这十里八乡,我李三贵可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啊……” 李三贵搓着手,眼中放射淫光,嘿嘿笑道: “王妃,跟我回家吧,今后,我也是王爷了!” 说着,李三贵竟然直接伸手,向赵王妃胸前抓去! 所有家丁都是断喝一声,正要冲上来,却听后方围观百姓外,响起了一个满是威严的沉喝: “何方无赖,竟敢如此欺心?” “这赵王府,也是你这浑人能够撒野的地方?” “速速给本官滚蛋!否则,本官多少要治你个大罪,将你斩首示众!” 随着这声沉喝,数名孔武有力的随从将围观百姓分开,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从外面走了进来,双眉紧皱,眼中燃着怒火。 叶云原本也藏身于百姓之中,旁观此事的走向,此时看到这四品官儿,不由得一愣。 这人身上,是府尹的官袍! 但这绝对不是新上任的江陵府府尹蒋青。 哪儿来的府尹? 李三贵看到这人身上的四品官服,登时怂了,小声说道: “你你你……你是……你是什么人?” 那府尹冷声说道: “本官崔建!乃兴唐府府尹!听闻赵王千岁死讯,前来府中吊唁!” “本官倒要看看,这江陵府究竟是有多民风恶俗,赵王千岁头七未过,竟然就有泼皮无赖敢来府中闹事?” 叶云听到这话,双眉一皱。 兴唐府府尹?崔建? 长安赵王府这几日门庭若市,吊唁的官员纷至沓来。 但这南江陵赵王府,却是门可罗雀,几乎无人敢来。 原因无他,在长安城的吊唁,谁都知道那是装装样子。 但是敢来江陵府吊唁,却容易惹得一身骚,被长安城中的某些大人物记恨上。 是以叶云完全没有料到,竟然会斜刺里杀出来个兴唐府府尹! “呃……啊……这这……这……”李三贵眼珠乱转,不由得看向背后单手按刀的陈青。 陈青隐晦地看向人群中的叶云。 叶云双眉紧皱,做出了撤退的手势。 总不可能在江陵府赵王府门前将兴唐府府尹杀了,放在先前叶家军不蛰伏的时候,叶云也不大敢做这种事。 江陵府府内之事,叶云先前能够尽数摆平,在惹来长安城某位皇子的注意之前,就算将黄山杀了,也不妨事。 但江陵府外的事情,叶云就没那么长的手了。 若是杀了崔建,就算是放在先前,叶云也会惹来大麻烦。 更别提现在叶家军就地蛰伏了。 这崔建杀不得。 李三贵得到了陈青的授意,直接抱头鼠窜,狂奔消失了。 陈青等人也跟着李三贵,一路奔逃,很快就消失在了青县街巷之中。 崔建冷哼一声,也不追究,大步迈入了赵王府,命人修缮被推倒的赵王府大门。 …… 叶云回到叶家商会的客栈,微怒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个兴唐府的府尹突然跳出来?” “给我查!” 很快,叶家商会的信息汇总而来。 兴唐府的府尹崔建大约是在听闻了张痕死讯之后,就立刻动身来江陵赵王府了。 至于此来的原因,则显得有些诡异。 因为崔建先前和张痕很不对付。 甚至隐隐有些敌对。 只不过以崔建府尹之职,不敢和赵王直接冲突,这么多年来都是绕着张痕的。 按理说此时张痕死了,赵王府面临灭顶之灾,崔建理应是幸灾乐祸的那个。 谁知道,他竟然跳出来力挽狂澜了? “不可能!世间绝无此种无厘头之事!继续给我查!我要知道崔建为什么来,要做什么!” 必须要有的放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叶云若是不明白崔建的心思,会非常被动。 而在王二胡身处赵王府中的情况下,赵王府一日不倒,王二胡一日不死,整个叶家都有倾覆之危! 过了半日,叶家商会这才姗姗来迟,带来了一份连蒙带猜,捕风捉影的调查报告。 赵王张痕的王妃乃是原先长安豪族杨家贵女,当年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女、美人。 这崔建当年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入学太学,做过几年太学典学。 这官儿不大,但崔建当年年纪同样也不大,背景不深,但官运亨通,眼见仕途是极好走的。 所以崔建这太学典学,当年在长安城中很受追捧,不少名门望族都来招揽,想要招入府中,做个上门女婿。 但崔建全都拒绝了。 时间一长,坊间就有传闻,说崔建心有所属,与杨家一位贵女私定终生。 再后来,崔建虽然没有靠山,但在太学之中,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且得到老皇帝的看重,没几年直接下放到了兴唐府,成为了一名府丞。 又过了数年,前任兴唐府府尹死在任上,老皇帝大手一挥,让崔建暂代了府尹一职,三个月之后就转正了。 正文 第168章 崔建老备胎了呀 现在的崔建,四十岁出头的年纪,有太学背景,有老皇帝的赏识,多年也在官场上积攒了不少人脉,提携了许多后辈,眼见着官运不减,往后升入长安省部任职,是指日可待的。 最重要的是,崔建他到现在都还没老婆! 有三房小妾,但正室之位,一直空悬,和叶云有些相似。 而叶家商会的报告中,猜测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崔建未娶,杨云也就是现在的赵王妃未嫁,两人之间可能真的有什么私情。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杨云嫁给了赵王张痕,成了赵王妃。 而崔建远走兴唐府,两人之间似乎再没了交际。 叶云看着这份没什么实际证据,却分外狗血的报告,有些傻眼。 “这要是真的……” “崔建这他娘是过来接盘的吗???” “老备胎了呀……” “这可咋整……” 叶云不禁有些头疼。 要是崔建有利益上的图谋,叶云便是割肉喂鹰,让他离开江陵府,也就是了。 但这崔建是情感上的需求,叶云除了直接对他进行物理上的毁灭,真的没有太多办法好使。 …… 青县,赵王府。 午后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赵王妃站在水榭小亭里,看着池塘中泛起点点涟漪,荷花青叶随风缓缓摇摆。 身后响起脚步声,是崔建。 “云儿……”崔建声音低沉,看着杨云窈窕婀娜的背影,眼神不禁有些迷离。 听到崔建这久违而熟悉的呼唤,杨云身子不由得一颤。 “你来干什么?” “这是我们赵王府的家事,不需要你帮助。” “即刻回去吧,当心离开兴唐府时间久了,吏部治你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话还没说完,背后崔建猛然前冲,一把将杨云狠狠搂在了怀里。 杨云一双美眸顿时圆睁,反应过来后,一巴掌扇在了崔建脸上: “你疯了!” “我是赵王妃!你怎敢对我如此轻薄!” 崔建却直接吻她,炽热的亲吻如雨点般落在杨云脸上: “云儿……你可知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在兴唐府多年励精图治,为的早已不是报效陛下的恩宠,而是做梦都想着升入朝中,成为三省宰相,害死张痕,才好将你夺回来!” “云儿……云儿……我这么多年不娶正室,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纵然你已嫁作他人妇,但我心中,一直都只有你啊!” “云儿,张痕已死,往后,你与我在一起吧!”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我崔建不可能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 杨云的挣扎和反抗一点点被崔建的热情和衷肠吞没,泪痕晕花了她脸上的妆容,在尊荣华贵中显出些许凄艳,惹得崔建心中怜惜更甚。 “你……可是……我……崔建!你既有此心,当年为何不敢去我家提亲?” “我一直都在等你!也将心意说与了爹爹,爹都同意了,就等你上门拜访!” “可谁知道……最终等来的,却是赵王的聘礼……” “崔建,当年之事早已远去,我现在是赵王妃!你放开我!否则这消息一传出去,你今后的官运,就此到头了!” 杨云又奋起反抗,推了崔建一把。 她不光是担心崔建的官运,更是担心自己的名节。 谁知崔建双臂却如铁箍一般紧紧将她抱着。 “我不在乎!云儿,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崔建低声呢喃道。 杨云被他抱在怀中,眼中泪光渐渐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冷之色。 她停止了挣扎,低声说道: “叶云害死了张痕,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崔建,我是为了你好,张痕已经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遭叶云的毒手。” “崔建,你快走吧,离开江陵府这是非之地。” 崔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道: “叶云?江陵叶家?哼……云儿,不论前路如何艰难,我都与你一同面对。” “不过一个地主豪绅罢了,云儿你不必担心,我想想办法,一定能弄死他。” 杨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我已经掌握了叶家的把柄之一……” “王爷被叶云害死之前,一直在寻找叶家的破绽,想要借助长安城的力量,治叶家一个反叛的罪名,杀了叶家满门。” “没想到,这把柄刚刚寻到,王爷就……” “但我们依旧可以利用这个破绽,将叶家置于死地!” 崔建眼前一亮: “哦?很好,到底是个什么破绽?” 赵王妃杨云又和崔建相拥而坐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书房,命下人们将王二胡带来。 “王妃,早上命属下购买的材料,属下都已经备齐了。” 杨云点点头,说道: “很好,来为我和崔府尹,演示一下你从叶家工匠谷带回来的东西吧。” 王二胡满脸谄媚的笑容,点头道: “好的,好的!王妃和崔府尹大人看好了,你们绝对不会失望的。” “叶家工匠谷最近这段时间制作的东西,和先前大相径庭!” 说罢,王二胡直接取出上午从市场归来之后,在赵王府后院烧制出来的水泥,当场和了一大锅出来。 然后,王二胡相继展示了水泥的粘合作用,以及水泥混合砂土之后形成的坚固混凝土,又将工匠谷中对混凝土和水泥的最新使用方式的研判说给了杨云和崔府尹。 崔府尹眼中光芒接连闪动,很快就意识到这种简单的改良带来了多么巨大的变化,其中蕴含着多么巨大的价值。 杨云却面带愠怒,忍了很久之后说道: “这到底能够证明什么?” “这些东西,就能扳倒叶家吗?” 王二胡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 “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想来……赵王爷想要着手扳倒叶家的,是工匠谷中的兵器甲胄生产线……” “私自生产藏匿持有大量兵器,这是违背大唐律法的。” “同样,也能间接证明叶家拥有着一支规模不小的私军。” “小人作为人证,就能扳倒叶家!” 正文 第169章 去兴唐府发展一下业务 听到王二胡这样说,杨云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扭头看向崔建。 崔建却问道: “这叶家工匠谷,到底有多大的规模?” 王二胡简单描述了叶家工匠谷的规模,崔建更是听得两眼放光。 “你觉得如何?”杨云低声问道。 崔建却不回答,反而继续问道: “王爷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你的?” 王二胡说道:“已经有三四年了吧……其实小人早就在工匠谷中待得害怕了,但王爷一直都不同意小人离开……直到这次水泥的事情……” 崔建沉吟良久,最终缓缓摇头,说道: “就凭这个,根本扳不倒叶家。” 杨云顿时一慌,问道: “怎么可能?这可是重罪!” 崔建冷笑道: “叶家生意太大,朝中现在也有了一定的人脉,等到这事儿闹进长安城里,他们完全可以销毁工匠谷中的所有的痕迹。” “王二胡虽是个有力的人证,但正所谓孤证不立,找不到叶家账面上的问题的话,是很难给叶云定罪的。” “这也正是为何,赵王爷明明早就能让王二胡离开工匠谷,却一直引而不发,等到现在才出手。” “而这一次王爷让王二胡离开工匠谷,为的恐怕也不是作证,以工匠谷为切入点,真正扳倒叶家。” “而是为了这个水泥和混凝土的配方……” 听到崔建此言,杨云沉默了一会儿,不甘心道: “如此说来,王爷留下的手段,没有用吗?” 崔建道: “有用,有很大的用,只是不能如此简单粗暴地使用罢了。” “云儿,你跟我回兴唐府去吧。” “有王二胡在,我们在兴唐府,也做水泥和混凝土的生意。” “到时候,我们故意将王二胡在我们这里的消息放出去,让叶云知道。” “他虽然有能力切断王二胡这条线带来的危机,但这毕竟会伤损叶家这么多年来倾尽心血创造的工匠谷。为了维护工匠谷,也为了水泥和混凝土带来的巨额利益,叶云肯定会跨府对我们发起攻击。” “到时候,我们主场作战,一点点拖垮叶云和叶家,慢慢儿获得胜利。” 崔建面色沉凝,对杨云说道: “叶家此种规模,就算放在长安城,也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了。” “想要扳倒他们,绝不能想着一蹴而就。” “否则只会将我们自己也赔进去。” 杨云面色复杂,良久之后低叹道: “好,崔郎,我听你的。” …… 三日之后,叶云得到了叶家商会探子的回报。 “老爷,崔府尹离开了。” “赵王妃随行,一同向兴唐府进发了。” “我们的人注意到,随行的还有王二胡……” 叶云眯了眯眼睛。 探子问道:“老爷,要不要动手?” 王二胡是在叶云和叶家商会的必杀名单中的。 叶云沉吟了良久,最终还是摇头道: “不,不动手。” 他真的很想杀了这批人。 赵王妃和王二胡,这都是叶家的心腹大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叶家一记沉重的打击。 有这样两个人游离在叶家的控制范围之外,叶云寝食难安,不论做什么,都需要提前考虑一下这两个不确定的因素。 若是换了以前的叶云,最多留崔建一命。 但现在的叶云,不得不隐忍。 叶云冷笑一声,低声说道: “兴唐府?我记得……兴唐府的硫磺和硝石两种矿藏,非常多?” 周管家接话道: “是,大唐近六成的硫磺和近五成的硝石都是从兴唐府出产的。” 叶云唇边的冷笑渐渐绽放: “既然这样,我们也去兴唐府。” “江陵府被某位皇子盯上了,束手束脚的。” “正好兴唐府蛰伏着三千多叶家军战士,叶家商会初步消化了江陵府,手握大笔资金,向兴唐府扩展一下生意……” “兴唐府府尹……崔建……” 叶云呵呵笑道: “等我来。” …… 硫磺和硝石在这个时代,能够运用的领域非常狭窄,大部分会被拿来入药,但是这东西有毒,就算经过中医配伍之后毒性被大幅削弱,也依旧不会多吃。 所以需求量非常低。 连带着产量也不高。 偏生现在进行的火药实验以及今后实验完成后的量产环节,都需要大批量的硫磺和硝石的参与。 在这种情况下,叶家商会如果无法把控硫磺和硝石的上游产业,就会造成市场价飙升,付出更多的银钱,才能从其它府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源。 至于江陵府,有硫磺和硝石出产,可规模很小。 叶云原本计划让叶家商会组织懂地理的人去江陵府山里探寻新的硫磺和硝石矿藏,但眼下这情况,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直接去兴唐府。 正当叶云往叶乡县回返,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去兴唐府拓展业务的时候。 叶府门前,忽然来了七个不速之客。 身旁跟着一头巨犬。 叶云暂时离开叶府南下处理赵王府的残存事项,叶府现在是黄秀秀主事。 叶府上下而今都知道,等黄山老爷从长安城回来省亲的时候,就是黄秀秀转正成为叶府正房大夫人的时候,故而都对这位未来的大夫人尊敬有佳,但有所命,无不听从。 随着时间的流逝,黄秀秀身上原本严重的致命伤势,在孙思邈的医治下渐渐恢复,而今虽还未痊愈,却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处理一些叶府内事不在话下。 这七人叩门,摆明了自身洛阳王府客卿的身份,叶府下人不敢怠慢,立刻禀报了黄秀秀。 叶府下人们不知道“洛阳王”这三个字的分量,但黄秀秀一听洛阳王府来人,心中顿时一惊。 张莲儿的来历,她早已清楚,而今这洛阳王府突然造访,怕是来找她的。 但叶云不在府中,也不知何时上洛阳王府去提亲,黄秀秀纵然聪慧,遇上这等事也不免有些慌神。 她定了定心,先去找了岳素素和张莲儿。 两女本就亲密无间,而今又同归了叶云,更是无话不谈,黄秀秀进来的时候,两女正自闺房秘话,笑成一团,俏脸通红。 正文 第170章 什么?我小老婆莲儿没了? “秀秀,快来,我们刚刚正说到……”张莲儿一见黄秀秀进来,连忙招手让黄秀秀上床。 黄秀秀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蹙眉道: “莲儿,洛阳王府来人了。” 张莲儿一听这话,悚然一惊: “什么?洛阳王府?找我的吗?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黄秀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岳素素与张莲儿对视一眼,岳素素率先想起了什么,问道: “是不是带着一条狗?” 黄秀秀点头道:“下人禀报的时候,的确说是有一条巨大的狗。” 张莲儿倒吸一口冷气:“糟了,师父将她的巨巨借给娘来找我了吗?” “师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岳素素凝眉,看了看黄秀秀,想起这几日从南江陵传回来的叶云的动向消息,缓缓摇头道: “不行,老爷还有赵王的手尾没有处理,眼下急于去兴唐府处置王二胡带来的危局……还不是面对你爹的好时机……” “给你提亲,没几个月时间拿不下来。” “匆匆来去,更是会给你爹留下不尊敬的印象……” “莲儿,既然他们这次来找你,你就先跟他们回去洛阳王府。” “等此间事了,老爷再去洛阳王府提亲。” “这段时间,你爹若是给你张罗亲事,你只需抵死不从,至不济躲进绝情谷去。” 张莲儿张了张嘴,情绪显见低落了下来,但心知师姐所说才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否则会凭空拖累叶云后腿,搞不好由此生出无穷祸端来。 “好吧……可是……”张莲儿低声道: “若我爹真的趁这段时间给我张罗亲事,就算我能抵死不从,日后……叶云来提亲的时候,依旧会困难重重。” 洛阳王亲自给张莲儿寻的亲事,男方的家境和背景肯定没得说。 一旦双方父母达成了某种默契,甚至是结成婚约,叶云日后再去提亲,难度会陡然暴增。 说服王爷将女儿嫁过来,和说服王爷悔婚,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 黄秀秀想了想,说道: “此事我来替你想办法,保证在叶云去之前,洛阳王不会给你安排婚约。” “你也需要配合我们,到时候我会让叶云的飞鹰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虽然还不知道黄秀秀准备如何做,但得到了保证,张莲儿还是将一颗心放下,作别了岳素素,独自走出了叶府。 那七人一犬,一见到张莲儿,俱都是惊喜万分,七人对张莲儿躬身行礼道: “郡主!我们可找到您了!王爷和王妃都担心坏了。” 那条名为巨巨的狗,也摇着尾巴在张莲儿脚边转圈,十分兴奋。 “郡主,您在这叶府呆了这么多日,是在做什么?”其中一个客卿面色忽然一沉,看向叶府大宅之内,眼中有些警惕的光芒闪烁。 张莲儿说道: “我师姐在里面省亲……我……我陪了陪她。” 这些洛阳王府客卿不知道岳素素没有亲眷,自不生疑。 听到这话,几位客卿面色这才缓和下来,一边告诫张莲儿今后不要乱跑,一边护送她上了马车,一路向河南府回转而去。 当叶云终于从南江陵回到叶府的时候,张莲儿已经离开两日了。 回到府中,叶云惊闻自己刚得到的小老婆竟然被娘家接回去了,先是恼怒,而后一惊,旋即沉默凝眉不语。 黄秀秀低声说道: “老爷,掐算时日,莲儿再有几天,应该就回到河南府了。” “提亲之事虽然不急,但我们得做些什么,确保洛阳王张辉不会在这段时间中将莲儿许配出去。” 张莲儿已经到了婚配之年,王爷的女儿虽然不愁嫁不出去,但也是昔日如金,能早一日算一日的。 按照而今的时代风气,张辉就算自己不着急,整日里去洛阳王府的,十个里至少有八个会表露出与洛阳王缔结亲事的想法。 其中大部分张辉是看不上的,但也有极少数,是张辉在认真考虑的。 甚至张辉可能会亲自去一些豪门望族中挑选适龄的嫡传子弟。 稍晚一些,张莲儿被张辉嫁给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叶云可真是回天乏术了。 “那你觉得,如何是好?”叶云凝眉问道。 黄秀秀这几日早就将此事琢磨通透,立刻说道: “直接挑明此事,至少要让张辉犹豫不决,为老爷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将兴唐府之事处理完毕。” “当然,绝不能说老爷已经和莲儿私定终生,也不能说是纳妾。” “出面之人,分量得足够重才行。” “以我叶家而今的体量,足够让洛阳王慎重考虑。” “再让莲儿对洛阳王亲口说有意于老爷。” “诸般因素下,洛阳王应该不会一意孤行。” “这位王爷和张痕大不相同,向来宅心仁厚,对莲儿更是宠爱有加,不可能不顾及莲儿的意见。” 叶云仔细思量,觉得黄秀秀这个提议,已经是现下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纳妾之事张辉迟早会知道,但若是现在就告诉他,自觉受到了羞辱的洛阳王,搞不好会加快速度给莲儿找个夫家嫁了。 “很好,就按照你的办法来。” 叶云缓缓点头,说道:“你觉得由谁出面比较好?” 黄秀秀道:“武士彟。” 细数己方能够搭上线的权贵,也唯有这位应国公,能够让洛阳王平视,慎重对待。 叶云想了想,点头道:“不错,公事上和武士彟扯皮数番,这次以私事拜托于他,也能拉近双方距离感。” 当下,叶云写了两封书信,一封寄给武士彟,另一封飞鹰快速寄给了张莲儿。 武士彟在长安城看罢叶云的书信,长笑两声,摇头含笑道: “终归是年轻人,若是不谈这儿女情长之事,我都下意识觉得,叶云这小家伙,是个和我一样年纪的老东西了……” “想娶洛阳王的嫡女?张莲儿……嗯……我还有些印象。” “也罢,这叶云小子都开口求我了,不做些什么,也太不尊重我们的盟友了。” 武士彟提笔,给洛阳王写了一封信。 正文 第171章 文家提亲 洛阳,洛阳王府。 洛阳王书房门被下人推开,引着个一身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王爷!别来无恙!”这略显发福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对洛阳王张辉行礼。 张辉连忙迎了上去:“文老弟,切莫行此大礼,本王与老弟相交莫逆,此处私宅,文老弟就当是自己家。” 文力品笑呵呵地点头,也不见外,与张辉宾主落座,笑道: “我听人说,莲儿回来了?” 张莲儿这一消失就是月余,在洛阳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 张辉面色一肃: “这死丫头,可算是让我找到了。” “本王家教不严,让文老弟见笑了。” “莲儿这丫头,生性活泼,也是我与她娘宠爱过甚,总爱往外跑,忒没个体统。” “想来须得为她寻个夫家,日后方能稳重些。” 文力品笑呵呵说道: “莲儿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活泛些,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王爷有一言说得没错,姑娘到了年纪,确实该寻个好人家,为人妻,为人母之后,便会稳重许多。” 张辉与文力品相视一笑,都有了默契。 这文力品乃是文家家主。 文家是洛阳乃至是河南府第一大族,虽不似武家和叶家这等在当地说一不二的庞然大物,却也算是个不可忽视的地头蛇,家境殷实,生意广泛。 只是和大多地主豪门一样的困境,这文家没有官面上的背景和靠山。 虽然和张辉这洛阳王来往密切,但洛阳王生性不喜激进,更是安分守己,从不越雷池半步,生怕惹来长安的猜忌。 所以这么多年来,文家愣是没能和洛阳王建立利益关系。 没有利益牵扯,所谓人情,便只是无根浮萍罢了,经不起任何消耗。 文力品深知这一点,多年来根本没有对张辉提过任何要求,求过任何帮助。 也正是因为多年的分寸感,张辉对他印象很好,引为知己玩伴。 去年科举,文力品的公子,文吟,不负多年诗书苦读,竟然得了个状元。 大唐不似宋朝,科举一年一次,状元没有那么多的含金量,但终归也是一年只出一个的优秀人才。 有了“状元郎”这个称号,仕途官运基本就铺平了一半儿。 放榜当日,就有不知多少长安贵族豪门登门拜访,想要和文家结亲。 但文吟在父亲的授意下,一一礼貌拒绝。 隔了一个月,文吟携着金榜题名归来洛阳,被文力品带着,上门拜访了洛阳王张辉。 张辉只是安分守己,绝对不傻,身居高位多年,人情世故通达至极。 根本都没和文力品交换眼神,看到文力品的拜帖,他便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以文力品带着文吟来访当晚,夜宴之上,张莲儿也在旁侧作陪。 闺阁女子,寻常是不可能出现在父亲的宴席上面见外宾的。 除非……是当爹的有了择婿的念头,想要让女儿亲自看看那男人。 张辉和文力品夜宴上就只是喝酒,半句不提婚嫁之事,但默契自在不言中。 夜宴尾声,文力品和张辉交往数十年,第一次求张辉。 内容也无甚稀奇,无非是想要张辉照拂,让文吟在河南府做个县令。 张辉又和文力品对饮了一杯,便笑着答应了。 洛阳王不出手则已,一旦开始卖自己这张老脸,吏部哪敢有半个“不”字,更何况文吟乃是新科状元,没几日便走马上任了。 有人做县令,是要一辈子老死在七品任上的。 可文吟带着状元郎和洛阳王的照拂做县令,那真真只是走个过场。 这一年时间中,文吟励精图治,专心政务,不娶妻不纳妾,眼瞅着就等张莲儿成年了。 洛阳王与洛阳王妃,也不止一次地打探过张莲儿的口风。 谁知张莲儿刚成年便玩儿消失,好不容易找回来了,文力品觉得不能再拖,否则一个妙龄女子整日在外面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拐走了。 便直接登门再次拜访。 眼见张辉态度亲厚,没有回避之意,文力品心中更是有底,知道多半只等自己下聘,洛阳王就会点头同意这门亲事了。 “不瞒王爷,犬子自那日夜宴之后,就对莲儿牵肠挂肚,再也放不下了。” “这一年多的县令任上,许多闺女青眼犬子,可犬子是一个都看不上啊。” “我问了文吟好多次,他都说,非莲儿姑娘不娶。” “唉……我这当爹的,就他一个儿子,终身大事,便也只能拉下老脸,来求王爷垂怜我这爱子之心啊!” 文力品袖中一摸,双手将聘礼单和婚书呈上,只要婚书一成,明日聘礼入府,这桩亲事,便是成了! 张辉毫不意外,笑吟吟接过聘礼单和婚书。 聘礼非常丰厚,一副要将大半个文家都送进洛阳王府的架势。 当然,洛阳王回赠的嫁妆,也绝对不可能寒酸,文家亏是不可能亏的。 张辉十分满意,眼见就要签下婚书,成全这桩婚事,却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进而是个美妇人,将书房后门推开了。 “王爷……”洛阳王妃快步走了进来。 文力品连忙起身,笑着行礼道: “见过王妃。” 王妃看了文力品一眼,匆匆应付了两句客套话,对张辉使了个眼色,说道: “王爷,府中有急事要王爷决断。” 张辉皱了皱眉:“你拿主意就是,我与文老弟正在商量要事。” “此事,非得王爷决断不可。”王妃却没有退走的意思。 张辉又皱了皱眉,告罪一声,让下人将文力品带到客室奉上茶点,自己则跟着王妃快步走回了后院。 “怎么回事?”张辉问道。 王妃叹了口气:“刚刚快马加鞭从长安送来一封书信,是应国公写的。” “想着你在会客,我就拆开来看了……” “谁曾想,是应国公来说媒……” 洛阳王妃很清楚应国公武士彟在朝中的分量,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所拥有的能量,比之洛阳王这个闲散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文 第172章 你和那姓叶的私定终身了?! 武士彟亲笔说媒,由不得洛阳王妃不重视。 而她更是很清楚,自家王爷和文力品在书房里谈论什么。 所以才急着进来打断了两人结亲的最后步骤。 “应国公?”张辉挑了挑眉,说道:“他两个儿子都已成婚,说什么媒?” 武元爽和武元庆都是很优秀的男人,但是一来年纪偏大,二来地点太远,分别在太原和长安,三来则是都有了妻子,张辉从来没考虑过他们。 “说是……给江陵府叶家家主叶云说媒的。” 洛阳王妃双眉紧皱,低声说道: “说莲儿与他情投意合……” 张辉怔了一下:“情投意合?” 这四个字,杀伤力极大。 虽然这个年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绝非女子全无选择权,父亲像卖东西一样将女儿胡乱嫁出去。 越是富贵人家,嫁女儿时越会考虑女儿的意见。当然,皇宫里那一家子除外。 只不过女子常居闺阁之中,嫁之前也不认识什么男子,由父母挑选门当户对的男子,婚后培养感情,往往也是好的。 情投意合这四个字,许多时候不适用。 但真当这四个字出现的时候,做父母的便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再联想到莲儿刚刚从江陵府回来…… 张辉没好气说道: “定是那叶家家主看上了我家莲儿,鬼迷心窍了,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就情投意合了?” “还有,这叶家家主,多大年纪了?” 一想到一家家主,怎么着也得四五十岁了,竟然看上了自己女儿,张辉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江陵叶家真是活腻歪了,一大把年纪了为老不尊,竟然敢动我张辉的女儿,真当我这洛阳王是纸糊的不成? 洛阳王妃迟疑了一下,说道: “应国公信中说,此人二十多岁。” 张辉挑了挑眉,心中怒意稍减。 二十多岁的话,倒也和自家莲儿般配。 “此事……你与莲儿谈过了吗?”张辉沉吟问道。 洛阳王妃摇头道: “事出突然,我直接来找你了。” 晚上一时半刻,洛阳王说不定现在婚书都已经和文力品签了。 到时候再反悔,可就是悔婚了…… 张辉淡淡哼了一声,背负双手,说道: “走,我们去问问莲儿,看看她到底和这姓叶的小子,如何个情投意合。” 张莲儿正在自己闺阁中,眼见张辉和母亲谢柔推开房门,满脸凝重严肃之色走了进来,张莲儿立刻便知道将要面对什么。 她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一双小手紧紧捏着衣角,嫩白面庞羞得通红。 张辉摆足了父亲的威严派头,自己坐在张莲儿书桌前,淡淡瞥了张莲儿一眼,冷哼道: “你这次去江陵府,收获不小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辉这话,直接让张莲儿想起了自己在叶云那里的“诸多收获”,面颊腾地一下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 眼见自家女儿在原地羞难自抑,竟是一言不发,张辉又是一声冷哼,问道: “说说吧,你与这姓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认识的?又是如何情投意合,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为何连应国公都惊动了,亲笔给我写信求亲?” 张莲儿咬了咬嘴角,幸亏叶云飞鹰早就带着书信到了她手中,否则现在小妮子真是要六神无主,彻底崩溃了。 “父……父王……我……” 张莲儿吞吞吐吐说道: “我这次去江陵府,本是去寻师姐的……” “师姐与叶家有些江湖上的恩情,在叶府小住……” “叶家家主叶云便邀请我也住在府上……” “后来……女儿觉得……叶云很和女儿心意……就……就……” 这些都是叶云来信中,黄秀秀叮嘱好的事情。 这桩亲事虽然已经是你情我愿,但其中还有太多不能现在挑明的事情,对张辉说的时候,必须将分寸拿捏好,一个不慎,就会惹出大乱子来。 张辉没好气问道: “哦?和你心意?你说说,哪里和心意了?你喜欢他什么?” 见自己养在深闺十多年的姑娘,只是去了一趟江陵府,便和人情投意合了起来,张辉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张莲儿嗫嚅道: “嗯……长得好看……性子温柔……很……很能干……” “我是说……事业上……很能干……” 张莲儿想起有一夜叶云伏在自己耳边调笑自己“莲儿很能干”的画面,不禁面色又是一红,心中暗骂自己到底是在解释些什么啊?! 张辉冷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 “你,和那姓叶的,不曾私定终身吧?” 张莲儿闺房中,气氛顿时跌倒了谷底,洛阳王妃一双眼睛十分紧张地盯着张莲儿。 张莲儿想起叶云来信上描述的一些可能性,俏面通红,低着螓首,喃喃道: “女儿……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 叶云信中说明,若是洛阳王问了,便告诉他两人已有了肌肤之亲。 这是黄秀秀建议的。 依照张莲儿的表现,洛阳王与洛阳王妃定然极重视此事,若是得知莲儿已经和叶云睡过,一开始定然十分恼怒,但也会越发慎重。 啪! 张辉将桌子一拍,满面震怒,气得双目通红,咆哮道: “什么?!你就和那登徒子私定终身了???” “马的!什么混账玩意儿,敢如此欺心!我非杀了他不可!” 张莲儿娇躯一颤,失声道: “不要啊爹!我……我真的和叶云是真心相爱的,求爹爹成全!” 这句话却不是叶云书信中教她说的,而是她的真心话。 张辉指着张莲儿,双目圆睁,手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张莲儿!从今日起,你给我在房中紧闭!不准再踏出这房门哪怕半步!!!” “我倒要看看,你这般喜欢你那情郎,你那情郎又喜欢你几分!” 张辉说罢,怒而起身,就要甩袖离去。 张莲儿虽是慌神,却还没忘叶云信中嘱托,连忙说道: “爹!娘!此事……此事万万不可让师父知道……如若不然……” “师父定会对叶云下手的……” 正文 第173章 这叶家强得出奇 这最后一句嘱托,在洛阳王和洛阳王妃听来,自然是红昆仑不喜男子,得知张莲儿与男人私定终身之后,会出手杀了那男人也就是叶云。 张辉虽然只以冷哼回应张莲儿,但心中已经记住了这件事。 他口中虽说想杀叶云,但冷静之后,绝无这般冲动。 更不会故意告诉红昆仑,让红昆仑去杀叶云。 而叶云担心的,则是红昆仑听到要娶张莲儿的是“叶云”之后,恐怕会瞬间暴走,提着刀从绝情谷里冲出来将他斩成十七八段。 摔门出了张莲儿闺房,张辉气得浑身发抖,胸口起伏不定,拍着大腿生了半天气,最终冷静下来之后,才回转书房之中。 文力品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张辉终于回来,满脸堆笑站起身来,以期冀的目光看着这位洛阳王。 张辉长叹一声,摇头道: “刚刚……莲儿在自己房中闹别扭,连白绫都悬起来了。” 此言意指张莲儿在自杀,张辉虽然不愿意撒谎,但面对女儿的终身大事,当爹也只能出此下策。 文力品一听这话,面色惊变,问道: “莲儿没事吧?” 张辉摇头道:“没事,现在已经被我训斥一顿,命婢女看住了。” “这……到底为何这般……”文力品迟疑问道。 张辉叹道: “莲儿知道我给她安排亲事,宁死不从啊……” 文力品愣住。 “这……这……怎么会如此啊……我看那日晚宴,莲儿与文吟……相处尚可啊……” “文吟仪表堂堂,为人正直,腹有诗书,这……纵然莲儿不愿嫁,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 张辉又是摇头一叹:“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老文啊,你的心意,本王已经知道了。” “这几日,本王劝劝莲儿,若是她回心转意,本王亲自登门,与你再结这姻亲之缘。” 文力品张了张嘴,最终也只得长叹一声,带着没结成的婚书,和一张满满当当的聘礼单,告辞离去了。 将文力品送出府,张辉刚刚回转书房,就冷着脸让下人去收集江陵府叶家的情报了。 洛阳王不动时稳如泰山,当真动起来,也是不可小觑之辈。 当天晚上,便有一叠厚厚的资料送入了张辉房中。 张辉略微翻看,眉头一点点扬了起来。 他先前原本以为,这叶家不过是类似文家这样的地方豪强。 但从这些资料来看,却不是这么回事。 这叶家…… 强得出奇。 “江陵府……”张辉微微眯了眯眼睛,低声沉吟道: “先前,就是这叶云,一直与张痕南北对峙?” “现在张痕一死,叶云便直接将江陵府整合了?” “最近的叶家商会,正忙于在南江陵扩展业务……” “唔……如此体量,的确不是文家能比。” 河南府等闲是发展不出来叶家那种规模的存在的,纵然是文家,比之叶家也相差数筹。 最重要的是,倘若叶云只是从父辈手中继承过来这偌大的家业,张辉还不会如此惊讶。 但而今江陵府叶家的家业,有大半是在叶云手中实现的增长。 叶云老爹那个年代,叶家还比不上而今的文家。 更别提和张痕作对了。 下一刻,张辉就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的隐情。 他双眉紧皱,提笔给武士彟写了一封信。 信中只问叶云与张痕之死是否有关。 武士彟看了信颇觉棘手,思忖良久,回信只说叶云先前与张痕为敌多年,却避而不谈张痕之死和叶云有何关系。 张辉看罢武士彟回信,便知这其中多少有些干系。 再去探那叶云的底细,便越发觉得讳莫如深起来。 张辉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清到底是何观感。 莲儿既然将心意如此表露,又与叶云私定终身,这叶云等莲儿一回来,就立刻让武士彟写信给自己挑明两人关系,便是郎情妾意,一桩婚事成了一半。 若说叶家这般体量,张辉觉得自家女儿嫁去,虽能让叶家光耀门楣,却也不算是屈就太多。 至于张痕之死,张辉实则没那么关心。 两人虽是兄弟不假,但这大唐立国之后,张辉与张痕数番接触,都觉得自己这弟弟野心开始暗中膨胀起来。 张辉对王位完全没有半分觊觎,当年大唐立国大大小小战役,出力也全然没有张痕那么多,堪称是个酱油王。 但这并不是张辉不聪明,而是他太聪明了。 觊觎皇位,便是王爷的取死之道。 只要一位王爷不胡来乱搞,世世代代都是这大唐的贵胄。 但若是敢对皇位生出觊觎之心,迟早要死,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张痕虽然战功彪炳,但与长兄张蛋蛋一比,却是黯然失色。 这种争斗,张辉不用脑子去想,也知道张痕赢不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张辉早已是在刻意疏远张痕。 就算叶云真的想办法杀了张痕,张辉也并不会因此否定这场婚约。 但他真正在意的是…… 叶云到底为什么要杀张痕。 只是意气之争,或是生意之争,张辉并不在意。 但他从这件事背后,隐约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倘若这叶云和叶家在江陵府势大,生出了异心,也想图谋那长安的皇位权柄…… “那就绝对不能将莲儿嫁给叶云。”张辉满脸沉思,喃喃自语道。 这不光是为了张莲儿一人的幸福着想。 还有他整个洛阳府上下数百口人的小命系于其上。 张辉是看着大唐一步步被建立起来的,深知这个帝国的强盛。 就算长安夺嫡会闹出些风波来,也依旧无法影响大唐的根基。 这种情况下,想要造大唐的反,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事情。 谁造谁死。 “且让本王看看,你这江陵叶家,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张辉让手下持续将关注重点放在叶家身上,而后暂时将张莲儿的婚事按了下来。 只等叶云处理完手头之事,前来洛阳提亲,再论这叶云和叶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 江陵府,叶家。 叶云正收拾东西、检查黄秀秀的伤势,准备离开江陵府,去兴唐府走上一遭。 此事势在必行,而真正让叶云放不下的,是家里的两位夫人。 正文 第174章 来,给我演示一下黑火药的威力 黄秀秀和岳素素两人都怀有了身孕,黄秀秀还重伤初愈,正是最需要叶云陪伴的时候,这时候离开她们,令叶云非常担心。 左右环抱着两位夫人,叶云都有些不愿意离开了。 岳素素依偎在叶云怀中,低声道: “老爷,你就带我和秀秀姐一起去吧。” 她声音中带着罕见的娇憨,仿佛每一个字都是踩在叶云心头说的。 叶云长叹了口气,轻轻抚弄着岳素素的长发,说道: “兴唐府一切都不明朗,谁知道会面对何等困境,带上你们两个,我反而会处处顾忌,施展不开手脚。” 岳素素一边在叶云怀中打滚一边撒娇道: “我可以和秀秀姐帮你啊!” “秀秀姐可以给你出谋划策。” “我可以贴身保护你和秀秀姐!” “秀秀姐,你说是不是!” 岳素素说着,向另一侧的黄秀秀递了个眼神。 岳素素的心思更单纯些,她想得很简单,自己与黄秀秀都不在,搞不好叶云从兴唐府回来的时候,带着十个八个的小妾。 虽然岳素素并不排斥叶云纳妾,但旧时代的女人也是女人,多少对自己的丈夫有些占有欲。 按照岳素素私心里想,叶云的妾室,能少则少,越少越好。 她与黄秀秀跟去,虽然也不能杜绝叶云纳妾,但多少可以让叶云在理智的情况下权衡后院儿的情况,而不至于多日不尝肉味,稀里糊涂将随便一个女子收入后院来。 黄秀秀抱着叶云粗壮的腰肢,想了想,低声道: “老爷,素素说得也有道理。” “府中多年经验,就算没有我们在,也能自己运转。” “老爷刚去兴唐府,叶家商会在那处根基浅薄,百废待兴,我与素素一来可以帮老爷,二来也能替老爷分忧。” “三来……” 黄秀秀低声道: “我与素素真的半刻也不愿离开老爷……” 叶云仔细思量,半晌后,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你们与我一起去吧。” 这个决定是需要一定权衡的。 没有两女的存在,叶云完全可以更加激进。 而有了两女在侧,叶云就必须要稳扎稳打,不能剑走偏锋了。 不过…… 有长安城中的目光聚焦,叶云就算再着急,也应该求稳,太冒失了反而可能会自乱阵脚。 正所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以叶家而今的体量,想要彻底摧垮整个叶家,最直接的方法,是叶家自己内部出了问题。 她俩跟来,对叶云也是一种时时刻刻都存在的警示,让叶云直接斩断自己剑走偏锋兵行险着的可能性。 黄秀秀和岳素素听到叶云终于松口,两双美眸中俱是异彩连连。 至于此行的危险,两女其实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作为叶云的夫人,定然是时时刻刻都和叶云待在一起,鲜少分开。 若是叶云遇上了要命的危险,她俩一想到今后要在这叶府中独守空闺,那还不如与叶云一块儿轰轰烈烈地死掉来得更好。 “你俩收拾东西吧,明日启程。” “我还得去医馆看看孙思邈的研究进行得如何了。” 既然议定要带两女同行,叶云也就没有和她们继续腻歪的心思,起身出府,径直去了叶家医馆后院。 细细算来,孙思邈与工匠谷三位宗师级工匠闭关在这后院之中精研火药,已经有半月时间了。 当然,孙思邈每日还是去医馆前面出诊的。 而以公输也为首的三位宗师级工匠,则在后院中完全陷入了闭关状态,头发油腻胡子杂乱,脸上的油污一看就是多日未洗,再被硫磺硝石燃烧时升腾的烟尘沾染,分外狼狈。 但三人眼中的光芒,却日复一日地变亮。 作为一个工匠,再没有什么比亲手造就一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东西更加让人满足了。 “实验如何了?” 叶云推开后院的门,看到眼中闪烁着狂热之火的三位宗师级工匠,开口问道。 三个人充耳不闻,似乎根本不将叶云这个老爷放在心里了。 只有孙思邈回身向叶云行礼,苦笑道: “叶老爷,这火药的实验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几日前三位匠师就已经找到了最佳的燃烧比例。” “现在是在做进阶实验,想要在配方中加入其它东西,以改变火药的性质和燃烧效果、时长等维度。” 叶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拥有后世经验的他知道,火药这种东西的延展性其实比较一般。 现代物理学发展到这种规模,也没能让黑火药进一步改良。 炸药这个品类之下,倒是分门别类有不少产品。 但想要得到威力更大的炸药,如无烟火药、C4、TNT之类的东西,则需要从硝化甘油入手,和现在研究的黑火药完全不是一种东西了。 至于硝化甘油…… 叶云完全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后世的欧洲在19世纪的时候才做出这种东西,在没有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现代物理学、现代化学等基础支持的情况下,叶云想要自己做出硝化甘油这种东西,完全是痴人说梦。 本身并非化学出身的他,压根儿没想过做这件事儿。 黑火药的杀伤力,实则已经足够大了。 不过他并未阻止三位匠师对黑火药的延伸,就如混凝土这种东西,放在大唐,不光能用来盖房子,还能用来充当投石机的炮弹,哪怕是后世的黑科技,放在大唐这个时代背景之下,也得适应这个时代,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来,给我演示一下你们得到的配方。” 叶云好不容易将三位匠师从自己的世界中唤醒,命令三人给自己好好展示一下劳动成果。 三位公输家的匠师满面激动,当场调配了一份黑火药,在孙思邈已经被折腾得惨不忍睹的丹炉中烧了起来。 火药量不大,但腾起的火焰,却比当日叶云看过的,还要盛大不少。 “不错,真不错。”叶云点头赞许道。 公输也激动道: “老爷!得益于老爷的启发,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想出来了数种火药的运用方法!” 正文 第175章 爆炸实验 “我们计划做一个圆形的铁壳子,将铁壳子中塞满火药。” “然后用一根特质易燃的棉线将内部的火药和外面连接起来。” “这样一来,只要我们点燃这根棉线,在很短的时间内,这装满了铁壳子的东西,就会发生剧烈的爆炸,产生巨大的杀伤力,方圆三米内的所有人,都会身受重伤,就算是武者也不例外!” 叶云挑了挑眉,笑道: “不错不错,这个想法深得我意。” 这不就是炸弹的雏形吗? 看来就算在不同时空之下,真理依旧还是一致的。 公输也一听叶云喜欢这个点子,连忙献宝也似地从一个角落箱子中拿出了一颗做好的炸弹,捧到了叶云面前,将叶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摆手。 他万万没想到几位匠师已经将样品做出来了…… 火药这种东西是极不稳定的,搞不好直接炸死自己,那叶老爷可真是太冤枉了。 公输也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叶云的害怕,一个劲儿将炸弹往叶云脸上凑,说道:“请老爷为此物赐名吧!” 叶云一边太空步后退,一边呵呵笑道: “就叫炸弹吧。” “炸弹?”公输也眼中光芒一亮,旋即重重点头,说道: “好!就叫炸弹!” “老爷,我们都还没机会实验炸弹的威力,既然老爷来了,这次与我们一同实验一下,如何?” 叶云想了想,点头同意,让三人收拾收拾准备离开这医馆。 孙思邈一听他们要走,大喜过望。 这半个月以来,这三个王八蛋不知道多少次差点儿将他这医馆烧了。 奶奶的,老孙是来行善积德的,不是来开火葬场超度叶乡县百姓的,这三个老王八蛋怎么还不走? 半个月里,孙思邈不止一次想要将这三个家伙撵走。 他作为道士的先行经验,在三五日中就已经被三位宗师级匠师榨干了。 后面这段时间,孙思邈基本扮演了一个端茶送水的杂役角色。 现在终于要走了,孙思邈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叶云看着三人开始收拾东西,嘱咐他们将炸弹样品分开妥善收纳,然后快步回转叶府。 他叫上了黄秀秀和岳素素,又喊上了周管家和陈青,回到医馆和三位匠师、孙思邈汇合,连带二十名值守叶府的叶家军将士,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叶乡县外的密林中行去。 找到一个荒僻无人的僻静开阔之地,叶云嘱咐三位匠师将棉线延长到三米,自己则带着两位女眷和孙思邈、周管家、陈青等人躲在了数十米开外的高处,确保这东西绝对波及不到自己之后,叶云这才让叶家军士兵远远点火,然后快步跑回来。 这棉线经过三位匠师的特殊制作,燃烧的速度并不快,其上火星稳定,没有明显明火产生,并不害怕剧烈的空气流动导致引信的熄灭。 点火的三名叶家军将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谨遵叶云的命令,刚刚用手中火折子将炸弹的引信点燃,自己就埋头冲向了叶云立身之处。 三名叶家军战士全力奔跑的速度非常快,但纵然是这般速度,三人依旧在半路上就听到了炸弹的轰鸣。 轰轰轰—— 三声交叠在一起的沉闷鸣响,宛若天雷轰击大地,烟尘四起,砂石飞溅,叶云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都在震颤。 而远处林中腾起了无数飞鸟,不知多少野兽惊起,四散奔逃。 黄秀秀和岳素素不由得发出两声娇呼,直往叶云背后躲藏。 陈青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 “这……这好强的威力……倘若运用于军阵攻杀……” 瞬间,陈青脑中就有了画面。 这些天来因为叶家军暂时解散,而始终闷闷不乐的陈青,心中再次升腾起无边的激动来。 他都能想象到,等这阵风波过去,叶家军再次聚集,这炸弹从工匠谷中成批量被生产,叶家军人手一颗的画面…… 孙思邈和三位匠师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当他们亲眼目睹这三枚炸弹同时被引爆的恐怖场景,依旧是惊得目瞪口呆。 “厉……厉害……好厉害……”公输也喃喃自语。 周管家面色严肃,不由得在心中衡量自己能否在如此杀伤力之下存活。 衡量的结果,周管家觉得自己就算身处爆炸核心区域,也不会受太重的伤。 但三品以下的武者,多少会被这爆炸威力波及。 六品一下的武者,则和普通人一样脆弱,在炸弹面前该死就死,绝对没办法多喘半口气。 而在军阵之中,六品以上的高手,又能有多少呢? 周管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意识到了这个炸弹能给叶家带来多大的改变。 等这东西批量生产了之后,叶家将拥有和长安城叫板的资格。 当然,也只是有了资格,若是和整个大唐的百万雄师对抗,以叶家而今的兵力,该满门抄斩还是要满门抄斩的…… 叶云闻嗅着风中的火药味道,抚掌轻笑: “不错,就是这个味儿!” “三位先生,这炸弹可以做得稍大一些,里面除了火药之外,填充一些边缘锋利的铁片,或者绿豆大小的小铁珠。” 公输也三位宗师级工匠先是一愣,而后狂喜,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是了是了!!!我们总说这炸弹似乎少了些什么!” “老爷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这炸弹的缺陷,真是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 “有了铁片和铁珠在里面,这炸弹的杀伤力,将会直线上升!” 叶云微微一笑,并不向三人解释太多。 后世的手榴弹,爆炸威力虽然惊人,但主要的杀伤力,根本不来自于爆炸本身。 而来自爆炸之后飞散的弹片。 后世手榴弹在炸药外围,是一圈密密麻麻的小钢珠,钢珠再外围,才是手榴弹的外壳。 一颗手榴弹丢出去,巨大的爆炸威力推动钢珠向四周攒射,在杀伤半径之内的所有生物,都会被这种携带着恐怖动能的钢珠撕碎,能留下全尸的都很幸运。 正文 第176章 批量生产 听到叶云的话,周管家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若是这种爆炸之中,还有锋锐的铁片四处肆虐…… 即便是自己,也得一身是伤吧…… 有了这种大杀器之后,宗师还值什么钱?! 周管家半晌无法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 叶云等公输也三位工匠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又向他们描述了手枪的基本蓝图。 “你们再好好设计一下,倘若有一根铁管,铁管底部铺垫火药,火药上放置一颗比铁管内径略小的铁丸。” “这火药爆炸,而铁管口部指向敌人……” “铁丸将会携带这次爆炸的威力,飞射而出,远隔百米夺人性命。” 公输也三人先是一惊,但旋即双眉紧皱,低声道: “老爷……这个恐怕没什么可行性啊……” “准头不行……” “而且……这铁管也不好操作,搞不好铁管被炸碎了,人手都会受伤。” 叶云呵呵笑着,轻声斥责道: “你们啊,想象力还是太弱。” “先按照我的想法做出一个样品来,等我从兴唐府抽出手,回来江陵的时候,再好好帮你们修改这个手枪。” “我告诉你们,这手枪做好了,能够发挥的作用,绝对不比这炸弹小。” 公输也三个匠师现在已经是对叶云心悦诚服,就算叶云说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他们三个也会认真思考,太阳到底为什么明天会从西边出来。 听到叶云这般言之凿凿,三名匠师连连点头,将叶云刚刚的话全都记下来,并且和叶云商量了一些这个“手枪”的细节。 “好了,你们回工匠谷去,批量生产火药和炸弹。” “在生产之前,完善生产安全规则,千万不要给我将工匠谷炸上天去。” “一切以安全为第一原则,而不是产量,明白了吗?” 叶云沉声嘱咐。 三位工匠连连点头。 作为精擅机关术的他们,对安全这方面,是有充分经验的。 在目睹过炸药的恐怖威力之后,就算叶云不叮嘱他们,他们回去工匠谷之后的第一件事,也是立刻修改安全规则。 否则在生产炸弹的过程中,工匠谷产生大规模的伤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老爷……还有一事……” 公输也斟酌说道: “这个硫磺和硝石的供应很成问题啊……” “我们工匠谷此前不怎么用这两种东西。” “这段时间里,我们也和叶家商会的负责人沟通过,他们能够提供的硫磺和硝石的供应,根本不够。” “一个月的供应量,能让我们工匠谷做出百八十枚炸弹,就已经是顶天了。” 叶云颔首说道: “此事我知道,正在着手处理。” “叶家商会很快就能将原料渠道解决,你们只需要在工匠谷里,将这些硫磺和硝石全部转化成炸弹就行了。” “手枪的研制工作也不能停下来,若是你们完成了初步的设计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自行改造。” 公输也连连点头,满脸兴奋之色: “好的老爷,我们已经对今后五六年的工作内容有了详实的计划!” 火药和炸弹的出现,早就让三位匠师技痒难耐了,就算叶云不安排,他们也会拼了命地将之应用在公输家机关术上。 最后叮嘱公输也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是先用现有的原料制作一批带弹片的炸弹,通过叶家商会的渠道加紧送入兴唐府,作为这次叶云的重要依仗。 目送三位匠师带着各种研究记录和炸弹火药样品踏上回程之路,叶云带着一行人回转叶家大宅,准备启程前往兴唐府。 叶家商会早已得到了叶云的授意,将生意范围向兴唐府快速延伸,现在已经在兴唐府初步站稳了脚跟,只不过规模还非常小。 兴唐府的地头蛇们对叶家商会这等过江猛龙,自然是非常有默契地联手抵制,一时半会儿想要在兴唐府将叶家商会的生意网络铺展开来,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叶云这次的目的地,是兴唐府的吴县。 这个县城乃是兴唐府最靠近江陵府的地方,距离北方的太原府较远,有数百里。 叶家商会进入兴唐府的渠道,也是通过吴县搭建起来的。 而今的吴县之中,有一家酒楼、两间粮铺、一家当铺是属于叶家商会的产业。 此外,叶家商会在当地的分管事,还紧锣密鼓地给叶云安排了一间五进的院落宅邸,这在吴县这样一个偏僻小城里,算是难得的豪宅了。 叶家军有三千余人潜伏在了兴唐府。 另外四千人余在成都府。 余者近两千人散落在江陵府,叶乡县这大本营中有数百人,叶家商会各个产业也都将剩下这部分叶家军完全吸纳。 以叶家而今的规模,就算拥有一定规模的武力,也不会惹来长安城太多的关注。 这般体量的地方大族,若是没有些侍从武夫,反而是真正的怪事儿。 只要不成建制地被发现,就不会出事儿。 随着叶云逐渐接近吴县,原本蛰伏在兴唐府中的一些人,也开始了隐晦的调动。 刚刚在兴唐府落户的三千叶家军,又一次隐秘调动了起来,暗中聚集在了吴县周围区域,等待叶云的召唤。 不过兴唐府不同于江陵府,这三千人若是集结起来,被有心人看到了,是会闹出大乱子的。 这是别人地头上,叶家军若是重整旗鼓大肆出现,不知道会被有心人抓住多少把柄。 对于如何运用这股力量,转化成为自己的优势,叶云还没整理出头绪。 这一路上虽然没有刻意停留,但风景也算秀丽。 除了周管家和陈青以及一众叶家军将士随行护卫,叶云还有马车上的两位女眷,一路颠颠簸簸,游山玩水、挑逗夫人,好不快意。 五日后,叶云终于进入了吴县地界。 刚绕过一片茂密山林,隔着官道上升腾的风沙,可以遥遥看到吴县低矮的城墙的时候,前方官道边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哭喊之声。 “官爷!官爷饶命啊!还请官爷给小女一条生路吧!” 正文 第177章 强抢民女 听这哭喊之声痛彻心扉,声嘶力竭,叶云挑了挑眉,叫停了马车,掀起马车车帘,向外看去。 原来是一对老夫妻,紧紧抱着一个二八年华清秀可人的姑娘,周围却是十多个腰胯刀剑,满脸狞笑的衙役。 此时,那模样娇俏的姑娘面上已经毫无血色,大串大串的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滚落,眼中满是惊恐。 那对老夫妻则痛哭流涕,满脸绝望。 “滚你吗的!我们老爷能看上你女儿,是你女儿的福气!还敢逃婚?” 为首一个衙役狞笑着,一脚踹在了那中年男人的肚子上。 中年男人惨叫一声,面色疼得紫红,却依旧牢牢护持着自己的女儿,不让这些衙役将女儿带走。 “嚯,这一身皮,怪吓人的。”叶云淡笑着讥讽了一句。 这些衙役身上穿的,可都是县衙的官服。 衙役虽然不入品级,连九品都算不上,但这身官服一穿,便是寻常人家断然不敢招惹的存在。 于一乡一县之地横行无忌,寻常还真没人能治他。 尤其是当县令这等地方父母官有意包庇之下。 叶云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显然是隔着半条官道,给那些衙役听到了。 衙役们横眉冷对,扭头一看,却发现马车富贵,周围侍从也有刀剑,气度沉凝,不似凡人,原本心中火气,看到叶云之后却怯了两分。 但依旧有两个衙役走上来,皱眉斥道: “走走走!这是你们能看的吗?当心拿你们下狱,挖了那双招子出来!” 叶云懒散躺在车上,却是半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他冷笑道: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殴打百姓,滥用职权,你还敢呵斥我?” “好大的狗胆。” 听到叶云这话,两个衙役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惧。 寻常欺负老百姓的时候,这些衙役有多狠,遇上真正的权贵时,便有多怂。 他们心中也非常清楚,自己只不过凭借这身官服嚣张罢了,和真正的权贵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叶云这话,淡漠中透着两分冷厉,却不像是寻常百姓能够说出来的。 衙役们立刻怕了。 他们扭头就走,抽出刀来放在了那对老夫妻的脖子上,低声道: “放手,不然现在就死。” 他们是真的动了杀心。 眼见有人出来搅局,必须速战速决,赶紧将这事儿弄完,回去交差。 叶云却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走在路上,便碰到了此行最缺的东西—— 切入点。 这些衙役,要么是在为吴县县丞做事,要么是在为吴县县令做事。 不论是谁,这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给叶云这等游走在“权”与“贵”二字之间的狠人拿捏住把柄,要么身败名裂下场凄惨,要么皈依叶家尽忠尽孝。 除非有足够深厚的靠山,否则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而眼前这一幕,不就是个把柄吗? “老爷?”陈青探头看来,眼中有询问之意。 只要叶云一声令下,这些衙役便都得跪在地上听候叶云发落。 叶云却缓缓摇头,笑道: “何必多管闲事。” 陈青怔了一下,坐在马上不再说话。 眼见这些衙役将刀架住,那娇俏姑娘这才如梦方醒,哭道: “我跟你们走!我这就跟你们走!别杀我爹……求求你们了……你们要怎样都行……” 说着,女子还奋力挣扎起来,很快就在衙役的“帮助”下,挣脱了父母的双手。 衙役们狞笑了一声,偷偷看了叶云马车一眼,发现没有动静,便带着女子匆匆离去,方向正是吴县。 这对老夫妻跪伏在地上,发出悲痛至极的哭声,仿佛要将心肝都哭碎了。 待他们哭了一时三刻,终于哭哑了嗓子,流干了眼泪,满心茫然,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 一抬眼,却看到面前负手站着一位贵公子。 衣着华美,面容白净,眼神澄澈,手掌修长,一看就是豪门子弟。 叶云看两人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展颜笑道: “想要女儿完璧回来吗?” 两个老夫妻一听,怔了一瞬,旋即便跪在地上给叶云磕头,“菩萨”、“恩公”喊个不停,哀求叶云救救自己的爱女。 叶云见两人实在悲痛,心中也有些恻隐之情翻动,连忙将两人扶起,命令随行叶家军战士从马车后面拿下两个木凳子,让两人坐下。 “说说吧,是什么情况,谁要抢你们女儿?” 两个老夫妻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原来这家的闺女乃是个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儿,出身虽然卑微贫寒,整日里帮家中务农做活,却也只能损其美丽半分,依旧令不知多少男人顾盼流连。 如此美名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进了这吴县县令的耳朵里。 自从这姑娘十四岁开始,县令就隔三差五过来嘘寒问暖,其曹贼之心路人皆知。 时间一长,也就没有其它人敢打这家姑娘的主意了。 纵然原先对这姑娘有意的小伙子,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爱意,不敢触这县令的霉头。 后世有一句俗话说,抄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便是说这县令官儿没有知府大,但心思和手段,大多比知府狠毒得多。 知府最多抄家,不会伤人性命。 但惹到了县令,却是会被灭门的。 尤其是这吴县县令,十分凶狠,当地得罪了他的人,少有能善终的。 也不知道该说这县令守规矩,还是那姑娘着实惹人垂怜。 他竟然一直没有动手,平日里只是过来拜访,隔三差五送些钱粮水米。 一直到了姑娘成年。 县令这才提出要纳这姑娘入府做小妾。 若按照寻常话本,这县令在旁殷勤了两年,又是地方父母官,出身贫寒的美人,落得个家中侍妾,倒也不算委屈。 可怎奈何这吴县县令孙某人,脸上偌大一片青紫色的胎记,模样甚是骇人,做官之后又养得极痴肥,还有狐臭,实在是不得女子喜欢。 这家的姑娘又有青梅竹马称心意的男子。 说什么都不愿意嫁。 这下,孙县令恶毒的嘴脸和尖锐的爪牙就再也藏不住了。 正文 第178章 谁给他看的黄历? 姑娘拒绝了孙县令的第二天,便有县里的几个泼皮无赖,翻山越岭上了门,直接将她家里三间土坯房全都拆了。 然后污蔑姑娘他爹偷隔壁家的鸡。 事情迅速闹大,上了孙县令的公堂。 可想而知结果如何,姑娘他爹直接被投入了大牢。 一群衙役上门,姑娘为了换回老爹,只能跟着他们,进了县衙,同意做孙县令的小妾。 孙县令大喜过望,直接开始操办婚事,虽然只是纳妾,可动静却也不小。 成婚前一晚,姑娘却翻墙跑了。 但又能跑到那儿去呢? 隔了三天之后的现在,便被一群衙役堵在了官道上,不得已再次跟着回去了。 眼见若是无人过问,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但叶云站在两位老夫妻面前,浅浅淡淡笑着问的那一句:“想要女儿完璧回来吗?” 却重新燃起了两夫妻心中希望的火种! “恩人!求恩人救救小女!我二人今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人之情……”那农妇长跪不起。 农夫却是心思更加活络一些,直接说道: “恩人救出小女,便让小女跟着恩人,今后侍奉左右,生儿育女!” 农妇一惊,旋即透过泪光仔细打量叶云。 长得这么帅,家中又这般富贵,谈吐举止皆是不凡,还这么善良! 将女儿给了这恩人,总比给了那豺狼一般的孙县令更好啊! 况且,这孙县令据说床笫之间极为变态,玩死的小妾和婢女都有好几个了。 农妇想了一下,旋即连连点头,也同意了丈夫的说法。 叶云呵呵笑了一声,摇头道: “那倒也不必。” 他刚刚也看到了那姑娘,清丽娇俏,容貌可人,身段窈窕,的确美貌。 却也只是美貌罢了。 和黄秀秀、岳素素、张莲儿三女差了一筹。 也就与晴儿不相伯仲。 放在吴县这小地方,自然是不世出的美女。 但落在叶云眼中,不过尔尔。 也生不起太多占有的念头。 “你们拿着这些钱,由我的侍从护送回去。” 叶云从怀中摸出二两碎银,塞进农妇手中,说道: “这段时间,你们且安然待着,待我筹谋几日,为你们讨回公道,让女儿重归家门,自由选择夫婿。” “到时候,自然有用得上你们的地方。” 两夫妻想了想,立刻摇头道: “恩人!这可万万等不得啊!” “这……这等过今晚……生米就煮成熟饭了!” 叶云却呵呵笑道: “不会的,放心吧。” 两夫妻还想说什么,却见叶云已经回转马车上,最终也只得长叹一口气,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马车上,黄秀秀奇道: “老爷,你怎知道那狗县令不会将生米煮成熟饭?” “他做这等事……不就是为了……将生米煮成熟饭吗?” 叶云晒然一笑道: “男人才懂男人。” “这县令横行乡里多年,又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初哥,这种期待感和刺激感,才是他真正追寻的。” “要不他根本不需要等待那姑娘成年,直接掳走就行了。” 岳素素愕然道:“对啊,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掳走呢?” 叶云笑道: “他……玩儿的挺变态,估计是享受这种养成的快乐。” “所以,在这种心思的驱使下,他办了酒席之前,是不大会碰这姑娘的。” “这正好给了我们一些时间,来调集资源和人手。” 黄秀秀想了想,问道: “那万一……这县令今晚就办酒怎么办?” 又不是正妻,不是明媒正娶,当年叶扒皮娶自己的时候,不也是随便摆了几桌酒,自己府里吃吃喝喝,就把自己抱上床了? 又或者他就是急色,那又怎么办? 黄秀秀觉得叶云虽然剖析很准,但终究不牢靠。 叶云呵呵笑道: “也有可能,所以需要一些手段,确保这事儿按照我们的想法发展。” 叶云扭头,对一名叶家军战士说道: “去,快马进入吴县,让吴县的分管事,将那吴县县丞约出来,就说我有一笔一千两银子的买卖,和他聊聊。” 入了吴县,叶云径直去了叶家商会给自己准备的五进大院儿里。 叶家商会吴县分管事名为王朗,乃是王林的幼弟。 此人能力虽然没有王林那么出众,但胜在年轻力壮,踏实能干,而且还有不少的可成长空间,也是叶家商会中很得叶云信任,得吴雷大管事看重的骨干。 王朗得知叶云抵达的消息,早就等候在了府门前,见到叶云从马车上下来,满脸激动,迎了上来,躬身道: “老爷,吴县县丞听说老爷要见他,已经候着了。” 王朗其实也是前不久刚到吴县,这吴县官面上的人物,县令县丞之流,和他都还不是很熟悉,也都不会买他的面子。 这县丞之所以屁颠颠赶了过来,还是因为王朗传话的时候,口中那一千两银子。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啊! 叶云笑着点头,跟王朗一同进了前堂,吴县县丞正在里面坐着,满脸不耐烦之色。 听到叶云推门而入的动静,这姓金的县丞扭头看去,上下打量,问道: “你就是要和我做生意的人?” “什么买卖,能值一千两银子?” “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违法乱纪之事,本县丞是绝不做的!” 叶云呵呵笑了一声。 有那样儿的县令和衙役,这金县丞是个什么货色,可想而知。 口中说得正派,哪里是不做,只是不想和叶云这个陌生人做罢了。 叶云抽出椅子,坐在金县丞对面,笑吟吟开口道: “听说孙县令近日纳妾?” 金县丞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要说的是这件事。 “是,这和我们的生意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有。” 叶云点头,心中有些厌恶,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 “想来那姑娘前次逃婚,误了吉利日子吧?” 这年头婚丧嫁娶讲究个良辰吉日,若是成亲当日没有选择良辰,婚后横遭祸事,会遭人非议的。 这孙县令玩儿得这么花,叶云猜他也会挑日子将那姑娘纳入府。 倘若猜对了,就是个好机会。 猜错了,就再换个角度。 金县丞皱了皱眉:“是,又怎么了?” 叶云问道:“谁给他看的黄历啊?” 正文 第179章 十三天之后是个好日子 这年代没有电子万年历,看黄历也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能看的,想来该是县令身边的一些人。 县丞或者师爷,是最可能的人选。 “我。”金县丞指了指自己说道。 叶云呵呵一笑: “很好。将下一个良辰吉日,定在至少十天之后。” “事成,我给你一千两白银。” “这是定金。” 叶云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五百两银票。 金县丞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银票,愕然万分,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一千两…… 赚的也忒简单了些吧? “这……为什么?”金县丞百思不得其解。 叶云淡笑道:“你不必管为什么,这是一场生意,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 “今后,我与金县丞,也许还有更多的生意可以谈呢。” 叶云说着,对金县丞眨了眨眼。 金县丞大喜过望。 这吴县有些偏僻,在兴唐府中属于很穷的县城,所以油水也并不丰厚。 突然碰到叶云这种出手阔绰,要求简单的大老板,难不成我老金万两身家的梦想,就要在这叶云身上实现了? 金县丞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揣入怀中,满脸堆笑,拍着胸脯说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一定给叶老爷办妥了!” 叶云笑着将这金县丞送出了府门,扭头对陈青说道: “你偷偷潜入县衙,暗中保护那姑娘。” “若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也要保住那姑娘的清白,不能给那县令占了便宜去。” 而今这封建时代,地方豪绅强抢民女的破事儿肯定少不了,终日都在大唐各地轮番上演。 但这一桩发生在了叶云眼前,叶云还拍着胸口对那可怜的老夫妇保证了女儿的安全。 就不能言而无信。 这世间最残忍的不是绝望,而是绝望之际给了希望的火种,又一把将之掐灭。 有陈青这三品高手暗中保护,想来这吴县孙县令再如何凶蛮,也无法得手。 …… 金县丞刚回到县衙衙门,就见门前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红色绸缎将县衙的牌匾都绕了起来。 金县丞悚然一惊:“不会吧?!今天可不是吉时啊……” 他虽然还没有看黄历,但今天绝对不能是吉时! 不能是! 否则我老金的五百两白银岂不是没有了? 金县丞快步走进了吴县县衙,饶进后堂,就见容貌丑陋体态痴肥的孙县令正满脸淫笑,搓着一双胖手,看着一座厢房流口水。 那厢房中,隐隐有女子的哭声传出。 金县丞心中“咯噔”了一声。 多年在地方上执政,他很熟悉孙县令,知道这家伙如此作态,是真的按捺不住了! 九成今夜就要直接霸王硬上弓,不管那些良辰吉日之类的规矩了! “孙哥,这是什么阵仗?”金县丞明知故问。 孙县令看了他一眼,丑陋的胖脸上露出一抹迫不及待的兴奋: “我那小夫人找到了,今夜就要成婚!” 金县丞“唔——”了一声,似有所指说道: “今日……可不是成婚的好日子啊……” 孙县令将手一摆:“管他呢!玉玲这妮子我看了两年多,养了两年多!她竟然一点儿恩情不顾,大婚当日翻墙逃了!” “我孙旺可曾有半分亏待她?” “她倒好,这般做作,将我孙旺放在何处?这吴县几千双眼睛都盯着老爷看呐!岂不要嘲笑老爷无能?” “哼!今夜就成婚!我倒要看看这妮子在床上还有没有这么硬气!” 金县丞低声道: “这……若是往日也就罢了,虽然不是吉利日子,却也不是凶日。” “可今日,七杀星照顶,乃是大凶!” “忌婚丧嫁娶,忌生子搬家,忌升迁破土,只能杀人、偷盗、屠宰、刀兵之事。” “半年前,咱吴县的刘老爷不是纳了一房小妾?当晚被新纳的小妾勒死在床上了!那一天,就是七杀星照顶啊!” 金县丞煞有介事说道: “孙哥啊,你今日这般将女子娶来……这……弟弟心中惴惴不安啊……” “要不……咱安排七八个衙役,晚上在门口候着?” “一旦有不对,兄弟们好冲进去救驾啊!” 孙县令脸上的神色僵住,心中的兴奋一下子被扑灭了大半。 半年前刘老爷纳妾的事儿,在吴县闹得沸沸扬扬,孙旺又怎能不知? 前车有鉴,自己又是强娶,的确不该触这个霉头…… 真让衙役们在门口候着?嘿!那老爷我的癖好岂不都被他们知道了?这怎么行? “呸!晦气!” 孙旺啐了一口浓痰。 他转头看向金县丞,问道: “老金,那你说说,这什么时候还是个良辰啊?” 金县丞奔去拿了一本厚厚的黄历回来,装模作样翻看了许久,这才斟酌道: “嗯……十三日之后,当是良辰,宜婚嫁!” 孙旺险些跳着脚骂娘:“十三天???你要老爷我等死啊???” 金县丞坏笑着合上黄历,眉飞色舞说道: “老爷,正所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十三日之后,乃是地气上升之时,春韵于这一日短暂回归,最宜同房……” “嘿嘿嘿……这一日啊,女子春心萌动,最是好弄。” “男子也会更加刚猛。” “干柴烈火之下,保管玉玲姑娘第二天就跪在孙哥面前叫相公啊!” 孙旺倒吸一口冷气,被金县丞口中的曼妙前景所吸引,假装沉吟了片刻,点头道: “好,那就依你所言,再等等!” 说罢,孙旺便快步奔出去,让衙役下人们停止了张灯结彩的布置,暂待十三日之后再摆酒席迎娶玉玲姑娘。 金县丞看着孙旺肥胖的背影如球般“滚”去了前堂,两根手指在袖中轻轻揉搓着那张五百两银票,脸上不由自主笑开了花。 阴影中,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注视着此处,半晌后才淡淡“哼”了一声。 那是陈青。 “各有各的办法,拿浑人来对付浑人,招数虽然上不得台面,但真真是极适用的。” “十三日?我怕你连头七都活不过去了吧?”陈青冷笑看着孙旺离去的背影。 正文 第180章 惶恐的辛大竹 叶云的手段,陈青再清楚不过。 被叶老爷盯上,这孙旺区区一个小县令,不扒两层皮下来,是别想好过。 而孙旺这人的行径,又恰好踩在了叶云的恶点上,活下来的机会恐怕不大。 虽然不知道叶云具体准备怎么做,但陈青作为叶家军教头,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只要完成叶云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陈青瞥了一眼玉玲的房间,再次藏身在了阴影之中,忠实完成着叶云给自己的任务。 …… 吴县五进叶府中,叶云已经写了一封信,让飞鹰去长安城,交给自己的老丈人黄山。 黄山这几日刚刚上任工部右侍郎之职,凭借多年在地方上主政积攒的经验和圆滑,加上武家和叶家新晋的同盟关系,立刻成了武士彟的左膀右臂,被武士彟施加了许多职司,眼见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从长安城抽身回来省亲的。 这也是叶云的期盼,黄山承接了工部诸多职司,不可避免地会跟长安城中其它部门有频繁的接触,还会借着武士彟的名头,从这位应国公身上得到很多人脉关系。 用不了几年,黄山就会是叶家在长安城最稳定的靠山和言路。 黄山得到了叶云传讯之后,立刻离开了自己在长安城的府邸,去了一趟御史台。 御史大夫秦茂乃是赵王张痕的心腹,其弟在军中犯了事儿,被张痕收留,成为赵王府秦供奉,齐县之战中被周管家一招秒了。 这秦茂自然不可能给黄山什么好脸色看,说不得还会在今后给黄山和叶家使绊子。 不过这段时间,这位御史大夫非常低调,见了武士彟和黄山一系的人,都是绕着走的。 赵王之死,着实是吓住了秦茂。 三司会审御史台也在其中,秦茂自然知道是长安不良人动的手,也确定不是叶家直接发动的,但他不知道这其中和叶家有几分关系。 此时再看黄山,秦茂只觉这是一头择人欲噬的猛虎,短时间内根本生不起为赵王和弟弟报仇的想法。 黄山这次去御史台,找的也不是秦茂这个冤家。 而是当朝御史中丞——范流水。 御史中丞乃是御史台二把手,官至从四品,在前朝没有御史大夫的时候,就是御史台的实际长官。 大唐的御史中丞,虽然没有前朝那么大的权力,但依旧控制着御史台的半壁江山。 这个从四品,真论起来,比黄山的工部右侍郎香多了! 不过此人与武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武士彟平日里不找此人,但他很卖应国公面子。 听到黄山来拜访,范流水满脸堆笑迎了出来,拉着黄山的袖子拽入了御史台,一番促膝长谈之后,又将黄山送了出来。 范流水转身回到自己在御史台的房间,看了看黄山不着痕迹塞给自己的一千两银票,随手夹进了一本书里。 然后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到了兴唐府。 当信到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收信的,是个八品监察御史,名为辛大竹。 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其中自然不只局限在长安城,而是辐射整个大唐。 这些监察御史,就是御史台监察地方官的手段。 八品监察御史官儿不大,但被下放到地方,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得被当地的县令乃至府尹供起来。 一旦惹得这些监察御史不高兴了,抓着地方官儿弹劾,且不说成不成功,吏部三天两头调这些地方官回去述职,岂不是耽搁了捞银子的大好时机? 更何况,就连黄山那般心怀百姓的好官儿,都不敢说自己两袖清风任由御史台查个底儿朝天都没有任何问题。 浊浊尘世中,绝对的廉洁与当官的好坏并无直接的联系。 不怕御史台的官儿,还真没多少。 正因如此,辛大竹在兴唐府可滋润坏了,自比皇帝的日子也不过这般。 辛大竹收到信的时候,正吊儿郎当窝在一歌姬怀里懒床呢。 普通人寻欢,都得去青楼。 辛大人可不一样,他直接召唤歌姬来府里。 “大人,这信您不拆开看看?”歌姬妩媚笑着。 辛大竹呵呵笑道: “信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想拆开你好好看看。” 歌姬巧笑倩兮,白了辛大竹一眼: “坏人,昨晚还没看够吗?” 辛大竹又假寐了一会儿,这才睁眼,说道: “给我倒杯茶,顺便把那信拿来我看。” 歌姬应了一声,扭动着水蛇般的身子,下了床去。 不多时回转床榻,歌姬双手奉茶,娇笑妩媚。 辛大竹却不接茶,只是从歌姬腋下将信抽出,说道: “喂我喝。” 歌姬来者不拒,以檀口渡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送上。 辛大竹美美喝在口中,手已经打开了这封信。 【辛大竹亲启:】 【江陵叶家有事相托,速去。】 【范流水亲笔。】 辛大竹抿了抿嘴,心里暗骂道: “什么狗东西,区区御史中丞,给我写信也忒没礼貌了些。” 这话当然也就敢在心中腹诽,辛大竹可是范流水一手提拔的,哪怕是面对这歌姬,他也不敢乱言。 旋即,辛大竹才将注意力放在这信的内容上。 江陵?江陵离我远着呢,这差事怎么能落在我身上了? 叶家?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等等…… 叶家?! 江陵叶家?! 辛大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嘴巴无意识张开,刚刚喂进去的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监察御史王保之死,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已经在官面上有了说法。 是在离开齐县的路上,被剪径山贼杀死的。 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事实真相! 当日王保去齐县,可是领了赵王张痕给御史大夫秦茂的知会,专门来找叶家和黄山麻烦的! 可谁知叶家和黄山根本不买王保的账,王保碰了个冷钉子,正要回去弹劾黄山,路上就死了。 天下哪儿有这般碰巧的事儿? 再加上叶家一直以来拥兵过万,甚至连前任江陵府府尹都敢杀的传闻…… 正文 第181章 我叶家能给,但你不能要 事实如何,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 虽然官面上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叶家杀了王保。 但辛大竹知道,多半就是叶家动的手。 辛大竹打了个哆嗦,连口中香茶都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了。 “我……我得走了……有重要公务!”辛大竹手忙脚乱去穿衣服,然后飞也似地出门乘车向吴县狂奔而去。 …… 信件传递的五天时间中,叶云也没有闲着。 作为一个地主,他扩张地盘的手段,有且只有一个。 买地! 买了地才有粮食,才有佃农,才有产量,才有粮铺生意的稳定来源,才有田税,才能通过田税和本地地方官打好关系。 叶家商会本来资金链紧张,一两年的时间中根本无法支撑叶云大规模买入田地。 但现在钱庄业务已经在江陵府全线铺开,带来了大笔存银。 这掏空了江陵府所有百姓身家的叶氏钱庄存银,真论起来,在不计算地窖里那些金子的前提下,比之叶云的家底都不弱太多。 骤然多出来的这一笔游资,着实是给叶家商会打了一针强心剂。 但若是没有后世经验铺垫,胡乱挥霍这笔钱,简直就是取死之道。 等到这笔钱花完,无法形成规模化的资产,无法生产出良性的循环,到时候老百姓们要取钱取不出来,江陵府就像个炸药桶一样,直接就爆炸了。 到时候,第一个粉身碎骨的,就是叶云。 不被江陵府叛军撕碎,也会被长安来的镇压大军撕碎。 纵然是有后世经验作为铺垫的叶云,同样对这笔钱的运用慎之又慎。 在仔细思考过之后,叶云觉得,在兴唐府大面积买入田地,是自己和叶家商会熟悉的商业模式,是被时代背景赋能的特殊结构,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因此叶云大手一挥,从叶家商会里抽调了大笔的现银,然后就带着王朗,驾着马车,在吴县周边良田上到处溜达。 “这片!我要了。” 叶云看着地里小麦长势喜人,伸手指了指。 王朗应了一声,屁颠颠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带着一个精瘦的农民跑了回来。 “就是我家叶老爷要见你。”王朗指着叶云说道。 这农户一听,叶云竟然要买自己的地,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连连拒绝道: “不行不行,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土地,卖了会被祖宗责罚的。” “你们开粮铺的?我可以将粮食卖给你,量大优惠。” “什么?一百两?不卖!” “二百两?这不是钱的问题。” “三百两?这……” “四……四百?真……真的吗?我……我得回去和家里的媳妇儿商量一下……”随着叶云不断加码,这农户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坚定不移,开始渐渐游移,脸上的神色也分外迟疑。 叶云哼了一声: “算了,磨磨唧唧的,王朗,去把这块地旁边的地头的农民找来,我看那片地也不错。” 王朗应了一声,还没动步,就听那精瘦汉子大吼道: “卖了卖了!!!四百两!我这就和你签地契!” 叶云笑呵呵地拿出纸笔,当场画押,给了银票,买下了这五亩地。 一亩地年产一石,一石十两,五亩地一年能产出五十两,交一半田赋,也就到手二十五两。 四百两银子,这已经是十六年的收成了。 至于十六年之后如何,等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反正签了这地契,从自耕农变成了佃农,吃地主的用地主的,自己终归饿不死。 这个时代,自耕农和佃农之间没有非常明显的鸿沟,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两者随时都能互相转换。 叶云心满意足,吩咐王朗记下这人名字,随后去县衙里留根契。 然后便坐着马车,顺着田垄继续走。 “呦?那块地也不错,我要了。”走了没两步,叶云又伸手一指。 王朗再一次屁颠颠跑了出去…… 五天过去,叶云花了二十八万两银子,在吴县周边吃下了三千亩田地。 这而这三千亩地,又是叶云以多年做地主的眼光甄选出来的,各有特色,几乎囊括了吴县近半的良田和优质土地,同时叶云脑中已经开始布局计划,接下来的引水渠和水筒转车如何修建了…… 这五天时间,王朗上午陪叶云在地里转悠,下午去县衙留根契。 而吴县县衙里,掌管根契之事的,正是金县丞。 金县丞现在看王朗的眼神都变了。 贪婪中带着少许的畏惧。 事到如今,再傻也知道,这个叶家今后怕是要在吴县直接扎下根来了,而远非先前认为的过客。 金县丞眼见叶家吞入如此巨量的土地,老毛病发作,想要从中揩一把油。 他面对王朗,开出了百分之一的价码。 就是说这价值二十八万两白银的田地,从他手里走一遍留根,要给他金县丞分两千八百两白银作为“酬劳”。 王朗二话没说,出去叫了六个叶家军战士进来。 六把刀摆在脖子上之后,金县丞直接将先前从叶云手里得到的五百两银票交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认错。 王朗笑呵呵听金县丞将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忏悔了一遍,这才将那五百两银票递还了回去。 “这是老爷给你的,是你应得的。” “金县丞,我叶家的根底,你随便打听打听,便心中有谱。” “你我来日方长,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叶家给,是一回事。但你敢要,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金,想要你这个肥差的人,多了去了。” “好自为之。” 王朗冷笑着拍了拍金县丞的脸蛋,带着六个叶家军的战士离开了。 自那次之后,金县丞给王朗办理留根的速度,超级快。 第五天的晚上,叶云刚和两位夫人吃过晚饭,就听门外有叶家军战士来禀报,说一个自称辛大竹的人到了。 叶云挑了挑眉,说道: “让他进来。” 辛大竹低着头,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一路跑到了叶云面前,谄媚笑道: “下官辛大竹,奉御史中丞范流水范大人之命,前来听候老爷差遣!” 正文 第182章 迅速扩张的叶家生意 这世间,只要是活人,便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有人怕鼠,有人怕蛇,有人怕监察御史,有人怕长安皇子。 但所有人都怕死。 除了死之外,辛大竹还怕一件事儿,他怕丢掉自己这八品乌纱帽。 监察御史虽然不是大官儿,俸禄很微薄,但在兴唐府这么一躺,每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往自己口袋里蹦,美其名曰“孝敬”。 有叶家杀死王保在前,有范流水这位御史中丞命令在后,叶家已经将辛大竹害怕的两件事儿,全都牢牢攥在了手里。 辛大竹又岂敢造次,更不敢摆什么官威,在叶云面前卑躬屈膝,极尽谄媚之能事。 叶云笑着请了辛大竹坐,辛大竹第一次不敢坐。 叶云再请,辛大竹坐下,但只坐了半个屁股,身子还躬着,满脸堆笑。 叶云让下人奉茶,下人很有眼色,第一杯茶给了辛大竹。 辛大竹吓了一个激灵,连忙双手端着滚烫的茶杯,恭恭敬敬放在了叶云面前。 叶云看着辛大竹不由觉得有趣,笑了两声说道: “辛大人,这次请辛大人来,主要是为了还吴县百姓一个清白。” 辛大竹连连点头,掷地有声道: “清白!绝对要清白!叶老爷觉得现在吴县百姓如何蒙冤了?下官这就替老爷想办法!” 叶云呵呵笑道: “这吴县县令,孙旺,鱼肉乡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实乃一大祸害啊。” 辛大竹又是点头:“祸害!绝对是祸害!老爷想要这孙旺如何下场?” 叶云也是没想到,这个监察御史竟然这么配合,拍了拍辛大竹的肩膀,笑道: “辛大人别紧张,我与辛大人甚有眼缘,加上孙县令之事,实则也是辛大人的功绩,不如,辛大人在我寒舍盘桓几日,让我好生招待,略尽地主之谊,也给辛大人一些时间,好好查查这孙旺?” 监察御史找污迹,然后给其它官儿掀下马,这本身就是御史台的职司。 只要师出有名,辛大竹将孙旺这县令之位夺了,于孙旺而言自然是一大桩祸事,但对辛大竹而言,却是个政绩。 叶云说着,随手递过去一张银票。 辛大竹一看,好家伙,一千两! “不不不!能为吴县百姓铲奸除恶,实乃我辛大竹的本职工作,老爷怜惜下官初来乍到没有住处,收留下官小住,下官怎还能拿老爷的‘垂怜’?还请老爷收起来!收起来……” 辛大竹几番推拒,叶云将脸一板: “辛大人这是看不起叶某,不愿替我吴县百姓伸张正义?” 辛大竹倒吸一口冷气。 他不要叶云的钱,自然不是清正廉洁,更不是害怕叶云的权势,而是在保持距离。 虽然以辛大竹的位置,不知道叶云和赵王之争的细节,但多少能从中品对出一点东西来。 以叶家而今的规模,从江陵府出来,来到兴唐府,他的敌人,绝不可能会是小角色。 这个钱一收,双方来往几次,辛大竹本来就没什么背景,直接就被捆到叶家的战车上,无法脱身了。 而他又是监察御史这样一个承上启下,舍得一身剐能把大员拉下马的职司,到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辛大竹一直推拒,意思并非不帮叶云这一遭,但也只帮这一遭。 等到吴县县令之事一了结,辛大竹就会立刻离开吴县,甚至请求调回长安城,或者到其它府去任职。 可他万万没想到,叶云直接将这一千两银子拔升了高度。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辛大竹若是还不要,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辛大竹苦着脸,双手恭恭敬敬接过了叶云手中的一千两银票,苦笑道: “既然老爷坚持,下官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还请老爷为下官安排一间房,但有差遣,下官无不尽心竭力!” 叶云呵呵笑了一声。 辛大竹的推拒背后,是什么意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此人虽然是个小人,却也是个聪明的小人。 叶云本来没有特别的招揽心思,但见这辛大竹竟不敢收自己的银票,反而越发对此人欣赏起来。 “辛大人,这在朝为官,有时候偏安一隅,不结党,不营私,固然是一种生存之道。” “但,报团取暖,才是而今这朝廷上,真正能走得更远,走得更稳的办法。” 叶云对辛大竹一笑,说道:“我的岳丈黄山,已经从江陵府尹,升迁到工部右侍郎之职了。” “辛大人,难道不想在御史台更进一步?” “人生在世走一遭,既然做了官,止步八品,岂不抱憾终生?”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招揽了。 辛大竹干笑了两声,摇头道: “下官才疏学浅,难当重任,能在御史台谋个一官半职,已经光耀门楣,再无所求了。” 目送辛大竹离开,叶云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低声自语道: “有些意思,其他人都削尖脑袋想要往上爬,怕不就连孙旺这等鱼肉乡里的混账县令,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着自己若是做了宰相该当如何。” “辛大竹却是避之如虎狼……” 黄秀秀从书房屏风后绕出来,低声说道: “此人没有背景,恐怕目睹了许多官员晋升无门,攀附权贵进而不得善终之事,所以心灰意冷了。” …… 随着叶家商会在吴县拥有的田产迅速增长,叶家商会的许多生意,也都在吴县境内铺展开来。 粮食生意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走上正轨,见效虽慢,却是最稳当的生意。 其余如钱庄、酒馆、客栈、当铺、镖局一类的生意,并不需要太多前期投资。 人手问题则更好解决,直接从江陵府抽调几个老伙计,再在吴县雇佣几个新伙计,一个生意就这样在吴县开张,成本不过几千上万两白银罢了。 与动辄数十万两白银的田产兼并和基础水利设施建设比起来,这些小商铺就能支撑的买卖,对叶家商会无法造成太大的经济压力。 这类买卖,最难的点在于如何建立稳固牢靠且高效的上下游链条,只不过背靠叶家商会这棵大树,吴县的这些分支产业,根本不需要操心这些。 就在叶云开“分矿”开得乐不思蜀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叶云有些措手不及。 正文 第183章 在生意场上正面迎敌 叶家商会在吴县新开的一间酒楼,门前被人泼了黑狗血,台阶上还摆了一把尖刀。 这是地方上一些帮派常用的警告,称为“血刀令”。 这血刀令见者无不色变,因其代表着一个帮派最大的恶意。 收到血刀令,往往昭示着一大家人的破灭,过程和手段大多十分血腥残暴,结果自然凄凉。 而当地官府未必敢管,甚至有沆瀣一气的可能。 血刀令一出,当天酒楼的生意直接归零,所有食客都是绕着走的,也根本没有进这里吃饭的念头。 从江陵府调来的老掌柜吓得够呛,屁滚尿流去找了王朗。 王朗皱着眉头,前来拜见了叶云。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叶云便知道,应该是自己这些日在吴县的扩张太过迅速,引来了当地某条地头蛇的关注。 说实话,因为秀秀和素素跟在身旁,叶云这些日的扩张,已经非常克制了。 但既然是扩张,终归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从一些人手中分走大块的蛋糕。 江陵府里,叶氏一家独大,数十年前曾经在江陵府叱咤风云的豪门望族,现在都已经被叶家挤得消失不见,这便是物竞天择的黑暗森林。 叶家在兴唐府的扩张,也必然会以一些势力的消亡作为代价。 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是一条和平之路。 同样,因为黄秀秀和岳素素两位夫人在侧,叶云对这种阻力的处置,不得不温和一些。 如若不然,这吴县的所有帮派,可能都活不过半个月,就会被叶家军在夜里全都砍了头,然后埋进地里当来年粮食的肥料。 叶云听完王朗的话,深深皱起眉头。 “是谁做的?” 王朗说道: “不知道具体是谁下的手。” “目前吴县的帮派,摆得上台面的,共有三家。” “大刀会、红花帮、靖远镖局。” “其中,大刀会似乎有刘家的背景,红花帮则是完全泥地里打滚的一群泥腿子组建的,最是好勇斗狠,势力也不小。” “靖远镖局辐射范围很广,在整个兴唐府都是出了名的大镖局,这里只是一个分舵,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这靖远镖局比较高冷,不太搭理吴县的小事,只要不欺负到他们头上,一般不会惹来他们的攻击。” “这次的事儿,我看应该是大刀会或者红花帮里的人做的。” “有什么消息吗?”叶云问道。 像血刀令这种东西,一般会有帮派的讯息随之而来,只要满足了帮派的要求,灭门惨案就能在很大程度上被避免。 叶云是来扩张的,自然不可能委曲求全,但总要知道了对方的意图才好对症下药。 王朗摇头:“没有。” 叶云眯了眯眼睛。 没有讯息,这本身也是一种讯息。 对方无所求,只是要逼叶家离开吴县。 倘若这条强龙不走,那么就要面临来自地头蛇的反噬了。 而这种反噬,将是不死不休,没有半分转圜余地的生死搏杀。 叶云沉吟了许久,点头说道: “这样,让十名叶家军战士住在酒楼里,日夜巡守,若有人胆敢来扰,便顺藤摸瓜,找到是谁家在幕后指使。” 叶云这次来,总共只带了二十名叶家军刺字营的精锐,此外吴县周围还散落着三千叶家军战士,伪装成农户平民假装生活,不过这部分力量,叶云只是留作后手,暂时没有调动的念头。 十名叶家军刺字营精锐实则不多,但对付“帮派”这种乌合之众,够用了。 一行二十余人从江陵府来到兴唐府,在官道上其实也是很大的阵仗,再多便太过扎眼了。 “另外,给我在吴县靠近这家酒楼的地方,开一间酒铺出来。” “酒……酒铺?”王朗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好的,没问题。” 酒楼主营吃食,而酒铺则只卖酒。 “另外,我记得南江陵有一家酒庄非常有名?吴雷前段时间不是着手在收购吗?完成了吗?” 王朗立刻通过叶家商会的内部卷宗查看,半晌后来回报说: “老爷,这家酒庄名为天南酒庄,已经完成了收购,现在是我叶家商会的产业了。” 叶云点头说道:“高薪让三位壮年酿酒师到吴县来,我要得了天南酒庄真传的那种酿酒师。” 王朗领命去了,叶云身旁一直侍奉的黄秀秀奇道: “天南酒庄?老爷,是‘南国青竹’这款酒的酒庄吗?” 天南酒庄在江陵府乃至整个大唐都十分有名,旗下的数种酒水口味独特,在江陵府本地乃至是整个大唐的酒水市场上都很能打。 这座酒庄每年能够生产的利润,大概在十万两白银上下,放在地方上已经是非常恐怖的盈利能力了,是叶家侵吞南江陵的重要阵地之一。 叶云点头,说道: “不错,正是那个酒庄。” 黄秀秀想了想,问道: “老爷这是要……从生意场上击败吴县的竞争对手?” 叶云点头,呵呵笑道: “我要让他们输得无话可说,输得心悦诚服。” “要让他们明白,打也打不过我,做生意也做不过我,要么归顺,要么离开,想要赶我叶家走?” “门儿都没有。” “另外,老爷我还有另外两层考量,秀秀你想到了吗?”叶云一边抚摸黄秀秀略显丰盈的腰身,一边笑着问道。 黄秀秀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茫然道: “不……不知道……” 她虽然极聪慧,但在生意场的斗争上,还是不如叶云这般老辣。 叶云笑道: “酿酒是个技术活,天南酒庄这些年在生意场上的成功,来自于自身积淀的技术力。” “叶家可以以大势、以金钱、以上下游供销渠道不断逼迫天南酒庄屈服于叶家淫威之下,让他们成为叶家商会的一部分。” “但在短时间内,天南酒庄定然是不服气的。” “而这种不服气,会对叶家商会的调度带来许多隐形的障碍。” “在至少两代人、数十年的时间中,这天南酒庄,都是独立于叶家商会之外的一个分支,无法与叶家商会彻底整合,也就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合力。” “趁着这个机会,我要将天南酒庄的自信心碾碎,让它彻底成为我叶家商会的一部分。” 正文 第184章 叶云的第二层考量 “啊?”黄秀秀愕然惊呼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 “难道老爷也会酿酒不成?” 正如叶云所说,天南酒庄有自己的骄傲,而想要将对方的自信心击垮,彻底成为叶家商会的一部分,就必然要从天南酒庄最骄傲的地方动手。 那就是——酿酒! 也唯有酿出比天南酒庄更好的酒来,才能真正折服这座酒庄! 叶云轻轻抚了抚黄秀秀的臀尖,呵呵笑道: “我不会酿酒,但我会蒸馏。” “蒸……蒸馏?”黄秀秀愕然,根本没听懂叶云口中的词汇。 叶云解释道: “酒和水的沸点不同,利用这个物理特性,可以让酒精与水分离,形成更纯的酒。” 蒸馏这道工序,在极大程度上提升了酒水的质感。 酿造酒大多只有十几二十度,通过粮食、水果等含糖、含淀粉的东西发酵酿制而成。 而现代的酒,经过蒸馏,能达到九十多度! 当然,市面上常见的白酒,也就四十度到六十度之间,这是人类最能接受的口感。 叶云喝过大唐现在的酒,说实话,就算是现今最极品的酒水,也与蒸馏酒有着极大的差距。 最多只能做到口味甘醇,至于口感、回味之类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为这个时代的工艺了。 但这绝不意味着而今大唐的酿酒技艺很糟糕。 正相反,大唐能够仅以发酵酒的层次,达到这样的口味,叶云已经十分佩服了。 蒸馏提纯酒精的同时,一些芳香物质同样也会被提纯出来,这就要求蒸馏之前的酿造过程,生产出来的酒液要足够甘美,蒸馏之后得到的酒液,才会更加好喝! 天南酒庄所拥有的成熟完备的酿酒技艺,正是叶云发展蒸馏酒最好的基石! 而叶云之所以敢着手去做这件事,还因为蒸馏这个过程,实际上非常简单。 甚至比水泥和混凝土还要简单些。 黄秀秀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大概弄明白了叶云口中的“蒸馏”大概是什么样的一种原理。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老爷刚才说,有两层考量。” “这第一层,是要驯服天南酒庄。” “那么第二层呢?” 叶云呵呵笑道: “是为了快速回本。” 黄秀秀想了想: “回本?是土地兼并的成本吗?” 她眼中闪过一道晶亮的光芒,聪明的小脑袋瓜在这个问题上思路非常通畅: “老爷在吴县的土地兼并上砸了大笔银钱,按照常理,需要至少十到二十年的时间,土地上生长的粮食,才能让我们叶家商会回本。” “但若是我们将粮食加工成酒,我们的利润率将会大大提升,叶家商会回本的速度,会非常快!” 叶云赞许道: “好夫人,真聪明。” “这叫提升产品附加值。” “这二十多万两银子,对我们叶家商会而言,纵然算不得什么。” “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利润,不论投资大小,不论是否对我们的资金链构成压力,我们都需要尽快达到盈利的目的。” “蒸馏酒一旦在天南酒庄的技术支撑下成功问世,就能顺着我们叶家商会的分销渠道,迅速抢占整个大唐的市场,收割大笔的财富。” “到时候,我们土地兼并获得的粮食,全都可以自产自销,从叶家粮铺通过一张契约,直接以低于市场价卖给叶家酒庄,酿造蒸馏之后再进行售卖,很可能一到两年就能回本。” 黄秀秀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小星星,赞叹道: “提升产品附加值?老爷,你真是太聪明,太厉害了!” 以黄秀秀的聪慧,自然能体会到,叶云正在构架的东西,是多么的宏大而精巧。 这样迷人的男人…… 怎能令人不爱呢? 黄秀秀在叶云怀里拱了拱,感觉到了由衷的温暖安全和幸福。 叶云与两位夫人吃了午饭,唤来王朗,问道: “给我找一个吴县中单独运营,没有背景的铁匠铺。” 王朗寻思了一下,点头道: “老爷,铁匠铺这种生意,一般都没有背景,我这就为老爷去找。” 叶云点头道: “直接让铁匠来府里一趟,就说造个一人多高的铁器。” 王朗领命匆匆去了,过了半个时辰便回转宅邸,身后跟着个须发皆白的老铁匠。 叶云将蒸馏器的大致样子给老铁匠描述了一遍,一边描述,还一边在纸上画草图。 “……这里是一个装液体的密闭壶状铁器,下面要能烧炭,上方做一个水汽能溢出的导管,大约两根手指粗细……” “导管向下延伸的部分,给我做一个冷凝的水箱,然后最下端留个一米的离地间距,我要摆放一些容器……” 受到大唐生产力的限制,叶云也只好因陋就简,将冷凝功能寄托在水上。 所幸酒精的冷凝并不需要太低的温度,寻常井水就足够了,隔一段时间换水便可。 叶云絮絮叨叨说完自己能够想起来的细节,然后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手中的草图,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这样。” 草图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蒸馏,后半部分冷凝,前面灌注酿造酒,以少量木炭在下方烘烤,确保温度保持在八十度,这样酒精会大量蒸发,随之一同出来的,也会有少部分的水汽,但并不多。 冷凝之后,顺着冷凝导管流下来的,便是更高度数的酒精。 杂质和绝大多数水,都会被留在前半部分,等到没有酒精被蒸馏出的时候,就倒掉剩下的废水浇粮食。 至于具体用多少木炭、倒多少酿造酒、烧多久能够蒸馏完、一斤酿造酒能蒸馏出多少蒸馏酒,这些破事儿完全不需要叶云去考虑。 让手下的人实验就行了。 老铁匠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这张草图,嘟囔道: “老爷,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恕老朽直言,这东西打造起来可不便宜……” 受限于材料和工具,大唐的铁匠铺虽然也能制作这种蒸馏器,但需要使出一个铁匠铺吃奶的劲儿,从老师傅到小学徒,都得围着这东西打转好长时间。 正文 第185章 叶云?他懂个屁的酒 尤其是那细长的导管和能上下水的冷凝器,制作起来还是需要一番心思的。 叶云笑了一声:“十两银子一个,你能造多少,我就收多少。” 听到叶云这话,老铁匠陡然一惊: “十两?!” “老爷,可否先付一笔定金?” 老铁匠激动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叶云呵呵笑着,拿了一百两现银给这老铁匠。 老铁匠风也似地跑掉了。 …… 当天晚上,叶云和衣而卧,怀中虽抱着两位熟睡的夫人,却一直未曾真正睡去。 整个府邸中,除了黄秀秀和岳素素之外,都是枕戈待旦,只等酒楼里一出信号,就直接杀过去,看看到底是谁敢给叶家酒楼下血刀令。 但一夜都很平静,第二天日头照常升起,夜中无人来扰。 酒楼依旧门可罗雀,没有营业。 叶云坐在书房里,微微皱起眉头。 黄秀秀替他轻轻按摩肩膀,有些心疼道: “老爷去休息一会儿吧,这样要累垮身子了。” “我替老爷守着,一有异状,就来叫老爷。” “不论是谁下的血刀令,估计心里都有谱,即便是主场优势,正面对抗也绝不是我们叶家的对手,只是借此恶心我们叶家罢了。” 叶云轻叹一声,而今也多少觉得黄秀秀说得有理,对方可能根本没有要动武的打算。 毕竟叶家之强,在下血刀令之前随便探查一下,就知道吴县里这小猫两三只根本不是对手。 叶家商会和叶云在兴唐府的扩张,又完全没有伪装,是大张旗鼓进来的。 这血刀令,更多代表了一种态度。 “好吧,我去睡一会儿,一旦有什么异常,就立刻叫我醒来。” 叶云说着,去卧房补觉了。 …… 江陵府,天南酒庄。 一个白眉黑发的老者坐在一个阳光充沛的庭院中,看着手中书信久久沉凝无语。 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快步走了进来: “爹,你叫我有什么事?” 这汉子大约三十岁,气度沉凝,目光坚定,身材健硕,一看便知有些武术功底。 白眉老者扬了扬手中的书信,说道: “吴雷那老东西来信了。” “要抽调我天南酒庄三名壮年真传酿酒师,去兴唐府新建酒庄。” “而这个命令,是叶家家主叶云亲自下发的。” “叶云本人,现在也在兴唐府。” 汉子闻言,冷笑一声: “叶云?他懂个屁的酒。” “还扩展酒庄。” “我天南酒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若是能轻而易举扩展酒庄,我天南酒庄怎么可能偏安一隅,还局限于这个规模,以至于被他叶家逼到归入叶家商会中?” “没有江陵这方水土,我天南酒庄的手艺,在别处酿出的酒,会立刻黯然失色,泯然众人矣!” “爹,拒绝这个命令吧,毫无意义!” 白眉老者想了想,摇头叹道: “不行啊。” “现在整个江陵府都已经归于了叶家,最大头的粮食生意,更是如此。” “我们若是忤逆叶家的命令,他们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将我们优质粮食的来源渠道断掉,我们天南酒庄的百年基业,可就全毁了。” 天南酒庄的酒,大多都是粮食酿造的。 汉子沉默,而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爹!我们今后,难道都要过这种寄人篱下的委屈日子吗?” “混蛋!这叶家,当真混蛋!” 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怒火,那汉子低声道: “爹,我带着小霖和大北去吧。” “我倒要看看,这叶云能在兴唐府闹出什么笑话来。” “做生意他也许确实是一把好手,但酿酒?” “哼……井底之蛙的异想天开,定要让这叶云下不来台!” 汉子携怒而去,老者的声音在后面叮嘱道: “切记,不要与这叶云直接冲突,以叶家而今的体量,想要覆灭我天南酒庄,不过转念之间罢了。” 汉子出门的脚顿了顿,而后去得更快两分。 过了两个时辰,三匹骏马便携带着简单行李,从南江陵天南酒庄出发了。 天南酒庄距离吴县不远,三人日夜兼程,三日之后就抵达了吴县。 叶云这些天,在吴县偏远的地方盘了一座庄园,将那老铁匠刚刚做好的两座蒸馏器搬了进来。 这地方,就是他给吴县天南酒庄分庄准备的基地。 随着一同被搬进庄园的,还有天南酒庄原本通过叶家分销渠道,准备流入兴唐府市场的各种酒液。 叶云站在庄园的最高楼,俯瞰下方忙碌的庄园,嘴角渐渐泛起一抹冷笑。 想要靠一个血刀令,就将我叶家商会的生意击垮? 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王朗下了马车,敲开了一家镖局的大门。 这镖局上悬挂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 靖远镖局。 吴县三大帮派之一。 开门的是个壮硕的赤膊汉子,看了王朗一眼,问道: “有镖?” 王朗摇头:“见你们大当家。” 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朗: “约了?” 王朗又摇头:“没有。” 汉子皱着眉: “我们大当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王朗呵呵笑道: “去告诉你们大当家,叶家商会吴县分管事来拜,若是畏首畏尾不敢见,你们靖远镖局,也没必要在这齐县一亩三分地上运营了。” 汉子面色一变,下意识想要对王朗动粗,但仔细思量了一下“叶家商会”这四个字的分量,还是压抑住了心头的怒火,转头回去通禀了。 不多时,汉子去而复返,黑着脸说道: “大当家让你进去。” 王朗独身一人,岿然不惧,大步走了进去。 嘭! 靖远镖局的大门在后面关上了。 在镖局里穿行过几进院落,不时有泛着凶光的打量从旁边休憩的镖师投射而来,王朗却恍若无睹,跟着面前的汉子,走进了整个镖局最大的房间中。 一个身着水蓝布衣的凶蛮大汉坐在上手,桌上摆着一把流星锤,吊睛眼恶狠狠瞪着走进来的王朗,怒声道: “你就是叶家商会的王朗?你敢威胁老子?” “你当老子元天虎是吓大的吗?” 正文 第186章 猛龙过江 王朗呵呵冷笑了一声,拉开元天虎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威胁你怎么了?” “你靖远镖局这点儿生意,在我叶家商会眼里,也就是个分支中的分支。” “只要我家老爷发话,十天后,你靖远镖局就得从吴县滚出去。” “一年后,你靖远镖局就得从兴唐府滚出去。” 王朗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流星锤的锤柄上,沉声喝道: “还将这么个破玩意儿摆在桌上,你吓唬谁呢?来啊,你今天将我王朗打死在这儿,你这吴县靖远镖局上下,全都活不过今天晚上!” 元天虎手抖了抖,险些没忍住,一把提起桌上的流星锤将面前这王朗锤死。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叶家商会在吴县大肆扩张,早就引来了各方的关注。 靖远镖局也早就远远观察过叶云,发现他身旁的随从们,一个个都气息沉凝,太阳穴高高隆起,眼神锐利如剑,不用动手都知道是高手。 靖远镖局不想和这样一头强龙正面冲突。 元天虎深深吸了两口气:“你这次来,就是在老子面前撒泼的?” 王朗收回和元天虎毫不相让的对视,沉声道: “不,我是来传讯的。” “明天中午,我家老爷约你,大刀会、红花帮的老大,在华岳酒楼吃饭。” “请务必赴宴,否则,后果自负。” 说罢,王朗起身,冷笑道: “不必送了。” 他扭身就走,径自离开了靖远镖局。 一路上,不少镖师都提着刀站在近处,眼中凶光四射,只等元天虎一声令下,就要将王朗乱刀砍死。 但元天虎房中,始终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命令传出。 而后,王朗又去了一家青楼。 这青楼名为满春院,在吴县首屈一指,明面上和明面下的生意都做得很开。 这是大刀会的生意。 “呦,老爷,这么早就来玩儿啊!” 眼见王朗近午时推门而入,两个青楼女子愣了一下,旋即媚笑着迎了上来。 王朗轻轻推开两个女子的纠缠,淡然道: “我要见刀头。” 听到“刀头”这两个字,两个女子均是面色一变: “这……” “还不叫老鸨去?”王朗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了一杯凉茶。 老鸨很快扭着粗壮的腰肢走了出来,看着王朗,皮笑肉不笑道: “这位老爷,我们满春院,可没有个叫刀头的姑娘啊。” “老爷请回吧。” 王朗呵呵笑道:“老鸨,这可是关乎刀头身家性命的事情。” “你确定不通报一声,要让自己的东家,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今日你将我请回去,明日,留给你大刀会的时间,可就没有多少了。” 老鸨面色数变,最终冷哼道: “刀头不在,你有什么话,和我讲,我会代为转达。” 王朗淡淡笑道:“那你听好了,一个字都别错漏。” “明日中午,华岳楼,我叶家商会大东家叶云请客,道上的三位兄弟都要来,谁不来,就是不给我叶家面子。” “不给我叶家面子,就别怪我叶家,也不给你们面子!” 说罢,王朗嘬了一口杯中凉茶,转头离开了满春院。 上了马车,王朗这才张口将茶水吐了出来。 有没有毒他不知道,但他终归嫌脏。 老鸨目送着王朗离去,转身上了三楼,最靠内的一间房中,软玉温香大床上,一个独眼阴冷男子正怀抱着三个女人懒床。 老鸨将刚刚王朗的话,对这男子说了一遍。 男子眯了眯独眼,半晌后冷哼了一声: “叶家商会,很好。” “派头很足,果然不愧是雄霸江陵府的强龙。” 身旁一个娇媚女子娇滴滴说道: “刀头,叶家不会是知道了血刀令是我们下的?” 刀头阴笑了一笑:“不会,他们若是知道了,也不会有这一出了。” “再说,知道这件事的,也没几个人,都是我们的心腹。” “那……刀头,你要去吗?”那女子手指在刀头胸口画着圈圈,娇声问道。 刀头哼了一声:“去,当然要去,若是不去,岂不是承认我们心中有鬼?” …… 马车的最后一站,是一个赌场,名为红花赌场。 王朗走进来之后便听充耳的喧嚣,也无人招呼他,只是数张大桌子摆在大厅里,一群疯狂的赌徒围着桌子,赌得面红耳赤,爹娘全忘。 几个小隔间里,传出搓麻将的声音: “二筒!” “胡了!” “艹!二筒你也胡?有没有油水?!” “不对啊,二筒不能胡,你踏马炸胡?” 王朗不理会这些,在大厅里绕了两圈,在柜台后面找到了一个打瞌睡的伙计,推醒之后,在伙计发火前递去一锭纹银: “见赵红。” 伙计接过纹银,眉开眼笑,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然后屁颠颠起身,带着王朗去见了红花帮的老大——赵红。 赵红正在红花赌场最高的房间里,和几个朋友搓麻将。 眼见王朗进来,赵红挑眉问道: “哪头的,什么买卖?” 王朗皮笑肉不笑道:“叶家商会,请你吃饭。” 赵红愣了一下,推了手中麻将,让三个牌友散去了。 等到房中安静下来,只剩下王朗、赵红和另一个打手,赵红这才开口道:“你是叶家的人?什么职位?” “分管事。”王朗道。 赵红挑了挑眉,笑道:“麻将不错,你们家主是个妙人儿。” 王朗多看了赵红一眼:“明天中午,华岳楼,三家都去。” 赵红点了点头:“行,明日赴宴。” 王朗转身离开,赵红看着王朗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久久无言,长叹一声说道: “这叶家……当真是要在吴县搞一阵大风雨出来啊。” 隔间中绕出几个手下来,面带忧色问道:“老大,我们怎么办?” 赵红呵呵笑道: “这改天换地之事,要么退避,求个安稳,要么掺和,求个富贵。” “你说,我们怎么整?” 几个手下对视一眼: “穷了一辈子了,这样的机会,应该再遇不到了!” 赵红深吸口气,点头道:“是啊,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飞上枝头,从泥腿子变成凤凰,就指望这次了。” 正文 第187章 叶老爷你是来搞笑的吗? 王朗的马车匆匆来到新盘下来的庄园,下马之后找到了叶云,行礼道: “老爷,三家已经全都通知了。” 叶云点头:“不错,只待明日。” “另外……天南酒庄的少庄主,带着两位酿酒师来了。”王朗说道。 “哦?”叶云挑了挑眉:“少庄主?” “是。” “走,见见。” 叶云跟着王朗下楼,在前厅见到了那位魁梧汉子,汉子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人,年纪偏小,一身酒糟味儿。 这并非酗酒之味,而是常年酿酒,身上怎么洗也洗不掉这种味道。 叶云笑道: “南公子!久仰大名!我就是叶云。” 南图兴看着叶云,皮笑肉不笑拱手道: “在下南图兴,拜见老爷。” “听说老爷这次,要在兴唐府组建酒庄?扩展我天南酒庄的生意?” 叶云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恕在下直言,这兴唐府,不适合酿酒。” 南图兴淡淡道: “有道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酒,也和人一样。” “离了自己熟悉的那一方水土之后,便会大变模样。” 南图兴已经做好了叶云固执己见,然后自己在这吴县认真酿酒,最后酿出来的东西惨不忍睹,之后自己好好看看这叶云老爷脸上的精彩表情,再不咸不淡嘲讽他两句,最后打道回府。 谁知叶云却点头道: “我知道,这次请少庄主三位来,也不是要在这吴县酿酒的。” “这里,只做蒸馏。” “蒸……蒸馏?”南图兴愕然道:“什么是蒸馏?” 叶云对南图兴眨了眨眼睛,故作高深道: “一种能让天南酒庄所产酒水更加好喝的办法。” 南图兴先是一愣,而后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看向叶云的目光中满是不善之色: “叶老爷的意思是,我天南酒庄酿出来的酒差强人意,想要指导我天南酒庄酿酒吗?” 叶云失笑道:“不不不,你误会我了。” “天南酒庄酿的酒,非常好。” “只是距离真正的佳酿,还少一个步骤。” 南图兴面色也没好看多少,依旧黑着脸问道: “哦?这个名为蒸馏的步骤,真的有如此成效?” 叶云点头:“不错。少庄主且与我来,一看便知。” 南图兴与身后两位徒弟对视一眼,淡淡哼了一声,跟着叶云进了庄园一间内堂。 这内堂早已被腾空,里面摆放着两个怪模怪样的巨大铁器。 南图兴看着两个蒸馏器,眉头紧皱。 那打制蒸馏器的老铁匠,手艺尚可,至少做出来的蒸馏器完全满足了叶云的需要。 但是外观嘛…… 就不敢恭维了。 叶云随手打开了身旁一个巨大酒坛子,问道: “少庄主,这一坛,可是天南酒庄出产的‘南国青竹’?” 南图兴扫了一眼酒坛,抽了抽鼻子,点头道: “不错,正是南国青竹。” “很好。”叶云点头,将酒坛中泛着淡淡青色的酒液舀出,从入水口注入了蒸馏铁壶里面。 然后他扭头,对一直候在旁边的一位厨子说道: “将这里面保持在八十度,越稳定越好。” 这厨子乃是叶氏酒楼在吴县刚刚聘的,开出的月钱很高,但营业才没几天,酒楼门前就闹了血刀令,这几天根本没人敢去吃饭。 这厨子便整天在后厨发呆。 叶云正好将他喊了过来,控制木炭的温度。 这厨子年纪不小,对控制火候是拿捏得极准。 先前叶云已经给他解释过“八十度”这个概念,知道十成是沸水,而这个八十度,就是八成沸水的温度。 厨子从炭火盆中捡出了三块儿木炭,放在蒸馏壶下,将满是老茧的手贴在了蒸馏壶外壁上,说道: “老爷,一会儿就行了。” 叶云点头,又在另一个冷凝壶里加入了冰凉的井水。 南图兴在旁边看着叶云一阵操弄,满脸费解之色。 这…… 是在整啥啊…… 叶云真让他酿酒,南图兴也无非在心中腹诽两句“不见黄河心不死”之类的谶语。 但叶云一来就整这个,着实是给南图兴弄懵了。 这叶家老爷,怕不是脑子里有个什么大病吧? 等叶云将冷凝壶里的水灌满,关上盖子的时候,那厨子说道:“约莫有五成了。” 叶云点头。 几人又大眼瞪小眼等了一会儿,厨子说道: “八成了。” 叶云道:“控制温度,不要再提升了。” 厨子立刻用铁钳夹出了所有的木炭,并且以铁钳夹住一块木炭,一会儿伸进去,一会儿拿出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厨子的无情铁手,一直贴在那蒸馏壶上。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蒸馏器内部,酒精在八十度的温度下沸腾了,大量蒸发,而水则因为未到沸点,蒸发得很少。 不多时,一滴滴酒液顺着冷凝壶下的铁导管,开始向下流淌。 “噗嗤……” 南图兴背后,一个名为齐霖的学徒笑出了声,而后大声嘲讽道: “叶老爷,这就是蒸馏?” “将我天南酒厂的酒,从一面放进去,再从另一面流出来,这就更好喝了?” “叶老爷是喜欢铁锈味儿吗?” “哈哈哈哈……叶老爷你真幽默!” 齐霖大声嘲讽的同时,南图兴也有些绷不住了。 这种傻子,到底是怎么能将叶家商会做得这么大的? 难不成是我太聪明了? 不会吧…… 叶云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低声道: “嘘……稍安勿躁,否则,待会儿就不教你们了。” 齐霖实在是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最终不得不蹲在地上,连连摆手道: “叶老爷……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我不学……我家少庄主教我的这一套,我都还没学会呢,你这一套,我实在是没时间了……哈哈哈哈哈……没错,没时间了……” 叶云黑了黑脸,瞪了这齐霖一眼。 周围两个值守的叶家军战士将手搭上腰刀,斜睨着齐霖。 只等叶云一个招呼,他们就要将这胆敢如此嘲讽老爷的王八蛋一刀两断。 叶云却没太和这个有些年轻的学徒一般见识,专注于眼前不断向下流淌的酒液。 正文 第188章 求求你了,教我蒸馏吧! 很快,从导流管中流出的酒液,大约能有四盅的量了。 叶云便换了一个新的容器,将积攒了些酒液的容器取了出来,斟了四盅酒。 “尝尝。”叶云给眼前的南图天、齐霖、川北三人各分了一盅,自己也拿着一盅。 南图天看了看手里的小酒盅,轻蔑一笑。 光看这容器,他就知道叶云不懂酒。 喝酒要么讲究快意,要么讲究优雅。 要快意就用大碗,要优雅就用小碗,你用这么个小杯杯,连给人润喉咙都不够啊! 叶云看出了南图天脸上的轻蔑,解释道: “蒸馏之后,酒会越发浓烈。用酒盅喝,正好。否则会醉得很快。” “这种蒸馏酒,一口喝干,闭气细品,才能品得其中三味。” 古代人喝酒都是用碗的,为何? 因为酒度数太低了,不用碗不痛快。 现代人喝啤酒也是对瓶吹的,因为啤酒度数也低。 可蒸馏过后的白酒,绝对不能用碗喝。 酒盅这大小,是最完美的。 叶云说着,便有些迫不及待,一口将杯中之物饮尽,而后闭眼细细品味,果然感觉到一股热辣的火线从喉中落入腹内,进而是一阵阵舒爽的感觉顺着这条火线开始在周身蔓延! 待热辣之感渐渐散去,叶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睁开双眼,赞叹道: “好酒,果真好酒,天南酒庄南国青竹,名不虚传。” 在叶云这大东家面前,那厨子将火候控制得极好,所以这次蒸馏的效果非常优秀。 酒精含量大约达到了六十度。 叶云喝着,感觉和上辈子的中国四大名酒也不相伯仲! 这天南酒庄,我叶家捡到宝了啊! 南图兴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费解。 你踏马…… 演得和真的一样。 假装好喝就能好喝吗? 南图兴将信将疑,一口将酒盅里的酒液饮尽。 不论如何,酒已经端在了手里,总要喝了才能发表评论。 他已经准备好了,喝完之后就要“切”上一声,然后说:这还是我天南酒庄酿的南国青竹啊! 绝对不给这自以为是的叶老爷一点儿台阶下。 绝对! “呃!”酒液入口,南图兴瞬间瞪圆了双目,保持着饮酒的姿势僵立当场,喉中发出一声不自觉的惊呼。 仿佛一团山火在口中燃烧了起来,瞬间将他所有的味蕾都霸占了! 无比醇厚的滋味直冲天灵盖! 南图兴的瞳孔在颤抖。 这…… 这!!! 这是酒?!这是酒??? 这是我天南酒庄,酿出来的酒??? 我不信啊!!! 咕咚—— 南图兴喉结一滚,将这口烈酒吞入腹中。 瞬间,他也感觉到了如叶云一般的灼烧感。 他的身子渐渐变得炽热,面庞上也涌起了两团红晕。 一团叫醉意,一团叫狂喜。 南图兴睁开不知何时闭起来的双眼,低头看了看酒杯,抬头看了看叶云,又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叶云。 然后他劈手就将身旁齐霖的酒盅夺了过来,再次一饮而尽。 齐霖一脸懵逼。 干啥? 什么情况? 咋还打我手呢? 另一边的川北此时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扑鼻的浓烈酒香。 同时也注意到了南图兴的异状。 他心中升起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难道…… 真的很好喝吗? 他也仰头,一饮而尽。 “卧槽!”川北瞪圆了双目,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但他紧接着就后悔了。 这气一走,那被闷在胸腹间的热辣灼烧感,顿时溜走了一部分! “这……这!!!”川北看向叶云,仿佛看到了太阳! 南图兴长长吐了一口气,扭头又去抢川北的酒盅,劈手夺来一看,却是个空杯子,怒目而视,骂道: “有好东西不想着先孝敬老师,自己倒喝得很快啊!” 川北一脸委屈: “这……我……我也不知道这么好喝啊……” 叶云呵呵笑道: “无妨,还有。”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那不断向下滴落酒液的导流管。 没喝到的厨子和齐霖齐齐吞了口唾沫。 心中不禁腹诽,到底是什么味儿的? 为何他们如此失态…… 南图兴和川北一左一右坐在导流管旁边,眼巴巴看着那一滴滴向下流的酒水,恨不得抓住那导流管狠狠晃一晃,让它快点儿流! 终于,容器里又攒了一些酒。 南图兴一巴掌拍掉了川北伸过来的爪子,给自己满了一杯,然后迟疑了一下,先递给了叶云。 叶云呵呵笑道:“无妨,你们先喝。” 他上辈子没少喝蒸馏酒,并不十分稀罕这东西。 南图兴眼睛一亮,自己干了一杯。 齐霖这次终于有机会了,分到了满满一盅,饮入口中之后,才明白为何少庄主和川北如此失态。 南国青竹只是在这神秘的铁器里走了一圈儿,口感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 从中虽然还能品味到一丝丝的和南国青竹同源的芳香。 但口感和味道,已经截然不同了! 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原先他们所有人都对天南酒庄出产的所有酒水充满了信心,觉得全天下也许有酒能与之相争,但绝无什么酒敢轻言必胜! 但是…… 和这种蒸馏酒比起来,原版的南国青竹,简直是不堪一击啊!!! 齐霖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云,又想起了自己先前所说的话…… 噗通! 他直接双膝跪地,抱住了叶云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 “叶老爷!叶老爷!求求你了,务必要教我蒸馏的技术啊!!!” “求你!求你了!!!” 叶云翻了个白眼,一遍又一遍地推开扑向自己的齐霖,没好气道: “行行行,别再抱我了。” 后来,三个酿酒师就在这儿打地铺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人抱着蒸馏器的一个角,根本不撒手。 叶云也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醉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 最后叶云离开的时候,嘱咐两个叶家军战士要注意开窗通风,小心这几个人在内堂里被一氧化碳憋死了。 第二日清晨,南图兴朦朦胧胧从宿醉中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叶云坐在蒸馏器前面,已经蒸馏出三大桶的蒸馏酒,整个内堂中酒香四溢。 叶云扭头,对刚醒的南图兴笑道: “想不想尝试一下,三次蒸馏之后的九十度烈酒?” 正文 第189章 叶云你是我唯一的大哥 一听到叶云口中的“九十度烈酒”,南图兴瞬间清醒了。 昨天是多少度的来着? 对了,叶云说是六十度的! “要!要!!!”南图兴激动的咆哮声,将齐霖和川北都从地上惊醒了。 叶云呵呵推醒了一旁还没睡够的厨子: “起来了,将这些酒再蒸馏两遍。” 一般来说,第一遍蒸馏的酒水,能达到四五十度,堪堪入口。 第二遍蒸馏的,则能达到七十多度,可以用作医用酒精,不过天南酒厂这些酒,都是精品,用来做医用酒精实在是屈才。 第三遍蒸馏的,能达到九十多度。 这酒…… 敢喝的都是真汉子。 那厨子一看是叶云推自己,立马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困意全消,立刻又开始蒸馏酒水。 过了一个时辰,三遍蒸馏才告一段落。 南图兴三人看着叶云手中容器,闻着其中浓烈的酒香,齐齐吞了口唾沫。 我的妈。 这是人间能弄出来的东西吗? “谁先来?”叶云笑吟吟问道。 齐霖吸收了昨天的教训,直接踏前一步,举手道:“我来!我先来!” 叶云给他倒了一盅。 咕咚! 齐霖不顾南图兴愤怒的目光,仰头将酒盅里的九十度烈酒吞入了腹中。 然后…… 他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可把南图兴和川北吓了一跳,连忙接住了齐霖软倒的身体,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发现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川北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 “那个……老爷,给我也来一杯吧!” 叶云递过去一盅。 川北学乖了,只喝了半盅,憋得满面紫红,半晌后才长长出了口气,惊叹道: “好酒……好!好酒!!!” “我……我不行了……我有点儿头晕……我坐会儿……” 川北腿软不已,打着转找了个墙角,不一会儿也昏昏睡了过去。 南图兴啐了一声: “两个怂包,净给我丢人,来,老爷,让我见识一下这九十度美酒的滋味!” 南图兴接过叶云递来的酒盅,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烈度,眼神开始游移…… 真真真……真的要一口喝掉吗? 我怎么有点儿怕啊…… 但他先前已经在叶云面前将逼装了,现在临阵退缩,岂不比那两个更丢人? 南图兴将心一横,一口饮尽了杯中烈酒。 他的双眼很快开始打转,面带酡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软倒。 醉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南图兴伸出一根颤颤巍巍的食指,指着叶云,说道: “从……从今日开始……” “你,叶云!就是……就是我……南图兴……唯一的!大哥!” 哐! 南图兴的后脑勺栽在了地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叶云咂了咂嘴。 “你们的一天可真短啊……” 叶云低头看了看怀中还有一些的九十度烈酒,不禁打了个寒颤。 “马的,谁爱喝谁喝,这东西老爷我可无福消受。” 叶云说着,将手中容器盖起来,放在了一旁。 他今天中午,可还有大事儿呢,绝对不能喝醉。 想到今天中午在华岳楼约的三家老大,叶云面色不禁冷峻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三家里,至少有一家,是决心要做叶家死敌了。 “走,去华岳楼。”叶云登上马车,带着周管家和二十名叶家军刺字营精锐,回转吴县。 华岳楼并非叶家产业,而是吴县中一个老牌酒楼。 选在这里,三家老大也都说不出什么。 叶云此次做东,来得偏早,本还不到饭点儿。 但推门进入雅间,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三个男人在等待。 赵红一见叶云一行人气势汹汹推门而入,连忙笑着起身相迎: “想来是叶云叶老爷,红花帮赵红,拜见叶老爷。” 叶云挑了挑眉,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赵红?你来得倒早。” 赵红陪笑道: “叶老爷相招,在下怎么敢来晚。” “这是我红花帮的两位骨干,也是最先与我创建红花帮的兄弟。” “嗯,请坐吧。”叶云此时意识到这赵红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先引三人坐下,沉吟了一下,直截了当问道: “你知道我这次叫你们来,所为何事吧?” 赵红笑道: “想来,叶老爷是为了那血刀令的事情。” “想要试探我们三家的态度。” 叶云冷冷笑了一声: “不是你?” 赵红摇头,坦然道: “我红花帮即便是在吴县,也没什么根底,不过靠着好勇斗狠,这才在吴县有了些许立足之地。” “但不论是吴县真正的权贵、豪门,还是其它两家,其实都很看不起我们。” “在大刀会和靖远镖局眼中,我红花帮从来不是和他们同级别的帮派。” “给江陵叶家的产业下血刀令?” “这事,我红花帮不敢做。” 叶云眯了眯眼睛,淡笑道: “哦?可我看你来这么早,像是心里有鬼的样子。” 此时叶云已经基本确定,不是这红花帮做的。 这句话,旨在试探赵红此行的目的。 赵红也不是愚笨之人,听出了叶云的弦外之音。 这既是叶云的试探,也是叶云给赵红吐露心声的机会。 赵红蛇随棍上,笑道: “说来惭愧,我红花帮这次来,是来攀附叶家的。” “叶家商会在吴县如此扩张,想来是看上了兴唐府的生意?” “既然如此,叶家就不会离开这吴县了。” “原本,我红花帮在吴县,根本找不到依靠。” “现在叶家入局,正是一个暂时还没人抱的大腿。” “所以……” 叶云沉吟了一会儿,审视着面前的赵红,问道: “我叶家的腿虽然的确很粗。”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抱的。” “你红花帮,对我叶家有什么好处?” 赵红眼中喜色飘过。 到了衡量利益这一步,这叶家的大腿,红花帮已经抱住将近一半了! “我有孙旺的把柄。” 赵红说道: “老爷可能暂时还没和孙旺打过交道,此人贪得无厌,石头里都恨不得炸出半斤油。” “长此以往,叶家在吴县的生意,少不得会被孙县令阻碍。” “我可以帮老爷,给这吴县换个县令。” 正文 第190章 赵红求抱大腿 听到赵红的话,叶云不禁挑了挑眉,好笑道: “哦?你红花帮胃口倒是不小啊。” “口口声声说自己日子过得凄惨,但直接就要让这吴县改天换日,这可不是凄惨的样子。” 赵红刚刚这一番话说出来,叶云对他好感大增。 倒不是为了孙旺县令。 叶云早在进入吴县之前,就已经瞄准了这家伙的县令之位,并且准备了许多手段,要将孙旺掀下来。 赵红来帮,可能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真正令叶云欣赏的,是赵红敢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地谈论掀翻孙旺的事情。 这是一张投名状。 若是叶云同意,红花帮甘愿成为叶家在吴县的马前卒,承担的压力会非常大。 若是叶云不同意,今日赵红承认了有孙旺的把柄,反而会成为叶家今后能要挟红花帮的某种筹码。 这几句话间,已经展示出了赵红的魄力和诚意。 虽然是从泥腿子里打滚出来的红花帮,但这么多年能在吴县始终占据一席之地,着实不简单。 赵红苦笑道:“若没有老爷首肯,我红花帮再多三个胆子,也不敢对一县县令动手。” 叶云正色道: “好,只要我叶家酒楼前的血刀令,不是你红花帮下的,这大腿,我便让你红花帮抱了。” 赵红狂喜,连连点头道: “绝对不是我们!” “老爷,我们红花帮已经有了切实消息,九成是大刀会干的。” 叶云微微眯了眯眼,冷笑道:“大刀会吗……哼哼……” “对了,赵红,想要成为我叶家的人,有一件事,你必须做到。” 赵红连连点头:“请老爷吩咐!” 叶云道:“关了赌场,我叶家不做这个生意。” 赵红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红花帮在吴县挣扎求存了这么多年,能拿上台面的生意,真的不多。 其中最赚钱的,就是红花赌场。 若是关了赌场…… 红花帮将会失去近七成的资金来源。 哪怕帮派重义气,但义气又不能当饭吃。 没了口粮,红花帮迟早得散…… “这……”赵红人傻了。 他先前并不知道叶家商会对赌坊和青楼这两个生意有偏见,若是早知道这事儿,恐怕这次真不会来抱叶家大腿了。 现在,却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叶云看出了赵红的窘迫,笑道: “放心吧,红花帮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我叶家都会管的。” “赌场关了,还有更赚钱的生意。” 赵红讷讷道:“更赚钱的生意……这……真的还有比赌场更赚钱的生意吗?” 叶云挤了挤眼角,笑道: “有啊,卖酒。” 卖……卖酒? 赵红心里嘀咕了一句。 卖什么酒能比赌场赚钱?我不信。 但赵红还是点头同意了。 既然叶家会管,那么关掉赌场之后,红花帮无非是赚得少了。 但想来有叶家帮扶,不会太困苦。 比较起来,依旧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意外收获了红花帮的投靠,叶云嘱咐赵红待会儿不要露出马脚,假装也只是普通来赴宴,自己要趁着这个机会,探探大刀会和靖远镖局的底细。 赵红连连点头,眼中露出遮掩不住的兴奋来。 原先的竞争对手,被叶家这样一头强龙当做了猎物,赵红说没有幸灾乐祸,是绝对不可能的! 午时刚到,带着一众手下的元天虎和刀头,就推开雅间的门,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他们扫了赵红一眼,而后阴沉着面色,看向坐在上首位置,一脸淡漠的叶云。 元天虎率先低喝出声: “你就是叶家家主,叶云?” “这吴县地界虽然不大,却也不是你江陵府的地盘!” “你叶家初来乍到,不拜拜兄弟们的堂口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如此在吴县中置业!也太没礼貌了!” “是真的不将我吴县三家放在眼中吗?” 元天虎此时也不再计较红花帮够不够格和自己相提并论之事,将三家并在一处,试图在气势上压叶云一头。 叶云淡笑了一声: “吴县三家?” “你们靖远镖局这种体量,也能算得上‘家’?” “笑死人了。” “还让我去拜堂口,你们,配吗?” 刀头和元天虎听到叶云这样说,面色不禁沉了沉。 尤其是刀头。 这吴县三大帮派中,实则以靖远镖局最是强大。 若是连靖远镖局都被叶云贬得一文不值,那么大刀会也同样算不得什么。 大刀会和靖远镖局跟着进来的人,足有二十多人,这原本广大的雅间中,顿时显得有些压抑。 随着叶云和元天虎、刀头一进来就剑拔弩张的呵斥,许多人手已经悄悄按在了武器柄上。 叶云背后,周管家抬眼扫了一圈儿,一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中没有什么光亮,但隐约透出的一抹森然杀机,却令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再看叶云身旁的几个刺字营高手,全是气度沉凝,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可知是内家高手,不可轻辱。 元天虎和刀头若是面对旁人,此时早就拍着桌子杀起来了。 但面对叶家这等过江猛龙,还是不得不压着些火气。 赵红这时候笑着站起来,说道: “虎哥,刀哥,这次叶家既然请我们来华岳楼,想来是有话说。” “小弟认为,不妨听听看。” 元天虎瞪了赵红一眼,啐道: “人家都骑在我们脸上拉屎了,你还能稳稳坐在那儿!真是窝囊!” 话虽这么说,但他和刀头,却顺着赵红给的台阶,顺势坐了下来。 “叶老爷,人都到齐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刀头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皮笑肉不笑说道: “也让老刀我听听,来自江陵府的过江龙叶家,对我们这小小吴县地界,有什么指教?” 叶云却是一改先前的锋芒,忽然笑得很和气,说道: “既然三位都坐下了,就是谈生意的态度。” “我叶家一向守规矩。” “你们和我叶家做生意,我叶家,就不和你们弄刀枪。” 啪啪! 叶云拍了拍手掌,说道: “上酒。” 早已准备好的一位叶家军战士,端着四个大海碗,和两坛蒸馏过的南国青竹,推门走了进来。 正文 第191章 叶家阳谋,你配让我退吗? 元天虎和刀头都瞅着自己面前偌大的海碗,和海碗里散发着浓烈香气的酒液,不由得都有些发愣…… 这…… 叶云竟然,还真的上酒了? 这一趟,该不会真要吃喝起来吧? 等等,这酒里,不会有毒吧? 元天虎和刀头正自迟疑,却见叶云端起海碗,“咕嘟”喝了一口,赞道: “好酒,真是好酒啊!你们也尝尝。” 说罢,叶云隐晦地朝赵红递了个眼色。 赵红看懂了,呵呵笑着端起碗来,说道: “既然叶老爷盛情相邀,我先替两位哥哥试试这酒,有多好喝。” 刀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暗道:赵红这窝囊废总算是有点儿用处了。 自愿试毒,算他识相。 赵红一口饮入腹中,双眼登时亮了起来,惊道:“这……好酒!好酒啊!” 真不是他吹,自从红花帮这些年在吴县渐渐站稳脚跟,红花赌场一点点走上正轨,大唐的名酒赵红大多尝过。 但没有哪一种,能比得上刚刚这一口万一的! 这一口浓香烈酒下肚,赵红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三亿六千万个毛孔都齐齐舒展开来了! 等等…… 刚刚叶老爷说,让我红花帮关了赌场之后干什么来着? 卖酒? 赵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看向碗中清亮的酒液。 该不会……卖的就是这种酒吧?! 眼见叶云和赵红都喝了酒,元天虎和刀头心中也都有些嘀咕,暗想以这叶家的实力,真要杀我们,也犯不着毒杀。 更何况…… 这酒真他娘的香啊! 隔空闻了这一会儿,元天虎和刀头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咕嘟咕嘟! 两人端起海碗,各自喝了一口。 “嗯?!!”元天虎瞪大了双眼。 刀头脸上瞬间腾起了两团红晕,感觉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这……这是什么酒?”元天虎不由出声问道。 他实则很不愿意在这种环境下表现出惊讶来。 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对叶云示弱了。 但这个酒…… 实在是由不得元天虎不惊讶。 叶云呵呵笑道: “是我叶家新酿出来的酒,市面上还没有。” “但很快,就有了。” 元天虎和刀头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加上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两人并没有意识到,叶云这句话中饱含的深意。 叶云无奈地撇了撇嘴。 换了同级别的竞争对手,现在已经意识到了叶云接下来的操作,并且明白其中隐含的危机,早就已经惊得跳起来了。 但看这两个人木讷的样子…… 当真是只知好勇斗狠的蠢笨之人。 叶云便不再遮掩,直接点破,说道: “我不知道,那血刀令是谁下的。” “我叶家要证明的是,什么血刀令也好,血剑令也罢,在我叶家面前,不过土鸡瓦狗。” “我叶家要赚的钱,你们一钱银子,都抢不走。” 此言一出,刀头和元天虎面色骤然一变。 叶云将话说成这般,即便是再蠢笨的人,此时也明白叶云意欲何为了! 若是这酒一上市,先前那血刀令,搞不好当真要形同虚设了…… 区区血刀令,又不是针对老百姓下的,真挡不住这等美酒的诱惑…… 到时候,叶家酒楼会再次人满为患! 帮派帮派,在这吴县称王称霸,靠的一是手段,二是名声。 若是下了血刀令,迟迟不动也就罢了,但对手的生意还蒸蒸日上。 这今后还怎么在吴县混? 恐怕就连老百姓,今后也不再怕他们了吧? 刀头看着面前海碗中浓香无比的酒液,感觉里面的每一滴酒,都是一个即将落在自己脸上的大耳光。 这叶家,简直是要杀人诛心啊! 太过分了! “你……”刀头紧紧握着桌子边缘,阴沉的眼神看向叶云。 叶云淡笑着回望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刀头纵然再恨恼,他又能怎么办呢? 真对叶家动刀子? 他不太敢。 但商战? 叶家已经在江陵府打遍天下无敌手,一统江陵商界了。 自己区区一个大刀会,打个锤子商战。 况且这酒就摆在自己面前,质量如何,刀头心中清楚。 叶家这是阳谋。 料定了对手无计可施。 叶云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淡笑着说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错愕的话: “血刀令之事,我叶家,既往不咎。” 刀头愣住。 既往不咎? 旋即,他的面色黑得仿佛锅底。 这种大度…… 是胜利者的姿态,根本没将他们大刀会放在眼里啊…… 可你不在乎我大刀会,你连我大刀会背后的主人,也能不在乎吗? 刀头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叶云冷声继续道: “但我叶家的仁慈、包容,就只有这一次。” “再有下一次。” “不论是谁敢对我叶家做这等下作的手段,我叶家,定不轻饶!” “将会以雷霆手段,将你们以及你们背后的所有势力,全部摧毁。” “不怕的,觉得我叶家做不到的,大可来试试!” 叶云说罢,举起酒碗,饮了一口,抚掌道: “今日,要说的就这么多,三位自便,我托华岳楼安排了上佳菜肴,三位大可吃了再走。” 叶云说罢,起身就离席了。 “等等。”在叶云走到雅间门口的时候,元天虎的声音从后面追了上来。 叶云侧头,问道: “怎么?” 元天虎假笑着道: “叶老爷家大业大,已经在我们吴县有了三千亩良田,不如放我们这些小角色一条生路,不要抢我们的生意,如何?” “这也是为叶老爷考虑。” “毕竟,我们这些小角色,不配叶老爷浪费太多精力,不如各自安好。” 叶云冷笑道: “直说吧。” 元天虎道:“将叶家镖局撤出去,今后在这兴唐府地带,我靖远镖局绝不干涉叶家商会的任何事情。” 在吴县,叶家镖局的分舵已经建起来了。 靖远镖局虽然一时间还没对叶家动手,但元天虎早将叶云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叶云嗤笑了一声: “你该不会真觉得,有和我叶家谈条件的资本吧?” “这偌大一个兴唐府,镖局的生意,一年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 “你一句话,就让我叶家放弃这口肉?” “你,配吗?” 正文 第192章 我不想,真不想! 元天虎狠狠一拍桌子,面容扭曲抽搐,显然已经是怒到了极点。 他一双眼睛中泛起丝丝血红,怒道: “叶云!你别欺人太甚!” “你若不给我靖远镖局留活路,就休怪我靖远镖局对你不客气了!” 以叶家商会现在的势头,将靖远镖局从兴唐府赶出去,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哦?”叶云淡笑着转过身,问道:“那你准备,对我如何不客气啊?” 他脸上虽然在笑,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元天虎咆哮道: “动手!今天就杀了这狗杂种!” 元天虎横行江湖这么多年,还没在谁手里这么憋屈过! 最重要的是,对方还不是什么江湖名宿,而是一个小白脸商人! 这口气,元天虎怎么想,怎么咽不下去。 随着他一声招呼,早就蓄势待发的靖远镖局十几个镖头们立刻亮出兵刃,暴起发难,道道劲风片片寒光朝着叶云身上各处要害招呼而来! 赵红大吃一惊,喝道: “元天虎!你不要乱来!” “呵呵……”叶云发出一声嘲讽意味极其明显的笑声:“不自量力。” 下一刻,元天虎的头直接从脖子上滚了下来。 原本挡在叶云面前的周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元天虎背后。 那一双昏黄老眼中,浑浊之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锋芒! 叮叮当当! 一阵兵器交接的脆响,在这雅间中炸成一片。 那是护持叶云的刺字营高手和靖远镖局镖头们短兵相接了。 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 等到镖头们一个个重伤倒地的时候,才猛然惊觉,在自己身后的元天虎,竟然已经悄无声息间死在了自己前面! 这…… 这怎么可能? 他们渐渐黑暗的意识中,只听到叶云淡淡问了一句: “刀头,你也想来试试吗?” 这电光石火的交手,令刀头和赵红都傻在了当场。 他俩身躯僵立不动,感觉温热的血迹顺着地板缝隙一点点蔓延到了自己脚底,顺着布鞋向上爬…… 铁腥味一寸寸洇湿了鞋袜和裤腿。 他们知道叶家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但万万没想到叶家这么强,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叶家面前,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靖远镖局的战力之强,刀头和赵红都非常清楚! 那元天虎,更是一位五品高手! 这境界放在吴县,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可叶云杀他们,就像随口吹灭了一支蜡烛一样简单! 听到叶云发问,刀头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不不……我不想,我……我真的不想……” 我敢吗? 你为什么要问我! 你为什么不问赵红? “杀得好!元天虎这狗东西,我刀头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刀头对叶云竖起了一个颤颤巍巍的大拇指,言不由衷地赞道: “叶老爷为民除害,高义!” 叶云呵呵笑了一声,淡然道: “走吧。” 叶云走在最前面,周管家紧随其后,一行人鱼贯而出,离开了这雅间,扬长而去。 死寂的雅间中,只剩下赵红和刀头面面相觑,门外,华岳楼的小厮瞳孔剧震,几乎直接瘫软在地上。 叶云杀得痛快,王朗事后为了给这桩命案擦屁股,着实废了不少事儿。 还在吴县县衙上下打点了五千两银子,配合叶家的威势,这才将元天虎死在华岳楼的事情压了下去。 但在华岳楼这雅间中发生的事情,绝非没有泛起波澜。 至少两道暗流,在这吴县之中激荡得更加激烈了两分。 …… 刀头离开了华岳楼,坐着马车到了刘家大宅后门,闪身溜了进去。 刘家乃是吴县本地的一位地主,数十年前发了一笔横财,一点点在吴县吞并土地,现在已经拥有了千余亩田地,在吴县这样的小地方,已经是跺跺脚就能让吴县地震的存在了。 吴县之中风传大刀会有刘家的背景,并非空穴来风,这大刀会的刀头,十多年前正是刘家老太爷的贴身侍卫,深得信任。 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在吴县隐姓埋名,自称“刀头”,创建了大刀会。 大刀会和刘家一明一暗,一黑一白,这些年来配合默契,充分证明刘家老太爷当年这个决定,的确是很明智的。 不过刘家老太爷半年前纳妾的时候被小妾勒死在了床上,现在刘家是刘家老太爷的大儿子做主。 “……老爷,这叶家来势不善,我看,他是不准备走了,就要在这吴县扎下根来了!” “今日华岳楼相聚,叶云半点儿不为那血刀令所惧,非常强势,甚至当场杀了元天虎!” 刀头满面惶恐和怨恨,对书房中坐着的锦衣中年人哭诉道: “老爷,我大刀会的战斗力,真的没办法和叶家相提并论啊……” 这中年人正是而今的刘家家主,名为刘雄,听到刀头这般说辞,面色阴沉至极,冷哼道: “这叶云,当真是胆大包天!” “哼……你刚刚说,他将元天虎杀了?” “很好,他叶家自诩强大,有些无法无天了。” “这是个破绽。” “等我去一趟县衙,管教这叶云吃不了兜着走!” 靖远镖局中,则是一片沉默。 沉默之中,一群镖师身上杀气腾腾,正在身上披挂装备,眼中都是狼群般的凶狠。 “等等,你们准备去哪儿?” 一个青衫中年男子手持折扇,从最内侧的一间房屋中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问后,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咆哮: “二哥!大哥死了!” “根据华岳楼的伙计说,是叶云那混蛋杀的!” “今日十几个兄弟跟着大哥,就是去见这叶家家主的!” “肯定是他,不会错的!” “这个仇,兄弟们得给他报啊!” “我们现在就要杀上门去,将叶云那混蛋枭首示众!” 青衫男子面色数变,最终呵斥道: “胡闹!” “不准去!” 一群镖师双目发红:“二哥!难道我们连为大哥报仇都不行吗?” 青衫男子狠狠捶了一下身旁的墙壁,咬着牙说道: “此仇,必报!” “但你们就这样杀上门去,不光没办法报仇,只会让叶家更为得意!” “真想报仇,就给我忍住!” “隐忍,才能扳倒叶家这个庞然大物!” 正文 第193章 孙县令,叶家太猖狂了! 青衫男子竭尽全力,这才将这群热血上涌的镖师拦了下来。 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提笔给最近的靖远镖局分支写了一封信,陈述了吴县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而后,青衫男子直接离开了靖远镖局,向吴县县衙冲去。 …… 吴县县衙后堂,孙县令正用一根草茎逗弄笼中的八哥,时不时抬眼看一眼锁着玉玲姑娘的厢房,痴肥的丑脸上露出一抹令人恶心的淫笑。 “老爷,外面刘家家主刘雄来见。” “嗯?刘雄?”孙旺放下了手中鸟笼,正色道:“快请进来。” 这刘家刘雄可是一个大财主,是孙旺的摇钱树,今年能收到多少贿赂,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刘家托孙县令做了多少事儿! 这样一位金主,孙旺可不愿意怠慢了。 刘雄快步走进来,孙旺满脸堆笑道: “刘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坐。” 刘雄一屁股坐下,阴沉着脸说道: “孙县令,这叶家也太无法无天了!” “我忍不了了!” “这次,你一定要治那叶云一个行凶杀人的罪名!” 孙旺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 王朗才刚刚来过,那五千两银票,才刚被本县令塞进抽屉里啊…… 孙旺喝了口茶缓解尴尬,缓缓问道: “刘老弟莫要着急,将事情因果说与我听。” 刘雄一拍大腿: “孙县令还不知道此事?那叶云今日在华岳楼中,悍然杀了靖远镖局的大镖头,元天虎!” “孙县令治下吴县一直风调雨顺,民生安乐,怎容这个叶家如此造孽?” “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旺微微皱着眉头,沉吟道: “这个叶家……可不简单啊……” 刘雄心里冷笑一声,你孙县令眼里,就没有个简单的东西。 他随手从袖中摸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孙旺,道: “还请孙县令务必还我吴县一个朗朗乾坤!” 孙旺低头一看,一千两。 他咂了咂嘴: “这……刘老弟恐怕是误会本县令了。” “这叶家势力不小,要动他,未必是一桩命案就能的。” “到时候,怕是骑虎难下,无法收场了。” 孙旺说着,将这一千两银票又还了回去。 心里暗自冷笑。 叶家给了五千。 你他娘就给一千? 看不起谁呢! 若是放在往常,孙旺看到这一千两银票,定然已经双眼放光,将之牢牢攥在手里了。 可叶家这五千两一给,反而衬得刘家太过小气。 刘雄看着孙旺还回来的银票,愣了一下。 这孙县令他娘的转性了? 旋即,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对!这肯定是叶家提前来找过孙县令了! 以叶家这等庞然大物,不可能不知道如何游走权贵之间。 他们敢动手杀人,就肯定早就做好了善后的准备。 刘雄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原先这吴县中就刘家一个最大的地主豪绅,其它家也不过小猫两三只,无法与刘家相提并论。 但现在来了叶家这过江猛龙。 两家都要争取孙县令的支持。 这就是孙旺这狗东西坐地起价的舞台啊! 刘雄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了两千两银票,并做三千,递给孙旺,苦口婆心说道: “孙县令,后生这也是在为县令着想啊。” “这叶家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更别提在江陵府根基深厚,说不定会做出损害孙县令的事情啊!” “此番借着这个机会,将叶家赶出这兴唐府,乃是你我双赢之事!” 孙旺呵呵笑了两声。 刘雄所说这“损害孙县令”的说法,在孙旺看来,倒也不是无稽之谈。 叶家这等体量的庞然巨物,对官面上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 既然要在吴县扎下根来,说不得也要在这吴县和兴唐府的地方官上做文章。 趁机换了孙旺,不是说说而已。 但孙旺对此有不同的理解。 先前王朗来的时候,可是带着五千两的银票。 这不正是叶家的诚意吗? 我如此配合叶家,叶家定引我为知己。 到时候,我说不定还能抱着叶家的大腿往上爬一爬呢! 所以,孙旺对刘雄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 只是这孙旺在吴县做土皇帝做惯了,不免有些倨傲自大。 却没有意识到,想要抱住叶家这样的大腿,需要赵红那样的魄力。 刚刚王朗送来的那五千两银子,孙旺若是不收,反而借着这个机会使劲儿给叶云献殷勤,再将玉玲姑娘放了,叶云说不定会真的收下这个家伙。 但现在…… 孙旺已经在不知觉中,失去了最后攀附叶家的机会。 王朗放下那五千两银票,离开吴县县衙的时候,嘴角噙着的冷笑,已经宣判了孙旺的死期。 他又将这三千两银票一推,摇头道: “此事,本官还要再想想,刘老爷先回吧。” 刘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看出来了,这不是钱的问题。 而是孙旺在叶家和刘家之间,选择了叶家这条过江猛龙。 刘雄正准备先回去,从长计议。 却忽然听到一个衙役快步跑了进来,对孙旺说道: “县令大人!靖远镖局二当家的来见。” 刘雄原本抬起来的屁股,又坐回了座位上。 对啊。 叶家抢的,更多是我刘家的生意,威胁到的,更多是我刘家的地位。 但他杀的,可是靖远镖局的人啊! 那可是一帮浑人…… 刘雄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且听听这靖远镖局怎么说。 孙旺微微皱了皱眉,意识到这事儿有些棘手了。 这靖远镖局这时候来找我。 难道是还没有被叶家吓破胆? 这靖远镖局,若是也执意要和叶家碰一碰,还要在自己这县衙里碰的话,孙旺是真的会有些头疼。 “让他进来。”孙旺皱眉道。 那青衫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沉声道: “孙县令,那叶云在吴县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你管不管了?” 这青衫男子虽有两分文气,但毕竟是靖远镖局那土匪窝里的人,这一喝问,便有两分杀气透体而出,直指孙旺! 孙旺不由心中一怂。 他吞了口唾沫,苦笑道: “这……叶家是防守反击啊……” “在场人证,是元天虎先对叶云动手的……” 正文 第194章 好汉饶命 青衫男子冷着脸问道: “孙县令,这么多年来,我靖远镖局,对县令大人不薄吧?” “旁的不说,我靖远镖局首领之死,镖局中的那些兄弟,一个都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若不是我拦着,兄弟们恐怕已经冲到县衙里来擂鼓了!” 比起刘雄这个二代地主,孙旺明显还是更害怕靖远镖局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夯货。 听到青衫男子这话,孙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他可是知道靖远镖局里这些狠人,狠起来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到时候且不说叶家如何应付,孙旺首当其冲便要遭殃。 孙旺定了定神,心中暗骂: 这叶家也忒不会做事,纵然是过江猛龙,也要给地头蛇几分尊敬吧? 将事情闹到如此程度,我纵然是县令,也有些不好帮你们收场了呀! “咳……既然这样……” 孙旺轻咳一声,说道: “两日之后我有喜,等到三日后,我就升堂,审理此案,二位看这样如何?” 孙旺觉得,这两条地头蛇是叶家往死里得罪的,总不能因为五千两银子,就让本县令全给你扛下来吧? 到时候升堂,自己偏帮叶家一些,也就是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刘雄和那青衫男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不快。 但他们同样知道孙旺这狗县令的尿性。 距离他娶那玉玲姑娘的良辰吉日只剩两天,孙旺自然要先娶了才能安心。 “既然如此,我们就等三日。” “三日后,还望县令大人秉公办理!”刘雄留下了四千两银票,率先起身离去。 青衫男子和刘雄联袂而去,一路上又是暗自商谈,议论如何能在县衙门里将这桩命案死死按在叶云脑袋上,逼这叶家离开吴县这一亩三分地。 可仅仅过了一日,便有一人披星戴月入了吴县,骏马一路奔到靖远镖局门前,翻身下马,大氅飞扬。 哐哐哐。 一只骨节粗壮的大手敲响了靖远镖局的大门。 一个汉子黑着脸开了门。 他看到门前之人,愣了一下,而后狂喜道: “龙哥!!!” “龙哥来了!龙哥来了!!!” 那黑脸汉子一边向里狂吼,一边欣喜若狂地将这龙哥向里迎。 不多时,整个靖远镖局的镖师都聚集在了一起。 那青衫男子二当家满脸惊讶地看着龙哥,问道: “龙哥,你怎么来这么快?” 此人名叫元天龙,乃是元天虎的哥哥。 但实力比之元天虎高了不止一筹。 乃是靖远镖局中真正的顶梁柱,就连镖局的大东家也要待之以礼。 元天龙放下大氅上的兜帽,一双吊睛眼中凶光四射,面相比之他死去的弟弟元天虎更要凶恶几分。 “哼!我弟弟都让人杀了,我这当哥哥的,怎么还能坐得住?” 元天龙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我刚好在附近行镖,听说了这里的事情,立刻就快马加鞭赶来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天虎的尸首呢?” 青衫男子双目含泪,悲声道: “是叶家!是那叶云将虎哥杀了!” “我们不知道龙哥会来,昨日就将虎哥入殓了……” 元天龙听这青衫男子将这段时间吴县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冷笑道: “呵呵……” “等不得那狗官升堂了。” “这叶家定然已经买通了狗官,几番扯皮,怕不是要耽误好久。” “天虎在黄泉路上,孤孤单单,岂不是要埋怨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给他报仇?” “就今夜吧,我要让这叶云,让这叶家,在恐惧中绝望尖叫着死去!” “我要剥下他的面皮,放在我弟弟的坟前,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元天龙阴狠说罢,一摆大氅,直接出门去了。 “你们不必跟来,一切有我!” 离开靖远镖局,元天龙径直向叶家酒楼冲去。 这一切都起自一个血刀令。 虽然这血刀令不是靖远镖局下的。 但就当是我靖远镖局下的好了! 毁灭叶家,从这座酒楼开始! 元天龙一脚踢碎了叶家酒楼的大门,携着滔天杀气,冲了进去。 暗中响起了两声惊咦。 有寒光亮起。 而后是拳脚来往,兵刃交接的声音从酒楼中传出。 “哼哼哼……有些本事,却也不过如此!给我死来!” “嗯?你们藏着这么多人?” “卧槽!这是什么?毒蜂?” “啊!!!毒蛇?你们……你们怎么还用蛊的?卑鄙无耻!”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你们……你们不要脸!武者过招还丢石灰的???” “啊——”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住手,快住手啊!” “我错了,好汉饶命!” “好汉饶命啊!!!” …… 入夜,叶云正在两位夫人的温柔乡中流连缠绵。 虽然不得肆意挥洒,总要小心怜惜,但叶云早过了急色的阶段,温柔把玩之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正是颠鸾倒凤,无比满足之时,忽然听周管家轻轻敲了敲门,低声说道: “老爷,叶家酒楼出事儿了。” 叶云瞬间一惊: “出事了?这时候出事了?” 他前几天一直枕戈待旦,就等那下了血刀令的人来自己酒楼里屠杀。 但一直没等到人。 而今华岳楼立威已毕,叶云觉得效果极好,几乎已经将血刀令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这时候出事了? 难道自己在刀头面前强势镇杀元天虎,这家伙一点儿不怕吗? 一点儿没有意识到双方巨大的实力鸿沟吗? 不对啊,当时我看刀头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啊…… 幸好我派去的刺字营十人还没撤回来。 “情况如何?”叶云一边急忙穿衣服,一边隔着门着急问道。 周管家声音平静: “已活捉来敌,三位刺字营战士轻伤,酒楼财物损坏若干。” “就这?”叶云挑了挑眉,手上惶急的动作慢了下来。 周管家道:“是,就这。” 叶云冷笑了一声,带着周管家和剩下的刺字营战士,一路披着夜色向叶家酒楼而去。 正文 第195章 拿炸弹来 叶云大步流星跨入了叶家酒楼。 大堂中燃着灯火,一片狼藉,桌椅残碎,窗棂破败,就连半截楼梯都塌了。 在大堂正中,躺着一个五花大绑,气息奄奄的陌生人。 左前额有一个硕大的脓包,几乎将左边眼睛挤得看不到。 满脸石灰,和血迹、眼泪、鼻涕混在一处,分外狼狈。 小腿肚上的裤腿被裁开,皮肤上有一个泛着紫红色的反光伤口,周围皮肤高高隆起。 一个刺字营小战士蹲在伤口旁,又吸又挤,口中低声道: “再坚持一下,别死啊!” “求求你了不要死啊,至少等老爷来了再死。” “早知道不用这条新培育出来的王蛇了……” 叶云看得满脑门子黑线…… 刺字营和正规叶家军是不一样的。 正规军讲究军阵冲杀,刺字营却是收拢的江湖高手,各种奇人异士。 若是用对了地方,刺字营能够发挥的作用,是极为恐怖的。 “咋回事儿啊?” 叶云问道。 那刺字营小战士说道: “老爷,他快撑不住了……我……我下手有点儿重了……” 叶云看着这小战士惶急的表情,还有地上那面目全非,无比凄惨的来犯之人,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给我三秒钟,我让你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死? “你是什么人啊?”叶云问道。 元天龙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求饶道: “我是……靖远镖局……元天……龙……” “饶……饶命……再也不敢了……” 叶云晒然一笑,而后面色骤然冷了下来: “你倒是能屈能伸。” “但我先前,早已在华岳楼中说过,先前之事既往不咎。”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叶家定投桃报李!” “区区一个靖远镖局,几次三番来冒犯我叶家。” “真当我叶家好欺负不成?” “来啊,将这家伙给我倒吊在酒楼门前。” “明日天亮,就去县衙报案。” “至于今夜……” 叶云冷笑着拍了拍元天龙的脸蛋: “你一个三品武者,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死吧?” “趁着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好好听一听,我叶家的报复。” “让你靖远镖局兄弟们的哀嚎和惨叫,伴你最后一程吧。” 元天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要干什么?” “我警告你,我靖远镖局在兴唐府根深蒂固,可不是你随意就能欺辱的!” 他已经从叶云的话中,听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难不成,他要对吴县中的靖远镖局分舵下手了? 叶云冷笑道: “我可没有随意羞辱。” “我可是很认真地,想要铲除你们啊!” “去,将府里的炸弹都拿出来。”叶云侧头对一名刺字营战士吩咐道。 这段时间,从江陵府工匠谷中,源源不断地有炸弹送入吴县,而今已经有了二百多枚。 全都被叶云放在了五进院落的地窖最深处。 这靖远镖局如此不知好歹,自己也只能拿他们下手,杀鸡儆猴了。 以叶云手中的力量,直接将靖远镖局吴县分舵满门屠灭,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他还是秉承着尽量低调温和的计划,决定采取保守一些的手段—— 炸死他们。 正是因为炸弹不属于这个时代,才是比直接动刀子更“保守”的手段。 另外叶云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实验一下炸弹的威力。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二十个刺字营战士便推着沉重的小木车,两两一组,悄悄潜伏在了靖远镖局的外墙边。 叶云站在吴县城墙上,遥望着这里,放飞了一个孔明灯。 随着孔明灯遥遥升起,十组刺字营战士都得到了暗号,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小木车中的炸弹引信,隔着墙往靖远镖局里丢。 靖远镖局二当家正略有些焦急和亢奋地等在一间大堂里。 周围,全是靖远镖局吴县分舵的镖师们。 他们根本睡不着。 一想到元天龙去找叶家复仇,明日很可能会迎来叶家满门尽皆被屠灭的消息。 他们就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虎哥! 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 兄弟们为你复仇了! 所有人都在等在元天龙得胜归来。 没人说话,气氛在幽幽灯火下暗流激荡。 啪啦! 忽然,一个黑沉沉的铁球砸碎了窗格,带着一朵小火花落在了地上。 咚咚咚咚…… 黑铁球在地上弹跳几番,晃了晃,不动了。 所有镖师都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看着角落里那燃烧着小火花的黑铁球,一脸费解。 “这什么玩意儿?” “这……还烧着呢?” 一个镖师皱着眉头,两步抢上前去,将这黑铁球捧了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奇怪道: “还挺沉的……你们说,这该不会是什么暗器……” 话还没说完,这灯火幽暗的大堂中,骤然亮起了一片橙红色的刺目火光! 轰隆!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随之从这镖师双手之间绽放! 随着炸弹一同爆开的,还有铁球故意被锻造得脆硬的铁质外壳。 还有里面被火药包裹的锐利铁片。 离得最近的那个镖师,瞬间就化作了一滩碎肉,被炸弹威力裹挟着,在这大堂中到处飞溅。 周围数个镖师同样被铁片贯穿了身体,直接倒在了地上,眼见出气多进气少,口鼻中涌出粉红色的血迹来,瞳孔快速放大。 其余镖师距离稍远,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但汹涌的热浪和恐怖的巨响,令他们懵在了原地。 一时间呆呆愣愣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迟钝的大脑依旧没回过神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这个炸弹,只是毁灭的号角罢了。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爆鸣,在这靖远镖局的院子各处炸开,橙红色的火光腾上夜空,有碎裂的木片和石头残片随着汹涌的气流,越过院墙飞了出来。 躲在院墙角落阴影里的刺字营战士们,根本不理会里面恐怖的动静。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 丢光车里的炸弹。 于是一颗颗炸弹带着小火星,不断从他们手中飞出,越过院墙,落在靖远镖局的各个角落。 这般毁天灭地的巨响,持续了数十个呼吸的时间。 正文 第196章 被天雷灭门了?! 当爆炸声音停歇的时候,刺字营战士们面面相觑,感觉耳朵嗡鸣,大脑迟钝,整个人都被爆炸的余波震得发晕。 他们隔着一堵高墙,没有被爆炸波直接覆盖。 但依旧被炸懵了。 脑中仅存的清明,是来自叶云的命令: 丢完,就回去。 于是一个个小木车,以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轻轻快快地消失在了街头巷尾的阴影里,两个有些踉跄的身影推着他们的小木车,一溜烟儿回了叶云的府邸。 叶家酒楼大门前,倒吊着一个人。 那是元天龙。 叶云高估了三品的生命力,也低估了刺字营那小战士王蛇的毒药威力。 元天龙在被倒吊起来的时候,就几乎彻底死去了。 弥留之际,他忽然听到靖远镖局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雷鸣般的恐怖动静。 他原本已经渐渐灰暗的双眸,骤然又瞪大了。 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令他看清楚了靖远镖局处腾起的冲天橙红色火光。 甚至有一根残碎的木片,飞过了几百米的距离,戳在了元天龙的脸上。 血一滴滴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这…… 不是炼狱吗? 这是人间能够发生的事情吗? 靖远镖局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魔鬼般的存在啊…… 下一刻,元天龙在沉重的后悔中,死去了。 …… 靖远镖局中一片死寂。 房顶残破,墙壁焦黑,焰光处处。 锋锐的铁片镶嵌在土墙和木柱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凹坑。 尸体碎块随处可见,分不清谁是谁的,甚至数不出来具体有多少个。 一道黑影从院墙外快速掠了进来,在靖远镖局各个角落中快速探寻了一圈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飘然离去。 很快,周管家出现在了叶云背后。 “老爷,没有活口。” 周管家声音还保持着习惯性的平静。 但他眼底里的震惊,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真实想法。 那靖远镖局里…… 可真真是个人间炼狱之景啊。 叶云站在吴县城墙上,冰冷的夜风带来了丝丝缕缕的硝烟味道。 叶云长叹了一声: “好残暴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并不怜悯这靖远镖局。 这元天龙一个三品高手,深夜杀进被下了血刀令的叶家酒楼里,怎么可能憋着好? 若不是布置在里面的刺字营高手没有撤回来,今天晚上血流成河的,就不是靖远镖局,而是叶家的诸多生意了。 甚至凭借三品高手的强大压制力,叶云到了明天早上才会反应过来今夜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 这个时代的镖局到底是什么德行,叶云非常清楚。 有活的时候就是镖局,没活的时候,便是土匪。 这些人死得不冤,而叶云真正惊叹的,是属于炸弹的恐怖威力。 这的确是……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啊…… 叶云心中暗叹了一声,扭头唤道: “王朗。” 一直站在叶云背后的王朗,此时目光呆滞,看着下方那兀自燃烧着的靖远镖局,似是没有听到叶云的呼唤,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直到叶云连喊了三声,王朗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低头道: “属……属下在……” 叶云淡笑道: “去找赵红,明日一早,在吴县散播消息。” “靖远镖局作恶多端,被老天爷责罚了。” “夜中降了五百天雷,轰杀了靖远镖局的所有余孽。” “……是……老爷……”王朗兀自还在愣神。 叶云已经背负双手,顺着楼梯下了城墙,回府睡觉去了。 他之所以愿意收红花帮,也是因为这从泥潭里打滚出来的帮派,消息渠道最是灵通广泛。 先前叶家和赵王斗法的时候,通过丐帮搭建起来的信息渠道,往往能够出奇制胜。 这些都是吴雷这叶家商会总管事的战略思想和全局谋划。 叶云在被赵红抱腿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红花帮在吴县地界,能够对叶家商会提供的助力,是超过了红花帮明面上的价值的。 第二日一早,靖远镖局被天雷轰杀的消息,就在整个吴县疯传开来。 吴县百姓们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一大早便纷纷聚拢在了靖远镖局门前。 原先还以为是流言蜚语,但一看之下,吴县百姓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靖远镖局中腾起的滚滚浓烟,到现在都还没有散尽! 残垣断壁中,不时还会响起“噼啪”爆响,那是阴燃的木头还没烧尽。 “这……这这这……” “这当真是老天责罚啊!” “你们看到了吗?这处处焦黑,不正是天雷劈落的痕迹吗?” “这靖远镖局,果然是罪大恶极啊!” “嘿!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啊,上个月老王家闺女,就是被这靖远镖局祸害了之后,丢进井里的!”一个红花帮的成员压低声音说道。 “咝!我也听说过这件事情!还以为是胡扯,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看这架势,靖远镖局平日里可没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啊!” “活该!呸!死得好!” 咚咚咚—— 王朗一大早在吴县县衙门口擂鼓。 孙县令原本还睡着,被这一敲,骂骂咧咧地升堂。 他还没问王朗怎么回事,先听金县丞说了靖远镖局被天雷灭门的事情…… “被……被……被天雷灭门了?!”孙旺呆住。 这咋回事? 昨天晚上的确是被雷声吵醒了一次,但是…… 那雷是劈人的吗?! “什么?!靖远镖局被天雷灭门了?还有这种事?”王朗一脸“你不要骗我”的表情,怒道:“孙县令,这话可不能乱说!” “草民今日擂鼓,乃是因为昨夜靖远镖局一位镖头冲入了我叶家酒楼,打伤了好几个叶家酒楼的伙计,还毁坏了我叶家酒楼的许多财物!” “我叶家商会,要靖远镖局赔偿一千三百两银子的财产损失!” “休想凭借什么‘天雷灭门’这样的鬼话糊弄我!” “那可是一千三百两银子!我叶家酒楼几乎被砸了一半儿!” “那可是刚开的!刚开的!全新的!” 王朗似乎是气得脸红,满脸义愤填膺,至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很难说了。 正文 第197章 叶云会妖法! 孙县令定了定神。 “这……靖远镖局死光了,你来状告靖远镖局,还有什么意义?” “昨夜作案之人何在?”孙旺问道。 王朗将头一扬: “当场杀了。正当防卫。在叶家酒楼门前吊着呢。” 孙旺:“……” 孙旺想了想,起身说道: “这样吧,你与本官去看看靖远镖局的情况……” 王朗昨天晚上都已经看过了,但跟着孙旺到了地头上,还是再一次做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 里面一半是装的,另一半是真的。 近距离再看一遍靖远镖局的惨状,王朗更是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寒…… 我的老爷啊…… 你是神仙下凡吧? 我等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拥有这种神威? 孙旺则是彻底傻了。 我踏马…… 坏事儿做多了,是真的会被雷劈的吗?! 不会劈到我吧?! 孙旺的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回到衙门里,王朗依旧义愤填膺: “虽然他们被雷劈死了!但欠我叶家的,一分也不能少!” 孙旺脑子有些乱,问道: “这人死债消,你又要如何?” 王朗说道: “那将靖远镖局那块地赔给我们叶家商会,以补偿昨夜我们叶家商会的损失吧!” 孙旺:“……” “那行吧。” 他今日脑子实在是一团乱麻,再加上王朗前天送来的五千两银子的情分,便将这案子按照王朗的意思结了。 反正这靖远镖局在吴县也没有活人了,也轮不到被雷劈死的尸体跳起来抗议叶家不能倒打一耙。 第二天,靖远镖局的牌匾就被摘了下来,挂了叶家镖局的牌子上去。 里面也在残垣断壁之上开始修建叶家镖局的新建筑。 靖远镖局被灭门这事儿一出。 原本因为叶家猛龙过江而显得十分躁动的吴县权贵们,一下子就安静了。 前天刚杀了元天虎。 隔天就杀了元天龙。 当晚靖远镖局满门焦黑。 第二天一早你叶家就给靖远镖局遗址吃了? 这是巧合吗?! 你骗鬼呢!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叶云会妖法!” “他是个妖怪!!!” 一时间,种种流言在吴县权贵圈子里流传了开来。 刘雄直接将自己的床从卧房搬进了地窖里面,也顾不得阴冷潮湿,夜里还容易被老鼠啃两口脚趾头…… 在地面上,刘雄已经睡不着觉了! 他一闭眼,就觉得有闪烁着蓝紫色雷光的乌云在自己房顶上酝酿。 太吓人了! 接下来的整整三个月,吴县周围的寺庙、道观、城隍庙、野仙庙里,香火都比原先旺盛了数倍。 有些权贵甚至上香都觉得没有安全感,从庙里请了好几位大师,去家里整日念经做法、超度纠缠自己的亡魂、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叶云这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功德无量的叶云,对这次的效果非常满意。 他专门写了一封信表扬了工匠谷,并且让他们尽可能再多运一些炸弹过来。 先前那一波,直接将二百多个炸弹的存货,全都丢完了。 吴县中的氛围,有些许诡异。 诡异的气氛中,叶家一间酒铺,悄悄在酒楼旁边开张了。 但叶云暂时没有将蒸馏酒公开售卖。 因为明日,就是吴县县令孙旺纳妾的日子。 同样,也是功德无量的叶云大善人,计划好要“超度”孙旺的日子。 这一日,吴县县衙中张灯结彩,红绸高悬。 一场县令纳妾的酒席,在县衙中摆开。 这是孙旺为数不多大方的时候。 丑陋的胖子满面红光,大摆流水席,平日里不会正眼看的平民百姓进来蹭饭吃,孙旺也是笑脸相迎。 孙旺正穿着红衣,在门前笑着迎接吴县百姓进来蹭饭,冷不丁听到一个陌生中带着一点点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孙县令,恭喜恭喜,我是不是来晚了?” 孙旺抬头一看,愣在原地。 竟然是满脸堆笑的叶云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王朗。 几位侍从竟还扛着礼物,直接放进了县衙后堂。 孙旺“哎呦”了一声,喜形于色,连连道: “什么风,竟然将叶老爷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来来来,安排叶老爷上座!上座!” 孙旺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 他自己什么斤两自己很清楚,这是纳妾,又不是娶妻,也就只是摆了流水席,供人吃喝,却没有往真正的权贵家里送请柬。 如刘家这样的吴县权贵,根本是不会来的,最多遣下人过来道贺、送个薄礼,还得是最近和孙旺走得近的才有。 而这叶家,乃是江陵来的过江猛龙,比之吴县权贵,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他竟然来吃自己这流水席了! 这得他娘是多大的面子! 孙旺一瞬间心中就决定了。 不论待会儿叶云要求自己办什么事儿,自己都只收一千两银子意思一下。 这叶家,就是本县令这个月最好的好朋友! 叶云笑呵呵带着王朗坐在流水席上,竟也不嫌弃菜品低劣,顿了顿筷子,随口吃起来。 很快,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从县衙后堂将那玉玲姑娘扶了出来。 这姑娘十三日未见,削瘦许多,脸上还有刚擦干的泪痕,将新妆晕得有些花了。 孙旺看到玉玲姑娘,一双眼中贼光大放,不自觉开始搓手,心中狂笑道: “哼哼哼哼……玉玲啊玉玲,你终于是老爷我的了!” “今夜倒要你看看老爷我的厉害!” 感受到孙旺的目光,玉玲似已认命,悲叹一声,垂头无语。 就在宾客进来道喜蹭饭,眼见真有两分喜气洋洋,忽然,一对老夫妻从门外冲了进来。 一进来,这两人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嚎道: “孙旺!你这狗官,将女儿还给我!” “我家玉玲早已心有所属,你强抢玉玲纳妾,岂非要逼死我夫妻二人?” “有道是县令乃是一县父母官,但你这父母官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夫妻二人又该去向谁喊冤?” “今日,你若不放了玉玲,我二人便撞死在你这衙门前!看你如何与我吴县百姓解释!” 正文 第198章 你敢欺负我叶云的佃农? 这对老夫妻,正是叶云先前在官道上救下的玉玲父母。 这几日,玉玲父母在刺字营战士的护送下,悄悄到了叶云府里,只等眼下! 这些说辞,都是叶云教他们的。 “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玉玲姑娘能完璧归家,这姓孙的狗官,今后也绝不敢为难你们。” 这对老夫妻当了一辈子农民,哪儿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根本猜不透叶云准备做些什么。 而叶云的承诺,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为了玉玲下半辈子的幸福,他们宁愿豁出命去! 若是叶云骗了他们,只当一死便是! 这一对老夫妻哭着跪了进来大吼大叫,周围正在兴致勃勃吃流水席的吴县百姓们都是一愣。 “咝!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这玉玲姑娘如此美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孙旺这丑鬼?” “原来是抢来的!怪不得!” “嘿,这就是你们孤陋寡闻了,我侄儿在县衙当差,我早半个月就知道这玉玲姑娘的可怜遭遇了。” “只可惜……唉……” “忤逆了孙旺,这一家人,恐怕没什么好活了……” “可怜,可怜啊。” 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孙旺的胖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大胆刁民!胡说些什么!” “找死吗?” “来人!给我轰出去!” 周围衙役立刻应声弹起身,提起板凳,就准备将这对老夫妻打出去。 “爹!娘!你们……你们快走啊!” “我……我没事的……” “你们快走啊……” “孙旺……孙旺!我什么都肯,你……你别打我娘……求你了,求你了……” 玉玲看到自己父母,瞬间泪崩,抱住孙旺的大腿,凄声哀求。 孙旺黑着脸,一把推开了玉玲,胖眼中燃着怒火。 这对老夫妻这样一闹,他孙旺的脸面何在? 今后怕不是要被吴县百姓们指指点点! 今日不将你们打个半死,怎舒我心头之火! 这一刻,孙旺觉得,自己对玉玲这一家人,太温柔了。 选什么良辰吉日,纳什么妾! 自己两年前就应该将这女人糟蹋了,到时候看这一家人是不是要跪在地上求着自己将玉玲纳入房中,给个名分? 本县令稍仁慈两分,你们便要得寸进尺! 找死! 就在衙役们狞笑着准备拳脚相向的时候。 斜刺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沉喝: “慢着!” 全场一怔,循声望去,却见是个面色不悦的富家公子,缓缓从一个角落座位中坐起了身。 场间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这是叶家老爷啊……” “他……他要管这闲事儿?” “有好戏看了……” 孙旺皱着眉头,冷声道: “叶老爷,这是本官家事,叶老爷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叶云冷笑道: “你的家事?” “前段儿时间老爷我签地契的时候,见过你们。” “若是我没看错,你俩是我的佃农吧?” 玉玲的父亲立刻叩头道: “是!草民陈三金,正是叶老爷前几日刚买了草民的地,草民现在,是叶老爷的佃农!” 叶云冷冷看向孙旺,声音中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还没将玉玲姑娘纳入房中呢,这事儿还不算是你的家事。” “却实打实是我叶家的事了。” “你,这是在欺负老爷我的佃农?” “你是不将我叶家放在眼里吗?” “孙旺!亏我先前待你不薄!” “你敢对我叶云如此无礼,就休怪我叶家,‘投桃报李’了!” 听到“投桃报李”这四个字,消息灵通之辈已然是寒从脚起,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上一次被叶云“投桃报李”的,是靖远镖局,死得那叫一个惨。 孙旺听到叶云的话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玩意儿? 佃农? 佃农?! 你一个大地主,要为了区区一个佃农来寻我一个县令的晦气? 过来蹭饭的人中,不乏农户。 听到叶云这话,一个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向叶云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种地主…… 真的存在吗? 咕嘟—— 有几个同样把地卖给了叶云的佃农,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 叶家老爷是这样给我们撑腰的吗? 这…… 以后在吴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我们叶家的佃农,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今后看谁还敢来欺负我们! 数个叶家佃农激动之下,情不自禁鼓起掌来,大吼道: “好!叶老爷好!” “这孙旺欺人太甚!叶老爷今日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孙旺面色阴沉至极,看着叶云说道: “叶老爷,今日是要多管这闲事了?” 叶云冷哼了一声: “老爷我每天事务缠身,自然不愿平生事端。” “但你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这本也罢了,不是我叶云的事情。” “可你抢的,是我叶云的佃农的女儿。” “今日,我这佃农要是被你逼死了。” “这地,你孙旺给我叶家耕吗?” 孙旺勃然大怒,狠狠拍在桌子上,咆哮道: “叶云!你休要欺人太甚!” “玉玲是自愿嫁给我的!” “何来强抢一说?” “怎么,你要本县令当场升堂,审审这个案子吗?” 孙旺语气中饱含着两分难以置信。 这事儿听起来就很诡异。 逼我自己审自己的案子? 这叶云也太离谱了。 这吴县可是本县令的地界,他一个商贾地主,竟然还敢在本县令脸上如此放肆? 他能拿本县令如何吗? 正在孙旺满心不解的时候。 一声呵斥从县衙门外传来: “本官监察御史,辛大竹。” “巡察而来,经过此处。” “何事喧哗?此间父母官何在?速速回禀!” 随着呵斥之声,辛大竹身穿整齐监察御史官袍,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满脸庄严肃穆之色,目光扫视全场,字字铿锵。 孙旺瞳孔剧震! 监察御史? 辛大竹?! 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吴县??? 孙旺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若是到了这一步,他还闻不出其中阴谋的味道,这么多年的县令,可就白当了! “叶云!是你!你!你要害我!” 孙旺双目圆睁,指着叶云怒吼。 正文 第199章 几招闲棋,逼死县令 叶云冷笑了一声: “我要害你?”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若非你强抢民女在先,今日你面对监察御史,又何须胆怯?” 叶云转向辛大竹,拱了拱手,说道: “御史大人来得正巧,这狗官滥用职权,不光强抢民女,还准备草菅人命。” “若非今日御史大人正巧巡察,还真要让这狗官逃过一劫了!” “还请御史大人为我吴县百姓伸张正义!” 辛大竹点头,正气凛然道: “稍安勿躁,有本官在此,定不让罪徒脱逃!” “来人啊!” “将这孙旺给本官拿下!候审!” 辛大竹这话,是对周围衙役说的。 一个个衙役满面错愕,面面相觑,僵立当场。 辛大竹冷笑道: “吾乃圣上亲自敕封的监察御史!” “替圣上行使监察之能,督促兴唐府百官清正廉洁。” “怎么,你们难道也是这孙旺的同党,共谋?” “既然如此,你们也一并跪来,让本官审审!” 一群衙役登时一个激灵。 看这架势,孙旺要栽啊! 有道是流水的官儿,铁打的吏。 这孙旺滚蛋了,我依旧做我的衙役,何必惹来监察御史的记恨,最后还要陪他死? “咳……孙大人……委屈一下……” 一个机灵的衙役两步上前,水火棍压在孙旺肩上,示意他跪下,然后连忙对辛大竹讨好笑道: “御史大人,我们这些小衙役,都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还请御史大人明鉴。” 辛大竹淡淡哼了一声,没再追究这些衙役的事情。 孙旺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闹这样一出。 自己可是看着黄历纳妾的啊! 怎么有这般祸事横空而降? 可监察御史辛大竹当面,孙旺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被动。 他颤颤巍巍跪下,脑子里已经在快速思考脱身之法了。 辛大竹直接坐到了最上首,冷声道: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说罢,他看向那已经六神无主的玉玲姑娘。 玉玲姑娘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 “我……我……我……”玉玲喃喃自语,求助般看向孙旺。 孙旺眼中一亮,低声道: “你是自愿成为我的妾室的,不是吗?” 玉玲茫然间,竟险些下意识点头。 叶云见她被吓傻了,连忙对陈三金夫妻使了个眼色。 两人虽然也很慌,但阵脚还在,看到叶云眼色,立刻抓住了玉玲胳膊,低声道: “玉玲,有御史大人为我们撑腰,孙旺这狗贼再也不能逼我们了!” “你好好说!” “有什么冤屈,都告诉御史大人!” 玉玲这才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大哭,而后啜泣着将孙旺如何逼迫自己,如何殴打自己的父母,逼她嫁给孙旺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见状,叶云和辛大竹心中都暗自松了口气。 这件事里,最重要的,就是玉玲的证词。 若是这姑娘临阵没了勇气,反而为这事儿平添了无数麻烦。 现在她将遭遇全说了出来,便是这孙旺的催命符! 辛大竹冷哼了一声:“哦?衙役,可有此事?” 周围衙役们打了个哆嗦,面面相觑,眼中都是绝望之色。 此时却听辛大竹淡淡道: “冤有头,债有主。” “你们如实招来。” “本官自会酌情处理你们。” 衙役们一听这话,知道辛大竹只将目标瞄准了孙旺,不准备处理他们,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说道: “有!确有此事!都是……都是孙旺指使我们做的!” 周围围观的吴县百姓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孙旺,你这狗官,可真是天杀的贼!” “幸亏御史大人神威天降,否则你还要欺辱我们多长时间?” “这样的县令存在,我吴县百姓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孙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下官冤枉!玉玲姑娘与下官情投意合,已经两年了,玉玲姑娘家的邻居都能作证。” “玉玲姑娘是自愿嫁给下官的,至于玉玲姑娘刚刚所说,下官与她父母之间的确有些误会,但这都是家事!” “下官确有处置不当的地方,但绝无草菅人命、强抢民女之事!绝没有!” “还请御史大人明鉴!” “既然玉玲姑娘亲自说不愿意嫁给下官,那此事就此作罢,下官今后也不会再去纠缠玉玲姑娘!” 辛大竹佯装沉吟,暗中对叶云使了个眼色。 这样是扳不倒孙旺的。 草菅人命并未发生。 强抢民女……孙旺毕竟没有睡玉玲。 自己就算动用手中监察御史的职权,也最多给这孙旺找些麻烦,几个月的流程走完之后,这孙旺未必会被掀下来。 还需要再添一把火。 叶云呵呵一笑,背在背后的手轻轻招了招。 门外忽然又跑进来一个妇人,进来之后跪在地上,哭嚎道: “寡妇翠梅拜见御史大人!听说御史大人巡察,来求御史大人还寡妇一个公道!” “我的丈夫原先在县衙当差。” “不知何处惹到了孙旺。” “这狗贼,竟将我丈夫打死,夜中尸体弃入了河里!” “若非我第二天听人说起,去捞起我丈夫的尸身,到现在,我丈夫都死无葬身之地啊!!!” “御史大人!孙旺这狗官为祸乡里,还请御史大人还我吴县一个青天白日啊!” 这是红花帮的手段,早已被叶云安排得明明白白,等在这县衙门口,蓄势待发。 “御史大人!”又一个老农哭着扑了进来,控诉孙旺倾吐自家田产,抢夺自家米粮和钱银,去年田税多收了整整三成! 而后又一人。 又一人。 又双叒叕一人…… 不一会儿,这县衙竟然被哭天抢地的吴县百姓们跪满了! 都在哭,都在骂孙旺这狗贼不是个东西。 孙旺面色灰败,人已经傻在了当场。 他嘴唇发紫,哆哆嗦嗦,似乎要说什么,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辛大竹心中暗叹,瞥了叶云一眼。 看这叶老爷老神在在,一副十分悠闲的样子。 但孙旺已经被他几招闲棋,逼到了绝路上。 好狠的手段啊! 正文 第200章 生是叶家的人,死是叶家的死人! 辛大竹用力一拍桌子,冷声笑道: “孙旺,这些,你又如何说?” 孙旺瞳孔涣散,冷汗爬满脸庞。 他扭头看着跪在堂中哭泣的吴县百姓。 其中大部分,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但里面有些熟面孔,却是孙旺忘不掉的! 我…… 我…… 这些年,得罪了这么多人吗? 辛大竹看到孙旺脸上茫然的表情,呵呵淡笑了一声。 他作为监察御史,这种表情,见多了。 而每个在御史台面前露出类似表情的官员,下场都差不多。 辛大竹说道: “既然如此,来人啊,先行羁押孙旺,待本官上奏吏部,请朝廷各位大人定夺!” “本县县丞何在?” 辛大竹连唤了三声,直到王朗走上去轻轻踹了一脚屁股,金县丞这才如梦方醒,打着哆嗦跪在了堂下,哭道: “我和孙旺势如水火,从不同流合污!” “御史大人明鉴,下官清正廉洁,持身自好,这些孽,都是孙旺做的啊!” 辛大竹点头道: “本官信你。” “着你暂代吴县县令一职。” “待吏部调令决断吴县官员任免。” 金县丞愣在当场,片刻之后,眼底渐渐燃起了一抹狂喜的火焰! 原本已经做好了老死在这县丞职位上的准备! 但金县丞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成为这吴县的县令! “是……是是是!” “下官……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造福我吴县百姓!” 辛大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金县丞这些屁话,辛大竹自然是一句不信的。 这只是叶云的交代罢了。 辛大竹不再看金县丞,淡淡道: “玉玲姑娘受惊了,快回家去吧。” “闲杂人等,速速散去。” “县衙官吏,引以为戒。” 说罢,辛大竹命令衙役们将孙旺压入了县衙大牢,转身进了县衙后堂。 前堂,是明面上的事。 而后堂,才是真正决定了今后吴县局面的棋盘。 金县丞一路小跑跟在了辛大竹屁股后面,满脸谄媚笑意。 可谁知,原本还一身正气凛然的辛大竹,刚进后堂,立刻笑得比金县丞还要谄媚,转身看向来时的路。 金县丞看到辛大竹脸上那远比自己更加专业的笑容,愣在当场。 这干啥? 和我互相舔吗? 下一刻,金县丞立刻反应了过来。 辛大竹不是对自己笑的。 而是对第三个进入县衙后堂的人笑的! “叶老爷,下官的表现如何?” 辛大竹笑得灿烂。 叶云缓步踱了进来,背后跟着王朗。 他点头赞许道: “不错,辛大人是做大事的料。” “滴水不漏,很好。” 说话间,叶云已经在后堂天井的石凳上,大喇喇坐了下来。 刚掏了掏耳朵,王朗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端出一壶热茶香茗,放在了叶云手里。 叶云不疾不徐嘬了两口,说道: “辛大人,明日,我为你疏通御史台关系。” “以辛大人的才能,做个八品监察御史,屈才了。” 辛大竹脸上的笑容僵住。 当官的,最想要的,自然是一根百试百灵的大腿、一座巍峨雄壮的靠山。 这叶家,是有成为这样大腿、靠山的资格的。 尤其是辛大竹本身没有什么背景,升迁极难,能碰上叶云这主动伸过来的大腿,乃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换了旁人,现在早就是感激涕零了。 但辛大竹却有点儿怕了。 叶家这战车,他是真的不想上。 辛大竹略一沉吟,对叶云长揖及地: “谢老爷!” 叶云挑了挑眉,多看了这辛大竹一眼。 他还以为这辛大竹又要推拒。 不过他直接应承了叶家的抬举,倒也少了叶云一些心思。 叶云将目光落在了金县丞身上,故意拉长声调: “至于你……” 金县丞打了个哆嗦,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叶云面前,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下官金午,今后生是叶家的人,死是叶家的死人!叶老爷要我往东,我就绝对不敢往西!” “老爷,留下官一命吧,下官和孙旺那浑人不一样。” “下官很乖巧的!” 叶云嘬了口茶,淡淡点头道: “好,我看你表现。” “先下去吧。” “等到吏部来人,还有一场硬仗。” 辛大竹和金午都是一愣。 还有一场硬仗? 照这架势,已经尘埃落定了啊。 以叶家在长安城越发深邃的根基,顺着辛大竹给御史台和吏部的弹劾,摁死孙旺,扶金午上位,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等金午彻底坐稳了吴县县令,这吴县,就是叶家的囊中之物了。 叶家到时候就和在江陵府一样,深耕一段时间,这吴县便是叶家进军兴唐府的桥头堡了啊。 哪里还有什么硬仗? 叶云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这两个人都不知道,兴唐府里,还有一头大老虎。 叶云动了孙旺,势必会将崔建惹出来。 这吴县县令的更迭,可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这事儿和辛大竹、金午两人关系不大。 “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两位了。”叶云淡然道。 金午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出去之前,还又给叶云磕了三个头。 但是辛大竹却没动。 等到金午离开,叶云才将目光投向辛大竹。 辛大竹苦笑道: “叶老爷,老父老母深居成都府,下官实在是放心不下。” “今次完成了范中丞所托,下官也算是得偿所愿,明日连同弹劾孙旺奏章,一同请求御史台,调往成都府任职。” “这几日,多谢叶老爷照拂。” “下官,惭愧!惭愧啊!” 叶云喝水的动作顿住,半晌后才失笑一声,问道: “你刚刚不是都应承我了,现在怎的又要走?” 辛大竹又是苦笑道: “刚刚,金午在。下官配合一下老爷……” 金午对叶云这般乖顺,完全是因为,叶云能将手伸到吏部去,影响金午这暂代县令能否转正的事情。 叶云既然当着金午的面,先招揽了辛大竹。 辛大竹若是当场拒绝,便是在金午面前拂了叶云的面子,多少会让金午心中生出“叶云到底有没有那么大本事?”的顾虑,效忠起来,也自然不会这么干脆。 正文 第201章 还请老爷收下玉玲 叶云放下了茶盏,轻叹了一声,点头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辛大人了。” “大人请便。” 辛大竹面色一喜,对着叶云长揖及地: “叶老爷深明大义,下官佩服不已。” “下官明日便启程,回成都府探望老父老母了。” 叶云摆了摆手,懒得再和这老滑头多费口舌了。 招揽不成就算了。 辛大竹此人,叶云虽然看好。 但这种没背景的聪明人,朝野上下一抓一大把,不稀罕。 看着辛大竹离开,叶云也起身,回转了自己的府邸。 回来之后,正准备抱着两位夫人睡个回笼觉,却听黄秀秀说道: “玉玲一家人,一直在等你。” 叶云挑了挑眉,说道: “你打发走就是了。” 无外乎是自己救了玉玲的命,这家人感激自己罢了。 黄秀秀沉吟了一下,说道: “我应付过了……但是……” “看架势,他们还有别的话想对老爷说。” 叶云点头,让下人将玉玲一家人招了进来。 陈三金夫妇一见叶云,便感激涕零跪下,给叶云磕头。 陈玉玲也跟着父母,对叶云叩拜不已。 叶云安之若素,任由三人叩拜,淡淡道: “行了,我帮你们,也不完全出于好心。” “也是利用了你们,要干掉那孙旺。” “你我也算是互惠互利。” “不必如此大礼。” “今后好好耕作,算是全你我地主情谊。” “回家去吧。” 叶云说罢,陈三金夫妇面面相觑,脸上神色都有些迟疑。 “怎么?”叶云挑眉问道。 陈三金又给叶云磕了个头,说道: “老爷……还请……收下玉玲……” 玉玲听父亲这般说,有些羞赧,低头不敢看叶云。 叶云挑了挑眉: “你前些日的承诺,老爷我没有当真过。” “老爷无意纳妾,好意心领,不必了。” 听到叶云这话,陈玉玲俏脸一白,眼底涌出两分惊恐来。 “老……老爷……玉玲……还是清白身子……” 她以为是叶云嫌她脏。 但这段时间来,孙旺为了最大程度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并未对陈玉玲做什么。 孙旺这货说来也惨,眼巴巴看了玉玲两年多,终于邻家有女初长成,即将吃到鲜美的蜜桃。 却被叶云一记闷棍敲在了后脑勺上,眼见就死了。 叶云呵呵笑了一声: “我知道,这些日,我的得力干将一直在县衙保护你。” 陈青这段时间,就在吴县县衙的角落里硬生生呆了十三天。 他本已经是叶家军总教头,位高权重,平日里叶云不在大营的时候,陈青也是说一不二的主。 但叶云随口交代的任务,陈青便完成得一丝不苟。 也是难为他了。 陈三金夫妻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难道说…… 是叶老爷看不上我家女儿? 他们目光在黄秀秀和岳素素身上扫过,心中了然。 自家玉玲虽是亭亭玉立,但真要比起叶老爷的两位夫人,似乎还差了一筹。 叶老爷不贪图我家女儿的姿色,倒也正常…… 只是…… 陈三金苦苦哀求道: “老爷……孙旺强娶之事一闹,虽然玉玲依旧是完璧之身,但……但今后想要嫁出去,可是难上加难……” “还……还请老爷垂怜,不求有什么名分,只求有个安身之所……还请老爷成全……” 叶云挑了挑眉,心道自己倒是没有想到这方面。 农户也自有农户的生存之道。 越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对贞操之事看得越重。 玉玲知道自己是完璧之身,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被孙旺收在县衙后堂里十多天,还被县令眼巴巴看了两年…… 想要嫁上个好人家,几乎就成了奢望。 女子青春最是珍贵,别看玉玲现在漂亮,蹉跎上几年,恐怕就只能嫁给吴县的混子或者老光棍了…… 陈三金夫妇越想越是害怕,陈玉玲也十分惶恐。 思来想去,哪个选项,都没有给了叶云来得好。 这叶老爷年轻力壮,姿容俊朗,倜傥精干,又有偌大家业,看上去也不是个人面兽心的变态。 这吴县十里八乡的地界上,又去哪儿找叶云这样的人杰呢? 就算玉玲在叶云这里,真的得不到什么名分,也绝对是高攀了。 比陈三金梦里能想到的最好的归宿,都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叶云揉了揉下巴,打量着眼前泫然欲泣的陈玉玲,暗自沉吟。 这姑娘确实好看。 身段儿也是一等一的风流,这还是未经人事,破身后想来还能更诱人两分。 她在农户家养大,虽没有黄秀秀这般大家闺秀风韵,也没有岳素素这样江湖女侠的豪情,更没有张莲儿古灵精怪惹人怜惜。 但这小家碧玉之态,倒也别有一番美感。 自己后院儿里,的确没有这般风景。 这一番也算缘分,收来院中本也没什么。 只是…… 叶云还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现在他后院里看似和平,实则已经一点点变成了一个火药桶。 倒不是秀秀素素莲儿三女有什么矛盾,事实上三女处得很好,夜里白日都很好。 真正的问题,还是在红昆仑身上。 一旦自己这有婚约在身的大老婆从绝情谷里回来,后院儿立刻就急转直下,爆炸在即了。 黄秀秀这八夫人后来居上充作正房操持家业,岳素素和张莲儿都做了妾室,岳素素还有孕在身。 再加上一个在绝情谷里的铁雪兰心…… 红昆仑如何自处? 她能在叶府后院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吗? 这种情况下,叶云再收夫人,就不得不考虑今后后院的平衡问题了。 真收了陈玉玲这个农夫的女儿,反而让红昆仑以后越来越难融入后院了。 叶云仔细思忖之后,还是摇头道: “不行。” “陈姑娘不适合入我叶府。” “此事就此作罢。” 叶云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就知道自己夫人肯定不会少。 但风流是一方面。 风流之后,自然要妥善安顿,让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才是一家之主该尽的责任。 如果不能安顿,那叶云选择不睡,这对双方都是最负责任的做法。 正文 第202章 我还缺个贴身侍女 比起此时拒绝陈玉玲,让这姑娘未来没有着落,贸然收入房中,明显问题更大。 最关键的是,陈玉玲现在的困境,其实并非叶云造成的。 若是叶云没有出现,陈玉玲只怕已经遭了孙旺的魔爪。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而叶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可能每个人都帮到。 “不适合……”陈三金夫妇苦笑了一声。 陈玉玲螓首低垂,豆大的眼泪砸在地上,却很硬气地没有哭出声来。 她虽出身贫寒,但在这吴县,向来被追捧为不世出的美人,对自己的姿容,是有十分自信的。 只是在叶云面前,这种自信完全被击碎。 叶云背后那两位夫人,都比自己更加优秀。 叶老爷看不上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陈玉玲听来,叶云口中的“不适合”,便等同于“看不上”。 对于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而言,没有什么比倒贴求娶被拒绝,更令人心灰意冷的了。 “爹,我们走吧……”陈玉玲低声说了一句,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 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陈三金长叹一声,再叩拜了叶云的救命之恩,这才满面失落,脚步蹒跚地走向叶府门外。 岳素素看着三人相携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不忍。 她自小没有父母,本是被一间女工坊收养做些针线活儿,后来那小镇遭了马匪,若不是红昆仑路过救了她,她当年就死在了马匪的刀下。 自那之后,岳素素就跟着红昆仑在绝情谷中学艺、生活。 虽然红昆仑待她极好,如母亲,如姐姐。但性子本有些冷淡的红昆仑,终究在情感上没办法将岳素素的全部空白都填满。 这也是叶云能将她的芳心俘获的原因之一。 在心底里,岳素素始终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不需要富贵,只要彼此关心、呵护,岳素素便满足了。 看到陈三金夫妇如此挂怀陈玉玲的归宿,并且面对着无法翻越的困境,岳素素心中的某处柔软,似乎被触动了。 “老爷……玉玲……挺好的……” “不如就收了……” 岳素素钻进了叶云怀里,低声求情。 叶云略有些意外。 岳素素此前虽然表现不明显,但叶云也感觉到了这位九夫人对自己有些占有欲。 却不曾想,今日竟主动出言给陈玉玲求情了。 叶云轻轻抚摸岳素素的青丝,叹道: “她和你们几个……有些不搭调。” “纳进房里来,怕是有些格格不入。” 纵然叶云后世穿越,信奉人人平等。 但所谓的平等,是人格的平等。 陈玉玲美则美矣,做叶云的偏房,是不够格的。 主要是现在这些偏房小妾,有铁雪兰心这样从小养大的,有红昆仑这样带着婚约的宗师,还有张莲儿这样的洛阳王嫡女。 格调已经被架起来了。 再来个农夫的女儿,确实不妥。 时间长了,双方都不会舒服的。 岳素素轻轻咬了咬红唇,沉默无言。 黄秀秀在旁边忽然开口,似有所指道: “素素妹妹,还少个贴身的侍女。” 岳素素闻言,眼前一亮。 对啊。 老爷若是不愿意将陈玉玲纳入房中,自己将陈玉玲收做侍女,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样进入叶府,便当真是一点儿名分都没有了。 “老爷,可以吗?”岳素素问道。 叶云想了想,颔首道: “若她愿意,倒也无妨。” 叶云说罢,从袖中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岳素素。 陈三金回头,又看了一眼叶云在吴县的五进院落。 唉…… 他心里长叹了一声。 多么阔气的宅子啊…… 玉玲若是住进来,肯定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吧? 只可惜…… “没事,玉玲。”陈三金拉住了女儿的手,安慰道: “爹养着你。” “不嫁了,咱不嫁了。” “家里虽然穷,但也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陈玉玲含着泪水,重重点了点头: “好,我都听爹的!” 就在一家三口要走远之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三位慢走。” 陈三金回头一看,却是那穿着鹅黄色长衣的叶家夫人款款走了出来。 “夫人有何吩咐?”陈三金强颜欢笑,依旧恭敬问道。 岳素素道: “老爷有自己的度量,叶府的后院,非比寻常人家,即便是纳妾,老爷也要慎之又慎。” “不过……” “我还缺一个贴身侍女。” “若是玉玲姑娘不嫌弃,今后就跟着我吧。” “老爷宽厚,待人是极温柔的。” 陈玉玲三人愣了一下。 “这……” 陈玉玲的脑子有些混乱。 陈三金却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 “愿意!愿意!” 给叶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当侍女,总也比孤苦一身好得多! 更何况,还是一位夫人的贴身侍女。 对陈玉玲而言,这已经是高攀了! 岳素素闻言,展颜一笑。 从怀中掏出了那张银票,抵在陈三金手中。 “这是玉玲姑娘第一年的月钱,今后不能在父母身旁尽孝,还望两位照顾好自己。” 侍女算是奴籍,一般都是要卖身进入大户人家的。 叶云虽无意折辱,但既然要收侍女,该给的钱还是要给。 但岳素素诚心收留陈玉玲,将这一笔钱说成“月钱”,事情的性质便大不一样了。 陈三金低头一看,见竟是百两银子,一个激灵,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这……这这这……” 他家的田地不多,质量也不算好,卖给叶家,总共也就百十两银子。 而听这夫人的意思,玉玲难不成每年都能拿到这么多钱? “老爷肯收留,已经是玉玲莫大的福分,怎敢……怎敢……” 岳素素笑了一声,牵起玉玲的小手便向身后大宅回转而去。 “两位请回吧,我带玉玲去见老爷。” “日后玉玲想家了,我也会遣玉玲回去探亲的,不必忧心。” 陈三金看着还有些呆愣的陈玉玲被岳素素拉进了叶府大门,老泪纵横,跪在地上又对着叶府大门磕了三个头,这才恋恋不舍带着老妻折返家中。 正文 第203章 我也要做叶家的佃农! 长安城,徐宝镜再一次带着叶云的密信,前去吏部侍郎郭冉府上拜访。 郭冉上次安排进玄县的子侄,而今已经随着府尹的职位调动,成为了新任江陵府府尹蒋青手下的一位六品官。 再见徐宝镜,郭冉亲热了许多,安排了一桌宴席来款待徐宝镜。 等到酒足饭饱,两人再落座书房,徐宝镜这才道明了此次来意: “郭大人,我家老爷有一事托付。” 郭冉笑问道: “叶老爷这次又有何事啊?” 徐宝镜道: “兴唐府吴县县令孙旺作恶多端,日前被监察御史弹劾,这几日,弹劾的奏章应该已经经由御史台,转交了尚书省。” “此事有我叶家在背后运作,老爷有两个诉求。” “第一个,让县令孙旺贬官。” “第二个,最好能让县丞金午转正。” 郭冉沉吟了片刻,问道: “这兴唐府……区区一个吴县,叶老爷怎有兴趣?” 徐宝镜呵呵笑道: “叶家商会近日在兴唐府扩展生意,少不了和官面上的人物有些摩擦。” “唔……”郭冉点了点头。 徐宝镜趁机将一千两的银票塞了过去。 郭冉收在手中,点头道: “此事好说,有御史台的弹劾在先,这金午还是县丞之位,既然已经在事实上暂代了县令,让他转正,也不过我一句话的事情。” “徐老可回禀老爷,此事包在我郭冉身上。” 徐宝镜又和郭冉寒暄两句,起身告辞。 几乎在同一时刻,御史台中,御史中丞范流水对面前一个领事御史说道: “刘大人,这吴县县令被弹劾一事,还请刘大人多多费心。” 在他对面,那姓刘的领事御史恭恭敬敬说道: “下官遵命。” “只等吏部传来调令,下官就去吴县走一趟。” …… 正是深夜,叶云懒洋洋躺在床上,享受着陈玉玲的侍奉。 夫人的贴身侍女,向来也是要侍寝的。 陈玉玲在跟着岳素素进入叶府的时候,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调教调教这乖巧的小家碧玉,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叶云今夜很是尽兴。 黄秀秀和岳素素则在各自房间中安寝,终于能睡个安生觉了。 陈玉玲给叶云侍寝之后,一颗惴惴不安的芳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不论如何,她今后就是叶云的人了。 这位老爷,姿容俊朗,身强力壮,偏生还如此温柔…… 念及此处,方才的种种旖旎再次涌上心头,令陈玉玲娇羞难以自抑,不禁往叶云怀中更深处钻了钻。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日。 陈玉玲正乖巧地服侍叶云起床洗漱,却听周管家敲响了门,低声道: “老爷……” “门口有一群吴县农民围着,口口声声说要见老爷。” 叶云不禁挑了挑眉: “哦?何事啊?” 周管家的声音中,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要老爷将他们的地也买了……” “啊?”叶云愕然。 自己前段时间在吴县收地的时候,这群农户可是百般不愿意的。 若非自己给的实在太多,这些自耕农可都不想放弃祖上传下来的田地。 怎么现在又上赶着堵门要自己买了? “咋回事?”叶云连忙穿戴整齐,跟着周管家出了门。 周管家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老爷亲自去看吧。” 叶云点点头,快步来到了大门前。 眺目一望,好家伙,近百个农民将自己家门口围得是水泄不通啊! “叶老爷!我家的地也求求你收了吧!”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叶云不禁有些纳闷儿…… 老爷我当了这么多年地主。 还第一次见农民求着地主买地的……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云心中一动,决定以退为进。 现在叶家商会在吴县的局势刚刚打开,自己可不能贪功冒进,必须要稳扎稳打,这才能将局面稳住。 “这……我叶家商会最近资金也不宽裕。” 叶云斟酌着说道: “大家如此热情,倒也让老爷我难办。” 农民们却很好说话: “不难办不难办!等老爷资金周转过来,再收也不迟!” “还请老爷登记我们一下,到时候优先收我们的地!” 叶云面上不动声色,让人过来记录,冷不丁对旁边一个满脸挂着傻笑的农民问道: “为何要将田地卖给我叶家啊?” 那农民半点儿心机都没有,傻呵呵笑道: “这全天下,哪儿还能找到如叶老爷一般好的地主吗?” “肯为我们农民伸张正义的地主,甚至将孙旺那狗县令关起来了!” “太爽了!光是听听,都觉得太爽了!” “不行,说什么也要将地卖给老爷你!” 叶云愕然。 竟然…… 是因为自己表面上庇护了陈三金一家。 当时叶云在县衙里,对孙旺发难,用的理由正是“你敢欺负我叶云的佃农?” 谁知这一句挡箭牌一般的话,而今却在整个吴县疯传。 好家伙,当叶云的佃农,今后连县令都不敢欺负的吗? 这是直接从泥腿子飞升成陆地神仙了啊! 本来,佃农就是一种转嫁危机的身份,卖给地主之后,虽然自由受限,但也有了保障。 不过在大部分地主面前,佃农都是仆人一样的存在,很容易受尽凌辱和剥削。 这才是大部分自耕农不愿意出售土地,成为佃农的重要原因。 但现在…… 叶老爷如此回护自家的佃农,怎么可能欺负我们呢? 而且,从江陵府一些渠道反馈回来的消息看,叶老爷当真是非常宽仁的一位老爷呢! 有了这个共识之后,吴县百姓们立马就躁动了起来。 一大早就将叶云的府邸围了,央求叶云买了他们的地。 我们也要做能在县令面前横着走的佃农! 叶云对此,哭笑不得。 这也算是…… 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记录完毕,农户们散去,叶云一关门,就立刻叫来了王朗。 王朗一听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高兴坏了。 “老爷……你准备怎么做?”王朗纵然心潮澎湃,但依旧在叶云面前举止有度,先问了叶云的想法。 正文 第204章 压价!一定要压价! 叶云断然道: “压价!一定要压价!” 王朗重重点头,满脸激动道: “不错,老爷,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定要狠狠压价!” 也不知道那些佃农要是知道,他们心中无比伟岸的千古最好地主叶云老爷,关起门来竟然研究的是这个事情,心里得是什么想法…… 但叶云的商人属性,瞬间就暴露无遗。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是买方市场了! 再也不是自己求着这些农户卖地了。 而是这些农户求着我买地了! 那不压价还等什么呢? 王朗在和叶云统一了意见之后,立刻落实到了细节上,问道: “老爷,你觉得,压多少比较合适?” 叶云和王朗仔细合计了一会儿。 先前收地的时候,平均一亩地能卖一百两银子。 这个价格,是超过了市场价格的。 只是叶家要在吴县快速扩张田产生意,不得不接受这个市场溢价。 但现在叶家已经在吴县拥有了三千亩良田,今后自然会稳扎稳打,以合适的价格慢慢吃进土地。 这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 叶云本来没有准备再短时间大规模吃进土地。 但眼下这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求购狂潮,却是叶云的一个机会。 他能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吃入一大批的土地。 而叶家商会有一整个江陵府的钱庄存银作为资金来源,根本不会因为区区几千亩土地的并购,而陷入资金紧张的局面里。 “嗯……就控制在每亩地四十两银子的价格。” “同意这个价格的,我们就直接吃入。” “不同意的,就先让他们拿着,以后慢慢吃。” 王朗满脸兴奋之色,重重点头: “是,老爷,我这就安排人去收购。” “只是……”王朗忽然凝重了起来,问道: “老爷,这些农户因为这种原因,将土地卖给我们。” “今后不会真的在吴县里乱搞吧?” “他们要是自诩特权阶级,反过来在这吴县里欺男霸女,还打着我们叶家的名号,那将会有无穷的麻烦啊!” 叶云笑着摇头道: “不会的。” “自古以来,农民们所求的,从来都不是欺负别人。” “而是没人欺负自己。” “能安安心心种地,就是大部分农民最大的追求和幸福了。” “更何况,今后这吴县里,我叶家的佃农,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区区一个吴县,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特权阶级?” 王朗一想:“也是。” “等叶家佃农人数上来之后,大家都是叶家佃农,自然也就没有人觉得自己有多特殊了。” “金午那厮自然也不可能欺负我叶家的佃农。” 叶云点头道: “不错,偶尔有些害群之马,直接按照大唐律法惩戒就行了。违法犯罪,作奸犯科之人,不可姑息,更不能因为是我叶家佃农,就有所轻忽。” “是,老爷。”王朗应了一声,匆匆离去,准备叶家在吴县的第二轮收购了。 就在叶家商会这边紧锣密鼓筹划的时候。 兴唐府崔建府中。 崔建听到手下人汇报,愕然万分地抬起头来: “什么?” “吴县县令孙旺被御史台弹劾了?” “辛大竹那货什么时候跑到吴县去了?” “什么?孙旺已经被辛大竹收监了?现在吴县是金午县丞在主政?” 崔建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这兴唐府,可是他崔建治下的大唐国土! 辛大竹虽然是监察御史,直属于御史台,对陛下直接负责。 但既然下派到了兴唐府,有什么事,不可能不和自己这府尹先商量,而直接去吴县捶孙旺啊! 辛大竹的行为,从规矩上而言,是合规的,是一个监察御史该做的。 但若是哪个监察御史真的连府尹的面子都不顾,天天就在一府之地里胡乱捶下属官员,估计也活不了几天,就要被府尹找个借口发回长安去吧…… 辛大竹在兴唐府的这段时间里,也和崔建相处融洽,私交不错,彼此都很给对方面子。 作为一个八品官,和崔建这种四品官来往频繁,甚至平等交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以崔建这次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辛大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突然就给自己兴唐府的一个县换了个县令? 对孙旺此人,崔建是有很深的印象的。 丑归丑,但很懂事。 每年该给崔建孝敬的,孙旺从来不少给崔建半个子儿。 所以崔建觉得,孙旺这个吴县县令,还是能长长久久做下去的。 啪! 崔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混账辛大竹!” “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面前,一个下属官员满脸苦笑,说道: “吏部和御史台的官员,过几日就要下来调查吴县的情况了。” “老爷,到时候咱也得过去。” 这是正常流程。 崔建治下的县令被御史台这样弹劾,还要走了吏部的流程换个县令,这事儿崔建总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就算能将锅撇干净,但崔建人还是必须要到场的。 崔建面色阴沉,冷哼道: “知道了,去就去一趟。” “看看辛大竹这混蛋到底是在本官的吴县搞什么事情!” “对了,容我给范流水写封信,问问御史台是什么情况。” “若是有办法,还是保这孙旺一下。” 崔建说罢,提笔便给御史中丞范流水写了一封亲笔信,询问御史台内部对这件事的看法。 写罢,崔建直接命人收拾行囊,自己则快步离开书房,回到了自己卧室。 杨云迎了上来,巧笑倩兮道: “老爷今日忙完了?” 自从跟着崔建回到这兴唐府,杨云也不再矜持,和崔建住在了一处。 只是这件事本身还是需要保密的。 此间下人,都是崔建绝对的心腹。 崔建终于得偿所愿,很是和杨云腻歪了几日,但这些天也渐渐将重心放回了兴唐府政务上。 作为一府府尹,崔建的事情很多。 所以杨云对今日崔建不到中午就从书房回来,颇有些意外。 崔建面色阴沉,告诉了杨云自己要出去一趟,而后作别了这位美丽的王妃,启程赶往吴县。 正文 第205章 想钱想疯了吧? 当崔建随同领事御史、吏部一位五品主管一同来到吴县的时候,稍加调查,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叶家来了?”崔建面色无比阴沉。 他先前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 这吴县很偏僻,地主经商之事,府尹等闲是不关心的。 所以崔建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知道叶家开始往兴唐府延伸脉络了。 知道这件事之后,崔建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都是叶家在里面搞鬼! 崔建几乎气炸了。 今天的叶云敢在吴县换县令。 明天的叶云,就敢将我这兴唐府府尹也换了! 崔建立刻开始动用人脉,疏通关系,试图将孙旺保下来。 这位兴唐府府尹在长安城中人脉同样雄厚,再加上杨云的存在,曾经赵王张痕的某些关系,也不得不卖崔建两分面子。 但官场之事,也讲究个先来后到。 叶家早已疏通了御史台和吏部的关系,自身还有武士彟、黄山、郭冉等朝中大员庇护,纵然崔建想尽了办法,最终也还是没能保住孙旺。 在御史台领事御史和吏部主管的主持下,没几天,孙旺就直接被处斩了。 行刑当日,崔建坐在台上,而台下的一个角落里,站着叶云。 崔建看到了叶云。 因为叶云十分招摇地冲他挥了挥手。 崔建面色随之更加难看了几分。 随着孙旺人头落地,崔建拂袖便走。 当天下午,崔建就离开了吴县,甚至没有和御史台、吏部两位官员虚与委蛇一番。 叶云冷笑着听完手下的汇报,知道这事儿还不是结束。 才刚刚开始罢了。 果然,区区几日时间过去,崔建对叶家商会的反击,就开始了。 三名崔建的副手联袂而来,在吴县翻查往年的账册,检查地契和税收有无错漏之处。 即便是最精明强干的官吏,也很难做到天衣无缝。 更何况金午接手之前,是孙旺这个好吃懒做的狗官,堪称是个说不尽道不明的烂摊子。 金午这衙门顿时忙得焦头烂额。 而这三名崔建的副手,还抓着叶家商会的新生意查个不停,每次查之前,都要贴上封条,一贴就是三四天。 有个小问题便揪着不放,没有小问题?那就过几天再来。 可想而知,叶家商会新开的生意,在这吴县之中遭受到了怎样巨大的挫折和打击。 面对这种明显的刁难,叶云并未选择和崔府尹的人硬刚。 虽然手握绝对力量优势的叶云,如果真的想,可以随时将这些人杀掉,来上几次,恐怕崔建也不敢再来随便找他麻烦了。 但是这和叶云一开始的初衷相背离。 叶云选择了另一个办法。 开始规模化蒸馏酒的酒庄,直接将源源不断的蒸馏酒摆在了叶家新开的酒铺里售卖。 一开始并没有人在意这酒铺中售卖的酒液。 但酒铺伙计总是有意无意地将酒坛打开,用勺子舀出一勺浓香的酒液,然后又倒回酒坛子里去。 顿时便有令人心驰神往的香气,顺着风钻进了人的鼻子里。 很快,这等酒香便引来了酒客的造访。 “这是天南酒庄的新品,十两银子一斤酒。”酒铺伙计彬彬有礼说道。 酒客顿时怒了: “什么玩意儿?十两银子,一斤酒?” “你们天南酒庄想钱想疯了吧?” 酒客直接扭头就走。 酒铺伙计却道: “因为是新品上市,所以,第一壶酒,只收三钱银子。” 听到这话,大多数酒客便都顿住了脚步。 三钱银子,对大多数能喝得起酒的人家而言,也不算太大的负担。 “那……尝尝,到底是什么琼浆玉液,能卖出这般价钱来。” 等带着一壶蒸馏酒回到家中,喝下一口,被呛得咳嗽连连的同时,酒客们也不禁惊为天人。 这世间,真的能有这般好酒吗? 很快,叶家酒铺里有琼浆玉液的消息,就在整个吴县大街小巷里疯传。 有钱的都来买酒了,财大气粗的甚至一买就是十几坛。 没钱的也来买酒了,只是以三钱银子买一壶,转手就能变成三两银子,卖给那些没有了第一次名额的酒客。 一时间,叶家这原本有些地处偏僻的酒铺前,人满为患。 随之而来的,是滚滚银钱,流水般落入了叶家商会的账册上。 仅仅只是半个月,这小小一间酒铺,就进账十五万两白银。 而同样有这种蒸馏酒售卖的叶家酒楼,同样生意兴隆。 先前因为大刀会血刀令的影响,门庭冷淡了许久许久,现在却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整日里吃喝到半夜,甚至连如何打烊都成了一件难事儿。 至于大刀会的面子…… 呵呵,早就丢到不知哪里去了。 崔府尹的人自然也几次三番来找过麻烦。 只是他们毕竟是官面上的人物,不可能和流氓地痞一样打砸店铺,只能借着盘查的名义,暂时封禁几天。 但卖酒这种生意,又着实不需要什么太大的店面。 酒铺封了酒楼卖,酒楼封了酒铺卖。 都封了就推个车上街卖。 崔建在吴县打击了叶家商会半个月,可眼看着叶家商会竟然越发生意兴隆了。 崔建在自己府邸中,得到了这个汇报,不禁恼怒万分。 “简直不要太放肆。” “在江陵府敢这般,倒也罢了。” “在我兴唐府,也敢这般。”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我崔建是只病猫了?” 崔建立刻提笔,修书一封,递给手下,肃容道: “给我弟弟送去。” 三日之后,叶云院中,夜里潜入了十几个马贼。 只可惜,周管家这些天一直在。 那些马贼被打得头破血流,跪在叶云面前叩首求饶。 一番逼问下来,原来这伙马贼,竟然是崔建弟弟建立的。 说起这府尹的弟弟怎么会落魄到落草为寇,则着实是看扁了崔家兄弟。 这崔建的弟弟名为崔舍,从小是个练家子,崔建在长安城的时候,还给崔建做过几天贴身侍卫。 等崔建来了兴唐府,崔舍就组建了一个镖局,名为靖远镖局,正是前些天被叶云二百颗炸弹炸没了的那个。 正文 第206章 被崔建恶心到了 但这崔舍而今却不是靖远镖局的大东家。 早在五年前,崔舍就离开了靖远镖局。 名义上,这靖远镖局易主。 但实际上,崔建兄弟对这镖局,依旧有很强的掌控力。 而崔舍这个武林高手,直接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占山为王,成了一伙马贼的头领。 说来也巧,他这马贼的下属,有不少都是曾经靖远镖局的镖师。 整个兴唐府,都没有关于崔舍下落的消息。 有好事者问起崔建,这家伙也只推说不知道。 但自那之后,敢和崔建作对的人,就经常在黑夜里失踪。 叶云听到这话,便觉有些好笑。 这马贼之于崔建,不正像是叶家军之于自己吗? 只不过两相比较,崔建和叶云的格局,高下立判。 叶云想了想,直接手书一封,让一个马贼活口带着这书信,回去找崔舍。 那马贼见叶云这是下战书的意思,又死里逃生,哪里还有那么多想法,直接屁滚尿流离开了吴县,向马贼藏身之地回转。 可他根本没有料到,周管家就跟在自己身后。 当夜,这批马贼的血,染红了整个山头。 天亮的时候,叶云施施然登了山,在空无一人的马贼营帐里翻找几番,发现了许多被封存的书信。 看到这些书信,叶云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面,甚至不光有崔建这些年要求崔舍杀的人。 还有兴唐府里一批达官显贵的见不得光的书信。 要求绑架的,要求杀人灭口的,要求屠灭满门的…… 越看越是触目惊心。 “这崔建……当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叶云看着这么多能够指证罪过的信件,满脸惊叹,对崔建这个对手的评价,上升了一层。 崔舍存了这么多血淋淋的书信,其歹毒之心,不言自明。 一旦这些人和崔建闹掰了,崔建可以先威胁,倘若威胁不成,就直接鱼死网破,指认这些人在兴唐府犯下的累累罪行。 至于崔舍这伙马贼,官兵来了就跑,官兵走了就再回来,再有崔建这家伙里应外合,完全就是一块挥之不去的狗皮膏药。 真正手染鲜血的马贼无法承接,就只能拿幕后黑手顶锅了。 至于这里面崔建的信件,可能只是暂时没来得及处理掉罢了。 倒是便宜了叶云。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把柄,叶云不光能用来威胁崔建,还能用来威胁其它兴唐府的权贵。 叶云仔细思量之后,说道: “重新征召兴唐府中散落的叶家军,让他们来这山头上,假装自己是马贼。” “陈青,你就留在这里,指挥他们。” “有信件来,就虚与委蛇,以马贼的身份推诿。” “切莫让崔建察觉到异样。” “先给崔建回一封信,就说叶云身边高手太多,无法伏杀。” 陈青点头应道: “是,老爷。” 叶云一声令下,原本藏身在吴县周围的叶家军数千战士,又从原先的农户、铁匠、木匠等表面身份,重新披坚执锐,向这处山头聚集而来。 叶云满意离开,回转吴县,刚回来,就听到了一个令他惊讶无比的消息。 崔建竟然在兴唐府开了一家水泥和混凝土的商会,开始铺天盖地地宣传水泥和混凝土的神奇功效,并且高价出售。 在不知觉中,崔建的一处宅子,内部竟然已经用水泥和混凝土翻修了一遍,此时开放参观,让所有人都来看看这种新型建筑材料的神奇功效。 在一府府尹的现身说法下,购买水泥和混凝土盖房子,顿时成了整个兴唐府的风潮。 富人家直接将原先的房子推平,用水泥和混凝土新盖了。 穷人家则负担不起,但也开始展望今后新修的房子,也用水泥和混凝土来盖。 这种材料实在是太好了! 兴唐府百姓们都很高兴。 可叶云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气得牙根痒痒。 这明显是崔建的反击。 王二胡跟着崔建和杨云,现在就在崔建府里。 这很明显是王二胡泄露了水泥和混凝土的配方! 叶家和武家早就在接洽,准备成立一个水泥和混凝土的商会,满世界卖这种强悍的建材,攫取巨量的财富了。 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两家的商会只是刚刚创立,各种营销手段都还没有用出来呢。 崔建的商会却先在市场上名声大噪了。 这并不是叶家和武家能力有问题。 正相反,两家都是庞然大物,也都惯以经商,还有很扎实的官面背景。 这个商会,两家所图甚大,一旦出手,就是官用民用两头都要吃,一年千万两银子的利润,根本不是问题。 但也正是因为所图甚大,准备的阶段才会随之变长。 竟然被崔建这个盗版给打了个后发先至。 这家伙不准备将水泥和混凝土的买卖伸进工部,赚大唐国库的钱。 他只想在兴唐府卖,进而在大唐民间卖,恶心叶云是第一要务,赚钱当然也是重要的,但绝没有叶家和武家联合起来的这么大胃口。 叶云不得不承认,崔建的目的,达到了。 自己真是被恶心了个够呛。 本来这是自己弄出来的东西,远超这个时代,一旦出现,自然会合理地获得极大的利润。 但现在崔建抢了个先,叶家商会和武家再卖,反而成了盗版? 叶云阴沉着脸,坐在书桌后面,暗自沉吟对策。 黄秀秀一边给叶云梳头,一边低声道: “老爷,崔建这是自掘坟墓。” “他得罪的,可不光是我们叶家。” “还有武家。” “武家为了这个商会,投资的可不少。” “崔建这一口,恶心的是我们,但吃掉的,是武家的馒头。” 叶云眼中光芒闪了闪。 他和武士彟扯皮的时候,是将所有水泥和混凝土的经营权都让出去了。 叶家只参与这个商会的很小部分,在账簿、运输之类的地方安插关键的人,确保武家不会在账目上动手脚。 其它的,叶云和叶家一概不管,只管最后和武家分年终的红利。 所以,前期的投资,都是武家一手出的,叶家商会连半成都没有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