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洋手札》 正文 第1章 第1章 “感谢时间主人的帮助,让我能在有生之年实现自己曾以为不能实现的梦想” “先生,我不是您的主人,能主宰时间的只能是你自己,请让你的子孙们都记住:在世界上我们只活一次,必须过真实的生活,过有价值的生活。” 夏日傍晚的雨畅快淋漓,压抑许久的闷热总算消散了,而复华大学一角的多功能大厅里,在飒爽的梧桐掩映下,校园戏剧社正演绎着一幕生动的话剧,饰演“时间主人”的姜嬛以饱满的感情说完了这幕剧的最后一句台词,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宣告了舞台剧成功收官,为紧张的一学期画上圆满的句号,也是同学们好好放飞自我天性的欢乐时刻。 姜嬛拿着一大捧花,以一种王者的姿态走下舞台,和一同出演的话剧社社友们蹦跳着径直奔向学校餐厅,开始加入了大家早已备好的庆功派对。社友们都赞叹姜嬛的演技又进步了,社长直接宣布:“谢谢姜嬛同学在本次演出的优秀表演,通过社友们一致投票决定,下一期的主要作品的导演就非姜嬛莫属啦!”大家一齐附和说没错,还有几个直接报名“姜嬛,主演候选人是不是给我啊!”姜嬛苦着脸推脱道:“社长,您这哪是给我庆功,倒像是给我编派任务嘛,让我缓缓,缓缓吧!” 大家哈哈大笑,庆功派对一片欢乐,姜嬛正嗨得忘乎所以,遇见自己文学院的死党米兰,她附耳跟姜嬛说道:“姜嬛,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嗨,我们成绩单早就出来了,据说前天下午指导员就寄给我们家长了!”“什么?那——”姜嬛一脸恐惧。“是啊,你说你弃考英语,姜叔知道该怎么办?”“天啊!昨天我还在为这个理由准备编个生死攸关不得不弃考的剧本,没想到昨天预演太投入,完全忘了!”姜嬛还一脸懵逼状态。“是啊,姜叔可是帮我补过大学基础英语的,你说你这——太讽刺了!” “可我就是不想学英语,这辈子什么外语都不想学!” “这——姜嬛,姜嬛,一会儿还要下雨呢!”米兰见姜嬛说完脸色大变,头也不回迅速离开学校餐厅,追出去时,已经看见姜嬛背影出了校门。 姜嬛倔强的拿着包,跑出学校,坐上朝家奔的地铁,心事重重,回忆起中学时代的好友李喻。原来俩人在中学时代就都是年级佼佼者,因为互相比肩,也结下了深厚的学习情谊。而后互相承诺要考入同一所大学,深化学习情谊的延伸,姜嬛也早已心内默许这位准男友是之后的终身伴侣。李喻也揣测了姜嬛的心意,不过希望学业上更有突破,也因为家中父母的期望,没想到在与姜嬛确定交往后的大学一年级下学期申请成功了法国巴黎的一所高等商学院,就这样和姜嬛分开了,虽然他去法国后与姜嬛在邮件微信上一直往来,而姜嬛也一直坚信李喻出国前对她许下“在毕业后两人一定要在一起”的约定。可年轻人的诺言到了法国似乎也沾染了法国人自由的精神,刚入大二,李喻就含含糊糊在微信里留言说:“当时的承诺太过草率,天地之大让我视野开阔,发现自己找到了抒发情感的自由,找到真正的爱情。”姜嬛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曾经自己熟识和钦佩的男子,这个自己爱得火热的男子竟能在键盘上敲出这些不堪入目的字。姜嬛将手机直接往墙上一扔,整颗心都快从嘴里蹦了出来,那一天她在宿舍整整躺了一天,没去上课没吃东西,也没睡觉。好一段时间,没人敢在她面前题及任何李喻的事,如果稍有不慎她就像个疯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特别到了晚间她整晚整晚失眠,好容易睡着醒了也是满脸泪痕。姜嬛想过挽留,而她从小到大佼佼者的骄傲心性最终主宰了她当时的内心,她心平气和地和李喻提出了分手,不断暗示自己不要留恋一个不懂自己心的渣男。表面的冷静,却无法弥合她心里的创伤,这可是她青春里曾细心呵护的最纯洁的爱情之花。绝不容忍背叛的姜嬛认为外语是改变人心性的恶魔,发誓从此以后不学任何除中文以外的语言。这之后,姜嬛没在大学里和谁再谈恋爱,却一心投入戏剧里,在那里她找到了自身的自由。 走出地铁,天又开始下起雨来,夏日的雨似乎很懂人心,也似乎很容易让人煽情。被大雨浇了一遍,才让姜嬛如梦初醒,因为出学校太急,忘带雨伞的她后悔没听米兰的天气预报,可这头顶的雨,跟一会儿回到家面对爸爸时的气候相比早不算什么。她抹抹脸色的水,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又开始奔跑起来,梧桐树下的街道旁溅起她奔跑时的水花,仿佛步步生莲一般,倒显得可爱又倔强。 (本章完) 正文 第2章 第2章 姜嬛快到家的时候,雨也渐渐停了。她慢慢走近里弄,踌躇着又停下脚步,抬头站着看着家里窗户透出的灯光,突然发现在沿街的百年梧桐的枝蔓掩盖下,自己的家添了一份不一样的沧桑:含蓄优雅的法式建筑外观下藏着祖辈的教诲,静静的院子里绿树花草在夜幕雨后有一种无言的委屈。她莫名地想哭,是感伤自己青春里对于爱刚萌芽就被催灭,还是担忧自己的冲动伤了父母对自己的期望? 走上门廊,通过窗户一眼瞥见爸爸已经在桌旁坐下,桌上正放着自己的成绩单,越发不敢进门。姜嬛咬了咬嘴唇,定了定神,终于拿出钥匙打开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喊:“爸爸妈妈,我放假回来了,有好吃的犒劳女儿吗?我在学校吃不好,睡不好,都瘦了!”爸爸背对着门坐着,听到她进门,摇了摇头,却没回头看她,一个劲儿扇着手里的大蒲扇。妈妈从厨房间走出来,对姜嬛使了个颜色,说道:“丫头,放假啦,快,妈妈给你做了你喜欢的咕咾肉,快去洗手。”“唉,还是妈妈最疼我!”姜嬛见爸爸没回头,把手里的包轻轻放在门边的沙发上,一溜烟儿洗了手窜进餐厅,装作啥事没有开心地吃着晚饭,还一个劲儿赞美母亲的厨艺。母亲倒严肃起来:“嬛儿,你是怎么回事,成绩单我们都看到了,英文怎么没分数,你这不是拆你爸的台吗?”“妈,我都大三,快大四了,到了可以选择自己前途的时候了,英文大学四级都考过了,文学院也不研究英文,我要腾出时间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儿了,再说了,爸爸老牌英文教授,都退休了,早就走下光荣的职业舞台了。”也不知姜嬛哪儿来的这一套歪理,母亲听着狠劲儿撅了她的胳膊一下,嘴里还叨叨:“你这死丫头!都哪儿学的!”“哎哟,妈,疼着呢,我饭还没吃完呢,你就来教训我!”“吃,吃,别吃了,去向你爸说理去,收到成绩单,你爸差点气晕过去!死丫头,气死我了!”说着母亲抢了姜嬛手里的碗不让吃了。 姜嬛噘着嘴走出餐厅,发现爸爸的蒲扇放在桌上,成绩单也在桌上,人却不见了。她听到楼上书房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已经猜出爸爸这会儿在书房了。她揣上桌上的成绩单,缓步走上楼梯,感觉这梯子突然变地异常的陡,好容易走进书房,悄悄推开门,进屋,刚说了声:“爸,我——”爸爸就开腔了:“嬛儿,过来坐下,爸爸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反感英语,但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喜欢外语吗,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也希望你喜欢这门功课吗?”姜嬛发现父亲今晚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生气,相反却异常平静地反问她,一下子愣住不知怎么回答。“来,看看这个!”父亲拿出一个本子递给她,姜嬛接过来,原来是绿皮封套的本子,封面上贴着《保罗.斯特恩先生手札》工整的手写标签。她小心翼翼打开,第一页是漂亮的花体西洋文,第二页则是同样工整的中文汉字。 “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 that perches in the soul.”姜嬛一字一顿的读着,一脸疑惑,“爸爸,这是——” “是啊,哪怕梦想的实现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父亲若有所思,打开书房的窗户,此时,雨停了,一抹月亮的清辉照进了屋内。 “嬛儿,这句话是祖辈给我们这些后代人的礼物,不管梦想多难实现,只要拥有希望,哪怕付出无价的几代人的奋斗也是值得的——这个手札是你曾祖母留下的,但不是她的。” “那这是,爸爸,你这信息量也太大了,我都糊涂了。” “你呀,丫头,任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多久没听爸爸讲故事了,那今晚就罚你晚睡了——” 姜嬛满肚子问题,虽然不明白这和自己不学英文有什么关系,但听听故事,也正好为之后话剧搜集素材不是?心里突然一阵高兴。 故事来得太突然,让姜嬛暑假的第一晚就如一页小舟,乘风破浪,星夜兼程,抵达大洋彼岸。 (本章完) 正文 第3章 第3章 跟随父亲的故事,姜嬛暑假的第一晚的时间指针直接退回到20世纪初期动荡的中国。被列强瓜分、不平等条约、和接踵而至的赔款压得贫弱的国家里,萌芽着不屈服于强权寻找出路的新青年进步思想,虽然惨案、暗杀、逮捕的种种阴霾恐吓着人们,但先进思想如寒冬里的红梅,为肮脏黑暗的时代带来沁人肺腑的阵阵幽香,让革命者无所畏惧。北洋政府被推翻后,革命之路变得越发坚定。此时,日本帝国打着“*****圈”的旗号,早已贪婪地将中国的河山视作其囊中之物,将坦克大炮强行开进了所谓的“伪满洲国”,逐渐插手中国的内政,将野心渗透到中国的各行各业。 而同一时期,在大洋彼端的欧洲,***的势力也逐渐被煽动,开始蔓延疯长,犹太人的权利不断被剥夺。一位犹太裔的奥地利记者保罗.斯特恩,因公务本该去美利坚合众国,却因为美国对***采取的“绥靖政策”,驻奥地利的美国使馆拒绝对犹太人发放签证。***的残暴干预使得驻奥地利的外国使领馆相继对犹太人关闭了大门,当时犹太人得到一张签证如同拿到了一块免死金牌,获得了生存的权利,而为这些被***看作罪人的犹太人民发放签证,无疑须担大风险,需要践行“人生而平等”的大勇气。就在犹太人签证无门的情境下,中国大使馆为他们开放起生命的绿灯,为绝望的人们送去一缕新生的阳光。 保罗.斯特恩拿着中国的签证,在港口与父亲告别。港口汽笛声声,一艘轮船张开风帆准备远航,远行者们背着行囊陆陆续续走上甲板。 “爸爸,眼看着就要爆发战争,您还是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孩子,像我这个年纪,外面的世界并不比家园更让我留恋。——儿子,中国的友好大门是你了解这个友好民族的机会。身为记者,应尽力报道真相,伸张正义。” “我一定会的,一直都很想了解这个古老神秘的东方国度。” “孩子,我们是坚强的民族,无论走到哪里,请记住,你是犹太人的儿子。”父亲拍拍保罗的肩膀,拿出一个绿皮封套的笔记本和一本地图册递给他,“记录你在中国的见闻,这本世界地图——世界是一本书,里面有我读过的部分,现在你接着读吧!” 这时听着汽笛再鸣,有人大喊:快开船啦,赶紧上船啊。人们像挣命一般陆续涌来。还有船员在维持上船秩序:“别挤别挤,看一下船票,通行证,好,——等等,你的通行证呢——” 保罗拥抱了父亲,融入人流,出示通行证和船票后,快速走上舷梯,踏上甲板,朝船下的父亲拼命挥手……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轮船终于快到上海港口,保罗靠着船舷在甲板上看着那本地图册,就在他翻开的那一瞬,一封信掉落下来。是父亲留下的,不禁念道:“You now leave your home where you were born, in order to achieve your life’s goal.” 姜嬛的父亲说到这,看看她一脸茫然,叹口气,又将那信翻译成中文说到:“你现在离开了家园,我的孩子,去外面的广阔天地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当你踏上另一个国土,不要忘记继续学习,学习一直是我们犹太民族的准则,因为知识会注定让你成功的。社会给予了我们特权,让我们具备认识不同事物联系的能力……。”父亲故意将“学习”两个字强调地很大声。 “可是,爸爸,这位斯特恩先生,跟我们家有关系吗,那个笔记本就是这个本子吗?”姜嬛脑子里的问题越来越多,完全没有领会父亲言传身教的用意。 “丫头——别急,听我接着说。”父亲白了一眼她,还是耐心地接着讲下去。 故事画面跟随这位洋记者,来到了当时的上海港口。轮船缓缓靠岸,放下舷梯,旅客们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走上码头。保罗发现港口除了停靠客轮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渔船或远或近地驶向港口。保罗吃力地拖着从遥远故乡带过来的沉沉的两个大皮箱,上岸。 (本章完) 正文 第4章 第4章 保罗上岸后,看到码头一侧有一批人正在挨个吃力地搬运着货物。刚入夏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保罗上岸已经满头大汗。看见码头一侧有工人歇着,手上拿着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正狼吐虎咽吃力地嚼着,却在这时,一个壮汉操着手里的鞭子就打下去,直将那工人手上的吃食打落在地,还不住呵斥道:“叫你就知道吃,还不干活,今天不搬完这批货,你们谁也别想吃饭!”那工人嘴里还嚼着,眼睛变得红红的,垂下的手攥紧了拳头,幸好在旁的几个工友拉住,不然就是一场仗了。 保罗看着这场景,虽然听不太懂中国话,却感到一阵心痛。天气很热,他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并摘下帽子不停扇风。边走着,路上的小商小贩便上前来推销,说着吴侬软语,他完全听不懂。 “先生,天热,来一碗桂花赤豆汤吧” “”扦光嫩地梨,冰糖山楂来——” 还有孩童手拿着木头棒冰,敲着吊在脖子上的小木箱,喊着:“美女牌棒冰哦,美女牌棒冰啦” 不远处传来报童卖报声,有人拦下报童要了份报纸,见买报人一身西服,带着礼貌,坐在路旁让人擦着皮鞋。街边还见着卖外国牌香烟和女人擦的胭脂水粉的商贩。 保罗走累了,放下两个箱子,正想从脱下的外套口袋里拿中国使馆给到的上海安置犹太难民的材料,不料这会儿跑过来一位拉黄包车的车夫,凑着保罗说,“先生,等你好久了,来,上车。”保罗一阵惊慌,吃力地说着,“你好,but no, no, I don't want——”“先生,没错的,我是来接你的!”保罗不知道车夫说着什么,以为是要抢他的箱子,直抱着箱子和车夫拉扯。 这时一对女学生,一个穿着洋马褂长裤、套着皮靴、一席披肩长发,一个身着蓝色无领旗袍扣上衣和黑色布裙、踩着黑色布鞋,跟着看热闹的人群过来。看见一个洋人和一个黄包车夫在拉扯一个皮箱,不远处突然传出警哨声,两个黑衣警服的巡捕来了,上前盘问,车夫说是来接洋人的,而保罗却一味说No,两位警察不懂英文,无法,准备将两人都带到警署问询,不料那个穿洋马褂的女学生边说“等等”,边从人群里站出来说,“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看着周围人群渐多,两位巡捕担心有人趁势闹事儿,自己丢饭碗,急于将路边拉扯的两人带到警署录个口供就了事了,不想有人出来搅局,一位高个巡捕没好气儿的说:“别耽误我们执行公务,不然连你一起抓。” “走吧,婷婷,我可是答应你爹不让你惹事儿的。” “芸,在这儿等我——你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大白天平白无故抓人,明天说不定你所属的警署就是报上的头版头条,看来你这警察是不想当了!”两位巡捕看着这个女学生口气好大,觉得似有什么来头,突然语气一转,“姑娘,你就别管闲事,我们这不是不懂洋文嘛,想请这位洋先生去警察局,找个翻译帮帮忙呢。”“找翻译,那你们请我吧。” 巡捕听后一愣,正想问,姑娘已经走向黄包车处。 姜嬛听着正入神,父亲看看头上的时钟,已近午夜,便止了言语,让她回房去睡,姜嬛才回过神问:“那位小姐是曾祖母吗?”父亲只是点了点头便不愿再往下说了。 这一夜姜嬛一直没睡好,整晚梦见那个闯入中国动荡时代里的奥地利记者,和在灰色底色的背景之下跳脱出来那个鲜亮色彩、大胆助人的曾祖母:她简直是个女侠啊! (本章完) 正文 第5章 第5章 父亲第二天没有再说曾祖母的故事,姜嬛后来和米兰约去玩,提出去历史博物馆逛逛。米兰直笑她怎么突然对历史这般感兴趣,姜嬛只推说是为了话剧素材。 在历史博物馆,姜嬛第一次对着一个陈列的旧时黄包车产生了亲近的感觉,仔细瞻仰着这个熟悉的家园昔日老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艰难。 历史博物馆回来,一连好几日,父亲只让她自己读洋手札,姜嬛实在耐不住,开始向父亲撒娇听故事,父亲便问:“你看完了手札吗?” “没,没有,好多看不懂,就看到第三页,大部分是英文,爸——” “你呀,就是倔,来书房吧。”姜嬛一听,喜出望外,以前小时候夏日对着满天星星在院里听故事大约也就这么开心了。 “你曾祖母的娘家在当时算是朱门大户,其父,也就是你曾曾祖父苏氏,年轻有为,勤奋又有经商头脑,靠着织造业起家,后来又发展了实业,结识了银行、政府、商界各界人士,创下家业,由于时局变得越来越混乱,苏老爷稳定家业后,便很少再和外界往来,苏夫人过世以后,便只一心抚养你曾祖母。听祖辈说苏老爷自愧自己年少时没有读书的机会,而商贾当时也少不得被鄙视为幸运的暴发户,却肚里空空无才学,正好那时又兴起出洋留学,便将你曾祖母苏婧婷送到了法国留学。” “哇,怪不得曾祖母跟其他人不一样,这么敢想敢做。等一下,爸爸,你说法国?” 姜嬛感到一阵心痛,“爸爸,曾祖母留洋的事情就别提了,上次我们说到哪里了?” 父亲感到诧异,为什么姜嬛对留学法国这么反感,不过看见她一脸难过,话题便接着上回的部分往下讲。 话说苏婧婷自荐翻译,说着径直走到黄包车旁,看了一眼车夫,只见车夫对他朝街道远处使眼色,低声说,“姑娘,麻烦帮帮忙!”姜婧婷看看远处街道有两个戴着窄边黑帽穿黑色风衣的人盯着这边,模糊明白了什么:“难到你是故意——”巡捕看到她直接走过去当翻译,正吃惊了一会儿,想着如今会洋文的女学生毕竟是有些身家背景的大户人家,只好由着她做翻译,巡捕凑过来时,车夫边轻微点头边咳嗽了几声。保罗看到一位身穿洋马褂脚蹬马靴的中国女学生跟车夫说了几句话,便朝着自己微笑,那白皙的瓜子脸上是东方女孩儿婉约的笑,眼神却也透着炯炯的目光,精神得很。她朝自己走来,突然说着自己听得懂的语言:“Hi,I'm Su Jingting, it seems some misunderstanding here, may I help you?”保罗恍惚了一会儿,说自己是来自奥地利的记者,还将自己来到中国需要找到中国政府安置的地方告诉她。苏婧婷听说是记者身份,急中生智,对保罗说,“As a journalist, I think you trust the truth and glad to help people, right?”保罗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说,没等开口,苏婧婷便说,“The driver meets some trouble, he needs you to apany him to the police station,in order to......”她看看周围,突然住了嘴,盯着保罗,“please trust me.”保罗虽然一脸疑惑,忽然想起临行前父亲的话,看着苏婧婷坚定的目光,说到:“I trust you!” 苏婧婷变了脸色,做起戏来,对着巡捕说,“不好意思,两位大哥,这位保罗先生确实需要到警署做一个住处备案,这个车夫是来接他的,但因为没办手续,所以两人发生误会,还请麻烦二位领他们去贵处办个手续!”围观的人群见是一件因语言不通误会的小事,纷纷都散了,见人群四下散了,巡捕倒放松了警惕,苏婧婷请同伴李芸回去告诉父亲晚点回家,便随着他们去了警署备案。车夫回头望望远处,盯他的两位黑衣人见到巡捕房介入,还将车夫一行人带到警署,两人身影便闪进一个巷弄消失不见了。 (本章完) 正文 第6章 第6章 刚踏进警察署,车夫劈面碰见一警官,车夫忙道歉,领他们来警署的巡捕倒先开腔了:“怎么走路的,撞到我们吴长官,”说完,又转身堆出一脸笑意,“长官,您这是要出去?” 吴警官看着眼前一洋人一女学生一车夫,脸上毫无表情,说道:“嗯,怎么回事?” 矮个巡捕忙上来解释:“这是在街上碰到一个洋人,这个车夫说是接洋人的,但洋人的住址没办手续,要到我们这里备个案。” “嗯,知道了,你们办事挺谨慎,好好招待。”吴警官回头看了看车夫,然后扯了扯自己警官帽檐,又拍了拍矮个巡捕的肩膀,精神地走了。 “是,是,长官!”两个巡捕忙敬礼送吴警官,车夫也回头看了看吴警官,两人眼神相对不过分秒,车夫紧绷嘴唇,也捏了捏戴的帽子。 警察署备案后,保罗、苏婧婷和车夫握手告别,车夫感谢他们对自己的帮助。苏婧婷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被跟踪。车夫说道:“姑娘,你很勇敢,但你最好不要再提起见过我,请相信,我不是坏人。也谢谢这位洋先生,后会有期。”苏婧婷虽然很想弄明白为什么,但一听对方说“后会有期”,感觉总有机会知道真相。 车夫离开后,保罗和苏婧婷也一同走出警察署,苏婧婷对保罗感谢道:“Thank you, Mr ...”“Oh, Paul, Paul Stern, really nieet you, Miss Jiang! Your English amazed me! And you are brave.““Thanks, I could regard it as a pliment. You are brave and clever too.““Hahaha——”保罗听着也直笑,没想到自己跑到中国来的第一件事是救了一个人。 “We may find more chance to thank each other when you find a place to live.“苏婧婷机智得笑了笑,“Could you please show me your documents if you trust me?” 保罗又看到那个眼神,领会其意,便将口袋的地址给她看。这时,一辆车在他们后面摁着喇叭,苏婧婷正觉得无礼,扭头看见是自家车停在身后,不禁一慌以为爹爹来抓她回家。没想到李芸下了车,才松口气。 “哎哟,婷婷,你可是把我吓坏了,你家里来客,你爹正忙着招呼客人,叫了我来警察署接你,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李芸一个劲儿抱怨。 苏婧婷没耐烦听,但突然听到父亲在招待客人,不禁奇怪,小声嘀咕着:“家里有客人,爹爹好久不见外客了。” “是啊!——快点吧,再不走,你爹就要关你了,到时候咱们约见就更难了!” “好啦,李大小姐,都什么时代了,还总是受家长管束,我们可是新时代新青年!” “嘘,婷婷,这个字可别乱说,现在上海还在一个劲儿抓乱党。” “乱党,革命军?难道——”苏婧婷脑子里闪过那个车夫的影子,想想自己留学法国时也被当时中国学生组织的同学会会员传阅的杂志所动容,也曾遇见过一些热血留学生,若不是爹爹怕欧洲生变催促回国,自己说不定也是这些青年中的一员。 “哎哟,你留洋回国不久,还不清楚现在国内形势,走,咱们赶紧回家。” “等一下,你看这位保罗先生刚刚从遥远的欧洲逃难到我们国家,既然他是受到我们国家政府的帮助,作为国家的一份子,我们是不是也要好人做到底呢?” “你怎么又瞎掺合一个洋人的事儿!” “在欧洲,我也是受过他们洋人的帮助的,互助嘛,咱们就送他到住处,然后直接回家,怎样。” 保罗在一旁瞧着两位中国女孩,两人一个活泼开朗,一个胆怯好奇,相同又不同,大约是环境和时代的影响造就了年轻人在个性上成长的不同,但因为生于同一片有着悠久文明的国度又在本性上有着相同点。他正在琢磨一路上看到的人和事,隐约感到这个国家的人民有着难言的苦衷,却在这苦闷里涌动着一股抗争的气魄,不管是今天遇见的车夫,还是这位苏小姐似乎都带着这样不羁的气质。 保罗正出神,苏婧婷拍了拍他,“Paul, get on now, we give you a lift to your living place.”保罗被拍了一下如梦初醒,千恩万谢到了安置的地方,原来是一个犹太人救助会,他被安排了住所,住了下来。 那晚,他打开父亲给的绿皮笔记本,写下来第一篇见闻:“这是一个陌生却熟悉的世界,人们为了生计而忍受鞭笞,攥紧了拳头却不敢挥舞,从幼童到老者,处处看到生活沉重的负荷,而对于命运的抗争,人类从来一样,不论怎样的阴云笼罩,终有太阳冲破乌云的那一刻,从那位虎口脱险的车夫、还有勇敢和乐于助人的苏小姐身上,我似乎感觉这个民族正努力尝试着改变。虽然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怎样,可爸爸说的对,坚定的心,就无所畏惧。爸爸,只希望您现在一切安好。” (本章完) 正文 第7章 第7章 苏婧婷将保罗送至犹太人救助会以后,才发觉自己回国以来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自从回国后,确实总能听闻如今的中国局势混乱:警局乱抓人,学生们不间断的示威游行,街上偶有告示悬赏抓乱党,晚上还似乎能听到几条街外有枪声。父亲便不允许自己总出门,自己照例过着出国前养尊处优的小姐日子。但出国以后,除了完成学业啃书本外,也会常常和同学们到各处游玩,了解欧洲人的生活。苏小姐有一颗叛逆的心,觉得和贵家子弟姐妹玩乐总无意义。一次出游接触了宣传马列主义的几个青年人,他们是公费留洋法国,虽然家境贫寒,却年轻志气可嘉,学识渊博,而且还在勤工俭学时间,组织学术交流活动,那时便觉得这群青年活着如此有意义。可就在答应参加他们活动的时候,接到父亲催促回国的电报,虽然已经被屡屡催促,苏小姐总是借口学业没完成,毕业在即,总得拿到学位才能荣归故乡,告慰辛苦抚养的长辈。正以为次次可以蒙混过关,令父亲看了电报后感动泪流,没想到这次电报过去,父亲马上一封电文:如若再延宕回国之期,便停用资费,断绝父女关系。没想到父亲这般果决,虽然苏小姐接到电文真的想和那群青年一同勤工俭学不归国了,可转念回忆父亲抚养自己的尽心尽力,母亲过世后父亲闭门谢客,谢绝一切说媒的人,坚守对母亲的承诺,自己成长的每一步都有父亲陪伴的身影,也实在不能因负气不回国伤了老爹的心,况且家里就她一个独苗,该回家尽尽孝心了,对于邀约之事只好作罢,跟那群青年的联系也因为仓促回国就此中断。 苏小姐深知父亲宠爱,但年轻不羁的心灵总是关不住、管不来的,在该释放的年纪,总会绽放青春之花。高挑身材、出众容貌在活泼大方的个性之下也是掩盖不了的魅力。苏小姐街头抱不平那日,在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轿车经过,人群挡住车道,司机正欲按喇叭,里面一位先生却止住,远远观望着街头情形,看见这位苏小姐女流之辈见义勇为,心生敬佩,看着她不怕天不怕地竟敢在如今混乱的上海这般帮助一位洋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实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般可爱。见苏小姐忽然要求他们一行人须去警察局,觉得蹊跷,循着那黄包车夫扭头看过去的方向,也眯缝着眼瞧了瞧,似乎猜出了什么,只听车里司机问道:“姜先生,我们要跟着吗?” “不必了,别惹事,办正事,去苏府。”这位姜先生语言简洁,语气却果断。 姜先生车径直开到苏婧婷家门口,下车后,才发现一身白西服,头戴白礼帽,手拿几个礼盒,精神抖擞着去敲门,门开后报了名字后,佣人便领其进门。 走进苏家宅院,鹅卵石路铺就的道旁种了几棵桂树,小道尽头是一个凉亭,凉亭一侧是假山,一侧是荷塘,颇见府邸主人修身养性、远离尘嚣的心境。每到中秋月圆时,苏老爷思念夫人,在小姐少年时便带她在凉亭赏月闻桂香,讲月的神话故事。姜先生,穿过凉亭,一眼看到夏日的荷花正开得旺盛,顿时感觉心旷神怡。 (本章完) 正文 第8章 第8章 姜先生走进会客的厅堂,苏老爷早就命人沏好了龙井,一见姜先生,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贤侄,电报不是要你安顿好再来吗?你看看,舟车劳顿,没休息就来访我这老朽,真是有愧有愧啊!” “伯父,您这是哪里话,您资助我上新式学堂,于姜某有再造之恩,姜某已经感恩不尽,来上海就一定要先来拜访您。” “来,让老朽好好瞧瞧——凌峰,都长这么大了,当年见你还是个瘦小个子呢,如今已经变成倜傥小伙儿了。” “当年要不是苏伯父,姜某就要饿死冻死街头了!” “也不知是什么世道,饥荒年年时有发生,遍布各地,当年我去四川访友,没想到路遇那么多流民,要不是你这孩子,我也回不来上海喽。” “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也幸亏遇见您,才有今天的我啊!” “送你读书也不过举手之劳,还是你天资聪颖,又很努力,才能学有所成!” “苏伯父也帮了不少忙,生意经,姜还是老的辣!” “哈哈,你这孩子倒学会贫了!” “伯父,此番来上海,一来拜会您感恩您的大恩大德,二来也是为了答复一家洋行经理的聘书!” “嗯,你在信里跟我提到过,可是想好了?” “有点犹豫,想想鸦片战争以来贫弱的国家,外国资本流入,赚钱的都是那些洋人,受罪的都是老百姓,我就——” 苏老爷伸出手来示意打断姜先生的话:“孩子,在洋行做生意,确实需要技巧,但你领你的薪水,还能学习外国经商之道,有什么不好?不过”苏老爷顿一顿,“我们也得有中国人道义原则,做到平衡确实不易啊!” “伯父,所以你就是担心——我这拜访还有第三层意思呢!” “我猜着了,苏某早已不涉足商界,如今想做个闲云野鹤,商界会长就算了。” “大隐隐于市何其困难,伯父乃一智者——只是可惜,商界政界可都一致推举您!” “罢了,罢了,”苏老爷站起来,走近姜先生,双手拍拍他的两个肩膀说:“瞧瞧,年轻人,放手闯吧!” “伯父,您再考虑考虑!” 苏老爷背转身看看墙壁上的松鹤图,慢慢说道:“这幅画是已故内人所作,一直挂在厅堂,每每看到,都提醒我对于内人悉心抚养小女的承诺”。 “听说苏小姐留洋了,可还没有归国吧!” “哼,别提了,越大越没规矩,外面那么乱,好不容易劝回国,玩乐心思还没收收,正派人出去寻——太不像话!” “爹爹,我回来了,就别成天骂骂咧咧啦,我——。”正说着,传来苏小姐从外跑来的脚步声。一进门,见有外人,便住了嘴。 “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还不见过你姜哥。” 姜先生一眼便认出是街头那个见义勇为的姑娘,心里一惊,脸上不自觉泛红了,盯着苏小姐看,半天没说话。 “姜哥?——哦,你就是我爹提到那个救过他命的毛小子吧!”苏小姐左右打量着姜先生,突然豁然开朗似的说道,“大侠在上,受小女一拜!” “哎——使不得,使不得!”姜先生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止了苏婧婷拜他。 “没大没小,都哪里学的,得,得,得,快去里屋换衣服!”苏老爷也拿苏婧婷没办法,忙打发她回屋。 “是,爹爹。”苏婧婷说着,又蹬着马靴跑出厅堂,那姜先生听着苏小姐叫自己大侠,不禁心上跳动得厉害。 “哎,你看看,这孩子,太不像话了——”苏老爷指着她,没奈何说道。 “伯父,今天姜某叨扰多时,苏小姐也回来,您也好安心了。”姜先生觉得苏小姐归国不久,苏老爷恐也希望多和苏小姐叙叙父女之情。 “不吃完晚饭再走吗?”苏老爷看着姜先生如同自家孩子,多年不见难得叙旧,正想吩咐厨房预备晚饭款待。 “伯父,今天打扰太久了,改天一定备壶好酒来您府上饱口福!” 苏老爷哈哈大笑,看着不能强留,便一直送姜先生到门口。 (本章完) 正文 第9章 第9章 苏婧婷换了中式女儿装,嬉皮笑脸走进厅堂,讨好似的在父亲面前撒起娇来。 “爹爹,按您的吩咐,我换回您前日给女儿做的衣服了。爹爹,您看——”苏婧婷知道织造起家的父亲始终看重中国的布匹衣服,也知道为自己早早准备传统服的用意,虽然穿洋装不代表丢掉祖训,虽然穿洋装让她不自觉感受着留学时代碰到那些热血青年的活力与神气,可她是不愿违背苏家的规矩,来伤父亲的心。 “来,婷婷,让爹仔细瞧瞧——转个身,哎,女儿大了,个都高了,给你做的裙子都短了。”苏老爷说着不禁感伤得抹抹眼睛。 “爹,没有,您看,不是很合身吗?”苏婧婷也红了眼圈,忙安慰父亲。 “嗯,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苏宅都关不住你了,成天外面乱跑。” “爹——”苏婧婷没想到父亲转脸又谈到自己溜出家门的事儿,一阵撒娇了。 “罢了,罢了,你以后出门,都跟我说一声,也好让司机开车载你,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吗?” “好,好,爹,我这不是很久不在家,想看看上海都有哪些变化啊,再说今天芸约我,留洋前我还答应给她带礼物来着。” “幸好,你玩疯了,还没忘了让你的好姐妹给爹通报一声,还算没白养你。”苏老爷气鼓鼓的脸马上松弛了下来,露出了一脸没柰何的笑。 “好了,爹,今天那位姜先生真的救过你吗?”苏婧婷瞅着爹爹笑了,赶紧转移话题。 “是啊,你呀,你看人家年轻有为,现在还是洋行经理,”苏老爷边摇头边吹吹茶杯里的茶叶,喝了口茶,“怎么同样花钱,你怎么就没让我省省心呢?” “我这不是赶紧毕业就回来了吗,明天就去找工作,保证不沾亲带故靠你的面子挣钱。” “哼,说得好听,不靠我,一点儿女儿家的模样都没有。” “好了,爹——那位姜先生刚到上海,就来拜访您,不会就是光拜访完事儿了吧。” 苏老爷只管喝茶,并不接话。 “爹,又在这装糊涂。”苏婧婷心里明白为什么家里客人在母亲去世后,就越来越少,而且父亲也总不愿多见客,这一次还是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父亲留外客这么久。 “婷婷,你也大了,爹之前嘱咐你只管好好读书,现在回来了,也该替你操心你的大事了。” “爹,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大事?”苏婧婷听了,心下一沉,一脸紧张。 “你觉得今天那个姜凌峰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虽然救过您,我看着不过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哼,他傻,就当不了洋行经理了。等下次他有空,我请他来家里多坐坐,你多了解了解他。” “爹,女儿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还想多伺候您呢,这回国没多久,我还得找工作锻炼自己,您怎么就把我往家外赶,刚刚您还说外面乱呢!”苏婧婷急了,说了一大堆理由,试图打断父亲这般急切嫁女的想法。 “就是因为乱才想让你找个好人家,爹又不能永远陪着你。”苏老爷说着又慢慢起身,转身看了看那副松鹤图,恍惚间又听见亡妻在病榻上嘱咐他的话: “老爷,希望您常常看看那副松鹤图,您一定要健健康康,活得长长久久,替妾身好好照顾我们唯一的女儿啊!” “爹,爹——” “婷婷,听话,爹都跟你打算好了,过几天——” “不,不要,我就不嫁,你看看那些留法的中国学生,个个都有理想,青春是要奋斗的,梦想才会实现——” “理想,奋斗,好啊,你都在法国学的是这个吗?”苏老爷听着这些词,不觉毛骨悚然,“不行,从明天开始你哪儿也不许去,直到你出嫁那天!” “爹,你太不讲理了,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腐朽没落的清王朝都被推翻了,青年人也有更多选择的自由。” “自由,听听,你这话往外面说,是要被判成乱党的,”苏老爷急了,忙唤管家,“来福,把小姐带回房,明天起,一日三餐送进房间,不许她出房门半步!” “爹,爹,我就是不嫁,你关我多久都不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从也得从!”苏老爷厉声说道,见苏婧婷被管家拉走,再仰头看那副画时,不禁有点头晕目眩,赶紧扶着桌子坐下,喝口茶,定了定神,不住得叹气和摇头,嘴里叨叨着:“婉儿,婉儿,我们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管家来福送苏小姐进房,好心劝说她:“小姐,你这是不懂老爷的苦心啊!” “爹也不懂我,这哪儿是为我着想,留洋回来就是为了嫁人吗?太不可理喻了!” “小姐,外面世道太乱,老爷年纪大了,想找一个人能长久保护你,不是很好嘛?” “来福,我知道你一向对我们家忠心耿耿,你也看着我长大的,难道你就不能劝劝爹收回成命嘛?”苏婧婷倒是想顺嘴和管家建立联盟。没想到管家却说: “小姐,来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过觉着今天上门拜访的姜少爷倒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值得托付!” “来福,你看上啦?” “不是,小姐,这跟来福看不看上没什么关系?” “那个姓姜的给你打了多少赏钱?” “小姐,天地良心,来福自小就老实,老爷小姐待小的恩重如山,小的——小的只是觉得那姜少爷” “行,行,行,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不许跟我提那个姓姜的,关门,我要睡了,晚饭不吃了。”苏婧婷还一肚子委屈呢,倒床就蒙上被子。 “是,小姐。”来福小心翼翼锁了房门,走了,苏婧婷听着动静,又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牢骚:“什么姜少爷,爹爹和来福怎么都向着这个傻帽,希望他马上瘸了、病了、走不得路,下不了床,再不上我们家了!” 夏夜,一抹上弦月的倩影映在苏宅的荷塘里,微风拂过,荷叶和荷花都无精打采得动了动,几丝微风拂过,可也解不了盛夏的暑气,蛙鸣蝉噪是今晚苏宅唯一的声响,苏老爷在苏婧婷卧房外站了站,又回到他的书房,灯亮到后半夜才熄;苏婧婷那晚翻来覆去: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都始料未及,正为做了件好事而沾沾自喜之时,没想到却被父亲逼婚推到心情谷底,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那个姓姜的不速之客。 (本章完) 正文 第10章 第10章 第二日,苏婧婷一直睡到晌午,起来习惯性开门,发现门从外面锁了,这才恍然大悟这回爹爹是动真格的。平日里本就被父亲宠溺成活泼洒脱性子的苏婧婷,又加上被灌输了法国自由平等精神,怎会忍受这般被自己摒弃的封建规矩,对她来说父辈不论是非任意禁足,是对人权的漠视和践踏,即便这是父亲出于爱女的初衷,也无法合情合理。可中国几千年文化阐明的孝道,让她又不得不尊崇规矩。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实在力量弱小,多希望能改变如今人们的一些理念,这样说不定就能让父亲改变一些想法,让自己做想做的事情。不过又想,“爹爹根本就很少见外客,一心守着那些老封建思想嘛。” 苏婧婷这边想着,没料到的是自家府外来了一位外客,敲门声传来时来福正准备去厨房给小姐瞧午膳备好了没,顺手开了门,一看是李芸小姐,正想通报时,没想到李芸身旁站着一个洋人,洋人支支吾吾,李芸也听不懂,只跟来福说:“来福,婷婷在家吗?我们想见见她,跟她出去逛逛。” “哎呀,小姐被老爷禁足了,改天吧,老爷正在气头上呢。你们改天再来吧。这是——” “啊,怎么会——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刚刚在门口碰到,得婷婷出来说,她知道的!” “那也没办法,你们就不要为难我一个管家了,改天来吧。”来福准备关门,没想到保罗拦着门,打开怀里揣着那个父亲送的本子,赶紧撕下一页,写了一行字,递给来福,双手合十用刚在救助会学到的中文说了一句十分走音蹩脚的“你好”,便再不知怎么表达了,只接着说到:“Please,please” 来福见洋人一脸恳求,只好收下字条,关了门。 苏婧婷正想着心事,管家来福敲门,等苏婧婷应声后,他打开门锁进来,手上端着午膳,放在卧房中央的茶桌上,说道:“小姐,您可是睡醒了,刚刚早晨敲门没声响,来福就没敢进来。”“爹爹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嘛,不会真的关到我嫁人吧?”苏婧婷试探性地问。“您也知道老爷那也是说的气话。至于小姐想回归自由,那小姐您自己还不清楚怎么办嘛?”来福笑容里几分劝意。“哎,等爹气消了,我去陪不是,顺着他的意思就是了。”苏婧婷认为这样的环境对自己极为不利,只能先让爹觉得自己妥协了。“呀,小姐就是明白人,我这就回禀老爷。”来福一听马上机智地答道。 “哎,等等,来福,先缓两天告诉爹,本小姐还不想这么快见那个姓姜的。”苏婧婷隐约感到只有同意和姜先生先相处,才能摆脱不自由的状态,一想到这样就出卖自己灵魂,她又感到很犹豫。 “嗯,是,小姐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好,等老爷气消了,来福会趁机帮小姐说说话。” “就知道来福疼我。”来福摸摸前额那几道皱纹,又是憨笑,正欲离开锁门,苏小姐又提问了:“对了,来福,今天李芸来找我了吗?” “呃——没,没——” “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来过没?来福,你向来都不瞒着我什么的。”苏婧婷觉得来福有意回避什么。来福一听,马上看看屋周围,又走进苏小姐卧房,关了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李小姐倒是来了,但她带了位洋人,说是要拜访你!幸好是我开的门,知道老爷怕你生事的那点心事,我就没有通报,直接让他们走了,那洋人不会是你留洋的同学吧,李小姐也没说清楚。” 苏婧婷听了倒是满脸吃惊,心里揣测起来:“那个保罗挺有本事,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又怎么会找得到李芸?” 来福唤了几声“小姐”,苏婧婷才回过神,乱编道:“大概是吧,同船有几个洋学生,我们聊得挺好,下船前都交换了住址,谁知道这会儿来的是谁。反正都不熟。” “对了,他们递给我一个字条,洋文写的,你不说交换住址的事,我还忘了。” “快给我看看。”苏婧婷看着来福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字条,赶紧接过来,原来这是保罗从父亲给他的笔记本上撕下的一页,上面写着感激苏婧婷的见义勇为和乐于助人的溢美之词:“Great appreciation for your kind help. I was amazed by your bravery and cleverness. Hope I will be honored to pay a visit at your residence, to thank your family too.” 苏婧婷留学法国时,刚开始也诧异外国人的表达如此直截了当,而且礼貌也出乎中国人婉约的思维,感谢就直接上前告诉你,讨厌一个人也直言不讳当面指出。如今这位保罗先生作为一个陌生人直接就只身来拜访一个大户府邸,倒也符合她这么久以来对洋人的认识理念,虽然她仍弄不明白保罗如何找到她的家宅。 来福见苏婧婷读字条那样认真,也就不打扰,正欲再打开门时,苏小姐又发话了,声音还带着小姐小时候委屈后找自己要糖吃的娇气:“来福,你看爹爹成天关着我,都要把我憋出病来了,同学也见不到,来福,你就偶尔让我在院子里透透气吧。” “这可使不得,小姐,老爷的话,来福肯定是唯命是从,”来福大声说着,眼睛就时不时瞅瞅小姐,又瞅瞅门口,接着压低声音说,“来福老了,最近又好喝点小酒,酒一喝就认不清人。” 苏婧婷会意得笑了笑,来福正欲走出房门时,突然神情严肃说:“以后住址不要随意交换呢!” “知道了,跟爹一样啰嗦!”苏婧婷一脸开心。 (本章完) 正文 第11章 第11章 一连好几日,苏婧婷待在闺房,规规矩矩用完来福送来的膳食后,就读书写字,时不时从来福口中打听爹爹的反应。好几天没有听到李芸看自己的消息、也没有听闻那位保罗来再次拜访道谢,觉得甚是无趣。父亲一直没松口解禁,心里着实憋得慌。有一天听说父亲出门访客,差点就要逃出家门去见朋友,后来转念一想:万一这是爹爹试探,误会成家长一出门就出去疯玩,不懂规矩岂不罪上加罪,说不定爹爹就马上逼自己嫁给那个姓姜的了。苏婧婷那天不管多渴望出门,可偏就忍到了爹爹回府邸。那天起,父亲倒是放宽了些,同意苏小姐到院里看看花、读读书,同意李芸来看她,可都吩咐家丁小心翼翼看着呢。 苏小姐自父亲同意李芸来见自己,可乐坏了,忙写了信让来福差人给李小姐送去。收到信第二日,李芸就过来苏府探望苏小姐了。两人见面乐呵呵说笑了好一阵之后,苏小姐忙携着李芸走进闺房,开始一个劲儿抱怨,什么命运不公、怎么生在苏府,还有这么个老古董的爹之类的话全部发泄个干净,李芸倒是在一旁傻笑不插嘴。 “丫头,你怎么听着还乐呢?我都愁死了,你真是没良心,不叫你来就不来看我!”苏小姐一肚子委屈,拿着身边李芸就开罪起来。 “婷婷,你自己让父亲生气被关,还拿我开涮,再说我前几日来了,结果被来福拦着不让进呢。”李芸噘着嘴,刚刚傻笑的样子马上变成了赌气的样子。 “好了,李大小姐,我哪敢责怪你呀,你来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也不知道我爹爹前几日拜访了谁,听来福说回来满面春风的,他都好久没出苏府这个门了?” “管他呢,婷婷——哦,对了,那天来拜访,在你家门口碰到上次那个洋人了。” “嗯,来福跟我说了,我看了他写的字条。” “上面写着啥,不会是他看上你啦?”李芸狡黠地瞅着苏婧婷。 “哎哟哟,芸,你是不是成天在家看些痴男怨女的小说啊?”苏小姐用食指点了点李芸的太阳穴,“人家西方人懂礼貌,想当面感谢我,可我就不明白他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嗨,你们苏宅,他在犹太救助会一打听都知道吧!” “我爹早不跟外界接触了,我们苏家哪有那么出名。” “哎,不对,你爸名声在外,可不能小觑,前几天我爹还说商界想请他当一个什么联盟会长!” “什么?竟有这回事!”苏婧婷倒是吃了一惊,难道他前两天出去是受邀参加什么会长选举之类的事,可转念又一想:不可能,爹爹早就看淡名利,绝不会因为这个名不副实的会长头衔那般开心。 “婷婷,婷婷,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今天你来我家还有一个重要任务!” “啊,婷婷,你不会让我带你出去吧,这个可不行,苏老爷吩咐只能让我在你家见你。” “哎,我可没让你冒险。” “哦,吓死我了!” “芸,我知道你机灵,要不就这样——”说着,苏婧婷附耳跟李芸说起来,眼睛还滴溜溜转着。 “啊?金蝉脱——” “嘘!”苏婧婷赶紧捂住李芸的嘴。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李芸听说要瞒着苏老爷,帮苏大小姐演唱戏,心都跳出来了。 “你可以的,你的声音那么像我,再说,不就蒙着头睡觉吗?” “来福可不是省油的灯呢!” “放心,来福这盏灯,也得配合我们呢!” “啊,不是,婷婷,婷婷,婷——”李芸叫着,苏婧婷早帮李芸脱了衣服,换在自己身上,然后用嘴捂脸,学着咳嗽几声,还问李芸像不像患风寒的赶脚,说着还生怕浪费时间一样马上去开门,正好遇上迎面敲门的来福,只管对着来福使劲眨眼。 来福一看,是小姐换了李小姐的衣服开门,一惊,马上又换了口吻:“哎呀,李小姐这是伤风了,赶紧回家吧,来这边走,要小的给你叫车吧。” “呀,不用,不用,我急着回家了!”苏婧婷赶紧跟着来福走向门口,仍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不时祈祷不要碰到父亲,可就走在门廊的时候,来福正欲开苏宅大门,后面传来苏老爷声音。 (本章完) 正文 第12章 第12章 苏婧婷正祈祷不要在快出府碰到父亲,可就走在门廊的时候,来福正欲开门,后面传来苏老爷声音:“李芸,你回家了,可曾帮我劝劝婷婷啊?” 李芸尖着嗓子说:“嗯嗯,婷婷见我可高兴呢,什么都听我的......”说着又不住地咳嗽。 “哎哟,可是伤风了,我给你叫个医生吧!”苏老爷说着,关切地走过来,越来越近了,来福急得心跳到嗓子眼儿了。 “没事,我爹等我回家吃饭了。”苏婧婷说着,慌忙自己开门走出府去。 “哎,这孩子,现在的青年都不怎么懂礼了——怎么感觉李芸跟我家婷婷越来越像了?”苏老爷一脸奇怪,正想着,听来福说:“看到姜少爷汽车了。” 苏老爷一听,之前想法完全忘记,赶紧吩咐:“快,来福,吩咐备茶,我去客室等他——哦,也吩咐厨房,我们一起用晚膳。”来福按苏老爷吩咐赶紧安排忙活起来,自己虚掩着门,等在门口。 苏婧婷正为刚才有惊无险感到庆幸,没想到头一抬一辆黑色轿车拐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自己,苏婧婷这当儿不知所措,赶紧捂住眼睛,黑色轿车在自己眼皮底下刹住。车上走出一个白衣少年忙赔不是,苏小姐拿开手一看是姜凌峰,立马变了脸色,手帕落地也不顾了,直说:“你家司机怎么开车的。” “对不起,苏小姐,我没想到这个巷弄会走出一个人,请问苏小姐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呢?” “你——不要你管!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附近——” “我正准备拜访苏伯父。” “哦,那你好好拜访吧!”苏婧婷没好气地说。 “苏伯父让我今晚陪你们父女在苏府用膳,苏小姐这是去帮着备菜吗?听说苏府的膳食很不错,难不成苏小姐你——” “我从来不做饭,告诉你吧,我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惰大小姐,”苏婧婷觉得此时正是一个让姜凌峰讨厌自己的好时机,接着说,“做饭这等事,怎会轮到我这么一个大小姐,本大小姐在家闷坏了,出来闲逛——” “哦,出来闲逛?那苏伯父没有跟你说今晚的事吗?” “我爹才没有——”苏婧婷一听不对,难道父亲前两日出门是为了邀请这个姓姜的,赶紧说道:“如果你告诉我爹你见过我,你就——” “就怎样?”姜先生动了动眉,一副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今晚一定会回来陪你们用膳的,但你要是对我父亲说——” “苏小姐,我们只在苏府见过,”姜凌峰看起来很懂人心,“这样,我正愁没地方停车,让我司机送你去想去的地方,然后接你回苏府,岂不是更快!” “你保证不告诉爹!”苏小姐一听姜先生这般诚意,倒是没想到,心里一阵怀疑,不过正想着去安置犹太人的居住区回见那个保罗,走路也有点太远,张望了半天,一时间也看不到什么黄包车路过。 “好好保护苏小姐!”姜凌峰走到司机车窗旁边,小声对司机说道。 “是!” “怎样?可想好了?” 苏婧婷想着竟有这等好事,觉得总不能将自己关在车里,如果真是这样就耍无赖告诉父亲他绑架自己,而这样对姜先生自然也没什么好处。于是果断答应,坐上了汽车。汽车开后,姜凌峰发现地上那方苏婧婷掉下的绢帕,捡起来,看了看上面一角绣着一朵白玉兰,旁边还绣着一个“婷”字,知是出自苏府的织造,小心揣进兜里好生收起来。 而这一边,苏婧婷坐在车里觉得就算借车,也不会对这位姜先生有什么改观。然而此刻的苏婧婷如同被放飞的自由小鸟,看着街市在车窗内变换着景儿,心里暗暗开心,不一会儿,就快到犹太人居住区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3章 第13章 快到犹太人居住区的前一个街区,苏婧婷突然对司机喊停车,司机停车后问是不是在这儿等着,苏婧婷马上说:“谢谢这位小哥送我,本姑娘想随意逛逛,就不劳烦这位小哥送了,你可以到处溜溜哈。”说完就跑进旁边的一个书店,随手拿一本书翻翻,又不时往店外瞅瞅。司机暗笑,便开离了店。 苏婧婷回头一看车开走了,立马溜出店外,往犹太救助会所属的街区走去,却不知司机记着姜先生的嘱咐,远远地小心翼翼跟着。拐进巷弄后,看见这里都住着从欧洲逃难过来的犹太难民,有的也是刚刚到这里,还在专门的登记处登记,准备被安排入住的房间。这里仿佛是欧洲人们生活的缩影:这里可以闻到沿街的咖啡馆里现磨咖啡的浓香,空气里还有隔壁间面包店里的烘焙香味儿,餐馆和理发店也一应俱全,路边还能看见一些人穿着自己在法国歌剧院见过戏剧演员穿的衣服,走过她的身边,一个演员冲她说着:“Our god leads us to this refugee land, this Oriental Noah's Ark!”苏婧婷知道西方神话里诺亚方舟救赎生命的意义,知道这是他们从心底里感谢中国的意思,不自觉生出一种对于自己祖国的自豪感,但这种感觉那样飘忽,一会儿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新奇事物占据了。 此刻她有一种仍身处欧洲的错觉路的一旁还有一些房间里摆着一些画作,苏婧婷好奇走了进去,看见里面多是仿作,有拉斐尔《美丽的女园丁》、伦勃朗的《夜巡》、达.芬奇的《乔孔达》和一些近代不太出名的画作,其中有一副名称为《屠夫》,整个画面感觉血淋淋的,惊悚不堪,感到困惑为什么会展示这么一副画时,看见身旁一个七八岁的犹太男孩儿对着一幅画出神,她好奇地走过去问小男孩儿:“You like painting?”“Yes, I dream to be a painter”小男孩倒是毫不怕生地回答。“If you want, you will be. What's your name?”“Peter.”苏婧婷正准备询问小男孩关于保罗的住处时,忽听身旁有人叫:“Hey, beautiful lady, could you please smile to me?”苏婧婷回过头来,一个闪光灯照得自己眼睛一阵刺痛,吓了一跳,从光源里恢复视力听见一阵笑,仔细一瞧就是那个自己曾帮助过的保罗。 “Oh, Mr Stern——” “Please call me Paul, so glad to see you again!“ “I received your letter, and was touched by your politeness. So sorry that I cannot see you that time.“ “Why, your family doesn't like foreigners? “No, not at all, we just barely have chanmunicate and my father leads quite tran--quil life. Let's forget it. You please call me Tingting.“ “Ting means beautiful lady in Chinese, isn't it?“ “Oh, thanks——That's camera?“ “Yes, you like to try?“ “Could I?“ “No problem, here, open this part, and click this button, yes that's it!“ “Could you please give me that photo you take of me as present to help you?“苏婧婷调皮地说,“Why you came to see me just for thanking me?“苏婧婷很好奇为什么那天保罗那么急得见自己,隐约感觉是不是需要帮助。 “Look here, it really shocked me at my first sight, I thought I came back Vienna.“ “It's not good?“ “No, it is great, but I want to know better of China, your country, not just daydreaming of staying at Europe, life needs go on, and now we e to a totally new country with different culture. So I propose to learn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and many fellows thumbs up. Since that time we met, I thought you will be a good Chinese teacher for us. Would you like to be our teacher, we will pay for you.“ 听了保罗如此诚恳地邀请自己做他们的中文老师,感到惊讶,听说还是正式的聘请,就更感到无地自容了,觉得自己可以将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传播给这些异国他乡的难民吗?看到保罗迫切的眼神,她也不好拒绝,一时犹豫不决。 “Tingting, I really wish one day I could talk with you in Chinese, thus your friends all understand what I will say, there will be no misunderstandings like last time. For us it is also convinient to live here.“看见苏婧婷一脸的犹豫,保罗没再恳求下去,他心怀感激地希望苏婧婷去安置他的住所看看,还说在刚来的几天里也有不少像苏小姐这样的好心上海老百姓帮过自己,话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一个窄窄的木质楼梯前,上了一层楼梯后,就到了保罗住的小屋。 (本章完) 正文 第14章 第14章 苏婧婷踏进保罗住的那个不大的房间时,就吃了一惊,简单的家具上几乎都摆着厚薄不一的书籍,在苏婧婷不长的求学生涯中,这样的印象仿佛是一位访问中国的学者姿态,她眼睛所及的最近的茶几上就放着两三本英文写着的西方文学史、西方哲学和一本东方神话故事。好奇心让她拾起那本东方神话故事,想看看西方人是怎么诠释中国的神话的。保罗见了,微笑着问她喝不喝咖啡。苏婧婷眼睛瞅着书,顺势点了点头。保罗从放在窗台旁的咖啡壶里倒了杯咖啡,递给她,说道:“It is from Vienna, not sure if you like.”“What?“苏婧婷看着递过来的咖啡,才回过神。 “The coffee, you like the book?“ “Oh, a bit curious.“苏婧婷了呡一口咖啡,“Emm, it is of good quality. I mean the coffee.“ “Glad you like it.“ “The journalist needs to read so many books?“ “Oh, they are my guide and my treasure, which give the light to my life in difficult times.“保罗说着,将刚刚背在身上的包取下来,从里面取出那个父亲给他的笔记本,拿出笔在本子里记着什么。 “The journalist also needs to write anytime. That's great.“苏婧婷看着保罗的举动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好奇。 “Haha, it's my habit. Usually when I found an interesting points, I will record them in case any materials for any news writing.“说着,保罗拿出这几天在附近街道拍摄的景象的胶片给苏婧婷看,隔着光亮,苏婧婷隐约感到是一幅幅生动的SH市民生活画面,被这名犹太青年无时无刻不想了解中国、尊重中国文化的热情深深打动,那杯来自维亚纳的热咖啡此时回味起来感觉更香了。 “Tingting, could you please help me to pick up some Chinese book to learn as there's a book shop beside.” “More books?”苏婧婷想到刚刚下车时经过的那家书店,自己还无所谓翻了翻。 “Yes, e on!”放下咖啡,他们来到那家书店,里面有一些用音标标注的汉字读音,也有汉字书写学习的书,有的对于初学者太难,苏婧婷认真翻了两本中文初学的书给到保罗,姑且还算合适,但觉得最好有人引导才好,心下想着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保罗在苏婧婷挑书的时候,也在边看书,边看着书店里的一切,触摸书店里的梁柱,带着中国古典的建筑艺术风格。保罗小声对苏婧婷说道:“Tingting, how do you think if I open a book store?” “I think you can open a libarary!”苏婧婷打趣道。 “I think books can not only help me, knowleadge can help more people.“保罗意味深长地说,眼神迷离地看向远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正说到这里,突然传来一阵枪响,街面上开始有人尖叫,有人四处跑动,场面开始混乱。保罗和苏婧婷大惊,接下来保罗马上镇定下来:“We need to run into our refugee street, which they dare not to bother us as we have security by your government.”说着保罗情急之下牵着苏婧婷飞跑着,正要拐到犹太人避难区的巷弄,迎面一位蒙着脸的人倒在两人面前,苏婧婷不禁吓得尖叫一声。保罗慢慢蹲下来,揭开蒙脸的黑布绸,一看是上次那个黄包车夫,对着苏婧婷说,“calm down, we knew this man, e to help me.” 苏婧婷定了定神,发现就是那个之前街道上的黄包车夫,保罗试了试他的气息,还有呼吸,赶紧让苏婧婷帮着自己将这个晕倒的人抬起,准备抬进救助会。远处两名黑衣人追过来正准备对着他们开枪,没想到远处有人从暗处放了两枪,枪法不得不说准到离谱,一击即中,这两名黑衣人都头部中弹倒地,当即毙命。保罗和苏婧婷只管救人,没意识到后面有人朝这边继续开枪。 放枪的人原是将车停在附近的姜先生的司机,他下车一直跟着苏小姐进了救助会,苏小姐和保罗路过的地方他都暗暗跟着。也没有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黑衣人准备开枪那一刻,他躲在暗处开枪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等苏婧婷和保罗将那个中枪的人带进救助会某个医护室的门口时,司机突然出现在苏小姐身旁,阻止她进入医护室,说道:“苏小姐,天色已晚,苏老爷正等着您用晚膳了,您可是忘了?” 苏婧婷突然意识到李芸还在自己卧房躺着,瞒着爹爹出来的事如果被拆穿了,以后就更别想出来了,更别说当什么中文老师了。苏婧婷赶紧跟保罗抱歉,交代保罗有任何困难及时托人找她,一定不要让受伤者出犹太人居住区被外界发现,以免给救助会惹上不必要麻烦,叮咛嘱咐千万等她再见他再商量。保罗心里沉着得很,之前记者采访报道练就的机智没想到在中国也能用上。 苏婧婷交代完,急急忙忙上了姜先生的车,让司机快快开到苏宅,家中父亲如果发现自己偷跑出来,后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心内一片混乱。 (本章完) 正文 第15章 第15章 姜凌峰待车开远,便走上苏宅门廊,正准备敲门,来福就赶紧开了门,笑眯眯地说道:“姜少爷来了,我家老爷已经在厅堂等您啦,快请进。”姜先生见来福神色殷勤,两手紧紧握在胸前,仿佛一丝慌乱还盘旋在他周围,便已猜到三分,微笑着对老管家脱下礼貌,点头以示礼貌,边说着:“听说老先生是苏老爷最信任的人,今日一见,晚辈也感到格外亲切。”来福活了半生,头一次听人对自己称“先生”,被姜先生的礼仪深深感动,越加看重这位“晚辈”了。两人客气着一直走到苏家会客厅堂,来福没等老爷吩咐,就先端来了一杯上好龙井,盛在上好JDZ官窑出产的瓷茶杯里,苏老爷瞅见十分满意。 “贤侄,最近事物繁忙,老朽叨扰,实在有愧啊。”苏老爷虽然鼓励他看重的年轻人敢闯敢为,但既是早就相中的未来女婿,自然是多见面才能促成好事。 “伯父,说得哪里话,苏老爷对姜某再造之恩无以为报,此次来上海工作,本来就应该多多拜访伯父才对,竟让伯父亲自来请,是晚辈疏忽了。还请苏老爷见谅才对。”姜少爷一番言辞说得苏老爷心里美滋滋的。 “你任职的洋行生意怎样呢,做的可还顺心?”苏老爷关切地问。 “谢谢伯父关心,一切尚还顺利,姜某初来乍到,还在学习中。” “年轻人多学习学习,历练历练,是有好处的。” “伯父说的是,说的是......”自从姜凌峰受苏老爷恩惠得以接受新式教育,而后又被推荐给商界,有机会接触实业经营,心内一直感恩不已,早已将苏老爷视作父亲与恩师,一直存着那份报答的孝心,只要是苏老爷的鼓励言辞,他都当做勉励格言一般。 “年轻有为是好事,也别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有看上的姑娘啊?”苏老爷虽然希望姜凌峰为自家女婿,但半生商界奋斗史让他接触的人和事,给了他开阔的眼界,虽然对女儿管教严格,但都出于过于爱护,而且思想并未守旧封建,才会愿意女儿去留洋读书。嘴上说着媒妁婚姻,仍然是要尊重年轻人自己的意愿,再者也不愿女儿嫁给一个心里有其他心仪之人的男子,这在苏老爷和仙逝的夫人的恩爱婚姻里就是验证。 “伯父,晚辈蒙恩,一心学商,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顾上这些琐事。”姜凌峰知苏老爷试探,连忙说道。 “唉,怎么能是琐事呢,可是关系你一生的大事啊,真的没有吗?”苏老爷一再确认。 “真的没有!”姜凌峰已经涨红了脸。 苏老爷满意地捏了捏胡须,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咳了咳,清清嗓子,说道:“前日你来我家,可有看到小女,不听话得很啊!” “苏小姐确实机灵聪颖,十分可爱。”姜凌峰想到刚刚在苏宅附近碰见的苏小姐,越发觉得有趣。 “可爱——是不是可以爱的意思呢?”苏老爷突然顽皮地看着姜凌峰。 “没想到伯父也这么幽默,这是取笑晚辈啦!”姜凌峰赶紧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取笑,我苏某可不怎么会开玩笑呢?看来是老朽说错话了——” “不,不是——晚辈意思是——” “哈哈哈——”苏老爷还没等姜凌峰接话,就适时大笑起来。 “对了,小女午睡也该醒了,来福,叫小姐来厅堂见见客人——” “老爷,刚刚李芸小姐来拜访小姐正巧患了伤风,刚我去瞧小姐,小姐也说不舒服,还想睡会儿,您看——”来福合掌搓着手,心内急坏了,也不知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只好编故事搪塞。 “哦,想是被传染了风寒。哎,李芸这丫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 “伯父,就让小姐好好休息吧,姜某正好还有事务请教伯父。”姜凌峰赶紧接话。 “也好,来福,快去请个大夫瞧瞧小姐病得怎样?”苏老爷心内开始焦急,吩咐来福请大夫。 (本章完) 正文 第16章 第16章 苏老爷正吩咐来福请郎中帮苏小姐看病,姜凌峰赶紧接话茬。 “伯父,姜某正好认识一位教会医院的好医生,等我司机办事回来,就让司机去请,风寒还是先静养,姜某建议先不打扰苏小姐休息,让她好好睡一觉。”姜凌峰没等来福接话,便抢先说,苏老爷听姜凌峰说得有理,也止了来福去找大夫,只吩咐来福时刻关心小姐。“贤侄办事如此妥帖,深得老夫喜爱啊!”苏老爷直接言表对姜凌峰的喜欢,又让姜凌峰的感恩之心震了震,竟对自己刚刚的话感到不好意思了,一时没有接话。 “刚才你说有事请教,是何事啊?” “突然想起买办提的几件棘手的事,想请教伯父。如今生意场上不如前些年,革命一闹,政府要员更换比较频繁,而且买办失信之人也频频出现,前两天绸缎业的买办谈完业务就自己拿着钱走了,如今账簿和人都下落不明,实在令人揪心啊。”姜凌峰一时间也现编不了什么故事,也不忍心骗自己的恩师,便将一部分如今任职的洋行的一部分真实困境说了出来。 “贤侄刚才说的顺利想也是宽老夫的心,看来你是遇到难题了。如今世道多变,生意场上也瞬息万变,眼看着物价一天天涨,穷人家也有见了钱眼开,想一笔生意登天的,也是有的。老夫早就不论商界,但是老朋友还是有几个,一会儿给你引荐一两位老前辈,都是懂经商、有大德的人物,或许可解你眼下困境。”苏老爷知道不过是引荐的问题,具体的事宜解决,他对姜凌峰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太感谢伯父了,您一直都教育我要做一个有德有为的商人,如今国家纷乱,姜某也希望能像您一样做一个实干家,只是如今洋行环境让姜某身在江湖颇有不得已之处。”姜凌峰想拉长时间,以至于让苏老爷对苏小姐起疑,便说了些苏老爷忌讳听的词。 果然,苏老爷听了,甚是惊恐,忙说:“贤侄,我们只做生意,年轻人有热血是好事,也是坏事,老夫当年也吃了不少教训,如今革命军到处都是,下场你我都知道,切不可因为一时性子坏了大事啊!” “伯父放心,姜某谨记伯父一直以来的教诲,商人只在商言商。”苏老爷听了这才长舒一口气,又端起手边的茶,看看天色不早,本又想唤来福瞧瞧苏小姐,姜凌峰又开了话匣子。 “伯父,我——” “什么,有事儿尽管说——” “呃——伯父,能谈谈您当年起家做生意的经历吗,姜某从未听过您的完整经历,想听恩师说说,姜某以后做事从商都以您为典范!” “哈哈哈,这孩子,支支吾吾半天就这个,可是这天色渐晚,怕是会耽误你时间吧!” “伯父这是要赶我走吗?”姜某也开了一个适时的玩笑。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 “能有幸与恩师促膝交谈,是姜某的福气,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到多晚都行!” “哈哈哈——”苏老爷被姜某说得心里舒服得很,想来也好久没有和谁提起自己曾今的起家往事,便饶有兴致边回忆边说给姜凌峰。那情节跌宕起伏,有时回忆起自己都有震惊之感,连夜幕低垂,星月高悬都没在意。 李芸在苏婧婷的厢房躺了好久,见屋外没动静,屋内静悄悄,心里焦灼地更加厉害,便起身在房间踱步,听到屋外有脚步声,又赶紧躲上床,听到敲门声,只答应不舒服想睡,脚步声就又渐渐消失到厢房院外。等到全无动静,李芸开始边踱步边数数,都不知数到多少千多少万,还没看见苏婧婷那丫头的影子,不禁心里骂起来:“这个鬼丫头,怕是要出走了吧。”刚说出口,就赶紧捂着嘴,心想哎哟千万别乌鸦嘴,又担心起苏婧婷会出事,天色晚了,却连灯也不敢开,蜡烛也不敢点,本来胆小的她开始幻想被苏老爷发现怎么编理由,撇清自己无辜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7章 第17章 正当李芸缩在苏婧婷的床里,心里无限担忧,嘴上还骂着:“坏婷婷,在外面玩疯了,就知道拿我当挡箭牌——” “阿嚏!”就在李芸犯嘀咕时,突然闺房后面的一个窗户一响,跳进来一个影子,吓了李芸一大跳,屋内又没开灯点蜡烛,下意识说了句,“谁呀!” “芸,是我,是我——” “婷婷,婷婷,哎哟——”李芸一听是苏婧婷跳窗进来,心里又惊又喜,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没想到一激动,刚下床就撞上茶桌旁的椅子摔了一个跟头。 “哎哟,李大小姐这是要闹哪样,屋里这么黑,刚进来就听见你在骂我,惹得我一阵喷嚏——” “你这疯丫头,你看都多晚了,我点灯不就意味着起床,得被你爹唤去招呼客人啦。” “哦,对对对,演戏就得演到底,我一急就忘了。” “你都去哪儿了?还以为你又惹事了!” “哎,玩得稍微远点儿,去了——”苏婧婷突然想到刚刚发生的惊魂一刻,下意识觉得不能让更多不知情的人知晓,就编了一句,“去了忘了时间。街上那么乱我哪里还敢乱跑。” “婷婷,你这是读书上头了呀,下次出去玩,不许再拿我当挡箭牌了,得带我一起玩!” “嗯,当然,不过带你看书,你愿意吗,李大小姐!” “你,你别瞧不起人哦!” “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得去见我爹了,再蒙下去就被发现了,哪里还有下次和你玩的机会呀。” “对对,赶紧见你爹,那我怎么——” “赶紧,你从窗户出去,来福这会儿在后门,你从后门出去,外面有辆车等着送你回家,我都安排好了。” “啊,这都什么什么啊,要我一堂堂大小姐爬窗户,还有车准备好了,你这玩得哪儿出啊——” “哪儿那么多问题,车是姜先生借我的,司机小哥还不赖,不爱说话,路上你跟他唠唠嗑,准不无聊——” “唉,婷婷,你,你别推我呀,这都交的什么朋友——” 李芸才从刚才的担忧中解脱,没想到又被刺激了一番,惊恐地被苏婧婷推着爬了窗户,来福过来小心接着,领着出了后门,又被来福领着上了姜先生的车送回了家。 “Bye——”苏婧婷站在窗边,模仿跟保罗说再见的口气,突然想到自己被邀请当老师,不觉一阵欣喜,小声嘀咕,“当中文老师,哈哈——”说完又捂着嘴和肚子笑着。 “小姐,老爷问你病好些了吗?”是来福敲门了,苏婧婷转而变得严肃,咳了两声,说,“好些了,可以一起吃饭了。” 说着,便开了门随来福去会客厅堂了。 苏婧婷刚走进会客厅堂,便见姜凌峰跟父亲正相谈甚欢,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进来了,不觉又咳了两声,才打断两人的谈话。姜凌峰和苏婧婷对视了一会儿,苏婧婷狠狠盯了他一眼,姜凌峰只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端起手中的茶杯喝起茶来。苏老爷见女儿并未太严重,便吩咐来福准备摆上晚膳了。 “婷婷,听说你患了风寒,好些了吗,为父本来打算给你请大夫,姜先生劝我让你好好休息,还提议你去看看西医。”苏老爷借着此事,想让女儿对姜凌峰有一个好印象。 “那真是谢谢姜先生了!不过不必了,爹爹,我睡了长长的一觉感觉好多了。”苏婧婷说着,便走向父亲,准备馋苏老爷去旁边的用膳厅,“爹爹,婷婷扶您用膳了,好久没和爹爹一起吃饭了。爹爹还生女儿的气吗?” “你呀,要找个人管着你,少惹我这个老头子生气罢。”苏老爷点了点苏婧婷的额头,笑眯眯走到饭桌旁。 “爹爹,哪里老了,婷婷要永远陪着您。” “哈哈哈,鬼精灵——来,凌峰,一起坐过来。”苏老爷心情大好,说道,“婷婷,不是不让你出去,外面太危险,要出去为父也得保证你平安回家吧!” “是啊,苏小姐,伯父也是用心良苦啊,你就体谅做父亲的心,出去玩也得告诉你父亲一声吧。”姜凌峰边坐下来边有意劝说,还对苏小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看,凌峰多懂事,来,凌峰,吃鱼。”苏老爷并没在意姜凌峰话里有话,边说边给姜凌峰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苏婧婷又是狠狠盯了他一眼,马上拿上旁边的酒壶给姜凌峰倒了杯酒,“姜先生,难得听爹爹这么夸赞人,谢谢你让爹爹这么开心,来,敬你一杯”,说着凑近姜凌峰倒酒,咬着牙对他小声说,“别忘了你刚才怎么跟我说的,敢说出去就试试!” “看来你们年轻人得多聊聊,凌峰啊,以后常来家里坐坐。” “来,爹爹,你也来一杯!” “丫头片子——” 这个晚膳就在一片愉悦的欢快里结束了,姜凌峰走出苏宅后,已然看到车在门口等着,他抬头看看天,月色如此迷人,坐上车时,觉得刚刚的醉意夹着几分甜袭上心头,不知是今晚的酒让他留恋,还是月色让他迷醉,或者只是苏宅的某一处景致令他难以平静。 (本章完) 正文 第18章 第18章 那夜的家常饭桌上,苏婧婷虽然嘴上对着姜凌峰毫不客气,扶爹爹回屋歇息后,在自己闺房里,想想一天的有惊无险倒下意识觉得这个姓姜的看起来愣头愣脑,倒是很会哄爹爹开心。听刚才来福说起自己外出的几个时辰里,都是这个“姜少爷”陪着爹爹说话,还有意无意不让爹爹去闺房瞧病,请教爹爹各种买卖生意上的事,似乎知道自己不在里屋有意拖延时间似的。苏婧婷脑海里出现姜凌峰应付爹爹的画面不禁一个人在房内一阵捧腹大笑,想着:“姓姜的,算你识趣。” 正笑着,刚才心惊肉跳的一幕马上袭上心头,苏婧婷转而又开始担忧起来,感觉这次风波恐怕会让犹太人居住的区域变得不平静,也不知那个黄包车夫能不能救活,更担心保罗会被牵连,毕竟上海的巡捕什么闲事都得管,何况这次事态严重,恐怕消息早就传到警察署了。 虽然苏婧婷是朱门大户的小姐,可少年时代见着父亲盘生意在家可没少招待地方警署,早知这些人当差办事从来都是为了自己的钱袋。今日的事如果警署追查下来,恐怕是要去求父亲的老关系,可这样外出的事就得抖出来,要是父亲知道肯定当即就挑日子逼着嫁给姜凌峰了。苏婧婷的想象力这一晚是飞上天了,连做梦都梦见自己逃婚,梦话都喊着“讨厌,姜凌峰!”可没想到苏老爷当晚也兴奋地难以入睡,趁着月色,沿着荷塘,心里想着仙逝的夫人,不知不觉踱步到女儿房间外的院落,本想隔着门站一站,没想到刚走到女儿房门口,就听到女儿迷迷糊糊的这些梦话,不禁心里更加高兴,又慢慢踱进厅堂,对着那副《松鹤图》,小声嘀咕着:“婉儿,咱们的女儿总算开窍了,你我都可以放心了。” 苏婧婷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第二天,吴警官的桌上就放着几张被打死黑衣人的照片,被安排调查这个案子。吴警官皱着眉头,正在思索,刚刚进来报告案情的巡捕说道:“长官,通过两位死者的衣服应该是上海滩的某个帮派的,或者是暗杀革命党的便衣,这哪个我们都得罪不起啊。”吴警官没有多说,只吩咐那个巡捕召集队伍准备出发,自己带了警帽,就出了办公室。 吴警官带着四五个巡捕来到案发现场,观察周边街道情况,除了死者留下的血痕,其他路面也没有看到血渍,他看了看一个伸进不远处犹太人居住区巷口,又看了看其他几个岔路口,命令手下几位巡捕去周边几个巷弄查看,自己走进犹太人住的弄堂。刚走进去,没多远就撞上一个犹太人拿着酒杯说着:“Life is mysterious, Sir!”还没等吴警官反应过来,另一个犹太人又撞了过来,将吴警官帽子都撞落了地,吴警官拾起帽子,那个犹太人一股酒味冲他说道:“Life is hard too.”吴警官捂着鼻子,赶紧躲开,看着不远处一个诊所的牌子,正欲走上去瞧时,没想到一盆水扑了过来,他大半身都被浇得湿透,大喊:“谁啊,造反了?”抬头一看是一理发店,店主忙出来道歉,磕磕巴巴说着中文:“对,对不起,我们,我们,理发师眼睛,问题。”边说还边打手势。吴警官拍了拍身上的湿衣服,整了整帽子,说道:“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瞟了瞟诊所,就掉头走出了巷子,边走还边大声骂:“一群酒鬼,瞎眼、聋子,哪里会开枪!”可走出巷子时,他又皱起了眉头,小声嘀咕:“这案子怎么结呢?”就在这时,听到手下人疾跑过来报告,“长官,我们找到一个杀人犯躲藏的地方。”“在哪儿,快带我过去。”吴警官眉头更加紧锁。 吴警官来到一个僻静的半废墟的房子里,早听说此地因为涉及凶案无人敢住,已被废弃,屋外就血迹斑斑,沿着血迹走到一个虚掩的门里,没想到里屋居然放了几枪,还打伤了一个巡捕,吴警官赶紧命令隐蔽,并朝里面放了两枪,里屋没有声音,便壮着胆子进去,见一个人倒在那里,还有呼吸,当即命令逮捕。抓到此人后,吴警官眉头倒舒展不少,收队便就此结案。 见着吴警官逮捕人后,停在附近的一辆车经过犹太人居住区域开走了,而开车的正是姜先生的司机。 而此时,那位黄包车夫却躺在一家教会医院治疗。大概苏婧婷不会想到,姜凌峰当晚如此沉醉地经过犹太人居住区,谁也不知道他从哪个巷弄醉醺醺的走进去的,而后以喝酒胃不舒服为由,又冒失地闯进了那个收着昏迷的黄包车夫的诊所,一开始那里的医护人员很是警觉,神色慌张地给他拿了些缓解胃疼的药,没想到姜凌峰开口说了一句洋话,让医护人员放松了警惕,他说道:“Please don't be scared, I am the friend of Miss Su, I want to meet Mr Stern to help him.” 保罗在诊所隐蔽的里屋听到是苏小姐的朋友,便按捺不住从里面急急走了出来。姜凌峰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便说:“What I do is just to protect my friend Miss Su and her father. e on, we cannot leave this suspect person here. Please trust me.”保罗听到“信任”这个词,似乎又看到当时自己被苏小姐帮助时那种坚韧的眼神。他感到一种相似的信任感占据了他的所有顾虑,于是同意姜凌峰的方案和之后应对巡捕的方式。保罗马上配合他,与那里的医护人员将伤者从另一个隐蔽巷口带到姜凌峰车上转移到了这家教会医院,保罗再一次与姜凌峰握手时,姜凌峰再次向他保证他的安排是妥当的。保罗深深感到中国人的睿智和不屈精神,并在当晚的日记里写下了:“There's something deep in the spirit of Chinese people. The spirit makes me believe they can overe any obstables and sufferings, which moved me a lot.” 正因为有了这一晚的相识,保罗对于中国和这里的老百姓有了进一步认识。也正因为姜凌峰的警示,才会让这次吴警官的搜查无果。不过至于吴警官为什么没有进诊所,后来听说抓了谁做替罪羊都不得而知,虽然还存在种种疑惑,可警察署竟然也定案不追查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9章 第19章 自姜凌峰那日拜访苏宅后,苏老爷心情大好,又见女儿自从禁足以来就十分守家规,姜凌峰来家吃了顿饭后,便不再关着她在自己闺房后院,时常让她陪着自己在荷塘散散步,聊聊天。苏婧婷因为那天偷跑出去生怕爹爹发现,和姜凌峰那晚一桌吃饭以后,一连几日都对爹爹特别殷勤照顾,格外听话,还时常为苏老爷读读诗作为消遣,逗得苏老爷每日乐呵呵的。 那天晚上的枪击案后,苏婧婷就一直担忧,恨不得第二天跑去保罗那里,虽然还没想到如何安置那个伤员,但终究是个隐患,可让李芸再来她家办一次障眼法,父亲肯定会识破,要是让父亲知道实情那还了得。作为儿女总不能让父母时刻担心。一时间想不到办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几日都急得在闺房里来回踱步。这天闷热,苏老爷和苏小姐在院里纳凉,不多久,苏老爷望着满池红莲说:“婷婷,你会不会恨爹爹?” 苏婧婷听了父亲这般没头没脑地询问,很是不解,想来肯定又是在思念母亲,便赶紧接话:“爹,您说的什么话,女儿平日不听话总让您担心,您让我在家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怎么会因为这么点事就恨您呢?” 苏老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哎——,时代不同了,你们年轻人有很多新的想法,我是跟不上了,学生运动一波接一波,爹爹就是怕你受这些青年人的鼓动,担忧你的安全,让你少出门;不过爹爹一向开明,也希望自己的女儿接受先进教育后有自己独立的判断辨别能力,不然也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出门留洋......” 苏婧婷感觉父亲今日的话里有话,似乎知道自己曾在国外有接触过这些热血青年一般,心内不禁一紧,只疑惑地问道:“爹,婷婷不知您为何这么说?” 苏老爷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女儿说道:“爹爹不能一辈子关着你,也不能阻止你以后交什么样的朋友,但一定要记住保护自己,保你平安健康是我对你母亲的承诺。” “爹,您又来了,女儿都知道您的苦心——” “婷婷,看来你真的不明白,不过你要记住,任何事都难不倒苏家人,凡事不要莽撞,要用智慧。”苏婧婷看着父亲今日如此严肃,仿佛又要送自己出国一般,看着父亲严厉的目光,却不失慈爱,感到曾今出入生意场的英姿飒爽的父亲形象一点没变。 “爹,您放心,我是苏家的女儿,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苏婧婷也严肃地回答道。 “也许你以后就明白爹爹今天的话了,行了,看看天要下雨了,你要出去玩,也得等明天了。”爹爹仿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什么,爹爹,您说什么?”苏婧婷感觉得到了特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婷婷,你爹可不是什么老封建哟,有空你也多去凌峰的洋行回访一下人家啊。” “爹,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苏婧婷高兴地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在父亲额头上吻了吻。 “这孩子,洋文没看到你说几句,就会来这洋礼节,你没有在国外也——” “爹,你这可想歪了,我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要吻,也是别人主动吻我的手——” “哎呀,看来我还是关着你比较好——” “哎呀,爹爹,我错了,说错话了,我可是懂分寸的大户小姐,怎么可以让男人随便碰我——” “他们敢!” “好了,爹爹,我只找李芸去玩,还有你允许找的那个贤侄” “嗯,这才对,爹爹也没有说你不可以出去逛逛,出去记得问来福,帮你安排司机出门。” “谢谢爹!”说着又吻了吻苏老爷额头。 “这孩子——爹爹想休息睡个午觉,你也回房休息罢。” “是,爹,女儿这就告辞——”说着,便蹦跳着回到自己的侧院,留着苏老爷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她。 苏婧婷刚进侧院,便感到什么东西砸在身上,回过神,从身上滚落下一个小纸团,抬头看向靠街的屋檐,并没见着什么人,便好奇捡起纸团,打开看后,一惊,赶紧走进卧房,并赶紧关上门。 (本章完) 正文 第20章 第20章 苏婧婷小心翼翼关上卧房的门,迫不及待地打开握在手中刚才瞥了一眼的纸团,原来里面工整地用英文写着几行字: “Everything is fine, I am looking forward to your reply about our invitation to be our teacher.“ 苏小姐见了立刻明白保罗妥善安排了之前救下的那位先生,但至于有没有摆脱巡捕房的追查,却并不太确定,说不定保罗只是在安慰自己。她在屋里踱步思量,决定还是再亲自去保罗住所问问具体情况,况且纸上关于期待她教书的回复,仿佛告诉她保罗居住的地方目前很安全。为了在爹爹面前扮演好女儿,苏婧婷已经压制好久的好奇心,在这一刻终于按捺不住了,午间爹爹那番言辞也更鼓励她出门的意愿,那个存在她身体某一角的冒险精神占了上风,苏婧婷下意识将纸团藏在袖管里,便开了门,大踏步沿着走廊朝大门走去。见来福正好从走廊那头迎面过来,这回她并不避让,而是大方地跟来福说明自己会重要朋友,并也请告诉爹爹,让爹爹放心自己的外出选择。便开门走了出去。 来福听着愣了半晌,寻思怎样回禀苏老爷,没想到老爷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嘴里嘟哝:“大了,就算绑了手脚,也绑不住心啊,罢了罢了。”说着,便拄着拐杖若有所思回房了。 可就在苏婧婷刚出门不久,身后一辆吉普车便绕到前面按了按喇叭,一看开车的居然是姜凌峰那个讨厌鬼。她正想绕开,没想到车也跟着开过来。苏婧婷见状没好气说:“姓姜的,你今天又想玩什么花招,本姑娘今天没空跟你闲聊。” “苏小姐,姜某不过正巧路过,看见恩公令爱一个人在大街上走,而不行方便,岂不是很无礼?”说着,他快速下车,为苏小姐开了车门。 见苏小姐犹豫着并不上车,姜凌峰说道:“怎么,苏小姐还信不过姜某为人?” 经过上次的家宴,苏婧婷对姜凌峰渐渐有了改观,不管怎样还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也为父亲担忧着想,便佯装傲慢上了车,嘴上还讽刺道:“姜先生,可是将自己的司机解雇了?” “哈哈,我哪敢解雇他,他没把我解雇就好!” “什么意思?” “咳咳,没什么,我安排他替我跑腿去了,这会儿他比我忙。”姜凌峰发现玩笑开得不太合适,咳了咳,将车启动了。 “是啊,你家那位司机大哥挺能干,要是你再要求干那么多活,说不定他就投奔更好的雇主了呢!” “我就当你在夸赞他,回头我替你谢谢他,不过也谢谢你夸奖我。” “我又没夸奖你,你谢我做什么?” “我这么会挑雇员,难道不是在说我慧眼识人?” “真会贫嘴!” “苏小姐,您看看,是不是就停在前面那个街区?”姜先生看看离犹太人居住地已经很近,又恰好经过上次事发的书店旁边的街道,可是没等苏小姐回话,姜凌峰停也没停,又绕到邻近的街道上。 “唉,对对——不对不对,你走远了” “啊——您刚刚没说去哪儿,我们闲聊着逛逛街市也好。” “谁跟你逛街,我就在这儿下车。” “哦,我正好到那边街道办事,放你在对面,你从那个街道绕过来,也很近,而且那边街道舒适宁静。” “姓姜的,原来是图你自己方便——” “哈哈,那不然呢,难道你要做我的teacher,教我开车不成?” “我又不会开车,做你什么teacher?”苏婧婷对他的玩笑有点摸不着头脑。可就在姜凌峰停车时,她发觉姜先生的语气变得严肃,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苏小姐,不管你做什么,都请三思,保护好自己才能有机会保护别人。”苏婧婷看着姜凌峰盯着自己说着如此严肃的话语,不禁心里一颤,顿时一阵红晕从脸颊泛开,像墨在宣纸上晕开一般。姜凌峰看见此番面容,不禁也心内一颤,可马上又皱起眉头,指着旁边的街道说,“这里通到你想去的地方,而且隐蔽,everything is fine。” 听到这里,本就聪颖的苏婧婷正欲下车,突然问道:“是你写的那个字条?你知道我要来这,对吗?你怎么会知道?” “什么字条,丫头,社会险恶,不要轻信任何事,所听所见都未必为真。说了你也不懂。”说着姜凌峰哼着口哨开走了。 苏婧婷愣了愣,回忆姜凌峰一番奇怪又严肃的话语,一连串问号跳进了大脑,这话跟自己父亲的嘱托简直如出一辙。她有时觉得姜凌峰比自己更像父亲的孩子。一路纳闷着,她突然觉得这是通向保罗居住地的另一个巷弄,而且似乎更接近保罗住所。“真不知道这个姓姜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管了,还是汉语老师比较有趣。” 苏婧婷嘀咕着“汉语老师”这几个字,边走边笑,仿佛这几个字像裹着蜜一般,让她能品出香甜感,也仿佛这几个字念得越标准,自己离老师的形象就更接近一些。 (本章完) 正文 第21章 第21章 “Wele to Professor Su!“ 苏婧婷刚从姜凌峰指示的另一条路穿进保罗居住的弄堂,正感叹这条捷径的方便和隐蔽时,不想就听到一阵欢迎声,惊讶间,早就被两位犹太姑娘拉着走进一间大厅堂,里面简单得布置成教室的模样,定睛一看,她才反应出:“It is that Art Gallery, how about the painting......“ “Don't worry, Ma'am, I will protect them well, but today I want to learn more Chinese.“苏婧婷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手,回过神来才看到是之前那个看画的七八岁的小Peter。 苏婧婷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将大拇指和食指合成一个空心的圆形,说道:“OK!”这时,保罗拿着照相机走到人们前面,做了个手势让大家稍稍安静之后便说:“Today we are honored to invite Miss Su to give us Chinese lessons, who studied in Europe and knew our culture as well. I believe Miss Su will be that exact teacher we are looking for. Let's wele her again.” 苏婧婷没想到保罗对自己评价这么高,倒是有点猝不及防,也有点促局不安。在国外读书时,也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成绩拔尖的学生。虽然从小跟着父亲念诗,后来又跟着不同的私塾先生学习琴棋书画中国古典传统,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中国的文化这样重要。本打算和保罗商量教书计划的今天,却没想到大家的热情已经无法等着她计划好再上课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完全盖过了赶鸭子上架的不安。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大家的中文水平到底是怎样的,便直接问道:“What Chinese words you can say?“ “你好,中国!”“谢谢!”“请......”“帮忙”“吃饭”......“我饿了”,小Peter最后补充的那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听着人群里蹦出的一个一个词,苏婧婷基本知道犹太朋友们学的都是最急需的日常用语。于是她拿着粉笔在树立的一个画架上的小黑板上写着:“China,中国。”然后说道,“Please follow me。”接着用粉笔分别指着英文和中文念着,一遍英文,一遍中文。然后她又写着:“Friends,朋友。”又一遍英文,一遍中文得教。紧接着又写着:“We,我们,you,你们; Our,我们的,your,你们的。”马上又念出:“am, is, are,是。”最后连成一个句子:“We are your friends,我们是你们的朋友; China is your friends,中国是你们的朋友。” “Yes, China is jewish friends.”突然人群里有人这样说,接着又有一个,马上更多人这样说。苏婧婷一时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时一道闪光灯,发现保罗在一侧抓拍到了这个沸腾的场面,放下相机,保罗对着她竖了竖大拇指。她定了定情绪,又大声说道:“我们是朋友,我们互相帮助; we are friends, and we help each other。”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时,犹太朋友们一个一个站起来,说着这句话,鼓起掌来,苏婧婷也情不自禁和着大家的掌声拍着手,不知是为自己鼓掌,还是为眼前的犹太朋友鼓掌,又或者是为“我们”鼓掌。 接下来,苏婧婷为犹太朋友教了中国的两条主要河流,“Yellow River, is our mother river,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Yangtze River, is the longest river in China,长江是中国最长的河流。黄河,长江,where our civilization originated from.我们中华文明的发源地。”由于讲到文化,有一些复杂的表达,她耐心地讲述着,将词组和句子一遍一遍念着教着,并粗略地在黑板上画出中国地图的样子和两条河流的大致走向,让大家更能形象地捕捉并深刻了解。 接着,她说:“Like the Rhine and the Danube, where human's culture originated from. We are different, and we are also the same.我们是不同的,我们也是相同的。”苏婧婷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领悟是在她留洋时,还是在她与保罗和这些犹太朋友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得出的。大家听后又是一阵掌声。 保罗此时放下相机,激动地从挎包里拿出临行前父亲给他的地图册,挂在小黑板上,对苏婧婷再次竖起大拇指,然后跟大家用刚学会的中文慢慢说着:“我们是相同的。” “我们是相同的——”犹太朋友们同声说道。 课程在激动的场面下告了一个段落,苏婧婷纷纷与犹太朋友握手告别,就在她和保罗告别时,突然想起什么,递给他那个在自家内院里捡到的纸团,说道:“谢谢你把我当朋友,不过这是你扔到我家的吗?”保罗点点头做了个鬼脸:“当然,我们是朋友啊,I don't want you worry。” 保罗这天也没有想到,第一堂中文课就这般令他感触颇深。就在当天,保罗在自己的手札里写下了这些话:“This is times full of challenges and difficulties, but thanks to it, our jewish made a special friendship with Chinese citizens. Most of Chinese people are so honest and helpful, Like charming Miss Su and intelligent Mr Jiang. They are both charming, outside and inside. I never thought I could obtain such a deep inspiration from them. Although I have no idea the road before our jewish, or before 'us', Chinese and Jewish will meet challenges together no matter how hard it is in the future.“ 合上手札,保罗准备熄灯睡觉的时候,看了看苏婧婷递给他的纸团,心里却在默默感激着另一位君子。原来姜凌峰才是传递信息的那个直接人,原因在于那段风波才刚刚平息,而学生运动四起,出于多方面的考量,姜凌峰认为就算办中文学校,也最好不要声张,所以尽量避免让人们看到一个犹太人出入苏宅附近,这也是对于苏老爷和苏小姐的周全保护。 (本章完) 正文 第22章 第22章 就在苏婧婷的首堂中文课为犹太人的画廊里描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同时,那个收容带着枪伤的黄包车夫的教会医院里,悄无声息地闯入了一个陌生身影,身着浅黄色风衣,带着窄檐礼帽,帽檐下看不太清楚面容,只知道留着络腮胡子,他走进那间受伤车夫的单独病房,里面还有一位高个子穿着白大褂的西洋医生。医生见他,对他点头致意,带着洋腔说了句:“He is lucky, as that bulllet punctured his chest, nearly close to his heart. God bless him. He is recovering now.”那人跟医生握手道:“Yeah, Dr. Bryan, I know you believe in God, but this time we must thank you dearly.“布莱恩医生松了口气一般,露出了并不轻松的笑容,随后离开房间,留下这个陌生男子和车夫在病房内。 伤者伤势过重,已经在医院休养了近半月,虽然麻药的作用在慢慢消散,但仍是醒一阵睡一阵。刚刚被注射了消炎针,他还在睡眠状态。着披风的男子将衣领竖得高高的,帽檐拉得低低的,一直看不清真实面容,他掀起病房一侧的窗帘一角,向外张望,病房所对着的是医院安静的休养庭院,外面风景还算清雅怡人,但他并未将窗帘拉开,却是随即又放下掀开的那一角。 此时,伤者渐渐苏醒,看到旁边一男子矗立,不禁一惊,下意识猛起,却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口中也下意识叫了声:“哎哟——你是谁?”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这是哪里,迷迷糊糊中就看到一些洋人,又无力反抗,是你救了我吗?” “不,王先生,是这里的医生把你从死神手中拉回来。” “你认识我?是同志吗!”这位王先生眼里闪出光彩,向独自走夜路好久的旅行者,突然发现远处有村落人迹的光亮一般。 “不要随意揣测我,我并非你的同志,只是路见不平而已。我知道你们的组织,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要做好工作,最好做长远打算。”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属于什么组织。” “我说过,不要随意揣测我的身份——好了,我不能久留,这里的医生都很可靠,他们只是救死扶伤,对所有伤者的身份都不会过多过问。”穿风衣的男子一直侧身对着王先生,话说到此便一只手放了一个厚纸袋在病床旁的桌上,接着说,“等你伤养好了,你拿着这些在图纸上标好的位置谋一个营生吧。” “我凭什么信你,就算你救了我,你也可能是敌人在利用我套情报,要杀要剐随你,王某绝不会被一点蝇头小利引诱。” “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你敌友不分,并非是我救你,真正救你的是你当日受枪伤时住在附近的一位犹太人,我知有人当晚将你转移至此,那人曾经是生死之交,如今他向我寻求帮助,我又岂会见死不救?” “你又怎会知晓我——” “我虽不如诸葛孔明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各路消息自有办法。”风衣男子见王先生犹豫不决,又看了看怀表,便说“好了,我在此处逗留时间不多,若你不信,就去谢虹口犹太居住区的一位保罗先生,他是从欧洲逃难至此,记者是他之前的职业,颇有正义感。” 一番话之后,风衣男子又一次拉低帽檐,大步走到门口,受伤的王先生突然问道:“你到底是谁?”风衣男子收住脚步,侧脸说着:“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王先生,劝你好好珍惜自己的命,革命也得靠智慧,如果不是我那位莫逆之交暗中帮忙,那晚和你秘密会见的几位先生都没命了。”说完急匆匆离开病房。王先生手捧胸口,慢慢起身,拿起那信封时,不小心从里面滚落出几块银元,他往里一看竟是若干叠民国钞票和几十个袁大头。他惊讶的不自觉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瞅时,才发现自己所在的病房是医院静谧的一角,似乎从病房下到地面也并非难事,旁边低矮的围墙与一个僻静的街道相邻,他看向街面,那风衣男子早不知去向。 “保罗,保罗”王先生搜索脑子里的一切名字都不知道这是谁,但似乎又感觉认识,说到洋人,除去这里的医生,他平生也就那一次为自保而无意间挑起了与一位洋人的纠纷,可这位保罗记者会是自己下一位指点迷津之人吗?而这位神秘人提到的莫逆之交又是何方神圣,一时间他脑子一片混沌。 (本章完) 正文 第23章 第23章 自从苏老爷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得出的“留过洋的女儿是关不住”的道理后,那日与苏婧婷的父女契约式聊天就正式宣告了女儿可自由出入苏宅。苏老爷本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过于开明和冒险,但发现女儿那天回来之后一日更比一日对老祖宗留下的传统文化上心,每日都见着她有事没事拿一本书在默默研读,还总拿“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这样的四书五经里的话来为难自己,虽然对这种180度大转弯的认真读书态度感到诧异,却终于卸下心中包袱,认为祖上积德,女儿总算回归正途,不会跟着那些学新学的学生们搞什么运动。苏婧婷自然是对自己目前的中文教学颇为上心,而且乐在其中,当然有乐必有忧——在往返犹太区和苏宅的这段路上总能巧遇姜先生的小轿车让她心烦,也感到越来越惶惑。这段时间犹太人住的那个弄堂里,因为中文学习的热情,每日都显得生气勃勃,也因为中文学习的热情,让这些身在异国的犹太难民们对于各样的中国文化产生了欲望,也更愿意去认识更多的中国朋友,而保罗一直铭记着父亲的话,如今更是渴望能为这个同样处于乱世的民族做点什么,正如苏婧婷在第一堂课里所说:“我们是相同的,我们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助。” 这天苏婧婷正在饶有兴致得给大伙儿讲“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是前日她翻箱倒柜看到父亲藏书阁里的一本《诗经》,翻到这一首时,似乎觉得如今的自己,和当下很多同龄人一样正于迷茫之中寻求某个答案,而似乎又不被社会所包容和理解,故而特别摘录下来,作为课件内容。“It is from the first collection of poems in China, The Book of Songs (Shi Jing 诗经),which were created from early Western Zhou Dynasty to the middle of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This song was created by ordinary people during their hard farm working among fields. The poet expressed to be understood and recognized, exploring the sense of belonging.” “所以他也是被人赶出家门了吗?”听课的犹太朋友中,一个开披萨店的老板弗里德里克用还算过得去的中文说着他的理解。 “Or his identity was also questioned?”另一个声音也似乎很激动地从听众里发出,一时间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苏婧婷不知道这首诗会引来这么强烈的反应,她等大家稍微安静下来时,说道:“To explore being understood, it seems a permanent question in history, but we shall be confident that all society will accept different ethnics, and we will be understood and appraised to help each other——” “Or even to encourage to help each other in public, and can be free to do whatever we want!”保罗似乎消失了大半天,苏婧婷知道他最近接了一家外国报社拍摄的工作,以为他不会来上课了,没想到课程上到高潮部分,他居然意想不到地走上讲台对大家说着一番话,而这些话,她似乎都没怎么理解,看着保罗神情严肃,她隐隐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堂由《诗经》里《黍离》引发思考的课,苏婧婷以开放式的问题结束了课程,犹太朋友带着问题准备着下节课结合自身理解对诗句解析的作业。苏婧婷看着保罗整理着相机,心情沉重,不免关切问道:“保罗,发生了什么事,今天这样严肃?” “哎,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的照片被 China Times拒收了!” “什么,我好像听说过,里面文章体裁新颖,应该不至于吧,你没有问他们缘由吗?” “什么缘故,都是些场面话,我大概知道政治影响着言论,言论也就不那么自由了,我的照片被认为是过于自由创作,所以不符合要求。” “怎么会这样?”苏婧婷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不行,我们现在就去评评理去!” “婷,你又来了,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现在这么乱,就别惹事了,上次我们可是侥幸逃脱。” “怎么,你敢拍,还不敢据理力争几句吗?在家被我爹管,到了外面,又多了个爹了!” “你这大小姐脾气就不改改,怪不得姜先——” “什么,你说什么?”苏婧婷顿时感到头顶像被电击了一次,一阵麻酥酥的,一直麻到脚跟子。 “怪不得你爹要将你先关起来查看你的一举一动,我中文正在慢慢进步,有些词不小心一起出来了——” “哦,你得好好学,有时说话会吓死人的!” 保罗意识到自己嘴误,赶紧改口,还好搪塞了过去,只是边弄相机边在苏婧婷背后吐舌头。一阵尴尬,正愁没办法化解,突然小皮特拿着一张报纸跑过来问苏婧婷,保罗感到一种被解救的“自由”。 “苏姐姐,这个字怎么念!”小皮特拿着报纸上的一行字问苏婧婷。 “小皮特真好学,来,给姐姐看看——” “就是这个——” “这是个‘聘’字,现急聘一位摄像师,懂西洋文化,外国旅居人士犹佳。”苏婧婷念着,保罗随即拿过来,说道,“哦,原来是一种游记有关的报纸,真没意思!” “去试试吧,说不定有你要找的自由,如果政府干预的话,那现在很多报纸哪会打着自由字眼明目张胆跟政府对着干,”苏婧婷说着,又接过报纸,“你看,还离你们这里不远!” “好吧,这回就听你一次,如果碰对了,小皮特,你可是保罗叔叔的福星哦!”说着保罗抱着还一脸迷惑的小皮特转了起来。 “那是不是保罗叔叔要请我喝咖啡?” “哈哈哈,好,我请你吃咖啡糖!” “我要喝你家的咖啡嘛——” 苏婧婷和保罗被小皮特逗得笑着合不拢嘴了,连保罗手中报纸上那个“聘”字也似乎跟着笑得不住抖动着,可不知怎的,苏婧婷下意识感到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看向弄堂外的街面,似乎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影子闪过,定睛一看又不见了。 (本章完) 正文 第24章 第24章 就在保罗看到记者身份能在中国发挥作用的曙光的同一天,在上海的一处日商纱厂里被报道出现“工人聚众闹事”,或者是工人们争取自己的权利,各种报纸所报道的言论各有各的道理,报界背后的操纵者和利益瓜分者也是暗地里较劲地狠。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其间也有几家正义的言论申诉者们,为公道发声。因此,虽然有些报纸声称“工人聚众闹事”,却在有些报纸发出不同的声音:日商工厂的监管方殴打女工,并开除了抗议的男工。而这些报纸里居然有一份报纸就是保罗看到的登着招聘启事的报纸,报名为“江南游”。保罗因其名称故而断定是份专攻游记的报纸。 工人事件近年来是个敏感话题,就连报纸上也没有捕捉到真正殴打女工的照片,却不知谁通风报信,警察署早已收到消息:须提早提防,以防出大乱。工人事件过后一连几天,天气都格外阴沉,一点也没见着初夏上海草长莺飞的曼妙画卷,吴警官一人拉下半边窗帘,独自在办公室抽着闷烟,烟圈一个一个弥漫了整间办公室,让办公室里的天气也阴沉了下来。 “报告——”一个巡捕喊了一声,打破了寂静,吴警官点点头,巡捕进了办公室。 “吴队,这是上头的命令,让我们提早准备——” “小赤佬,懂什么,不过是一群妇孺和莽汉,有这个必要吗?” “但是上头——万一怪罪下来,我们——” “这里我说了算,你看看现在其他巡捕房有动静没?” “是,吴队!”那位年轻的巡捕敬了个礼,便离开了。 吴警官继续一个烟圈一个烟圈的吐,眼看着都快烧到烟蒂了,他没留神,差点烧着手指,口里骂骂咧咧将烟蒂丢在烟缸里,狠狠按了按。 吴警官并不鼓励下属过问此事,毕竟近年来涉及日本人的事件,越来越不好收场。而自己当年多少也是血性少年,也曾对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咬牙切齿过,也曾以抗倭的英雄戚继光为榜样。当年投身警署,多少还带着主持公道的心,而世事混乱,时局艰难,巡捕房的浑水摸鱼现象,自掘利益或是坟墓,他都看在眼里,虽然尽量不同流合污,也绝不想做落井下石之辈,因此认清了一己之力的薄弱之后,便成了如今“佛系”版巡捕,可近段时间的他似乎变了个人,很多案件处理地滴水不漏,既不影响自身利益,又不给那些钻空子小报留下话柄,因而升了职,成了这个片区巡捕房的队长,很多曾和他同级别的警察都私下纷纷议论说他曾经太收敛,或者他得到什么高人指点...... 不论吴警官多么不想面对这起工人事件,也不管他本人是出于自保还是何种目的,想浑水摸鱼不去理会,但工人事件却在发酵,日商见工人情绪高涨,便寻求警署帮忙,而警察署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再说并没惹什么人命官司,都只嘴上应付着。日本监管方也没法,直接关了厂房,以不变应万变。这下工人们哪里坐得住,工人一时间没工作,但薪资总得讨要。那天,苏婧婷刚和保罗从弄堂出来,就见着街边的几个工人在混沌摊上,边吃馄饨,边嚷着要去讨薪,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感觉从他们身边走过,都要被揍一顿,保罗赶紧送苏小姐回家,但他一路上心里却有什么在跃跃欲试,似乎马上要跳出心脏似的...... (本章完) 正文 第25章 第25章 保罗送苏小姐回来的路上,看到工人们结队走着,一个个看上去怒气冲天,有些人说话语气和神态显出歇斯底里的模样,由于工人情绪激动,话说得有点快,而且有些夹杂着地域方言,保罗只听懂一部分词语,大意是去某日本纱厂讨薪。他出于职业的敏感度,和几分好奇,又带着对于这些劳动者的同情,也跟着他们走着。一路上,保罗一直在思考之前苏婧婷说的“我们是一样”这番话的深意,他看着这些工人们,似乎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和犹太同胞的影子。来到一家日本纱厂厂房门口,大家发现厂门紧闭,工厂的外墙成灰色,大部分地方斑驳陆离,裸露出砌墙的砖瓦,有几处还渗出油污,在阴沉的天空下更衬得厂房仿佛一只被凌虐许久的巨兽,又仿佛一座即将坍塌的坟墓。天空下起细雨,染得厂房周围的空气更加灰蒙蒙的。有一两个工人开始敲打厂门,后来越来越多人敲门,并高喊着:“东洋人,还我们工钱!” 一时间,敲门声、怒骂声、口号声融在雨里,凝结在空气里,让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闷、焦灼和压抑,空气越来越凝滞,感觉什么非得爆发才能让空气继续畅快得流动起来。 大家情绪愤然高涨,似乎谁也没发现人群里有一位外国记者正拿着手里的相机,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突然,厂房里传出了日本人不标准的中国话:“你们要听我们的安排,先回去。”工人们不拿到工钱说什么都是不肯走的。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厂房里面又一次传出同样声音发出的中国话。对于这些一日三餐这样基本生活需求都无法得到保证的工人们来说,还怕什么罚酒呢?这话仿佛给工人们即将燃起怒火的火苗,浇了一层油,顿时点燃了工友们的集体愤慨。他们集体敲打着厂房门,轰然一瞬间,厂门被推翻了。工人们闯进厂房,保罗没有多想,也跟着进去,手里的相机基本没有停止工作。 可就在这个当口,厂房里传出几声撕裂耳膜般的枪声,还没等人明白过来,先闯进厂房的两位工人就应声倒地,地面顿时染红了一片。工人们愣住片刻,人群里马上炸开了锅:“东洋人不给工钱,还杀工人,大家冲进去,讨要个说法。” “走,我们拼了。”大家点燃的怒火,早已不惧这几声枪响。都赤手空拳闯进厂房,里面又放了几枪,打伤了几个工人的腿和胳膊,那里面的日本人见工人势头高涨,情况不妙,被一个上前夺枪的工人劈头盖脸就是一拳,打得找不着北,趁机摸着从厂房后窗灰溜溜跳窗走了,后面跟着两三个跟班。保罗一直跟进了厂房里面,手里的相机记录着这个令他惊心动魄的一刻,隐约感觉手里的相机变得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厂房外面又传来了枪声,子弹穿透窗玻璃,射进了厂房,从保罗身边擦身而过,打在身后的墙角,将墙角都削去了一角,保罗还想对着外面拍照,被什么人一把拉住,蹲在窗子下面。 “你不要命了吗?”保罗回过神看这个人时,这人戴着鸭舌帽,面容似曾相识。正在回忆里搜寻印象时,听见工人们中有一个声音:“东洋人找来援兵,咱们跟他们拼了!” 就在这混乱的时候,拉着保罗蹲下的人大喊了一声—— (本章完) 正文 第26章 第26章 闯入厂房里的工人眼见着跟外面搬来援兵的东洋鬼子准备肉搏,这时只听见一句: “大家都别冲动,快趴下。”原来是拉住保罗的那人大喊,正在大家混乱之际,厂房里出现一个身影,穿着黑色风衣,将窄边礼貌压得低低的,蒙着面,拿着枪正在向外射击,他身后也有一两位黑衣人,都蒙着面。拉住保罗那人觉着其中一位蒙面人似乎也见着眼熟,而保罗正想将这个忽然出现的英雄拍下来,却被他赶紧阻止,“你的相机会闪光,子弹会跟着过来!” 然而外面火力仍然激烈,又有几位工人受伤。只听见那黑色风衣的人对着人群喊话: “大家不要恋战,不要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撤!”他对着窗外放了两枪,身后两位蒙面人掩护,大家逐个退出厂房,恰在此时,厂房外来了一辆大卡车,里面坐着一个同样蒙面的人,黑色风衣看见,略微迟疑,正想说话,开车人说:“快,上车!” 工人们也不问什么,迅速跳上卡车后面载人区,黑色风衣放了两枪,看见保罗两位出来,说着:“快!”于是被后面出来的两位蒙面人迅速托举上车,自己一个飞身,跳上车。 车开走时,后面依然能听见枪声。保罗还想拍照,被蒙面黑风衣阻止道:“记者朋友,现在不适合拍全家福!” 保罗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正欲问时,那位拉他的朋友却抢先说:“壮士很是眼熟,请问我们认识吗?” “先生,不要随意揣测!” “我知道你,你就是——” “先生,我们有缘会再相见!”还没等大家反映,那位风衣蒙面人和两位帮手,就在半路跳车,消失在卡车途经的密林里。 大家一路称赞遇见绿林好汉,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司机突然停下,对着里面喊着:“前面是一个隐蔽小道,通往你们住的区域,就放你们在此,有缘再见!”大家迟疑这司机怎么知道他们住所。等工人们和保罗两位跳下卡车,那车便扬长开走,大家也辨不清这两组人是不是一起的。一路上,工人们彼此扶持,跟保罗说着他们要组织罢工,争取自己的工人们应得的薪酬。一路聊来,已近黄昏,这场惊心动魄的激战背后,又会生出多少麻烦呢? 保罗一路心事重重,被旁边朋友拍了拍肩膀,说道:“保罗先生,久慕大名,不知可否到寒舍借一步说话!” 保罗迟疑,却对这个人感到莫名熟悉,也不知这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找自己到底有何事?出于何种目的? 工人们跟保罗告别时,也赞扬这位国际友人的勇敢。虽然这些三餐都饿肚子的工人们没什么文化,但大家都是淳朴和讲义气的,说什么都要找机会答谢。社会底层的人们,如果不是迫于生计,不到万般无奈,谁愿意去偷去抢,去入帮会,去拿命挣钱,大部分都不会坏到那些达官显贵手里报纸上写的诸如“流氓地痞、坑蒙拐骗、恶贯满盈”。这些靠自己双手和血汗吃饭的人们,若是有人为他们施以援手,他们会加倍地报答。保罗被他们这样处于困境仍心地善良的人们感动不已。他和他们握手告别,并说着:“希望你们都平安无事,好好照顾家里。” (本章完) 正文 第27章 第27章 虽然,保罗心内迟疑,但仍然很感激在危急情况下拉住他躲过子弹的人。于是,还是跟着去了这位先生的住所。 原来这位先生离自己住的区域并不远,刚迈进房间,就被眼前一叠叠报纸吸引,正惊讶时,这位先生关上门,脱下鸭舌帽,马上跟他握手:“保罗先生,你还记得两个月前的晚上,在你们居住区域附近的街道发生的枪案吗?”这位先生眼里充满感激,双手紧紧握着保罗的手。 保罗看着他,突然恍然大悟,正欲说时,王先生对着他,食指放在嘴唇,“嘘”了一声,放低声音说道:“保罗先生,我们里间说话。” 俩人走到里间,王先生倒了杯茶,对保罗说道:“要不是先生仗义救我,王某早就归天了,今日相见也并非巧合。” “难道先生是一直跟着我和工人们吗?” “是,也不是,就叫我老王吧!”王先生爽快答道,“看到先生拿着相机跟着他们,就知道是去打抱不平,但也怕先生一时冲动误了自己性命,而到时候王某去哪里找你这样的好记者呢?” 保罗越听越诧异,“请问王先生,哦,老王您这是——” 看着保罗一脸惊奇,王先生递给了他一份报纸,并用手指了指一处,保罗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小皮特问苏小姐的那则招聘启事。 “所以,这么说,这份报纸不是偶然到小皮特的手里。” “保罗先生就是聪明,我真的没有看错,那天我给了那个可爱的小皮特一块糖果,让他帮我问这个‘聘’字的。” “可是,这‘江南游’不是份游记的报纸吗,我不拍景致,没有意思。” “保罗先生,有所不知,昔日清朝有位皇帝名叫乾隆,他六次下江南,南巡,可不是光旅游,一路上,这位皇帝身着百姓服饰,是亲自体验自己治理的国家里的百姓生活,亲自了解百姓的疾苦,这可不是每一位皇帝都愿意这么做的。如今,本报纸借用这个名头,一来是为了写出当下贫弱中国百姓的生活原貌,二来针砭时弊也可以多少避开那些政客的耳目。”王先生道出取报名的原委,才让保罗深知这位爱国人士的心思。正考虑间,老王又领保罗去了屯报纸的一间房间,里面又见了这次工人聚众闹事的真实事件报道。这回,保罗下定了决心,又跟这位“老王”握了握手:“老王,叫我保罗吧,以后我就是你的跟班了,你家报纸的照片,我都包了。” “哈哈,就这么说定了,每天上班时间由你选择,你们中文课程结束,随时可以来!” “老王,你这都知道,像你这么好的老板,我真应该早点遇见!” “唉,你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可以算‘不打不相识’嘛,当然是‘打枪’的‘打’,啊,哈哈——” “哈哈哈,老王,你可是真的幽默!” 就这样,保罗即将开始在新的家园开启他新的事业,而将来会遇到什么,他虽心存疑惑,但看见一路遇见的各样的豪爽义气的朋友,不禁感到未来的路就算千难万险,也并不可怕...... (本章完) 正文 第28章 第28章 日本纱厂打死工人事件的照片经曝光后,各界人士都坐不住了,日本商会会长藤田龙一反倒先向警察署告状,说工人不顾工厂规章,故意寻衅滋事,出手伤人,致使本国雇员自卫不得已开枪,须警察署帮忙维持治安,保证本国日本雇员在华人身不受侵害,否则有权采取必要武装行动,加强防御。 这也是为什么苏婧婷最近出门时,发现街面上到处都能看到巡捕的原因,不仅如此,穿着和服配着日本武士刀的东洋人也越来越放肆,在摊贩里喝酒不给钱还打人的事时有发生,如果遇到年轻姑娘也少不了生些事端,偏僻路段已经发生好几起强奸案了,案子都因为找不到真凶草草结了。吴队长自然也在这众多巡捕中间,带着自己的人白天晚上的巡逻,也就装装样子,到了点就解散队伍回家吃饭了。 那日,回家路上,路过犹太人住户附近的一僻静街道,碰到远处一两个日本武士,喝得酩酊大醉,正对着迎面过来的一位女学生嬉皮笑脸,女生无法躲避,眼看就要被这两个东洋鬼子猥亵,吴队看在眼里,找一个暗处的角落,正想拔枪,没想到两个武士身后突然窜出两个人,拿着砖头重重砸在两个武士头上,一个武士倒地,不省人事,另一个摸着头正想转过脸来,又被砸了一次,也跟着倒地。拿砖头的人一男一女,女的吓得将砖头掉落地上,惊讶地说道:“我杀人了。”男的是个外国面庞,俯下身子,凑近两个武士的鼻息,说道:“放心,他们只是昏厥。”旁边那个女学生吓得不轻,想大喊,刚刚拿砖头的女士赶紧捂住她的嘴说,“别怕,千万别喊,你赶紧离开这里。”女学生也没多想飞也似地跑了。吴队看着两人觉得好面熟,忽然记起是之前因为某个误会来警察署做过登记的犹太人,还有那个当翻译的女学生。 不过,两个东洋人晕倒在路边,也迟早会被发现,早晚也要查到这里的住户。正犹豫间,看到脚边有一个酒瓶子,他顺势拿起,将帽子歪戴着,一晃一摇走过来,保罗和苏婧婷见状,正准备赶紧离开,被吴队叫住,“站住,干什么的,鬼鬼祟祟!”苏婧婷说道:“我们路过,看到这里有两个东洋人躺着,好奇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路过,东——东洋人?啊,哈哈,他们怎么在街旁睡觉——” “是啊,我们也觉得奇怪。”保罗赶紧接话。 “看来他们更喜欢晚上跑出来睡,真搞不懂这些日本人怎么想的?” “是啊,是啊。”俩人都附和道。 “不管他们了,来,陪大爷我喝一杯。” “长官,您醉了,要不给您叫辆黄包车吧?”苏婧婷知趣地说。 “你这丫头,真懂事儿。” “不了,我看得清路。”走了几步,吴队停下脚步说,“哎,你们两个好心的话,怎么不让他们换个地方睡觉呢?” 两个人还以为吴队说的是醉话,正愣神间,后面一人说道:“长官说的是,我们这就帮他们换个舒服的地儿。”两人回过神才发现是姜凌峰和他司机。 吴队摇晃着走远了,姜凌峰吩咐几人将两个日本人抬到汽车后备箱,说道:“得抓紧了,他们随时会醒,可不能让他们被发现在这附近出现过。” “那你打算带他们去哪儿?”苏婧婷问。 “一会儿就知道了。上车,保罗,你先回去。放心。”苏婧婷不知什么时候他俩认识,但这个节骨眼上,姜凌峰也没有解释,她也没有多问。 就在第二天,就有报纸写了份花边新闻:两个日本浪人因醉酒好色,在一家妓院门口睡了一晚上,清早才被人发现,两人才灰溜溜地离开妓院。还有几份报纸附和嘲笑,当然这里面各色报纸都有,有租借洋人办的报纸,自然《江南游》也少不了简评:日本人应该先管好纱厂生意,再喝酒看花,比较妥当。 至于这花边新闻的来源和照片,说来奇怪,倒是有不知名的匿名投递者统一提供一样。 (本章完) 正文 第29章 第29章 日本纱厂事件以来,工人们长期遭受压榨的愤懑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加上日商并无半点愧歉之意,更有甚者那些穿着和服的东洋人越来越以优越自居,认为“东亚病夫”是不足道的,以至于越来越明目张胆挑衅着中国人的道德底线,生出诸多强盗行为的事端,矛盾在酝酿膨胀。渐渐地,两家、四家、更多家的日本工厂出现工人罢工,紧接着英法租借里也开始有工人声援,越来越多工厂停工,造成生产线的停滞,让各大洋行的生意也被波及严重,每日各大报纸都报道着哪些新的工厂工人加入了罢工行列,哪些商计洋行关门歇业的新闻。在这期间,学校里的学生们也坐不住了,总是会时不时看见学生三五成群传阅着某类杂志,并能听到期间有人慷慨陈词:“作为中国的新青年,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将那些东洋人都赶出我们国家。” 这天,苏婧婷正准备出门,就听见有人在敲自家门,仔细听敲门人的声音,原来是李芸。赶紧去开门。门才开,李芸便急忙跨进来,又赶紧关上门,直喘气,说着:“哎哟哟,婷婷,不得了了,全乱了。” “哎呀,我的李大小姐,什么事让你这么慌张,来,进屋喝口水再说。” 说着两人进了苏婧婷的里间厢房,关了门后,李芸坐定,苏婧婷赶紧递给她一杯茶,喝了一大口后,李芸便急急说着:“婷婷,现在还是别出去了,外面太乱了,到处都在游行示威。” “是工人罢工吗?我都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么快就游行了。” “哪里只有工人,现在学校里也在闹腾,前几天我们学校好多学生都在传阅什么神秘杂志,今天一大早不知怎的,像有统一指示一样,好几个学校学生一起去街头游行,我们学校也有,后来巡捕房都来学校,让我们一个个出示学生证件出门,我爸直接派了司机来接我,我半路说来你家给你提个醒,怕你这会儿出去会碰到游行示威出事儿。不过,司机还在等着我,我得赶紧回家了,真不太平。” “我的李芸妹妹就是好,时刻想到我,”苏婧婷头一次被这个自己成天叫唤的李大小姐感动到,“不如,你先在我家住,等街头动乱平息再走吧,外面多不安全啊。” “我也想啊,可我爹在这个时候肯定希望我待在家里安全,再说他也让我不放心呢。毕竟这事儿也影响到了实业界。”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影响到了商界吗?”李芸的话,不知为何触动了苏婧婷,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后悔说出来。 “放心,你爹已经退出实业多年,不会连累到他,我爹可还身在其中呢。” “嗯嗯,那你赶紧回家,让伯父也放心,替我向他问好。”苏婧婷听李芸这般劝慰,似乎有从某种紧张感脱离出来的轻松,不过她马上又说道:“等等,芸,你刚刚说什么神秘杂志。” “哦,差点忘了,我悄悄藏了一本,想带给你看看,反正我看不懂。”李芸神秘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本书,递给苏婧婷。 “《共产党宣言》——”苏婧婷看着书名说道。 “嘘,据说是违禁书。”李芸像被刚刚苏婧婷说出的书名惊到一般。 “这——李芸,你千万别说见过这本书,就连名字都忘记吧。”苏婧婷突然想到自己在法国读书时看到当年同在法国留学的热血青年也曾传阅这些书,她下意识感到一阵热血沸腾,又似乎察觉其中夹杂着不可预知的血腥味。 “有这么严重吗?” “嗯,我听说之前的乱党都在看这种书,我得赶紧扔了,李大小姐,真不知你来我家,是来提醒我注意安全,还是给我带来危险,哎哟哟——” “哎,婷婷,你这人,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下次不来你家了——” “哎哟,我这是被你这本书吓坏了,下次在我们家特别宴请你一次好不好,别生气啦!” “哼,这还差不多——”李芸噘着嘴刚想开门出去,又想起什么说,“哎,我说婷婷,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看报纸,这工厂事件什么的,都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洋夫君?” “哎呀,芸,越来越皮了,再说我可要挠你了——”苏婧婷听这么一说羞得脸通红通红。 “好好,不说不说,怕了你了,我可警告你哦,洋人都靠不住的!” “哎呀,你想哪儿去了,保罗是好朋友,他和我是志同道合、心灵相通的好朋友!” “那就是说,那个姜木头还有点希望?” “芸,这方圆百里就属你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最八卦,咋不写书去呢?” “好,明儿我就专心在家写书了!” “快回去吧,要不你爹该担心了。” “拜拜——”说完李芸又调皮地加了一个洋手势说再见。 送走李芸,苏婧婷心里乱得很,现在街面游行,保罗肯定是会跟在街头抢拍第一手照片资料,虽然保罗也警告她这几天不要去教课,但心里七上八下就是不放心,自己是在担心保罗吗?刚刚李芸说的工人罢工影响商界的话,她头脑里闪过的其实并不是父亲,而是另一个人,是那个自己认为呆头呆脑,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给予意外帮助的人。可总是觉得,姜凌峰和自己不可能成为朋友,似乎总是有一种无法逾越的距离感,让她看不清他,也许他的每次出现都是为了他自己吧,毕竟是生意场上的人,又是家父的得意门生,怎么样都是为了顾全家父的面子才帮助自己的。想到这,苏婧婷不禁说道:“我肯定是担心爹爹的,怎么会影响商界呢?” (本章完) 正文 第30章 第30章 这天街面上到处是学生工人拿着传单,举着旗子,高呼“还我工钱”之类的话,巡捕们也堵着几个主要的十字路口,几个交通要道都不通车,惹得很多个体店铺饭馆都关门歇业,生怕惹祸上身。屋外熙熙攘攘,有时还会听到远处几声枪响,偶尔有人尖叫的声音,来回跑动的脚步声,让屋内的人听到也感到心里七上八下,苏婧婷一边觉得保罗这会儿肯定混在人群里抢拍照片,一边又有种莫名地隐隐不安,她安抚父亲午睡睡着,就蹑手蹑脚开门出去了,李芸刚刚警告的一番话全当耳旁风了。 “同学,知道马列主义吗,中国只有革命才有新的出路,作为青年一辈,我们有责任担负使命,了解一下《新青年》吧!”苏婧婷拐到另一个街道,就被一个身穿黑色校服的男同学塞了一张传单一样的东西。 “这——”苏婧婷拿着,心里突然怦怦直跳。 “柳志,你怎么还在这里,那边巡捕追过来了,赶紧走吧” “好的,同学,有空来参加我们的读书会,我们简报上面有地址——”说着那个柳志和他同学闪进一个弄堂不见了。 远远听到吹哨声,接着几位巡捕跟过来,苏婧婷正在路中央看传单出神,顿时感觉一只手拉着她进了弄堂,耳边马上想起了那个她曾今讨厌的声音,现在在这个混乱之际听着却感到一阵温暖。 “你出来干什么,又想给你爹添麻烦!”姜凌峰眉头紧锁,开口就是一阵责备语气。 “要你管——我——”苏婧婷见他语气如此严厉,又动不动拿她爹出来压她,听着就来气,可气话刚刚说了一半,却发现说得有点不对劲儿,便没有说下去。 “走,知道你就这点心思。”姜凌峰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弄堂深处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弄痛我了,你不会要绑架我吧,我爸可不会出钱赎我。” “上车,谁敢绑架你,苏女侠!”到了巷弄深处,是另一个街道拐角,姜凌峰拉着她就往车里塞,苏婧婷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心里却在想这个家伙肯定是地鼠变得,感觉死胡同都能给他找到个出口。 “哎,姜木头,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 “你除了那个天天要教书的地方,还能去哪儿!” “你——怎么说,我也是有追求的——” “是,就你最有才华!” “现在工人事件闹得这么大,政府怎么收场,你们商界也有影响吧!” “你一个丫头片子,还关心政治,商界多少也受点影响,就连这些店铺饭馆都关门了,洋行买办也总会少点工资。”姜凌峰说得还算轻松,并没有将那些更严重的情况一一道出。 “啊,怎么会这么严重,那你现在工作也不好做吧!” “咦,苏大小姐,你怎么还会关心我上班的地方,你爹让你来参观洋行都不来,怎么这会儿——” “才——才没有关心,就是想笑话笑话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这会儿可清闲没事做了!”苏婧婷噘着嘴狡辩,像足了某个私藏玩具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儿的撒娇模样,这表情倒让姜凌峰猝不及防,他见过她这样的表情,是在第二次拜访苏府,那晚的家宴上苏婧婷对着苏老爷撒娇就是这样,那是在掩饰心里的小九九——自己那晚也在帮她打马虎眼的小九九,如今她又像在掩饰什么,难道——?姜凌峰不禁心里一阵狂跳。可就在这时,一群人从他们车对面奔跑过来。 “坏了——” “什么?” “这条路也应该被封了,只能往后开了——” “等等,你看——”姜凌峰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保罗正拿着相机,在人群里边跑边按快门。 “保罗,这边——”苏婧婷伸出头,姜凌峰停下车,也说,“保罗,上车。” “快——”苏婧婷喊。 “你们怎么在这儿,这么乱!” “我们——”两人同时说,又同时止住了。 “保罗,我听李芸说,在罢工游行,不太放心——” “李芸真是好姐妹,带消息带得这样及时!”姜凌峰又是责备语气。 “怎么啦,她关心我啊!——哎,对了,你俩啥时候认识的?” “我们——”保罗刚想说什么,就被姜凌峰阻止了。 “我们偶然认识了,一见如故。” “好啊,你是不是跟踪我,姜呆子——你——” “我哪敢,是苏伯父担心,所以请我家司机送你去见你的好友喽,我对外来朋友也很想认识认识,说不定还能谈谈生意!” “你们这些买办生意人简直无孔不入,保罗可是我的朋友,不许欺负他!” “婷,姜先生很友好,并没有欺负我,还——”保罗正准备继续说姜凌峰帮过些忙,只听姜凌峰直咳嗽,就又欲言又止。 “你们两个背地里做了什么勾当,我迟早会发现,保罗,千万不要被这个家伙带坏了。” 三人说着,到了一个所在,苏婧婷开门看时,并不是犹太人居住的巷弄,却见牌匾上写着“江南游报馆”。 (本章完) 正文 第31章 第31章 待姜凌峰刚下车,苏婧婷就见一位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上来和姜凌峰握手,觉着面熟,他们一边寒暄道:“早听保罗提起姜先生,没想到今日您屈尊造访,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王先生,您太客气了,那日保罗给我看了贵馆报纸,发觉题材新颖、幽默,还有略带讽刺的针砭时弊的报道,发人深省,早就想来拜会办报的主编了!”见姜凌峰侃侃而谈文章读后感,苏婧婷颇为吃惊,原以为这个生意买卖人,只会跟人谈谈价格,没想到遇到文人也可以变得这样文气,不过苏婧婷又想怪不得他深得洋行老板赏识,嘴上功夫没有两把刷子怎么结识各类人士,拉生意呢,本来刮目相看的赞叹再一次被思维惯性的偏见占了上风。 客套话说着,大家都进了报馆,报馆不大,但办公桌、印刷间、相片冲洗室、待客室一应俱全,穿过一方小院,后面还有几间里屋用作主编起居室、报纸陈列仓库和客用的卧室,陈列的仓库有些暗,苏婧婷参观时觉着在这里找报纸肯定费劲,但很欣赏报馆房间设计,或许是习惯了家宅庭院的中式风格带来的家的温馨感,也莫名有种安全感,不禁对王先生赞叹道:“王先生,您这个报馆设计得可真周到”。 “谢谢苏小姐夸赞,您也不必见外,就没觉得我很面熟吗?”主编老王以慈祥略带赞许的目光看着苏婧婷,一边带上了一个黄包车夫的帽子。 “哦——原来您是那个黄包车夫!”苏婧婷顿时惊讶夹杂着兴奋喊道。 “小声点,我还要谢谢您这位女侠帮忙解围,后来又救了我一命,你和保罗都是我的大恩人啊!先受王某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两人赶紧上前扶住王主编,不肯领受大礼,苏婧婷接着说:“我们岂会见死不救呢,王先生作为长辈不该拜我们晚辈!” “哪里的话,生死面前怎还会论尊卑,你们就是我王某救命恩人,日后若有什么帮助,王某定会竭尽所能帮忙!” “其实,救你的人还有——”保罗正想将姜凌峰说出,转念一想苏婧婷并不知道此事原委,话到嘴边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 “当然救你的人还有医生啦,这谁都知道!”瞅见苏婧婷一脸疑惑等待着保罗说完,姜凌峰灵机一动马上开玩笑说。 “哈哈哈——”保罗和王先生都笑了,王主编接着说,“没想到姜先生还如此幽默,不过那位西洋医生确实很尽职尽责,老夫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真是的,就你话多,保罗,你刚才想说什么?”苏婧婷倒是起了兴趣,刚刚姜凌峰的话并没有成功绕开话题。保罗正不知怎么应付,姜凌峰又开口了,“丫头片子,哪有那么多问题,你俩一会儿单独说去,我们今天来谈正事的。” “你有什么正事儿?”苏婧婷一脸不屑地说。 “苏小姐,我们说的正事,其实还需要你帮助。”王主编还是慈祥的目光笑着对苏婧婷说。 “我——” “是啊,苏大女侠,你可是姜某心目中当代花木兰呢!” “多谢夸赞,本姑娘才不稀罕你怎么看!”苏婧婷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非常得意,马上说,“说吧,要本女侠帮什么忙?” “来,我们边喝茶边说,大家聊了这么久,王某都忘了给贵客沏茶,待客疏忽疏忽啊——” 说着大家参观完报馆,落座会客室。 “王主编,近日罢工事件牵涉甚多,日商工人罢工得到各地声援,就连英法租借洋行的码头生意也受困,纺织厂和烟草生意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没有工人上班,投资生意也进行缓慢,实业牵连甚广,虽然姜某是在洋行工作,但今日只是代表中国商界说话,借贵报一个专栏联名几位中国实业家,提出一些经济要求,以出让一些洋行码头生意,提供更多工人福利,比如食宿,加薪之类,一来缓和工商矛盾,二来为洋行招纳人员,三来还可以为中国实业争取更多权益。”苏婧婷看着姜凌峰如此滔滔不绝提出解决当下工商冲突的想法,那种刮目相看的念头又一起涌上心头,没想到当时来家里做客的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居然有这样的谈判能力,但她恐怕没有想到这位姜先生远不止这些想法。 (本章完) 正文 第32章 第32章 王主编听了一番姜凌峰的大胆想法后,想了想说道: “姜先生,您这个想法若是以你现在的身份发文,恐怕不妥。” “当然,我希望是以目前中国实业界人士比较妥当,”他看了看苏婧婷,“放心,不会让苏伯父出马,我会私下联系,但苏小姐麻烦要去趟李芸小姐府上,帮我劝劝李芸小姐说服她父亲联系几家纺织企业的同仁联名,现在最好是动静越大越好,以造声势。” “姜先生,本报是新办的,并没有多少读者看,您怎么会想到要用我们的报纸呢?” “当初保罗给我看贵报纸时,就发觉题材很吸引人,而且幽默又新颖的文风很容易在报界脱颖而出,况且还有保罗不要命拍的各种稀缺照片呢!” “哈哈哈,确实如此,不过姜先生应该还有其他理由吧。” “王主编就是眼光犀利,难怪会这么快让年轻人喜欢,最重要的是您和保罗见证了这次罢工的导火索,亲历了那场工人事件,而且幸存的工人你们都认识,所以发文后,也请你们二位联络当时的工人,需要他们联络更多工人再造势。” “这——恐怕——”王主编听着嗅出几分危险,便说,“如今那些年轻人都是被政府盯着随时被认为是革命乱党,而您说的那些工人因为亲历了一场生死风险未必愿意再站出来。” “这次只需要声势,工人不懂策略光硬碰硬很难争取更多权益,需要联合商界和学界才有可能达到本来想达到的目的,我想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那学界怎么联络——”苏婧婷说道。 “你啊——” “我?” “可是你自己证明的,你看看你手里拿着的那份某校简报,那么有学生气质的你,联系学生一定不在话下,记得拉上你的好姐妹,她可是在某个出名的贵族学校,那里都是实业界的贵族子弟,学商串联会更容易。” “好啊,那个学生是你安排的,故意塞个什么传单给我,拖我下水!你就不怕——”苏婧婷觉得话说得不太对劲,赶紧收住嘴。 “我可没那个本事,本来正愁没人选,那会儿看到也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不过这一路上考虑来觉得你最合适,放心,我不怕你搅黄,你会做的很好的,对你有信心。”姜凌峰一脸淘气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风险,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苏婧婷担心的那种危险。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可以各自按照姜先生的建议行事了。”保罗一脸跃跃欲试。 “保罗,还是你最有行动力,对了,该拍的照片也最好都拍拍。” “当然,这是我最拿手的。”保罗做了个OK的姿势,咧嘴笑笑说。 大家敲定好各自的任务、发文的时间、联络的人员,就开始准备着手行动。临走时,王主编小声对姜凌峰说,“姜先生对于救我的人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可我总觉得您身形很熟悉。” “我对做生意更感兴趣,您不觉得我和保罗差不多高吗?” “哈哈哈——”两人都笑了,王某总觉得这位眼前的姜先生有某种神秘感,让人猜不透,又有某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就在各位告别后,姜凌峰开车送苏小姐回家,一路上两人话并不多,苏小姐想着那个难以完成的任务就后悔刚刚撞上姜凌峰,也可能不是凑巧撞上,谁知道呢? 到苏宅时,苏婧婷正欲下车,姜凌峰说道:“婧婷,放心,我不会让你单独冒险的。” “你——你说什么,叫我什么?” “苏小姐,我说明天穿得像学生一点,拐进后面那个巷弄,在馄饨摊旁,我请你吃馄饨。” “一碗馄饨就打发我了,婧婷是你这个呆子可以叫的么?” (本章完) 正文 第33章 第33章 游行这天整座城市都处于混乱和焦虑中,但同时又含着无数躁动又期待的心,这其中有努力挣脱现状束缚在黑暗洞穴里寻找出口被警察署定义为“叛乱激进分子”,也有维护守旧但想从中渔利的投机者,当然也藏着克制野心却伺机谋求最大化利益的阴谋“投毒者”。 就在“江南游报馆”里正在进行一场愉快的志同道合者的交流会的当天,一辆黑色轿车在苏婧婷被发某校简报的那个路口停下,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布鞋、着中山领的黑色学生装、头戴学生帽的人,就在姜凌峰牵着苏婧婷拐进一个巷弄的时候,那个人跟着那两个学生走进另一个弄堂,没走多远,便热情地上前打了个招呼:“同学,等等!” 柳志和他同学站住脚,回过来,看见也同样是学生装的人,便也说,“你好,同学,赶紧走,别被警察发现了!” “我刚刚看了一队警察从大路口过去了,这个巷弄已经安全了,刚才你说什么读书会。” “哦,是这样,我们最近打算办个读书会,互相学习补补课!”柳志抢着回答,而他同学听到这样回答却有几分疑惑。 “原来是这样,我也可以参加吗?” “请问同学是哪个学校的?” 那人正准备回答,没想到听到一阵警哨声,那人赶紧拉着两人钻到一个馄饨摊角落的凳子上低头坐下,没想到几位巡捕径直跑过去压根没看馄饨铺。 “要不,我请两位同学吃碗馄饨吧!” “哎哟,要不是你,刚才真是险那!”柳志身边的同学说道。 “谢了,下次有缘我们再一起吃吧!同学,还是赶紧回家避避!”柳志说。 “同学会还办吗?”那人问。 “办,当然,给,这上面有地址!”这回柳志的同学爽快地将那份简报递给他。 那人接过来,半鞠了鞠躬,对他们道谢。 柳志和他同学跟那人道别后说道:“你怎么就随意将我们的简报给一个陌生人,说好这是印给明天下午参加秘密集会的同学们的,万一——” “什么万一,你也不是随便给了一个女生吗?” “什么随便,我看见她从苏宅出来,那个朱门大户谁不知道,苏老伯可是有名的儒商,而且行事光明磊落,那位小姐虽然素服,不是小姐,里面的丫头肯定也很有教养,如果能争取争取像苏老伯这样儒商的支持,那影响力就大了!” “哇,原来柳兄这么会谋划,佩服——不过你刚刚也没阻止我不给这简报啊。” “你这小赤佬递得那样快,我怎么——” “看他急中生智救我们的份上,也不是什么坏人。” “你呀,以后得多长几个心眼。” 柳志和同学边说边走出巷弄,将简报揣进上衣里衬里,小跑步又拐进附近的巷弄,敲了一家闭着门的糕点店铺走了进去。 而这时,那身着学生装的人,招呼馄饨摊上的老板说,“可以收摊了,回商会等我命令。” 只见那馄饨摊老板顿了顿脚,身子微倾,重重说了句“嗨”,就收摊了。 那人边向弄堂出口走时边说:“学生真的是天真无邪的年龄!” 走出巷弄,进入等待的轿车时,只听见里面传出:“这是您要的地址,会长!” “辛苦啦,木村。” “应该的!” (本章完) 正文 第34章 第34章 那天从江南游报馆回苏宅后,苏婧婷就一直惴惴不安,总感觉姜凌峰设计的任务风险太大,毕竟前一天游行就已经闹得满城皆兵,巡捕四处抓人,现在只要有什么动静肯定会打草惊蛇,想到这里就开始抱怨:“姜凌峰这呆瓜尽会出馊主意,凭我们几个怎么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为那些工人争取权益,我看就是为他自己的生意争取利益罢了,明儿我才不去,让他自己去。” 虽然苏小姐留法让苏老爷觉着自己的女儿染了自由精神的“坏毛病”,可从小在这簇拥着“荷塘月色”的古典园林式苏宅长大的苏婧婷受着父亲“谦受益,满招损”、“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的熏陶,也多少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纵然小姐脾气上头总会让她跳出伦理道德框架之外宣泄一阵,但这之后,“自由、博爱”精神与古典理性总会将她拉回框架之内,给予她注入热情的兴奋剂,以至于她能回归自己所设定的方向轨道上。 就这样,她虽然没按照姜凌峰约定的时间出门,但吃了早饭后还是穿了从法国带回来的男士学生装,还暗自庆幸没有在回国时丢掉这些衣服,穿着衣服照镜子时还说:“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参加法国青年同学会时买的便装,因为父亲的一纸电文没有在法国没有派上用场,今天却在自家门口用上了。”而让她更暗自庆幸的是,今儿父亲一改平时做闹市“隐居者”的习惯,居然接受了李芸父亲之邀一大早出去了,并在出去之前就吩咐自己这几日少出门,且吩咐自家司机送李芸来苏宅待一段时日,临上车还对苏婧婷再三嘱咐:“我出门和你李伯伯办点事,昨天已经专门电话姜凌峰,让他这几日替我照顾你们,凡事听他的话,你教书的活儿也尽量停一停,实在要出去也得让他司机来接。” “爹爹,您就放心女儿吧,外面这么乱,我哪儿敢乱跑?”苏婧婷嘴上乖巧,心里早已喜出望外。 “你呀,肯定巴不得你爹爹我出趟远门,哪一点儿让为父省心,昨天还不是跑出去了。” “来福,你又骗爹爹——” “不用他骗,你爹爹我有眼睛。” “是,是,什么都逃不过您这双千里眼。爹,您就放心——对了,您为什么要出去这么久,去哪儿啊。”这突然的远行却让苏婧婷多了重疑虑和担忧。 “小孩子家家,别管大人们的事儿,操心好你自己就行。一会儿等李芸来,你俩别再一起待久了打架啊——”父亲调皮地提到她们小时候的回忆,让原本的送别气氛变得活泼了不少。 “爹,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您还没忘!” “在爹心里,你真是永远长不大。哎,让你别出去乱跑你肯定也不会照做。”父亲一脸无奈地摇头,之后就吩咐司机开车了。 “爹,您就放心吧!”苏婧婷看着远去的车,突然对着车挥手大喊。 等来福陪小姐回屋后不久,李芸就被接过来了,却发现是姜凌峰的司机送过来了,一问才知,正好司机为姜凌峰办事路过李芸家。苏家司机就径自载着苏老爷同李伯伯开出城了。苏婧婷一见李芸就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省的我去你家一趟,正好给你。” “这是什么——” 苏婧婷神秘将她拉到卧房,附耳对她说了姜凌峰让李芸帮忙的事儿。 “啊,这也太大胆了,我可不敢!”李芸赶紧把信往桌上一扔。 “你看你吓的,我又没让你现在去,等我们报纸出版了,你就去邀一些贵族小姐妹们喝喝下午茶,顺便给他们读读新闻之类,在她们耳边叨叨。” “可我嘴笨,哪里说得动那些个祖宗。”李芸一脸愁容,苏婧婷看得出李芸愿意帮忙,便开始出主意。 “你知道现在这么混乱,大家都要节衣缩食,什么下午茶、洋装、胭脂水粉哪一个不贵,爸爸们不争取权益,自己就别享受,在家喝粥得了。” “说得也是,不然我老爸也不会这么着急约苏伯伯见面,出上海办事。” “果然也是因为现在这波事件,”苏婧婷小声思忖,又转脸问李芸,“对了,你知道他们去哪儿吗?” “我才不操心他们大人的事儿呢!” “你呀,真是永远拿自己当小孩儿。” “本来就不大嘛!” “好了,好了,你在家待着吧,我溜出去办点事儿。”说着就去换了一身男学生装,看得李芸吓了一跳。 “我说婷婷你又是哪门子筋搭错了,又出去搞什么怪,我可不会像上回那样替你掩饰。” “芸芸,你就再帮一次吧,我去去就回,不会太久,不要让来福怀疑哦。”忽然她记起爹爹的嘱咐又说,“你实在瞒不住,就告诉他吧,我去见姜凌峰,爹爹让我听他的话。” “谁知道你去找那个姓姜的,还是什么保罗!”看到苏婧婷一副滑稽的男装加上一脸央求的可怜相,李芸忍住笑说道,“好啦,天底下你就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好的姐妹,去吧,去吧!” 苏婧婷抱着李芸亲了亲,正想飞奔出去,李芸像是想到什么,说道:“等一下!” “哎哟,李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刚刚那个姓姜的司机给了我这个纸条,我还以为是他写给我的情书,没想到他竟然一脸严肃说:‘请您务必替我老板将此信亲自交给苏小姐。” 苏婧婷打开看了一眼,笑了笑说道“走了!本来也没打算和他一道去。” 原来与姜凌峰约定时间早就过了,姜凌峰也没在约定地点等她,纸条只说按伯父吩咐好好待在家里之类如家长对孩子的嘱咐话,知道姜凌峰已经改变主意不让自己参与此事,可是苏婧婷任性叛逆劲头上来,越是阻挠就越要闯,单单一张字条哪里可以打发的。虽然不见姜凌峰来接,她就自己按照那个简报地址寻去。 (本章完) 正文 第35章 第35章 就在姜凌峰经过上次带苏婧婷走入的弄堂时发现之前卖馄饨的摊位不见了,带着一丝疑惑看了看周围,不禁自言自语道:“真是可笑,人家大小姐怎么会觉得吃馄饨浪漫呢。” 说着,便沿上次和苏婧婷一起走过的小道出去,又入另一个弄堂,七弯八绕才走到一个偏僻地方,外面竖着一个“茶馆”的牌子,出示了一个证件,便被引荐进里间一个极隐秘的房间,里面全是身穿学生装的青年,那位柳志早在一个讲台上饱含热情地背诵《新青年》的创刊词并加以发挥:“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于硎,人生之最宝贵之时期也。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自宇宙之根本大法言之,森罗万象,无日不在演进之途,万无保守现状之理。......当此恶流奔进之时......排万难而前行,乃今日你我青年之责任也,只要一息尚存,即无守退安隐之余地。” “好,说得好!”柳志刚刚发言到此,台下就一片热烈的叫好。有一人忍不住,握住拳头大声说:“如今之中国贫弱,我辈要为青春之中国再生而奋斗,为世界文明,为人类造幸福!” “对,没错,为青春之中国再生而奋斗!”大家听后都握紧拳头大喊。等大家激昂的情绪稍有平息,柳志便接着说。 “很高兴能在这里结识各位同学。今日联络各位到此,一来是由于近日的事件让我辈认识到结成更广大的同盟之必要,二来也是响应BJ、广州、上海各大青年组织的号召,传播马克思主义和新青年文化思想,建立一个有先进思想武装头脑的同盟,共同寻求解救我们贫弱祖国的道路,将那些蛮横的帝国主义列强赶出中国。” “对,赶走帝国主义!” “还有那些东洋鬼子!” 大家都纷纷赞同。 “是的,当然我们不能盲目地只喊口号,只游行,我们得有具体的策略,怎么才能强大我辈,赶走列强呢,我们需要好好探讨,鄙人认为首先定期举办读书会,先学习这些先进思想,从***、***这样的前辈那儿多取取经。”柳志说着拿高手里的《新青年》杂志。 “说得对。” “我们赞同,但是在哪里开办,怎么开办呢?”有人发问。 “今天请大家前来就是定一个大致方针,大家先可以互相认识,讨论讨论。” 说着柳志走下讲台,将时间给予来自各个学校的同学讨论。这时,一位同学引荐姜凌峰给柳志认识:“柳志,这是来自咱圣公会学校的一位学长,姓姜,他可以资助我们办读书会。” “姜学长,您好,真是太荣幸能遇到您这个慈善家。” “哎,年轻人,先别夸我,我会骄傲的,我也是蒙受恩师恩惠才有机会去那么好的学校读书,刚刚你的一番话真是有条有理,太震撼了,我想着何不将曾经的恩惠推而广之,给更多有意义的事业。” “姜学长,您所言所为,已让我们后辈敬佩不已了,只是您怎么知道我们这个私密的会议呢?”看着柳志的警觉性很高,姜凌峰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哈哈,看来我是没有看错人,昨天你发了张简报给一位女士,你忘了吗,就在前面两条街的岔路口。哎呀,这地址真是让我好找——” “对对,可是她怎么没来——” “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想让她来,可几番思索还是让她待在家里比较好,我此番来也是有一事相求的。” “看来,那位小姐是学长您的——,”话说道这,柳志赶紧改口,“冒昧了,还请见谅,学长有什么事尽管说——” 姜凌峰听了只是笑了笑并无解释,接着便拉他去到另一个房间附耳说了他当日在报馆的计划,并递给他一份传单,柳志接过传单,看了看不禁激动念道出:“废除不平等条约,保证租界内出版、言论、集会、结社之自由,优待工人,增加工资——” “是的,这是报馆昨晚赶印的传单,没想到主编动作如此迅速周全,本打算先会见你们拟一份联名书,现在附上这份传单,为这次事件造成的恶劣影响,通过每一个有志青年在民众间进行积极的舆论宣传,争取民众的支持!” “姜学长,您说的没错,这也正是让我们读书会不停留在空谈空想阶段,正如曾经的一位前辈所说,新青年寻求出路就得到劳苦大众中去——这次传单行动就当做我们读书会的第一次任务来锻炼大家了。” “拜托了!”眼前的这位青年说出的这样一番言语,也仿佛在姜凌峰心中点起了一团火苗,一时间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只说了上面的三个字。 说罢,柳志便在各位同学中激情澎湃地号召起来,大家纷纷领取传单,并在其中一份传单背面签上了各自的名字。 “学长,不知是哪家报纸能做到如此迅速周全。”柳志似乎想到什么,问起报馆名称。 “这个,恕我目前不能透露,也是对你们的保护,当然我以人格保证一定是装着当今青年人抱负的报纸。” “柳志明白姜学长的意思了,就凭这句‘抱负’,我们也会积极参与此事。” 说到这时,柳志环顾四周,突然问昨天一同回校的同学:“昨天那位帮我们脱身、找我们要简报的同学怎么没来?” “你是说要请我们吃馄饨的同学吗?是没看到,大概一会儿到吧。” “什么吃馄饨,就知道吃,早知道就不让你给他简报了。” “可人家帮了我们,还一脸真诚。” “等一等,你们说昨天那个弄堂有卖馄饨的是吗,我以为记错了。”姜凌峰跟眼前两位学生确认后,就心生怀疑:“昨天那么乱,店铺都紧闭店门,怎么还有馄饨摊?” “您说的对。”柳志说,“可我们当时被巡捕追,也没想这么多,当时正好碰到一位同学跑过来询问我们读书会的地址,要了份简报。还幸亏他让我们躲在馄饨摊才混过去。” “怎么混过去,巡捕问了馄饨摊老板什么吗?” “没有,他们径直跑过去了,连看都没看馄饨摊。”柳志同学说道。 “不好,你们上当了,这个地址已经暴露,我们现在很危险,得赶紧让同学分批撤出。” 柳志一听赶紧让同学们抓紧时间撤出,在最后几位学生准备离开“茶馆”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哨声,紧接着是一片枪声,然后从街市上传来了尖叫声。 (本章完) 正文 第36章 第36章 还没等柳志和姜凌峰帮助开会的同学分批撤出,一群洋人巡捕操着英吉利口音的英语就四下里跑过来到处开枪,跑出去的学生们听到枪声便散开分头逃跑,已经有好几位学生为了掩护同伴倒在这些洋巡捕的抢下。 “你们年轻,赶紧先走,我引开他们。” “不,学长,你带柳志先走,我引开他们。”柳志同学说,“我犯得错,得由我自己弥补。”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样,我们一同走,这里离大路有什么偏僻小道可以通吗?”姜凌峰赶紧劝住。 “有,跟我来。”柳志说,“当初来这里,我探了探周边的路,有一个四岔路口,其中只有两条路是有出口,另外两条都是死胡同。” “那你还记得哪两个路口吗?” “记得。”说着三人同从屋子的后窗逃出,由柳志带路去到一个四岔路口,柳志指着其中两条路说,“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通大路。” “好,你们走这边,我走这边,你们都是好样的。” “不,姜学长,还是由我引开他们。” “放心,我有枪,不会有事,你们先走,藏好传单,我们后会有期。”柳志还欲争辩,姜凌峰已经快步走入另一条路。 就在柳志和同学跑入第二条通道不久,巡捕已经跑到这个四岔路口,本来犹豫走那一条路口时,柳志和同学听到另一个弄堂里想起了枪声,柳志难过得还想回头却被同学阻止,拉着赶紧跑向弄堂的另一端出口。 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枪声却是姜凌峰吸引英国巡捕的注意故意放的。而这声枪响不仅吸引了洋巡捕,也吸引了正在找读书会地址的苏婧婷。就在刚才,她偶然看见几人远远从一个巷口经过,其中一人很像姜凌峰,便想一路跟着,却发现几位英国巡捕也跟过去,便小心距离避开目光远远跟着。到四岔路口处同样犹豫选择哪条弄堂时,却听到一声枪响,本来有点害怕,但没有犹豫太久便循枪声跟过去,发现七八位巡捕正对着姜凌峰开枪,她看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却见姜凌峰一声枪声便击到一位巡捕,还有一位巡捕打中脑袋倒下,手中枪甩到苏婧婷脚边,吓到苏婧婷赶紧将脸收回。正在这时枪声突然停了,她再瞅时,发现姜凌峰对着这边开枪却没听到声音,原来枪没有子弹了。 “Haha, hands up.“只听两位洋巡捕得意说道。 正待姜凌峰举起双手,其中一位巡捕说道,“Don't blame anyone, you deserve it.”正欲开枪,没想到后背一声枪响,回头看时,正是身穿男装的苏婧婷,苏婧婷拿着枪的手正抖着,发现居然没打中要害,又开了一枪,另一个巡捕正欲开枪,被姜凌峰后面一脚踢到脑袋,枪被打落在地,姜凌峰一个翻身从地面捡起枪,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开了两枪,两位巡捕都不再动弹,而苏婧婷吓得拿着枪瘫倒在地,也不能动弹。 “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干嘛这么不听话!”姜凌峰拉起苏婧婷就一顿责备。 “啪”的一声,苏婧婷一起身就打了姜凌峰一巴掌,带泪说道,“混蛋,不让我出来,你就小命没了,怎么感谢我。”姜凌峰听了没有接话,上前给了苏婧婷一个拥抱,后者仍然情绪激动反抗着想挣脱,却因为有惊又怕,哭得一点力气没有。姜凌峰见她情绪稍有平复,赶紧松开说道: “是,我错了,别哭了,赶紧走吧!”姜凌峰怜爱地抹了抹苏婧婷脸上的泪,又听到后面一阵枪声和尖叫声,转脸又见一群英国巡捕,只听一位说:“Here,I saw them.” “快,咱们快走!”姜凌峰赶紧推着苏婧婷往前奔。苏婧婷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后面枪声又响起,姜凌峰推着自己往这边墙内躲,又朝对面放了几枪,护着苏婧婷赶紧离开,快走到大路,苏婧婷正要回身说:“我们往大路跑,进入另一个弄堂就到——”,却发现姜凌峰倒在自己身上,她大喊:“凌峰,你怎么了?快起来!”她仿佛意识到什么,努力保持镇定,使劲扶姜凌峰试图站起来,这时她的手碰到他后背,潮潮的,粘粘的,再看时全是血渍。 “婷,你先走,这份签名名单收好,一定要给到王主编——快走!”姜凌峰在她耳边虚弱说着。 “不,不要,凌峰,你不能丢下我不管!”苏婧婷终于没忍住,又哭喊了起来。 就在这时后面的巡捕开着枪就快赶上,苏婧婷正不知如何是好,一辆轿车经过,下来的正是姜凌峰的司机,他大喊:“快,苏小姐,扶老板上车。”苏婧婷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背着姜凌峰起身,一把推他上车,关上车门后,自己赶紧朝窗外放了两枪,手也不抖了,却也打中两位最先靠近的巡捕。司机赶紧踩下油门以最快速度朝教会医院开去,没被后面的巡捕看清车牌。 而巡捕正想追时,却听一位带头的从后面大喊:“Halt!“等到大家停住脚步,挥舞着刚刚从打死的学生里掉落的一份传单,继续说,“our task is to stop students' demostration and further assembly actions. The person on that American car is not what we want. Please focus on your task!” 这时日本商会会长藤田龙一在办公室里刚放下电话,就露出冷笑,跟那位前天扮中国学生的部下说道:“木村,你立了一大功,几个学生发几句大话就能翻天吗?” “会长,您这招真是高明,借了英国人对于自家码头利益的维护,就帮我们扫清了道路。” “权益既然已经在我的手里,就休想从我手里夺走——”藤田龙一说完露出了阴冷的笑容,木村在一旁肃然鞠躬再称赞一番这位手段毒辣阴险的会长。 而此刻的苏婧婷一路喊着“凌峰”,一路流泪,一边说着,“振作些——呆子,别撇下我不管,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听你的!” (本章完) 正文 第37章 第37章 姜凌峰中了枪伤,在车里只觉后背疼得如火焰在炙烤,鲜血从苏婧婷捂着伤口的指缝里直往外淌,浑身渐渐感到无力,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只听得耳边苏婧婷一直在哭,还不停地说着:“别睡,振作,别丢下我,都听你的......”之类的话,并且觉得这声音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后来就越来越远,自己嘴里叨咕着什么,自己也听不见了。奇妙的是,这声音仿佛有止痛的功效,不知怎的,他似乎慢慢变得清醒,而这恍惚感觉消失后,再听那声音时,已经不再是哭声,而是清丽温暖的笑声。他随着这声音来到一片极清幽而沁人心脾的山川溪流汇聚的佳境: 一位淑女在溪边树下正戏水,回过头时看见是他,便盈盈浅浅地露出迷人的笑靥,对他挥手,让他走进,等走进溪边时原来是苏婧婷在唤他。他刚靠近,她就从溪水里荡了一泼水,洒了他半身,他便也开心笑了下河同她戏水起来。突然远处传来枪声,他赶紧拉了她的手便跑,朝她手里下意识塞了一张纸,说着:“快,快将这份名单给王主编,一定要亲自交给他!”没想到,刚说完,响起一阵枪声,突然眼前的溪流上卷起一个大漩涡,苏婧婷也忽然被旋涡卷起,他惊呼想跳下溪流去救她,却顿时天地一片混沌。他失声大喊:“静婷!” 这一喊,令昏睡的姜凌峰睁开眼,发现原来是个梦,听到旁边布莱恩医生说着:“Jiang, finally you wake up, or I will need to knock the door of God!“ 姜凌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问到:“Am I in the hospital now?“ “Yes, where do you think I can meet you?“ “Heaven, maybe, Dr Bryan.“姜凌峰仿佛还没有从那个梦境里走出来。 “Haha, glad you have energy to play jokes with me after all these days of unconscious sleep——“还没等布莱恩医生说完,姜凌峰仿佛忆起什么,拉着医生的手严肃说道, “Dr. Bryan, where's my friend together with me that day?“ “I will call your friend to e in.“姜凌峰满以为一会儿走进来的是苏婧婷,稍稍整理了头发,再抬头发现是司机走进来时,不无失望。 “老板,您总算醒了!可把我给急坏了,您不知道那天从医院后门进来,您都不省人事了,苏小姐两个眼睛都哭肿了,像个官窑里烧坏的瓷娃娃——”司机金豆跑进来发现老板醒来激动不已。 “金豆!”姜凌峰打断了他的话,“她人呢?” “当天,您那血流得哗哗的,苏小姐也哭得哗哗的,把金豆我也吓坏了——” “少废话,她人在哪里?”姜凌峰见金豆半天没有说出他想听的答案,急得忘记了身上的伤口,直接坐起来时,猛然间感到什么撕扯了这前胸后背,他下意识捂住了胸口,眼睛紧闭起来,附带龇牙咧嘴的面部表情。 “老板,您别激动,赶紧躺下,当晚您神志不清,对着苏小姐一直说着名单、名单,她哭着和我把您推进手术室,在手术室门口待了好一阵之后,就交代我说要好好照顾您,说她会按照您交代的去找王编辑,把名单给他。当时她在手术室外还一直在哭,好容易下了决心才走的。”金豆一五一十得交代当晚的情形,姜凌峰听完沉思了好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 “苏老爷和李副会长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金豆听老板话锋转到工作上,表情马上变得严肃,他看了看窗外,又开门看了看外面,凑近姜凌峰说着: “苏老爷和李副会长按照密信的地址送到城外后,刚刚接到传书,当日已由我们安排好的同志接应,他们已经准备好乔装的衣物,两位换好衣物后已经由另一辆车送回王主编报馆那个隐秘仓库,工会的同志已经提前一天到达那里了,会议想必已经开完,但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将二老又送回城外接应处,暂时在城外待一段时日,等下一阶段任务完成再去接回他们。” 听完金豆条理清晰的汇报后,姜凌峰又陷入一阵思索,片刻小声说道:“苏老伯这几日不在城内也好——目前形势复杂,出现了我们不可预料的危险,提醒同志们不要冒然行事。” “是,老板!”金豆小声但现出一丝调皮,敏锐地瞥了姜凌峰一眼,顽皮道,“小的以前总是觉得您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也会忧心危险,可是藏了什么心事?” “去,你有这功夫嚼舌根,还不如给老板我带些好吃的。”姜凌峰皱了皱眉,半笑半严肃吩咐着。 “小的知错,这就给您带只烤鸡回来。”金豆摸了摸脑袋,赶紧开门出去。 而此时一连串问题在姜凌峰脑子里打转:到底是谁跟踪了那两个学生?两位学生当时并未怀疑跟踪者不是学生?馄饨摊老板是什么人?那些英国巡捕和跟踪者有关联还是无关联呢?静婷那天怎么会出现?不是让她不要来吗?那天金豆怎么能让她一人离开医院呢? (本章完) 正文 第38章 第38章 ......想到苏小姐,他努力回忆当天的事情,只记得苏小姐在旁边说着:“振作点,呆子,以后都听你的就是......”现在想来他倒脸上泛红,嘴角露出笑容。却没想到他发愣时苏婧婷已经悄悄走进病房,见他坐着,激动地跑到床边,开口说:“姜呆子,你总算醒了。” 姜凌峰听到背后苏婧婷清脆的声音,如梦初醒,转过脸来,看见她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马褂皮靴,依旧是风姿绰约,却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神气,眼中含泪,脸稍显瘦削,一副掩盖不了的憔悴样子,却比第一次所见更添韵致,不禁生出恋爱,见她手里提着一个大篮子,姜凌峰便故作无事:“叫谁呆子,你才是傻丫头,就知道哭,手里提着什么,好吃的吗?” “嗯,要不是看见你替我挡子弹,我才不吩咐来福做这个给你吃。快,趁热喝了,这可是老母鸡汤,可补了。”苏婧婷擦了擦眼泪,放下提篮,从里面端出一个精致的瓷碗,揭开盖子,从里面舀了几大勺放在另一个瓷碗里,拿着勺子在瓷碗里拨舀几番,又吹了吹,便放在自己嘴边试试温度,说道:“刚好,趁热,来,张嘴。” 姜凌峰正想自己捧着喝,没想到苏婧婷这么温柔得伸过来一勺,还疑问说:“怎么啦,怕烫,我都试过了。” “苏大小姐,就不劳烦您了,我自己来吧!” “不行,你现在是伤员。” 姜凌峰还欲争辩什么,苏婧婷就已经将一勺汤送到他嘴里,不容他辩驳...... “我那不是害羞,我就是——不好意思——让你这么个大小姐伺候。”姜凌峰脸红起来,却无意间发现她手上通红的水泡。 “我就说你是一个呆子。别说话了,喝汤,乖——”苏婧婷突然意识到这个词用的有点过,脸上也泛起了红晕,低下头来,待姜凌峰喝了汤,她放下碗勺,拿手绢替他擦嘴时,突然她感她的手被姜凌峰的手抓住,她诧异抬起头,发现姜凌峰皱眉严肃的盯着她的眼睛,这目光温热得似乎在灼烧她的双颊,她赶紧抽回手红着脸说道:“呆子,这么严肃地盯着我干嘛?”却听姜凌峰说:“傻丫头,为什么骗我?” 苏婧婷听后一脸不解,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姜凌峰没等她回答,又变了一副顽皮面容,继续说道: “看在鸡汤是你煲的份上,我肯定乖乖喝完,不过是谁一路哭着会在以后都听我话的。” “你——好你个姓姜的,好心好意对你,居然戏弄我。”说着苏婧婷拿着绢帕扔他,“我不伺候,走了。” “不用你伺候,我有手帕,你瞧——”说着姜凌峰从枕边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苏婧婷接过来发现那是自己不记得掉落在哪里的绣着玉兰花的手帕,惊讶道:“这是你在哪里找到的。” “还记得你那次偷跑出来吗,我那还是第一次给一个姑娘当司机。”姜凌峰露出温柔的笑脸。 “原来是在那时——你怎么不一早还给我。”说着她摸了摸这块手绢上的玉兰花,眼眶突然红了,“你知道吗,那朵玉兰花是我娘亲绣的。自她去世我就一直带着这块手绢,觉得娘亲一直陪在我身边。” 姜凌峰听后忽觉心疼,他也有过失去双亲的痛,此刻他仿佛觉得自己和这位大小姐的命运连在了一起,再一次他握住了她摸着玉兰花的手,郑重地说道:“静婷,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听到这番话,苏婧婷抬头,再次与姜凌峰四目相对,这次她没有回避,眼里滚出热泪,她回握他的手,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外面金豆的声音:“老板,烤鸡来了,你看——” (本章完) 正文 第39章 第39章 苏静婷与姜凌峰两人正彼此相看时,不想金豆闯进来,正好撞见他俩手握在一起,忙说,“哎呀,怎么钱找错了,老板,我去向那个店老板理论理论!”说完赶紧关门,还在门外偷偷发笑着走开了。苏婧婷听见声音,赶紧缩回手,擦了擦眼泪,开始收拾碗勺,说着:“谁要你这个呆子陪——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婧婷,我——我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姜凌峰看见苏小姐没有回应,急了又鼓起勇气吞吞吐吐补充道。苏婧婷听了停下手里活,抬眼再看姜凌峰时已是梨花带雨,姜凌峰更加心跳不已,眼睛不自觉也噙着眼泪。 两人相视很久,苏婧婷忽然说:“哎呀,差点忘了,我今天还得去教中文。”说着赶紧擦干眼泪,收拾碗碟,准备离开。 “婷,你这么喜欢去保罗那里教中文吗?是因为——”姜凌峰见苏婧婷突然岔开话题,心里顿时沉了下去,不带好气地问。 “是因为我觉得很有意义,总不可能你以为我是——” “对,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安排接送你,但这样还是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难道不是我爹——” “那天从你家宴出来,我就明白苏伯父的意思,但你以为这接送服务是伯父安排的吗?” “不是吗?” “一开始护你周全是因为我想报恩,但这么久以来,你的安危成了我心里最重要的任务,你一点没有感觉出来吗?”姜凌峰显得有点失落,但却非常真诚地看着苏婧婷。 “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你赶紧躺下——” “婷——”姜凌峰几乎没等苏婧婷说完,就又紧紧握上苏婧婷扶他的手。苏婧婷赶紧甩开,因为用力有点猛,姜凌峰在苏婧婷甩开手的时候,突然感到伤口又一阵撕裂般疼痛,下意识叫了出来。 “哎呀,没伤着吧——我——”苏婧婷马上又凑近前关切地想看看伤口。 “没事,不疼,别担心——”见苏婧婷又掉眼泪,安慰说道,“苏小姐真是喜欢哭鼻子,哪有事,你看——” “好了,你安分点吧!”见姜凌峰想展示自己健康地甩甩胳膊,赶紧拽住他伸开的胳膊说道。 “静婷,我知道你还没做好准备,没事,不急!”姜凌峰语重心长说道。苏婧婷默默起身抹掉泪水,准备走,却又停住脚步说道。 “姜呆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吃馄饨?” “我,啊?——”姜凌峰一怔,不知该说什么,来接苏婧婷这句顽皮的问话。 “真是个呆子,我改天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苏婧婷说出那番话时不觉脸颊有点发烫。 “等一等,婧婷。”姜凌峰像是还有什么要嘱咐,语气变得严肃。 “怎么了,是伤口很疼吗?”苏婧婷听到姜凌峰语气有些严肃,敏感地觉着是不是因为刚才自己动作有点大而让他伤口裂开了,一种内疚感袭上心头。 “我没事,是关于那份名单,还是让王主编不要印出来。”没想到姜凌峰说得是那份名单,虽然放了心,苏婧婷却一脸不解,正想问,却听姜凌峰说,“我们碰见的那些洋人巡捕来得蹊跷,那份名单牵扯太多,还是不要印了。” “明白,我这就去——”苏婧婷听了顿时明白了。 “婧婷,让金豆送你去。” “还是让你的贴身侍卫照顾你这个伤病员吧。”苏婧婷理解地笑着回答,准备抬脚走—— “等一等,婧婷。” “又怎么了——” “你还没扶我躺下呢!”姜凌峰一脸可怜相却又调皮地样子看着苏婧婷。苏婧婷先是一愣,却马上反应过来说道, “看你今天是伤病员,本小姐伺候你一回——来,躺好——”正走进姜凌峰病床边,准备扶他躺好,却听姜凌峰说,“你一会儿去报社,可以跟保罗保持一点距离吗?我——我会嫉妒的——” 没想到姜凌峰说着这样一番话,苏婧婷似乎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反感自己教中文课,可她并不反感他说出这些话,她只是越发觉得脸发烫,却接话道, “那我不去了,让金豆去吧,跑那么远就说这么一句话,我还不干呢。”苏婧婷突然一屁股坐在姜凌峰窗边的凳子上,抄起双手架在胸前,显出一副骄傲小姐的神情。 “那你的课。”姜凌峰一听,又小声试探。 “今天我请假了。”苏婧婷说了实话后,发觉不对,显出一副露出破绽的模样。 可过了会,两人都笑了。窗外一抹红霞透过窗棱照进屋内,将两位侧影也照得绯红,姜凌峰已然感觉不到疼,他莫名间升起的幸福感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病房,而苏婧婷望着眼前这位似曾相识的男子,心生一股神秘的亲切感,仿佛觉着那个曾经疑惑彷徨的自己找到了向往的港湾,不知是何时产生的敬佩还是某种想要的温存,此时此刻的他们忘记了前一秒对于大家现在处境的担忧。而那抹红霞仿佛能拂拭这世间所有丑恶,将一种美好默默无限传递给处于危险、苦难、饥饿、贫困的百姓家。 (本章完) 正文 第40章 第40章 工人事件在持续发酵中,先进思潮“润物细无声”般影响着一个又一个心忧国家的少年们,并在一所又一所校园绽放出青春的光芒,这也让从洋人枪口下脱险的柳志和他的同学能顺利开展为国人争取权益的学生斗争;苏婧婷和李芸也没闲着,说服更多在家养尊处优的小姐们兴奋加入这个她们似懂非懂认为的“利益浪潮”里。 李芸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这天看见姜凌峰司机金豆来家里接她去“海蒂餐厅”,还是满面春风地坐进了轿车里。虽然金豆一路上一脸严肃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李芸的各种奇葩问题,可却是心里觉着:这个富家小姐还是又有趣又仗义,毕竟是苏小姐的好姐妹,能帮苏小姐这样的女侠那也是女中豪杰了。 两人各觉有趣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靠近餐厅的街旁,下了车,走进餐厅,李芸倒是一阵抱怨:“这个婧婷,请名媛吃饭挑了一个这么没有档次的地方,看不见什么繁华街景就算了,连附近一个像样的裁缝铺子都没有,要是喝完下午茶,那些小姐们逛逛街都不可能——” 正想着,苏婧婷身着一身跑堂伙计的衣服从楼梯走下来,笑脸迎接着李芸:“李大小姐,你可来了,我都一个人在包房忙了老半天了,快来帮我!” “你干嘛穿这一身啊,这是唱哪出啊?” “不好看吗?”看着李芸一脸疑惑,苏婧婷只是笑笑说,“今天穿女装岂不是要让那些小姐们嫉妒死。” “呵,几日不见,你倒是更自大了!”李芸开起了玩笑,但没想到苏婧婷推着她也让换上伙计的衣服,实在拗不过苏婧婷,李芸便进里屋办成男装了。 李芸帮苏婧婷将二楼一间最大的包厢布置得粉粉嫩嫩的,连放咖啡杯的瓷碟都放上了蕾丝绢帕,可李芸仍旧不放心地说,“这样的地方,那些小姐们愿意来吗?” “那你干嘛来了,不只是因为看帅哥吧!” “婧婷——我不是来帮你吗,要不是说有什么神秘私房菜尝鲜,我才不会这么好奇来呢!” “那些小姐太太哪一个不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呢,就为这神秘‘尝鲜’,肯定会有人来呢!” 话音刚落,没想到楼梯就想起了高跟鞋的噔噔声,这三三两两地上来,个个手帕扇着,高傲地踏进包厢,却是来了十几位客人。 大家坐下后喝着咖啡,开始议论:“听说前段时间洋人抓了一波学生,吓得我连学校都不敢去了!”“可不是嘛,还好,我爸去了公司开什么会,我才偷偷溜出来的。”“是啊,也不是谁家大小姐这么大胆,这时候开什么名媛品鉴会,这神秘邀请函,还是挺诱人的。”“说的是,说不定是哪家公子为自己挑未婚妻吧!”“哈哈,就你每天思春——”“神秘嘛,不可以多想想!” 大家正东一句西一句地喝着咖啡议论着,没想到苏婧婷穿着跑堂伙计的衣服走进来,对小姐们鞠了一躬,便粗着嗓子说:“我家小姐平时深居简出,体弱多病,不便见客,但希望将自己收集的神秘食谱分享给各位贵妇小姐,一来以表往昔不善结交的过错,二来希望好物能分享给更多人,来,小李子,上菜——。” 说着,她向李芸使了个颜色,差点让李芸没反应过来,李芸领着一行人,一个一个端着手中盖着盖子的托盘,放在小姐太太们面前,待揭开盖子后,不禁见小姐太太们一阵唏嘘,连李芸都诧异地凑近苏婧婷,“婷,这就是你说的尝鲜,这不是街边吃的臭豆腐吗?” 见那些小姐太太们一个一个捂着鼻子,扇着手绢,听着他们说:“你家小姐是有意耍我们吧,这是什么——”,苏婧婷镇定地让她们稍安勿躁:“各位,这俗物虽然闻着有些异味,但吃着颇香,我家小姐也是偶然在一家摊面吃过觉着这美味不推荐给主流餐厅实则可惜,特意让各位尝尝鲜。” 小姐太太们看着眼前这菜一阵惊讶,个个皱着眉头,只见一位小姐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本章完) 正文 第41章 第41章 没想到,这菜刚刚端上来就有一位高傲的小姐站起来说道: “那些粗鄙摊贩的东西我是不会吃的,太没礼貌,你们爱谁吃谁吃,我可不受这窝囊气,拿我们跟街边破衣烂衫的人比较——”这位小姐戴着蕾丝花边帽、身着时新蕾丝洋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苏婧婷拦下,“肖小姐,此言差矣,他们跟我们都是人,怎么就不一样了——” “对啊,难道你们不要睡觉上厕所吗?”没想到李芸说出了这样的话,苏婧婷听了差点笑出来。 “我,你们知道我是谁?既然知道,就应知道我父亲在工商界的地位,我告诉他你们这不法经营,没过几天你们这里就会被查封。” “肖小姐,这我们自然知道您父亲是谁,但现在您的父亲恐怕还真没主意。” “你,一个跑堂的,真是口出狂言——” “不是我口出狂言,是我家主子用心良苦,本以为名媛望族们有几分觉悟,没想到区区一道菜就能看出未来的工商界真是岌岌可危,要想继续享受小姐的好生活,你们这个态度真是未可知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肖小姐满脸疑惑,“别在这危言耸听了,把话说明了。” “好,痛快——刚刚你们不是也说如今世道乱吗,可你们并不知道现在这世界在经历着变化,工商界的权益马上就让给洋人和日本人了,到时候你们的父亲长辈不争取权益,那你们之后连这普通老百姓的臭豆腐都是奢侈的,吃的恐怕只能是这些了——” 话说着,苏婧婷让李芸又领着一行人端上了一个一个小碗,大家看了,却只瞅见里面乘着稀粥,还有小姐好奇地喝上一口,说到“馊了”,马上吐掉。 “没错,就只能喝这馊了的稀粥,更别说你们还能穿着什么漂亮的洋服了。” “你家小姐太悲观了。” “不,你错了,这不是悲观,这是事实,就在上个礼拜,一些和你们一样的年轻人为了争取我们中国人的权益,为了自己毫无相关的工商界的权利,被洋人们打死了,她们有些是和你们一样的女学生,有几位就是你们中家庭条件好的同学。” “是的,我听说了,”在小姐太太们中一位个子不高的女孩,一直坐着低头不吭声,看着碗里的臭豆腐,突然抬头擦擦眼泪说道,“我有一个发小,从小就娇生惯养,没想到她跑去游行,前天听说她家里人花大价钱运回了她的尸体,听说身上好几个枪眼,满身鲜血,我都不敢想她怎么会这么勇敢,当时想想觉得她脑子被烧坏了,现在看着近日父亲总是愁眉苦脸,还一直忧心忡忡,觉得确实会出大事了!” 大家听了这些,不禁感到惊讶,一阵沉默,苏婧婷见时机到了,马上说: “我家主子,自知体弱多病,力量弱小,但因为亲历哥哥被枪杀害,觉得也想为工商界做点什么,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希望各位能说服长辈们联合起来,共同为我们国家和我们自己更好的生活做些有意义的事,若是之前有什么不周到,还请各位姐姐们海涵。”李芸听着苏婧婷乘机编的故事,抬头看了看她,见她丝毫不脸红,不觉心里佩服这丫头说谎话都不打草稿。 “没想到你家主子有这样经历,也是用心良苦,还好是遇见我们几位大度且脾气好的,说吧,要我们怎么做。”听着那肖小姐声音放软,又坐下了,苏婧婷和李芸不禁一阵窃喜,赶忙说,“刚才只是让各位小姐太太们尝鲜,我家主子觉得有点对不住,所以还是让大家尝尝平时品惯的点心,我们边吃边说。” 于是,李芸领着一行人上了几款精致的西式和中式下午茶点心,让小姐太太们欣然品尝起来。苏婧婷等她们开心吃着点心时,在一旁说,“只有让权益落在我们自家工商界手里,我们才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对对,这话有理。”于是,苏婧婷在她们开心吃着点心当儿,告诉她们怎么回去说服长辈,又怎么在学校跟没有参与过这神秘品鉴会的大家族子弟传授联合广泛权益的“秘诀”。 送走了这批虽然心思单纯、却也有着年轻好胜心略带高傲的青年人,李芸碰了碰苏婧婷肩膀,说道:“这位跑堂小哥,可以啊。” “什么啊,你也不差啊,真是让我大跌眼镜呢,李大小姐。” “这不见贤思齐吗,没看见刚刚那个肖小姐差点挖你们家主子墙角吗?” 临走时,那位肖小姐特意走进苏婧婷:“真是羡慕,你们家主子有你这么个伶俐的小童,有空来我家坐坐,给你们家主子带些我家的咖啡豆,比你们这好喝几百倍。” (本章完) 正文 第42章 第42章 得知姜凌峰受重伤但被妥善医治于那家教会医院后,王主编和保罗虽说担忧着他们这个组建不久的同盟的同志的安危,但都觉得应该加快工作的效率,这样才能不辜负同志的付出,而公然朝学生开枪的帝国主义丑恶嘴脸更应加速公之于众,在同胞生命被戕害、在愤慨的情绪贯穿全社会的时候,个人的利益,在这些热血青年的心里都被抛在了脑后,他们手中的工作意味着抢救生命、唤醒正义、团结群众。 在送当天泪痕满面的苏小姐回家的当晚,保罗没有回居住地,而是连夜又回到报馆的暗室,他知道当天拍下的照片是多么珍贵和具有说服力,而王主编当晚也是心情复杂地拿着苏小姐送来的满是血痕的名单,在昏暗的办公室来回踱步,愤怒、忧伤、希望让他无法排解,所以他敲开了保罗暗室的门,虽然彼此没有在之前达成一致一定要今晚印刷报刊,但突发的枪声让整个城市变成了夹杂着恐惧的不眠夜,也在提醒着他们这报纸必须马上赶印,可当他走进暗室,看见保罗给他展示的照片时,他当下决定:保罗,干得漂亮,今晚必须赶印,题目就是:枪声,让青春绽放,让猛兽现形。 保罗虽然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中文意思,但看到王主编涨红的脸,和额上暴起的青筋,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愤怒和无畏。 在保罗将洗好的照片递给王主编时,王主编还是拿着那份血色名单,紧皱着眉。保罗正说出:“王主编,你——”,王主编突然放下名单,说道:“这个,依你之见——” “王主编,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我没有异议!”这段时间的共事,保罗早已渐渐了解这位主编行事果决的为人,也知道他的判断是从全局着想。 “好——”王主编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朝保罗会心一笑。 第二天黎明在外滩的钟声中总算醒来,而在这钟声里,是清脆嘹亮的报童叫卖报纸头条的声音: “枪声,让青春绽放,让猛兽现形——枪声,让青春绽放,让猛兽现形——” “小孩儿,给我来一份报纸。” “给我也来一份。” 顿时街头巷尾传遍了当天枪机学生的惨案现场。而与此同时,柳志和同学早已秘密的将报纸分发给各个学校的学生干部,可是新闻的速度之快、影响的范围之广、时间之久是超乎想象的。那些达官贵人的家里也开始在早餐的餐桌上议论着这可怕的一幕:多年轻的生命,真是可惜,爸爸,你看啊,这是我同学,要是再对那些绿毛怪点头哈腰,不争取自己的权益,迟早你女儿也要被逼成这样。 “放肆,哪儿学的这些,今天哪里都不许出去——” “爸爸——” “老爷,你去哪儿,外面兵荒马乱!” “你先好好管好自己闺女吧,我出去见几个朋友!” 看报纸闹脾气的小姐顿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而在教会医院,姜凌峰正恋恋不舍地望着苏婧婷走在医院后街的背影时,金豆就拿着烤鸡进来了。 “老板,你先看看烤鸡可烤熟了?”语气和眼神都很严肃,姜凌峰立马发现包着烤鸡的报纸是“江南游”。 “这么快就印出来了,不好——”姜凌峰紧张得发现那份报纸的头条,“原来是我多虑了,难为王主编思虑周全,可是,这照片,难道——” “老板,这位犹太记者真是不怕死,居然也跑到枪机现场了。” “如果不这样,又怎么拿得到第一手资料,怎么能出现感染群众的爆炸新闻!” “哦,那他是怎么去的呢,据说当时洋人巡捕走后,本地巡捕就马上跟着保护现场,谁也不能接触惨案发生地了。”金豆倒是逻辑很强。 “除非他——”姜凌峰陷入沉思。 没错,当苏小姐向保罗提前一天告假后,保罗就知道他们这次策划的行动就会马上开始,身为记者职业的敏感度,他感到姜凌峰已经开始筹划行动,而出于一段时间对姜凌峰为人仗义的了解,觉得他肯定不会让苏小姐单独冒险,所以虽然不知姜凌峰的住处,他只要跟着苏小姐就知道,而目前形势复杂,不跟苏小姐同行,一是出于可暗中保护,二是出于行动使命可以有第三人完成的备案计划。所以在当天他听到枪声时,就一直紧紧跟着嘈杂声,但是却正好和苏小姐走的不是一个岔路,他来到了一个死胡同,正有点担心时,却又听见一阵枪声似乎就近在眼前,马上又混着一顿嘈杂声跑过去,却不想看到一堆英国巡捕过来,于是赶紧躲在一堆杂物之后,没想到枪声越来越多,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可等他跑到时,英国人却收队了,所以他赶紧趁机返回,将沿途看到的惨案发生的一幕幕拍下,他当时都不知是怀着怎样的悲愤心理,脑子里一直回想着父亲送他上船前说的话:身为记者,应尽力报道真相,伸张正义...... 他看到学生年轻的生命陨落,愤怒叹息时发现一位同学手里还紧紧抓着什么,他拿起看时是***的《青春》,他吞吞吐吐地费劲地识别那斑驳的血迹染红了的字迹:生于青春死于青春,生于少年死于少年也。进前而勿顾后,背黑暗而向光明。 (本章完) 正文 第43章 第43章 新闻报道就像火势一般,开始在各大报纸转载,但凡有点正义感的人们无不为这次惨案义愤填膺。当然,在昏暗的烟味浓重的警署办公室,也自然放了一张这样的报纸。 “队长,怎么跟英国人交代,另外东洋人也在施压,要求我们暗中派人缉拿主谋。”一位巡捕在吴队长办公室愁眉苦脸地说道,而吴队看着窗外一直抽着烟,接着转个身,将帽子在办公桌上狠狠一摔,骂道: “英国人,东洋人,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自己干得好事,总让我们给他们擦屁股,他妈的,老子不干了!” “哎,吴队,吴队,息怒,息怒,大家心里也都有气,好好的学生就这么被打死了,还要我们拿人!” “上哪儿拿什么人,简直莫名其妙,现在街上骂这些洋鬼子的人到处都是,全部拿了,我这小小监狱都塞不下——告诉他们,我病了,兄弟们都病了,出不来警了!” 吴队长这一病不打紧,没想到,这前前后后,称病不出警的巡捕房跟风似的都罢岗了,有些巡捕甚至都改行卖馄饨了。这一出闹得,全城上下沸沸扬扬,倒默契地一致对抗那些“外国妖怪”。 而在日本商会会长的办公室,藤田龙一将报纸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仿佛想将那报道给拍消失一般,而木村却只一味的在旁边说着:“嗨!” “真没想到,区区的几个学生能掀起这样的浪,一定有主谋,木村,一定给我找到!” “嗨,会长,找到就当场枪毙!” “不——”藤田又看了看新闻报纸上的标题,“枪声,让青春绽放,让猛兽现形。找到立马带到我面前,我要当场让他现形。” “嗨!” 木村真可谓是藤田的实干助手,马上就组织人员开展调查,先后找到与此次事件和之前打死工人事件相关的所有报纸,但是作为舆论工具的报纸无一不言辞激烈的抨击日商纱厂无情的流血事件,后来又有报纸影射日商与英商勾结,赚取中国细沙市场的利益,比如: 《纺织时报》报道悲叹:“以枪杀一工人之故,竟至浸成大流血惨剧,震动全埠,增恶中外情感,孰非日人一念之差恃强行凶致之哉。”至而扒出日商利用中国童工,虐待工人种种不堪事实,以及呼吁“数年来困苦敝疲之纺织业,转机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民国日报》也表示:“自由枪杀中国人民之暴举,表示严重抗议。对于困苦无告之工人的经济要求,认为绝对正当。”,号召:“由须人民一致奋起,废除外人借以作恶之一切不平等条约如领事裁判权等。” 就连金融界的《银行周报》也认为“经济绝交之呼声,洋溢中国,亦理有固然也。”,而“惟有借抵货运动”才能“微创对方”,慨叹在华外商如果放弃“昔日巧取豪夺而来之不当权利,”此种运动就不会发生。 还有各种各样的报刊的言辞无一不是愤然的语气,木村也查阅了会长手上拿到的报纸,但几乎在主流报纸上都发表过,这些主流报纸要不牵涉当局党派和政府,要不就是背后华商的各大商会大佬的利益扶持,而日本目前在埠势力并不及英美法,一次让英国人做挡箭牌也只是表面功夫,反而引起全上海的同仇敌忾,实在是得不偿失。 木村深感郁闷之余,又换了中国百姓服装,带着几个精干手下,到大街小巷打探,看到街面的各大米店、粮油店、布匹绸缎店、甚至药店、小饭馆都关门歇业,正感到惊奇之时,正好路过“江南游”的门前,正寻思这是家什么店面时,正好路过一个买烟的小贩,他正准备合上烟箱离开,就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哪里有饭馆吗?”小哥上下打探:“问道,您是来上海不久吗?” “对,没来多久。” “那怪不得,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这满大街一个店面接一个店面都关了,好像都不缺钱做生意了,哎,弄得我这个小买卖也干不成了——”说着就走了,让木村更加愕然,他又看了一眼“江南游”,心理却在想目前的情形,感到事情比他想象要严重得多,便没有多在意这家店名,随即回去汇报给了藤田。 而此时在教会医院,保罗和王主编都聚在这里,和姜凌峰谈目前的局势,或者说是在传达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王主编兴奋地说:“姜先生,可惜你受伤没办法看到,那万人空巷的爽劲,总商会经过内外多方努力,副会长迫于压力已经签署命令,宣布总罢市。” “还不止这些,就连BJ、南京、汉口的工人和商界都在集体罢工、罢市呢!”保罗也同样拍手叫好。 “哎,看来我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保罗,你现在在‘江南游’,果然连中国主要城市都‘游’遍了?”姜凌峰总在兴奋地时候制造出更幽默的轻松氛围。 “哪里有这个机会,还不是成天听主编叨叨的。”保罗也开玩笑附和。 “不过,我们是不是也错过什么这里的好戏?”王主编也开起了玩笑。 “我这有什么好戏——”姜凌峰顿时红了脸。 “好了,好了,几个大男人在一起都不谈点正事。”苏婧婷脸也泛着红晕,端着茶水过来。 “哇,苏小姐,怎敢劳您端茶送水。真是使不得,使不得。”王主编故作礼貌笑道。 “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轻松愉快,再说我们都是平等的,哪里有什么小姐少爷,大家都是同志——” “嘘,小声点!”苏婧婷同志的“志”还没说出声,就被姜凌峰一把抓住捂住嘴,弄得苏婧婷赶紧挣脱说,“干什么,别拉拉扯扯!” “哈哈哈——”王主编和保罗在旁笑着。 “不过,这个字眼确实不要乱说,小心被说成‘赤党分子’。”王主编笑归笑,还是严肃解释了。 “那是什么——”苏婧婷似懂非懂地问。 “以后跟你说。”姜凌峰看着她还没褪下的红晕不觉好笑,可苏婧婷却给他翻了个白眼,噘着嘴说,“有什么了不起。” (本章完) 正文 第44章 第44章 就在四人说些轻松话题这时,金豆走进来,让王主编、保罗和苏婧婷着实吓了一跳,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摘下帽子和眼镜,卸下嘴上的胡须,说道:“大家别怕,我是金豆;老板,——”说着凑近姜凌峰小声说道,姜凌峰见状说,“金豆,你先去门外守着。” 等金豆出去,姜凌峰便小声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英国巡捕是日商的挡箭牌。” “此话怎讲?”王主编问道。 “根据柳志提供的信息,我们找人画了当日他见过的学生画像,这几日金豆有空就扮成烟贩,走街串巷,本来没报太大希望,没想到他今天正好碰上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后来跟踪结果发现那人带着几位手下进了日本商会楼里。” “那些日本人真够阴险的。”苏婧婷迫不及待地又说。 “嘘,小声点!”这回他们三人同时跟她说道。 “咳咳——不过商人罢市,怎么说也有我的功劳吧。”苏婧婷一见自己又不合时宜地说了话,便转换了话题。 “哦哦,是是,多亏了你这个花木兰。”姜凌峰向王主编和保罗使了使眼色。 “对对,多亏你出好戏,才会让那些大人物响应多多啊!” “嗯,那是——我给你们再倒点茶!”苏婧婷一听倒是开心了。 等她走开,姜凌峰小声对王主编说:“苏老爷那边——” “放心,我们都照顾着呢。”等苏婧婷走过来,姜凌峰赶紧说, “幸好王主编没有登名单,不然事情发展会无法预计。”姜凌峰感慨说道,“那份名单在哪里?” “我收着,放心!”保罗拿出那个绿皮笔记本,从夹层拿出,“是要烧掉吗?” “事态还不确定,暂时收着吧,千万藏好了!”王主编说道。 “我同意,不过还是最好烧掉,以免生是非。”姜凌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伤口说道。 苏婧婷看着他这个举动,不觉又感到心痛,也说:“是啊,保罗,还是最好烧掉,万一引火烧身就不好了。”可是,刚说完,苏婧婷就又有点后悔,下意识看了看姜凌峰,又赶紧躲开眼神,说道,“我去拿汤,汤都凉了。” 姜凌峰听到苏婧婷说刚才那番话,确实感到一阵心塞,可后来看到她躲闪的眼神不觉又会心一笑,说道,“是啊,大家都忘了,我还是伤病员呢!” 王主编和保罗又一次大笑,王主编说道:“就不打扰您这个伤病员了。不过,苏小姐,还真是有贤内助的潜质啊!” “是啊,姜先生,您这伤得可真是时候!”保罗也附和道。 “哟,要不我俩换换!” “好了,换什么换,人家保罗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还是专心和你的汤。”苏婧婷就给她灌了一口汤。 “哎哟,烫着呢,苏大小姐,你慢点喂,我现在可是——” “伤病员,”苏小姐没好气说,“再说,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婧婷,你说不换,是因为我是我,保罗是保罗吗?”姜凌峰等王主编和保罗走后,深情地问。 “什么意思,你和他当然是不同的。” “哦,是吗?所以——” “我只是——只是不想再有朋友受伤了。” “那如果他受伤你也会这样照顾他吗?” “我说你这个呆子能不能说点好的。赶紧喝汤吧!” “哎,烫着呢!” “还烫吗?”苏婧婷小心地又吹了吹,才又喂给姜凌峰,看着姜凌峰得意的样子,苏婧婷突然明白什么,“姜呆子,你自己喝,好些时日了,还喂,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等姜凌峰喝完,苏婧婷收拾好了,临走时交代了注意的事情后,突然说到:“姜呆子,你和保罗是不同的。” 姜凌峰听着一愣神,等苏婧婷走开后,金豆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老板,老板——” “婧婷,你也是不同的——”没想到姜凌峰拿着金豆的手怔怔地说。 “老板,是我,我是金豆,苏小姐早就离开医院了。” 姜凌峰看着眼前发笑的金豆,赶紧松开手,“笑什么,傻小子,快扶我躺下,我得好好睡一觉!” 离开医院的苏婧婷提着篮子心有所思,她此刻内心复杂,是欢喜,还是忧虑,她也说不清。这时,听到旁边的报童叫卖着,她似乎想找到答案似的买下那份报纸,这报纸名为《热血日报》,抬眼便见到几行锋芒犀利的语言:“现在全SH市民的热血,已被外人的枪弹烧得沸腾到顶点了......” (本章完) 正文 第45章 第45章 苏婧婷读着报纸若有所思的时候,挂着各种外国旗帜的外国舰船在吴淞港越聚越多,放眼望去足有十几面不同国家的旗帜,在港口高傲地飘扬着,汽笛响彻天空,听着人心惶惶,行人们都赶紧离开港口,近港口的人家都关起窗门不敢露头。因为罢工罢市使得一些空寂的街道就更加寂寥,而另一些道路因为游行示威群众的热情澎湃更加人满为患。此时,从舰队上下来一队队不同外国军服的洋人士兵,个个扛着枪,脸色严肃,眼睛射出狼一般的凶光,他们朝不同街道走去。 苏婧婷正打算去保罗那里看看,好久没有教课,突然很想念,可又想到姜呆子的某些醋意浓浓的言语又有点犹豫,正在她拿着手里的报纸,又若有所思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枪声,究竟在哪边,也说不清,只是感觉一声炸雷突然在天边响起,苏婧婷心里开始狂跳不止,不知所措,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接着听见远远地传来人们的骂声、喊声和尖叫声,但似乎又很远。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又想拿枪声压住人们的愤怒吗? 苏婧婷这段时间一直惴惴不安,她担心像姜呆子说的那些计划太冒险,而如今似乎并非他一人这样计划,似乎整个城市到处都充斥着愤怒,只是之前那场工人事件让久久被压抑的乌云撞击成了电闪雷鸣,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然而毕竟参与的工人、学生都手无寸铁,万一军警巡捕被惹怒就是更多的牺牲。 她心里想着,已经见一些人奔跑过来,没来得及躲闪,就有个人撞倒了她,她还没爬起来,就听到脑后一顿枪声,接着又有人倒在她身上,而那人因为飞奔过来而迅速倒地,手上拿着固定横幅的棍子一端正好重重地撞上她的后脑勺,苏婧婷顿时觉得眼冒金星,耳边传来的人声,夹杂着一些英语、法语、拉丁语、还有些不懂的外语越来越远,终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此时在日本的一所居酒屋里,藤田会长正在悠闲地听着自己母语的慢歌,看着艺伎们优雅的舞姿,陶醉着,时不时向旁边的一位穿着老式锦缎的短衫长袍的中国人斟酒,那位中国人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不停地说:“您请、您请”,藤田眯缝着眼又向旁边一身蓝布军服的人斟酒,那着军装的人倒是一脸不屑和高傲的样子,似理非理。 曲目结束,藤田拍了拍手,艺伎们退下,又有两位漂亮日本姑娘端上了可口的寿司和生鱼片之后,坐在那两位客人身边,开始锤他们的肩,不想两位都有所回避,藤田挥挥手,两位姑娘也退下了。 “今天找两位来,是想让你们感受感受我们大和文化的礼貌谦和。来,二位,尝尝日本的特色,从家乡运过来的食材真的不容易,若不是座上宾,我可舍不得这些珍贵的食材。”藤田看上去一脸真诚。 “藤田会长,您太客气了,我们真是感到荣幸之——”这位锦缎衣服的客人正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感谢,不想却被身边军装客人打断了。 “藤田会长,此次,您大概不只是让我们尝尝日本的海鲜这么简单吧!” “哈哈哈——”藤田眯缝着眼大笑,“张军长真是快人快语,我喜欢,先干一个。此次,请虞会长、张军长来寒舍,也是希望二位在帮助我们日本商会的同时,寻求共同合作繁荣的契机。” “莫不是让我出兵镇压那些反抗分子,让你们日纱厂恢复开工吗?” “张军长不要说是镇压嘛,之前开枪的那个厂长已经被我撤职,但是那些工人也太残暴,我们那位厂长胆小,只好胡乱开了枪,也是出于自卫,我们可没有那么喜欢武力。”藤田也是一脸笑容解释着。 “藤田会长,我知道你们急于开工,但于我们华商来说,你们的生意也确实给我们不小的打击,不知道市场份额是不是可以——”虞会长看着藤田的笑容,也回以笑容,眼睛倒是滴溜溜转着,给张军长使了个眼色。 “虞会长说得是,我们刚刚来上海驻军,这衣服、粮饷都要这些华商支持,没有钱,我们怎么帮助两位会长,更拿不出像样的兵来帮藤田会长解围。”张军长马上知道什么意思,立即接话。 “所以这次请二位来,就是来探讨解决的办法,我们可以使得日商纱厂赚的份额抽成给华商,码头权可以出让一部分。” “这样就好办多了,但目前参加罢工游行的人太多是学生,这其中的家庭等级成分很不好说,所以藤田会长还是要多少考虑上海刚刚成立的工会的部分条件,这样我虞某也好有理由从中斡旋。”虞老板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还是一脸笑容。 “哈哈哈——”藤田又笑起来,他又斟满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好——我们答应给工人加工资,也帮助他们改善工作和宿舍环境,给予那位打死工人的一些抚恤。只是麻烦二位理解,我们只是涉及日纱厂,那些打死学生的事情全是英国巡捕和英国商人干的,我们日本商人实在无辜。” “好,有藤田会长这样的保证,我们就好办了,我们也理解你们的苦衷。”虞会长也举起了酒杯。 “好,就按虞会长说的,我张某只要能拿到军饷,一切好说。”张军长也举起了酒杯。 一场和谐又各怀心中目的的酒会就这样友好地落下了帷幕。 (本章完) 正文 第46章 第46章 落日落下了那血色的光芒,这晚夜空星星点缀,让仲夏夜多了一重唯美和浪漫。姜凌峰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今天下午吴淞港传来的汽笛声和远处街道的枪声,他此时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想象着明天苏婧婷清丽的着装,手上提着他怎么看着都可爱又好笑的篮子,里面装着她亲手熬得汤,他感到这么久在生意场上的打拼赢来的掌声,和他的各种计划得到赞赏,都不及苏婧婷甜甜对他一笑,因为前者都是他自信可以得到的,而后者却是他不确定又十分渴望的,如今觉着却是这份不确定,已经让他感到那心跳地愉悦。他陶醉着,丝毫没感觉,金豆和保罗气喘吁吁地进来。 “老板,老板——” “金豆,这么晚了,别来打扰我了,你自己去休息吧!”姜凌峰仍旧望着满天的星星微笑着。 “姜先生,婷她——”姜凌峰听到保罗的声音,那急促的喘息声,让他心一惊,在他听到保罗说出婷字,虽然还是有点不舒服,但似乎预感到什么不祥。 “怎么回事,金豆,保罗,你们干嘛吞吞吐吐的,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我——对不起——”金豆还没说就开始蹲下来捂住头,似乎还有些哭腔。 “婷失踪了,她今天在我和王主编走的时候小声跟我说想去学校来看看,我拗不过她就说好,约好在医院旁的路口等她,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后来——”保罗也急得说不出话来。 “金豆,我不是让你送苏小姐回家吗?” “我是说送,苏小姐说让我照顾你,说保罗在旁边街道等她,所以就——” “你难道不知道她就是这么古灵精怪吗——”姜凌峰气得蹲下来摇了摇金豆肩膀,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说道,“不会的,她那么机灵,不会有事的,我去她家里看看。” “王主编去拜访了,那个管家说还没见小姐回来,正焦急着,所以王主编扯了谎说在李婷家,又去了李婷家,李婷说没看见婷去找她。而且,今天在我们居住的地方稍远的几条街道,美国、法国、意大利派兵从舰队上下来,看到游行队伍就开枪扫射,已经满城戒严。”保罗说道。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金豆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 “我当时听到枪声,就跑出去找,看到几条街不是外国士兵就是人群,我开着车绕了好多道才开到王主编那儿,也才知道保罗根本没等到苏小姐。老板,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金豆边说边哭。 “好了,好了,金豆已经尽力,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婷。”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她今早还好好的,我要出去找她。”说着,姜凌峰已经冲出去了。 “老板,你的衣服和帽子,你现在穿着病号服出去,太显眼了。”金豆拿着衣服也跟着出去了,保罗也跟着后面。 此时,刚刚被外国士兵扫射的街道已经尸横遍野、旗帜横幅宣传单页到处散落、血腥味弥漫。万幸苏婧婷被倒下来的人完全遮掩了,没被发现,这时渐渐恢复了意识,她用尽全力,推开盖着自己身上的两个人,又费了好大劲,半天才爬起来,才发现已经深夜时分,自己身上血迹斑斑,再看看自己周围,全是失去生命体征的年轻人。她往前走着,心咚咚地跳着,远处突然跳过来一个黑影,她刚想叫才发现自己已经叫不出来,她小声咳了咳嗽,定了定神,发觉那黑影是一只小猫经过。她站起来往前走,突然感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她又吓了一跳,但这次没想叫,她蹲下来,才看清那是之前与姜凌峰会面的柳志身边的同学,她立即俯下身,去扶他。 “快起来,快起来。” “我不行了,苏小姐,帮我把这个给到柳——柳志,你一定要活——活下去——”说完他塞给苏婧婷手里的东西就掉落在地上。 远处传来怪鸟凄厉的叫声。苏婧婷赶紧拾起那个小布包塞进怀里,往旁边的巷弄快步走去,却没发现自己绣着玉兰花的手帕又掉下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前面的街道早已戒严,设了关卡,被刚刚驻扎的军阀和巡捕看守着。而因为姜凌峰所在的教会医院属于英租界,所以持有外国护照和各租界发放的通行令,才可以通行这个街道。金豆载着老板和保罗沿着去犹太居住地的街道,经过外国兵枪扫射的几条街道,看到眼前的一幕幕,姜凌峰疯了似的在尸体中寻找,金豆从来没见过老板这样失去理智。 突然,姜凌峰看到那个熟悉的篮子,他扑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苏婧婷身影,不远处他发现了沾着血迹的手帕,却并没有发现手帕不远处柳志同学的尸体,此时的他恐怕眼里只看得到苏婧婷。姜凌峰喃喃自语:“婧婷,你等着我,你不会有事的。”在自我安慰时早已泪流满面。他拿着手帕和篮子回到车里,继续往前开。 “老板,也许苏小姐她——” “闭嘴,没见到她的尸体,我是不会相信的。她如果受伤,一定走不远。”姜凌峰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他下意识觉得苏婧婷应该就在往前走。 “你的通行证呢,这么晚,还去哪儿——”远处关卡旁身着蓝色军服的士兵问着经过关卡的人。有人过去,也有人被拦下押走了,苏婧婷远远看着,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迹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她急中生智,拐进旁边的巷子,脱下外衣,撕下衬裙作为半身披肩,又将自己黑色裙子中间撕开,然后绑好,看着像裤子,也遮住了血迹。 她就这样硬着头皮想穿过关卡,自然是被拦下来,问通行证的时候,苏婧婷委屈地说:“长官,我今天一定要离开这里,这日子没法过了,跟家里人吵架,我什么也没顾上拿。” “哎哟,这小娘们真是俊俏,跟家里人吵架?我看是你出来和那些学生游行了吧。”里面的一个士兵说道。 “我哪儿敢啊,就一妇道人家。” “还不说实话,给我搜身——”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住手——我看谁敢搜她的身!”苏婧婷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觉得这是她目前最想听到的声音。 (本章完) 正文 第47章 第47章 说着正好巧了,姜凌婧远远看到关卡这里一位姑娘背影太像苏婧婷了,便急急地将金豆赶到副驾驶座位,自己朝着关卡开过去,刚到看到苏婧婷一身怪异打扮,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真想奔过去抱住她。可是此时似乎还要演一场戏: 姜凌峰下来就说:“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 苏婧婷看到姜凌峰出现,先是一愣,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袭上来,她朝他笑了一下,马上说:“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我说么?”说着大哭起来,却又有种莫名的默契感袭上心头。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跟你道歉吗!” “小俩口跑到这里闹什么别扭,我还是要搜身!” “好啊,你们搜,你们搜,我这男人外面养女人,也不要我了,我倒是让你们搜,让他看看我哪点不如那个女人,说着就扯着自己的衣服往那些士兵身上靠。” “非要在这里闹不可吗?”姜凌峰打了苏婧婷一巴掌,眼里早含了泪。 “好啊,你打我,你们这些当兵的管不管啊——”苏婧婷一屁股坐下来,开始两腿擦着地板,大哭起来。 “队长,这么闹,会影响我们后面工作的,这个车应该是英国洋行买办的车,我们就睁一眼闭一眼,省的给自己惹麻烦。”旁边有一个小兵在这个队长耳边说了说,那队长也早已觉得眼前人有点来历,就放了软话:“得得,你们谁要谁,我们可管不了,赶紧走,不要挡着我们工作——” “是是,姜凌峰抱着撒泼苏婧婷就往车里走。”进了车,开了好久,还能听见苏婧婷的哭声,士兵们笑着摇摇头。 殊不知,苏婧婷早在姜凌峰怀里哭得停不下来,等到了医院,保罗和金豆先后离开。姜凌峰扶着苏婧婷进了病房,让她就在陪护床睡一晚,吩咐金豆明天找个理由让李婷给她带换洗的衣物。 姜凌峰请布莱恩医生看了看婧婷,除了包扎了擦伤的几处,还检查了头部,万幸没有内伤。 医生走后,姜凌峰赶忙说:“那个——你脸疼不疼?” 苏婧婷因为当时紧张,早就将那一巴掌忘记了,红着脸摇了摇头,此刻正想将柳志同学给的东西给姜凌峰,却不想被姜凌峰一把抱住:“婧婷,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可怎么办,答应我,一定好好活着,就算为了我!” 苏婧婷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被这些话说的心里热热的,却对他说:“你一个大男人,还会有怕的时候,我可不会这么容易——” “婧婷,经过这一晚,我才发现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爱你!” “你——你说什么!” “我爱你,爱你!” “姜呆子,没想到你还这么懂西方语言。” “不管你爱不爱我,都要保护好自己,要好好活着,答应我!”看着姜凌峰那炯炯的目光,她用力点点头,却什么也说不出。 可这时,她发现姜凌峰前胸包扎的纱布上突然渗出血来,叫了起来:“呀,你的伤口刚刚在抱我的时候又被拉开了,我去找医生。” “算了,医生应该休息了,婧婷你能不能帮我包扎!药都在那个壁橱里。” “我不是很会!” “我只想让你换!”姜凌峰眼里的温柔和祈求,又带着某些渴望。 “那我试试。”看着还渗血的伤口,苏婧婷发觉那伤口其实还真的蛮深,她摒弃凝神,眼里含着泪,默默地换着药,默默地包扎。姜凌峰也安静地没有说话,她知道也许他忍着疼,他也知道如果他叫疼她会担心,而今晚她已经历了太多恐惧和伤痛,不能再让她难过了。 药换好了,苏婧婷为姜凌峰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给他倒了杯水,已经困倦不堪,姜凌峰想看着她躺下,苏婧婷刚解下那个披风,突然摸到了什么,又马上起身:“凌峰,今天我在那群被打死的青年里,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柳志的同学,他让我一定要教给柳志这个东西,你看看这是——” 姜凌峰看到苏婧婷递给他一个红色小布包,里面拿出来一页入党誓词,里面包着两枚银元,还有一张小纸条,里面写着一句古语和一个药店地址。 “这是什么?” “这是加入共产党的入党申请,和贡献的党费,以及一个药店地址。他们已经加入共产党了,已经开始执行任务了。”姜凌峰拍了拍苏婧婷的手,“怪不得你不要名节也不要他们搜身。” “女儿家怎么可以随便让人搜身!” “婧婷,你每一次都让我觉得更想爱你!” “好了,今晚你够浪漫了!”苏婧婷停了一会儿,说到:“凌峰,你是共产党吗?” 姜凌峰听了,先是一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婧婷,现在生意与政治分不开,如果早点遇见你,我真希望生意和政治都不想理会,只想远离这些复杂的人情社会!” 姜凌峰感慨着这些,发现对面病床上躺下的苏婧婷已熟睡了,看见两手还搭在薄毯边沿,他又下了床,将她的手盖好,俯身时轻轻吻了她的额,又站起来,看看窗外满天的星辰,一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他拉上窗帘,重新躺下时,却久久不能入睡。 是啊,在当时纷乱的社会,有多少人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呢?而今晚让他觉得安稳的是,他可以听着婧婷的呼吸睡去,又庆幸这纷乱的社会让他触及曾不敢期待的梦...... (本章完) 正文 第48章 第48章 从英美法意日各国舰队下来的海军在上海街头突然开枪的那天开始,整座城市便添了一重悲愤的阴霾,罢工罢市并没有因此而被吓退,底层人民的愤怒虽然有所收敛,但稍有平息的波涛下面往往暗藏着奔腾不息的激流。 午后炎热的暑气过去好久,苏婧婷才从一个长长的梦里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脑袋还是晕晕的,朦胧里她看到一位身材较弱的女子隐约站在眼前,揉了揉眼,定睛一瞧,才发现是李芸,眼圈还红红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芸,出什么事了!” “你呀,真是吓死我了,听说你那天混在游行队伍,之后就失踪了,你能不能不要乱跑了......”说着又是一阵娇滴滴的抽泣声。 “哎哟,好了,我的李大小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老是这么爱哭好不好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我就喜欢哭,还记得有一次淘气被爹罚抄《论语》,我一听就大哭起来,结果你说是你出的主意,气得我爹把你爹叫来,后来才知道你被关禁闭抄书一个礼拜。我那时还怀疑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是女孩子呢?” “哈哈哈,李芸,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是男孩子?” “你上次那个伙计打扮,我看就和男孩子没差什么,怪不得那位肖小姐还看上你了。” “快别提了,真是不好意思了。哎,说点兴奋的消息让我这个病人高兴高兴!” “不提不行啊,喏,你瞧瞧——”说着李芸递过来一封拆开的信封。 苏婧婷一阵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取出一封信,打开一瞧是几行秀丽的钢笔字迹,一看就是一位家境条件很好的小姐写的:“见信好!连日的臭豆腐和稀粥让四周的空气非常不和谐,还是英式的下午茶是长久适合我们的,不好意思啦,顺带送一包正宗的咖啡和一瓶红酒,以表款待的谢意!就不署名了,以后也不会见了!Bye~” “这是......”苏婧婷读着读着逐渐猜到了是,“那位肖小姐写的?” “还会有谁,是这样高傲的口气,仗着父亲是商会会长的秘书就得意忘形了!” “我看就这个局势,他那个秘书也做不长久了!不过——”苏婧婷似乎察觉了什么,又读了一遍,“芸,这封信是店里那个伙计给你的吗?” “是呀,之前还在猜你干嘛用那个不起眼的店招待大家,原来你早有安排!” “也不是我安排得好,是凌峰,呃,那个呆子提醒过我做事留些后手好——所以就多了个心眼。”苏婧婷感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禁脸一阵绯红。 “怪不得呢!咦,凌峰,怎么叫得这样亲昵了,你们——”说着用肩碰了碰苏婧婷的肩,突然的改口还是没有逃过发小观察的眼神。 “哎,觉得每次那样叫呆子怕真的叫傻了嘛——”苏婧婷连忙掩饰,不过马上又正经起来,“说要紧的,我觉得这位肖小姐还算礼貌,至少回了份礼,而且她似乎话里有话,你看‘不和谐’和‘长久适合’的字眼。” “那她想说什么呢?” “因为她是商会秘书的女儿,而上次我们的招待的确感动了她们,要不然她也不会写这封信,我猜——”苏婧婷站起来又觉得有点头晕,马上被李芸扶着再坐下,“哎呀,坏了——” “你消停点吧,这才昏睡醒过来。” “要是我没猜错,从上次街头枪杀游行队伍来看肖小姐这封信,一定是商会动摇了,不会再掺和罢市游行,照例做洋人的跟班呀,很有可能是被威胁或是给了什么好处?”苏婧婷一阵猜测之后,又说,“不行,得赶紧和王主编取得联系,报道不能停,哎,那个呆子跑到哪里去了,我生病就不见了,他生病我可是尽心尽力照顾的。” “是呀,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婷婷,你可别上这样男人的当,说不定外面花着呢。” “哎,谁说我们老板坏话我跟谁急啊。”没想到这话被金豆听见,没好气驳回去,“苏小姐,您醒了!” “是呀,我们家婷婷还不是为你们老板遭的罪,送碗鸡汤差点赔了自己的小命,他倒好,这会儿人在哪儿呢?” “你——不跟你这个不讲道理的大小姐说话。”金豆扭着眼睛绕过李芸,端着一杯水和药走过来,“护士小姐吩咐,苏小姐,你得先服些阿司匹林,止头疼。老板吩咐我亲自服侍你吃药,但这个药暂时不能按照西药的剂量服,先减半,他要去一家有名的药店抓些中药,配合着吃,这样你的头上那个肿块消得快些。” “啊,婷婷,你的头上都被碰肿了,我再瞧瞧!”李芸听了赶紧凑上去摸苏婧婷的后脑勺。 “没有吧,我自己都没摸到。” “布莱恩医生说,检查有一个,不太明显,静养两天就好,老板不放心说一定要内服一些活血化瘀的中草药才能治根。” “你老板太夸张了,别不是借口出去玩乐了吧!” “苏小姐,这位小姐不了解我老板,你难道还不了解他吗,他都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去替你挡子弹!苏小姐,你——” “金豆,别说了,我都知道,不过,你得快点找到凌峰,也去请王主编来,有要事商量!” 见苏婧婷话锋一转,如此严肃,金豆犹豫了一下,说:“我老板要我在这看着你,保护你,可——” “我这有李芸陪着,有事她可以叫医生,你快去——” “她——看起来没这么有用——” “哎,我说你这个牙都没长齐的毛小子居然这么看我,等你老板回来让他把你开除——” “好,好,我马上去,两位小姐姑奶奶别难为一个毛小子了吧——”说着金豆求饶着跑出去了。 (本章完) 正文 第49章 第49章 苏大小姐在李芸在一旁小睡时,就在病房里开始犯起嘀咕:“自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那个姜呆子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才刚刚伤势好点儿,不照顾我,也得懂得照顾自己啊!真是搞不懂男人们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到外面乱逛,难道真是为了给我抓药,布莱恩医生都开了药,还去什么中医馆,都在洋行工作,居然信这些江湖术士?” 是不是乱逛,暂且不论,姜凌峰按照柳志同学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匾额为“李氏传人医馆”所在,里面伙计们正忙着给客人捡药,或者将新到的药材分门别类,柜面上一位老师傅正拿着毛笔写着药方,姜凌峰看着老师傅将写好的药方给到对面的客人后,便凑上前,看了看周围,几乎是用赞叹的口吻说道:“如入金谷之园,种色夺目;如登龙君之宫,宝藏悉陈。” 老师傅听后,即刻放下毛笔,笑了笑,欣然回到:“如对冰壶玉鉴,毛发可指数也。”说完后,两人相视一笑,姜凌峰随即说:“不愧是李氏传人,小生走入老神仙医馆,便感到博而不繁,直窥渊海,名不虚传。” “哈哈,过奖过奖,请问这位先生是来抓药吗,生的什么病?” “是给内人抓药,请问有没有上好的三七?” “您真是来巧了,我们前几日正好进了几颗十四头的三七,专给识货的贵人。来,里面请。”说着,老师傅便引着姜凌峰走入内室。 说是内室,其实老先生引着姜凌峰走进了一间由一个药盒控制的密室,两人钻进密室,马上相互握手,互道:“同志!” “李师傅,我是代号“青山”的同志,前两天的街头血案,想必您已经听说,局势目前对我们不利,不知工会有什么打算?” “自从血案发生,我们就焦急地等待同志来这里接头,青山同志,你好!”李师傅接着说,“我们已经接到一份密报,你看,这是即将刊印在政府报纸上的信息。” 说着李师傅拿出一封密信递给姜,姜从中抽出几张信纸,读到:“赤党猖獗,扰乱社会秩序和民心,各国海军不得已下船支援租界警署......日本纱厂鉴于体恤工人无工而无酬,特别借各国海军支援之时,着力关注厂房维护和宿舍修缮,并计划提升工资......” “我们内线同志打探到商会打算恢复市场,并已经停止发放工会救济款。”李师傅拍着桌子,面容显出一丝怒气。 “早就知道这些只认钱的商人胆小怕事,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斗争,争取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权利。” “嗯,就算这些资本家退出战线,我们也要坚持斗争到底,当然现在还有些资本家支持,只是目前我们没了救济款,只怕是维系不了多久大家的日常工作,更何况是那些住惯了舒适日子的老爷们。”李师傅道出目前还在保护中的几位资助这次运动的实业家。 “是个问题,你们还有什么其他重要消息吗?” “是的,听说商会会长被任命了,就在血案发生的头一天到了上海。” “既然这样,我们就安全护送那几位实业家回家吧,以免横生事端。” “我们也是这样考虑。” 话谈到这里,两位又互相握手告别。这次会面,并没让姜凌峰心里卸下什么包袱,反而感到使命更重了,可是正因为见到了同志,他觉得自己身边有许许多多和他并肩战斗的战友,也感到更有力量了。 姜凌峰提着几幅李神仙开的活血化瘀和补气的药刚出医馆,没走多远,就看见保罗急匆匆提着相机朝他这边奔过来,还没等他问,保罗就说:“姜,快,王主编那边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怎么了?”姜凌峰因为仍然回忆着刚刚李师傅带给他的消息,思量着下一步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准备再听到另一个紧急的消息,看到保罗提到王主编似乎遇到什么困难,一向沉着冷静的他不禁真的有些着急了。 “我们边走边说吧!”保罗气喘吁吁,似乎来不及解释什么。 保罗着急的时候,中文还是会磕磕巴巴的,姜凌峰只听到“印刷机”“毁坏”之类的话,不过这些信息足以让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本章完) 正文 第50章 第50章 保罗领着姜来到一处印刷厂,门似乎已经被砸烂,走进去,里面的印刷机已经被拆的拆,砸的砸,黑漆漆的墨迹被涂抹得到处都是,王主编正在和几位师傅扶起一部可能还可以继续使用的印刷机,保罗和姜凌峰也马上过去帮忙。大家收拾了一会儿,姜凌峰才定了定神问道:“老王,这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昨晚有人内讧,说我们工会有贪腐,就出现了被一些捣乱分子煽动的机器设备捣毁事件,听说我们这是第五家被毁坏的印刷厂房了。” “那‘江南——’”见保罗拍了拍自己,姜凌峰突然在怪自己今天太沉不住气,这个可是王主编的秘密基地。 “放心——”王主编语重心长的说,“虚实之间,我们懂得分寸。这个被毁,有心人也会放心的。” 王主编安慰姜,也是安慰自己,就在这时,外面走进一个厂房工人,在王主编耳边说了几句,王主编点点头,摘下眼镜,说道:“说来说去,我们还是被日本人耍了。” 看着姜凌峰和保罗一脸惊愕,王主编接着说:“日本人反咬,说是镇压事件是英国人干的,可英国人怎会咽下背黑锅的气,就停了日本纱厂的电,现在大部分亲日的华商实业都开始将愤怒的矛头对准工会,这才有人编造工会贪腐的假消息,整了这么一出。” “全城归工会管理的印刷厂,主要的都毁的毁,停办的停办,这报纸还怎么出?”保罗略带丧气地说。 “报纸肯定要出,就要看出什么爆炸性内容了,我们借一步说话。”说完三人又快速回到江南游的秘密接待室。 一进密室,王主编便说:“刚刚收到消息,日本有情报人员在血案尸体里找到一封揭露这起阴谋的主谋的密信,就是新调岗的商会会长,和奉系军阀勾结日商会,共同谋取私利,并打算弃中国百姓的权益于不顾。” “密信?”姜凌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从衣服内衬口袋掏出苏婧婷给他的红色布条,摸了摸红色布条边缘,原来有夹层,拆开一看,真的有字条夹带:商会会长和奉系军阀已经悄悄抵沪。 “这是哪里来的?”王主编警觉地问道。 “是婧婷给我的,那天她从血案现场,遇见了临死的柳志的同学,他让婧婷一定要交给柳志,可目前柳志也下落不明。”姜凌峰边说,边摘下了帽子。 “这则阴谋背后的主谋,就是我们本期的报纸头条!”王主编咬咬牙,气氛地说道。 “我看,还是暂缓。”姜凌峰摸着额头接着说,“既然日本人已经查到了这个密报,估计早有防备,英国人的狠毒也是有目共睹,如今我们只是被毁了几台机器几个厂房,毁坏联盟战线恐怕得不偿失,说不定他们这是激将法呢。” “哎,忍字头上一把刀。好,这个亏我认了。”王主编拍了拍脑袋,冷笑着说。 大家都没有接话,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懑都堵在各自的胸口。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姜去开了门,见金豆一脸气喘吁吁,“哎哟,老板,你下回,能不能告诉我你去什么地方,苏小姐——” “婧婷怎么了?”姜凌峰这天实在不能接受第三个坏消息了,尤其是他最不愿听到的坏消息。 “她醒了,在怪你没在她旁边安慰她,还有那个李芸,怪我没看好老板你,说不定你这会儿正花天酒地——” “哈哈哈——”王主编和保罗听到金豆这连串的回答,倒是从刚刚的愤怒转而大笑起来。 “原来是‘内人’催着回家了”王主编打趣地拍了拍姜的肩膀。 “这个李芸哪天准带坏婧婷,她醒了就好,哦,药得给她及时服下,我先走了——” “这个姜,我还没见他这么六神无主的时候!”保罗和王主编都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简短的讨论过后,王主编便重新排版,写了倡议的文字,和多家报纸共同声讨,继续争取权益,只是工会缺少救济款,学生们放暑假,很多都不留校,工厂逐渐复工,而银行一开始就不支持,运动便逐渐转为经济斗争,一部分权益条款也被商会删了不少。虽然没有达到既定的目标,但是工人的薪资有所提高,华商占了一些码头权益,也算有些成效。 “接下来又会遇到哪些挑战和困难呢?人们个体的命运或许并不相同,而因为同样的时代使命,又是多么的相同。”保罗在那晚的日记里写道。 (本章完) 正文 第51章 第51章 一年一度的秋季赛马盛会即将开始,上海各界权贵、名流、名媛们都兴奋起来,当然也有想借此发横财买马票的投机者,被刀光枪声惊吓了好一阵的上海滩,总算有了恢复表面上欢歌悦舞的祥和机会。赛马这天,才从“消夏”回府的苏老爷,就一脸笑意硬是和女儿出席了这次名流权贵集聚的赛马会。苏婧婷坐进车里还一脸疑惑:平时这样的场合,爹爹唯恐避之不及,今天却如此兴奋,这本来还想约那个姜呆子出去踏青的,都要泡汤了。 苏婧婷似乎从来不稀罕这些名流权贵的身份,自从留洋以来就更加觉得这些名流看似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暗地里都是利益相连的伪君子,还有很多她所不齿的下流勾当,还不如普通百姓纯粹自在。 就这样,苏婧婷满心遗憾和满脸疑惑,苏老爷则谈笑春风,一路行至跑马会场。这一路,好几个路口堵车让苏婧婷心里更添堵了,车窗里还看到好多黄包车,载着穿着时新旗袍或者洋装的太太小姐们,也有穿着西装、戴着礼帽的青年们......街面上每一处看似欢乐的气氛在苏婧婷的眼里都被滤成了俗气和烦躁的色彩。 虽然入秋,但暑气未消,闷热的气息充斥在空气中;在华服、洋装、持枪蹬靴、蓝眼金发、称兄道弟、嬉笑吹捧的人群簇拥的跑马会场,苏婧婷穿着简单的浅色衬衣和背带裤,蹬着女士长靴,掺着父亲,显得过于朴素。苏老爷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依旧脸上堆笑跟走过身边的老爷太太们作揖问好,他看着周围,不时小声对婧婷说:“允许你今天穿洋服,你怎么穿的像个男孩子,你看看人家小姐都是裙装。” “爹爹,我是听你话穿洋装的,我没有裙装的洋服啊,你早跟我说,我就去提前到裁缝店定几件。”苏婧婷略带委屈地答道。 “你呀,哪一点像大家闺秀?”苏老爷边走边摇头叹气。 “呀,爹爹,李伯伯也来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苏婧婷眼尖,远远看到李芸家的车开过来,也趁机岔开话题。 “丫头,刚刚说了像大家闺秀,又火急火燎,等他们下了车进来会场里面,也不迟,又不是好久没见,前两天不是还在家聊天吗?——来,我们先去那边看看。”苏小姐觉得父亲像是很久没出家门,跟个孩子似的觉得到处都新奇一般。 苏老爷迈着大步朝着一群华服、洋服的老爷或青年的人群里走去。 “哟,苏老,多时不见,几次想登门造访,又怕您不愿见外客。”只听一个穿着华服还留着长辫子的“知命”年岁的老者给苏老爷作揖道。 “方老,您太客气啦,苏某乃性情中人,自夫人故去,思念成疾,小女又出国留洋,心情郁闷,见客又恐将郁闷情绪影响外客,故而,干脆闭门养病,近日,小女留洋回国,总算心中一石头落下。小女没见过跑马会大场面,吵着要过来看看热闹,苏某也想在此跟许久未见的朋友叙个旧,道声歉。”苏老爷一番话,让听者都似乎生出恻隐之心,旁人听说留洋回来的苏小姐来跑马会,都不经意仔细端详了这不怎么出入社交圈的名媛——娴雅大方、英姿不减,这背带裤马靴的着装,仿佛是去要参加赛马的模样,方老先生正要夸赞一番苏小姐,没想到旁边的一位年轻先生倒先说话: “久闻苏家小姐端庄娴雅、又落落大方,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苏小姐听着父亲口无遮拦正要争辩,没想到旁边一位先生这样称赞自己,这听觉注意力又开始转移,而此刻满肚子争辩委屈,一句赞扬也并没有引起多少开心,倒是觉得这称赞过于虚假,抬头一看,倒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身着淡蓝色西装,带着礼貌,也同样留着辫子,没等父亲说谢谢,倒先说了, “这位公子评价有过了,我是落落大方,但未必端庄娴雅,不过甚是感谢您的赞扬。小女也得回敬才是,看您风流倜傥,想必花花世界肯定见识匪浅,还有您的辫子倒是格外特别,和西式服装虽不搭,但足见您坚持中国的老传统,如有描述不当,还请海涵。”苏婧婷说了一通,总算心里舒畅了一些,也不理父亲给了他使了多少眼色。 “哈哈哈——”这从旁的几位老的少的都笑了,这留着辫子的少年说道,“说苏小姐落落大方恐怕都不恰当,简直是女中豪杰,似乎还有几分侦探头脑,秦某不才,见笑了。” “苏小姐,能让我们的秦大才子如此夸赞的女生,您可是头一位啊!”方老先生在旁又加了一句。 “小女回国初来见识大场面,大家都包涵包涵,丫头,还不谦虚点。”苏老爷脸都红到耳根子了,虽然带着一份歉疚违背女儿心愿,带她来这里,但场面上的话,还是多少想顾忌苏家颜面。 “不要紧,秦某也是才从日本留学回来,同属留洋的学生,这些话,正好和我留学生圈子一个样,大家都是新时代青年,不打紧,让她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没什么不好,苏老爷,您就别见外了。”这位秦先生倒是很会说话,说得苏老爷心里很是舒服,但苏小姐听着却极为别扭,更加不知爹爹带她出来是不是有其他原因:爹爹不是之前总撮合她和姜呆子吗,这会儿干嘛又带她来这么多青年来的跑马会,肯定不是看看赛马,跟几位老爷叙旧吧。 这秦先生倒是还跟她想说些什么,恰在此时,她瞅见之前名媛会上遇见的肖小姐,赶紧走上前对着肖小姐说:“肖小姐,肖小姐,好久不见——” 今日肖小姐打扮地更是俏丽多姿,香槟色的蕾丝洋裙甚是贴身,露着香肩,生怕人们会看不到她柳腰瘦肩的好身材,蹬着镶着亮片的高跟凉鞋,听到有人喊她,顺便看过来,见苏婧婷的一张秀气又带着几分英气的脸,一时间有种错觉,指着她竟吞吞吐吐来,“你,你,不是那个—— “肖小姐,我们在女子学校是校友,当时您还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我给你献过花,您贵人多忘事啊,来,正好介绍一下,这位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 “秦公子,您几时回的,哎呀,让人家好等啊!”肖小姐还没等婧婷介绍,也不管婧婷是不是校友,就完全将注意力拐到这位留长辫子的留日青年身上。 “肖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却是更风s(ao),哦,不,风姿绰约了——”秦先生似乎有点尴尬地回应。 “哈哈哈——”肖小姐几乎夸张地遮着嘴大笑,笑声让旁的人都起鸡皮疙瘩,“秦先生,真会说话,来,跟我说说您在日本都有哪些新鲜事啊!”苏婧婷心里暗笑,这会儿可找对人了,便说,“既然是老熟人,得好好叙叙旧,你们聊,你们聊。”便赶紧松开爹爹的胳膊,说道,“爹,我去找李芸了,你们老友相聚多聊聊哈。”说着,赶紧走开,也不管苏老爷在旁边怎么留,也不管秦先生在旁边说什么“都是新式青年,人越多越聊得开心”之类的话。 (本章完) 正文 第52章 第52章 苏婧婷离开刚刚那一堆人,心里总算舒服了不少,刚刚在跟他们说话时,总莫名感觉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难不成是李芸觉得自己重色轻友,还是那个姜呆子,觉着自己辜负了他所以躲着不见自己,真是心里着急解释:哎,也不知什么时候这李丫头喜欢和那金豆小子一见面就互掐了,万一吵得说起自己的事真不好办。 她着急往前走,看着各处人群,寻找那丫头身影,却不想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撞了一下,差点跌倒,却被一个人扶住,一看是那吴警官,正想抬头怪那个撞她的人,却被吴警官的“嘘”字手势给唬住了,原来撞她的人是个穿军服的人,他压根没看苏婧婷一眼,径直朝前走,还对着前面一个华服老爷大声说到:“虞老爷,这场面怎么能少了您呢?” “哈哈,张军长也来捧场,真是让这跑马会增添了几分热闹啊!” “虞会长真是会说笑,没错,我今儿就是来凑凑热闹,顺便堵堵运气,看看我能不能捞一票。” “张军长真谦虚,您运气在上海可曾差过?” “那也得亏虞会长信任,相信之后会有更好的运气喽!” 说着两人都互相礼敬着进了包间。 “苏小姐,这位张军长和那位虞会长可惹不起,您最好别让他们注意你。” “哦,是才驻扎到上海那位军阀头子,和那个亲日的新上任的虞会长吗?” “苏小姐,小声点,这里人多嘴杂的。”吴警官小声警告。 “我说吴警官,您最近挺闲的,看在上次您喝醉酒还能帮我的份上,我就听您的劝,不过您怎么不去执勤呀,跑到赛马会也是来凑热闹的?” “苏小姐,您真是伶牙俐齿,早晚吃亏——我不就是在执勤吗?顺便也买张马票碰碰运气。”吴警官像个调皮的大哥哥一般咧着嘴,不好意思地回答。 “哦,你们这些警察,这好事,怎么可能不来捞呢?”苏婧婷歪了歪嘴,半带嘲讽。 “你呀,管好你自己吧,我去看赛马了——记住,少说话。”吴警官说着,摇着头走开了。 苏婧婷心想:这些军阀,警察,商会权贵,都是一家人,最会见利捞好处。正想着,她瞅见一个身穿骑马装束的人影从远处瞥见自己,又躲闪走了。刚刚那双眼神,难道是这个人。苏婧婷不觉汗毛都竖起来了,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魅力,今天总遇见些怪人呢,这会儿要是那个姜呆子在旁边说几句嘲讽言语,自己也会心安。今天这提心吊胆的,算了,干脆和爹爹说不舒服先回去吧。 她心里想着,正想往回走,却感到有个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吓出了冷汗,觉得今天肯定要发生些不好的事情了,她转脸边说着:“这位先生,您认错人了。” “婷婷,是我呀——”一听是李芸的声音,苏婧婷立马放心了,但李芸倒是担心问起来,“婷婷,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又头疼了?” “呀,是有点头疼,我爹非得扯着我来看什么赛马,我又不感兴趣。” “你之前在法国没学过骑马吗?法国人不是很喜欢这个浪漫交友的活动吗?我还听说那凯旋门前的马车可威武了。我刚刚老远瞅着你,以为你跟我一样,也对这项运动很有兴趣呢!” “我是喜欢骑马,可这样的赛马,太没人性,拿牲畜的生命做赌注,我可看不下去。” “你呀,留学一次法国,就开始什么人权,生命权之类,今天我是来玩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啊——” “好,这赛马,你陪你爸,还有我爹爹看吧,我要回去了,实在受不了了。” “呀,婷婷,来都来了,就陪你的好闺蜜看一次吧,看完,你再骂啦!” “哎呀,我真不想看。” “你就看一下啦,来,我连望远镜都给你准备好了!” 实在拗不过李芸柔弱的撒娇气,只好接过望远镜和她一同走进会场,和爹爹以及李伯伯坐在前排,听说是被商会安排的位置,苏婧婷倒觉得实在显眼而且别扭。 只听一声枪响,各参赛马匹飞也似的从打开的闸门向终点奔去,随着马匹奔跑飞溅起的扬尘,观众席的人群喊声也逐渐高涨,一时间喊声震天,就连李芸这个平时说话较弱的丫头都拿着尖细的嗓音喊着“小粽子,小粽子,加油啊!” 苏婧婷不耐烦地在旁边说:“什么小粽子,你们押了哪匹马。” “就这个,你自己看,七号,棕色的那匹。”说着李芸递给她一份《申报》,上面详述了参赛的马匹。 苏婧婷拿过来读了起来:“第一次七马怡和同拍子首到,马棕色,衣黑红色,帽黑色。”苏婧婷沿着这一行又往上往下都通读了一遍,觉得那十二号的赤色马应该更有潜力,凭着描述,她看向赛道,赤色马脚力非凡,身姿矫健,就连外行人都看得出这是匹跑赢的种子选手,一听旁边很多人都在高呼“十二号,十二号”,苏婧婷不禁对闺蜜的选择捏一把汗。 (本章完) 正文 第53章 第53章 就在苏婧婷为闺蜜下的赌注上捏一把汗时,赛马已经进入第二圈,那匹十二号马背上的骑手对着马耳朵说着:“兄弟,对不起了。”于是,他在马转过弯道一刹那,借着侧身机会将马耳朵里的耳塞拔掉,马灵敏的听觉顿时感到周边呐喊沸腾地向耳边灌进来,赤色马听觉一干扰,便注意不能集中向前,脚力顿时慢下来,人潮里开始有人急切地喊着:“快呀,十二号,你打什么盹儿!” 可人们越喊,那马就越是烦躁,结果在下一个转弯,被弯道畔了脚,两条前腿跪了下来,那骑手还好抓着缰绳,险些因为惯性摔下马背,前胸的口袋也被扯坏了,而在一刹那又将耳塞放进马的耳朵,可这一跪马的关节似乎折了,站不起来了。 而就在其后七号一直保持速度,向前冲去,如李芸所愿,她的“小粽子”真的拿了第一。看着李芸兴奋地跳起来,旁边好几个人也同时气愤地甩帽子、撕报纸走人,苏婧婷一脸疑惑,她拉住一直欢快跳着的李芸:“好了好了,芸丫头,注意点形象。” “呀,我赢钱了高兴啊,早知道多押点钱。”李芸一时间还后悔没多赚点钱。 “什么早知道。”苏婧婷敏感地拉着走出来兑钱的李芸问道。 “你不知道,本来我们都打算押那个“赤小宝”,可昨天偏偏有人送了张纸条要我们押这匹,还预言了今天这匹十二号会有点不正常。” “虽然将信将疑,但爸爸对临赛的消息特别敏感,所以我们就保守了一点,将押赤色马的钱去掉一半押棕色的这匹,现在想想倒是少赚不少呢。”李芸兴奋地一股脑说出来。 “你小声点,有这事?” “是呀,真得感谢送信的人,不过这赛事小道消息真的灵通。” “也不能总信啦,说不定有陷阱,下次别赌了。” “知道了,我们去兑钱吧,到时候请你们吃好吃的。” 苏婧婷倒觉得一切像是安排好的,明明赤色马是稳赢的,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就在一堆疑惑解不开时,她又看到刚才撞他的张军长脸色阴沉,气呼呼地骂出来“虞会长,以后这赛马会该停办了,你们坑了小日本两箱黄金,还来坑我的军饷,走着瞧!” “张军长,这畜生的事,怎么能算得这么准,谁知道关键时候脚脖子崴了呢,这谁也没想到啊。”虞会长在其身后好心劝诫。 张军长这火爆脾气将虞会长和小日本的灯下合作暴露无遗,成了跑马会第二大新闻,有人背后私下讨论:“这些东洋人,榨了中国老百姓的血汗钱可真不少啊,两箱黄金,这么阔绰!” “是呀,要不是以为是稳赢不陪的买卖,还想趁机捞不知多少箱黄金回去呢?” 议论声中,果见穿着和服的几位日本人从会场里间出来,一脸阴沉,手里还紧紧握着挎在身边的军刀,被虞会长一路赔笑送出跑马会场直至门口,只听“八嘎”几句,就乘车扬长而去。 “听说今年英国人是最大赢家,那些英国洋行、商会的人都笑开花了。” “英国人,真是会做生意,拿了我们的钱,连所有其他外国洋行和商会的钱都不放过。” “据说,他们就是和日本人结下梁子了,和英国亲好的几家商会都赢钱了。” 苏婧婷听着真切,英国商会,那个姜呆子不就在英国商会吗?这场合他怎么会缺席。正想着,旁边走过来肖小姐,搂着那个秦先生,碰到苏婧婷,就说着, “苏婧婷,是吗,之前那个给我送花的学妹,你猜猜,那匹摔坏的马会怎么处理吗?” “不——不知道。”苏婧婷看到肖小姐不自觉低下头来。 “呀,小学妹这会儿见了我怎么不好意思了,”说着,她凑近身,小声对苏说,“告诉你,秦先生归我了,你别想了。”紧接着又离开一些距离大声说,“那匹马因为关节骨折,痛苦不堪,只能安乐死了。” “什么?——安——”苏婧婷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安乐死,你这都不懂,不跟你说了,走,秦,陪我去楼上喝点‘勃垦地’”肖小姐傲慢地拉着辫子青年就往楼上走。 “苏小姐,一块儿,一块儿来吧。”秦先生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邀请。 “不了,不了,我陪闺蜜。”苏婧婷当初在国外练习骑马时对待自己的坐骑可宝贝了,每天练完后还亲自刷马和喂草料,之后才离开马场,听到这里视马匹生命如草芥的新闻甚是痛心,她对着一旁兴奋等着兑钱的李芸说:“丫头,你让你们管家隔天过来兑钱吧,非得自己兑钱吗,我们先回去吧。” “哎呀,你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挣钱,别提多兴奋,就一会儿啊。”李芸高兴地才不理会劝诫,苏婧婷想,如果爹爹看见李芸这样子,一定会觉得自己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的。 李芸将兑的大额银票,外加一份跑马会凭证塞进小提包里,就搂着苏朝楼上走。 “哎,不是回家吗?”苏婧婷急了。 “我爸爸和苏伯伯应该都在楼上,还有舞会呢,你知道我们这些入场券都是白交的,来都来了,就陪陪我吧,请你喝香槟?” “不要,咖啡就好。” “好嘞。” (本章完) 正文 第54章 第54章 就在苏婧婷和李芸走上跑马会场举办舞会会场的台阶那会儿,苏婧婷又瞅见那个带着骑手帽子的人,感觉背影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她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就对李芸说道:“芸,你楼上等我,我去趟洗手间。” 于是,她转身走下台阶,直朝那个骑手走去,“请问,你是那位骑赤色马的骑手吗?” 骑手没有说话,径直朝前走。 “等一等,请问那匹马是要安乐死吗,可以带我见见那匹马吗?求你了。” 骑手走了一段,停下来,好一会儿,点点头,又往前走。 于是苏婧婷跟在后面走到了跑马场后区养马的所在,可惜来迟一步,一阵“安乐死”刚刚从马身上注射完毕,那匹“赤小宝”便逐渐没了声音和呼吸。 苏婧婷想上前去摸摸那匹马,却被骑手抓住胳膊,警示地摇了摇头。苏婧婷看着他带着头盔和墨镜赶紧扭过头去,松开手,又转身走开,不料一块绢帕从刚才被马鞍扯坏的口袋里掉出来,苏婧婷拾起,发现上面绣着玉兰花。 “等一等!” 骑手惊讶地停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绢帕掉下来。 “您的手帕,请收好。”苏婧婷并没有说什么,只递给骑手手帕,就跑开了,心里却塞满了各种问号,眼里已经装满了泪水,为今天自己受的委屈,为安乐死的赤色马,还是为这位骑手? 上了二楼,舞会还未开始,酒会社交却在继续。爹爹,李伯父,李芸和方老先生坐在一块儿说笑,旁边还有好些不认识的老爷和后生。苏婧婷走过去,苏老伯示意她坐下,并对旁边的人说,“小女不懂规矩,留洋回来学得全是外国的自由主义。婷婷,还不跟叔叔伯伯和哥哥姐姐们问声好。” 苏婧婷拘谨地照做了,就坐在李芸和爹爹身边,默不作声,想着自己的心事,完全对周围人的谈话没有在意。 舞会随着萨克斯、钢琴、以及弦乐队的合奏,拉开帷幕。舞池里开始有显摆舞姿的人跳舞了,其中肖小姐和秦先生就在第一批跳舞的人群中。过了一段时间,几场舞曲后,肖小姐累了,和身边几位名媛聊开了,秦先生就抽身到苏老爷这边打招呼。苏小姐却全然不知,还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出来,要不是李芸推了推自己,秦先生几声“苏小姐,赏脸跳支舞”都不会有回应了。 李芸推着苏小姐,苏小姐看看父亲,又看看周围,只好将手搭在早已伸过来的手上,秦先生领着她跳起来,这会儿苏婧婷才如梦方醒,原来自己在舞池,她学过骑马,可没学过这个交际舞蹈,几次踩到秦先生脚上都直呼抱歉,心里早就打鼓般,让她跳舞简直要命,这一对彼此都累得满头大汗,苏婧婷笨拙地看着脚下,完全不知怎么转身。 “看来这位小姐不怎么会跳舞啊,我可以冒险试试吗,秦先生?”在他们跳到外圈时,两人都已疲惫不堪,苏婧婷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本章完) 正文 第55章 第55章 就在苏婧婷和那个秦先生尴尬地跳到舞池外围时,苏小姐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原来正如心中所想——是身着白色燕尾的姜凌峰,她似乎看到救星一般,赶紧说,“秦先生,等我学会了,再跟您跳吧,肖小姐在那边等着呢?” 秦先生正不知怎么收场,看到一位同龄青年来替他解围,心里暗笑:“幸亏这个笨蛋来了,要不然不知被这个女中豪杰踩多少脚?”于是很慷慨地让给他们跳了。 “英国洋行赢了比赛,你怎么才来,还以为你不出现了呢。”苏婧婷满脸责怪,“呀,对不起,踩到脚了。” “来,跟着我的节拍,别看脚,随着音乐,一二三,一二三,转,一二三,一二三,转,对了,脸要往左侧点,对了,搭好了,我的肩,不要拧我的肩,疼呢!”姜凌峰耐心地教着,尽管不免又被踩几脚。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专心点——你不是让我在西郊等你郊野吗,还好半路碰见保罗和王主编,说你们要去看跑马会,我才折回来。” “保罗他们也来了,人呢!” “刚拿到大新闻,他俩就回报社赶稿子了——你呀,就知道保罗保罗!” “我这次可是先问的你,我也是被爹爹拉出来的,可不情愿了。” “你爹?拉你出来?不是你吵着要来看吗?”姜凌峰感到一丝不安。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苏婧婷不解地问。 “保罗说听李芸说的——呀,你看,你这不跳得挺好吗?”姜凌峰立马转移了话题,内心却很不平静。 “你知道吗,可奇怪了,今天赛马上一匹稳赢的马结果输了,还有那位骑手似乎总感觉熟悉,有点像——像你!”姜凌峰听到,不免惊讶地手滑,让那个华尔兹抱女伴侧身的动作失误,以至于苏婧婷摔到地板上。 “哎哟,姜呆子,你也是跳舞半吊子啊!” “对不起,对不起,没摔疼吧!”姜凌峰心里更不平静。 “摔死我了!”旁边不少人早笑开了,苏婧婷羞红脸,想跑出舞池,却被姜凌峰拉住,那感觉跟那位骑手一模一样,跟之前姜凌峰病床前拉住她的感觉也一模一样。 “你——” “怎么,刚学就被几句笑声吓住吗?” “当然不会,我苏婧婷可是迎难而上的。继续——”苏与姜继续跟着节拍跳舞,苏继续问道,“呆子,你说那骑手怎么那么像你,身上还有我娘给我的玉兰花手帕,我那条手帕,你上次捡到还没还我吧?” “怎么会,我之前可是穷小子,这骑马可是高官权贵的子弟玩得起的,连马都不会骑,更别说赛马的骑手,再说,你怎知这世上不会有同样的绢帕呢?”姜凌峰反驳道。 “是吗,别说得这样伤感,下次我教你骑马。” “好的,一言为定,我教你跳舞,你教我骑马。” “哈哈,我们好像应该反过来才算正常的情侣关系吧。” “婧婷,你本来就与众不同!”姜凌峰眼里又显出严肃且深情,可不一会儿却露出愉悦神色,“你刚才说情侣?” “没有,你听错了!”苏婧婷顽皮地朝他伸了伸舌头,“走,我们去和爹爹一起喝点什么。” 苏婧婷说着,牵着姜凌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苏老爷身边。 “爹爹,凌峰也来跑马会了。” “伯父,抱歉,没及时跟您道安,跑马会英国商会和洋行都赢了,会将一部分赢得钱款作为善款,捐给教会和医院。刚刚正在筹划此事。也希望在座各位,能前来参加这次公益款移交仪式,届时会发请帖给各位。” “这位后生,看着面熟,你是怡和洋行的经理姜凌峰吧。”一旁的方先生几乎有点激动地说道。 “哦,方老,您认识贤侄?”苏老爷心里似乎有些心事,也因为姜凌峰好久没登门拜访,似乎对于之前女儿婚事的决定感到有些不妥,才有意领女儿来跑马会认识更多的权贵高官子弟。 “多亏了您这位贤侄,促成了我的一桩地皮生意,说来话长,这位后生,年轻有为啊。”方先生直赞叹个不停。 苏婧婷觉得这些生意人就是认钱不认人,但听到姜凌峰在父亲面前被夸赞,又一阵开心。 “是啊,他就是个聪明能干的生意好手,你们以后有什么生意,尽管找他。”苏婧婷一改之前对于他做生意的反感,倒在这群生意场上的长辈面前帮他揽生意,姜觉得既感激又好笑,他扯了扯婧婷的衣袖,示意她别瞎吹。 “伯父,今天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让凌峰敬您一杯。”姜凌峰感到了苏伯父的疏远,于是想借此缓和关系。 “不必了,凌峰,苏某老了,这天色不早了,得回家歇息了。”苏老爷没领这个情,站起身,拉着女儿准备离开。 “这——让凌峰送您和苏小姐吧!” “不必了,你先忙,我们司机在外等着呢!” 尽管婧婷很不解,也很舍不得离开刚刚见面的姜凌峰,但还是遵照父亲的意思,乘车离开了,坐在车上还不是往后车窗外瞅。 姜凌峰心内升起一丝惆怅,正好金豆领着李芸跳完舞,走到老板身边,说道:“老板,既然苏小姐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你刚刚骑马差点摔下来,这腿——” “好了,金豆,回家,记着,不准和任何人提起我骑过赛马!” “老板,我记着呢,刚刚也没和李大小姐说任何关于你是赛马骑手的事儿!” “别贫嘴,这是命令!” 夜色垂下来一丝不安定的阴云,跑马会上的风雨际会,几人欢喜,几人忧愁,最后的赢家,在这样暗流涌动的上海滩,会一直是赢家吗? (本章完) 正文 第56章 第56章 雷雨交加的夜晚,载着苏老爷和李副会长的车正进入城郊的关卡,护送他们的工会同志发现前方有英国巡捕拦下了前面的一辆车,并带走了几位人员,正吩咐司机掉头,准备另想办法进城,谁知却发现一位英国巡捕微笑着迎面走过来,敲了敲窗,临窗坐的工会同志只得照办,另一只手已经放入放枪的口袋,司机的一只脚已经悬在油门上方。苏老爷握紧了手里的拐杖,李副会长脸紧绷着。可没想到的是,那位英国巡捕说:“听说你们是护送参与秋季赛马会的商会老爷,你们运气真好,刚刚一场赤党分子暴动被我们平息了,接你们的人已经给我们看了你们的参会凭证,英商会让参会人员优先进城整顿,祝你们玩得开心,前面的车都让一让!”说着这位英国巡捕摆了摆手,让自己手下的几人跟前面的车交涉,让出一条道给苏老爷的车优先放行。 这一车人都紧张的只是点头回应,还莫名其妙,从车窗瞥见一位西装革履且戴着窄边礼貌的人正和那位巡捕握手,大家似乎都明白了,苏老爷觉得眼熟,回头再看时那人已经将帽子遮住前额,看不清面容,不觉问工会同志:“同志,请问那位是你们的内线吗?” “苏老爷,有些事还是不要问的好,不过您德高望重,也为我们出资不少,我只能告诉您,他确实是我们的同志,但大家只服从上级指示,具体是谁,我也说不清楚。” 苏老爷一路陷入沉思,那身材像极了自己举荐商会的贤侄姜凌峰,可是他曾今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对政治感到悲观,只想一门心思从商,如今怎么?或许自己看错了?自己介绍女儿的这门亲事是不是太仓促了?婷婷要是不喜欢还是不要勉强比较好? “爹,凌峰接我们去英国教会医院,参加英商会跑马会捐赠公益善款,那天比赛结束的舞会上,他还真是说话算话,真寄来请帖!” “这位贤侄确实是很有能耐啊!”苏老爷看着《松鹤图》,被苏小姐突然闯入,从刚刚的回忆里拉回到现实,“婷婷,说了多少次,要稳重,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呢!” “爹,我这不是兴奋吗,你上次跑马会上还说要我见上海大世面呢,您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去。” “哎,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了,上次出城回来,还没缓过来,你呀,在外面不要疯太久,要有点——” “大家闺秀的样子!爹,我都背的下来了!”苏老爷还没说完,苏婧婷就抢着说,苏老爷无奈地边笑边用食指指了指她。 “女大不中留,去吧,去吧!” 苏婧婷觉得父亲今天肯定又是想母亲了,话语间带着一丝伤感,她边走出门边这样想。刚开门,就看见姜凌峰站在车旁,两手插在裤腿口袋,看见她来,赶紧说:“你爹呢,不一起吗?” “他嫌累,想休息,让我早去早回。”苏婧婷这会儿倒像个乖女儿的模样,重复了父亲的交代。 “哟,今天怎么这么听你父亲话,原来不是一直对着干呀!”姜凌峰似乎发现了苏婧婷的心不在焉,于是就又拿出那种吸引人注意力的幽默。 “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不是一直都是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吗?”苏婧婷一下子就被姜调动了活力,开始反驳道。 “也对,要不是你这特别顽劣的淑女风范,也吸引不了我。”姜凌峰歪了歪嘴,调皮地笑道。 “呆子,话说回来,上次那匹驾驭‘赤小宝’骑手,你认识吗?简直是你的双胞胎兄弟。” “我的双胞胎,婧婷,这可不好笑——” “我没说笑,也不知他腿好些没,上次看到他比赛摔下马,还一瘸一拐的——” 姜凌峰被苏婧婷猝不及防地这一问惊讶不已,恰巧这会儿,突然一个报童横过马路,姜凌峰赶紧踩了刹车,他俩都不觉往前倾,“呆子,你开车看前面呀,参加善款仪式,差点小命交代在你车里,我可是答应我爹早点回去呢!” “你没撞到哪里吧!”姜凌峰干脆拉上制动引擎,关上发动机,让她下车,扯着她前后左右看了一遍。 “跟你开玩笑,吓成这样,没有事啦,大街上别动手动脚的!”苏婧婷语言虽然简短尖刻,声音倒温柔了下来。 “上车,我们真是晚了——如果你真交代在我车里,苏老伯肯定要我拿命抵了。”姜凌峰放了心,又开始带着幽默语气说道。 “哈哈,那和你一起死也感觉不错啊!”苏婧婷轻松地答道。 这话让姜凌峰又一次停下车,语气沉重地说,“婧婷,你真这么想?” “这乱世,能与一位爱自己的知己共同赴死,也是一种浪漫的极致,这是我在留洋法国的一位青年跟我说的,和你共同经历几场生死,我还觉得这种浪漫也还挺美好。”没想到苏小姐有这样的生命观,着实令姜呆子又一次刮目相看。 “遇见你,是我姜凌峰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姜凌峰不觉又一次眼眶湿润。 “呆子,不是说赶不及仪式了吗,干嘛又停车,你怎么跟我爹一样,动不动就伤感!快开车啦!”姜凌峰赶紧再次发动引擎,一路上,两人都变得沉默,姜凌峰从上次跑马会看到苏婧婷奋力争取一匹马的生命权,如今又听到她一番从未说过的话,默默感觉这苏小姐着实不是一般的闺阁小姐,似乎她有着无限的活力,点燃了姜凌峰不敢涉足的另一片天地的冒险精神,而这又似乎让他对信仰更加坚定。 (本章完) 正文 第57章 第57章 两人赶到教会医院,正看到李副会长给布莱恩医生颁发写着善款的证明标牌。 下了车,李芸就高兴又带着半责备的语气说道:“你俩到哪里逛了,这都快结束了!” “怎么是李副会长,那个虞会长没来?”姜凌峰赶紧问。 “那个老狐狸,上次刚刚得罪日商藤田会长和张军长,这种英商会仪式邀请,就称病不来了,让我爸爸代替,我爸一来是为了感谢英商会,一来也将上次他得的一部分捐给医院,而且听说以后还有来这给自己和亲友看病的优先权。”李芸说得轻松,姜凌峰倒是听着有几分不安。 “那你父亲不担心——” “担心日商会会找麻烦吗?有英国商会撑腰,怕什么?”李芸倒是心大,苏婧婷也正想劝她以后注意安全。 “哎呀,婷婷,今天就陪我好好玩一天吧,正好爸爸帮我找了江湾跑马会的马术教练,不过是洋人,你陪我一起,正好可以当我翻译。”李芸自从赢了跑马赛之后,就一直缠着父亲学骑马,李副会长担心女儿摔着,就哄她从最基本的马术练习开始学。 “原来李伯伯这么贴心,让你学马术,可以练出优雅的淑女身材!” “又贫了,走,少啰嗦——姜呆子,一起去吧!” “你们俩闺蜜一起玩,我就不去了吧——”姜凌峰一听要骑马,感到一些局促,看了看苏一眼。 “怎么,你真的这么怕骑马吗?我教你呀,上次不是说好了,正好有芸丫头做东,多好的机会。”苏婧婷似乎也揣着些心事,话里有话地,拉着李芸一道坐在姜凌峰的车里。 姜凌峰实在拗不过两位大小姐,只得载着她们一路跟着李副会长的车至江湾跑马会。 与此同时,保罗拍下募捐善款的现场照片后,正准备回报馆冲印照片,没想到刚刚离开的王主编又折回来拉着保罗,说有些不舒服想让他陪着去瞧瞧布莱恩医生,保罗以为王主编旧疾犯了,赶紧陪着去了布莱恩医生接诊室。 从医院出来,王主编提着公文包和两大袋西药,和背着相机包同时也提着一袋西药的保罗告别了布莱恩医生,打着黄包车回报馆去了。 而此刻在江湾跑马会的马场,姜凌峰正多番推辞,不肯上马,苏婧婷只好陪着李芸练着马术的基本动作,李芸正嘲笑着姜呆子怕骑马怕成这样,苏婧婷也边笑边“跳浜”,没想到一只野兔不知从何处窜过来,一直窜到刚越过障碍的马蹄下,马一受惊,前蹄突然跃起,还好苏婧婷两腿夹着马肚子紧紧的,手也紧抓着缰绳,却被惊吓得不小,还没回过神,马蹄一落地就疯了似的往前奔去,弄坏了好几个障碍栏杆,直往比赛时的赛道上跑,苏婧婷一只脚突然脱离了一侧的马镫,身子往旁一侧差点摔下来,不觉尖叫了起来,姜凌峰正在一旁露台喝着咖啡,眼睛却没离开过马术场地,刚看到野兔窜过来就奔下露台,想尽快牵住苏婧婷的马,却没想到马的速度超乎想象,姜凌峰眼瞅着苏婧婷骑的马跑得太快,不容分说抓起旁边的一匹马,就往受惊的马狂奔,就在苏婧婷侧身差点摔下去的当口,姜凌峰冷静地靠近那匹马,接住了苏,抱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见那匹受惊的马还在往前奔,两人骑着同一匹马又再一次靠近那匹马,苏婧婷刚单手够着缰绳时,惯性差点又将她带出去,还好姜凌峰也几乎同时抓住了受惊马的缰绳,那马才最终停了下来,两人都松了口气,回头时发现已经跑出马术训练场地好远。看着苏婧婷回头一脸惊诧的目光,姜凌峰紧紧搂着她的腰顽皮地说:“这不都是爱情给训练出来的吗,还需要特别训练骑马吗?” “你是不是那个赛马场上的骑手?到底你心里藏了多少秘密?你——”苏婧婷不依不饶,正欲将全部心事往外宣泄时,没想到姜凌峰却在搂着她的时候情不自禁吻了过来。 这一吻让苏婧婷觉得世界变得慢下来,时间也趋于静止,仿佛整个世界只能听到两颗心的跳动,也几乎抹去了之前所有不愉快的记忆,远处的红霞照过来,照得两人的脸颊都绯红绯红的。 “什么骑手,我只想做你永远的骑士,我爱你,婧婷!”姜凌峰吻过苏婧婷,看着她的脸,深情地说道。 苏婧婷看着姜凌峰的眼睛,却不知该怎么回应,只是拥进他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抽泣起来。 “好了,别怕,有我在,让你受惊了!”姜凌峰温柔的语气安抚着苏婧婷,而后者虽受到惊吓,却更多的是因为心内仍存委屈,只一味在姜怀里撒着小姐的娇和“气”。姜凌峰努力提振婧婷,突然想到什么开玩笑地说,“心里还委屈呢,我才委屈呢,当初谁没有赴约野餐会,倒是跟什么秦大公子跳舞呢?” “好哇,姜呆子,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诉苦了,什么秦公子,我只知道是个留日学生,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那他留辫子太可惜了,都没让你记住!” “你这个呆子,就知道取笑我!” 苏婧婷被这一激忘了刚才的惊吓,有劲跟姜凌峰顶嘴闹腾了。 姜凌峰笑着拉着受惊的马,和苏婧婷同骑一匹马向马术训练场走去,李芸也被那一幕惊呆了,在姜凌峰骑着马过去的时候,僵在马背上仍一动不动,目光就如同看赛马一样,只是心情不一样。远远瞅见两人脱险,才被骑出去又折返回来的教练“叫醒”,提醒她为朋友们在休息区点些咖啡压压惊。 就在姜与苏互相笑着慢慢骑向马术训练场地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婧婷一惊脱口而出:“李芸——” (本章完) 正文 第58章 第58章 姜凌峰和苏婧婷听到李芸的尖叫声,飞快骑至马术训练场地,迅速下马,跑到露台,发现李芸半蹲在桌旁,抖成筛子,苏婧婷赶紧过去也蹲在李芸身边正欲问时,李芸指了指自己坐的椅背上扎的一个飞镖,苏婧婷正好奇拿地时候,却被姜凌峰叫住:“别碰!”姜用桌上的餐绢包住飞镖看了看说道:“日本黑龙会的标志。看来我们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也许只是警示,也许——” “砰!——” 就在姜凌峰边说边把飞镖仔细包好,放入口袋时,却在此时耳边不远处响起一声枪响。 李副会长正在露台跟另外几个华商讨论事宜,听到这桌女儿的尖叫也急急忙忙跑过来,却还没凑过来就听到一声枪响,感到子弹就似乎砸在身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一声枪响,跟他并排一位保镖应声倒地。 “李副会长,快进咖啡馆内。不要过来——”只听姜凌峰掏出枪来,对着枪声响起的对面放了一枪,对着李副会长大喊。 李副会长听了赶紧和一行华商往咖啡馆内躲,苏婧婷此时倒显出保护姐妹的沉着,喊着:“芸,别怕,快和我一起进去,凌峰小心!” 姜凌峰和几位李副会长的保镖对着枪响的地方,边放枪,边一个一个躲进咖啡馆。大家半蹲在咖啡馆内,看见窗玻璃被打碎几扇,一个一个都心内忐忑,可是就在大家躲进咖啡馆后,外面枪声响了几声之后就悄无声息。过了一会儿,姜凌峰在李副会长身边轻声说道:“看来今天虞会长故意不来参加善款移交,恐怕也是和日本人串通好了。” “但是我不过是个仪式代办人,干嘛盯上我呢!”李副会长一脸不解,心内还有些愤愤不平。 “他们只不过是给华商一个下马威,就是吓吓你们,其实你们不是日本商会的真正目标!”姜凌峰若有所思。 “那是——” 就在李副会长和李芸遭受袭击的同时,布莱恩医生所在的教会医院来了一些持枪蒙面的不速之客,他们悄悄潜入医院等待时机,首先绑架了一位护士,让其带路至布莱恩医生的诊室,打晕护士,逼迫布莱恩医生告知善款安放的保险柜,取出善款后,将布莱恩医生手脚束缚住,并封住口,就悄然离开。 等到那些身手矫健的“梁上君子”离开后,金豆赶紧溜进诊室,帮助布莱恩医生解绑。待姜凌峰和苏婧婷驾车赶到时,医院已经暂时关闭不接诊。 姜凌峰开着车,载着苏婧婷向苏府开去。 “凌峰,难道日本人这次的真正目标是教会医院吗?”苏婧婷眼见他开车至医院,一脸严肃,便意识到刚刚他们在马场的对话里隐含的意思。 “婧婷,你有时真的很聪明,但你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姜凌峰半开玩笑半严肃地看了看苏婧婷,“所以你回家必须装成受惊的样子,先回家好好休息,什么都别考虑。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在姜凌峰送完苏婧婷后,便径直朝“江南游”报馆开去,到了门口,保罗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马上引他进报馆。 “多亏了姜先生提醒,不然这善款真的要还给那些东洋人了。”王主编握着姜凌峰的手激动地说。 “今天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他们居然袭击李副会长一家,却悄无声息转移了善款。”姜凌峰感慨日本人狡猾的“声东击西”的手段。 “总是要损失一点的,今天估计英国商会的各种投资都会吃哑巴亏吧!”王主编说道。 “保住了一部分也算是安慰了,希望能给你们派上用场。”姜凌峰话里有话。 王主编听了这话,停了一会儿,便慢慢说道:“姜先生,你是不是那位曾经帮助过我的同——。” “王主编,我不是一直在帮你们吗?”姜凌峰听到王主编刚开口,就嗅到了一丝不安,赶紧接话说。 “哈哈哈,这倒是——”王主编开怀笑了,“姜先生,今晚就陪我和保罗吃吃家常便饭,好好聊聊怎样?” “我看还是改天,王主编的好意,姜某心领了。” 王主编也不好多留,又一次热烈地与姜握手,以示告别。 就在姜凌峰起身走向门边时,又反身跟王主编说:“王主编,我帮你,只因为我们同为中国人。” 王主编看着姜凌峰开车远去,保罗在一旁问道:“请问主编是在想什么深刻的头条标语吗?” “今天的头条当然是善款移交啦,当然还有‘中国人’!” “王主编,我现在都成了你们半个中国人了吧。”保罗笑说。 “是啊,一切勇敢保护正义的人,在我们的国土都被视为同胞,保罗,你也是我们其中的一员了。”王主编脸上露出一丝安静的笑容,关上了报馆的门。 (本章完) 正文 第59章 第59章 秋风吹拂着路边的梧桐,那些金黄间或泛红的“小手掌”轻轻拍着,偶尔几片被悄悄挤落,在风中、马路上潇洒翻飞,苏静婷踩着梧桐叶,看着头顶的蓝天,感叹生命有时还不如一片落叶自由。她刚刚从李芸家出来,因为马术训练场发生的枪击案使得本就胆小的李小姐一直不敢出家门,苏静婷倒是胆子大依然每日往返家宅和犹太人的中文学校之间,今天好不容易抽空才想起安慰自己的好姐妹。虽然对于这起案件已经报了警,警方也是畏惧日本黑龙会的阴险毒辣手段,只给了一个因蒙面作案无法追查的幌子,就算结案了。 看着与自己从小长大的李芸,本就天真烂漫的性格,没想到一场好好的马术训练就让她经历了一场与死神擦肩的噩梦。一直以来,李芸都是她生活中的好伙伴和她各种小心思的“同党”与支持者,她们之间如同亲姐妹一般,就算留法期间,苏静婷也稍有空闲就给芸丫头写信,告诉她的校园生活和留法期间的种种趣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国内的某个情郎通信呢。李芸虽然生性胆小,但父母的宠爱让她也有几分大小姐傲娇的气质,尽管远不如静婷如男孩儿般的“顽劣”性情。两人在一起,可以评价是“一个是天真傲娇,一个是天马行空”。 经过了那场黑龙会的偷袭,李家变得尤为慎重,一天到晚都会有几个高大魁梧的保镖站在门口,而李氏夫妇也轻易不会出门见客了,倒学起了苏老伯。李芸那日吓得不轻,虽然她相较苏婧婷要更为“淑女”,但总闷在家里也怪难受的,就连婷婷也难得见一面,今天好不容易见了,一阵笑一阵哭的,婧婷当时也心疼地直安慰,直到芸丫头说起,帮她跑一趟长乐路上的“楚家裁缝店”,拿一个月前定的衣服。 “哎,这丫头,看来那场惊吓算是过去了,还是这样比较好!”苏婧婷想着,便笑着走进那家裁缝店,她还是留洋以来第一次踏进女士裁缝店。 可惜,苏小姐并没有领会闺蜜的意思,芸丫头本意原是让好姐妹帮忙取衣服,顺便留意服饰新款式,毕竟长乐路的“楚家裁缝店”可是给大明星、名流提供定制服务的;哪知道静婷迈进店里,连橱窗里放的是旗袍还是洋装都不关心,直接就想着“找那个姓楚的裁缝拿了衣服就走”。她跨进店,看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师傅,带着金丝边眼镜,正给一块布料边量尺寸边划线,便大步走过去,很有礼貌地问了声:“楚师傅,您好,我来取一套旗袍!” 看见那楚师傅仍在专心致志地划线,并没有抬头,便又说了一句,在仍然没有得到答复时,急了,她清了清嗓子,将手提包“啪”的一声往放布料的桌子上一扔,大声说:“哎,麻烦给我取一件衣服!” “是哪家野丫头这么没规矩,没看见我正在做衣服吗?”楚裁缝这才抬起头,拿下眼镜,慢悠悠地说,并指了指桌子旁边的立牌,又埋头裁衣了。苏静婷一看写着:裁衣时间,请勿打扰! 虽然觉得理亏,但实在不想在这“耽误时间”,苏静婷于是又理直气壮地说道, “难道没听见客人很有礼貌地问话吗?客户是上帝,这道理,不懂吗?全上海滩最有名的裁缝怎么了,只知道对着达官显贵趋炎附势罢了!” 听了这话,楚师傅立马放下手中的剪刀,拿起眼镜,脸绷得铁青,拿起桌上的包往店门走去:“你这丫头,说得什么话,给我出去,衣服不要领了。” “你这老师傅,怎么这么不讲理,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你算哪门子客人?”楚师傅叉着腰,实在忍不住了,继续说道,“就算电影皇后来我这里乱说话,我照样把她赶走!” “你这个——这个倔老头——” “哟,我说外面哪个野丫头赶在楚师傅店里撒泼,原来是你这个小狐狸精啊!”还没等苏静婷说完,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娇媚的声音从裁缝店的一个宽敞的贵宾试衣间走出来,苏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位肖小姐,穿着几乎露背的亮片洋装,蹬着和上次跑马会几乎同等高度的高跟鞋,每走近一步,苏静婷便感到一阵更为浓烈的香水味儿。 “肖小姐,你说谁?我吗?”苏静婷听到这样评价,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想马上骂回去,但是这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句男声,走出来的原来是秦先生。 (本章完) 正文 第60章 第60章 就在苏婧婷和楚师傅争执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娇媚的声音从裁缝店的一个宽敞的贵宾试衣间走出来,苏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位肖小姐,穿着几乎露背的亮片洋装,蹬着和上次跑马会几乎同等高度的高跟鞋,每走近一步,苏静婷便感到一阵更为浓烈的香水味儿。 “肖小姐,你说谁?我吗?”苏静婷听到这样评价,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想马上骂回去,但是这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句男声,看着走出来的原来是秦先生,只听他说:“肖小姐的意思是夸你漂亮呢!跑马会那天,她眼里除了我之外,眼神就没离开你,我说的没错吧,宝贝儿!” 肖小姐本来听着不太开心,但后面听到“宝贝儿”后,便脸上泛起了红晕,撒桥地轻锤秦先生:“你干嘛总观察人家啦,就你最懂我了。抱歉,刚刚认错人了,苏小姐,确实是很漂亮,也有几分英气,如果是位男子,说不定比秦先生还帅呢!” 苏婧婷本来一腔怨气,突然听到肖小姐居然这样说,不觉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想“难道她认出来了?”,一时间因为理亏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马上一脸堆笑:“肖小姐见笑了,这十里八方,哪个不知华商会秘书长的千金,那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说着,还朝着肖小姐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希望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哎,对了,秦,要不也让苏小姐一起参加今晚的晚宴吧!” “可以是可以,只是没有邀请函要麻烦点。” “什么宴会呢,今晚我——” “一起去看看嘛,如果实在麻烦,就扮成拿我礼服的跟班,混进去看看,我帮你跟楚师傅借一套小帅哥的洋服怎样?” “肖,你这唱的哪出?人家可是大名鼎鼎苏老爷的千金!不太好吧!” “相信我,苏小姐会喜欢的!” 苏婧婷被这一说法给惊得愣住了,忙摆手,一时却说不出什么反驳话。 “肖小姐,您身边有秦先生拿礼服还不够吗?今晚的宴会,我早就邀请苏小姐做我的女伴了,知道肖小姐一向大度,不会对苏小姐的不能奉陪斤斤计较吧。” 正当苏婧婷被肖小姐这一招弄得又羞愧又紧张,没想到姜凌峰居然从裁缝店的另一间贵宾试衣间出来。 “姜呆子,你怎么在这里?”苏婧婷对于姜凌峰竟然也这么讲究着装而惊讶。 “做衣服呢,准备今晚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倒先跑过来了,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亲爱的?”姜这番甜言蜜语好不肉麻,苏小姐听着都打了一个冷战,但马上做出无比娇媚的情状,“哎呀,这只能说明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嘛,就你最懂我。” 肖小姐看着两个人秀恩爱,真是好不舒服,只能手挽着秦先生更紧了,说道:“既然你们有约,我就省心了,不然还担心苏小姐没邀请函,混不进去看热闹呢!走,秦!” “哎,肖,能别拽那么紧吗——哦,你忘了你的礼服了!”肖小姐等着秦先生拿好礼服后,朝苏小姐扭了扭眼睛就傲气地跨出了大门,还险些被高跟鞋的后高跟绊住了,赶紧扶住门框,整了整头发,走进了汽车里。 看着肖小姐的汽车开走,苏婧婷舒了一口气,说道:“总算逃过这个恶婆娘的报复,八成那次扮演小二被她识破了!” “我当时就说你穿得不要太像小白脸了!” “已经尽可能扮的像店里跑堂的了,天生丽质,怪我吗?” “是,你再怎么扮丑,都是最美的,至少在我眼里!”看着姜又开始这种幽默,苏婧婷将刚刚的委屈宣泄开了,直重重踩了姜一脚,“哎哟,婧婷,你干嘛,恩将仇报!” “你还说,听了这么大半天,居然这么晚才出来解围。”她气得直接坐到楚师傅裁衣服的桌子上。 “哎,大小姐,你们刚刚那场戏,我不想看,可你也别坏我生意啊!”楚师傅看见肖小姐出来,又听见一阵尖刻声音,知道这两位肯定有什么过节,便转身走到自己的裁缝桌旁安心工作,心想着正好借肖小姐的利嘴教训一下这个没规矩的大小姐。 (本章完) 正文 第61章 第61章 苏婧婷听见楚师傅还在教训他,便忽然想起什么,说道: “老家伙,你刚刚不给我衣服,还把我赶出去,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算呢!” “你,你,这个丫头,今儿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想教训我,这个世界就我爹可以,其他都不配——” “好了,好了,婧婷,楚师傅设计衣服不能打扰,这在裁缝界都是不成文的规矩了,你不怎么做衣服不知道!”姜凌峰忙解劝,“楚师傅,苏小姐就是脾气大点儿,心眼可好了!” “凌峰,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我早就教训她了,太不懂规矩!” “是是是,您老消气!”姜给楚师傅沏了杯茶,扶他坐下,便转身对苏婧婷使眼色,“婧婷,你今天还想不想拿衣服了,给芸丫头拿的吧!” “想啊,这老家伙不给!” “你说谁?” “好了,婧婷,今天别闹,晚上还有事儿,你得配合我!” “什么事,陪我去趟今晚日商会为所有商会举办的联谊共荣宴会!”见姜脸色突然严肃,婧婷突然意识到那次学生罢课事件,那个巷口他中枪的一幕。 “你又要干什么,到底你是做什么的?”苏婧婷也开始严肃起来,但眼圈渐渐红了。 “怎么,难不成你后悔做我女朋友了?”姜凌峰实在受不了婧婷这幅伤心表情,赶紧轻松地转移话题。 “没有,从那次你为我挡了枪子儿,我就认定你了!我才不会被什么吓坏呢!”苏婧婷揉了揉眼睛,嘟着嘴倔强地盯着姜的眼睛。 “婧婷,你——”姜凌峰又一次被感动,那一瞬间他竟语塞。 “原来你就是那个害我们凌峰挨枪子儿的坏丫头啊!”楚师傅听到他们对话,不觉明白了什么,口气里虽然批评苏婧婷,但明显脸上显示出某种神秘的笑意。 “老家伙,我说了只有我爹可以教训我,至于那次,你说我是坏丫头,那我认了!” “好,既然敢作敢当,我们家凌峰倒是没看走眼。——过来”楚师傅说着朝她挥着手,让她过来。 “干什么?”婧婷仍没好气地说。 “给你量尺寸啊,不然怎么给你临时改一件礼服,现做肯定来不及。” 苏婧婷听这么说,赶紧走过去,她下意识感觉到目前时间肯定很紧急。 “楚师傅,为什么您老称凌峰,什么你们家的,难道?”苏婧婷边被量尺寸,边小声问,又看看远处坐着看报的姜凌峰。 “那孩子不容易,小时候逃难,被你爹苏老爷收留,但是他也不好意思总向苏老爷要钱,那次饿的实在不行,看到我这里招小工的消息,就跑过来应聘了,一开始,我是不收没有基础的学徒,不过他那个诚恳的眼神,和之后熬夜学习裁剪的精神,彻底打动了我,于是便为他提供了一日三餐,让他留在店里帮忙。” “是啊,楚师傅,也是我另一个再生父母,要不是他,我还没办法了解那么多面料的知识。”姜凌峰看看苏婧婷,“当然,苏老伯,供我读书,教我织造业商业知识,也是大恩难报。” “原来,你这么不容易!”苏婧婷一脸怜悯看着姜凌峰,量好尺寸后,直接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不过好在一路遇良师,让我有今天。婧婷,我一直想,遇见你,也许是命中注定,一为报恩,一为未来。”姜凌峰双手握着苏婧婷的双肩,若有所思地说道。 楚师傅从陈列的衣服里,挑出一件大大的青色坠珍珠的旗袍,将上面的几颗珍珠挑下,又将腰间剪开,往里做了收腰,期间还微笑地瞥了姜和苏好几眼。 姜凌峰直接让苏婧婷换上,又吩咐金豆先将李芸的衣物、外加裁缝店新进的衣物图片一起拿给李芸。 在谢过楚师傅后,姜凌峰问道:“老家伙,你干嘛将珍珠挑下,今晚本来想让她魅力十足出席晚宴。” “你那个她本来就很漂亮,添上珍珠,就太亮眼了,别忘了,今晚你们可是要隐没在人群中的。” “就你最精,好,知道了,不过夸她的话,挺中听的。” “呵,哎,等会儿,你刚刚叫谁老家伙?” “我忘了,先走了!” “这臭小子!” (本章完) 正文 第62章 第62章 此刻,戈登路的名都饭店门口热闹非凡,来往轿车、黄包车络绎不绝,买香烟水粉、擦鞋卖报的也趁着人流量在周围招揽客户。前几日出席跑马会的达官显贵、名媛丽人又一次在这里相聚,女士们又一次有了互相比试着装的机会,个个衣着靓丽,踩着门口红毯的鞋子一双比一双闪亮,门口印度籍的保安人员像两尊古希腊的雕像一样,面无表情,只是在人们进入的时候仔细严肃地核对着邀请函上的名字。 饭店内高亢的萨克斯、飞扬的小号、尖细的小提琴、铿锵的钢琴......都在炫耀着今晚东道主的慷慨和雄心,但是如果不是被邀请入内,谁知道做东的是日商会呢,还以为是哪家英商大佬的盛情款待,毕竟跑马会刚刚结束,大家心里可都羡慕着大赢家英商会,又会有谁知道这其中的错综复杂呢? 此刻,在名都饭店内的顶层包房里,藤田会长正和虞会长碰杯庆贺。藤田眯缝着眼喝了口清酒,斜瞥了一旁的虞会长,放下酒杯,不急不徐地说道: “虞会长,您近日身体可好些,上次您派专人告知您生病的信息,让我很是担心。” “藤田君,劳您记挂,岂敢岂敢,余当日却是感染严重风寒,才托人向您知会,免得募捐仪式当天,您来舍下邀请,白跑一趟。”虞会长也眯着眼礼貌十足地应付道。 “我那天也是不舒服,在家卧病没出去凑热闹,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却听到一些攻击日商会的风言风语,贵国对我们东洋文化是不是有点不太友好。” “藤田君,真是想多了,这都是那些刁民编出来卖钱的新闻。不过,就因为这些风言风语,您还真是破费了。” “虞会长,说的哪里话,按照贵国的礼仪习惯,来贵国做生意,就应该得有个表示,这不,病也好了,就乘机多交交朋友。”藤田说着招呼旁边的木村,木村拿着一个装雪茄的大木盒子,放在虞会长的桌旁。 “藤田君,真是人品非凡,本来大家做生意,不就是彼此互利吗?”虞会长打开雪茄盒,看了看里面黄灿灿的“小黄鱼”,眉间动得发颤。 “是啊,这样才能*****嘛,以后还请虞会长多多关照。”藤田会长很恭敬地对虞会长点了点头。 “您客气,好说好说。”说着两人又举起了酒杯。 此刻名都饭店的宴请大厅,已经宾客如云。苏静婷穿着楚师傅裁的青色旗袍,比起周边时尚太太小姐们,稍显暗淡,但衣服的修身裁剪很好衬托出她高挑纤瘦的身姿,在姜凌峰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东方美。 “早知道要来这里,我就借李芸那件新衣服了。”苏静婷看着周围的名媛小姐的打扮,挽着身旁西装革履的姜凌峰,头一次感到穿着的太简朴。 “对你的小姐妹,你还真是不客气!”姜凌峰嘲笑她说,“哎,不对,你好像从来不关心穿什么!” “谁叫你随便给我找了件大妈的衣服,楚师傅是不是想报复我,又看着你的面子不敢教训我,所以给我穿成这样来臊我。”苏静婷没好气地说。 “他哪里还敢教训我的女朋友,”姜凌峰实在忍不住苏静婷这个模样,不觉笑了笑,“好了,就算是件成熟的衣服,给你这么一穿,也会变得楚楚动人。” “算你会说话,下次得让楚师傅给我认真做一件漂亮的洋服。” “好,给你做——赶紧进去吧!”姜凌峰出示了邀请函,紧紧拉着苏静婷进了这家名都饭店。 “呀,真的来看热闹了,还以为装清高不来呢!”苏静婷觉得这么大的饭店,居然一进来就能碰见肖小姐,感觉她就是专门站在门口等她一样。 “肖小姐,这么巧,您那位秦先生呢?”苏静婷转过脸来,满脸堆笑地说。 “他啊,一进来就说帮我拿点心,怎么,你看上他啦,那你现在可要嫉妒死我了。”肖小姐一双安着长睫毛的眼睛,一直在苏静婷上打量,仍然是风凉话不断。 “我哪敢跟肖小姐抢男友啊。”苏静婷脸又一阵红一阵白了。 “是啊,你身旁那个看起来有点呆傻,你喜欢这样的,还是拿他当挡箭牌,喜欢女人呢?”肖小姐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姜凌峰刚拿着香槟走过来时听到一些低俗词汇后,便乘服务生从旁走过赶紧递给肖小姐一杯香槟,没想到手正好被服务生手肘撞到,香槟泼出去,差点洒在肖小姐身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肖小姐。”服务生赶紧道歉。 “不是,应该是我没拿稳,肖小姐,您今晚带了其他衣服吗?”姜凌峰带着抱歉的口吻问道,一边和服务生耳语后,让他离开。 “你——好,不跟你这个呆子置气,有辱我的淑女形象,我去找秦先生去。”说着,她便离开姜和苏,上二楼洗手间去了。 (本章完) 正文 第63章 第63章 看着肖小姐上二楼的背影,苏静婷捂着嘴笑了,对着姜凌峰竖起了大拇指:“好啊,这回,你可得罪大人物了。” “谁叫她也叫我呆子,除了你谁也不许这么叫我。”姜凌峰倒显出一脸孩子气。 “哎,你刚刚跟那个服务生说了什么?”苏静婷小声问后,姜凌峰倒夸她观察力了得,只回答:“秘密!” 苏静婷朝他白了一眼,便撒娇说:“凌峰,我有点饿,帮我拿些好吃的吧。” 姜凌峰看了看周围,各个安全出口都站着一位到两位的西装革履、却来回张望的人,另外楼上包房旁边还有人喝着香槟谨慎地朝下张望。姜凌峰拉着静婷至靠近外面门廊的落地窗旁,对她说:“静婷,我需要你好好待在这里,什么也别吃,最好少和人打招呼,乖乖等我回来就行。” “你又想撇下我不管吗?”苏静婷听到这些,心里一紧,顿时双手抱过姜的肩膀,在他耳边问道,“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那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替你干着急吗?” “静婷,听我说——我只是去洗手间,顺便给你拿好吃的。” “你又要做什么!”苏静婷从贴近姜的姿势移开,双眼看着他的眼睛。 “没做什么,今天就带你来‘见世面’的。”姜凌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不必担忧。 和姜凌峰一同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苏静婷感到:虽然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但始终觉得他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但肯定不是在干什么坏事,可却时时让她想到曾经留法时被暗杀的那位青年。看到姜凌峰那个熟悉的“轻松笑容”后,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今晚会有些事情发生,但姜带着一种“必须去做”的强大气场,让她无力阻拦,就这么看着他上二楼,苏静婷感到眼睛酸涩,她赶紧看向其他地方。 就在这时,那位在跑马会撞到过的张军长,向门口的印度保安亮了亮枪,便强行带着几个穿军服的人,大摇大摆走进来,径直上了二楼,对着路过楼梯口的一位服务生,说:“虞会长在哪里,给我带路。” 服务生低着头,朝他鞠了一躬,便做了个“请”的动作。苏静婷好奇的眼光一直随着张军长,在看到楼梯口的服务生时,她不禁一惊:“就知道你有事瞒我!” 苏静婷想着,要是跟上去给他添麻烦怎么办?但是万一能帮上忙呢?一时间她内心一阵挣扎,终于还是决定先上二楼,去洗手间听听外面的动静。没想到刚进洗手间,发现肖小姐还在里面化妆,只听见肖小姐讽刺地说道:“你也被你那位冒失鬼洒了香槟了?” “没有,没有,我——肖小姐,你能不能先学会尊重别人!”苏静婷实在没忍住,反驳道。 “丫头,选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跟你聊了,我还有正事!”肖小姐说着,关上化妆包的搭扣,便趾高气昂地出去了。 “谁想跟你聊,自作多情!”苏小姐等肖小姐出去后,小声嘀咕道。紧接着,她透过门缝向外看来往二楼的人士。 正如苏静婷猜的一样,姜凌峰确实跟刚刚那位服务生换了衣服,并将他一月的工资以双倍的价格结给他,理由是他被上面临时聘为管家服务生,但由于上头机密不可告诉任何人,不然工资会随时收走。服务生一听觉得生意不错,才做了不到半个月就能拿多一倍的月薪,但害怕惹祸上身,赶紧结了钱走人了,都不敢跟上面经理打招呼。 姜凌峰领着张军长刚到一个贵宾包间,便遇见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人,那人对着姜凌峰说:“快去拿几瓶清酒、还有威士忌,一会儿端进去。”姜凌峰一看这人穿着和一般服务生不同,见了他这身打扮就直接吩咐,便知是这层贵宾包房的经理。 “再来几瓶烧酒,他奶奶的!”张军长声音高亢,生怕包间里没人听见似的,在进去之前,朝着姜凌峰大声说,姜凌峰看见他眼睛通红,想必是喝过酒过来的。 张军长“砰”的一声推开门,正好看见虞会长和藤田在干杯,便大笑道:“哈哈,虞会长,藤田会长,真是雅兴,怎么有好事也不想着俺呢?” 那两人因为各怀鬼胎,互相奉承时,各自在心里盘算着各自的算盘,压根儿没留意外面的喧闹,这会儿看见张军长不请自到、推门而入,都愣了一会儿,而后虞会长先答道:“张老弟,听说您最近在练兵,北方需要调兵,以为您最近太忙,不便打扰。” “张军长,快请坐,我们刚刚还在谈什么时候邀您单独聚聚。”藤田也马上说道。 “哦,难得两位老哥惦记,那么是不是也有点表示呢?”张军长直人直语。 虞会长看了看藤田,后者呵呵笑过后,拍了拍手,木村进来时拿着和刚才相同的木匣,递给藤田。 (本章完) 正文 第64章 第64章 藤田拿过木村递过来的木匣,打开拿出一个类似装胶卷的圆柱形套子,打开盖子后,抽出一个卷轴,再将卷轴如西洋望远镜一般拉长,再铺开成一大张地图,放在他们的桌子上,朝其他两位示意,用手点了点地图,说道:“由于近日,在这几个地块旅居的我国侨民屡遭迫害,我们需要进驻这里,一来是保护侨民,一来在这里经商办厂招募贵国劳动者,解决他们的衣食问题。如果张军长有意,您可以共享我们的红利,当然这个需要虞会长帮忙在华商中斡旋,张军长也需要偶尔维持一下治安。” “藤田君的意思是你们日商在这个地块开办的工厂所得的利润,愿意与我们共享?”张军长对此表示怀疑,“你们东洋人出尔反尔倒是挺快,如果出力,我们也理应得到报酬,须立个字据。” “张军长,要是脱下军装,说不定比我们商人还会经商呢。”藤田笑道,接着说,“放心,我藤田从来都不会言而无信。”说到这,木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中文写的字据,上面还特意标注了虞会长和张军长签字的地方。 虞会长看了看,说道,“藤田君的意思,是建议除日商外,其他的工厂都搬走吗?” “虞会长您是聪明人,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我们都不只是建议——”藤田话里有话。 “只是这其中英商的洋行——”虞会长有点犯难。 “这个,虞会长就不必操心,这一片华商最多,您就帮忙劝走他们就行。” “那我试试,您这份图纸得借我一用,鄙人好按照标记帮您联络——”虞会长眯着眼说。 “也好,您先收好,这个可是关系你我共同利益,三位最好不要给外人看到。”藤田会长想了一会儿,示意虞会长可以拿走。 这时听见外面经理说道:“各位爷,上好的酒,已经给您上来了,请慢用。”说着,名都饭店包房经理,领着一个服务生进来,那服务生正是姜凌峰乔装的。 贵宾包房经理显得过于热情,对于这个晚宴的东道主,生怕没有服务到位,恨不得将饭店美酒马上奉上。于是亲自从藏酒室拿了几瓶好酒,就领着服务生,兴奋地拿给这几位大老爷。姜凌峰端着酒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虞会长拿起桌上的图纸,折起放进卷轴后,直接塞进了西服口袋。 “藤田,我张某人是个粗人,带兵打仗,每天都将这命悬在枪杆子上,所以呢,就认实在的东西,您这张纸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张军长话说到这里,就被虞会长插了嘴,姜凌峰按照包房经理的指示,正给三位倒着葡萄酒。 “哎,张老弟,您看这话说的,我们怎么不会信任藤田会长呢,来,先喝酒,今天藤田会长挑了个多好的风月场所。”说着,虞会长将杯子举起来。 “虞会长,您说的是,我们总经理专门为各位挑了本饭店优选酒单里最好的宝藏级酒。”包房经理半弯着腰,一脸笑容,仿佛清宫里奴才伺候主子的模样。 “替我谢谢你们总经理,好酒一定品尝,我们现在正有要事商谈——”藤田见这位经理如此谄媚,倒觉得好笑,但似乎太不聪明,只能说明这里不能打扰。 “哦哦,不好意思,你们谈,这酒能让你们谈得更开心,你们谈,你们谈,记得喝酒啊!”经理似乎对自己的反应还非常满意,并不失时机提醒着客人他推荐酒的能力。姜凌峰跟随经理出了包房。 就在姜凌峰走出包房的时候,发现不远处保罗身穿女士洋服、戴着洋女士的金黄长假发,正学着女人妩媚的姿势走进饭店,姜差点笑出来。原来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这任务还是他作为代号“青山”同志时在那家药店得到的情报,本来姜想单独行动,谁曾想王主编却在另一条暗线上也得到了信息,反倒先请他一起参与拿图纸的事宜,姜虽然没有告知他早就知道了今晚日本人的交易,但见王主编已经知道,便爽快答应,当然他也是担忧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日本人的戒心很大,一时间无法接近那个包房,这让姜也很着急。就在这时,虞会长却走出包房,按理他们接收的情报说是图纸在藤田身上,而姜已经发现这图纸早已转移到虞会长的上衣口袋了。他正想办法接近出来的虞会长,不想迎着虞会长走来的是肖小姐和秦先生,只听肖小姐老远就撒娇式地向虞会长招手:“虞伯伯,您好,怎么好久没看见您来家里做客了,您都忘了我这个侄女了吧!” “哦哟,是你这个千金大小姐啊,虞伯伯年纪大了,你今天穿得也太漂亮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驾到呢!”虞会长一番巧语,夸得肖小姐笑得合不拢嘴。 “我最喜欢和虞伯伯聊天,虞伯伯,有没有耽误您正事啊!” “和我侄女聊天才是正事呢,我这也刚好谈完事,准备走,眼下也没啥其他要紧事。” “那正好,我今天给你引荐一位您的崇拜者,秦先生,我的老同学,上次跑马会本想向您问好,但见你接待的都是政府要员,我们也不敢叨扰。”肖小姐不愧出身在政府名门,这场面上的事情,倒是游刃有余。 “那好,我们到楼下坐着聊聊。”虞会长倒显得很热情,肖小姐便和秦先生陪同着一起下了楼。原来秦先生一开始就等在包房外不远处,想寻个机会跟虞会长打个招呼,后来肖小姐上楼寻他,一两句便知其用意,遂主动提出帮助,一来也是为了显示她对于秦先生是多么重要。哎,女人不论多么地骄傲,有时为了喜欢的人总要低下高贵的头,显示出自己的价值。 (本章完) 正文 第65章 第65章 姜小心翼翼地端着几杯香槟,跟在虞会长和肖小姐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游走,虞会长指着离舞池较远的隐蔽处说着,“我们到那里坐坐吧,正好也找你帮忙约你父亲见见面。” 肖小姐欣然点头,看着那边隐蔽,发现侍应生都不怎么去那里,正好看见姜拿着几杯香槟,就招呼姜过来,而就在此时,保罗蹬着高跟鞋迎着这边走过来,看到姜看向他,又看向虞会长,便明白了什么。他走到虞会长身边,正好鞋跟一扭,他高大的身躯倒向虞会长,接着虞会长又一个马趴倒向肖小姐,姜赶紧上前扶住肖小姐的后背,那端酒杯的盘子却提前甩向保罗身上,虞会长趴在肖小姐身上时,姜趁机在混乱中从虞会长的口袋里拿出那个小卷轴匣子,塞进自己的袖口,便将肖小姐往前一顶。待虞会长惊讶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搭在肖小姐身上,秦先生赶紧扶住他俩站稳,三人还处在惊讶之中,保罗却带着女人的声音,操着外语说开了:“Oh my god, who poured the champagne all over me——” “Excuse-me, I made a mistake, just because......”姜赶紧赔着笑脸配合着演起来。 “I don't need any excuse, you must give me a reasonable explanation!Now, show me the washroom, now!” “OK,OK, this way, please......“姜一边低头赔不是,一边领着保罗上二楼,就在上楼时,保罗学着洋小姐,娇滴滴地将手搭在姜手上,两人在二楼尽头交接了那个卷轴匣子,保罗便走进女士的洗手间,而此时苏婧婷正看着外面的情景,感到焦急,再说也没认出穿女装的保罗,正想趁着保罗进来,溜出去,却又看到肖小姐站在舞池旁边,又赶紧转脸进来,没想到保罗一开门就看见苏婧婷转身,赶紧关上门,上前拍了拍苏。 而此时,在名都饭店的一楼,谁也没在意一个普通的侍应生陪着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洋妞,只各自带着旁观者的笑脸,关心着眼下政府要员虞会长和肖家大千金互相抱着的情景,此刻肖小姐正红着脸,和秦先生掺着虞会长去远离舞池的地方坐定,缓缓情绪。 苏婧婷被这一拍,惊出一声冷汗,转脸看时,被保罗这妩媚滑稽的打扮笑出了声,保罗赶紧捂住苏的嘴,推了推洗手间里的各扇隔门,看看苏摇头,便说道:“正事要紧。”便用带着手套的手将卷轴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卷起的图纸,摊开,还好苏婧婷也带着手套,便让苏拿着,就从他那个女士手提包里拿出一台小照相机,对着图纸拍了几张照片,还按照局部的地址,拍了几张更为清晰的图片,便赶紧原样卷好,正要放进卷轴匣子里,由于两人都没有间谍经验,过于紧张,卷轴匣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保罗蹲下拿的时候,衣裙后背的拉链正好开了,正在此时,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女士,正好看见保罗的后背,赶紧遮住眼,笑出了声,保罗反过脸,尴尬地摸了摸后背,也僵硬地笑了。苏婧婷赶紧说:“Excuse-me, let me help you.”便让保罗反过身,帮她拉好拉链,也对着那位女士笑了笑。女士也感到有点尴尬,关上隔门。保罗赶紧捡起卷轴匣子,将图纸放进去,塞进了小包,高声说了句:“Thank you, you are such a gorgeous girl!”便匆匆出去了。苏婧婷等了等,洗了个手,也若无其事地出去了。而此刻姜凌峰已经换回燕尾礼服,在楼下焦急地四处张望。看见她从二楼下来,便拉着她说:“你去哪里了,不是让你在这儿原地待着吗?” “我要是不恰好去趟洗手间,那位洋小姐就要裸奔了。”苏婧婷小声地笑道,“说,你们到底蛮了我多少事?” “真不愧是苏女侠,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那位洋小姐呢。” “喏,这不过来了”苏婧婷小嘴努了努,让他向后看。 “Mademoiselle, et Monsieur, would you like to have a drink with me, I will thank you to help me!”保罗妩媚地拿着酒,招呼拿酒的侍应生。他们带着某种调侃地笑容,互相敬酒,姜和保罗在碰杯时小声说,“我在这里看着他们坐下来,虞会长还没摸过口袋,不过要抓紧了。” 说着,三人坐了下来,保罗让苏婧婷坐在旁边,便以一种洋妞特有的“大方”,将手中的包包,放在苏婧婷坐着的沙发上,手舞足蹈地跟苏婧婷说着话,苏婧婷却没听进去几个字,而是观察周围的人都似乎在监视着他们。姜凌峰随口应和,苏也没怎么听懂在说什么,而是发现姜一直盯着远处的虞会长和肖小姐。 突然,虞会长起身,邀请肖小姐跳舞,姜知道机会来了,他拉着苏婧婷就想一同踏进舞池,不想保罗却在后面说,“Hey, Miss, you forget your wallet, it is very important to a lady,better to check it.” 说着就从沙发上拿起一个女式包递过来,可是苏婧婷却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包,而是刚刚保罗塞卷轴的包,姜凌峰用英文谢了保罗,打开女式包,将卷抽又一次飞快塞进自己的衣袖,便关好包递给苏婧婷,拉着她走进舞池。 苏婧婷知道这紧张的演出就要达到高潮,她和姜近距离接近着肖小姐,被肖小姐恰好发现,姜有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肖小姐却高傲的转过头去,看着苏婧婷还是僵硬的脚步,肖小姐不免觉得好笑,倒想捉弄一下她,便在他们两组再一次接近时,肖小姐踩了苏婧婷的斜躺下来的裙子,苏被这一踩,往后一仰,发现是苏小姐踩着她的裙角,便干脆趁机往后拉着肖小姐的裙边一扯,肖小姐也往后仰,虞会长想护住肖,不想又跟着摔过来,这回还真的马趴在肖身上,姜趁此扶起虞会长,将卷抽又趁乱,再次放回虞会长的口袋。苏婧婷假意生气,蹬着肖小姐,肖小姐一边被赶过来的秦先生扶起,一边对虞会长赔笑,转脸对着苏婧婷不怀好意地白了白眼。 保罗在远处看完这个闹剧后,便微笑着喝了口酒,拿着苏婧婷的包,离开了名都饭店。姜凌峰也拉着一直气呼呼的苏婧婷,出了名都饭店,安慰话一直说到金豆开车来接他俩。等两人进去坐定之后,又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到“江南游”报馆。 (本章完) 正文 第66章 第66章 在姜凌峰和苏婧婷小心翼翼从“江南游”后院的仓库门进入报馆时,保罗正在暗房洗照片,不过时间紧急,他还穿着那件妩媚的女士洋服、带着金黄色的女士假发呢。说到报馆的秘门,是王主编当时在为报馆选址时意外发现这个宅子有一个仓库的门是通到后面胡同外的,当初宅子的主人是为了下人们卸货方便开设的,后来兵荒马乱之中宅子主人一家老小都南迁到南洋,这个宅子挺大,一时间也没找到主人,后来王主编受到那位不知名不露真面目的“侠客”资助和暗中指点,找到了这里,代管理的人看到王主编出手阔绰就租给了他,还大方地让其任意改动,于是王主编连着这个门另辟了一个仓库,在隐蔽胡同的那一侧又贴了红砖,从后面胡同经过,不仔细看还真不知这里有一扇隐蔽的门。 王主编匆匆请进姜凌峰和苏婧婷,便一边听他们津津有味地讲着晚宴的“精彩片段”,一边为他俩端来了热腾腾的面。苏婧婷一直沉浸在“偷”卷轴那场闹剧的兴奋中:“王主编,你要是在现场,肯定也要被某个姓肖的大小姐给笑死了,要不是秦先生及时赶过来,我猜那个笨拙的虞会长现在还趴在她身上呢,她的那双高跟鞋让她优雅地起身,少说也得花两小时。” “王主编,你说为什么女人说起女人来,总是那么刻薄?”姜凌峰一边给苏婧婷递筷子,一边同王主编打趣。苏婧婷朝他白了一眼,下意识接过筷子,便大口吃起了面,吃了两筷面,却幡然醒悟说道:“咦,这是面呢,王主编,你给我们上的居然是面,不是茶?你,你们——好啊,提前的计划居然不告诉我?姜——凌——峰——” “姑奶奶,你吃完再听我解释,我这不是后来带你去了吗?”姜凌峰不好意思地直喊苏婧婷吃面。王主编也在旁边帮腔:“是啊,苏小姐,今晚肯定没怎么吃东西吧,你看看都几点了。” “王主编,你怎么——”苏婧婷一边大口吃面,一边委屈地说道,结果噎着了。 “哎哟,慢点吃,祖宗,这可是手擀面,我特意做的,赶紧喝口汤。”王主编赶紧劝婧婷喝汤,“好吃吧!” “太好吃了,我真的太饿了。”苏婧婷满意地说道,“唉,不是,王主编,你怎么学着姜呆子一样,会转移话题了!” “赶紧吃,一会儿还得送你回去,”姜凌峰这回显得很严肃,“老王,保罗今晚照片能洗好吗?” “肯定能,他已经在暗房有一会儿了,今晚说什么都能洗出来。”王主编也转而严肃答道。 “哦,Miss Paul,保罗简直太惊艳了,你们怎么想到的。” “当时本来想带保罗参加的,后来还不是为了给你解围。”姜凌峰用食指在苏婧婷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就知道你们原本不打算让我知道,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那里可全是日本人的眼线。”苏婧婷嚼着面,不停责怪姜凌峰没有考虑自己。 “你怎么知道日本人在饭店大堂安排了眼线。”姜凌峰敏感地问道。 “自从你那次中枪是因为一个穿中国服装的日本人,我就特别留意公众场合,而且我看到几个人在喝酒的时候露出了奇怪的纹身,和上次在跑马场上行刺芸丫头那个飞镖的图案很相似。”苏婧婷漫不经心地说道。 “哎哟,苏小姐,你这眼力了得。”王主编夸赞道,姜凌峰却没有做声,显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多亏有苏小姐,不然,我就糗大了。”保罗还带着洋女人的妆走出暗房,来到会客厅,“哎哟,我也饿极了,听说是王主编亲手做的手擀面。” “哦,锅里还有,给你留着的。”王主编说着,便到里间的厨房去了。 “啊,Miss Paul,你原来这么喜欢这身装束,到现在还没换啊。”苏婧婷看了看保罗,嘴里的面差点喷出来。 “穿上这身衣服,才发现你们女人每天有多么不容易,实在是太紧了,连走路都费劲。”保罗浑身不舒服似的扭了扭肩。 “你才发现,呆子,下次你体会下我们女人的不容易,怎样?”苏婧婷顽皮地说道。 “面来了——”王主编说着,端来一碗香喷喷的面放在保罗坐着的桌边。 “哎呀,看起来都很美味。”保罗一边不太熟练地用筷子夹面,一边拿出照片,“这是刚洗好的,你们看看。” 姜凌峰赶紧拿过来仔细看着洗出来的地图,并研究了放大的各个标记的地址。从藤田计划选定的区域中,有一部分放在了他们目前所在的区域,因为周围小商贩比较多,大的厂矿比较少,让这些没有政府或商会扶持的小商小贩离开这里简直轻而易举,小日本真是太会占便宜了。姜凌峰皱着眉,看着王主编,为难地说道: “看来你们这家报馆得另外选址了,藤田计划将这里收走,我建议尽快跟宅子的代管人结账,而且是理由充分的离开。对了,得先将后院还原,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这么突然,那以后王主编办报得去哪里啊?”苏婧婷担心地说,“小日本,真是太坏,连普通老百姓的基本营生都要霸占,还要不要人家活路了。” “姜先生,你的意思是这一片都要被日本人收走吗?那保罗和他的同胞住哪儿啊?”王主编倒是先想到和他共事很久的保罗,对他来说,现在他们既是同事,也形成了生死与共的同志关系。 “老王,你先别急,保罗住处离报馆还有两条街,另外日本人并没有将犹太人居住区划在里面,大概是还不想惹什么国际麻烦。”姜凌峰脑子在飞速运转,边让一旁的王主编镇定,边在想另外选址应该放在哪里? “要不,你们先在我家宅子里秘密放一个印刷报纸的地方,我住的内院很隐蔽,白天幽静得令我害怕。”苏婧婷主动提出了帮助。 (本章完) 正文 第67章 第67章 就在苏婧婷主动提出在自家宅院为王主编提供办报的地方时,姜凌峰却皱眉思索。 “不行,这样会影响苏府的安危,你可知这报馆就是一个时政定时炸弹。”姜凌峰果断否定了这个提议,王主编在一旁也说不想连累苏家,苏婧婷还想辩驳,却听姜凌峰解释道,“不光是苏宅,就连李伯父一家,和华商商会都会受影响,这个代价,婧婷你承担不起,我更承担不起。”苏婧婷看着姜凌峰眼里放光,似乎又一次看到留学时那些青年们同样的目光,她不禁心内也一阵澎湃,深情且崇拜地看着他,便不再言语了。 一阵沉默中,只有三人吃面的声音,无论在怎样的枪林弹雨、烽火硝烟中,这片刻的人间烟火,总能给予心灵和灵魂一丝慰藉。大家正默默无语地享受着片刻的生活安宁,保罗突然打破了这寂静。 “那个书店,你还记得吗,婷,在我们那个居住区旁的书店,书店主人在那次罢工风潮中,已经匆匆关门了。”保罗像脑海里闪现了一道亮光一般,眼睛同样闪着光,看着苏婧婷。 “对哦,你当初还想盘下那个书店,我听着就觉得你在开玩笑。”苏婧婷也想起第一次去犹太居住区的情形,那里的生活氛围再一次让她激动了起来。 “我可没开玩笑。” “那——现在这个书店给谁了?”姜凌峰马上问,“很难说是不是属于犹太居住区。” “放心,我后来一直留意着,已经给犹太救助会了,可是目前大家还没想好用来干什么,我干脆租下来,还是用来开个书店,我看了后院有5个房间,而且我们居住区的结构,你也知道,有点复杂——”保罗兴奋地连假睫毛都掉下来了,但他似乎忘记了不能将第一次与姜凌峰见面的事情说出去。 “我确实知道,当初送婧婷去你们那里教书,我可是一直在摸索怎么拐进去比较安全。”姜凌峰看着苏婧婷疑虑的眼神,赶紧补充道,又赶紧接着说,“你干脆买下来吧,我帮你筹集资金。” “对,你买下,我也入股。”苏婧婷也说道,“我在你们那个学校也赚了不少,我再像爹爹借点,他老人家虽然不愿我到处乱走,但给我花钱还是挺大方的。”说完还得意地朝姜凌峰笑了笑,后者也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为我这报馆——”王主编感激地都流下眼泪来。 “哟,王主编,你怎么还被感动地稀里哗啦的。”苏婧婷捂着嘴直笑。 “哎呀,我这不是感动吗,苏小姐,你就别笑我老王了。”王主编不好意思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等一下,要是周围都是小日本的地盘,那保罗你们那里也挺危险的。”苏婧婷突然意识到。 “这个就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保罗突然说了一句中国人的哲理 “最安全的地方!”其余三个人都接了话茬。就在大家笑声中,王主编像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我的后门要连夜还原了。” “这事是要抓紧,这两天说不定虞会长就派人来劝离了。”姜凌峰也提醒道。于是,等保罗换了衣服后,四个人便连夜着手动工还原后院。后来金豆也从苏府报信回来帮忙,说苏小姐去拿李大小姐的衣服之后,便和姜先生外出游玩,太尽兴以至于太晚,便到姜家留宿,让苏老太爷千万放心。苏老伯想到李芸一家被日本人行刺便心惊肉跳,觉得待在李芸家也确实不安全,尽管对于姜贤侄的身份起了疑心,但目前能保护宝贝女儿的只有他,更何况两人现在已经两情相悦,曾答应妻子要女儿健康快乐,女儿已经长大,并且很有主见,他又何必做那个拆散鸳鸯的坏老爹呢,封建社会早已经倒台了,不是吗? 就在大家连夜将后门还原,并将印刷设备运至保罗说的那个书店的后院。那家书店关门后,救助会本想用这个空间扩大中文学校的教室,所以钥匙一直放在保罗这里保管。一切事情妥当之后,王主编便清晨和代管人联系,以当下时局太乱,决定改行做其他生意的理由,当天上午结清了租款,便临时到保罗住所去了。 而苏婧婷被姜凌峰送回了苏府。一路上,金豆开着车,在前面不时偷笑,因为苏大小姐在老板怀里舒舒服服睡了一路。不过她确实太困了,前一天一大早就去看李芸,又马不停蹄被姜呆子拉入了舞会,还被那个肖小姐不停地刺激,再者就是经历那么一整晚的一波又一波,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么充实的一天,因而连姜凌峰抱着她入厢房睡下,她都睡得十分香甜,似乎一直做着美梦,但她不知道的是,苏老伯倒是吓了一跳,但听了姜凌峰的解释和女儿甜甜的睡意,才放了心,说道,“贤侄,小女真是打扰了,她也太不懂事,大晚上还不回家,真不害臊。” 姜凌峰脸也通红通红,别看平时那样智慧,可是到了苏府,他每次都是话都紧张地不知怎么答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地踏进苏婧婷的闺房,那清新的书卷芬芳让他离开后坐在车里都久久沉醉其中。 (本章完) 正文 第68章 第68章 小年夜刚过,一场雪洋洋洒洒装点了大地、房舍和街镇,给这个当下无时无刻不在运转、又无法预测运转方向的天地一段祥和、安静、闲适的时光。而因为接近一年一度阖家团圆的春节,也让这个一直处于紧张恐惧的社会多了一些掩盖不住的喜庆氛围。 你瞧,就连苏婧婷也穿着时髦大红的金丝绒布面的羊绒棉衣、蹬着自己喜欢的飒爽的长皮靴,戴着红羊绒蓓蕾帽,欢乐地走进犹太社区,不过却稍显吃力,原来她那双新的蕾丝边的皮手套抱着一个大布袋,正巧迎面跑来了小皮特,她开心地也快步走起来,不想觉得脚底打滑,一个趔趄往前一趴,便摔在了地上,还好地面铺着积雪,苏婧婷哎哟着起身,发现手中抱着的布袋掉在地上,一瞬间周边雪地里全是散落着的厚书本,小皮特咯咯笑着,帮苏婧婷捡拾书籍。 “哎哟,小皮特,你苏姐姐都摔成这样,你还笑得这样开心啊。” “你——摔得——嗯——好!”小皮特中文还在努力学习中,基本能表达自己的意思,就是一激动很多词会忘记。 “啊?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他的意思是摔得好——看!”一旁蛋糕甜品店的老板娘安娜在一旁含笑补充道,忙着帮苏婧婷扶起,拍打着她身上沾着的雪,“你还亲自带了这么多书啊。” “是呢,这不保罗那个书店马上开张,我也拿些我爸的藏书过来,给撑门面。”苏婧婷骄傲地一点也不避讳。 “婷,你真是太豪爽了,苏伯父也豪爽!”安娜竖着大拇指夸赞。 “苏姐姐好爽!”小皮特也学着安娜的词,但似乎音调有些不同。 “我爹爹还不知道,”苏婧婷跟安娜小声说,“是啊,小皮特,我好爽,我爸爸未必爽呢!” 三个人都笑开了,安娜还热情地非要引着苏婧婷到咖啡店喝口热咖啡,毕竟刚刚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这里的犹太朋友早就将苏婧婷视为自家的朋友,甚至亲友一般。苏婧婷自然毫不推辞,喝了热乎咖啡,便和安娜拿着一些甜品披萨,带着小皮特,帮保罗和王主编收拾图书。他俩这会儿肯定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此刻,保罗和王编辑正在盘下的那家书店,忙碌地修整清理屋子,令保罗欣慰的是,他从遥远的故乡带过来的两箱子书总算有地方整洁地摆放了,在边给书架刷着清漆,边盘算将那些书摆在哪里好呢。王主编毕竟与保罗共事了一段时间,他可是个心思细腻的“同志”。 “保罗,我看你这些藏书够精致,还是放在内院,你找一间专门做你的办公室吧。”说着,便拉着还在迟疑的保罗走进内院。 “也好,我正好看到这里有一个隔墙的书架,放它们挺好,而且这里采光好,我早上喝咖啡正好翻翻这些老朋友。谢谢你,老王!”保罗看到一个有隔墙架子的房间,突然明白了什么,挑着眉,半幽默地对王主编说道。 “哈哈,在往清朝走走,你这个房间可算是宅邸老爷的书房,不过这个架子,不光是摆书,还摆家中收藏品。”王主编笑着跟保罗科普道。 “哦,比如字画、青铜摆件、花瓶什么的?”保罗还是刚才的幽默姿态。 “谁在背后说我是花瓶?”保罗和王主编两人正话里有话地互相调侃,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清亮的声音。 (本章完) 正文 第69章 第69章 正听到一声清亮的声音,保罗和王主编转身一看,想都不要想是苏婧婷,后面还有安娜和小皮特,“哎哟,别愣着,快搭把手,瞧我,拿了这么多大部头的书,可不是什么花瓶。” “快放在那里,我们来拿。”王主编忙从里间迎过来,指着院子里那个还没有想好放哪里的方桌说着,“苏小姐真是到哪里,哪里就有春风,怎么可能是花瓶。” “老王,现在你嘴也贫了,别跟他们学。”苏婧婷将书放在桌上说道。 “苏姐姐要是花瓶,刚刚就碎了一次了。”小皮特将一盒披萨放在桌上,跳着和王主编说。 “她啊,在雪地里滑一跤,那摔得样子就像一个花瓶。”安娜招呼两位先过来吃点点心,喝点热咖啡。 “啊,你摔了一跤,赶紧坐下来,老王在帮我选办公室,看到一个藏书的架子,说是可以放花瓶。”保罗从刚刚那个里间的“书房”搬出来两个长板凳,让大家都先坐下歇会儿。 “哈哈哈,保罗,那是放收藏品的,包括玉器、瓷器、陶器、青铜器等等,合着你就只看过那种大肚子有着细腻花纹的瓶子吗?”苏婧婷捧着肚子笑开了,老王也跟着笑。 “你们,真不够朋友,我这不是还在熟悉中国文化嘛!”保罗捏着一块披萨往嘴里送,还不失时机为自己辩论。 “保罗,那可不是用来插花的,非但不插花,有时还得插上几根孔雀羽毛呢!”姜凌峰也提着两个大篮子,上面还扎着红绸子,走进来。 “呆子,就等你了,快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苏婧婷赶紧凑上去想接过手里的东西,因为重姜凌峰没给他,反倒是老王和保罗放下手里的糕点,接过来了,那一瞬间姜凌峰和老王与保罗都轻轻点了点头。 “凌峰,你都拿了些什么啊,这么重。”老王将篮子放在桌上说道。 “不会也是书吧。”安娜好奇地也过去瞅了瞅。 “我才不会像哪个傻子一样,抱那么一堆书来和大家过年。”姜凌峰走过去边拆开红绸子说,“这可是‘李氏医馆’的老李特意给我留的上好的面粉。今晚,我们做一回饺子,让大家过一过中国年,大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吧。”姜凌峰得意地将这两篮子面粉打开给惊喜的安娜和保罗看,又瞅了瞅苏婧婷。 “你这个精明人,谁能有你聪明啊。不过,这医馆里卖面粉,倒是稀奇啊。”姜凌峰除了佩服苏婧婷敏锐的观察力,还不得不小心提防他说出口的每句话,因为无论如何都会被婧婷抓着“把柄”。 “药材铺里,有时候也需要好面粉做药引子,万物皆可入药,这道理,苏小姐身在闺中,可能还不太清楚。”老王倒是赶紧为姜凌峰解释。 “老王,论阅历,我确实不如你啊,不过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苏婧婷满脸郑重又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对老王说道。 “哎呀,就别在乎什么面子了,现在填饱肚子比较重要。”说着安娜照着保罗指的方向,和保罗、王主编拿着面粉走进一个可容纳十几个人吃饭的厨房,虽然现在只是简单搭了个灶、做了个简易的长台面用于切菜,但做饺子足够了。 “太好了,我也要吃‘交子’。”小皮特又蹦又跳和大家伙儿走进厨房。 “是‘饺子’,小家伙儿,还没完了。”苏婧婷拉着他的手,跟他纠正发音。 “老王,放心,一切都打点妥当,你原来那个报馆,今早已经让金豆以洋买办拓展纺织业的名义,将那个店的地契给了一个英国籍的华商,毕竟日本人不敢动英人场所,为了避免日后麻烦,我们还是做得更保险一点。”姜凌峰和老王在院里逗留了一段时间,此时姜凌峰被老王引进刚刚给保罗看的房间,两人进行了快速的对话。 “好,还是你想得周到,刚刚给保罗看了这个书房,他似乎也很满意,正好这个隔断书架,我们既然买下,就正好派上用场,另外一个屋子可以连通这里,不过——”老王谨慎地看了看门口。 “好,不用跟我说了,你们做自己想做的。”姜凌峰用手按在老王肩膀上,示意其不要再往下说了。 “哎,呆子,快过来帮忙!”两人聊到此处,突然听到苏婧婷在厨房叫喊,不觉大笑,也发觉这又喊得正是时候,说着两人便匆匆走进那边红火热闹的厨房,只见大家已经将几张桌子拼好,铺上简易的桌布,正开心的剁肉馅儿、擀饺子皮儿呢! (本章完) 正文 第70章 第70章 在寒冷又热烈的年节傍晚,民间的欢愉和祝愿在深巷里、院落旁、炉灶燃烧着的熊熊火焰里,不断冲破这动荡时代的阴霾。远处几声鞭炮和数抹烟花的身影,让此刻犹太人本就热闹的居住区域,更添了一重兴奋和轻松的背景色。 此刻,王主编和姜凌峰在长案台上剁肉,今天他们准备的是牛肉和羊肉,犹太朋友们可是将猪奉为族裔的祖先和神灵,是万万不能放上餐桌的。保罗在学着擀面皮,并将剁好的一波肉盛进大盆里,端上桌子,让婧婷和安娜搅拌好,并撒上葱花、白菜或者西芹,再一筷子从这拌好蔬菜的肉糜里撩起一团,放入擀好的饺子皮里,在以包裹的技巧将美食藏进那捏出花边的面皮里,通常巧手包出来的饺子状如元宝,精巧地立在盘子里。小皮特也拿着一团面在桌子角边自顾自玩着,仿佛在玩捏橡皮泥游戏,还时不时瞅瞅身边的苏姐姐,惊讶地说:“哇,苏姐姐,你包的‘娇’子,太像我之前看到的中国的那个古代的钱,叫什么什么宝。” “小淘气,是金元宝,现在我们都不用了,那已经成了历史了。”苏婧婷哈哈大笑。 “不过现在有一枚,也够你吃好多好多顿饺子了。”保罗在一旁对着小皮特挤眉弄眼。 “真的吗,苏姐姐,在中国过年,大家都要吃饺子吗?”小皮特眼睛眨巴眨巴地问道。 “是啊,我们过年,也就是要告别过去的一年,迎接新的一年,要积攒很多很多祝福,就如同过圣诞节大家都要祝福彼此,而祝福太多,我们就要将这些祝福都包起来,然后吃下去,就带着祝福到新年了。”苏婧婷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让小皮特忍不住拿着一个生饺子就舔,还好安娜赶紧从他手里抢过来,不然小皮特真的就马上咬了一口了。 “我听过很多很多关于饺子的传说,你苏姐姐说的,是最浪漫的。”姜凌峰回转身,看着苏婧婷笑着说道。 “也是‘最好吃’的故事,”在大家哄堂大笑之后,小皮特接着问,“还有没有关于‘年’的故事呢?” “小淘气,光听故事不吃饺子了吗,刚刚还吃生饺子,快去洗手,别缠着你苏姐姐了。”安娜拉着小皮特去洗手了。 见小皮特还推搡着不肯,苏婧婷又看到王主编、姜凌峰和保罗已经将出锅的饺子,一盘盘端上桌,又看看外面天色不早,也就哄他说:“在听更有趣的‘年’的故事之前,今天我们一定要吃美味的‘祝福’饺子。” 小皮特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口里答应着,赶紧蹦跳着去洗手了。姜凌峰摸着小皮特的脑袋,看着他的背影,对苏婧婷说道: “没想过你哄孩子,还真有一套。” “那是,我可是老师,教小孩儿更是小菜一碟。”苏婧婷得意地耸耸眉头。 就在王主编和保罗去里屋拿凳子,姜凌峰便趁机小声说:“那么我以后可就轻松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儿?” “那当然是女孩儿,就你们大男人重男轻女,古往今来出了多少女中豪杰,难道就你们男儿可以保家卫国?”苏婧婷不假思索地说道,等过了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轻轻打着姜凌峰的胸脯,涨红了脸:“好啊,你这个坏蛋,欺负我!” “哎哟,谁敢欺负我们苏大小姐。”王主编和保罗刚刚搬过凳子,正好看到他俩打情骂俏,便赶紧说道,化解尴尬。 “就是,婷,我觉得你在欺负姜大少爷。”保罗倒帮起姜凌峰,苏婧婷也笑着回顶:“哎哟,这个呆子倒瞒着我,拉了不少盟友呢!快说,又在私下谋划什么?” “这回真没有,你这嘴,能不能饶我一次!”姜凌峰为扯开话题,赶紧幽默求饶道。 “没错,我们是盟友啦,我能这么顺利办书店,实现心愿,多亏了峰疏通了很多关系。”保罗也赶紧圆场。 “谁敢欺负苏姐姐,我就打他,我会太极拳。”小皮特洗手回来,听到一些语言片段,就凑热闹显示自己保护苏姐姐的能力。 “还是小皮特最好,来,苏姐姐给你拌好了醋和蒜,我们一起吃,不理他们。” “来,我们也一起,祝愿大家一直这么团团圆圆、健健康康。”保罗为大家倒上自己藏了很久的葡萄酒,以自己觉得吉祥的语言祝福大家。 “对,永远团结在一起,健康幸福!”大家齐声举杯,远处的火焰在窗户上反射着艳丽无比的影子。 (本章完) 正文 第71章 第71章 前一晚饺子宴热火朝天、热气腾腾的喜悦似乎一直萦绕在保罗和王主编的书店和新居里,连第二天阴冷的天气似乎都被这样热烈的精神所感染,使得窗棱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天然窗花。尽管大家在保罗这里闹得很晚,但王主编和保罗兴奋地都早早起了床,他们此时正想着做个简单一点的开张仪式,毕竟不想在今后日本邻居旁大张旗鼓,以免惹得心胸狭隘者眼红,而且赚钱并不是他们的终极目的。 保罗正在筹备他的暗房以及清洗他的照相设备,而王主编正在他的书房边研墨,苦思冥想一副对联,想着将对联贴在书店正门,但这措辞究竟怎么写还真的让人犯难,当下的时局不得不令人言语谨慎,才能在冒险地探索里求得生存和发展。正在两人都在忙活各自的事情时,却听见后巷里人声和轻快地踏雪声,不用猜,就知道苏婧婷和姜凌峰又在互相打趣,他俩来拜访地真够早的。保罗笑着走到内院旁边的侧门,一开门,就听见苏婧婷说着: “保罗,你这太机敏了,我还没敲门呢?” “你们俩笑声那么大,住在我们这儿的邻居都要被你俩全吵醒了。”保罗接过他俩手里的东西,半带幽默地嘲讽道。 “哎呀,小皮特不会这么早就起床吧,姜呆子,我就说走正门,他偏要谨慎从后巷里穿过来。”姜凌峰笑着关上侧门,回到:“你女侠不怕,我骑士胆小,通常都愿意走秘密花园的密道。” “哟,一大早就来我们这打情骂俏,欧洲骑士走密道都是幽会皇后或者公主,你俩幽会跑我们这儿来曝光的?”王主编放下毛笔,出来也笑着数落着他俩。 “呀,老王,你就别数落咱们了,今儿可是为了给你们开张,我昨晚想了好久怎么给你们弄个有趣的活动。”苏婧婷故意板着脸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对啊,老王,你这可就误会我们了,昨天晚上我们商量了一路,这不天还没亮我就掀起金豆的被窝,让他给我跑腿去了。”姜凌峰也带着委屈的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好好,我们哪敢责备你们,你们都是我们书店的元老级功臣。”王主编笑着说,忙和保罗将他俩请进会客室,沏了一壶好茶,保罗也赶紧去拿自己珍藏的咖啡豆,准备手动现磨咖啡豆,为客人们准备新鲜醇厚的咖啡。 “王主编,你这会儿正在干嘛,看你手里还带着墨。”苏婧婷敏锐地观察到王主编手心里有墨痕。 “呵呵,丫头,你这观察能力实在令老夫钦佩呢!”王主编食指指了指苏婧婷,“我啊,正愁着给书店写一副对联,并给书店起个名字。” “哦哦,那你去忙,今天大家事情可多了,我和凌峰也准备开工了。”苏婧婷让王主编去忙,就搓了搓手,准备和姜凌峰干活,“呆子,金豆到底能不能找到那些皮影的道具,我们时间有限,我俩还要排练一下呢!” “放心,他肯定有办法,我已经给他支招了,有几家戏班子,之前都打过交道,问问他们肯定有门道。”姜凌峰一脸自信。 “皮影?你们这是来我们书店搭戏台子来了?”王主编一脸不解。 “没那么热闹,这还是小皮特给我的灵感呢!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苏婧婷眼睛闪着光,推着王主编去书房,让他专心写对联。 正说着,金豆和李芸就敲门进来了,金豆果然聪明地拿了很多皮影人偶,李芸拿了个西洋唱片机,这让苏婧婷高兴坏了,直夸芸丫头是自己真正的知己。而安娜带着几位犹太姑娘小伙儿也来帮忙,为书店整理书籍,打扫院落,还在厨房开始做饭,在中国这么久了,大家多少也学了点中餐烹饪,但毕竟带着自己家乡的风味儿,让厨房中西烹饪碰撞得淋漓尽致,一时间一方不大的地儿热闹异常,但大伙儿也都十分克制心中团聚的欢喜。 中午时分,皮影戏的小戏台搭好了,苏婧婷特意让小皮特坐在前排的最中间,对他说:“小淘气,今天就跟你讲‘年’的故事,苏姐姐讲信用吧。” “是真的吗,太好了。”小皮特拍着手叫道,虽然他可能还不清楚“信用”一词的意义。 “那就好好在这待着,故事马上就开始了!”苏婧婷对前排的孩子们神秘地笑了笑。 只见皮影的小舞台拉开帷幕,就听见苏婧婷讲故事的声音,而姜凌峰、金豆各自拿着穿着朴素衣物的男女,和宁静祥和的农田院落的环境的皮影。只听苏婧婷说:“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在安宁祥和的土地上耕种,建立起了幸福的家庭,村民们都友爱团结、互相帮助。每到一年的年末大家都欢喜地共享各自一年来辛勤的收获,享用着美味和宁静。突然,有一年到了年末,天气变得格外寒冷,寒风呼啸,而此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头怪兽,践踏毁掉了大伙儿的田地,还吃掉了很多村里在外的农人,甚至妇孺。” 说到这里,李芸将唱片机摇了摇,放起了恐怖的背景音乐,而苏婧婷、姜凌峰、金豆根据讲述的剧情也换了皮影道具,有猛兽来村里的情形,田地被毁掉的情景、和人们被吃掉的模样,伴着讲述和表演,观众席听到小孩子一片惊讶的声音,还有胆小的小孩捂着眼睛,从指缝间偷看。 姜凌峰还带着粗声粗气说道:“哈哈,我要将你们全部吃掉!” 苏婧婷和金豆模仿村里的人:“快跑,怪兽来吃人啦!” 之后苏婧婷继续扮演旁白讲述着故事:“之后,每年年关,这个猛兽都会不定时来村里,看到什么人就会马上变成它的美餐,不论老幼,从此,村里每到年关家家关门闭户,再也听不到欢声笑语,只有深深的恐怖伴着寒风呼啸笼罩着村落,笼罩着人们的内心,人们于是将这个猛兽称为‘年’!” 音乐变得哀戚悲凉,皮影道具换成了冷落萧瑟的村庄,显得毫无生趣。 “妈妈,我想出去玩!”姜凌峰举着孩童样子的皮影道具在幕后配音道。 “不许去,外面有怪兽,会吃掉你的!”苏婧婷举着中年妇女的皮影道具也配音道。 “不嘛,我跟二嘎子说好了,我要去要出去!”姜凌峰假扮孩童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听话,妈妈都是为了你好!”苏婧婷手拿着的皮影道具做抚摸孩子的头的动作,和为自己抹眼泪的状态。而此刻音乐变得雄壮和铿锵,旁白说道: “终于,人们实在忍无可忍,一位健壮的青年在一年年关将至的时候,召集大家想对策。” “我们不能在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被猛兽全部吃完,我们要起来反抗!”姜凌峰拿着一个健壮青年样子的皮影,眼神严肃、声音果断地说道。 “是的,反抗,可是我们该怎么办?”金豆也拉着一个青年模样的皮影,在旁边配音着。 “我们要找到怪兽害怕的东西,让他永远不敢靠近我们的村庄,践踏我们的土地。”姜凌峰配音道。 “那怎么找呢?”金豆配音道。 “这样,我们将家里所有的武器都拿上,刀、犁耙、铁锨、锄头、还有我们村中有会武功、会舞刀弄剑的青年也都一起。” “于是,村里年轻力壮的青年们组成了一个敢死队,准备迎战这个猛兽。”苏婧婷旁白说道,姜凌峰和金豆举着手里拿着大刀长矛的皮影,李芸将唱片换成了激烈开战的音乐。 (本章完) 正文 第72章 第72章 皮影戏继续演着,大家伙完全被剧情吸引,心里正揪心怎么迎战‘年’这个怪兽。只听旁白继续说道: “而在迎战前,青年们都觉得前途和生死未卜,和家人们一一拥抱告别,那位青年首领也和亲爱的未婚妻流泪吻别。”旁白继续说道,音乐开始换成缠绵忧伤的曲子。 “此去生死不知,我从来不畏生死,可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若我战死,你要好好活下去,忘了我,找一个更优秀的青年嫁了。”姜凌峰似乎带着一些心事,声音颤抖,拿着皮影以深情的口吻说道,并看了看旁边的苏婧婷,又赶紧扭头。 “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夫君,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娶我,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一直等下去!”苏婧婷举着皮影,也偷偷瞟了一眼姜凌峰,眼圈红起来,声音也在颤抖着,“我特意为你做了一件战衣,可以防止野兽抓伤,而且颜色是你的幸运色红色,穿上它会给你带来幸运。” “就在此刻,夜幕降临,寒风带着猛兽的咆哮,恐怖的划过村庄的上空,青年们勇敢地夺门而出,抄着手中的武器跑到田里的空地,似乎等待着死神降临,‘年’迅速扑向青年,抓着一个青年就准备往嘴里放,首领说时迟那时快,愤怒地将手里的火把扔向‘年’的眼睛。‘年’突然尖叫了一声,甩开手里的青年,那位青年掉落在地,而‘年’却朝向首领扑去,首领灵活地躲开,而他也发现‘年’和所有猛兽一样怕火,他边跑边像大家呼叫道” “各位,我引他到那片树林,大家带着火把集体跑过去,将捕猎野兽的网也布置在那里。”姜凌峰配音道,接着旁白继续说道: “首领青年以最快的速度向他指的那片树林跑去,‘年’气坏了,也跑向他,想抓住这个青年,而就在他快要抓住青年的时候,突然踩到了什么,一阵阵火花和响声,吓得‘年’又一阵乱叫,首领青年又像发现了什么,大声对着已经到达树林的人群说道” “大家扔火把,还有如果有花炮的也一起点着扔向‘年’”姜凌峰配音道,金豆也举着很多青年模样的木偶在配音人群的叫声。旁白接着讲着故事: “‘年’又怕又气,它狂躁不已,就在首领在树枝上指挥大家作战时,树枝突然断裂,‘年’狡猾地向前接住他,首领刚好掉落在‘年’利爪里,就在首领觉得生存无望时,他喊着未婚妻的名字,对着天空向她告别” “别了,我的爱人——”姜凌峰举着青年皮影,声音哽咽。旁白也声音沙哑,继续说着: “就在青年觉得自己即将成为猛兽的食物时,不想猛兽又大叫一声,丢开青年,原来猛兽爪子碰到青年的红色衣服出现灼伤,青年再次发现‘年’的软肋,他叫道,” “穿红色衣服的,拿网过来”姜凌峰配音道。旁白的声音变得更加有力: “于是,大家按照吩咐,穿着红色衣服的青年拿着网跑过来,‘年’见到红色,如同惊弓之鸟不敢动弹,乖乖受禽,只听青年首领继续喊道” “大家有火把的扔火把,有花炮放花炮,都扔向‘年’”姜凌峰感觉自己就像那位青年一样,指挥着战斗,而旁白面带微笑讲述着故事的结尾: “一时间,鞭炮声、火花在‘年’的周围四起,被网住的‘年’吓得像个受惊的猫咪,嗷嗷乱叫,大家伙围着笑个不停,青年首领划开网,‘年’便趁机逃走了,从此村庄又恢复了宁静与快乐,要说首领青年在奔跑时‘年’踩到的花炮是谁布置的,后来才知道是那位吵着要出去玩的小勇敢和他的小伙伴放的花炮,正好有几个炮仗当时没丢响,从此过年时,便有了放鞭炮和炮仗的习俗,而要问那位青年有没有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呢,大家都猜到了吧!”旁白说到这里,就听见观众席里有人大喊: “肯定是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就在这个声音刚刚结束,苏婧婷和姜凌峰举着手里的皮影互相拥抱,而幕布背后撒了很多碎纸屑作为礼花,音乐响起了婚礼进行曲。在大家欢呼声中,他俩一边举着皮影,一边早已泪流满面地相拥在了一起。 此时,王主编在大家快乐的欢呼声中,和保罗拿出写好的对联,大家稀奇的看着,也纷纷帮忙拿梯子,贴对联,贴好后,有犹太朋友想显摆一下中文水平,便读上联: “学海无涯乘风破浪会有时” 另一个小皮特看了看,又笑着藏在苏婧婷怀里,苏婧婷便指着字一个一个念到:“书山有路执手攀登待日出。” “哟,还有横批,我来贴上。”姜凌峰走上梯子,帮王主编贴上,刚贴好,他和保罗点点头,一同念到:“春回大地!” “好,好——”人群里又一阵喧腾和鼓掌声。此刻,李芸放起了新年音乐,安娜招呼大家吃中西混合的年节美味,大家伴着音乐边吃,边在院里跳开了,李芸拉着腼腆的金豆也混进人群里,而姜凌峰和苏婧婷看着笑开了,他俩也一同加入人群跳着,苏婧婷神气的说道:“这样的舞蹈,我才会赏脸跳。” “婧婷,如果我真的有一天上战场,你会等我吗?”姜凌峰突然在跳舞的时候严肃地问苏婧婷,苏婧婷愣了愣神,脚步停下,差点让姜凌峰踩到自己,但她马上一脸坚决,并带着笑容说道:“我一定会等你回来。”就在此刻,保罗在一旁按下了快门,一阵光亮闪着两人的眼睛,就在两人怪他趁人不备又抓拍时,保罗笑着走开了,他看到无论处于怎样的逆境,人间的真情都是最温暖人心的,那幸福的笑容一定要定格永久。这也是后来姜嬛在那本厚厚的日记本里,看到了夹着一张无比动人的带着笑容的两位年轻人跳舞的照片。 是啊,一定会战胜猛兽,命运终会迎接新的曙光。 (本章完) 正文 第73章 第73章 鞭炮和爆竹从小年夜开始,便一直在各处的大街小巷,时时传递年节的气氛,让人们暂时忘却身处的时代,而享受着当下的阖家团圆与门内的温馨。 犹太巷的年节饺子宴和皮影戏,让姜凌峰越发觉得应该对苏婧婷做一个正式的许诺,可眼下他走进李氏医馆时,心里还在筹谋另一件要紧的事。 “青山同志,快请坐。”由于年节,医馆没有客人,李师傅看到姜凌峰赶紧让进里间。 “南方现在形势对我们有利,我们组建了一批革命力量,现在正筹集枪支弹药,还有一批药品。”李师傅传达了南方革命的形式,和目前组织的任务。 “很好,消炎的西药,我这里有渠道,中药的汤药,您也可以备一点,至于枪支弹药,我再想办法——”姜凌峰脑子在飞速运转。 “青山同志,有一件事要跟您透露,您看我这个医馆表面是抓药看病,但是有些方子的暗语就是——”姜凌峰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了李师傅的话,然后在他耳边小声问: “是枪械联络点?” 李师傅没有回答,激动地和他再次握手,继续说道:“这些方子,您千万收好,最好现在记在脑子里,然后马上焚烧掉。我知道您有这个能力,组织交代您的履历里,记录了您的多项才能。” “好,我看看,另外,记录这些还有另外一个更好的方法。”姜凌峰迅速看了一遍,便笑了笑,起身准备告辞,之后反转身又叮嘱道,“李师傅,别低估了日本商会,他们最近赶走了很多华商的商铺,表象之下不知在筹谋什么,您最好不要留有任何其他的交易痕迹。” 说罢,姜凌峰迅速赶到保罗书店,让保罗将这些方子全部拍了一遍,再焚烧干净。交代王主编将交卷藏匿暗格,以备日后自己有任何不测,好有据可循枪械联络点,支援南方。离开时,同志间的握手似乎夹杂着对于牺牲精神的敬畏和尊重,而此刻,姜凌峰始终没有将身份说透。 初一的早晨,清冷,前几日铺展的薄薄一层的雪地,早已敌不过江南的暖阳,早就化作无声无息的晶莹空气,让天地也染上了一层空灵。此刻,苏宅里的仆人们正听从来福管家的安排,各自忙碌着。苏婧婷在苏老伯的书房,正缠着父亲写对联,苏老伯一开始并不愿意这么显摆书法,也不想张扬着贴在府外门口。苏婧婷便机灵地让爹爹贴在她的厢房门的两边,苏老伯这才勉为其难,表示同意,于是便写了一副如下的对联: “亭亭玉立待春朝,静静花开等风来。” “爹爹,你真是个诗情画意的调皮爸爸,”苏婧婷一看就明白了,便红着脸问,“那横批呢?” 苏老伯想了想,提笔便写,苏婧婷不免跟着书写的速度念着:“福气自来”。 “是的,这是爹爹对你的祝福,也是希望你日后能好好把握缘分。”苏老伯语重心长地说道,紧接着他又问道,“你真的喜欢小姜吗,不是因为爸爸之前撮合,为了迎合我吧?” “爹爹,为何这么严肃,你之前不是很看好他吗?难道你有什么疑虑?”苏婧婷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 “爹爹岁数大了,希望日后有一个可靠的人代替爹爹一直保护你,给你幸福生活,小姜悟性高、又懂人情世故,而且做人真诚,很早就相中他了,而且你们年纪相当,所以为什么那么急劝你回国,毕竟缘分对于年轻人是很难说的,有时就怕错过好姻缘。不过,你当初那么反对,现在又说喜欢,这让爹爹也很困惑,不是为了迎合我这个老头子吧?”苏老伯说出了疑虑,却并未说出真实想法。 “爹爹,一开始觉得这个人特别做作,可是相处下来,发现他真的很适合我,而且我越来越觉得离不开他,每天不见面,心里就七上八下。”苏婧婷觉得爹爹似乎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思,突然感到有点慌,便将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表达时声音还带着些微的哽咽,“爹爹,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苏婧婷话说到这里,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咳嗽的声音,立马住口了。只见来福领着姜凌峰来到苏老伯的书房,对里面的苏老伯说道:“老爷,按您吩咐,直接带客人进您书房。” “哦,是贤侄,进来吧。”苏老伯满脸笑容,“我都吩咐过来福,以后,你可以不用在客厅等候,直接进书房就好,还真的感谢上次护送小女回家。” “没什么的,这都是举手之劳,伯父。”姜凌峰满脸通红,又变得紧张起来,但却对苏婧婷显出无比温柔的笑容,刚才她告诉父亲的那段“表白心迹”,可全让他听到了。 “爹爹,您怎么——还让我初一不要邀请朋友,”苏婧婷感到话全被泄露,脸颊一阵羞红,“哎呀,你们聊,我帮来福给你们沏茶。” 苏婧婷说着便跺脚夺门出去了,经过姜凌峰身旁,还用手遮着眉头来着,惹得姜凌峰和苏老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前者是抿着嘴压抑地笑,内心估计早就笑开花了,而后者的笑却意味深长,无法揣测。 (本章完) 正文 第74章 第74章 待苏婧婷羞怯地跑出书房,为“心上的客人”泡茶时,苏老爷招呼姜凌峰不要拘谨,随意坐下闲谈。 “快坐,贤侄!”苏老伯示意姜凌峰坐下。姜凌峰倒也不推辞,直接坐在苏老伯书桌旁,并把拜年礼放在一旁。 “伯父,给您拜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哟,花雕,你呀,总是这么疼人。”苏老伯眯缝着眼说道。 “伯父,您不用跟我客气,我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的脾气秉性,您都一清二楚,而我早已将您视作父亲,所以您对我总这么客套话,反而彼此生分了。”姜凌峰这时倒显出了往日的镇定。 “伯父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着想,恐怕你之前也感到我的态度有些变化。但你千万不要见怪,只是如今世道不如从前,我总得留点心眼,毕竟关系婷婷一生幸福。” “伯父,想必您刚才也是故意让我听到婧婷对我的情感,是的,我们确实相爱了,这种情感虽然是通过父母之命,但我们的情感是超越了这种封建家长制的安排的。您如果问我,我也会这样热烈地回答,况且我已经早就向婧婷表达过我的爱。可——”姜凌峰说到这,被苏老伯暗示的手势打断了。 “爹爹,凌峰,来喝茶,这可是上等龙井,乾隆皇帝都称赞过的。”这时苏婧婷走进来,脸上的红晕越发出彩了,显然她听到了对话。 “你这个丫头,你去给芸丫头打个电话,让你李伯父收一下礼物,告诉他来福一会儿安排送去。” “爹爹,你干嘛这个时候让我——” “爹爹年纪大了,这个比较重要,赶紧的。”苏婧婷无法,只得按照吩咐跑到客厅那里的电话旁边拨通了李家号码。 等婧婷返回,就发现父亲和姜凌峰已经坐在用膳厅了,拜年的家宴在一派融洽和悦气氛中结束。之后,苏婧婷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逛逛年节的庙会了,理由虽然是回国这么久都没有好好逛一次庙会,想重回一次少年时代;而谁都知道这完全是因为身边的人让她感到:儿时的记忆变得突然有趣起来,而这种和喜欢的人回味童年,大概是为了弥补“青梅竹马”的缺憾,情人们在一起时,总觉得应该穿越时空以至于更多地参与彼此的生活,包括曾经未结识的时空,所以在碰面时总带着“似曾相识”那不甘心的理由。 年节前后的庙会本来多得不胜枚举,近日由于兵荒马乱,也锐减了不少,但生活总得继续,市井的商贩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赚钱时令。苏婧婷硬是拉着姜凌峰去逛离家很远的庙会,说是那寺庙风水好,很灵验。至于姜凌峰这位在洋行工作的买办根本不信这些,只是等到了寺庙跟前,看见人潮如织、香火鼎盛,才发现这里真的是小商品经济膨胀发展的天堂,所以还未到寺庙,早就快被各种叫卖声吵聋了。 苏婧婷是个目标明确的女子,她说过灵验,就一定会展示给身边人看的,于是径自朝寺庙走去,也拉着姜凌峰一定要礼佛。姜凌峰在一旁见她默默对着面前的一尊大佛许愿,真诚地让他感动,但又不由自主记起刚刚苏老伯的提醒。 当时,苏老伯见支走了婧婷,又说:“贤侄,是不是现在你加入过什么组织,让你有其他的身份,所以你对目前你俩的关系,有所顾虑。” “是的,伯父,可我一定竭尽所能保护婧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没——”姜凌峰见苏老伯足不出户,其实消息灵通,感到有些惊讶和慌张。 “别急着承诺,从你认识我,你就知道我不是什么老封建,而且我并未不尊重女儿的想法,如果你们在一起能给她快乐,我也就心安,但你确定能保护他周全吗?这是我的底线。”苏老伯终于严肃地说出他的内心想法。 “伯父,我——”姜凌峰一时难以回答这么严肃的问题。 “呆子,叫了你几声了,你怎么许愿都这么认真,是不是——”苏婧婷笑了,便不再说下去,而后她拿着刚刚抽的签去寺庙解签师傅那儿了,对姜凌峰说,“你等我一下。” “给我看看你的签。”里间的解签师傅说。 “给您,53签。” “哦,是个中签。”师傅面目表情很平静,接着说了签语,“千回百转终不负,等待花开见月明。路须借问何方去,吹尽黄沙始到金。” “师傅,请问何解?”苏婧婷一脸着急地问。 “施主,此签来看,您要经历一段时间的考验,而且路途似乎坎坷,但只要心诚则灵,而且您看来是一位豪情女子,能抽到此签者,也藏着男儿气质。前路漫漫,上下求索,你与同伴志同道合,心灵相通,只要有经历磨砺的决心,一定会克服万难,迎来希望。”解签师傅似乎说得很晦涩,可等苏婧婷想再细问,只回答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施主莫再问了。” 拿着签语,苏婧婷心里一阵沉甸甸之感,看到姜凌峰时,也没有露出笑容。姜凌峰见她闷闷不乐,便安慰道:“这些都是作为参考,生活的未来还得由我们自己掌握,不是吗,留洋的婧婷?” “讨厌,我就测测嘛。”听了姜凌峰这番话,她又不禁笑了,不得不感慨这个男人总是能让自己精神百倍,便又开心地拉着他去逛庙会的街市。 (本章完) 正文 第75章 第75章 从庙里出来,天色渐渐暗了,灯火已经亮遍了这片街市。苏婧婷如孩童般穿行在糕点铺、馄饨摊间,跟孩子们抢着套泥娃娃,硬拉着姜呆子和老手艺人学吹糖人、捏面人,又馋着吃糖炒栗子、豆腐花......姜凌峰这才发现婧婷真的是个“调皮的丫头”!但也很沉醉其中,让他一时间放松了一直紧绷的那根弦。 当他正在给小贩付钱的时候,苏婧婷又流连在一个特色的饰品摊前,而她身后的花灯与摊前一树盛开过早的桃花,交相辉映,让苏婧婷身在这幅光与彩的动态画里,更是灿若桃花。此刻又一次让姜凌峰回忆着苏老伯的言语: “当然,你是我最佳人选,也不要因为老夫的想法影响你对小女的感情,但我仍然希望贤侄能安分稳妥地做个商人,不要去趟政治的浑水。”苏老伯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伯父,您的意思——” “贤侄,您不用管我知道什么,总而言之,我只是希望你和小女过平顺安稳的生活。”苏老伯顿了顿,“当然,年轻嘛,都有过热情和抱负,社会阅历多了,这些都会磨平的。” “呆子,看什么这么出神,真是呆了,老是心不在焉。”苏婧婷敲了敲他的脑门,才让他如梦初醒,便直接说着:“众里群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哼,又说听不懂的话!”苏婧婷听了,脸上绽开桃花般的红晕,也不知是不是那桃花在此刻显得更绚烂了。 见苏婧婷走开,姜凌峰看见苏婧婷把玩的项链,便问摊主这是什么石头,摊主说:“刚刚那位姑娘好眼光,一眼看上这琥珀石,其实,这琥珀石原本是一对。”说着,摊主从下面拿出另一条坠子,“先生,你看,据说这两块琥珀的天然花纹,曾经是从宋代宫中传出的,而后来佩戴石头的两位主人在战火中失散,就因为这首饰才找到彼此,然后——” “哎哟,你听他瞎吹,走吧,呆子,我又不是喜欢金银首饰的女子。”苏婧婷见姜凌峰在这个首饰摊没走,生怕他被人骗,赶紧过来拉他。 “老板,不好意思,我之后再来,您将这一对给我留着。”姜凌峰似乎真的相信那个商贩编的故事。 “你怎么这么经不起商贩胡编乱造,亏你还吹自己是精明的商人。”婧婷边拉他边数落。 “我可没吹嘘自己——哎,不对,你这太像一个精打细算的管家娘子了。”姜凌峰又开起了玩笑。 只是姜凌峰自己也不知道,在不啻苏婧婷的抽签迷信举动时,他似乎也抱着某些寄希望于非科学的信物上。 “走,走,那边来了个新的戏班,去,看戏去——”只听逛庙会的人一阵喧哗,都朝着一个地方涌去,原来不远处茶楼里来了个戏班子,唱的是“武松打虎”的唱段。 “哇,今天有戏班子来唱戏,走,呆子,去看戏,哎呀,别愣着了——”苏婧婷一边催促姜凌峰,一边自顾自垫着脚,随着人流往戏台子方向走去。 “婧婷,你先慢点,我去去就回——”姜凌峰仿佛想起什么又沿着刚刚来的路往回走,而苏婧婷因为太陶醉今晚的街市,开心地像个出笼的小鸟,眼睛早就被人多的戏台吸引走了,也没听见姜凌峰说什么。 等姜凌峰迅速回转身,发现苏婧婷早就不见人影,这下可急坏了,赶紧随着人流往前狂挤,越来越觉得今晚气氛不对。等到挤到茶楼戏台外围附近,发现婧婷在另一边,他完全没有心思看戏,眼睛一直盯着婧婷,仿佛只要视线离开她,她就会像小鸟一般飞走了。 眼睛虽然可以不看戏,但耳朵却没办法屏蔽周遭,而且唱词也实在是与众不同,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和警觉,只听京胡和铙钹互相辉映,将周遭气氛烘托地热力十足,而角色豪言唱道:“酒家!却不道五斗消醒,三杯合道自有神功。”引来的阵阵叫好声,却让姜凌峰听出了一丝杀气。他正想往婧婷方向挤去,不想却被一个卖瓜子的小贩拦住,“呀,这位先生,买包瓜子吧!” “不用了,谢谢!”姜凌峰完全没理会。 “买一包吧,李氏的瓜子呢!”小贩赶紧说。 姜凌峰一听李氏,突然记起那个药店,今天早晨本想在拜访苏宅时,到李氏药店那儿买点滋补品给苏伯父,没想到药店却关着门,因为看到初一闭门歇业的通知,也就没有在意。可这个时候听到却十分敏感,他回头看了看小贩,居然是柳志扮的,不由得吃了一惊,柳志递给他一包瓜子,只说:“先生,李氏瓜子很香,这袋子都是上好材料做的,您好好品尝。” 柳志说完,递给姜凌峰一包瓜子,就混进人群里不见了。姜凌峰在叫好声里,打开瓜子,趁人群边嗑瓜子,边往袋子里瞅,内袋写着:“李氏被抓,必须离沪!” (本章完) 正文 第76章 第76章 看到那几行字,姜凌峰感到晴天霹雳一般,一时间早晨看到关着门的药店、与苏伯父对话的言语、婧婷在桃树街灯下的笑容......一幕幕杂糅在一起,他这会儿只想拼命往苏婧婷方向挤,脑子里一片空白。而苏婧婷仍在那头,跟着人群快乐地叫好,他感到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她身边一样,此时他与她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 而唱词依旧豪气冲天,人们的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觑着这泼毛团体势雄,狼牙棒先摧迸;俺这里趋前退后忙,这孽畜舞爪张牙横。” 就在他往前挤的时候,他突然看到茶楼二层有一个穿着军装的身影,原来是那个豪横的张军长,他是北方人,喜欢听京戏。此刻,一种不祥的感觉掠过心里,似乎一切都安排好了似的。 那张军长咀嚼着盘子里的花生米,陶醉地听着这出戏。表演确实十分精彩,尤其是武松打虎的唱段,简直撩拨得台下观众个个都想成为这打虎英雄。 “虎啊!你要显神通,便做道力有千斤重,管教你拳下尸骨横,拳下尸骨横。” 他听到这一句,还在奋力往人流那边挤,却听得一声枪响,那张军长手肘中枪,便见人群四散,而姜凌峰感到一个有力的手臂拖着他往暗处避开,张军长迅速让身边随从护卫,只见戏班子成员个个手中揣着枪与军阀对峙,已经有几个中枪倒地,眼见戏班子寡不敌众,却见打扮成小贩的柳志奔向军阀,打开上衣,里面显出炸药,军阀说着快跑,已经躲闪不及,便见轰隆一声,茶楼已经炸得桌椅板凳四散飞溅,而柳志也与那些近前的军阀灰飞烟灭。 姜凌峰看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急于上前,也不知自己口中喊着什么,早被那个粗狂手臂越发带离人群,而在火光里,见到苏婧婷捂着耳朵,又惊慌失措地四下里寻找着他,口中喊着他的名字,而后远远见着保罗护着她离开,他才绝望地看着她,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远。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是王主编拉着他出来,而金豆开车迅速驶过,他不知怎的被推上车去,脑子里从没这么乱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凌峰在车里大呼。 “今早我们接到密报,李氏药店被封,原来是昨晚除夕,大家都沉浸在过年气氛中,谁也不知道张军长带着那个日本商会副手木村,去李氏药店查到一批消炎药,里面有很多洋买办的交易票据。”王主编说。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 “日商会早就有囤积战备药物,他们在与各处西洋医院谈判,也渐渐渗透进中医。而李氏药店本就有名,与李师傅一直在谈判,李师傅已经周旋好久,幸好洋买办的交易票据没有你们洋行,但他已经被抓,我们很难保证,而且你经常出入那里——” “那批药——”姜凌峰问道。 “那些药目前恐怕已经被日本人查抄了,青山同志!”王主编与他握手,“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护你离开这里,张军长已经开展调查!今晚是为了引起他注意,这出京戏是他最喜欢的。” “所以,你们做了一个局,牺牲一个戏班子,就为了保护一个我?” “有革命就有牺牲!”王主编严肃地说,“我是接受任务,保你周全,不要忘了,你有一个联络枪械重任——今晚的这出戏,刺杀张军长是次要,关键是让他认为追查对象狗急跳墙,这样他反而觉得今晚已经一举消灭了与李氏有关的所有地下分子。” “这太不值得了——”姜凌峰垂下头,不知如何往下说,一切对他来说太突然。 “姜同志,现在该收起儿女情长了,革命的我们都最好离爱的人越远越好。” “可我——”他的手伸进衣服内袋,“连声告别都没有——” 话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进入树立的僻静小路有一道关卡,金豆放慢车速开过去,前方是一队巡捕帮着军阀执行军务,一位巡捕做拦截手势,王主编示意金豆停车,姜凌峰准备从口袋掏枪,却发现近前的巡捕是吴队长,只听他说:“你们出去做什么,这么晚了。” “别提了,过年置备年货的商家跑路了,这不去追吗,好像就是抄偏僻路走的,警察长,您就别拦着了,一会儿该跟丢了。”王主编瞎编道。 “我看,你们才像跑路的!”吴队长说着掏出枪,并对王主编点点头。 王主编小声对金豆说:“开快点,撞过前面栏杆!”便二话没说,朝吴队长开枪,并同时打中好几个持枪奔过来的巡捕。 吴队长示意手下不要追了,捂着打伤的腿,嘴里喃喃:“同志们,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这看来是今晚戏目的尾声了吧。”姜凌峰总算冷静下来,看到刚刚那一幕,以为要被逮捕,却意外轻松过关。 “没错,吴队其实是逐渐被带入组织的,此人机智、而且滑头,但关键时刻绝对是可靠的,丛林激战,他会找一些死刑犯替我们,这样张军长就会觉得没有漏网之鱼了,可以回去向东洋人复命。”王主编这才说完今晚的整个布局。 “真是难为你们,为了我这条贱命!” “不,我们每一位同志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们今天这样做,是为了无数的人有幸福的未来,你知道的!”王主编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这里走水路,到镇江,你在乘火车去广州,火车票已经给你买好了,站台都有护你的同志。保重!” “老板,你的行李,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放心,苏宅,我会替你保护好的。”金豆已经猜透姜凌峰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事情。 “金豆,作为你的私人司机,没有洋行雇员的记录,我会帮他安排进苏宅,做管家来福的助手。”王主编思维缜密,安排得井井有条。 “没想到,现在轮到你来安排我的一切了!”姜凌峰不觉有点讽刺。 “我们是革命同志,理应互相帮助。”两人再次握手道别。 “老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姜凌峰又一次开启他缜密的逻辑思维。 “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报馆时的背影开始......”王主编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但两人此刻的目光都格外地炯炯有神。 金豆打开门,姜凌峰走出车,迅速递给金豆一样东西,并说道:“金豆,将这个务必亲手交给苏小姐,告诉她,我留着另外的一个信物。一定告诉她,我会让这一对信物重逢的。一定一定,替我保护好她!” (本章完) 正文 第77章 第77章 正月的雨带着冬的寒冷,逼得人骨头都可以哆嗦,更恼人的是,这雨淅淅沥沥、冷冷冰冰下了快一个礼拜了。苏婧婷此刻撑着窗台,抬头看着雨帘从对面游廊的屋檐往下落,眼睛眨都没眨,神情落寞,仔细看她,眼周红肿,脸色灰暗,看上去似乎患了风寒一样。 她脑海里一直闪现着庙会那天的一幕幕:和凌峰礼佛,和凌峰逛街市、吹糖人、看花灯、观京戏、还有流连在那个首饰摊旁;对,那个琥珀项链,问题就出在这里,要不是她那么专注那条项链,她就不会和他分开,那一晚,她将他弄丢了...... 可是,她回头看向放在桌上那条项链时,眼泪又再一次如泉涌般,簌簌而下,金豆交给她时,她还期待第二天姜呆子能带去养他的楚师傅那里拜年,顺便做一身自己中意的旗袍,上次那件太随意了。可是金豆却告诉她: “苏小姐,老板要去南方做生意,需要一段时间,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并让我转告你,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他会让这一对信物重逢的。” 当时她问:“他没说去多久吗?” “小姐,您一定要相信老板,他说到做到。他是真的没办法才——” “金豆,告诉我实情。” “小姐,我——老板遇到危险,所以——” 苏婧婷听到这,站起身,等了好半天才开口回应道:“金豆,以后你就安心在我家帮忙,我会付给你高于你老板双倍的价格,这个事情,你千万不要和爹爹提起。” “小姐,金豆不要什么工钱,金豆是要替老板保护您和苏老爷。”金豆看见苏小姐转身走向窗边,不再回话,只好走出去了。 雨还在没完没了一刻不停地下,让人的心都冷了。来福敲了敲门,苏婧婷没有应声,来福又让一旁的金豆敲门喊话:“苏小姐,我是金豆,给你送点午餐——” “进来吧,门没关......”苏婧婷声音微弱,有气无力。 “苏小姐,老爷特意交代,炖了莲子桂圆鸡汤——”金豆走进来,看到早上放的鸡蛋和粥连动都没动,便心疼地说,“苏小姐,你好歹吃一点,你都瘦一圈了。” “嗯,你放那,我一会儿喝......” “您这几天吃饭总是有一搭没一搭,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苏老爷着想,更要为老板想想,他现在肯定很担心您,您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吗?”金豆突然灵机一动,说出了苏婧婷最想听的一番话。 苏婧婷忽然记起姜凌峰受伤时,她去探望他,当时他握住了她摸着手绢上玉兰花的手,郑重地说道:“静婷,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那天,她为他也炖了莲子桂圆鸡汤,她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碗,像一个饥饿的旅客,大口大口喝着汤,而且眼泪也跟着大颗大颗地掉进汤碗里,全然听不见金豆在旁边劝她慢点喝、别烫着之类的话。喝完,她又走到窗边,背对着金豆,金豆明白此刻她仍须一个人静静。 金豆端着碗走出苏小姐房门时,苏老爷看见汤碗空了,这才放心,摇着头,拄着拐杖,回了自己的书房,闭门看闷书。 婧婷望着雨帘,泪珠仍挂在脸上,她心里一会儿怪姜凌峰:“凌峰,你这个骗子,不是说要一直陪我吗?”想了会儿,又开始担忧:“你到底遇到什么危险,到南方避避也好,你现在脱离危险了吗?你能关心自己吗?能不能不要冲在第一个,南方的生意是什么,不会是什么革命吧,会不会更加危险?” 苏婧婷恨她那天太贪玩,要不然就牵着他不放开,说不定可以陪他一起去南方。“是啊,为什么不带我去?”她想到,“你可以陪着我,我也可以陪着你啊,既然要在一起,生死也不能分开,你这样不告而别,到底逞什么英雄?” 而此刻,她想起在那次年节皮影戏之后,姜凌峰曾说过:“婧婷,如果我真的有一天上战场,你会等我吗?” 而她的回答是:“我一定会等你回来。” 她从上衣口袋掏那条绣着白玉兰的手绢擦眼泪时,掉出来一个纸片,拾起时,原来是庙会礼佛那天的解签语:千回百转终不负,等待花开见月明。路须借问何方去,吹尽黄沙始到金。 她念了一遍又一遍,心中似乎升起了一种力量,她跑向桌边拿起那块琥珀,放在胸前,放声大哭,这哭声那样放肆,就算透过雨声,屋外的来福和金豆都听得心酸。可他们不知的是,堵在苏小姐心中的那股委屈,终于宣泄出来了。 (本章完) 正文 第78章 第78章 苏婧婷终于收起泪水,再次换上精神的皮靴,套上呢绒大衣,去犹太中文学校讲课了,走的时候,不忘将那串琥珀项链带在白皙的脖颈上。 当金豆开着车远远看到,前面街区有北洋军阀强硬地敲着一个当铺的门时,他就赶紧绕进另一条街道,让苏婧婷下车,目送苏婧婷从后门走进保罗的书店之后,才迅速离开,等待黄昏后再看形势接苏小姐回苏府,时刻谨记姜老板的嘱托。金豆在开车回苏宅的时候,也希望姜凌峰尽快安全回来,同时回忆起与姜凌峰初识的情景。之所以金豆对姜凌峰言听计从,那是因为姜凌峰曾在军阀的枪口下救过他的命,也曾不嫌麻烦地将他被卖入妓院的妹妹高价赎身,这些恩泽足以让金豆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视姜凌峰为一生的恩人,愿意做他永远的贴身保镖。 苏婧婷走进书店,王主编和保罗热情地迎上来,问长问短,并让她好好在家歇一段时间,不用这么快来教课。 “不用了,我哪有这么娇弱,刚刚来的路上看见那些穿军装的,你们这一片该不宁静了吧。”苏婧婷婉言道谢他们的关心,便问起了路上所见的事情。 “日本人开始抢夺华商的铺面了,目前这一带确实不安静,我劝你最好少来。”王主编说。 “主编说的是,婷,你最好等过一阵再来。”保罗也显得担忧。 “之前凌峰说,日本人对你们这里会有所顾忌,应该不会涉及你们这里,而且得经常来这里。我只想更接近你们的事业,这样会让我觉得更接近凌峰一点。”王主编和保罗感觉几天不见,苏婧婷似乎从一个调皮胆大的千金,变成了一个更加成熟的准革命者。 王主编拍着苏婧婷的肩说:“苏小姐,你别担心,姜同志现在正在忙于更有意义的事,他目前很安全。” “我们还会见面吗,你能告诉我真相吗?”苏婧婷又一次忍不住眼含热泪地问道。 “会的,婷,一定要相信姜,他那么有智慧!”保罗看到王主编迟疑的眼神,赶紧走过去蹲下来,安慰坐着的苏婧婷。 苏婧婷抹着眼泪,点点头,站起身,说道:“保罗,我们开课吧,现在课堂就在书房后的那件屋子吧!” 保罗点点头,让犹太朋友们来书店里间的书房听“苏老师”讲中文。由于到目前彼此都十分相熟与信任,大家从心底里带着真切的同情,簇拥到苏婧婷身边。 “今天聊聊‘家乡’这个词吧!”苏婧婷表情淡然,向大家提议。 “好啊,我就先说说。”安娜就坐在苏婧婷旁边,“我的家乡在奥地利的维也纳,那里有一座奥地利最美的公主——茜茜公主的宫殿,到处都有着美妙的音乐,多瑙河还为小约翰.施特劳斯带来灵感!” “对,对”有几位都是维也纳来的犹太朋友,便一同高声哼起了“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其中一位咖啡店老板还抄着口琴直接吹起了那动人的旋律,有些人动情地打着节拍,思绪似乎已经跨过太平洋,飞向了曾经热爱的故土。 “我的家乡在匈牙利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有成群的牛羊,有勤劳的牧羊人。听老一辈人说,自从茜茜公主带来了和平的福音,我们就开始不用再游牧,现在如果还是和平的话,应该赶着羊回家,做一晚热腾腾的炖菜,或者炖牛肉——”其中又一个犹太朋友介绍自己的家乡。 “快别说了,我都被你说饿了。”另外一个人打断他的话,“你们那儿炖牛肉,根本比不上我们捷克的肘子,要是再来点啤酒,简直可以幸福到天堂了。” “哈哈哈——你们酒量,怎么可以和我们比利时人比较,”坐在他旁边的人说道,“跟你打赌,我们比利时不光巧克力好吃,那啤酒也可以喝出花头,不出几年,全欧洲人都要从我们那儿进口。” “嗨,你就吹吧——”好几个人嘲笑起他来。 “保罗,你的故乡呢?”苏婧婷听着,也笑起来,接着问了问保罗。 “我的家乡在哈尔施塔特,”保罗听了,也微笑着回答,“那里一睁眼就是一幅幅的画卷,有点像中国的苏杭,有静谧的湖水,美丽的天鹅,错落有致的尖顶房屋,那里很小,但那儿的人民都很坚强,我的笔和相机都记录不完。” “哈尔施塔特,听起来就很美,希望我也有一天能去看看。”苏婧婷陷入了一小段沉思,随即她马上又说,“大家的家乡,都各有特色,都美妙无比,而现在你们迫于无奈,来到我的家乡,在第一堂课的时候,我就曾跟大家介绍过我的祖国,这么久相处下来,相信大家对这个国家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和更深沉的友谊。” “是的,亲爱的,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了。”安娜一手绕过苏婧婷的肩,给她以精神上的某些鼓励。 “不止是朋友,现在,你们是我家乡的亲人,我的家乡,现在也可以成为你们的家乡。”苏婧婷若有所思地说,话说到这里,大家都停顿了片刻,空气里似乎带着某些泪珠的气息,和哽咽的声音。 “对,没错,婷,你说得太好了,现在,中国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保罗向她走过来,对着她握手说道。 “苏姐姐,还有我,这是我画的——我的家乡。”小皮特第一次遇见苏婧婷就说喜欢画画,因为语言太复杂,于是他将这段时间画的画,拿给苏婧婷看。苏婧婷看了不解问道: “小皮特,我需要你画自己的故乡,这是——” “是啊,这是上次我们一起吃饺子,还有你给我表演那个动画的故事,还有——” “不是,我要你告诉苏姐姐,你自己家乡长什么样——”苏婧婷突然明白什么,没说下去,似乎也无法再说什么了。 “就是这样啊,这就是我的家乡啊,这是我最喜欢的几张画,画得好吧!”小皮特因为来上海才4岁,也压根不记得4岁前,自己欧洲的家到底长什么样了,以为自己出生就在这里,此刻他正得意欣赏着自己的画作。 苏婧婷再也没忍住泪水,她一把将小皮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说道: “是的,我们都是亲人,之后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你们离开这里,只要我在,你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家......”苏婧婷话说到这里,再无法说下去了。 大家对这话也感动不已,也听出了她内心对爱人的思念,纷纷安慰她,拍着她的肩,握着她的手,安娜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不停地拍着她,小皮特也赶紧给苏姐姐擦眼泪,用孩子的语言安慰她:“苏姐姐,不哭,小皮特,不会离开苏姐姐的。” 金豆赶来接她,看见这一幕,也小孩子家家地抹着眼泪,喃喃自语:“老板,老板,你可要早点回啊!” 这堂“家乡”课,带着她的思念和思索,重新定义了犹太朋友在中国的身份: “是的,中国上海,就是犹太人的第二故乡。”保罗在他的日记里写道。 (本章完) 正文 第79章 第79章 一连好几日,苏婧婷日夜都扑在教课中,白天讲着各种动情地故事,夜晚在灯下读书备课,琥珀项链一直挂在胸前,却不曾见她仔细端详过。苏老爷见女儿每日操心,本就日渐消瘦,就吩咐来福和金豆夜晚送些滋补的羹汤,可每夜金豆送进去,第二天又原样端出来。 “老爷,我看小姐现在,是全身心工作,废寝忘食,但身子骨这样也熬不住啊!”来福见状,劝苏老爷找大夫看看小姐。 “他哪里真为工作,完全是在麻痹自己。”苏老爷摇摇头,在游廊里踱着步,思忖片刻说道,“金豆,你之前说凌峰认识什么教会的洋医生,是吗?” “是的,老爷!” “有空,你请他到家里坐坐,帮小姐开些西药,说不定心病也可以缓解。”苏老爷这一招倒是妙,毕竟他知道,只要任何和姜凌峰搭上关系的人,或许女儿都愿意见见。 没想到苏老爷这招还真灵,苏婧婷见到布莱恩医生,真的非常开心,也乖乖让医生给自己听诊。布莱恩是姜凌峰多年的好友,每次紧要关头化险为夷,也都有布莱恩医生协助,此前提到的药品筹集,他也义不容辞地帮忙。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教会医生,他觉得救人救命并无差别,而正是因为这些工作上和信仰上的理由,让他出于道义的帮助变得理所当然,可他的身份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却也没人去过多地怀疑他的身份。 “Miss Su, as Jiang's friend, I know what you are worried about.”布莱恩医生收起听诊器,对苏婧婷说,“However, as a doctor, I suggest you should care more about your health. You are seriously malnourished. Luckily it did not hurt internal organs. I will make a prescription and give you a glucose injection.“ “Thank you, Dr Bryan.And——“苏婧婷道谢后,急切地想问布莱恩医生一些自己关心的问题,却被布莱恩医生打断。 “But bear in mind, you should have normal meal since now. I think you don't want to meet Jiang in unhealthy condition.“布莱恩医生似乎猜到她要问的。 “All right, I will do as you prescribed. Could you please tell me where he is and what he does now, and when he e back?“苏婧婷已经完全等不及,一口气全问出来了。 “Miss Su, you are my patient now. I only can tell you how you should care about your health. According to some other questions like Jiang's present condition, I could say and I only can tell is he is very well now.“布莱恩医生对她会心地笑了笑,便不再透露任何其他的事情。 苏婧婷从布莱恩坚定的答案里,似乎看到凌峰阳光健康的影子,他正在勇敢地做他现在必须做的事情,尽管她并不知道或者说仍很担忧,但她完全理解和支持。自从布莱恩医生到访后,苏婧婷果真变得和之前一样。 “为了健健康康地出现在凌峰面前,一定要养好身体。”她默默对自己说。 李芸来找她好几次,都没有见到她。令李芸感慨地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爱冒险闺蜜,如今遇上了爱情竟然如此脆弱,在走向苏婧婷闺房的游廊时,喃喃自语着:“难怪书里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哟,李大小姐,您这是在念什么诗啊,平时见你总是要买什么裙子、帽子之类的。”金豆突然出现在她后面。 “呵,我当是谁这么对我不敬,原来是那个负心汉的跟班。”李芸没好气地说。 “你说谁负心汉,我老板说过的,一定回来。”金豆气得推了一把李芸。 “好啊,你还敢推我——”说着就去揪他耳朵,疼得金豆呜哇呜哇直叫,却没还手。 “好啦,李大小姐,你能饶了我家金豆吗?”苏婧婷听到外面两人在吵,本来不想拦着什么,毕竟之前就看他俩见面就吵吵嚷嚷,这会儿动手了,觉得还是出去阻止阻止,“你俩,能不能见面正常打招呼,这打情骂俏,可别刺激现在的我啊,跟你们急!” “哎,丫头,我好心来安慰你,带你出去逛逛解解闷,怎么反倒碰上杠头了。”李芸摆出受委屈的姿势。 “是啊,我现在就是杠头,还是刺猬头呢!”苏婧婷将两手撒开放在头顶,做刺猬状姿势。 “我看,你能这么说我,这心病也好了一半,”李芸知道自己姐妹儿个性,“走,带你去参加一个宴会,只管挑贵的吃!” “死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是要补充营养吗,而且你之前本来就是个吃货,我又不是不知道!”李芸向金豆传递下眼神,金豆也高兴地跑去准备车辆。 “去哪儿?” “肖小姐的宅邸,她生日,大宴宾客,也邀请了你我,”李芸拿出邀请函,“不知道为啥都寄到我们家,瞧,这张邀请函写着你的名字。” “那个拜金女,我看了就不喜欢,上次还让我摔了一大跤,不去!” “哎呀,可是人家想去吗,就当陪陪我喽!”李芸觉得撒娇是最管用的,她也知道出去走走对苏婧婷是有帮助的,“人家新裙子都买好了!”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怎么搞得我——” “哎呀,好了好了,别啰嗦了,再晚,好吃的全被抢光了!” “哎,我说你怎么,难道我每次宴会都在吃东西吗?” “难道你会跳舞吗?女侠!” 还好有李芸这么个简单又聪明的闺蜜,两人打打闹闹,出了苏府,金豆满脸桃红色,从车内后视镜里时不时瞥一眼李芸,在她天真甜美的笑容里,慢慢开到肖家大院。 这里,果真是个气派的宅邸,而且好不掩饰夸张的浮华,和这里的千金小姐的脾气很搭调嘛。 (本章完) 正文 第80章 第80章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齐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 苏婧婷和李芸走进那富丽堂皇如宫殿的宅邸时,肖小姐正衣着华丽,浑身闪亮地站在宫殿中央搭的同样闪烁舞台上,声音尖细地唱着《夜来香》,那位政府要员的老父亲,听了直咳嗽,后来等她唱另一首《玫瑰玫瑰我爱你》时,便赶紧招呼她下来,说是秦先生来了,她看到秦先生进来,唱得更动情了,秦先生听了,被肖秘书长拍着肩,也直咳嗽。 苏婧婷和李芸,一边吃着精致的点心,一边直在角落里咯咯笑个没完。肖小姐终于表演完毕,穿着水晶鞋,昂着头,扭着腰走下台,秦先生看见她下来,赶紧迎上去扶她。 “秦,你怎么才来,这些歌都是唱给你听的呢。”肖小姐嗓音娇媚地撒娇道。 “咯咯咯——”肖小姐听到苏婧婷在一旁发笑,扭着眼走过来。 “哎,男人婆,听说你相好,跟着别人跑了,为了弥补你伤心的心灵,我特意让你好闺蜜,带邀请函去安慰你。”肖小姐带着明显的嘲讽跟苏婧婷说。 苏婧婷想:原来外界是这么传的,好吧,就将计就计。转脸堆笑对肖小姐说: “是啊,我没有肖小姐的样貌和美好的家事,怎么奢望男人喜欢我呢,都是自作多情罢了,”苏婧婷看了看秦先生,对他友好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太羡慕你了,有天下最好的男人宠着,你简直就是天之娇女,可别被这个世界宠坏了。” “哈哈,这话我爱听,今天我生日,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多吃点点心,喝点上好的香槟吧,别错过这个时机,如果可以,我也可以给你介绍对象啊。”肖小姐越说越跑偏了,李芸见状赶紧接话: “肖小姐,我们特别感谢,就不麻烦了,祝您生日快乐,爱情甜——没(美)——!”苏婧婷在一旁听了赶紧喝了口香槟。 “不麻烦,秦,改天介绍几位你的同僚给两位妹妹认识呗!”肖小姐兴致吊起来,就很难收住了。 “呃——好啊好啊——”秦先生听见苏小姐跟之前那位先生分手了,眉毛不禁一动,咧嘴笑了笑,顺着肖小姐的话答言道,“改天,我们有一场日本文化交流展演,两位正好来逛逛,认识我的朋友们!” “你们看,搞定了不是?”肖小姐捂着嘴笑了笑,便显出没兴趣再聊下去的模样,“我乏了,秦,陪我到里间坐坐,哦,对了,给我拿些香槟润润喉。” 看见肖小姐离开的背影,苏婧婷不禁学着她说:“哦,darling,给我来杯香槟,压压惊!” “咯咯咯——”李芸也打趣她,看见金豆,忙招呼一起过来吃点心。苏婧婷看着李芸和金豆,倒觉得俩人真是一对活宝,不觉在旁边默默笑着,又不禁想起了那晚在名都饭店和姜凌峰在一起的情景,眼前再一次浮现他那副轻松坚定的笑容。 那日在饭店大厅一角,他对她说:“静婷,我需要你好好待在这里,什么也别吃,最好少和人打招呼,乖乖等我回来就行。” “你又想撇下我不管吗?”苏静婷听到这些,心里一紧,顿时双手抱过姜的肩膀,“你又要做什么!”苏静婷从贴近姜的姿势移开,双眼看着他的眼睛。 “没做什么,今天就带你来‘见世面’的。”姜凌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不必担忧。 在姜凌峰那个熟悉的“轻松笑容”里,她意识到他带着一种“必须去做”的强大气场,让她无力阻拦。 而那次庙会的晚上,他带着无比温柔的笑脸看着自己,那笑容是与众不同的,是让她心动和幸福的笑容,后来她在看戏的时候,或许又一次回归那坚定的笑容了吧,可惜她错过了最后与他对视的一瞥,成了她一直抹不去的痛——他在她眼前,消失了...... 自从那位秦先生答应邀请苏婧婷和李芸,参加什么日本文化交流展演,他还真的践行诺言,恭恭敬敬亲自将邀请函送到苏婧婷家里,还进了苏老伯的会客厅,甚为礼貌。而苏老伯对这位留着辫子亲日派的到访,却深感诧异,而他刻意的殷勤恭维,更让苏老伯产生了几分警惕之心,毕竟这位东洋文化的崇拜者,让人不得不防着点。 “丫头,你何时交的的这位朋友?”苏老伯送走客人,叫来苏婧婷,将邀请函递给她说。 “哦,这是肖秘书长家的千金的男友,和我不过普通朋友。您也见过,在那次跑马会上——”苏婧婷接过邀请函,看了看精致的做工,不觉有点过头了,“没想到,这人,还这么上心。” “哦,原来是他,我说看着眼熟。”苏老伯拍了拍脑门,接着严肃地对苏婧婷说,“过于殷勤,实在猜不透内心的想法,慎交,慎交——” “哎哟,爹爹,这还要您来操心,是朋友的,您女儿我第一眼就看得出——”苏婧婷跑过去捏着苏老伯的肩膀,自信地说。 “哦,是吗,未必吧,之前你不是百般嫌弃姜——咳咳”苏老伯发现现在不该提这名字,赶紧转移话题,“丫头,给爹爹倒杯茶来。” “好嘞,这就给您沏去——”苏婧婷敏感地发现,与姜凌峰有关的一切,成了父女俩目前回避不及的话题。不过就在她走进厢房,看着邀请函,又想起了姜凌峰当初在江湾跑马场上提起秦先生的那一幕:那天她骑的马受惊了,还好姜凌峰及时拉住缰绳,接住差点从马背一侧滑落的她,并安慰她: “好了,别怕,有我在,让你受惊了!”姜凌峰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她,她当时只是一味在姜怀里撒着小姐的娇“气”。姜凌峰努力提振婧婷,突然想到什么,开玩笑地说,“心里还委屈呢,我才委屈呢,当初谁没有赴约野餐会,倒是跟什么秦大公子跳舞呢?” “好哇,姜呆子,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诉苦了,什么秦公子,我只知道是个留日学生,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那他留辫子太可惜了,都没让你记住!” “你这个呆子,就知道取笑我!” 一想到这里,她又不禁脸一红,接下来,又叹了口气,看着邀请函,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好吧,这回就让你吃吃醋,本小姐决定赴约。” 几乎就在瞬间,她打电话给李芸,央求陪着一起去看展演,李芸对这些社交活动,从不会推辞,况且也为了给自己最亲的闺蜜“疗伤”,再者是金豆驾车一起去呢。自从那次被苏婧婷嘲弄她俩,李芸也同时意识到,这小伙子确实挺有意思,而且最近有事没事就往自家跑,说是苏小姐给送的什么糕点之类。虽然送的东西稀松平常,但她内心却莫名的欢喜,每天看到金豆来,心里越发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爱情,这东西,总是令人无法捉摸。有人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所以刻意强求总是不得;那么,顺其自然,抑或失而复得,或许都有着宇宙和自然恒定的规律。谁又说得清呢? (本章完) 正文 第81章 第81章 日本文化展演的地点,一开始苏婧婷并没有在意,因为邀请函写的地址和实际的街道,有些偏差,而且秦先生执拗地要亲自开车接二位小姐,这让苏婧婷在礼节之外,不免生出芥蒂。等到了展演地点,才发现是之前张军长强制让华商搬走的街道,离犹太居住区隔了两条街。苏婧婷惊讶地看到原来华商的铺面,已经全部改成了设有“暖帘”的日式风格的建筑。而那些东瀛文化的传统精髓,便在一个一个的“暖帘”背后,绘声绘色地进行着。 秦先生坚持做二位小姐的讲解员,而肖小姐却并没有在场。他们经过茶道、书道、花道、能乐等隔间,每次推门而入之后,所见的文化展示,都令苏婧婷诧异。由于倭人侵犯国土的历史,苏婧婷从来都没有对日本人产生任何好印象,可体验这些东洋的传统文化时,她不得不感叹日本人对于传统的尊崇,可惜当局表现的野心,让她又一次感慨:如果不为了强占,就是单纯的文化交流,说不定还能交几位平民朋友。 是啊,战争总是阻断各种发展,包括不同民族的友好文化交流。 当苏婧婷和李芸被引进一个木屋,里面有着淡雅的花香,一位穿和服的姑娘恭敬地请他们坐上榻榻米,奉上了清酒,几位艺伎在屋子中央起舞,耳边响着忧郁低沉地旋律,苏婧婷看到这里的观者都盯着其中一位艺伎,她面容忧郁,随着节拍,慢慢舞动手里的京扇。 “她跳得不错呢!”苏婧婷禁不住对秦先生说。 “是的,她叫川端美奈子,来上海快两年了,听说是为了来这寻找一位亲人,但一直没找到。”秦先生说。 “是吗,难怪表情忧郁,不过舞跳得真好!”苏婧婷看见她深沉的表情,似乎感觉和现在的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禁说,“这舞蹈,容易学吗?” “婷婷,你真的受刺激了,居然想学跳舞?”李芸听到苏婧婷这么说,不觉大吃一惊。 “哎呀,我就问问,别大惊小怪的。” “苏小姐若真想学,改天我给你介绍美奈子小姐,让她教教你?”秦先生真是殷勤备至。 “好啊,好啊——”苏婧婷皮笑肉不笑,随口附和着,接着她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哦,对了,肖小姐呢,她怎么没来?” “她啊——昨天跟朋友喝酒,现在还没起呢。”秦先生眼神躲闪,没说下去。 “哦——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太谢谢您了,秦先生。”苏小姐准备起身回家,便开始说些道谢的结束语,“我得回家了,最近精神不好,总觉得容易疲惫。” “好,我送你回家——”秦先生也赶紧起身。 “不用了,呃,我是说,我们家司机已经在门口了。”苏小姐实在不想再和这位秦先生多待一分钟,幸好看到金豆在门口。 秦先生见状,也只好恭敬地和两位小姐道别,神情显出一丝无奈。而就在苏婧婷和李芸坐车离开后不久,肖小姐的车就到了展演现场,看到秦先生欢喜地招呼:“秦,我在这儿呢,活动开始了吗?” “这不等你来着,亲爱的。”秦先生转身看到肖小姐的车,先是惊讶,随即显出殷勤的姿态。 “是吗,我看你刚刚送走一波客人,可你给我的邀请函的时间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啊,难道早就开始了?”肖小姐看到前面那辆车刚开走,疑惑地问秦先生。 “哪里早就开始了,不过是不感兴趣的客人,路过,听了介绍就驾车走了。”秦先生忙解释。 “路过?真是奇怪。”肖小姐瞥了一眼秦先生,旋即又问,“哎,对了,你不是要给那两个丫头介绍同僚吗,她们是不是一会儿就到。” “别提了,我给她们送请帖,结果给回绝了——算了,不提这些扫兴事,我给你好好介绍今天展演的内容吧。”秦先生撒了个谎,担心肖小姐吃醋不高兴,赶紧挽着她的手臂往其中一间“花道”展示室走去。 自从观看了日本文化展演活动中的“艺伎之舞”之后,苏婧婷眼前就时时浮现那位舞姬跳得舞,以及那忧郁的神情。虽然,她反感秦先生的殷勤举动,但似乎对他关于学习那段舞蹈的提议,很感兴趣。因而,在意外接到秦先生的电话,得知秦先生已经说服那位舞姬,为她单独教授舞蹈的消息,她的确有点开心,并且有点感动。 根据秦先生给的地址,舞姬日常住所甚是隐蔽,但算清幽和恬静。走进屋舍,女佣人告知其脱下鞋,再将她引进木质地板的会客室,房间依旧是上次闻过的花香,屋内精致陈设也逐一吸引着苏婧婷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墙壁上方一个照片墙上,中央显眼处,摆着几张8寸的照片,都是同一位青年女子不同的生活照,那女子笑容亲切,而且算得上是位日本丽人。正在她仔细端详照片的时候,美奈子小姐出来了。 “我的女佣照顾不周,忘记给您倒茶了。”一声亲切的招呼,让苏婧婷赶紧转身走到榻榻米上端坐下来。 “没关系,您别客气,美奈子小姐。”苏婧婷也礼貌地回应。 “苏小姐,初次到访,美奈子有照顾不周的,请您多多包涵——来,请喝茶。”美奈子小姐礼貌地让苏婧婷有点不知所措,看来日本的平民文化的礼仪,做得倒是挺到位的。 “不敢不敢,我——呃——徒儿是来向您学习舞蹈的,还请您多多指教,师傅!”苏婧婷都不知道怎么回应,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学习仙术时的语言,惹得美奈子小姐,惊诧过后,不觉笑了起来。 “听说苏小姐想学这段舞蹈,是因为思念远去的爱人?”美奈子这番提问,倒让苏婧婷更加无所适从。心想肯定是秦先生将自己现在的处境告诉她的,不觉又一次怪起那个留辫子的留日学生。 “您别听秦先生乱说,都是误会——”苏婧婷刚想解释,不想却被美奈子小姐看穿。 “是吗?不过,如果秦先生不提您这段遭遇,恐怕我是不会愿意教您舞蹈的。”美奈子给苏婧婷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他很懂日本文化,猜出我在展演上跳得舞蹈,就是思念亲密友人的。” “哦——”苏婧婷恍然大悟,觉得秦先生能说服美奈子小姐,原来是做了功课的,“怪不得,当天您表情那么忧郁,实在让我看了心痛。” “是啊,我其实不是为自己跳的。”美奈子看了看墙上的照片,“您看到的那位女子照片,漂亮吗?” “的确很漂亮。”苏婧婷喝了口茶,赞叹道。 “她是我亲爱的姐姐,两年前她过世了——”美奈子虽然平静地说着,但声音有些颤抖。 “您是为她跳的吧——”苏婧婷看着她,不觉生出怜悯之心,并为她主动倒了杯茶。 “谢谢您,您是位善良的姑娘。”美奈子露出亲切的表情,便示意苏婧婷跟她去练功房,学习舞蹈。 (本章完) 正文 第82章 第82章 苏婧婷走进装着落地镜的练功房,还真的有些不适应,并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似乎有点疯狂,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正儿八经学习跳舞。她,苏婧婷,横竖都是男孩子的爱好,居然开始学习舞蹈了,而且还是那种令人肉麻的、思念爱人的舞蹈。 然而,美奈子教学的亲切感和责任心,征服了犹豫的苏婧婷,决定好好学习她不齿的东瀛文化中的“歌舞伎”的舞蹈类型。 “我们是很注重礼仪的,所以在学习跳舞前,须端坐好。必定要把手巾竖着折四下,横着折两下,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把非常重要的扇子置于其上。”美奈子开始讲学,“对于学习舞蹈的人来说,扇子是神圣之物,它将日常空间和神圣之地划了一条界线,具有一种中国佛教的涵义。” 苏婧婷按照美奈子小姐的示范和讲解,一一照做,学得还真的很认真。 “请问美奈子老师,道具是只有这两样吗?”苏婧婷好奇地问。 “江户时代起,产生了您学习的这类歌舞伎,开创了日本舞蹈的新局面。”美奈子小姐耐心地解答,“舞蹈中的道具也变得多样化,使用手巾、扇子、刀、伞、拐杖等多种道具。” “哦,上次您跳得那首曲子很好听。” “这首曲子在日本非常有名,是表现恋爱情感的,歌曲名是《京鹿子娘道成寺》。”说到这里,美奈子再次哽咽,“这也是姐姐最喜欢的曲子。” “哦——对不起,又提起您的伤心往事了。”苏婧婷对她深深鞠了一躬。 “不说这些了,现在开始学习跳舞吧,苏小姐。”美奈子也回敬着鞠了一躬。 于是,苏婧婷随着美奈子的讲解,笨拙地跳着:“我们要注重身段表现、脚步动作、小道具的使用方法......将舞蹈动作和小道具使用方法,加以组合,可以表现悲伤、喜悦等各种情感......” 苏婧婷学得入迷,以至于回到府中,还在内心默默记着。好几天没去犹太居住区教课,而是在厢房院落里边记动作要领,边勤加练习: “‘霞流’动作,可以表现流云飞霞般优雅而华丽的感觉。以两手撑开手巾,优雅地托起云霞,送往后方。” 边说边将手巾撑开,再慢慢举到头顶,又尽量尝试手臂优雅地往后延伸。 “要表现悲伤,或者愿望没有得到满足而闹脾气的情绪,则是动作‘松叶流’,要将手巾用口咬住,左手持手巾,右手则往下作甩手状。” 苏婧婷想到这个忧郁的神情动作时,突然从院子的石桌上拿起记笔记的小本子,轻声念起来,当她正回忆当时学的姿态时,却被金豆拍着巴掌的鼓励打断了: “苏小姐,跳得真好——继续继续!”金豆端着莲子羹过来,“这是老爷吩咐的,给小姐补身体!” “金豆,别鼓掌了,我完全不记得那个动作了!”苏婧婷跺着脚责怪金豆的闯入。 “哦,不好意思,要是老板看见您这么用功学习舞蹈,真是开心坏了!”金豆刚说完,又马上打着自己的嘴巴,马上闭嘴。 “等我喝完莲子羹,你必须马上载我去美奈子小姐的舞蹈室!” “遵命!”金豆马上伸伸舌头,去准备开车。 就这样,苏婧婷在川端美奈子舞蹈室学习了快两个月,加上在家日夜练习,跳舞已经很有模有样,而且穿上和服跳得时候,和日本艺伎没什么差别了,就连金豆作为旁观者,看背影还以为是美奈子小姐在跳呢!而对于苏婧婷来说,她开始享受这种忧郁舞姿,每次跳得时候,她就沉浸在见到姜凌峰的幻想场景里。 在结束课程的时候,美奈子小姐被苏婧婷展示的“结业舞蹈”所打动,她留下苏婧婷共进了午餐,并向她讲述了她来上海的原因: “我姐姐两年前在东京过世,就在那一刻,她手里还拿着和丈夫初恋时的情书,那封情书,她读了不下百遍。可是自从姐夫来到上海经商后,就给她回了两封信,便再无音讯。有人说,姐夫被日本****者强迫参军,还说他——他又娶了一位中国女人。姐姐不相信,可是思念成疾,终于一病不起。为了圆了姐姐的梦,我在她病榻旁发誓,要来中国上海找到她日思夜想的夫君。” “那两年来,美奈子小姐,是否找到呢?”苏婧婷被这个悲戚的故事感动,同时也在想天下的男人都如此,有什么重要任务便一走了之。 “毫无头绪,我每次在能找到的时候,仿佛那根线索就被刻意掐断了!”美奈子心里惴惴不安,“总感觉,如果找下去,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但又心有不甘。” “您有您姐夫的照片吗?上海毕竟是我家乡,或许可以帮您一起找找——” “哦,您等一下。”美奈子走进内室,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拿出一些照片,苏婧婷看见是美奈子姐姐和丈夫照得结婚照,还有几张生活照。苏婧婷看着总有几分眼熟,在看到一张男子结婚后发福的照片时,她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那个什么藤田吗,日本商会会长,难道还有人和他长相一模一样吗? “请问您姐夫的名字是——”苏婧婷压抑住了惊讶,问了问姓名,以便确定自己的猜测。 “藤田龙一” (本章完) 正文 第83章 第83章 从川端美奈子舞蹈室学完那段“歌舞伎”类型的舞蹈以来,她时时感慨一位阴险狡诈的日本商会会长,也曾有这样贤惠忠贞的妻子,他们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而她所听闻的这个藤田会长,却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这也让苏婧婷陷入了沉思:难道使命和信仰,或者这个时代,会让男人改变初衷,变得狠心吗?那她一直眷恋的姜凌峰会不会也抛下她不管了,毕竟她现在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啊...... 当她正在保罗的书店拿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看时,思绪就不自觉又往消极的方向想。这时,王主编敲了敲书房的门,才让她如梦初醒,王主编对于她这段时间授课大加赞赏,这使得她不觉惭愧,默默在心里想:苏婧婷啊苏婧婷,你何时变得如此消极了,你可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 “主编,您就不用给我扣帽子了,都是经验积累,这授课也是越讲越进步才对呢!”苏婧婷现在也学着谦虚了。 “苏小姐,现在变得越发淑女风范了。”王主编对着她直竖大拇指。 “好了好了,您就损我好了——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商量?” “苏小姐敏锐观察力,也是越来越精进。”王主编也不拐弯抹角了,便直截了当说道,“近日从BJ大学倡导工人夜校以来,全国各地都在纷纷响应,那次看到苏小姐给犹太朋友们上的课,让王某也很受感动,想让您也帮忙给我们沪上纱厂的工人们上上课。” “给工人夜校教书?”苏婧婷想到上次在路上遇到的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喊着给工钱的工人,心里不禁有点害怕,“我能镇得住他们吗?” “哈哈哈——瞧您说的,工人都是和我们一样的老百姓;只是为了糊口,为了生存,他们才会不要命地去和东洋人对抗,但对于自己的同胞,都是真诚和温暖的,不用害怕的。”王主编猜到了,是去年那场声势浩大的工人运动,让苏婧婷被工人们的不怕死的精神吓到了。 “哦哦,我哪有说自己怕。”苏婧婷的冒险精神再次让她自我振作起来,“这没问题啊,但是教学大纲怎么拟,您得给我个指导方针吧。” “先教他们多多识字,之后我会给您一些课文,让您讲解给工人们听,主要让他们在提高自己的知识同时,增强保护自己的觉悟,说白了,就是替自己争取生存的权利——”王主编觉得不能再往深入说下去了,赶紧闭了嘴。 “哦,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苏婧婷眼睛滴溜溜转着,似乎感觉王主编在保罗这里开办工人夜校,或许并非教书那么简单,但她并不打算多问,这是姜凌峰曾经教她的——就在她从一批游行的学生的尸体中爬出来的那晚,她曾问过他: “凌峰,你是共产党吗?” 姜凌峰听了,先是一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婧婷,现在生意与政治分不开,如果早点遇见你,我真希望生意和政治都不想理会,只想远离这些复杂的人情社会!” 他说完看见闭着眼的苏婧婷,以为她睡着了,下了床,给她盖好被子,俯身时轻轻吻了她的额,又站起来,看看窗外满天的星辰,一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他拉上窗帘,重新躺下时,却久久不能入睡。 其实那晚,她并没睡着,只是看到他复杂的心情,让她不忍再问下去了。 工人夜校的开办,说干就干了。也不知王主编怎么说服的工人们在上了班之后,会有精力腾出来读书。然而,上海逐渐繁荣的工业规模,让工人这一特殊阶级,变得越来越庞大。自从这两年,租借地的工厂对于工人的盘剥越来越明显,剩余价值的压榨,让处于底层的工人简直无法喘息。去年一系列聚众闹事、罢工、运动游行,都让这些可怜的工人们意识到,读书识字的必要。 保罗帮着苏婧婷正在摆放桌椅板凳,还时不时提起去年在纱厂亲见的流血事件:“婷,你不知道,上海的工人有多勇敢,什么武器都没有,就往前冲,我简直佩服极了!” “那你当时也勇敢啊——听王主编说,你也不要命地跟着拍照!”苏婧婷也一边擦黑板,一边赞保罗勇敢。 “是啊,当时被他们这个情绪感染,我连想都没想,觉得会是第一手好素材呢!”保罗在一张桌子上摆上一个大茶壶和几个大碗。 “你这是——” “那天在路边,你没看到他们豪爽气吗,这喝茶可不得大碗儿”保罗提醒道。 “聪明如你!”苏婧婷对保罗竖起大拇指。 “对了,你打算今天讲什么?”保罗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苏婧婷对保罗神秘地笑了笑。 (本章完) 正文 第84章 第84章 工人们陆续到场,第一天,来的人并不多,差不多10位工人左右。苏婧婷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张白纸,大家都不解。 “大家,先不要在白纸上写,在上课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大家!”苏婧婷微笑着说。 等到工人们陆续落座,苏婧婷便继续发话:“先问大家几个问题,大家可以将答案写在纸上!” 王主编瞧着苏婧婷讲课自信的样子,以及授课的形式,在一旁露出了微笑,而保罗却仍然不知所云,可是王主编似乎明白苏婧婷接下来要讲什么。 “提问:各位每月的工钱是多少,每月的工作时间是多少,工钱用于生活开支是多少,说的具体一点,每月吃饭多少钱,租房多少钱,乘坐电车多少钱,每年给孩子妻子扯布做衣花多少。先将这些数字写下来。” “我写好了,苏老师!”其中一位看似精明的瘦高个工人,立刻写完了,苏婧婷一看上面只有数字,笑了,对着他的答案,带着询问口气: “所以您每月差不多17元钱,除了吃穿用度和租房,还有一项,是你添加的,是什么?” “俺想给孩子念书,攒一笔钱,所以提出来一部分,不能让孩子再像他爹一样是个大字不识的工人,最好做个商人。”那个工人咧嘴笑笑。 苏婧婷一听到经商这个字眼,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到姜凌峰还在南方做生意的事情,不过马上回过神:“您想让孩子念书,很好,但您为什么不将钱存到钱庄、银行这样的地方呢?” “哎呀,这不是因为不识字,怕将辛苦钱骗走吗?”那工人摸着头诉苦道。 “嗯,理由充分,但正规银行是可以将您存的钱生出利息的,况且您这每月扣除花销和攒的一部分,也几乎所剩无几。”苏婧婷摇着头说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苏老师,您别客气,管俺叫二嘎吧!”同座的一位工人推了下他,大伙儿都笑了。 “大家知道,你们每日要工作14小时,每月却只有17元钱,而雇佣你们的那些老爷们,每日都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将你们的劳动成果,放入市场交易,赚取的利润,是你们的上千倍,甚至上万倍。可他们却只会催促你们干活,甚至鞭打你们!”苏婧婷神情严肃,说话激昂,说到此处,她看向王主编,王主编也睁大了眼睛,听到她说出了一番这样的话。苏婧婷不理会王主编和保罗的惊讶,继续说道: “如今这些东洋人、英国人、法国人的工厂,拿你们这些工人更不当人看了。我之所以知道一些经商的利润法则,是因为曾有位朋友也是位精明的商人,我的父亲也早年从商,但他们在商业虽有功业,但他们花了更多的精力去帮助穷苦的人们,为你们这样的靠双手劳动的人,奔波操劳,不惜牺牲自己——” “苏老师,您说的跑题了——”王主编咳了两声,提醒着苏婧婷,有些事不宜在这个公开场合说。 “好的,老王——”苏婧婷眼圈一阵红,背对着工人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身说,“不好意思,大家伙儿,你们的到来,让我多少情绪有点激动,所以我今天要讲解的词语就是——‘权益’” 工人们看见这位年轻的女老师,能如此体会他们的困境,并如此情绪激动地激发他们对于自身利益的保护,不禁为她鼓起掌来。 “说到权益,我想王老师会更清楚,你们目前所要争取的权益有哪些,有请王老师为大家讲解——”苏婧婷也鼓起掌来。 王主编没想到苏婧婷会来这一招,但确实他希望能找机会给工人们说争取权益的事情,而苏婧婷在得知王主编办夜校的时候,通过他的神秘的表情,就知道他或许要给工人们灌输一些思想。这些思想,是她模糊的认识慢慢发展出来的,也许是从留法时参加的热血青年的聚会,也许是从与姜凌峰一次次巧合且被动、她完全不明白的“任务”中,也许是自姜凌峰离开的日子里她每日在厢房读到深夜的《共产党宣言》——那本曾经李芸在学校里偶然得到,又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她的“禁书”。 此刻,王主编在给工人们讲如何争取工人权益,争取什么样的权益的课题,而苏婧婷却思绪混乱,眼睛朦胧,她似乎看见:此刻站在前面做演讲的,是她日思夜想的姜凌峰,而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 工人夜校的第一课,在工人们高涨的情绪里结束了,因为很有感染力,也切实帮助到了他们的实际生活,就这样,来保罗书店上夜校的工人,越来越多,为了掩人耳目,王主编制订了多项规则,其中分批出入和设置出入口令,成了大家默许的规则。 “工人们在被知识激发了觉知后,所产生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一点,我很同意马克思的观点。”保罗在经过这么多天的夜校后,有一天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感慨...... (本章完) 正文 第85章 第85章 工人夜校已经筹办了大半年了,原来的10位工人,渐渐变成了快50位了,上课都得分班了。他们最早的一批进来,现在已经掌握基本的经济原理,和基本劳动权益的细则,有些人还对报社记者感兴趣起来,积极的人开始学习新闻撰写,有些人也对摄影充满了好奇,成天有几个工人围着保罗,学习照相的要领。苏婧婷作为授课和协调工作人员,每天过得忙碌和充实,她不敢闲下来,因为一直没有收到姜凌峰的消息,她怕一闲下来就会问到这些,想到这些,而王主编早就暗示她多次,不要涉及此事,会对姜凌峰本人造成危险,加上现在出入的人流量变多,有时不得不防。 在下半年的时候,王主编开始筛选一些杰出工人,每周讲授特别的课程。说到筛选,不如说是他慧眼识人,因为在默默观察和调查中,他得知了一些工人有更积极和进步的觉悟,愿意接受新的事物和思想。因而,渐渐成立了一个讲授特别“主义”的小组,目前看来,互动积极性不错,并且带动着更多工人参与小组学习的积极性。 再者,到了秋冬季节,保罗书店渐渐多了一批知识分子,这些人是从全国各地来上海,准备留法勤工俭学的学生,他们通过王主编的同僚介绍,借犹太救助会的部分赞助,会时常秘密来到这里,帮助苏婧婷一同给工人们上课。而与此同时,工人们也反过来告诉他们工厂的实际运作,和生活现状。彼此互动紧密。 一晃又到除夕了,苏婧婷陪父亲一起吃年夜饭时,感觉家里冷冷清清,不禁想到去年小年夜保罗书店刚刚开张的时候,和姜凌峰一起包饺子,演皮影戏......想到这不觉在旁偷偷抹泪。苏老爷给女儿夹菜时,看到这幅愁容,也连声叹气。苏婧婷赶紧抹了眼泪,给父亲敬酒: “爹爹,今天是除夕,我们应该高高兴兴地——来,女儿给您敬酒,祝爹爹长命百岁!” 爹爹佯装笑容,喝了一杯后,却皱眉说到:“哎,年纪大了,这酒的滋味儿也发现淡了——婷婷,你可千万别为了爹爹的面子,耽误了自己啊!” “爹爹,您又来了,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来,吃菜,喝点鸡汤,咱就不喝酒了!” 一顿年夜饭在父女俩强颜欢笑中总算结束了,苏婧婷搀扶苏老爷进卧房,安顿歇息后,便慢慢踱进厢房院落,静静地坐在石凳下,拨弄着桃树,这是后来央求苏老爷从外面买来栽上的,算算时日,也快大半年了。听到外面鞭炮和烟火的声音,她又一次想到庙会上的街市了,抬头看到清朗的天空中几颗闪烁的星星,不禁双手合十许愿: “凌峰啊凌峰,希望你一切平安,早日回来与我重逢。” 初一一大早,她捧着一些年节的零嘴,来保罗书店拜年。如今,这书店变得更为热闹,上门拜年的有工人、留法学生,有些单身的工人,和自愿帮忙的学生除夕晚上就在这儿,一起过了一个简单低调的大年夜。毕竟在隔了两条街的街区里,东洋商铺逐渐增多,虽然大家伙儿都并不畏惧,日本商会也与犹太救助会有言在先,可都不想给保罗书店这么宝贵的聚集地惹上麻烦,而且横冲直撞的东洋人哪有什么“君子协定”这个说法呢。 刚到书店,就发现,大家伙儿早就忙得不亦乐乎。一位看着面生的姑娘,为她开门,并马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道:“苏老师,您这个拜年礼,够沉得!” “是有点,我来吧!”苏婧婷赶紧说。 “不用,别看我个子小,但力气可大了!”那位姑娘说。 “你是——” “哦,我是昨天晚上到的,准备在上海先读一年书,再去法国勤工俭学!这个保罗书店可真有趣。”这个姑娘说话干净甜美,看到苏婧婷的疑惑马上自我介绍,“刘子君,来自广州——苏老师,您好!” 看见伸过来的手时,苏婧婷愣了片刻,赶紧跟她握手,被这位说话和举止都很利落的年轻姑娘深深打动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苏老师!” “这有什么难猜,昨晚就听这里的工友、同学都在说您教的课很有意思,而且王主编和保罗猜今天早上苏老师会带一堆好吃的,来给我们大家伙儿拜年呢!再者,您一踏进门,那优雅气质,还很难猜吗?” “哈哈哈——苏小姐,您现在可碰上对手了,我们这里除了您,就数子君伶牙俐齿了!”王主编听着她俩的交谈,带着几声深邃的笑声,走过来了。 “看来比我更胜一筹呢!老王,给您拜年了,新年好!”苏婧婷一年来在书店忙着给犹太朋友、工人们教课,还要帮着给留法学生筹备前期流程,早就和王主编、保罗越来越亲了。不过到这里的人们,也都成了亲人和朋友。 她们正说笑着,就又发现脸上一道闪光越过,苏婧婷笑着摇摇头,转脸对着拍照的保罗说:“保罗,你这家伙,总是趁人不备。” 刘子君对着保罗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就提着苏婧婷的拜年礼放在院子里的桌上,王主编只是在旁边笑声不断。苏婧婷话还没完:“老王,别笑了,您说他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这么咔嚓一声,真可以做间谍了。” 苏婧婷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啪啦”一声,大家回过头来,发现桌上放的一个大碗摔在地上,刘子君赶紧蹲下拾起,边说:“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刚把东西放在桌上,没看到旁边有个瓷碗。” “哎哟,就说我来,你别捡,别割破手了。”苏婧婷赶紧过去支开刘子君,自己捡拾起碎瓷片,“这大过年可别见血呢!” 王主编咳了几声,让刘子君去厨房帮忙,也拿着笤帚过来。苏婧婷刚还劝别人,没想到自己的手却被割破了,保罗看见赶紧说:“哎哟,姑奶奶,还是我们男士们做这个危险的事情吧——子君,快拿药箱来!” 刘子君腿刚跨过厨房门,又赶紧去书房帮着找药箱。 “没事,没事,我知道在哪儿,我和你一起去——”苏婧婷捂着手,若有所思地和刘子君走进书房,等坐下来时,她看着子君替自己包扎伤口,问道:“子君,你刚刚说来自哪里——” “广州啊!” “广州,那是南方呢......你家乡在闹革命吗?”苏婧婷不禁问道。 “啊?是见过工人罢工、学生游行,所以——”刘子君边给苏婧婷包扎,边答道,头也没抬,“父亲打算送我去留洋,现在世道是有点乱——行了,包扎好了,苏老师,这几天别沾水,过两天给您再换次药。” “嗯嗯......”苏婧婷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喃喃自语,心里不知为何怦怦直跳,心里想着:凌峰,凌峰,你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一年都没有音讯,万事小心啊...... (本章完) 正文 第86章 第86章 自从姜凌峰来到广州,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按照李师傅给的药方暗语,去了各个秘密的联络点,筹集革命资金、药品,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便是运送枪支弹药。 这期间,还特别去了香港一趟,以商人的身份走访了几位爱国的实业企业家,并以生意联盟的名义,联盟几位实业家,扩大范围筹集了善款。当然,他又一次通过智慧的经商之道,在香港和广州一带,迅速建立起自己正当且光明的商人身份。并在香港联络点的同志的帮助下,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固了自己的身份,又通过关系的持续维护和互通的利益,说服几位爱国企业家投资了他看准的几块地皮。凭借人际往来和经商头脑,在这片人生地不熟的英殖民地,他以最快的速度,购置了私人的房产,以备日后革命所需。 但即便是他最快的速度,即便他日夜马不停蹄、无暇休息,他也在南方斡旋了一年的光景了。 广州的除夕虽然没有上海的寒意,但年节的欢喜氛围,在老百姓的家中都是一样的。然而,姜凌峰却没有时间,在这天感受年节那轻松喜悦的氛围。他仔细地抚摸着手里的琥珀项链好一会儿;在这一年里,每次去到一个联络点之前,他都会抚摸这串项链一阵。这时,他恋恋不舍地将其放进贴近胸口的西服内袋里,然后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又迅速放进西服外口袋,便拉低窄边礼帽,走进迎面的黄包车,车夫手上帮着一条红色手帕,他便走上前问道:“路途遥远,天色清朗,师傅,大过年哪里有歇脚的地儿。” 车夫听见,解下手帕,擦了擦脸,回答道:“路就在脚下,大过年哪里都是家,上俺家住一宿吧。” 姜凌峰抱拳谢过后,便坐上车里,接着被拉到一个远郊的平房。 “青山同志,终于在这里见到你了!”当姜凌峰走进平房里时,已经看见约七八位同志,迎上来跟他握手,他们之中还有几个带着学生帽子、稚气未脱的少年,也有几位穿着补丁衣服的工人,还有黄包车夫,首先迎上去的是着中山装的男子,看起来和姜凌峰差不多年纪。 “怎么样,一切进展顺利吗?”姜凌峰脱下礼貌,回握同志的手。 “很顺利,你看——西药有麻醉药、止痛药、消炎药,还有一些中草药,来预防伤风和疫病,”那个中山装男子说,“最重要的,你看这几箱。”随着旁边几位青年打开一个大木箱的盖子,里面全是枪支。 “很好,今晚就趁夜色和年节焰火,我们赶紧将这批货物转移。”姜凌峰又一次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 “好,就等你过来指示了。” “船马上到,我们从僻静小路,转移到附近的那条小河吧!”姜凌峰戴上礼貌,指示大家准备出发。 “对了,还不知怎么称呼您,同志!”姜凌峰在踏出门的一刻,抓紧时机问了一句。 “李国新!” “国新,好名字。国新同志,还请带路。”说完,李国新便引着姜凌峰走进平房后面的林子里。 平房后面是一片芭蕉林,夜色清朗,路还算平坦,走得也快,不一会儿就到河边了。李国新学了几声鹧鸪叫,便看见从一处阴影里划出三条船来。 大家便抓紧时间,纷纷将货品搬至船上。开船后不久,姜凌峰发现周围静谧可人,清风撩人,不觉又拿出那串琥珀项链来看。 “怎么,想她了!”李国新看到不觉笑了笑。 “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姜凌峰赶紧收起放进内袋。 “我跟你一样,分别太久,我们执行不同的任务,现在听说去了上海。”李国新看了看天空说道。 “哦,她也在上海,只是,我不想让她牵扯进我的危险世界。” “哦,那你们可要经历一番考验了。” “你难道就忍心,将她纳入这个随时准备牺牲的事业吗?”姜凌峰不解的问。 “不,是她引导我的,她很早就入党了。” “看来广州也是出女中豪杰之地啊!”姜凌峰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笑了笑,接着他感觉有点不对劲,继续说,“这里有点太安静了,你难道不觉得一切都过于顺利吗?从——” 话音刚落,就听见几声枪响,后面一片光亮,后面的那艘船上随即几位年轻小伙,被枪弹射中掉落水中。 “不好,大家蹲下,快划向那片拐弯处。”李国新压着姜凌峰赶紧蹲下,命令划桨的同志赶紧选择那片拐弯处,可没想到刚入拐弯处,却见另一艘船亮着灯等在那里。 “我们的消息走漏风声了。”姜凌峰说。 “看来有内鬼——快,划到岸边。”可还没说完,就见枪声四起,一颗颗子弹如同利剑一般朝着他们飞过来。 “我们看来包围了,只有突围了——”姜凌峰掏出手枪回射,却听背后一声“小心——”就见李国新扑倒在自己身体上,等他反应过来,看见李国新已经身中数弹,他趴在船身大喊:“国新同志,国新同志,您这是——” “革命就是要——要牺牲,可你现在必须——必须完成——我们的使命,凌峰同志,你一定要活下去。”李国新带血的手颤抖着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姜凌峰手中,说道,“子君,下辈——子,我——一定娶——” 话还没说完,李国新的手便从姜凌峰手中滑落下来,留下姜凌峰不停的喊“国新同志”,姜凌峰气急了,他大喊,起身开枪向前方射击,可夜色中面对前面的光亮,实在看不清对方,他拿枪的手被打伤了,手枪掉落在船舷上,等他上前拿时,肩膀和腿部也中弹了,他失足掉落水中。 前方船上只听到:“决不能放走一个漏网之鱼”,接着又对着水中开了数枪,才渐渐被喝住,便慢慢靠近这三艘船,将上面的物资全部搬到他们的船上。灯下,这些人都是穿着军服,远处的芭蕉林响了几声,他们停了一下,听到是鸟叫,便接着搬完,收灯,骄傲地将船驶离,也不管这尸横遍野的河面。 姜凌峰落水的河面泛起一阵阵腥味浓厚的血水...... (本章完) 正文 第87章 第87章 正月的这天,保罗书店里,大伙儿围坐桌前吃了顿热腾腾的饺子,就听外面簌簌飘起了小雪花,渐渐由小变大,由疏转密,雪越来越大了,洁白的雪花,将屋舍都装点成一片晶莹,世界成了繁华的雕梁画栋。大家都还在兴头时,苏婧婷却坐在其中,心中总感觉不安和寂寥,准备去保罗设的里间书斋翻阅一些书籍。当她推开门,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欣喜极了。 她慢慢抬起一只手,尽情让雪花沾上手指、额间、衣襟......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密密的雪花里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凌峰,是你吗?你回来了!”苏婧婷不禁脱口问道。 “婷婷,我太想你了,你好吗?”苏婧婷听到那模糊的身影回应着她,可她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面容。 就在那身影越来越靠近她的时候,她伸手,仿佛马上就要握住迎上来牵她的那只手时,不觉背后被人一拍,那身影却即刻消失在雪花里了。 “苏老师,您站在这里想什么,赶紧进屋,我给你换药!”苏婧婷扭头,发现是刘子君,没说什么,摸了摸太阳穴,点点头和子君进了书斋,进屋前,她还回头看了看院子,确实没人,自己许是太思念凌峰,臆想了。 上元佳节,苏婧婷被李芸死缠烂打去了庙会,说是姐妹一起逛街市,结果李芸和金豆两个像个孩子似的玩得没影了,苏婧婷倒一个人溜达到去年那棵桃树下,见了突然触景生情,又掉下眼泪来,不禁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小姐,买盏灯,许个愿吧!”她听到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发现是个驼背的老人在售灯。 苏婧婷抹了抹眼泪,接过灯,看了灯上画着几朵桃花与玉兰花,在氤氲的灯光里,交相辉映,如同鲜花般绽放,她露出欣喜的笑容,准备掏钱买时,发现那老人早就不见了,一阵疑惑。而她四下里寻李芸和金豆,俩人几乎完全不见踪影,她打量着漂亮的花灯,默默无语,也不想打扰热恋中的情侣伙伴,自己便往回走,走到那座庙门口时,心中一阵抽搐,但还是没进去。可就在这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庙里出来,她仔细看时原来是刘子君,便上前叫道:“子君,子君。” 刘子君听了,回头看时,赶紧又转脸过去,接着马上又转身回答:“哎,苏老师,这么巧。” “子君,怎么啦,谁欺负你啦,告诉苏老师。”苏婧婷走上前,看到刘子君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 “没——没什么,我刚刚去庙会祈福,有点想家了。” “哦,走,今天上元节,你到我家坐坐,陪我和爹爹吃顿元宵吧。” “嗯,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 到家后,苏婧婷将那盏灯仔细放在床头,便领着刘子君,去见父亲。 “爹爹,子君从广州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今天就让她和我们一起过上元节吧!” “既然是婷婷的朋友,那你就当这里是家,经常来玩儿啊——”苏老爷正愁苏婧婷年节因为心结未解,没法好好过年,今天这个姑娘正好给他一个忘却不愉快的理由。 “谢谢苏伯父,您人真和善,之前就听苏老师说过您——” “哦,是吗——你寒假不回家,那用完晚膳,今晚就住这儿吧——婷婷,怎么你回来了,金豆倒没见着,他人呢?”苏老伯略略显出不满。 “爹爹,现在年轻人,您就别管了,我自己家里人,我心里有数。” “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都成家里人了——子君,现在你也是家里人喽!”苏老伯捏着胡子,直摇头笑说。 “苏伯父,苏老师人缘极好,在我们那里,就没谁说她一句坏话。”刘子君顺水推舟赞叹道。 “哈哈哈,子君,今天你来,苏某甚是开心,以后常来、常来。” 用过晚膳,苏老伯便自去就寝了,谈天说地的夜色,就留给年轻人吧。苏婧婷将花灯放在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上,便请刘子君一起在这里坐坐。 “这桃树甚是漂亮,今年桃花开得太早了!而且如此鲜艳,看来苏老师要走桃花运了!”刘子君看到这院里的一树桃花盛放地绯红绯红的。 “哪有什么桃花运,我只希望思念的人能一切平安!”苏婧婷摆弄着那盏灯,盯着灯上的玉兰花。 “哦,我听说了,您有位非常了不得的红颜知己。”刘子君并不知道,苏婧婷的爱人在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毕竟姜凌峰的行动是秘密的,就连组织里的上下线知道的人都不多。 “是的,他很了不起,是他让我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苏婧婷看着天空说道,“你还小,可能不太懂我说的。” “我怎么可能不懂,我的那个他,平凡又伟大。”刘子君绕着桃树,突然没忍住,说出口了。 “是吗,你的那个他?你小小年纪,是被谁给骗了?”苏婧婷听了,颇感诧异,不觉开玩笑地说道。 “苏老师,我是很严肃地告诉您,我的心事,您却拿来取笑我,”刘子君不觉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和他的感情纯真,是不容任何人玩笑的。” “哎呀,好了好了,怎么还哭了,我明白你的感受了,别哭别哭,你们是要一起去法兰西留学吗?”苏婧婷赶紧走上前伸手绕着她的肩,将她扶进房内。 “原本是的,现在不可能了!”刘子君进了屋,突然抱着苏婧婷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苏婧婷实在不解。 “他——他——走了......”刘子君拿出她怀里的一个本子,打开时,眼泪大颗大颗掉在书页上。 “走了,他抛弃你了吗?你们不是感情很深吗?”苏婧婷越听越糊涂。 “苏老师,您别问了。”刘子君将那个本子翻了又翻,慢慢说道,“这是他赠给我的,当时他教给我一种新型的表达方式。他说,比语言文字更好用,关键时刻还能保护自己。” “这是——”苏婧婷凑过去看时,不觉一头雾水,上面是奇怪的符号,有划线、有点、有字母、有分隔线...... (本章完) 正文 第88章 第88章 就在苏婧婷疑惑地翻着刘子君心上人留下的那个本子时,刘子君在旁边,边回忆爱人教她的情景,边复述着: “摩尔斯电码,发明于1837年,是一种早期的数字化通信形式。”刘子君抹开眼泪,接着说,“他告诉我,这是一种时通时断的信号代码,通过不同的排列顺序来表达不同的英文字母、数字和标点符号,由此来传达秘密讯息,也就是只有懂这个电码的人彼此知道传达的意思。” “好像很有意思——”苏婧婷听了,突然产生了兴趣,她也总是对各种新鲜事物保持着好奇心。 “是啊,你看,只有我和他知道,而且可以在众目睽睽中,互致情谊,是不是很浪漫?” “听起来确实如此。”苏婧婷不知怎的,很想学,而且心里还在嘀咕:等姜呆子回来,我就逼他一起学。 “当然,如果掌握这些符号,可以用任何声音、手势、甚至光亮等等的长短暗示,来表达你要的意思,你看,比如你这盏灯。” 说着,刘子君似乎忘却了什么痛苦一般,走进了某段回忆,她照着苏婧婷提进屋子的灯,一会儿用袖子遮住,一会儿又拿开袖子,有时遮住的时间长,有时短促,接着她说:“这样,就在表达,我喜欢你。呵呵......” 可一会儿,刘子君又像想到什么,又开始流泪。苏婧婷在觉得新奇有趣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让她此刻无法猜透,她照料子君睡在自己的卧榻,在灯下开始翻看这个划着各种符号的“摩尔斯电码”的本子,在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看到两行刚劲有力的诗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落款是“李国新”。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平凡而伟大’的那个他啊!”苏婧婷小声喃喃,她抚摸着那两行诗句,便学着子君用袖子遮住灯的模样,接着,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凌峰!” 第二天清晨,天还微明,李芸就急切地敲门进来,被来福带到苏婧婷里院时,发现苏婧婷已经在院子里翻着什么书。 “我的苏大小姐,你昨天一声不吭,自己就离开庙会了,可把我和金豆急坏了。”李芸一上来就大着嗓门说着。 “嘘!小声点——”苏婧婷赶紧捂着李芸的嘴。 “怎么了——哦,我忘了,现在还早,苏伯伯还在休息吧,不过你屋离苏伯伯的卧房还挺远,听不到吧。” “不是我爹。”苏婧婷指了指厢房内,“我一个学生子君,昨儿陪我聊到很晚,我俩一起回来的,庙会正好碰着她,人家还没起呢!” “哦,小孩子家家,出门在外,过年肯定想家。”李芸略略点头,边思索边说,“不过,让她在家吃顿饭就行了,怎么还留宿啊,苏老师,你这老师太尽责了吧!” “不然怎么办,像你把我忘在庙会上,我让她一个人走夜路回书店吗?”苏婧婷没好气地撇撇嘴,向她白了一眼。 “好了,咦——这是什么!一大早就在备课啊,你可真是进入角色了呢!”李芸在看苏婧婷翻看着什么。 “什么进入角色,怎么你之前的戏文,还没写好?”苏婧婷继续嘲讽这个闺蜜。 “哎哟,苏小姐,别这么尖刻了,我保证下次不会把你忘大街上了!”李芸并拢中间三个手指,对天起誓。 “谁要你发誓,我看,你就算起誓,也没用——” “哎,我说苏婧婷——”李芸正想反驳,却听见门被推开,子君揉着眼睛,伸着懒腰,哈欠连天,走出来说: “苏老师,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你朋友?” “哎,对,反正不是敌人,你好,子君——”李芸本想和苏婧婷理论理论,看到走出来一个清丽的小姑娘,觉得在孩子面前,不能失了涵养,赶紧变了语气。 “这是李芸姐姐,成天揭我短的李芸姐姐。”苏婧婷趁势轻轻揪了李芸胳膊一下。 “哎哟,疼啊——” “疼就对了,看你以后还没大没小,在孩子面前,还总跟我撒娇。”苏婧婷噗嗤一笑,又转身将那个本子递给刘子君,“给,本子每一页都给你弄平整了。” “哦,我的‘摩尔斯电码’”刘子君摸了摸上身,发现苏婧婷正好递给她这个本子,便一把接住,放在自己怀里片刻,又拿起来,翻到最后一页,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什么宝贝,让你这么爱不释手啊!”李芸问道,觉得非常稀奇。 “这是一本笔记,上面记载着一种奇特的表达方式,还可以偶尔用于日常生活。”刘子君解释道。 “就是不用你的嘴,用其他方式表达你的所思所想,还能传情达意。”苏婧婷看着李芸恍惚的神情,又将刘子君的话翻译地通俗了一点,“说了也不懂。” “好像听起来,挺有趣,可以教教我吗?” “你还想学这么难的学问啊,劝你趁早放弃!就你这榆木脑袋!”苏婧婷点了点李芸的额头。 “有你这么损自己闺蜜的嘛!”李芸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继续带着感兴趣地口吻问刘子君,“子君,好妹妹,教教我吧,平时太无趣了,就当学一门语言。” “好吧,你瞧,这个划线,还有这个点,有些线长,有些短,合在一起传达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刘子君并无推辞,就坐下来,给两位小姐,讲述“摩尔斯电码”的奥妙。 “好有趣啊,我也喜欢你......” “还可以用灯光表示,或者动作表示......” “哈哈哈——” ...... 之后的几天,等苏婧婷一有空,两人就缠着刘子君教授这门新型学科,三人经常在保罗的书斋一会儿笑个没完、一会儿又哭哭啼啼,几乎把这个奇特的表达方式,当成了女士下午茶的一个惊奇游戏,惹得王主编和保罗听到三人关在书房的动静,都觉得甚是莫名其妙,又不好打扰;就连金豆每次以各种好吃好玩的引诱李芸,都被拒之门外。毕竟门上特意贴着:“女子时间,请勿打扰”。 再后来,因为怕影响王主编给工人们上课,她们三人便有空,就外出郊游踏青,这春色秋光的盛景,怎么能辜负呢?何况选择郊野之地,是靠近苏州河的一段清雅之地,据说是苏老爷曾经盘下了这块地皮,欲修一座园子,后来不知为何又没有动工,只雇了园丁,将这片打理成一个看似公共的休憩之地,或许也是为了给无家可归的人暂时的安顿之地。如今,这里到了春日,垂柳依依、水光灿烂、繁华似锦,让人心旷神怡,因而引来很多闲客们观光。不过,苏老爷为了给女儿清净与安全,还是造了一个高高的藩篱,隔开了那些公共之地。所以只要世人问起,大家在称赞苏老爷有儒商博爱的胸襟同时,也不忘感叹一位父亲的用心,也都知趣地不去叨扰藩篱另一边的“天伦之乐”。 近来,这片小天地,被这三位姑娘,可是践踏地连草皮都要再种一遍了。 看来闺蜜们一旦抱团追逐理想,特别是“新鲜有趣”的理想,那就会汇聚成为无法被撼动的能量呢! (本章完) 正文 第89章 第89章 苏婧婷一大早蹬着棕色浅口短靴、穿着浅粉色束腰风衣、戴着精致的浅灰贝雷帽,急切地敲开保罗书店的后门,一脸兴奋地看到王主编,便赶紧问:“他回来了?” “苏小姐,快请进。”王主编忙让苏婧婷进里屋。 “他在哪里呢?”苏婧婷迫不及待地问。 “您是说凌峰吗?”王主编仿佛恍然大悟地模样。 “王主编,别跟我开玩笑了——”苏婧婷在书房、保罗洗照片的暗室,甚至到厨房查看着,一边说道,“我当然是说他啦,一听到金豆说他老板有消息,我就赶紧过来了,他是不是一回来就去忙别的什么事了。” “哦——我总得先确定你说的他是谁吧。”王主编扶了扶眼镜,“我给你倒茶去。” “唉,等一会儿,还要给我卖关子——”苏婧婷不耐烦地坐在书房里。 过了一会儿,王主编显出特别高兴的神情,并给苏婧婷端来一杯碧螺春,他咧嘴说道:“金豆话还没说完吧,凌峰通过报纸捎了一个暗信——给,你看,你不是一直在学摩尔斯电码吗?” “哦,他人还在南方呢——我看看吧。”苏婧婷顿时那兴高采烈的神情烟消云散,不过立马振奋精神,解读报纸上的暗语:“这个姜凌峰,连信也要考我,都没提到我,只说一切安好。哎——” 看着苏婧婷一脸沮丧,王主编刚想安慰,却见保罗慌慌张张闯进来,王主编使了个眼色,保罗赶紧佯装去暗室放相机。苏婧婷满脸颓丧,感到心情不畅快,便坐了一会儿就回苏府了。 虽然没有见着姜凌峰,但大半年来,苏婧婷却隔三差五收到这样类似的“暗语信件”,倒也心有安慰。而她一如既往,兢兢业业教犹太朋友中文,也坚持帮助工人夜校、并协助来沪的学生办理留法手续。当然,幸好身边两个姐妹花,让她的生活多少增添了生趣与快乐,刘子君与苏婧婷越来越亲近,与其说是师生,真不如说是闺蜜了。因为子君兴趣广泛、读书涉猎广,所以有时谈心,李芸都插不进嘴。 李芸因为一时对于摩尔斯电码的兴趣,而与刘子君熟识;同时,为了让刘子君有些留法的经验,苏婧婷也谈了不少留学法兰西的趣事。李芸在旁听着,不知怎的,也对留洋渐渐萌生了向往。一日她突然问苏婧婷: “婷婷,你当初都没和我讲这么有趣的经历,原来法兰西这么浪漫!” “你呀,留洋可不是玩乐,当你每天对着一大堆功课,可就浪漫不起来了。”苏婧婷点了点李芸的太阳穴。 “哎哟,不就是读书写字吗,有什么难的!想想看,在塞纳河畔读诗,晚风吹过我的秀发,估计喝咖啡的青年才俊,都会忍不住跟我过来搭讪。”李芸说着,往旁边瞅了瞅。 “想得美,就你这小眼睛,人家洋妞都是金发碧眼,怎会看得上你?”金豆给苏婧婷端来银耳粥,便不带好气地说完之后,气呼呼地走了。 “哎呀——你别气金豆了。”苏婧婷打了一下李芸的胳膊。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他这两天成天气呼呼的,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我看,我俩迟早没戏。”李芸看着金豆远去的背影,撅着嘴说道。 “金豆有心事,你们本来就相差悬殊,这万一你真的留洋,他怎么办啊!”苏婧婷提点着她,“你呀,怎么谈个恋爱,这么糊涂!” “我也很矛盾,我爹还指望我嫁个豪门贵族,肯定不同意我俩的。”李芸沉思道,一边靠着桃树,坐在苏婧婷厢房外的石凳上,“我想好了,古有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那我何不效仿,就和他私定终身。” “芸丫头——”苏婧婷听了闺蜜这么果决大胆的决定,实在不像自己认识的李芸,半晌才回过神,“你真这么想吗?” “是的,我就喜欢金豆,任谁都不能拆散我们!”李芸倔强地点点头。 “好,既然如此,我可以做你们证婚人,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多么大的幸运,全力支持!”苏婧婷说着,给了李芸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都默默流泪,想着各自的心事。 “婷婷,放心,我听金豆说了,那个姜呆子忙完,一定会信守承诺,尽快回来与你见面的。”李芸松开苏婧婷的拥抱,用绢帕给苏婧婷拭泪,并将两手搭在苏婧婷的肩上,以示安慰和鼓励。 “嗯,我从来不曾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苏婧婷斩钉截铁地点头,“等他回来,我便再不放手,追随他去从商也好,革命也罢,天涯海角都跟着他,我认定他了。” 话说到这里,她俩突然听到厢房后面有什么东西打碎了,苏婧婷警觉地站起来,发现金豆从后面走廊出来。 “小姐,您这银耳羹喝完了吗,我来收拾收拾!” “你怎么不给我也拿一碗,不高兴看到我吗?”李芸看到金豆谨慎地朝她瞥了一眼,脸还涨得通红。 “欢喜,怎会不欢喜,我这就给你端一碗热的来。”金豆想必是听了两人的对话,对于李芸这样大胆的告白,心内不知有多欣悦。 “谁要你端,我跟你一起去厨房,司马相如!” “哈哈哈——”苏婧婷看着李芸这么大胆地脱口而出,倒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过分矜持了,不觉对于这位昔日沉迷于时髦时装的闺蜜,刮目相看。 是啊,爱情,原来是考验人真性情的试金石呢! (本章完) 正文 第90章 第90章 苏婧婷刚伏案备完课,揉了揉肩,走向窗前,发现已近黄昏,一缕落日的余晖洒在窗帘上,也将苏婧婷的脸映成绯红色,她抬头望着天,发现天空垂挂着一个风筝,离她似远似近,才发觉一晃又过了一年,眼下正是踏春郊游地好时节;她忽然忆起两年前参加秋季跑马会之前,曾与姜凌峰约好去郊野,虽然一直能收到他发过来的“暗语信”,然而无法见面使她内心煎熬得很。 她看着那风筝出神,心想:放风筝的人收了线,便能将高远的风筝收回家;凌峰,你就如同那风筝,可我总害怕手里那根绳子断了,你从此飞得遥不可及,再不见踪影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吩咐进来时,发现是来福领着保罗进来。 “婷,你上次找的照片,我给你洗好了,一直被王主编编派,总忘了给你洗出来。”保罗走进苏婧婷房间后,抱歉地递给她一个信封。 苏婧婷接过信封,不觉有点诧异:“你不拿给我,我都差点忘记了。” “这么好的照片,要好好珍藏的。”保罗有点惭愧地说。 苏婧婷打开信封,发现是前年除夕她与姜凌峰在保罗书店共舞的照片,她看了好一阵,手不觉有点颤抖,眼泪又一次不自觉流下来。 “是挺好的,你是不是又带信给我了。” “苏婧婷,我——”保罗有点支支吾吾,“我还没收到王主编的报纸呢!” “保罗,你今天怎么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凌峰出事了!”苏婧婷手里的照片掉落下来,她急急走到保罗跟前,想问个究竟,“我就说嘛,编什么暗语,肯定——” “婷,别哭,不是的,我今天是有事情要说,跟姜没关系。”保罗见苏婧婷坐在椅子里,掩面哭泣起来,赶紧安慰道,下意识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是想跟你说,这几天,你暂时不要去书店。工人夜校暂停,我们的课也暂停。” “为什么?是书店发生了什么了吗?”苏婧婷听到如此说,立马止住眼泪,感到一丝警觉。 “倒没什么大事,自从去年秋季工人们组织的几次大规模罢工,那些穿军装的也越来越嚣张,最近几天在附近街区都设了岗哨。”保罗搓着手,停顿了一会儿,将气息调匀,便接着说,“王主编和我商量,先关停保罗书店,暂时不售书。他计划带我去他老家避避,顺便让我采风,搜集中国乡村生活素材。” “啊,这么严重,还要关停吗?”苏婧婷抹了抹眼泪,突然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傻乎乎的,因为不是凌峰出事的消息,倒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应该不会关停太久,我特意过来跟你道个别,也劝你和李小姐,这几日不要出府为好。” “那子君呢,她怎么办,也跟着一道去吗?”苏婧婷立马想到刘子君岂不没有了住处。 “本来想安置她住安娜那里,但我觉得毕竟她是中国姑娘,饮食起居都不太习惯,之前王主编还可以时时照料,眼下——所以今天来也是想和你——” “哎呀,你今天真的婆婆妈妈的,就让她来我这里,安心住着等你们回来。”苏婧婷一边说,一边拍着保罗肩膀,“保罗,你放心,保证我给她照顾地妥妥的。” “好的,我这就将她送过来。”保罗跟苏婧婷感谢地握了个手。 “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这算什么呀!不用你送,我让金豆送你回去,再接子君过来住。” 王主编正在给书店正门挂上“暂停经营”的牌子,刘子君也在书店里帮着整理书籍,并在门关上后,急忙对王主编说: “老王,就算你缄口不言,我也知道这关门的意义,组织马上有大行动,对不对?” “不该问的,不要问,也不要瞎掺和。”王主编听了,动作停了片刻,便扶了扶眼镜,对刘子君警告道。 “好,我不问,但我总可以留下来吧,万一你们需要送信什么的,我也可以帮忙,或者我可以帮忙做饭啊!” “这次任务重大,而且有一定的危险性,况且女子加入进来,会影响我们的全盘节奏,到时候还要我们照顾你们。” “你这叫偏见,古有花木兰从军、穆桂英挂帅,而且也不止我一个女子入党,怎么就成累赘了?”刘子君握着拳头申辩道。 “反正,这次我接到的任务里,要求就是这样,而且要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成功。”王主编推着刘子君进她的卧房,令她赶紧收拾行李。 “我不走,我必须跟着你们一起,国新如果看见我这样贪生怕死,也绝不会原谅我。”刘子君失控地蹲下哇哇大哭起来。王主编一时间无法说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等她哭了好一阵,他扶她起来,慢慢走近她的卧房。 “我知道,国新牺牲,你很伤心,但要是他看见,自己喜欢的姑娘,不服从安排,任意妄为,做无谓的牺牲,他会不会更加寒心。” “我——”刘子君竟无言以对。 “听王叔叔的话,你还年轻,而且很聪明,今后要留洋法兰西,学习更有用的技艺,为国争光,那时,你的价值才会更大地发挥。”王主编语重心长地说,“现在你意气用事,只会打乱我们的计划,这样岂不是帮了倒忙?”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收拾行李,你现在是保存实力,磨练技艺的时候。”王主编点了点她的鼻子说,“我猜,保罗应该马上回来,接你去苏老师家,赶紧的——” 刘子君用袖子抚了抚脸颊,不再反对,乖乖地去收拾行囊,可是心里仍藏着一百个不甘心。 苏婧婷送走保罗后,等着刘子君到来,可是半晌都没到,心里焦灼不已,手中的书页几乎没看进几个字,她不时走出房门,又走进,不禁喃喃自语:恐怕在告别,才会这么久。 小声嘀咕后,忽听窗户响了几声,她看向外面,自说自话:“忘记关窗户了,真不想将春日关在屋外。”没想到当她关窗户时,发现窗台多了一个绢帕,上面绣着玉兰花,她大吃一惊,跑向屋外:“是他,是他,凌峰,凌峰,是你吗——” 可她等来的回音,却是一只花猫从草丛里窜出来,喵喵叫着跳上了游廊檐顶。她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道:“唉,最近可能太累了,这绢帕许是先前忘记在窗台边的那片吧!” (本章完) 正文 第91章 第91章 苏婧婷吩咐来福收拾出了一间客房,紧邻她厢房的西面,与她共一个院落,并且开窗就能望见一树桃花,眼下正值三月春光无限之时,想必子君见了肯定欢喜。 虽然苏婧婷精心布置了刘子君的客房卧榻,可是后者却一直坐在院子里,傻傻望着天空。已是夜幕笼罩,早春的夜晚还是寒意袭人,苏婧婷从客房收拾停当之后,见她还未进去歇息,不免前来劝她: “子君,夜深了,外面冷,赶紧进屋吧——怎么,才出来,就想念书店了?”苏婧婷故意带着嫉妒的语气说道。 “哦——苏姐姐,你来了,你这里环境清幽,我早就想搬来多住些时日了。”刘子君回过神来,赶紧恭维了一番苏婧婷这清雅别致的居所。 “既然如此,就常住吧,自从端午你来我家包粽子,之后就再请不来你了。”苏婧婷一边拉着刘子君进屋,一边数落着,“这个王伯伯是不是一直在编派我家子君啊,我爹还一直念叨你呢,这下好了,他老人家不必天天拿我开罪了。” 屋内一阵清朗的女生笑声之后,却听刘子君踌躇满志,吞吞吐吐说:“苏姐姐,你和苏伯伯都待我像亲人一样,这辈子的恩情,子君——子君——恐怕是还不完了。” “呀,谁要你还,你给我们这个静幽幽的庭院带来不少欢乐,我们还没感谢你呢?”苏婧婷感觉刘子君今晚脸色很不好看,“好端端怎么说这些,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来我瞧瞧......” 刘子君拿开放在自己额上试温的手,并握住这双精巧的手,说:“苏姐姐,如果我——我留学法兰西不回来了,你会想我吗?” “子君,你决定马上就去了吗,你的留法手续,王伯伯给你办好了?老王也真是的,非要揽着给你办,要给我就好了——”苏婧婷又是一顿数落老王。 “没有,我就问你,你会——” “这还用说,我都恨不得陪你再留洋一次呢!” “能交到像你和芸姐姐这样的好朋友,也不枉子君来沪一趟......”刘子君突然簌簌掉下泪来。 “哎哟,怎么还哭上了——好啦,放心,等你留学回来,我们肯定去接你!”苏婧婷忙帮她抹干眼泪。 “嗯!”刘子君对着苏婧婷,又孩子气笑起来。 “你也想太多了,快睡,小丫头——”苏婧婷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两人都笑了。 等到苏婧婷准备开门离开房间时,不想又被刘子君拉住,用力拥抱了一下。苏婧婷笑着说:“小淘气,再顽皮就打你屁股了!” 夜晚似乎被拉得很长很长,而刘子君坐在床边,丝毫没有睡意,她环顾四周,又打开了窗户,看见窗前的桃树在月光的清辉里,显得生动且梦幻,她似乎看见心上人正在花丛里对着他微笑。她又默默走回床边,从怀里拿出那本写满摩尔斯电码的笔记本,翻了又翻,默默叹道:要是明天不要到来,该有多好...... 春日的早晨伴着鸟雀的欢欣,生机盎然;昨夜定是下过雨,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婧婷的厢房庭院内桃花落了一地,满院是湿漉漉的桃红色,分外鲜妍。苏婧婷径直去敲刘子君的门,没人应答,便喃喃自语地走开:“这丫头,说了早睡,昨晚还硬拉着我不肯睡,这下好了,起不来了。睡吧,睡吧——” 说着,她便朝自家厨房走去,还亲自下厨熬起了粥:她小心翼翼泡发干贝,洗净瑶柱,将两者切成碎末,放进粥里,又不时搅拌,待粥文火熬煮的时候,她问来福:“来福,我们家可还有鲜虾仁?” “还剩一些,昨儿晚上刚做了西芹虾仁,小姐觉得可还满意?”来福对小姐眨了眨眼。 “哦,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昨晚用的什么晚膳了?”苏小姐拍了拍脑门,可马上斜着眼看来福,“来福,越老越淘了,竟开起本小姐的玩笑了?” “来福哪敢啊,不就是提醒小姐来着。”来福嬉皮笑脸地说,“您这是要做什么早饭?这粥怪香的,来福都没闻过这么鲜的粥。” “都没尝怎知鲜呢?又来拍马屁了,我可不吃这套。” “闻着就鲜,这是给子君姑娘的?”来福到底阅历深厚,一看便知。 “是的,她家乡在广州,我前段时间听过她说广州的鲜粥放了什么鱼、贝之类,怕鱼太腥,我做不好,就选择干贝、瑶柱了。”苏婧婷边说,边让来福给她端来一碗虾仁。 “那这虾仁?” “想做虾饺,这也是广州名点心,来福,你来帮忙和面,我再打几个鸡蛋,虾仁沾点鸡蛋清,味道应该更好。”苏婧婷边做,边夸自己的手艺。 “咦,小姐,你这是哪里学来的?” “在保罗书店那里,看了几本菜谱,应该是老王放的。先学着,到时候——他回来——,口味还可以适应呢,毕竟都两年了——”苏婧婷嘀嘀咕咕,脸颊渐渐泛红,如同宣纸蘸上一抹红,渐渐晕开一般。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来福笑着摇了摇头。 苏婧婷让金豆端着粥和虾饺,一同从游廊走入厢房院落,便又去敲门,仍然没有回应,仔细听屋里静得很,感到不太对劲,一边喊着“子君”,一边让金豆踢开了门,发现床榻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刘子君压根不见人影,苏婧婷着急忙慌,正准备出去寻,却发现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一列娟秀的毛笔字分明写着:苏姐姐亲启。 (本章完) 正文 第92章 第92章 苏婧婷打开信封,展信读时,大吃一惊:“苏姐姐,认识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一直以来,你和芸姐真心相待,让我感到有亲人是那样的幸福,让我越来越觉得离不开你们。可是,我一直在欺骗你们,其实我不是什么大户小姐,从我记事起,就不知道何为父母,我是一个弃儿,但是加入了共产党,似乎让我找到了大家庭,我从南方到上海,是有任务的,为了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解放更多被束缚的灵魂。我很感谢组织为我筹钱去留洋,也一直期待学成归国,为这个贫弱的国家做更大的贡献。可我现在必须完成一件事情,我得马上回广州。很抱歉不辞而别,如果当面辞行,恐怕是走不了的。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终会相见——永远爱你们的子君敬上。” “金豆,快去开车——”苏婧婷含着泪,读完信,赶紧吩咐金豆准备车。 “去哪儿,小姐?”金豆看着苏婧婷慌慌张张,也不知所措起来,可他必须镇静,因他承诺过姜凌峰必须保护好苏小姐,“小姐,您先冷静冷静,子君姑娘,提着行李肯定走不远。” “嗯——让我想想——”苏婧婷又细细读了一遍信,说道,“火车站,就是火车站!” “啊——什么,小姐,现在那里,不能去!”金豆一听,觉得蹊跷,这几日苏婧婷没有出门并不知道,眼下工人们正在开展一次有组织的罢工,曾经为姜凌峰做事的他,打听这些讯息的渠道自有一套办法,当然他或许还另有隐情。 “为什么去不得,再不走,我都没办法送她了,快开车啊,哦,对了,将粥和虾饺一并带上,路上这么久,这丫头也不知道饿吗?”苏婧婷一边叨叨,一边去拿食盒装粥和虾饺。 “不能去,不能去,现在有好几个街区都被工人们占领了,听说很多工厂电和自来水都切断了,就连,就连——” “就连什么,金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苏婧婷越听越不对劲。 “就连警察署都被工人们占去了——王主编,让我好生伺候你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还说要我们好好照顾子君。” “看来这次工人运动很成功啊,难怪王主编说要带着保罗下乡,合着,都是骗我们的——那我们先去找老王。”苏婧婷满脸愠怒,拿着食盒,奔出门,刚开门,却见李芸正欲敲门。 “婷婷,这是去哪儿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李芸见了苏婧婷开门的脸色阴沉沉的,惊讶不已。 “你怎么也来凑热闹,还嫌我不够烦吗?”苏婧婷没好气地说。 “呀,我来看看子君,给她带了些好吃的——一大早,发什么神经啊!” “你才神经,金豆,快去开车!”苏婧婷一头坐进车里,正想关门,却见李芸满脸涨得通红,拉着车门不让关上。 “出什么事了,找我发什么脾气,我招你惹你了!”李芸说什么都不让关门,非要苏婧婷说清楚。 “快放手,再晚就来不及了!”苏婧婷大嚷。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芸再次问起。 苏婧婷像是想起什么,命令李芸道:“子君不见了,你快去王主编那里看看。” “什么——”李芸一听也惊讶不已,“好好地,怎会不见。” 金豆见苏婧婷主意一变再变,只好问道:“小姐,先待在家里吧,要不我去书店看看?” “不,我们去火车站——现在立刻马上!”苏婧婷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应该会在那里找到刘子君。 “小姐,那里现在危险......”金豆一再劝说。 “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三尺男儿怕什么?快开车!”苏婧婷语气越来越斩钉截铁。 金豆无法,只好开车去火车站。李芸听苏婧婷这么果决的命令,也觉得兵分两路是个好主意,于是按照苏婧婷的指示,直奔书店。 见书店前门果真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几人便从后门的街巷绕进去。还好敲门后,有人开门,见到王主编和保罗还在,李芸不觉心里稍稍宽松了些。 “咦,李小姐,不是跟你说,这几日没有课了嘛——我们正准备收拾行李去乡下呢!”保罗小心翼翼说道。 “刚刚去看婷婷,出事了!”李芸着急地说。 “出了什么事?”王主编赶紧问道。 “子君不见了。”李芸显出慌张神色。 “什么?稍等我一会儿。”王主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打开一个暗格,原来这里有个储藏室,通向保罗里间的书房。 “你们总是这么神神秘秘?”李芸显得有些不耐烦。 “李小姐,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保罗在一旁劝慰。 等王主编再次走出书房时,说道:“糟了,她偷了我们的工具,今天早上,本来要给一些工人的。” “什么工具?”李芸问道。 “去火车站,快!”王主编说。 因为昨夜下了雨,火车站轨道湿漉漉的,张军长正在一旁骂着:“他奶奶的,偏偏这个时候,火车出了故障,我说,你们到底会不会修?” “军爷,我们正在查看,应该是轨道出了问题,这要是开出去脱轨了,您这路途岂不危险?”正蹲在火车铁轨旁查看的铁路维修工,一边给同伴使眼色,一边应付着张军长。 “我呸,少废话,快修!”张军长看着车站远方,急切着搓着手,踱着步子走到站台队伍前,可以看见一些兵头上裹着纱布,有些是吊着手肘,有些是拄着拐杖,大家都无精打采,交头接耳,谁也没注意张军长走到眼前了。 “安静,我们马上北上了,,都给我精神点!”张军长努力鼓足说话的底气,大吼道。 “是——”一声回应,三三两两,有气无力。 其中,一位带军衔,看似副帅的兵走近张军长,小声说道:“大帅,抽根雪茄,放松放松吧!” 张军长斜眼看了看,用食指和中指从打开的雪茄盒里夹出一根,放在嘴边,那副军长赶紧划了一根火柴,给他点上,在雪茄头一明一灭间,只听张军长叹道:“还是你小子懂事——看来,这大上海,我们不会回来喽!” “虞会长那边——”那位副军长在等待请示。 “谁还顾得上他那个怂货,他不是有日本人给撑腰吗?”张军长轻蔑地哼了一句。 (本章完) 正文 第93章 第93章 正在维修的两位工人正在悄悄对话,听其中一位说:“算算时间,也该到了,不然,这群匪寇就要逃走了。” “是啊,真急人,不会是路上设了什么阻碍吧!”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看来我们得采取行动了,同志,你准备好了吗?” “为了革命,甘愿牺牲。搏一把!”只见两人拿出几包炸药,点燃,准备将火车头炸了,可惜火车铁轨和火车都被淋了一夜的雨,他们前夜藏在铁轨上的炸药也似乎受潮一样,引线全湿了,怎么都点不着。两人急了,便将绑在身上炸药点燃,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奔向张军长的队伍,意欲和这群残余力量同归于尽。 就在两人喊着,奔向张军长时,只听副帅喊:“军长,小心!” 张军长看到两人跑过来,对着两人就是一顿开枪,结果两人倒地,隔着很远的距离,炸药就炸了,两人被炸得血肉模糊,炸死了来不及躲闪的几个兵,却没有炸坏火车分毫。 “不自量力,老子扛枪打仗,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凭两个毛头小子,还敢炸我。”张军长吐了口唾沫。 话音刚落,就听火车头那边一声“轰隆”巨响,紧接着冒出浓浓的黑烟。然后一个影子趁着黑烟从铁轨处一直溜到火车站里面空无一人的候车室,原来那影子正是刘子君。 此时,她满面黑乎乎的,直笑着在候车室瞧着张军长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他奶奶的,没想到还会用这么阴险的一套,快去找个开火车的,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把这个火车给我开走——老子,还不信这个邪了!” 刘子君捂着嘴笑个没完,小声说:“还说不用我,让你们瞧瞧姑奶奶的厉害!”接着,她又看着还在冒烟的两位同志烧焦的尸体,难过地说:“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在天有灵,安息吧!” 就在火车站台一阵混乱,那些当兵的,跑进火车站里工作室,对着一个一个挟持的工作人员问:“你会不会修火车。”大多数都抖作一团,称不会,只有一位,声音沉着,对当兵的说道:“你不松绑,我怎么给你修?” “会修,怎么刚才不说。”当兵的凶巴巴问道。 “你也没进来问啊,我又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你还顶嘴——”当兵的说着,就用枪托往他额上打去。 “好了,好了,一会儿打坏了,就修不了火车了。”旁边的一位当兵的劝说道。 就在这位工作人员,随两位当兵的去了火车站台,接着进了浓烟滚滚的火车头,看着压力表,心里已经有数,便说道:“给我拿个扳手来!还有一副手套,这么烫我可没办法修!” “你——” “好了,好了,现在我们得赶紧离开,得求着他呢!” 就在这位勇敢的年轻人用绢帕捂住口鼻,拿着扳手在滚烫的烧煤炉的外面几处旋钮处,费劲拧着时,两位当兵的实在受不了里面的热,便出去放风,都认为反正他也跑不了。 当苏婧婷听到火车站几声爆炸声后,更加心如火燎,等金豆一停车,她便跑进火车站,大喊着:“子君,子君。”可等她跑向站台时,却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躺在地上,吓得她往后一仰,却被张军长一把接住:“好俊的小娘子,正是来投怀送抱的?” “你们放肆,快放开。”正说着,张军长便命人给绑了。可不多一会儿,就见金豆、王主编、保罗,还要一大堆工人拿着枪闯进来,迎面打死了几个当兵的。 张军长见这些人用的先进武器,而且人还挺多,立马从副帅那里强行勒着被绑着的苏婧婷说:“别过来,不然,我一枪毙了她!” “婷婷——”李芸看到苏婧婷被当做了人质,上前担心地喊道,一把被金豆拦住。 “张军长,好说,我们来谈谈条件——”王主编扶了扶眼镜,声音沉稳。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张军长大笑道。 “纵使你把我们都杀了,你们也已经插翅难逃了,不出10分钟,这里马上就会被全上海的工人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就算你能坐火车离开,下一站的铁轨早就被我们铁路工人毁了,到那时你们也是死路一条。”王主编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你们——到底要怎样?”张军长听了后,开始有点慌,歇斯底里吼道,“可以啊,我先杀了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哈哈哈——” “慢着,你若答应我们几个条件,我们保证让你安全离开。”王主编果决地口气,让张军长有所动摇。 “你——先说说看!” “可以先看看协议!”那位副帅被张军长踢过去,战战兢兢接过协议。张军长看了看,大笑道:“笑话,让我交出军权,还要我弹劾虞会长。你当我傻吗?这也不是自寻死路吗?” “眼下你只有这条路!”王主编斩钉截铁的喝道。 “好,拿笔来,我签!”张军长咬了咬嘴唇,脑门上滚出几颗大大的汗珠,想了想决定妥协,于是,一手用枪指着苏婧婷的太阳穴,一手签了字,“可以放我走了吧!” “请吧,把人留下!” “哈哈,你当真以为我会放了这位小娘子,我只答应签字,可没答应放人。”张军长一脸无赖表情,“如果我坐了这趟火车,还是出了事怎么办?得让她一路陪着!” “你——” “婷婷,不要!快想想办法啊,老王!”李芸急得直哭。 (本章完) 正文 第94章 第94章 就在张军长狠命勒着苏婧婷往后走时,从候车室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人,喊道:“我跟她交换,大帅,我比她年轻!” “子君,你真的在火车站!”苏婧婷身子使劲往前倾。 “老实点,别动——就你这个黑娃娃,我可看不上。”张军长已经拉着苏婧婷接近火车车厢门口。 “好,给你看看我的真面目。”说着,刘子君用绢帕使劲擦拭脸,王主编却在一旁说:“没想到她真的来炸火车头了,好样的!” “老王,怎么办!”保罗在一旁问道。 “等等,静观其变——这孩子,还真会惹事!”王主编皱着眉说道。 “这下可以了吗?”子君一边背着一只手,在后面敲着自己的后背,一边向前说道。 “保罗,一会儿,我喊一二三,你听到三,就打开闪光灯拍照!”老王看到子君正在后面给自己用摩尔斯电码暗示,便心领神会地给保罗传达。 “明白了!”保罗答道。 张军长觉得苏婧婷一定有来头,不然不会这么多人保她,于是笑了笑说:“我看,我手里的这个娘们儿,是个宝贝,不换。” “你——”子君握紧了拳头。王主编用手拦住保罗,看来计划再次失败。 就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张军长准备走上车厢,没想到,听背后一声枪响,正好打在手臂上,张军长惨叫一声,放开苏婧婷,苏婧婷赶紧趁机往前奔跑,张军长正欲开枪,保罗赶紧将相机闪光灯打开拍照,但仍然听到一声枪响,那一道闪光,让大家都下意识遮挡了一下眼睛,才发现有人中弹倒下了,接着就听到苏婧婷大喊:“子君!子君!不要,不要,快起来!” 原来,就在保罗拍照的一瞬,张军长已经朝苏婧婷背后开枪了,可就在那一刻,刘子君赶紧跑上前,挡了那子弹,没想到不偏不倚恰打在了她的胸口,她应声倒下。 苏婧婷只觉得时间仿佛禁止一般,她感觉不到金豆赶紧上前为自己松了绑,也看不到工人们趁势愤怒地朝张军长和他的军队猛烈反击。这个本就丢了士气和军心的队伍,怎么经得起这同仇敌忾的打击,不到一会儿全部歼灭。 恰乎静止的时空里,苏婧婷只看到躺在怀里的子君,奄奄一息地朝自己微笑。她太虚弱,只说了一句:“苏姐姐,不哭——”,便再说不出话来,只能虚弱地在苏婧婷的手掌里敲着,苏婧婷满面泪痕地翻译着:“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我要去见他了,你们要经常来看——看——我——” 手指敲到此处,便无力地垂下地面,再无声息。苏婧婷似乎觉得自己的妹妹,从自己的怀里消失了,她声嘶力竭,完全不顾周边的枪炮,也听不到老王、保罗、金豆的劝说,让她赶紧离开,李芸也在另一面抱着苏婧婷和刘子君,哭个不停。苏婧婷渐渐觉得世界同子君一样,渐渐变得模糊、黑暗、消失了...... “婷婷,婷婷——快,她晕过去了!”李芸赶紧吩咐金豆抱起苏婧婷回车里。王主编命人到火车头看什么人在里面后,便怀着复杂的心情,凄惶地抱起刘子君没有气息的小小身躯,慢慢走出火车站,他没有想到,这次运动换来的代价,竟要葬送一位如花似玉的年轻生命。 “她还这么年轻,有大好的青春——”王主编也流着泪,看着手里这个孩子。 “老王,别自责了,子君达成了自己的心愿,走得也是幸福的。”保罗摇着头,拍了拍王主编的肩膀,也不停地在一旁悄悄抹泪。 “她一直把我当做父亲,现在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王主编实在受不住,抱着子君的躯体,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好了,子君明白你的心意的!”保罗实在不懂怎么用更多的中文,去安慰这个一直坚强的上级,这位刚刚还镇定自若和张军长谈判的“父亲”。 这时,就听旁边的人走进主编,又不敢现在打扰他,可王主编渐渐收住哭泣,站起来,问道:“打探清楚了吗?” “人已经不见了,问了问这里的工作人员,大家都说不认识。” 王主编没说什么,叹着气,和保罗离开了火车站。 此刻,火车站里还人潮涌动,工人们在庆祝这一次武装运动的最后胜利,背后映衬着的是仍然被黑烟笼罩着的火车头,那曾是一位妙龄女英雄的机智“战果”,她俏皮的笑声似乎与这胜利庆贺声交融在一起,除此之外,车站里还飘着被打翻了的鲜粥和虾饺的香味,似乎仍冒着热气,等着给远行的人送别之用:是啊,路途遥远,总不能饿着吧...... 在保罗的日记里,他浓墨重彩地赞扬着这位年轻的女英雄,这位将自己的美好青春奉献给了伟大事业的女孩子,他这样结尾道:“虽然她在那一瞬间离开了我们,可是那个闪光定格她的美,如今我还能在这个书店听到她的笑语声。Life, as to its meaning and belief, goes to the eternity.” 在这一页上,姜嬛发现一张照片用别针别着,一个被枪打中的女孩即将倒地的瞬间,就这样被永久地定格在了画面上。一滴眼泪落在了泛黄的照片上,姜嬛第一次发现生命的最后一刻,是这样光芒环绕;相形之下,自己在聚光灯下的戏剧表演,简直如哗众取宠一般。 (本章完) 正文 第95章 第95章 “呵呵呵,苏姐姐,快来,这溪水好凉快啊——广州的四月天,很热吧——来,正好我们在这儿凉快凉快——” 一串银铃般的笑语声,让苏婧婷惊喜地发觉,子君原来没有“消失”,她真的去了广州,没想到自己也随着她的邀请,此刻也来到这个亚热带城市旅行。 “苏姐姐,你瞧,水里还有小鱼——来,我给你抓一条看看。”苏婧婷笑着,看着子君淘气地挽起裤腿,走进溪水里,抓鱼。 一阵风吹过,苏婧婷正在溪水边享受着惬意的凉爽,发现一片片桃红般的花瓣吹落进溪水里,吹在子君的发梢、肩上,还有笑声里。突然,花瓣越来越多,将子君似乎笼罩了起来,让苏婧婷看不清她,只听到一阵阵笑声,藏进了花瓣里,于是她大喊:“子君,子君——” 这一喊,她一睁眼,醒了,原来是梦,子君真的走了,消失了,再不会回来了。一连几日,她夜夜梦见子君,听到她清凉的笑声。 她抹了抹额上渗着的汗珠,起床,开窗,空气里一阵幽香沁入房内。已到清晨,桃花瓣又落了一地,也不知为何,今年的桃花开了谢,谢了又开,到四月还这样如织如锦。 “她若在,一定喜欢这景。”苏婧婷不禁喃喃自语,眼睛瞟到对面墙上的年历,忽然记起什么,“今天是清明!” 于是,她赶紧出屋,拿了笤帚,将落了一地的花瓣扫起来,装进一个精致的袋子里,又进屋,拿出纸笔,认真地写下:惟愿子君妹妹一路芬芳相伴,永不孤寂。 将祝愿塞入花瓣袋里,还不断小声说:“子君,莫笑,可不是学黛玉葬花,那样凄楚怜怜,只是给你捎去昔日的念想。你一定会欢喜......” 苏婧婷说着说着,又一阵泪涌,伴着阵阵叹息。 金豆一早被苏老爷差遣外出,苏婧婷等不及他回来,就自个儿叫了黄包车,拿着一些精致之物,和一个食盒,急急忙忙出府了。 黄包车将苏婧婷放在昔日三人嬉闹的“闺蜜天地”旁,此时,烟柳绕堤、鸟语花香、和风细雨......似乎,那些欢声笑语还在耳际萦绕着...... 今天的苏州河显得格外宁静,水纹的涟漪在细雨的渲染下,默默无声地一遍遍泛开...... 苏婧婷走近河边,拿出几盏荷花灯,又拿出一盒火柴,她想点燃灯芯,将灯放入河中,祭奠子君。可是湿润的空气,让她划了好几根火柴,都没有点着灯芯,人已经被细雨笼成湿漉漉的了,就在她倔强地再点时,仍然划不燃火柴,也不知是憋在心里很久的离别恨、还是急人的劳什子不听使唤,她放声大哭起来,却在此时,一把伞撑在头上,她抬头看时,见同样是带着泪痕的李芸。 “你不去参加子君的葬礼,也不去她的墓碑拜谒,却在此啼哭发气,算什么事儿啊!”李芸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 “我不要去,我知她不再那里,只有这里,我还能听到她的欢声笑语——可我点不着这荷花灯,点不着——” “我给你撑伞,你现在点吧——别哭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苏婧婷。”李芸撑着伞给她鼓气。 苏婧婷果然点燃了花灯,李芸帮着将花灯,一个一个放入河里,雨渐渐歇了,荷灯随着水飘向远方。苏婧婷将那个精致的袋口松开,将里面的桃花瓣又悉数全部倒入河水里,一瞬间,河里泛起了带着花瓣的桃红水纹,花瓣又将荷灯围绕着,护送着飘向远方。 接着,她从食盒里拿出一碗鲜贝粥和虾饺,流泪叹道:“可惜,那日你没有吃成我做的早餐,就上路了——子君,真是不好意思,苏姐姐就学了这两道广州早点,再学不会其他的了,也不知你喜不喜欢吃......” 说完,眼睛一闭,捂住嘴,全身抽搐着又哭了一阵,李芸搂着苏婧婷,轻轻拍着她的背,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两人渐渐缓和后,苏婧婷不禁吟道:“山长水阔知何处,与君相逢终有日......” “婷婷,你这是——” “那日,你还记得,子君问过我,苏州河和珠江会不会汇流?当时,我被她的问题给问住了,你知道,我地理不精。” “你哪是不精,这么高深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李芸的话总算让苏婧婷笑起来了。 “你又笑我——所以,当时我没有回答,现在总算知道子君为什么这么问了。” “哦,为什么?”李芸似乎还是不懂。 “我猜,她想家了,但又不舍得离开。”苏婧婷一边说,一边将手放进河水里,再撩拨开一片水纹,“我现在可以回答了,苏州河会注入长江,长江和珠江都会归入大海,上海和广州本就同属一个国家,相信不久以后,我们在天地间终会重逢。” 苏婧婷直到今天才解读刘子君那日问的河流汇流的问题。李芸听后,沉默许久,之后说:“婷婷,你又想那个呆子了吧!”。 “怎么会不想呢?”苏婧婷微微叹了口气。此刻,听到藩篱之外有人踏草的声音,苏婧婷边警觉着问:“是谁,谁在那儿?” “小姐,是我,是我,我刚刚在外方便,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继续,不要难过啊——”原来是金豆走过,是他载着李芸到这里的。 两人都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之后,李芸,慢慢说道:“婷婷,我觉得,你变了,经历了这么多,你变得更成熟,更明白事理,还更像个哲人。” “哲人?这话,你从谁学得——芸芸,看来,你也变了。”苏婧婷听到李芸对自己这么郑重的评价,突然感觉不适应了。 “这两年来,跟在你旁边,去保罗书店玩,向子君学习了‘歪思想’,不变才怪呢!”李芸微笑着低下头。 “看来,我们都长大了......”苏婧婷说这句时,显出明显地惆怅,“有时想想,要是永远是孩子该多好啊!” “可是,我们必须要面对成长的烦恼啊!想想子君,她多么勇敢。”李芸鼓励着陷入悲戚的闺蜜。 “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像小姐了,芸芸!” “是吗?婷婷,有件事想告诉你——”李芸看着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的苏婧婷,说这话时,显出犹豫不决。 “什么事,你说——”苏婧婷盯着李芸,正欲听她的消息。 “我——”李芸捋了捋苏婧婷衣领,继续说道,“你保证,听完后,不生气,也不难过!” “又开始小姐式撒娇,经不得表扬——好,我不生气,也不难过。你快说,我要憋死了!” “我——我打算去法兰西留学,已经哭闹着说服父亲,让金豆陪我去,父亲想着最好有人保护,也拗不过我,就答应我了,也资助了一部分学费,之后,我俩还可以勤工俭学。” (本章完) 正文 第96章 第96章 李芸一股脑说出留洋这样惊人的消息,让苏婧婷竟不知从何理思路:“你是说,你要留法,和金豆?” “对啊,不好意思,婷婷,我知道,金豆受了姜凌峰的指令,要保护你,所以今天也是请求你,答应金豆和我一起去。”李芸咬着嘴唇,央求着苏婧婷。 “你何时冒出这样的想法!”苏婧婷百思不得其解,李芸这位大小姐,居然要去法兰西勤工俭学! “之前还一直在犹豫,直到——直到子君牺牲那天,我打定主意,要帮子君完成夙愿,这也是我和金豆私定终身的好机会,婷婷,你就准了我们吧!” “芸丫头,你真的想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是的,我想好了,想暂时远离父母的庇护,像子君学习,出去闯一闯,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 “那留洋手续?” “放心,我爸爸已经为我加急,办妥了!现在就是担心你——” “芸芸,只要你幸福就好,你越来越让我钦佩了,是的我们三人总要有人,被幸福和幸运眷顾!”说着,苏婧婷给了李芸一个深沉的拥抱。 此刻,她看到金豆出现在她们身边,苏婧婷也给金豆一个拥抱:“小子,你可要看好我家芸丫头,不能让她受半点伤害。若是你出国看花眼,看上哪位洋妞,我可是要从上海奔到法兰西,去揪你耳朵的。” “放心吧,小姐,我金豆可不是那种人!”金豆抹了抹眼角,笑着对苏婧婷说,“只是,老板让我好好保护你,这——” “哎哟,我这么大人,还要成天被看着,怪难受,你只管陪我家芸芸,好好念书。”苏婧婷眼里又泛着泪光,马上又说道,“走,回头,我给你们挑几本书,先预习预习,走之前还可以问问我。” 就这样,苏婧婷在悲戚地祭奠子君后,紧接着又以万分不舍的心情,送别了一直在身边的好闺蜜,和成天护她周全的金豆。送别那日,艳阳高照,苏婧婷纵有不舍,对于朋友坚定追逐梦想、把握幸福的决心,却默默赞许,也怀着无限祝福,目送着远洋轮船渐渐驶离港口,驶向未知的理想与青春。 保罗后来在日记里也记着这份情谊:“虽然送别那天,来不及陪着婷一起。但我相信,我们的友谊如同革命情谊一般,永远维系。在后来的日常聊天里,我们还时时提起,他们俩确实给予了我们很多帮助。也不知在我回国的那一天,还能不能见到他俩学成归来,说不定到时候要改口成,中国话应该是:两口子。” 送走了最好的闺蜜,苏婧婷心事重重,正准备回转身上车回家,脱口而出:“金豆,回府吧——” 却听见一个声音说:“小姐,金豆,刚刚被您送走了......” 苏婧婷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使唤这个小伙子了,才发觉姜凌峰给自己留了一个多好的帮手和“护卫”,平日里呼来唤去,总觉得是应该的,可她忽然想到:怎么会是应该的,金豆也和她一样,都是平等的,应该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人家叫你‘小姐’,拿你当主子,还真的就是主子了,这都什么年代了。 苏婧婷一想到这儿,不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那司机奇怪:“小姐,您干吗打自己啊!” “没什么,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坐黄包车回家。”司机几番劝说,苏婧婷不听,快步跑开,回转身跑向港口堤岸的另一端,司机无法,想着就先回去禀报老爷了。 苏婧婷心事重重:这回金豆和芸丫头都去海外了,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了;金豆这么一走,这下似乎和姜凌峰的线全断了,苏婧婷长叹道:“凌峰,你不回来了吗,该不会在广州成家了吧!”想到这,不觉又气上心头。 可是就在刚刚送别芸丫头和金豆时,金豆附耳对她说:“小姐,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你一定要相信老板,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要信他——”想到当时金豆诚恳的神情,又想着毕竟他跟随凌峰多年,作为贴身死党,总能打听到凌峰的确切消息。这一转念,让她多少安心了些。 一缕海风吹过,将苏婧婷的帽子吹落,她赶紧去捡,跟着跑到马路中央,不想一辆黄包车迅速奔来,眼见着苏婧婷要被车夫撞上,却发现一个人影迅速抱起苏婧婷,拉到马路边上,待苏婧婷回过神想说声谢谢,却发现那人又消失在人群里,只有黄包车夫过来,连声赔不是。 “哎,算了算了,你们也不容易。拉我回家吧,地址是......”苏婧婷突然想到两年前,她在这附近就是因为一辆黄包车,认识了保罗和王主编,她此刻庆幸,自己还有好友在身边,因为子君的死,让她备受打击,以至于快一个月没有去书店看看了,赶紧改口:“去虹口犹太巷吧!” 黄包车因为差点撞上苏婧婷,说什么也不愿意收她的钱,苏婧婷只得将几块银元放在座椅上,快步跑开了。她这次去保罗书店,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便蹑手蹑脚走入后门,居然发现后门没锁,她便调皮地从后门溜进来,看到工人二嘎正准备走出来,想喊她,苏婧婷赶紧比划着,小声说着:“嘘!”二嘎笑了笑,心领神会,便默默离开了。不过,今天确实书店冷清,居然除了二嘎,便无人在书店,难不成王主编和保罗都不在吗? 她准备像往常一样,自顾自到保罗里间的书斋翻找些书,顺便等他们回来,却发现王主编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时好奇,她便轻手轻脚靠近,原来保罗和老王在这里谈些事情,只听老王语气沉重地说:“保罗,近日还是让苏小姐多多休息,不要来书店忙了。子君的事,让她已经很伤心了,李芸也和金豆留了洋,今天你的素材也整理地差不多,一会儿抽空,到她家,陪她出去散散心吧!” “老王,这些不用你交代,我心里都有数,只是那件事,不能永远瞒下去吧!” 苏婧婷在外面听着两人对话,感觉有些蹊跷,便更凑上前去,想听个究竟,只听王主编回应: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她现在,恐怕再不能接受更大的打击了!”王主编直叹气。 “您今天出去打探消息,还是没有姜的消息吗?”保罗又问道。 “哎,我其实并不相信。估计是有内鬼告了密,去年除夕,在广州联络点的那场枪战,还好有同志晚到,等那些军阀离开,再去现场查看时,没有找到凌峰的尸首,其他同志都牺牲了——可今天组织上告诉我青山同志已经牺牲了!” 话说到这里,苏婧婷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她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甩开门,脸涨得通红,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帘一般,对着王主编大声质问:“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他出事了,还说什么暗语信,告诫我不要打听,因为会危急他的生命,他都牺牲了,还怎么危急——去年除夕的事情了,你们蛮了我一年多了,可真有本事,我拿你们当朋友,你们就这么欺骗我——是怕我受不了?不就是一个姜凌峰吗,他死了,我还可以找到,比他强千倍万倍的男子啊!” 苏婧婷语无伦次,跌跌撞撞,跑出门,被门槛绊了一跤,连一只脚上的皮鞋也摔出去了,她也没感觉,踩着一只鞋,便冲出了后门。只听得保罗在身后大喊:“婷,你别生气,我们并不想隐瞒,你就别说气话了。” “哎呀,怎么这时候来——快追,别出什么事儿!”王主编推着保罗出去,保罗赶紧捡起鞋子追出去。王主编自己也带了帽子,准备再去打探消息。 苏婧婷扶着巷弄里的墙,边跑边哭,也没顾上犹太朋友看见她此刻失魂落魄的惊讶表情。突然间,老天也不作美,电闪雷鸣,顷刻间便倒下了雨柱,苏婧婷因为一只脚没穿鞋,另一只脚踩着高跟,完全不平衡,几度摔跤,被安娜和小皮特都扶起过,又被她推开。她下意识干脆脱了另一只鞋,拼命跑出巷弄,保罗追出去的时候,发现苏婧婷正好坐上一辆黄包车,走远了。 原来车夫觉得这位小姐给了太多钱,自己又差点撞了人家,说什么也不肯收这个钱,也猜出她肯定不住这儿,便耿直地打算一直等在这里,果真见她出来,看她光着脚跑出来,被雨淋得披头散发,还以为有什么坏人在追她,拉着她拼命跑离这里,保罗说什么也追不上了。 车夫按照苏婧婷恍惚说的地址,载她回了苏府,又将银元塞到她手里,敲了门,愣是等来福开门接人进去,才老老实实离开。 (本章完) 正文 第97章 第97章 苏婧婷浑身湿透,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进了屋,也不顾身后来福劝她赶紧洗热水澡、换干衣服,只是径自奔向自己的卧房,便关上门,一头栽进床榻上,将脸埋进被褥里,只看到肩背抽搐不已,也没听见哭泣的声音—— 她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也听不见来福担忧地不断敲门,苏老爷也循声赶过来,来福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也没说清楚什么,苏老爷只得劝管家和其他家丁都离开小姐庭院。苏老爷猜出这肯定跟姜凌峰有关,或许还是个坏消息,他知道:此刻,给女儿一个暂时的空间,应该是最大的劝慰了。 苏婧婷在卧榻里躺了许久,半晌,才浑身无力爬起来,忽然觉得脚下绵软,刚从床榻站起来,伸脚迈出,又一个趔趞。就这样,她连扶带爬总算走到窗边,打开窗,只感觉外面烈风骤雨打在脸上生疼,也不顾这些,伴着雷雨声嘶力竭:“姜凌峰,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还说什么要等你——”说完,又将脸扶在窗沿上抽泣起来。一会儿又抬起头,准备离开窗边,刚迈出一两步,又回转身,抓起脖子上戴的琥珀项链,狠命一扯,便扔向窗外,之后便关上窗户。 庭院大雨滂沱、电闪雷鸣,苏府里的人没有苏老爷吩咐,现在谁都不敢去劝小姐,自然谁也没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人踏着草地走进厢房,靠近窗边,又似乎在庭院里拾起什么,忽然又放下,马上所有声音又消失了。只看见苏婧婷掀开房门,从里面奔出来,在大雨与雷电中,边哭边蹲着在草丛里找着什么。要是,她口里咒骂的“混蛋”此时此刻看见苏婧婷淋着大雨,找着丢出来的琥珀项链,会不会心痛不已呢? 当然,眼下不能假设,苏婧婷总算找到了那个看似普通、又对她意义深刻的琥珀石,可惜项链却被扯断,她两只手拿着分了家的琥珀项链,不禁又在雨里顿足哭喊。这一阵之后,她忽然觉得雨夜一片混沌,如同那一日子君从她怀里消失一样,世界再次黑暗。恍惚间,她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扶住她,喊着:“婷婷,婷婷。” 这难道是,难道是——冥冥中,从现实遁入了梦境的边缘?就在她失去知觉那一刻,她这样想到。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苏老爷正担忧地在床榻边,拉着她的手说:“婷婷,婷婷,你终于醒了,你都高烧两天了——” “爹爹,我没事,你去歇息吧,咳咳咳......”苏婧婷声音虚弱,感觉浑身酥软,完全没有力气起身。 “别动,好好给我躺着,听话,你烧还没退呢——”苏老爷语气柔和里带着命令,“一会儿,让那个洋医生给你听诊,千万别患上肺炎。” “爹爹,我不要,不想见那个布莱恩医生,不要,不要——”苏婧婷使出全身力气,反抗父亲这个提议。 “好好好,那就让来福给你熬点鸡汤,你好好躺着,再睡一会儿。”苏老爷感觉女儿这个心病,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治好。 苏婧婷在卧榻上吃力地翻了个身,由仰卧换成了侧卧的姿势,发现枕头边放着她那天雨夜扔出窗外的琥珀项链,她迟疑地拿起来,发现项链和琥珀石都已经粘好,还是完好无损的琥珀项链。 “难道我烧糊涂了,那天明明断了——哦,一定是来福——唉,粘好了又有什么用——”她小声嘀咕着,眼泪又从眼角淌到枕头上。她叹着气,将琥珀项链攒在手心里,又慢慢侧卧进床里面去了,她咳嗽着、咳嗽着,又昏昏睡去...... 苏婧婷在昏睡中总感觉一种熟悉的气息在床榻边,还有一双有力温情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有时会体贴地摸摸自己的前额——她不知道自己是梦着、还是醒着;不过这梦也太真实,让她舍不得醒来,又很想努力睁眼看看身边——是不是姜凌峰回来看她了? 可是,好几次恢复朦胧意识,眼前所见的,要么是爹爹,要么是来福和喂药的丫鬟,让她又倍感失落,不停叹息:“终究是梦啊......” 断断续续昏睡了七八天之后,苏婧婷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可以下床出院子活动。只是这几日光喝药,进食并不多,仍是有气无力的模样,最恼人的是,这咳嗽的症状一直没有缓解,苏老爷便不许她在屋外待太久,以免伤风又严重。 半个多月以来,苏老爷虽然不许女儿常常出屋,却天天来女儿厢房,故意让女儿陪自己下棋。苏婧婷见父亲头发已经全白,知晓自己的病让爹爹操劳不少,也总算体会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渐渐懂得糟践自己的身体,除了给自己的至亲添麻烦外,没有任何益处,便努力不去想姜凌峰,也不在爹爹面前提起他。苏老伯也绝口不提这个名字,生怕一提,女儿又要回到那个痴痴傻傻的模样。 苏婧婷因为家人的耐心照料,正常的进补吃药,脸色渐渐转好,虽偶尔咳嗽,但精气神恢复如常,言谈欢笑又变成原来那个性情爽朗的苏婧婷了。王主编和保罗经常拜访,有时还会陪着一起对弈一局,保罗也趁机蹭了——按照老王的话——“真正的围棋”课。 转眼,夏日到了,苏婧婷一日晚间睡不着,便坐到窗前,自个儿闲敲棋子。此刻,屋外蝉噪蛙鸣一片,好不生动,她忍不住打开窗外,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铺面而来,不禁感叹:这花香,好熟悉...... 一阵猎奇的欢愉袭上心头,她也不管眼下到底多晚,便出屋在院子里寻是什么香味儿,以为是父亲命人新栽的花,可怎么也没看到,便只好悻悻走进房内,等再次坐到窗前下棋时,却发现棋盘边多了一个用玉兰花苞编成的手串,好不精致。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心头闪现一个念头,不禁大喊:“是你吗?凌峰,凌峰——” “小姐,小姐——”苏婧婷看到来福拿着个托盘走过来问,“你是还有什么吩咐?” “来福,怎么是你?”苏婧婷感觉一阵恍惚。 “小姐,是我,老爷吩咐我给你准备点莲子桂圆羹,刚刚端进去,您赶紧趁热喝了——”来福感觉小姐话问得稀奇。 “哦,知道了,来福,你去歇息吧——”苏婧婷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盅,便没有再多问,想着这手串估计是哪个丫鬟编成,一起送过来,讨自己开心的。毕竟之前有丫头也这样调皮过。 她瘫坐在窗前,拨弄着这香气四溢的玉兰花苞手串,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像着了魔一般,不能一直这么待在屋里了,非得癔症不可,于是当下决定明天说什么要去保罗书店走走,哪怕暂时不教课。 (本章完) 正文 第98章 第98章 苏婧婷从来是个行动派,今天一大早便套上马褂和萝卜型长裤,刚准备出门,又想起什么,便折回房内拿起枕边的琥珀项链,片刻又放下。正想离开床榻,恍惚间突然听到姜凌峰的声音:“婷婷,一定等我回来。”她诧异地环顾四周,突然记起金豆在临别时曾告诉她:“小姐,你一定要相信老板!” 于是,她又将放下的琥珀项链戴在脖颈上,还将那串玉兰花苞手串也戴在了手上。 就在她刚踏进书店,保罗就惊叹道:“瞧,我们的婷,又回来了!” 说着,便赶紧请她进里间坐坐:“老王,最近很忙,这时候已经出门了。” “最近,大家伙儿都还好?夜校还照常吗?留法的学生送走几批了?”苏婧婷一进书店,看到一如往日的忙碌氛围:有工友们在里间书斋看书,而此刻空闲的教室里聚集着穿着学生服的同学们和工友们正激烈讨论着什么。那股熟悉的工作热情从脚底触到脑门,恨不得马上投身工作。 “放心,一切还算顺利——婷婷,你还是要好好休息,你看,又咳嗽了——”保罗其实很期待苏婧婷回归工作,可是正想说欢迎归队之类的话时,又见苏婧婷咳嗽上了。 “没事,没事,这是要好了的征兆——”苏婧婷拍了拍胸脯,止住咳嗽,笑着说。 两人正准备走进书斋,王主编却从后门进了书店,脸色有点阴沉。保罗赶紧说:“老王,你看谁来了——” “哟,苏丫头,你病好了,近日太忙,少去贵府叨扰了。”王主编见到苏婧婷来书店,马上堆了笑容欢迎道。 “无妨,这不,我来拜访你们了吗,再这样待在屋子里,我都要得幻想症了,还是出来工作好——”苏婧婷微笑着说道。 “怎么,就这么急着来书店上班?”王主编笑问道。 “那可不——老王,我看你脸色不好,不会被我传染了吧。” “哪有,哪有——保罗,带苏小姐进办公室坐坐。”王主编拍了拍保罗的肩,又笑着说,“我来给你亲自沏茶。” 话说着,苏婧婷进了王主编的书屋,想到那日她歇斯底里地从老王办公室跑走,实在觉得有些不礼貌,等王主编端来一盏茶,她便不好意思地抱歉说:“老王,那日,是我无礼了,你待我那样好,我还——” “一直瞒着你,也是我们的不对,丫头,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吧,你还有大把青春等着你呢,不能意气用事——”王主编说着说着,也拿下眼镜,抹了抹眼角。 “老王,我都明白,跟你们在一起共事久了,也特别佩服你们,像子君、子君的未婚夫,还有凌峰,虽然都离开我们,但他们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因为你们的事业是崇高的。”苏婧婷一番话,让王主编一股热血喷涌,他站起来,什么也没说,只和苏婧婷用力握了握手。 “老王,你遇见什么难事,只要我能帮忙,一定竭尽全力——” “苏小姐,现在你只要好好养病,就是在帮我们了!”老王又给她空了半杯的茶盏,甄满茶,“让保罗送你回去吧——改天我们登门拜访!” 苏婧婷感觉老王有要事要忙,也不便久留,便起身告辞。正当她准备走出后门,发现工人二嘎从外面进来,一筹莫展的样子,只喘着气说道:“苏老师,你好!” “怎么啦,一大早,老王脸色不对,怎么连你也愁容满面,平日里你都嬉皮笑脸的——”苏婧婷一把拉住二嘎,越发觉得有事。 “哎呀,老王让我找个会跳日本舞的女人,这让我到哪里找——总不能找个日本娘儿们吧!”二嘎心有委屈,觉得苏老师不是外人,便一股脑儿就说了。 “咳咳咳——”王主编出来,唤二嘎过去,“二嘎,别在苏老师面前叨叨个没完,她还病着呢!” “呀,苏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您慢走——”二嘎拉下帽子给脖子擦擦汗,抱歉地对苏婧婷说道。 “慢走什么呀,慢走——”苏婧婷回转身便径自踏进王主编办公室,“我说,老王,您这报纸不印,去找个什么日本艺伎呢!” 王主编只好关上门,跟她说了眼下的任务,末了,又叹气道:“原本是想让子君扮的,她曾经专门学过,可是如今——唉——” “我会啊,老王,这下你们可选对人嘞——”苏婧婷心内不断赞叹子君的深藏不露,又觉得自己有绝对的优势和责任自荐。 “你——”三人都惊异不已。 “忘了告诉你们,曾经我向一位日本艺伎学过一段时间的‘歌舞伎’舞蹈,当时是一时兴起,因为怕你们误会,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们这个事情——” “婷婷,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保罗竖起大拇指赞道。 “哪里哪里,也是情之所至,还苦练了好长时间呢!”苏婧婷带着某种小骄傲地说。 “可是,这服装、衣服,楚师傅那儿没有日本和服——”王主编感觉难题没有解开。 “这我自有办法——放心,交给我好了——”苏婧婷咳嗽了两声,自信满满地说道。 “丫头,这件事本与你不相干,可是你既然听到,也只能让你参与,你可知这任务凶险万分!”王主编再次拿下眼镜,语重心长地看向苏婧婷。 “当答应和姜凌峰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做好了任何准备,只不过这样的任务来得似乎有些迟——”苏婧婷镇定自若地答道。 “唉——”王主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先来预演一下对策,记住,万事要小心,不可意气用事。” 于是,那天,苏婧婷在王主编的办公室展示了一段日本“歌舞伎”舞蹈,让在场的三位看到都连连称赞:“要是穿上和服,你简直就是一位专业日本艺伎!” (本章完) 正文 第99章 第99章 初夏的天气总是可爱地想讨人欢喜,苏婧婷却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来到川端小姐的舞蹈室。 “苏小姐,听女佣说您来了,我已经吩咐备下您喜欢的寿司——快进屋。”显然,美奈子见到苏婧婷时,很是兴奋。 “许久不见,您一切可好?——您太客气了。”苏婧婷随她进了木屋,发觉屋内还是和第一次进来一样整洁,墙上还挂着美奈子亲爱姐姐的照片。她觉得要是川端小姐不是日本姑娘,也许自己会和她更亲近,可是有些隔阂让她无力跨越,所以即使她想表现得更为亲密些,但还是克制了。 “自从您上次学完舞蹈离开后,我就一直盼着再见您一面,可是您知道,我——” “我觉得您是我见过的最亲切的舞蹈老师,也很想多来拜访您,可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所以——”虽然这是苏婧婷第一位舞蹈老师,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恭维一番,“请问您是需要我帮些什么忙吗?” “嗯,其实也——就是上次拜托您帮忙找的,姐姐的夫君的事情,我想就——”川端小姐吞吞吐吐,似乎觉得难以启齿。 “您是有什么线索吗?”苏婧婷其实并不想提她知道藤田的事,毕竟她不想伤害这么善良的一位妇人的心,也不想连带毁灭逝去的痴情女子一直抱有的梦。 “唉,并没有,就想问问您有没有,因为我马上得回国了——” “您要回国了,不想再寻亲了吗?”苏婧婷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不觉有点遗憾。 “唉,我也没有办法,前段时间,接到日本侨民回国的强制令,也没告知原因,家里长辈也在催促,所以只好——”苏婧婷听到这个消息,更觉蹊跷,不过她此刻又有点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我今天拜访川端小姐,是有事相求。”苏婧婷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您请说——”美奈子耐心地等待回应,苏婧婷看见她的眼神依旧是平和和善意的,于是便说: “过几日,我要做一次演出,我也没什么才艺,想展示一段‘歌舞伎’舞蹈,不知您能否帮忙置备一下服装、道具和头饰、还有化妆?”苏婧婷撒谎道。 “是吗?演出,可是近日,中国人都在抵制日本文化。”美奈子有些不明白苏婧婷的用意。 “您知道,我是秦先生介绍过来的,自然不是给中国人演啦!”苏婧婷不知如何解释。 “苏小姐,您人这么好,做的事情一定是有你的理由——放心,这个忙很简单,我一定帮您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川端小姐给苏小姐夹了一个寿司,微笑地点点头。 “太感谢您了——”苏婧婷身子前倾,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您什么时候需要打扮?” “就现在——”美奈子听了,觉得有点突然,但还是没说什么。 差不多大半天,美奈子亲力亲为,终于给苏婧婷打扮妥当,确乎一位日本艺伎的模样,没人猜出她是一位中国女士。 就在苏婧婷拜谢川端小姐,走出小屋后,看见保罗正将车停在远处,保罗对她招了招手,苏婧婷却若有所思地走过去,刚准备上车,她突然说:“保罗,你再等等我,我落了一样东西在美奈子那里——” 保罗还没问什么,她就匆匆折回去,又敲门进屋,过了好一阵儿,保罗看见她出来,发现美奈子亲自送出苏婧婷一段路,之后还给苏婧婷一个深深地拥抱,说道:“放心,我会帮您安排好的!”在苏婧婷上车后,还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去日商会的路上,保罗突然中途停车,苏婧婷还以为车坏了,却听到保罗担心地说:“婷,我觉得还是太冒险了,我们行动还是取消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苏婧婷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吗?保罗,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苏婧婷见保罗要她打退堂鼓,急了。 “我可没怀疑你的勇气,可是——” “好了,保罗,我不会有事了。”说着,附耳对保罗说了什么,保罗却还是一脸不轻松,苏婧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放心——” 傍晚时分,在日本商会,藤田正在宴请一位贵客,他为坐在旁边的贵客倒了一杯清酒,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语气,赞道:“金先生,当初肖秘书长力荐您来商谈这宗买卖,今日见了,果真年轻有为!” “藤田先生,您过誉了,金某不过就是一商人,哪里有利可图,我都不会错过机会的!”那人举杯逢迎。 “听说,之前的日本文化展演筹备,您可帮了肖秘书长大忙!”藤田呡了一口清酒。 “肖秘书长真是谬赞了,我只不过和他们做了几宗买卖,谁知道他们奔着眼前利益,后来放弃了虹口的地皮,也没想到那些地皮,刚好您需要。所以政府拿地的时候稍显顺利,我这也是巧合,巧合——” “可鄙人怎么听肖秘书长说,连展演的主意,都是您帮着出的呢?”藤田看见金先生喝完了杯里的酒,又恭敬地斟上一杯。 “做久了生意,总会得出一些生意经。”金先生对藤田礼貌地点点头,“您要做买卖,首先得让人们知道您买卖背后的文化是有趣地、并且是亲民的,这文化展演,一来宣扬了你们的文化,二来为贵国日后在这里发展经济也打下了民众基础,再者也让我们这些华商有个台阶下,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这岂不是一举多得?” “看来肖秘书长果然没有看错人,来——干杯!”藤田听着这位金先生如此老谋深算,而且考虑得相当周到,加上肖秘书长的亲日倾向,让他觉得日后与他合作会很愉快,便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干杯——”金先生呡了一口,便将酒杯放在桌上,一只手的手指间或敲打着大腿。 藤田仿佛意识到什么:“哦,今天,我特意请来了一些日本艺伎——就趁此良辰吉日,欣赏一下大和文化的精髓吧!” 藤田拍了两下手掌,便见木村领着一排艺伎进来,伴着音乐开始跳舞。木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藤田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待他退下,藤田看着艺伎们舞蹈,开心地拍手,而那位金先生也跟着拍手,还不时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艺伎,并且时时在桌子上用食指敲打。等艺伎们跳完后,他兴奋地说道: “今日十分开心,刚刚得知这次艺伎有一名会跳我家乡的舞蹈,金先生这次来,也是有眼福了!” “哦,是吗,那金某真是幸运!”金先生突然坐直身体,头时不时往门口瞅。 藤田再次拍掌,走进来一位穿着和服的艺伎模样的姑娘,待她跪下行礼之后,抬头看时,不禁停顿片刻,但马上起身跳舞,那金先生握着杯子的手突然一紧。 没错,艺伎正是苏婧婷扮的,而她看到的金先生,竟是姜凌峰,他不是——?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本章完) 正文 第100章 第100章 伴随着《京鹿子娘道成寺》这首东洋名曲的节奏,苏婧婷穿着和服,按照川端小姐教授的方法,谨慎地按规范舞步跳着,时不时偷眼看向姜凌峰,那位化名金先生的人。 在旋律中,为了集中精神,她躲开姜凌峰带着几分愠怒的吃惊眼神,再次努力回忆王主编的指示: “待你进入藤田宴客屋,便会看到邀请的一位客人,那是组织上派来一位同志,他会假意和藤田谈买卖,而你则代替子君,扮演日本艺伎,跳藤田的家乡舞,借此吸引藤田注意力,据说那位同事身手敏捷,你要设法让藤田腰间的钥匙取下,并尽量拖住他,让那位同志复刻钥匙。” “只是钥匙吗?需要这样大动干戈,干脆将那个打不开的门炸了不就完了?”苏婧婷当时不解地问。 “近日,日本人贱价收购的一家华商化工厂,而那里的一个禁地地下,有一个我们重要的枪弹运送密道,可是等到我们追查到地址,却没料到日本人动作这么快,低价收购了那个工厂,这让摸清工厂情况、转运弹药遇到了阻力。后来二嘎他们混进去数月,总算找到一个禁地,那里分地上和地下部分。地上部分的出入口还好办,但地下部分的隐蔽门,如果用炸药炸门,动静太大,而且这样的话,弹药库就会被毁。” “那钥匙如何辨认?”苏婧婷曾好奇地问过。 “以防万一,你最好知道怎么辨认那把钥匙,有两个头,一头是普通钥匙齿轮,另一头是一个梅花簪的模样,很容易当做钥匙扣一类的饰品,这是障眼法。”王主编仔细的给她勾画了一遍。 苏婧婷边跳边再次回忆了一遍王主编的叮嘱,而她听到曲子精彩部分时,也开始更加投入地跟着节奏跳舞了。伴奏的这首东洋名曲,是抒发恋爱的女子情节,而当时她学得时候,带着思念姜凌峰的心情,一时欢喜一时忧虑,跳着这段舞蹈,学得相当投入。她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将这段舞蹈以这样的形式,在她思念之人的眼前跳。 一时间,回忆、现实、舞曲、任务交融在一起,她感觉他的眼神像利剑一样,从未离开过她,她偶尔莞尔着,将忧郁的眼神从看着藤田,移向他时,那触电的感觉在她心中再次点燃一团火,她又将这火,通过舞姿释放出来,一曲完后,已是泪流满面,而她在用绢帕拭泪时,发现藤田也情不自禁掩面哭泣了好一阵。姜凌峰这一刻几乎忘记要以摩尔斯电码,与她互通暗语。 好一会儿,姜凌峰才故意将眼神移开,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再次镇静地说:“您推荐的这位舞姬,跳得实在太好了,让会长您想家了?” “唉,你跳得太好了,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藤田也拿出一个手帕抹了抹脸,摇着头说道。 “既然过去,就让那些事情过去吧——”他开始用食指在桌面上轻敲着,动作的一顿一促,一直在重复,在苏婧婷安慰着藤田,给他倒酒,又给姜凌峰趁机倒酒时,她总算领会到他在暗示:“一会儿,你趁机赶紧离开,这交给我就好。” 苏婧婷轻轻摇了摇头,通过眨眼的节奏,暗地里回应他:“记住,你和我都要完成任务。” 姜凌峰倒吸了口凉气,牙齿咬得脸型都变了。却听到藤田问着苏婧婷:“你也是东京人?” “不是,但是我有一段美好又心碎的恋情往事,让我再跳这首曲子时,不自觉就回到了往事......”说着,她偷眼看了看姜凌峰,又掉下泪来,而姜凌峰听到此话,却不敢抬眼看她。 “哦,跳得好,跳得好——”藤田突然站起身,“你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来,陪我一起跳一下家乡舞吧!” “是——” 姜凌峰没有想到,组织安排的苏婧婷,竟误打误撞,让这位会长如此沉醉其中。 “哎哟——”苏婧婷喊了一下。 姜凌峰听了,半起身,却被苏婧婷背后的手止住,藤田也惊讶地说:“怎么了?” “会长,您佩戴的刀柄戳到我了——”苏婧婷撒娇地用日语说,还好在学习舞蹈时,为了知晓歌舞伎舞蹈的精髓,她也请教了美奈子日语,“会长,跳舞要放纵天性,您身上背负太多,我们还是别跳了吧——” “好,今天高兴,我就依你,待我放下这些利器——”藤田在解下刀具时,苏婧婷又乖巧地给他倒酒,就在这迷醉的时刻,藤田将腰间的钥匙也解下,扔在地上,可就在姜凌峰想趁机复刻钥匙时,却被兴头上的藤田一把拉起,说,“来,金先生,一起跳——” 恰在此时,木村进来,打断了藤田的“自我陶醉”,藤田点了点头,便对姜凌峰客气恭敬地说道:“金先生,今日十分高兴,与您结识,天色晚了,木村替我送送金先生。” 姜凌峰还没有找到机会复刻钥匙,而且发觉藤田似乎没有想放走苏婧婷的意思,他心里感觉一阵隐痛,在袖子里握着拳,青筋都从额上爆出来,却极力克制自己的语气:“今日与会长一见如故,不如我们再谈谈后续的合作计划——” “金先生,今日我还有客人,恐怕没有这个荣幸继续交谈了!”藤田果断却仍然很客气地拒绝了姜凌峰的提议。 姜凌峰想再努力,却听到木村斩钉截铁地接过会长的指示:“金先生,请——” 就在姜凌峰45度鞠了一躬之后,慢慢踏出宴客屋,看见藤田搂着苏婧婷,几乎要亲吻她白皙的脖颈,苏婧婷却对他再次眨眼暗示道:“给我一刻钟,相信我!” 姜凌峰走出的那一刻,难受地闭了闭眼,手一直握紧拳头,脸涨得通红。他走出商会大院,躲在外侧墙外,一直瞅着院里,旁边突然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章完) 正文 第101章 第101章 姜凌峰听到背后有人拍他肩膀,正反手抓住那只手,听到那声音:“呀,疼,疼——别误会,同志,复刻钥匙的工具给我吧!” 待姜凌峰听到“同志”称呼,赶紧松开手,两人对视时,都不觉吃了一惊,原来是保罗拍了姜凌峰的肩膀,“保罗!” “怎么是你,姜,你没有——太好了——”保罗突然给了姜凌峰一个欢迎的拥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婷婷还在里面呢!”姜凌峰咬着牙说。 “什么,她没出来,你怎么就——”保罗突然拉着姜凌峰的衣领,问道。 “藤田狡诈,突然说有客,让我离开。担心露出破绽,坏了大事,所以——”姜凌峰攒着拳头,额上青筋绽成一团,“那个老色鬼,怎么老王让婷婷去——他是怎么想的!” “哎——”保罗松开姜凌峰的衣领,说道,“还真怪不到老王头上,我们也不知道她会跳藤田的家乡舞,而且之前安排的那位女同志牺牲了,婷恰好又听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你知道的,凭她的个性——” “真是胡闹!”姜凌峰重重地锤了一下墙壁。 “那钥匙复刻——” “别提了,不知那个木村怎么来得这么巧——” “你没得手?”保罗惊讶地发觉沉着冷静的姜凌峰,这回居然没有完成任务,他急得就往日商会走,被姜凌峰赶紧阻拦。 “你进去于事无补——婷婷给我暗示,让我等15分钟,若时间过了,还不出来,我就冲进去。” 而在木村送走姜凌峰后,藤田关上宴客屋,突然变了脸色,对苏婧婷说:“说,你是谁派来的奸细!” “会长,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苏婧婷做出惊吓得样子,慌张地跪下。 “还装,你怎么会知道我夫人喜欢的舞曲,连跳舞的舞姿,都和她太相似了!”藤田从刀鞘里拔出刀,对着苏婧婷,吼道。 “会长,您看来还没有忘记您的夫人,她苦等了您两年,您却狠心没有回过一封信!”苏婧婷流着泪,说出她的同情,或许也有着她自我怜惜的弦外之音。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呵呵呵——”藤田阴险地笑着,“但是,今天是你最后一天跳这段舞。”藤田说着举刀顺势一劈,说时迟那时快,宴客屋被突然推开,一位穿着和服的妇人,一把推开藤田,那刀划了一下苏婧婷的手臂,顿时鲜血直流下来,苏婧婷喊了一声,“美奈子,快躲开!”担心刀伤着美奈子,想去扶她,却正好摔在那把钥匙的旁边,苏婧婷一眼便认出了那把梅花簪钥匙扣。 藤田听到苏婧婷这一喊,惊得刀掉在地上,木村也跟着过来,对着藤田说:“我请她在会客室等,没想到她奔过来了。” 藤田挥了挥手,木村知趣地关上门,走开。 藤田喘着粗气,慢慢说:“美奈子,川端美奈子?” “是我,姐夫,您别为难苏小姐,她是我的朋友,自从姐姐去世之后,我就来上海寻找您,想圆了姐姐的梦,可我每次有眉目的时候,却又断了联系,后来收到恐吓信,让我不要找下去。我在上海认识地人不多,苏小姐主动帮助我找——”川端小姐一边哭,一边为苏婧婷申辩,看见苏婧婷手臂淌着血,赶紧用手上的巾帕,替她包扎止血。 “是吗,既然不是奸细,为什么主动接近你,还会跳你姐姐的舞蹈?”藤田还是不相信,一再追问。 “因为她丈夫也离开了她,在那日展演活动上看见了这段舞,才央求我学的,您难道看不出,她跳舞时候的眼神吗?”美奈子大喊道,“姐夫,一个人可以撒谎,但眼睛是不会撒谎的,这难道不是您告诉我的吗?” “我——”藤田瘫坐在地上,面对故去夫人的妹妹,竟不知所措。 “您知道,姐姐就在去世那一刻,还在呼唤着您的名字吗,是我拜托苏小姐跳这段舞的。” 苏婧婷听到美奈子在为自己打掩护,想到在去日商会之前,跟她坦白说她姐夫就是日商会的会长,并告诉她自己去的地方正是这里,但因为有自己的苦衷,其他并没有说。美奈子当时说她会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商会,但她没有想到美奈子会编这些话,不禁惊讶地看着美奈子,美奈子却对她点点头:“姐夫,您要怪,就怪我好了,反正姐姐也不在了——”说着,美奈子将她姐姐的照片扔向藤田。 “美奈子,你——”藤田拿起夫人的照片,看着照片上那张天真无邪微笑着的脸,不禁再次掩面而泣,而美奈子也趴在地上大声哭泣。 趁着这段时间,苏婧婷拿出复刻钥匙的工具,将那把钥匙的形状完完全全地刻入模子,其实,这是老王出的下策,可谁又知道,最有把握的一招棋没有走通呢? 就在苏婧婷收好模具后,发现藤田和美奈子两人仍然陷在悲痛中。 藤田稍稍缓和后,起身对着苏婧婷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苏小姐,不知您是美奈子的好友,多有得罪,您受惊了。”说着他伸手想拉她起来,却被美奈子扶起,敌人似的看着她的姐夫,简直和离开家乡的姐夫,是两个人。 “美奈子,你说,有人给你恐吓信?”美奈子点点头。 藤田生气地再次举刀砍断旁边的桌子:“八嘎,我藤田一心为帝国开拓事业,他们却一直监视我,拿我当什么?” 苏婧婷和美奈子被这一刀都吓了一跳,美奈子定了定神,对藤田说:“苏小姐受伤了,姐夫,我送她回家吧!” 藤田看了看苏婧婷一眼,对她再次鞠了一躬,又吞吞吐吐地说,“你一会儿送完苏小姐,能再回来看看我吗?将你姐姐的信都拿给我吧,拜托了!” 苏婧婷发觉此时的藤田似乎并没有那么邪恶。可是,她发现自己利用了美奈子的善良,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本章完) 正文 第102章 第102章 姜凌峰已经绕到隐蔽之处,观察日商会院墙的四周,并且时不时看一下怀表,保罗在侧面盯着院墙内,当15分钟的最后一秒划过12点的方向时,他正准备翻墙进内院,却被保罗拉住:“你看,婷出来了——” “那位日本妇人是——” “我也知道的不多,不过今天婷去拜访了她,看着,倒是很善良的样子!”保罗和王主编其实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苏婧婷怎么学习的日本舞蹈。 姜凌峰看到木村恭敬地将两位女子,请上车,并关上车门,对着开走的车还深深鞠躬时,简直吃惊不已:“这个丫头,本事不小啊!” “看来是啊——”保罗和姜凌峰互相击掌。 就在半途,看到保罗开着车对着美奈子的车闪光时,苏婧婷示意可以放她下去了,美奈子再次给苏婧婷一个深深的拥抱,便推门让她下车,直到看到苏婧婷安全上了保罗的车,她才放心命仆人开离。 苏婧婷刚上后座,还没来得及坐稳,就发现自己被同样坐在后座的姜凌峰一把搂住,搂得那样紧,可苏婧婷一把推开他,想给他一个巴掌,却又放下了手,只对保罗说:“保罗,这是复刻模具,拿好。” “婷婷,我有苦衷,你听我解释!”姜凌峰双手握着苏婧婷的手臂,却听苏婧婷做出疼痛状,才发现她的手臂受伤了,简单的包扎还是没有止住血,“你受伤了——保罗,先去教会医院。” “你放开,不要你管,离我远点儿——”苏婧婷再次挣脱姜凌峰,对开车的保罗说,“保罗,任务重要,抓紧时间,先回书店,一点小伤,不碍事。” “婷婷,你一直在流血——” “我死了也不要你管,咳咳咳——”苏婧婷推开他,说急了,又咳嗽起来。 “婷婷,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可不准赌气,拿你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拿生命开玩笑,你呢?”苏婧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咳咳咳——” “婷婷,你怎么了?”姜凌峰又一次搂住她,任由她在怀里挣扎,“等你伤好,怎么骂我都行——婷婷,你怎么这么烫——”说着,姜凌峰又再次用手碰了碰她的额,“你咳嗽一直没好吗?” “你什么意思?”苏婧婷说着这话,感觉有点可笑,连保罗都觉得他怎么知道,苏婧婷之前因为淋雨伤风咳嗽不止呢? “我——” “你——放开我——闷死了——”苏婧婷一再想挣脱开姜凌峰的怀抱,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恶心,眼前一黑,听到姜凌峰在耳边喊着“婷婷,婷婷”,渐渐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保罗,她晕过去了,还发着高烧,手臂还在流血——不行,得赶紧去教会医院,我来开车,你拿着模具先回书店。”姜凌峰额上流着汗,却仍然努力保持镇定,他紧紧搂着苏婧婷,突然一真轻微的“叮铃”声,他感觉什么东西滚落到他的胸口,待他用另一只手拿起看时,正是苏婧婷挂在脖上、藏在衣服里的那串琥珀项链,是他在离沪前送她的,让她始终相信他会回来的琥珀项链。姜凌峰将项链紧紧攥在手里,心里说着:“婷婷,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保罗听从了姜凌峰的安排,下了车,叫上一辆黄包车,独自回了书店。 保罗进了书店,王主编得知派去日本商会谈生意的,居然是姜凌峰,不觉一阵兴奋,他将钥匙模具交给二嘎,便径自去教会医院了。 再次看到同志时,姜凌峰和王主编彼此热烈地握手,心内百感交集。 “凌峰,我以为——”王主编似乎要将内心的疑问全部倒出,却被姜凌峰一个手势阻止了。 “嘘——小声点,婷婷还没醒,我跟你到旁边说说——” 姜凌峰避开苏婧婷的病榻,在一旁将那日遇险的经历,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原来,那天姜凌峰中弹落水,随水漂至一处滩涂,他迷糊中看见有几个渔民过来,醒来后发现躺在一个渔民家里,身上的子弹已经被取出,伤口都包扎好了。后来才知道,他幸运地被背到一个渔村,而这个村子临近有一个医务站,却是办得极为隐蔽。后来,才知南方的革命轰轰烈烈,渔民之前也偶然在这片滩涂打捞到伤亡的革命同志。几位被救下的同志,为了报答渔民的救命之恩,后来拜会并接济这里渔民米粮,一来二去,与渔民交了心,同时还发觉那里隐蔽,成立了绝密转运站,每天晚间会派同志去附近滩涂,以捕鱼为掩护,进行巡视。一来探探附近是否有危险信号,做好转运革命物资和革命同志的前期工作;二来看看会不会有战疫伤亡的同志。 “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凌峰,欢迎回家。”听完姜凌峰的回忆,王主编沉重地叹了口气,接着又兴奋地上前跟他握了握手。 “如果不是李国新同志,我早已没命——他是真正的英雄。”姜凌峰脱下自己的窄边礼帽。 “是啊,是出现了叛徒?” “我看未必——事后去现场调查,发现我们联络站的墙上,居然画着黑龙会的会标图案。”姜凌峰带着侦查的判断,告诉了王主编所看到的证据。 “你是说——有日本人混入——” “所以,组织在外宣扬我牺牲的消息,并秘密安排我来日商会谈判,这期间知道的人,就只有我和核心领导;如今,老王你负责了这个任务,自然也必须让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姜凌峰将回沪后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原因,一一道来。 “难怪,我四处打听,试图想知道是什么同志来日商会接头,却毫无头绪——”王主编还是不太相信地看了看姜凌峰。 “在我去南方之前,我曾以‘金先生’这个身份,秘密给肖秘书长透露过日商会收购虹口一带华商会地皮的信息,还顺带给他出了些主意,想着日后此人或许有用,毕竟他与虞会长两人并不对付;到了南方,组织同意改用了这个姓,让我与南方一带的商界联络。”姜凌峰将现在用的身份缘由也告知了王主编。 “你小子,真有你的,听说你在南方生意还做的挺大的!”老王给他竖了竖大拇指,“不过,就目前形势,虞会长还稳坐钓鱼台呢!” “我在南方一年,形势瞬息万变,况且从京调任的虞会长,能压得住肖秘书长这地头蛇多久呢?”姜凌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王主编一听豁然开朗,笑着指了指他。 “好,那你现在就以金先生身份,暂住在书店吧。与外界联络,你也最好以隐秘身份,秘密联络。肖秘书长那儿,最好不要露脸!”王主编想到了后面的安排。 “也好,先照老王你的意思办!”姜凌峰同意了。 “还有就是——”王主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可知,苏小姐在意外得知你死讯后,几乎要——” 姜凌峰看向还昏厥着的苏婧婷,咬了咬唇,接着,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拧着鼻梁上的睛明穴,自责道:“让我最为歉疚的,就是她了......” “苏小姐是明白事理的,她会懂的。”老王拍了拍姜凌峰,突然想到什么,“你之前说李国新同志给了你一份遗物,我能看看吗?” 姜凌峰从贴着胸口的衣服内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老王,后者看了,不觉一惊,下意识猛地站立起来:“这是子君——” “好像是听他说,叫什么子君!” “唉,他们总算是团圆了——”王主编拿下眼镜,一手捂住眼睛,肩膀微微颤抖着。 “老王,你——你认识这位照片上的姑娘?”姜凌峰从未见老王这般,不觉疑惑不解。 王主编平复了情绪,看了看躺着的苏婧婷,说道:“走,我们到外边说去——别吵醒苏小姐。” 姜凌峰看到老王这样举动,觉着这其中千丝万缕,老王还一时无法说清,便走进病榻前,给苏婧婷盖了盖背,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才不放心地随老王出了病房。 而就在房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刻,苏婧婷的眼泪便从闭着的双眼里,不停地、无声地滴落在枕头上...... (本章完) 正文 第103章 第103章 听完老王讲述后,姜凌峰才知道,在火车站发生的工人武装运动的那日,婧婷是被国新同志的未婚妻刘子君救下的。他深深叹了口气,半晌没有说话,少许,他捏着拳头,愤怒地锤向旁边的墙壁,王主编一惊,随后也沉重地低下头来,姜凌峰若有所思,咬着牙说道:“如果这个世道再不改变,还不知有多少恋人无法相聚。” 老王再次抬起头看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似乎想起什么,问道:“那日,朝张将军背后放冷枪的,是你吧——” “老王,什么都瞒不了你——”姜凌峰耳根子一下子红了,“现在想来,我太冲动了,要是——” 见姜凌峰此刻分析当时施救的情形,而显出自责的神情,王主编想了想,慢慢说道: “当时事态,我们都无法把握,要不是你那一枪,我们还不知要面临怎样的后果——不过,这也许都是命啊——” “老王,怎么,你这个无产主义者,还信命?”姜凌峰眼神炯炯,“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牺牲,但革命绝不会停滞不前,这个世界的命运,会由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来改写!” 虽然老王抓紧时间复刻了钥匙,但根据二嘎和几个工友的实地勘察,化工厂的禁地目前由日商会派人把手,一时还无法接近,好在禁地的那个地下弹药库出入口,很隐蔽。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暴露,但也不能拖太久。老王看苏婧婷有姜凌峰照顾,便不再久留,匆匆告辞,筹划此事宜去了。 姜凌峰明白老王此刻筹谋,不将自己列入行动计划中,自有后续安排,而婧婷此刻病情不明,他很不放心,所以匆匆送走老王,便准备走进病房,却在外听见苏婧婷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进入房间,发现她正坐在病榻上。 “你怎么起来了,赶紧躺下。”姜凌峰说着,便想搀扶她躺下。 “你别碰我——”苏婧婷还是像在先前车里一样,挣开了他扶着的手。 “婷婷,我——我知道应该早点让你知道我回来了,可——”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哪有那么重要!”苏婧婷虽然声音低微,还伴着咳嗽,但语气里夹杂着讽刺和气愤,姜凌峰不会听不出来。他没有回应,还是扶着她,帮她躺下;没料,苏婧婷却还是狠命推开他。姜凌峰便不容分说,坐进病榻,一把紧紧抱着她,任她在怀里拼命挣脱。苏婧婷再次感觉一阵眩晕,猛烈地咳嗽让她无力,便在他怀里不再挣扎。姜凌峰发现她逐渐安静,便以无比温柔的语气安慰道:“你怎么会不重要,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我没有及时出现,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可事情紧急,我不能暴露身份,你知道我有多么煎熬吗......” 苏婧婷听着,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力地躺在他怀中,任泪水汹涌地无声留下,打湿了姜凌峰的右边衣领,也任他在旁边轻柔安慰:“能不能不赌气,好好养病——” “两年了,你还真的这么狠心——”苏婧婷开始抽泣着说。 “都怪我,都怪我——”姜凌峰手来回抚摸着她的头和肩。 “你知道吗,得知你牺牲的消息,我感觉天都要塌了——那一天,我就想这么跟你去了,去阎王殿前问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可是,金豆要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我也一直坚信着......”苏婧婷有气无力地说着,姜凌峰在一边用玉兰手帕擦着她的眼泪,一边和她耳语道: “我都知道,都知道——”看见玉兰花手帕,苏婧婷倒像是想起什么,问道: “那玉兰手帕,玉兰花苞手串,还有那雨夜里我看到的模糊身影,那双扶我的手......”苏婧婷开始慢慢地搜寻模糊的记忆......“还有那天清明在苏州河畔,我在祭奠刘子君——” “要不是当时金豆拦着我,我还以为你在祭奠我呢——”姜凌峰想到那日濛濛细雨,看见苏婧婷怎么都点不燃那荷花灯,差点就想冲过去,告诉她他回来了。 “是她救了我——”苏婧婷因为当时太过紧张,以为当时打中张军长的那声枪响,是从工人队伍里传来的,并未发觉是从后方传过来的。苏婧婷感伤了一半,突然记起那日李芸在院内大胆说出自己感情时,她回应的那些话,不禁脸颊一红,突然问道,“还有,还有那日,李芸在我家说和金豆一起私奔,你也听到了,那碎瓦片的声音——” “婷婷,今后我也不会放手的。”姜凌峰看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坚定地接话。 “姜凌峰,你——”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听到姜凌峰这么说,苏婧婷猛地从他怀里坐起,双眼盯着姜凌峰,之后,便用力拍了他的胸脯,说道: “你——你和金豆串通好的,他真是替你瞒得密不通风啊——” “哎哟,你轻点——”姜凌峰假意装疼,惹得苏婧婷赶紧想看看他伤在那里,姜凌峰便趁机帮她躺好,继续说道,“好了,我没事——确实只有金豆知道,他是我的好兄弟,不过我也得感谢你,只有你才会不顾主仆身份,支持他和李芸,还帮我替他担负了留洋的费用——” “你打算怎么还我——” “我用一辈子还你,可以吗?” 苏婧婷听到,一阵脸红,又想起身,被姜凌峰阻止了,“好了,婷婷,我没有开玩笑——你为什么还这么烫?” 看着姜凌峰担心地皱着眉,摸了摸她的额头,苏婧婷只说:“你不要总刺激我,我就不会发热病了!” “我去找布莱恩医生——”姜凌峰将为她拭泪的手帕放进内袋时,却掉出来一张照片,苏婧婷拾起时,仔细一看,不禁一惊,又坐起来,问道:“这是——” “那日,在遇险的前一刻,如果不是一位同志替我挡了子弹,我早就无法来这里见你,这是他留下的他未婚妻的照片,你应该知道他——”姜凌峰再次坐下,轻轻地抱了抱她。 “子君告诉我他叫李国新。如果不是子君,我也不可能再见到你了——凌峰,我们——”姜凌峰听到这里,松开手,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安慰和鼓励道: “我们不能辜负他们,要对得起他们的牺牲,我们要更好地,坚强地活着!” 待姜凌峰走出病房,去问布莱恩医生关于苏婧婷的病情报告后,苏婧婷心事重重,不禁喃喃自语:“可是,子君,我们——有罪——” (本章完) 正文 第104章 第104章 王主编匆匆回到书店时,保罗正在和几位工友研究化工厂的地图。 “怎么样?有研究怎么进入化工厂禁地吗?”王主编进来后,一边脱帽子,一边问道。 “老王,现在有点不好办——”保罗愁眉苦脸地答道。 “是不是日本人增加守卫了?”王主编一听,焦急地问道。 “这工厂不是商会和军队,日本人倒没有发觉什么,这几天倒撤掉了一些看守,只留白班和晚班各两名人员看管——”二嘎混进工人队伍勘察实地后,说道,“我看,前几日,日本人派了人进去搜查了,可是这几天每天有人出入那里,也没搜出个所以然,跟一个看守混熟了,从他们那里打听到,日本人觉得这禁地就是放了些化学药剂,不能让人靠近,所以戒备就松了。可是——” “我们有机灵的同志混进去看过,问题就出在,隐蔽的弹药库是另一重天地,地形复杂,也没发现弹药库藏在哪儿,而且密道另一端出口,也不知在哪儿?”保罗在二嘎迟疑时,接话道。 “这——那化工厂转让前,看管禁地的人可知道?”王主编问道。 “我们有工友浑水摸鱼,套过话的,人家压根不知道这事儿——”二嘎答道,王主编瘫坐在办公椅里,喃喃自语:“是啊,要不这联络点,直到现在才摸清些眉目呢——” 王主编想到那日护送姜凌峰离开,佯装戏班的那些同志几乎全部牺牲,后来听有人说救下的一位重伤同志,他匆忙赶到时,只听他说了化工厂的名字、以及“禁地”二字,就咽气了。之后根据放在保罗书房里备份的药方照片,按照一个个联络点排除,最后追查出来这个确切地址。幸好有工人兄弟们帮忙,经过数月在工厂做工,实地勘察,摸清了地形,找到那个禁地所在,画出了图纸,可谁知道好不容易潜入禁地,却什么也没发现。王主编感觉有些徒劳。 “要不,再问问姜,他应该知道药方上的秘密,根据实地考察,我们画出的图纸,是不是还有疏漏。” “也行,我这就去一趟,这个联络点必须尽快终止。”说着王主编又换了外衣,戴上帽子,准备再去趟教会医院,保罗却赶紧说:“老王,你等一等——” 说着,就从屋里拿了本普希金的诗选,递给老王:“给婷的,她要是醒了,应该会喜欢的。” “嗯,好主意,这个诗选,她之前总是翻阅——我这儿还有一本书,她应该也会喜欢。”说着,王主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放在公文包里,便跨出门,坐黄包车去教会医院了。 王主编进病房的时候,看见布莱恩医生正在给苏婧婷听诊,姜凌峰正一旁担心地看着,老王想说什么,又为难得欲言又止,赶紧退出病房。可这轻微的举动怎么逃得过姜凌峰敏锐的感觉,他立马意识到有人进屋,瞅见老王的不安神色,肯定有什么事相求,也许怕打扰布莱恩听诊,又什么没说出去了。 布莱恩医生建议苏婧婷在这儿好好静养,需要观察一下病情。姜凌峰听着也觉得布莱恩话里有话,但布莱恩只是说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出病情报告。姜凌峰虽然担心着,但看着老王在旁边着急的神情,只能先等等情况。 “怎么了,老王,你这幅神情,钥匙出了问题?”姜凌峰警觉地问。 “是化工厂,进了禁地,却找不着那些枪——”王主编站在走廊上,正说着,又赶紧闭嘴了。 姜凌峰让进了病房,苏婧婷看见,笑着跟王主编说:“老王,你来了,快坐——” “婧婷,保罗怕你闷,给你带了本书,我也正好送你一本,你也许会喜欢——”王主编从包里拿出两本书。 “保罗够兄弟,他都知道我喜欢什么书——这本《呐喊》,作者是鲁迅,感觉好深奥——”苏婧婷不解地看着王主编,不过马上意识到什么,“哦,我知道,这是子君跟我说过的,她说有一位鲁迅先生去过广州的中山大学做过几次演讲,那段时间差点说要去广州听讲课了——哎......”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王主编也低下了头,好一会儿,他转脸对姜凌峰说,“对了,凌峰,你看看这地图有什么疏漏,我们找的地方就是这里——”说着,王主编指了指地图某个特定的地点。 “禁地,这是你们要去的地方?禁地,禁,感觉好熟悉——”说着,姜凌峰脱下外衣,并沿着内袋一侧的布一直摸,摸到某处,他直接撕下里衬的布,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卷棉布,展开后,正想读着,看着两人惊讶地神情,便解释道,“当初以防万一,我就将药方誊写到了这卷棉布上,毕竟纸不易保存,那次伏击,得亏事先缝进衣服里,不然落水以后,就不容易保存了。” 苏婧婷听着,眼圈不禁又红了起来,她似乎想到什么,但又垂下眼帘,什么都没说,姜凌峰却明白她这眼神的意思,却也什么没说,只是赶紧读起了棉布的药方:“对了,就是这个‘禁’字,你看这里,老王。” “参补可用芦头,芦碗虽好,然危重者禁食,易旺虚火,主根营养,但不及天麻鹦哥嘴,支根可同凹肚脐,须根壮硕者,皆可食用;须根与鹦哥嘴一气食用,病气可出。”王主编念完后,更有疑惑,“这副药方,我没有在保罗照片里找到。” “保罗应该没有拍到,我也是后来,在李师傅留给我的药方中,发现其中一张带着夹层。”姜凌峰将之后取出夹层,放在灯下照出字迹的经过一一说出。 “这样说来,这个药方所含机密,很重要啊——”苏婧婷一旁插嘴道,“来,给我看看——” 因为近日苏婧婷频频参与任务,老王和姜凌峰也就没有再瞒着她的道理了,王主编将手里的药方递给她,说道:“这李师傅,到底玩的什么文字游戏。” (本章完) 正文 第105章 第105章 三人苦思冥想,关于李师傅留下的药方,其中到底有甚玄机。姜凌峰一边寻思,一边说道: “我觉得芦头,他所指的就是你们找到的‘卢氏化工厂’,而其中‘禁’、‘火’指的就是你们现在找到的禁地,并指出其中所藏的物品,可是旺的却是虚火,其中必有玄机——”姜凌峰猜测道。 “这药方提到的芦头、芦碗、主根、支根、须根都是说的人参,但鹦哥嘴和凹肚脐都是指的天麻,但是里面所提及的可同时食用,用量是须遵医嘱的。况且天麻如果药不对症,是有毒副作用的。这样想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李师傅是假冒的郎中?”苏婧婷疑惑地说。 “婷,你怎么能质疑李师傅呢,李氏医馆世代行医。”姜凌峰不解地问。 “那就说不通,我曾经在父亲书屋读过一些医书,听说那时是爹爹为了给母亲找药方自己研读过,基本的药理也懂一些——老王,我还放了两本在保罗书店,你可有读过?” “那照婧婷的意思,她一个外行都能读懂的药理,李师傅却开了一个糊涂药方?”老王想想说。 “哎,老王,谁是外行——”苏婧婷一听就不高兴了。 “除非——他是要告诉我们什么,‘主根营养,不及鹦哥嘴’,两者没有可比性,支根也与凹肚脐不相同,‘同’是不是可解为‘通’,那就有‘相连’的意思;‘一气食用’,也就是‘须根’和‘鹦哥嘴’也相连,难道说?”姜凌峰边踱步,便揣测。 “这些名词,其实指的都是禁地地下室的储藏弹药的地方,而这些地方的方位和形状都类似人参和天麻的部位,鹦哥嘴有两个,一处是入口,一处是出口,主根连着一处,壮硕须根连着另一处。”王主编猜出了一大半。 “没错,另外,‘主根’、‘须根’、‘凹肚脐’、‘须根’这些地方,都藏有弹药。”姜凌峰补充道。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到底谁是外行?”苏婧婷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在一旁故意说道。 “幸亏你提醒,谁说你是外行了?”姜凌峰微笑着扶着她,想让她再休息会儿。 “哈哈哈——我的错,苏小姐,我的错——老王就不打扰您了,好好休息。”王主编见难题已解,便央求苏婧婷递给他那药方,再仔细看了一遍,便急匆匆出去了。 “婷婷,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姜凌峰也准备出去,苏婧婷不禁心里又一紧,拉着他的手不想放开,姜凌峰安慰道,“放心,这次,我只守在外面。” “我没什么不放心,有书解闷呢!你在这儿,我才难受——”苏婧婷放开手,低头拿起枕边的书,姜凌峰想上前抚摸她的头,她却下意识地躲闪开去,姜凌峰只是笑了笑,便离开了病房。 苏婧婷却马上将书放下,趴在窗前,一直瞅见他的背影,出了医院里院的门。 二嘎和混入“卢氏化工厂”的工友们,还是如往常一样上班,化工厂还是照常开工,禁地周边看守的人员却多了两位,而且今日看守者似乎都换了一批狗腿子,并不相熟,二嘎急得一把拉下帽子,轻声骂道:“妈的,这些日本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静观其变,实在不行,今日行动只能取消了。”一位工友说。 “不成,保罗已经通知了多家报纸曝光,两个小时内在工厂大门口,他会聚集采访的记者。”老王也扮成了工人混进了厂里。 “老王,今天运送物品,你还曝光,这不是给自己找茬吗?”二嘎不解地问。 “不是你们反映的吗,这里虐待殴打工人、给工人们吃发霉发臭的食物——”老王拉低鸭舌帽,接着说,“我们做事,得一举多得,打痛日本人,才大快人心。” “二嘎,我都带了相机,一会儿见机行事。”其中一位穿背带裤的小伙子说。 “小广东,就你机灵——”二嘎打了一下小伙子的头。 “哎,都说了别叫我小广东,别打我脑袋!”小广东没好气地撅撅嘴。 就在午饭时分,一位工人看到碗里的饭食,难以下咽,连蛆虫都有,实在憋不住,便摔碗谩骂,接着一些工人相继摔碗,并将椅子砸向机器,接着便听到一两位监工,操着日语,语气凶狠,骂骂咧咧,拿着皮鞭就来抽这些摔碗拒食的工人们。 二嘎装作害怕,忙跑到禁地旁边对着看管的狗腿子,大声说:“几位大哥,出事了,那些工人们要翻天了,打伤了监工的几位大人,还要来打我们帮着劝架的人,你们去看看吧。” 四位禁地看守,看到工厂那边喧闹,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说工人打伤了日本的监工,觉得应该维护维护,好向上司请功,便去了两位看守。 那几个工人一闹,煽动了工友们的愤怒情绪,早就不满待遇的人们都闹起来了,砸的砸碗,毁的毁机器,也不知为何提纯机器的组建突然没电了,禁地看守又走了一个去电机房。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工厂一角突然着火了,吸引了唯一的看守去探查。 (本章完) 正文 第106章 第106章 化工厂禁地看守全部被引走了,老王和二嘎带着一伙儿工友静悄悄地溜入禁地,那躲在暗处的小广东还在可劲儿地拍照,幸亏二嘎最后一个进入的时候,抢走他的相机,才跟过来。 “怎么,二嘎,你要行,你来拍——”小广东整了整帽子,不服气地跟进了禁地的地下室。 “嘘!你真以为是来旅游的?”二嘎边说,边将相机丢给他,得亏接住了。 大家进去发现地下室就放了些杂物,什么枪支弹药都没见着。王主编口中喃喃念着那药方口诀,便命人四处摸着墙壁,却没有发现什么像嘴一样凸起部分。突然听到有人跑向王主编,说是发现了什么,待大家上前去瞧,才发现有一个杂物间挂着锁,大家二话没说,打开看时,却发现里面是一个实验室,内部有着各种化学药剂。二嘎正要拿起一个瓶子时,却被老王制止:“别碰,这是病毒,之前我在东北有见过这些试剂瓶。”小广东听后,赶紧拍下照片。 大家赶紧退出,王主编心内五味杂陈:“原来日本人盘下化工厂,另有所图。”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并转移弹药,他正犯愁时,听到一个布谷钟报时,里面跳出一个鹦鹉啄米,王主编想原来是它,他将挂钟鹦鹉取下,发现一个孔洞,跟梅花钥匙扣形状极为相似,便从口袋拿出复刻钥匙,果然对的很准。 隐蔽门缓缓打开,里面放着少许枪支,大家似乎有些失望,王主编看到内部结构确实不规则,于是按照先前在苏婧婷病榻旁讨论的,他在一个狭长的墙壁敲了敲,传出回声;又在一个凹糟的墙壁敲了敲,也有类似回声,便命大家砸开墙壁。 “哇,老王,你可真神了,原来都是空心的——快搬家伙——” 随着二嘎的指令,大家伙都开始卖力搬东西,小广东还想拍照,被老王阻止了,“小子,这可不能拍——” 按照药方的指示,老王一一敲着,发现多个空心墙槽。就在寻找出口的“鹦鹉嘴”时,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大家个个拿起手枪准备,待脚步声接近,人一走进就射击,却又在此刻,听到墙那一面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大家思绪被打乱,老王做了一个手势,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不过幸好没开枪,进来的是姜凌峰。有些人不认识仍然按着枪把,老王赶紧说:“自己人!” 看见老王上前跟姜凌峰握手,大家才放松警戒,老王却责备道:“不是让你在外面接应吗?” “动作得快,我得到消息,这里将来要做军械库,此地不能留了,正好遇见保罗和几位记者,就让保罗散布消息,说这里有化学品漏出,工厂那些闹事的工人们和几位看守正准备转移出厂,日本商会已经派人来排查,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姜凌峰语速很快,指示王主编和大家伙儿加快行动。 “我想已经找到出口,这堵墙应该是门,二嘎,快——”老王循着墙另一边的布谷鸟声,让工人们凿开墙壁,果然,在看到同样的挂钟后,一条地下河道出现,河道早已经干涸,大家都搬着箱子准备离开。 老王此刻拉着姜凌峰说:“你造的谣,可真是歪打正着,隐藏室外面有一个杂物间,里面——” “我看到了,你们忘记关门了——现在得给东洋人,好好上一课!”姜凌峰让王主编先走,便准备折返进地下室。 “你要干嘛——”王主编一把拉住他。 “带了些炸药,总得消耗掉!国新和子君的账,也要好好算一下!”姜凌峰咬牙切齿地说。 “太危险了!凌峰,别冲动!”王主编仍然不放手。 “放心,我有数——”姜凌峰紧了紧帽子,目光炯炯有神,歪着嘴笑了笑。 姜凌峰以最快的速度,折返进地下室,找到那个地下实验室,将里面安置了炸药,悉数点燃,长长的引线,慢慢挪向炸药...... 此时,保罗和其他报纸的记者,被日商会派的人拦在外面,质问着一系列问题,比如:工人闹事的问题,化工厂泄露的原因是不是与工人闹事有关,工人为何闹事,是不是有虐待殴打工人的现象,是不是给工人吃发霉发臭的饭菜,等等。 王主编和二嘎领着工友沿着干涸的地下河道,将枪支弹药搬出河道口时,发现已经出城,旁边有一个僻静的仓库,原来线路和仓库都是那样天衣无缝。 可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化工厂顿时浓烟滚滚,里面跑出几位日商会的人,大喊着什么,赶到现场的木村气急败坏,对着记者大喊:“别拍了,这里要爆炸了!” 保罗和记者们一边拍照,一边奔跑离开化工厂。 王主编听到巨响,心内惴惴不安,和二嘎在这里等待片刻,却没有等到姜凌峰归来,不禁瘫倒在地,双手猛力捶地,浑身颤抖,二嘎扶都没扶住,只听着老王嚎哭:“我说了不要去,你非要逞能——” (本章完) 正文 第107章 第107章 苏婧婷在病房静静地看书,感觉窗户震颤了片刻,正担心着什么,突然听到敲门声,布莱恩医生领着王主编进来,脸色都很凝重。 “老王,你们都拿到东西了?”苏婧婷看着王主编脸色,不禁心内一惊。 “嗯,拿到了!”老王低着头,说不出其他话了。 “那你还这么愁眉苦脸的,快坐,任务一定艰巨,都快天黑了!”苏婧婷下了病榻,准备给老王倒水。 “婧婷,你好好躺着,我就过来看看——” “哎,凌峰呢!他没跟你一起回吗?”苏婧婷看着布莱恩医生出去,门也忘了关,就顺势往门外瞅了瞅,又赶紧关上门。 “哦,他——他从另一个通道走的——”王主编撒谎道,苏婧婷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老王,凌峰跟我说,不参与此次任务。你现在却说,他从另一个通道走的,那个药方明明只写着一个通道口,难道他会笨到,再返回去吗?”面对苏婧婷一再追问,王主编支支吾吾,无法搪塞,竟流下眼泪来。见如此状,苏婧婷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她抓住王主编衣领,问道, “老王,你说实话,凌峰是不是出事了,你快说——”就在老王无法对答之时,屋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门被猛烈打开。 “婧婷,我给你做了烧鸡,你要不要尝尝——”苏婧婷正跪在地上拉着老王衣领质问时,却见姜凌峰一身煤灰般,拿着个烧鸡,出现在他们面前,后面还跟着保罗,还有布莱恩医生。 “Miss Su, I told them don't disturb your reading. I really try!”布莱恩看见姜凌峰和保罗安全回医院,只拍了拍姜的肩膀,便对苏婧婷说了一通不相关的解释,笑着离开,这次没忘了关门。 “烧鸡呀,姜凌峰,你过来——”苏婧婷看见姜凌峰一定是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不然怎会这幅模样。 “你干嘛,不是答应你,马上回来嘛!”姜凌峰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挪近苏婧婷,只见苏婧婷抓起病床边桌子上的杯子,就顺势朝姜凌峰扔过去,还好躲闪及时,砸向墙壁,接着又拉起一个杯子朝姜凌峰躲闪的地方砸去。 “哎呀,婷,你手下留情,差点砸到我了;姜,不够意思,我是你挡箭牌啊——”姜凌峰趁势拉保罗过来,挡住自己,还好又砸偏了。 “兄弟,刚刚要不是我拉住你往外跑,说不定你也要和那几位记者一起进医院——”姜凌峰倒是被砸得高兴起来。 “哎哟,我哪里知道,你要去炸工厂——不过,你怎么从正门出来的,没和老王一起走后门?”保罗一边躲砸向他们的杯子碗碟,一边问。 “我可要堂堂正正做人,好不容易混进出去的工人里,一起出来的;都出来了,还走什么后门——”姜凌峰又一嘴的调皮话。 “好啊,还堂堂正正,我让你堂堂正正——”苏婧婷这会儿倒精神了,边咳着嗽,边砸,但凡挨着手边的东西,都被她扔出去了。 王主编却在一旁,看到姜凌峰时,一阵哭,一阵笑的。此时,苏婧婷才消停,也哭起来,对着王主编说:“老王,我都没哭,你哭啥——都怪你,让他死在外面别回来,不是更好!” 姜凌峰这才走到老王旁边,扶起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并接着握手说道:“老王,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老王重重地拍着他的后背,说道:“臭小子,还知道回!”不成想,这一拍,姜凌峰一阵喊疼,苏婧婷赶紧命令他脱了衣服,才发现后背有炸伤的血痕,保罗马上去叫布莱恩医生。 医生给上了药,说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便在离开病房时,开玩笑说:“I told you, Jiang, don't disturb Su now, or you will be hurt badly.” 苏婧婷一听,便气着推开布莱恩医生,突然想起什么,又说,“Dr Bryan, please check Paul, he may be hurt too.” 正当布莱恩医生一脸不解时,保罗笑道:“Oh,it's a joke. Jiang took me as his shiled.” 大伙儿一听都笑了,只有苏婧婷摇着头。由于还有着精彩的采访素材等着登报,王主编和保罗就告辞了。 看着姜凌峰受伤的后背,苏婧婷不禁又开始咳嗽,姜凌峰安慰道:“婷婷,别担心了,我说过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他从内袋里拿出那串琥珀项链,从窗外射进的晚霞光芒,让琥珀显得更为晶莹与光彩,苏婧婷咳了两声,不觉又流下眼泪,默默无语地从脖颈上取下项链,靠近姜凌峰的那串,两个琥珀映衬着绯红晚霞的天空,光环围绕、神采四射,恨不得将潜藏了千百万年的天地精髓,此刻一齐迸射出来,又仿佛诉说着这一代代辗转离奇的缘起缘灭。可是,最重要的是,那个小贩说对了传奇,“他们”是终会重逢的...... (本章完) 正文 第108章 第108章 “号外,号外,‘被炸化工厂,虐待工人,潜藏病毒实验室’,号外,号外” 清晨,各大马路的报童,便将昨天这起大事件,叫卖地满城皆知,这让华商出了一口恶气,吴队长拿着报纸,开心地点燃了烟头:“这个老王,真是有两把刷子!” “报告!”正欣赏着化工厂被炸的图片时,一位巡捕急急忙忙地闯入。 “又怎么了,能不能让老子清闲点——”吴队长拿着报纸,头也没抬。 “吴队,有个自称是你家表叔的人来找你——”那位小巡捕涨红了脸嗫喏着。 “什么表叔?开玩笑吧——”吴队长感到疑惑不解,但却没有在意,继续读报,只答,“下去,下去,不见,不见——” “哟,升官了?连表叔都忘了,还给你带了土特产呢!”说着一位长衫客闯了进来。 “吴队,这——我也没拦住——”小巡捕站在旁边一脸委屈。 吴队长一看是王主编,赶紧让进来,说:“呀,是您啊,表叔,您看,您来了,也不先发个电报告我一声,好让我去接您啊——”边说,边让那个小巡捕下去,又赶紧关上门。 “吴队,上次那一劫,还好有你帮助,也没来得及去医院看看你,这不给你带了两只老母鸡,给你补补!”王主编脱了帽子和墨镜,卸下长胡须,带着大家长的语气,对于上次营救的事宜,特意登门来谢。 “老王,瞧你说的,同志之间不是要互相帮助吗——今早的报纸,我正准备仔细读呢!化工厂被炸,你们干得漂亮,下次有这好事,记得叫上我!” “你看你,腿脚好利索了?”王主编谢过吴队给泡的茶,说笑着吴队,“不过,接下来,就该你上场了——” “又让我唱黑脸,能换个角色吗?”吴队正接茬,突然电话铃响了。 只听电话那头说:“吴队长,化工厂的事,听说了吗?日本商会那边,要求立马破案,限期三天!” “是,长官!”吴队刚刚挂完电话,便对王主编说,“老王,你可真神了!” “哈哈哈——闲话不多说了,那日化工厂有一处禁地,后来我们发现地下室有病毒实验室,为了制造成日本商会内部矛盾,我们将那处禁地的四位看守,伪造成制造混乱、工作懈怠失职导致爆炸的直接嫌疑人。四人目前估计都已烧焦,他们的具体位置应该是......哦,对了,这里有地图,你来看一看——”原来王主编早就猜到了日本商会要查办,事先早就与工友们做了预案,将那日看守禁地的四个日本狗腿子都已经当场解决掉了。 “老王,可真有你的,这下——我可就高枕无忧了——”吴队长放下报纸,跟王主编握了握手后,亲自送出了警察署。 “还有,让你们的人勘察现场时,做好防护,病毒实验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王主编离开后,一再嘱咐。 日本商会收到从警察署搬过来的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藤田看了,气得脸都绿了:“警察厅查的结果就是这些?” “会长,据调查,他们四位的尸首位置:有一人在放火点附近、一人在电机房内、另外两名在禁地附近,警察厅便给出是他们四人捣毁机电,炸毁了实验室!”木村直白地说。 “一群废物!”藤田一拍桌子,“这你也信?给我继续查,警察厅那些白痴,看来是靠不住了——” 因为计划周密,没有留下明显作案痕迹,而且化工厂的病毒实验室爆炸后,日商会害怕病毒泄露,就一直封锁着化工厂那一地块,再后来迫于社会舆论影响的压力,只得再次放火、又集中消杀了几遍,此事件才渐渐平息,而证据却越发无法查证,藤田吃了哑巴亏,还因为此事件,接到了天皇的警告:如果再出事端,有损本国利益,藤田君请辞会长一职。 藤田将警告函一扔,气愤地抽出桌上的武士刀,重重地往桌上一劈,“啪啦”一声,放在桌上一角的一串钥匙掉落在地,藤田拾起时,恍惚间,他记起了那天跳舞的歌舞伎...... 布莱恩医生告诉姜凌峰:“Miss Su should take good care of herself, and pay attention to the daily diet. When you look after her, you need to know that another serious influenza will cause severe illness.” 姜凌峰担忧苏婧婷的状况,坚持让她待在病房休养。但苏婧婷说什么也不愿一直待在病房,等到姜凌峰伤口愈合地差不多,她便提议回书店工作了,姜凌峰却没有同意,执拗地要载她回苏府,但她却说:“我不想回家伤爹爹的心,已经打电话给爹爹,说去子君的家乡。发生了太多事情,现在我还没做好回家的心理准备,爹爹一直以为我去子君家乡了!” 听说姜凌峰牺牲后,苏婧婷又大病一场,苏老爷好不容易哄着女儿恢复心绪,但李芸留洋,让她在家整日闲坐着,难免勾起伤心事。那日子君牺牲,苏婧婷晕倒回家,苏老伯一直觉得蹊跷,但苏婧婷当时谎称是听说姜凌峰失踪的消息,后来又听说凌峰牺牲,才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苏老伯也就没有再追问。如果告知子君牺牲的消息,爹爹肯定会受不了,而且会联想到自己女儿,而对她更严格看管,怕是又不会让她出门了。思前想后,只跟苏老伯说是子君回老家了。于是之后她就打电话给爹爹,告知其去子君家乡转转,解解闷,父亲也觉得旅行有助于女儿病情缓解,自然没有拦着。 听苏婧婷不想回家的理由,姜凌峰也想到当初苏老伯发现了自己的特殊身份,认同苏老伯洞察一切的能力,而且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眉头紧锁,目光严峻,仍旧坚持说:“婷婷,眼下你暂时不要回去,乖乖在病房养病,哪儿也不许去!” 苏婧婷将书放回枕边,央求道,“这两本书,我都快背下来了!你的伤口也好地差不多,咱就出院吧!” “那我去给你再拿几本,你再休息休息——”说着,姜凌峰愣是让她躺下,自己出去了。 “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找借口,又不知去哪里?身上的伤到底好没好呢!”苏婧婷一脸不情愿,又担心姜凌峰身上的伤,突然她眼睛放光,自言自语道: “好吧,本小姐有手有脚,自己出院,何劳你姜大少爷费心。”于是,苏婧婷便快速换下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服,拿着那两本书,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又左顾右盼生怕撞见布莱恩医生,却不知早就被布莱恩医生远远看见,悄悄帮着叫了黄包车,等在医院门口来接她。有时,病患心里怎么想的,可以瞒过亲人,却大抵是瞒不过医生的。 (本章完) 正文 第109章 第109章 姜凌峰返回医院时,还没到病房,布莱恩医生便拦着他:“You never know patient is more cunnuning than you imagine. Miss Su may arrive Paul's Book Store now.“ “What, why you didn't stop her?“姜凌峰急急忙忙又出了病房。 “Why,'cause I cannot stop her, however I am sure she is safe. I call a farmiliar richshaw guy to drive her there.“布莱恩医生摇了摇头,拍了拍姜凌峰的肩膀。 “How do you make sure? Man, I will——Ok, do me a favor to park my car in safe area!“姜凌峰仿佛想起什么,看到一辆黄包车经过,便拦下来,坐上去,却让布莱恩医生帮忙将他的车停在医院的隐蔽处。 “Did I look like parking attendant?”布莱恩医生假装生气地反驳,但还是坐进了车里,发动了引擎,略带嘲讽地赞道,“Nice car anyway!” 姜凌峰与布莱恩医生熟识已久,苏婧婷在养病期间,偶然聊天中,有一次布莱恩医生不小心说漏嘴,说道了战场的医疗环境恶劣,才知道他参加过在中国的战地医疗队。 而此刻,姜凌峰坐在黄包车上,总算有片刻休憩,回想到当年,他感恩苏老伯将他从四川的难民里,带到大上海,又送至上海洋学校念书,他感谢楚师傅收留他在裁缝店做工,引路他进入一个先进的组织。要不是楚师傅推荐,他也不会想再入川,更加不会了解疲弱的中国在面对列强时,即便同仇敌忾,战场无畏,但血泪与牺牲最终却成了利益集团的炮灰。在滇黔战疫中,他被安排进布莱恩的医疗队,帮助护送伤员,在惨烈的枪林弹雨里,与布莱恩医生建立起不可磨灭的战友情。 他离开了上海后,之后就是四五年没有音讯。得益于从苏老伯那儿学来的生意经,加上楚师傅裁缝店的实践经验,所以等布莱恩到上海办教会医院后不久,听说了英国洋行工作机会后,一下子想到姜,试着介绍他入洋行,没想到他试用不久后,就被雇主欣然聘用。 是的,同仇敌忾,让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成了同胞;对于生命和人权的捍卫与尊重,又让同胞间建立起彼此坚定的信念与信任。 就在姜凌峰回忆过往的一幕幕时,不知不觉来到了苏宅,他叫停了车夫,便付钱下车,鼓了好半天勇气,才敲门;可以想象来福在开门时,模样仿佛白天见了鬼似的惊讶。当他领着姜凌峰穿过游廊,去老爷书房时,还不时地摸了摸姜凌峰,同时又掐了几次自己的脸,认为不是做梦,也摆脱见鬼的迷信后,高兴地敲了敲老爷的书房门,说道:“老爷,姜少爷,姜少爷——” “都说了,在这个家,不要提起他了——”苏老爷正在练毛笔字,猛然抬头时,连毛笔都掉落在宣纸上了。 “苏伯伯,我回来了——”姜凌峰向来福使了个眼色,便支开了来福,关上了房门,“事情紧急,我必须马上来见你,婷婷现在回到保罗书店,暂时不便回苏府。” “哎哟,贤侄,你可算回来了,你让小女等得好苦啊——”苏老爷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走上前,扶着姜凌峰的双肩,左看右看。 “是的,回来了,但现在形势严峻,接下来,您一定要听我说,并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在苏老爷惊讶的眼神里,姜凌峰将去南方办的生意、遇到的劫难、参与的组织任务、以另一个商人身份参与削弱日本掠华计划,加上苏婧婷卷入了任务,并参与了任务等等一干事宜,统统说出。苏老伯仿佛在听戏文一样,之后他涨红了脸,似乎责备的模样,将憋了好久的话一股脑儿全部倒出:“贤侄,我当初就劝过你——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长大了,翅膀硬了,把老夫的话都当耳旁风,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现在预备怎么收场?婷婷这丫头,平日里真是被我骄纵惯了,她还敢为什么日本会长跳舞,好大的胆子——她还会跳舞,跟谁学得?” “听说是那位会长的小姨子——”姜凌峰略低着头,不敢看苏老爷的眼睛。 苏老伯听了,半晌没说话,气得手都在颤抖,他食指指了指姜凌峰,好一会儿,说道:“好啊,你们都长本事了啊——” “苏伯伯,国将不国,何谈为家——我们也想安心过日子,可是如今您看看,上海还有几家工厂是属于我们华商的,一再退让,只会助长列强的野心;唯有革命,才是解决之道——”姜凌峰已经顾不得苏老伯生气的面容,将胸中肺腑一吐为快。 “可是,这么多年,打来打去,又有什么结果——” “我相信,新的思想召唤的新青年们,一定是未来的希望!”姜凌峰斩钉截铁的语气,和他如炬的目光,震慑了苏老爷。他缓缓坐下,好一会儿,他说: “既如此,你来我这,就是要和我坦白你们做了什么吗?” “还不止于此,因为藤田见过婷婷,虽然那日她伪装地很像日本艺伎,但能通过那位美奈子小姐问出婷婷的下落。纵使美奈子念及朋友之情,但藤田阴险狡诈,知道苏府是早晚的事,所以今日来,就是想请苏伯伯尽快梳理家产账簿,置办屋宅地契等事情——” “可是——” “我知道苏伯伯对祖宅难以割舍,但保全家业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姜凌峰凑到苏老爷耳边,小声说,“小侄已经在香港置办了宅子地皮,您安置好这边的家事,我便可以尽快安排您和婷婷南下。如今上海变得越来越不安全,你们最好尽快动身。” “贤侄,你——”苏老爷听到姜凌峰早就为他们父女俩筹谋了今后的安置,眼圈不禁红了,“你也算考虑周全,只是一旦我们离开,你和你的那些同志们或许会——” “苏伯伯,您对小侄有再造之恩,犹如父母;而婷婷,在姜某心里,早就视为贤妻内助。如今你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怎么能不保护周全呢?” 苏老爷起身,在房内慢慢踱步,抬头看了看松鹤图,苏婧婷留洋回来不久,为了避免女儿睹物思人,想起她娘亲,苏老伯有意将这幅图从会客厅挪到了他自己的书房。 苏老爷叹了口气,说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姜凌峰向他告辞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小女,就暂时劳小侄照看,莫让她回府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10章 第110章 苏婧婷感觉在医院待得够久了,此刻就想伸胳膊蹬腿活动活动,于是到了犹太巷,没有直接去书店,而是决定在这个“小欧洲”“走亲访友”一趟:果然,大家伙儿见苏老师出院了,都纷纷热情地打招呼。小皮特远远就跑过来,牵着苏姐姐的手,让苏姐姐蹲一下,苏婧婷还没明白他的用意,刚想蹲下来,准备凑上前亲他一口,没想到小皮特用他小小的手掌摸了摸苏姐姐的额头,这下她才知道这小家伙是要关心自己病好了没。 “苏姐姐如果还没好,可不敢靠近你这个小淘气!”苏婧婷笑呵呵地拿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我可不害怕,我要保护苏姐姐的——”小皮特说着就扑在苏婧婷怀里,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苏姐姐就是离不开小皮特呢!走,去看看你最近画了什么画——”苏婧婷说着牵着小皮特,在巷里跟咖啡店老板、理发店伙计、画廊的经理......一一寒暄了一番,仿佛回娘家一般的氛围。 就在她正从画廊走出来,迎面便撞见安娜,她急切跑过来,拉着她说:“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我还说今天做点好吃的去医院看你——那天你赤脚从巷子里跑出去,真是吓坏我了,还以为谁欺负你了——” “好了,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嘛!”自从那日知道姜凌峰出事,她神经质地跑出犹太巷之后,大家伙儿都没见过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从后门进入书店,更别说后来商量“艺伎计划”,都是避人耳目、悄悄从后门进的王主编办公室。或许犹太朋友们心里都多多少少知道保罗书店里会办些秘密课程,但都没有过多过问,在异国他乡,又恰逢乱世,能在这样的安身之处里,邻里街坊互相帮助、友爱生活,已经让彼此间产生了某种亲情般的默契,与信任。 “走,给你包了些饺子——”说着,安娜便拉着苏婧婷,进了她的烘焙店。 “安娜,真不用了,我得马上去书店呢!”苏婧婷刚说完,没想到肚子居然“咕咕”叫了。 “你看,饿了吧,还跟我客气,进来吧——”安娜忍住笑,直接拉她坐进店里,马上端来了饺子和咖啡。 “饺子配咖啡,这是你发明的套餐啊——”苏婧婷觉得这搭配甚是新颖。 “自从那年和大家伙包饺子过年,我就将饺子列入店里的菜单了。”安娜笑着坐在了她的对面。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啦——”苏婧婷看着饺子,确实觉得又饿了。 “苏姐姐,也给我吃一个吧!”看着苏婧婷大口大口吃着饺子,小皮特从门口走进来,原来光顾着和安娜说话,竟把小皮特忘在了画廊里了,当然这里街坊邻里,倒不担心他会走丢,还以为又跑去别处玩了。 苏婧婷听着小皮特的声音,不觉羞愧,满口的饺子还没咽下去,腮帮子鼓着,便准备起身来牵小皮特,不想却见眼前一阵闪光,才反应过来保罗又趁机拍照了,听见小皮特在一旁咯咯咯地笑着,才知道又被保罗整蛊了,但又没有咽下饺子,急着边哼哼,边上前抢相机。 “哎哟,别急,别急,赶紧喝点咖啡——放心,这是我拍过最满意的照片,保准也让你满意!”保罗也同样笑着,赶紧帮她拿了桌上的咖啡,递给她喝,苏婧婷喝了一大口,还呛了两声,便着急蛮荒说开了: “你把那张照片胶卷给我,你敢洗出来试试——”苏婧婷说着又想抢相机。 “哎,这可不行,我得让你看看,什么叫‘生活的艺术’,摆拍的照片,有什么意思,是吧,皮特?” “对啊,刚刚苏姐姐,脸鼓鼓地,好好笑!”小孩子倒不会撒谎,也不会绕弯子说话,这下,苏婧婷更急了。 “哎,好了,好了,一会儿当面给你洗出来,你不喜欢,就给小皮特,他可以照着画画呢!”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保罗!”小皮特高兴地跳着。 “小淘气,你也和保罗一起来欺负苏姐姐吗?”苏婧婷一边牵着皮特坐上椅子,一边故作生气的样子,“小心被带坏了,来,苏姐姐给你饺子吃——” “少不了你这个贪吃鬼的,刚刚又煮了一些饺子——那是给苏姐姐的,皮特。”安娜又端出一盘饺子,正准备招待皮特和保罗,看见小皮特正垂涎地看着苏婧婷盘子里的饺子,便给小皮特使了个眼色,他便懂事地又将盘子推给苏婧婷,保罗推说还有相片要洗,就不吃了,苏婧婷要看相片,狼吞虎咽吃完了剩下的饺子,便谢过安娜,跟着一起去了书店,进了保罗洗照片的暗房。 “几日不来,你又拍了这么多有趣的照片!”苏婧婷一进来就发现暗室里挂满了照片。 “是啊,每天被老王各种编派,倒是充实得很——而且,越来越发现自己,离不开中国,离不开这座城市,每天都充满了神奇,等着我去发现;也有很多不公平的现象,需要有人曝光——” “保罗,你千万不要擅自行动,照着老王的任务,还是比较稳妥的——” “放心,我可是很会偷懒的!”保罗边拿出胶卷,边开着玩笑。 “哈哈,我可没发现你有这个特质——”苏婧婷笑着回应,一会儿她仿佛听出了保罗刚刚话里有话,“你刚才说要离开——保罗,你要离开上海,还是离开中国——” “婷,我——父亲来信说,弟弟去参军了。你知道我故乡是个宁静的地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新闻了——呵呵,你说奇怪吗?”保罗略带嘲笑地口气,回答道。 (本章完) 正文 第111章 第111章 苏婧婷听到保罗说到故乡征兵的新闻后,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知道保罗能来中国是多么不容易。 “可是——你来中国,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签证啊——”苏婧婷满脸不解,“难道你要回去参军?” “婷,我——现在老王还很需要我——可是,真想回家看看——”保罗将胶卷浸入酸性定影液里,深沉地说着,一会儿他想起什么,便转换了话题,“对了,老王还等着几张照片,我去趟他办公室——” 苏婧婷知道保罗在刻意躲避这个话题,她留洋回来后,保罗是她结束学生生涯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又在一起经历了两年多的风风雨雨;每次受挫,保罗都会像哥哥一样,鼓励她笑着面对生活的挫折;尤其在姜凌峰去了南方之后,保罗更像亲人一样关心她,引导她读有益的书籍,他还经常借口采风,陪她和李芸、子君逛街;她几次重病,保罗还专门送过药、陪她下棋,到哪里才寻得见保罗这样的朋友——如同导师和护卫般的知己......这一幕幕,她怎么会忘记?如今保罗居然要提出回家,她多么希望这是保罗一时兴起,她又多么希望保罗像家人一样一直待在上海。 就在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时,发现保罗还没回暗室,环顾四周,一种敬畏感油然而生。她重新审视了保罗挂在暗室里的相片,突然看到,保罗拍下的子君牺牲的那一刻照片,不禁拿下来,仔细摸了摸照片,潸然泪下。 就在她仔细看着照片时,突然发现照片背景里,火车头的地方有一个黑影,那黑影拿着枪。 她突然回忆起张军长那日拿枪直抵她额头的那一刻,在保罗拍照之前,她的确听到一阵枪声,那声音倒不像是前方打向张军长,这样就太冒险了。她闭着眼回忆,保罗照相机闪光之前的情景:枪声来自侧面,不对;是后面,没错,就是后面!这样才是最不会被张军长察觉,这黑影是——她突然记起姜凌峰在医院说的那句:“婷婷,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苏婧婷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闷响,她努力不去往这个猜想上猜测,这时,只听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婷婷,你果然回书店了——快,我有事找你商量——”姜凌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苏婧婷一下子泪如泉涌,她反过脸,看着他,姜凌峰不禁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接着问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那日,在火车站朝那个混蛋大帅开枪的,是不是你?”苏婧婷眼睛死死盯着姜凌峰。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在那里——”姜凌峰并不想承认,自己当时冒充修火车的,本打算继续破坏车头,拖延时间。 “还撒谎,只有背对着他,才有可能打到他的手,你枪法有多准,你自己心里清楚!”说着,苏婧婷将那张照片丢给他。 姜凌峰接住扔过来的照片,看了后,便说:“婷婷,你听我解释——我必须确保你安全!” “所以,你就不管别人死活吗?她还那么年轻——如果不是你开那一枪,子君就不会——” “可是,有些情形,是没办法预料的——再说——”姜凌峰拿着照片,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申辩的余地。 “再说什么,后果,不是你每次都要想到的吗?”苏婧婷实在想不到,要给姜凌峰找什么理由,只是一味地流泪,姜凌峰不知该怎么劝慰她,他知道这次自己犯了大错,他走上前,只是紧紧抱住了她,说道: “我无法想象失去你的后果,所以——婷婷,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婧婷狠命挣开他的拥抱,打了他一巴掌,自己已是满面泪痕:“可是,就是发生了——” 姜凌峰觉得有什么肿块堵住喉咙,让他没办法说话,只感觉呼吸困难,一阵一阵喘着粗气;过了很久,苏婧婷止住哭泣,说道:“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苏婧婷推开挡在门口的姜凌峰,就往外走,却被后者使劲拽住手,苏婧婷仍泪流不止,她扯下脖子上的琥珀项链,放在拽她的那只大手里,姜凌峰回过头,拿着那根项链,也已是涕泪纵横了,完全不能接受苏婧婷提出的分手,却不知怎么回应,只听苏婧婷哽咽地挤出几个字: “这个还你,这段时间——不要来苏府......” 姜凌峰拿着项链,手颤抖着,只觉得眼前迷离,苏婧婷的背影渐渐模糊不见了,却无力追逐,如同那一日在戏台前一样,同样的无力感,让他无法靠近她。 保罗走进暗房时,不免感到惊讶,待姜凌峰反应过来时,才听见保罗问道:“姜,到底发生了什么?” “保罗,我是罪人,是罪人......”姜凌峰恍惚地回答之后,感觉一阵眩晕,还好被保罗扶住。待王主编和保罗扶着姜凌峰去了书房,进了些水米,他仿佛才从梦中惊醒,问道:“婷婷,她人呢?” “她已经回家了,放心——”保罗说道。 “可是,她现在不能回去——”姜凌峰突然急切地回应说。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王主编警觉地问道。于是,姜凌峰将刚才见苏老爷,坦白的一切,以及他的推测,和两位一一说了。 “让她回去和苏老爷待上一阵,苏宅,我会安排盯着,一旦有形迹可疑之人,会立马安排苏小姐和苏老爷离开——”王主编思忖着说道。 “不行,我得接她过来——”姜凌峰刚想站起,又是一阵眩晕。 “凌峰,你后背伤口还未痊愈,现在你还发着烧,好好休息吧——也给苏小姐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她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王主编忙上前扶住他,让他安心在书店休息。 “可是,她不会原谅我的,我——”姜凌峰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无助过,这一次,他像一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将头埋在膝盖里,不停抽泣。 王主编和保罗安慰他后,见他无法从情绪里抽离出来,只得走出书房,任他一个人恣意宣泄,他们也第一次看见,这位似乎什么事情都难不倒的硬汉,如今却这般脆弱。 “哎,什么世道,好好的一对儿,却是苦命鸳鸯——”王主编这样评价着,走进办公室,准备安排几位工友去苏宅探查。 保罗想着自己的心事,后来,他在日记里提出这样的疑问:“To be or not to be, this is a question; Love or hate, this is another question.” (本章完) 正文 第112章 第112章 “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苏婧婷回到苏宅,也没顾上苏老爷的惊异和焦虑,几日闭门不出。她这次回家,心中盘算:是不是暂时中止在保罗书店那儿的中文课程。经历了这么多事,因为自己的莽撞,让很多人和事都受到了不该有的牵连,不禁疑惑:是不是该听爹爹的劝告,好好做苏家的小姐,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解救受苦的老百姓,趁早放弃,还少给老王他们添乱。但一想到姜凌峰,她又特别的矛盾和烦闷,因而只要醒着,就时时捧着一本《呐喊》打发时间,就是王主编那天带到医院的那本书,是子君生前还嚷着要回广州,说是去听这本书的作者的演讲。 这本书,她虽然已经粗略地读过一遍,但一遍总不求甚解,便又打算细细地重读一遍。这会儿读着序言,读到一段,深有感触,念了出来——每每回想与子君相处的种种,她感觉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位妹妹,才突然让她有了更深的责任感;而子君每次说的一些话语,虽然让她不解,却影响着她更有使命感,更积极地投入到书店的各项工作里,同时也多少缓解了她思念凌峰的焦虑。可是回忆又让她倍感沉重,她带着负罪感,与其说无法原谅姜凌峰,她更无法原谅自己。 “那日说了那样重的话,会不会伤了他的心——”苏婧婷放下书本,怔怔地想着,“不管了,说都说了,要不是他开枪,子君就不会——就是他的错!” 接着,她继续读着《呐喊》:“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现在你大嚷起来——” 正当她边读边想,突然听到敲门声,便直接说道:“不吃了,我正忙着——” “小姐,小姐——”来福装作没有听见,一直叫着。 “都说了,不吃了!”苏婧婷不耐烦地开了门,却发现姜凌峰站在门口,气得便急忙走进房内,重重在身后摔门,姜凌峰便赶紧追上去,将手去拦门,却被门框重重卡到了手,愣是没有吭声,血却从指缝里流出来了,苏婧婷转脸看时,赶忙开门,拉着他的手,也不抬头,责备地说:“你傻了吗,都不会叫一声?” “你怎么饭也不吃了——”姜凌峰带着一点颤音,胆怯地问。 “要你管——来福,拿药箱过来——”苏婧婷拉着他的手,将他让进了闺房,并吩咐来福拿药箱。 “我以为你不会再关心我了——”姜凌峰突然感觉心跳一阵加速。 “我可没你那么冷血——”苏婧婷打开来福拿过来的药箱,包扎着姜凌峰的手,仍旧没有抬头看他,“不是说不要来苏府吗?” “我来拜访苏伯父,伯父让我来看看你——”姜凌峰理由倒是充分,但语气却明显少了底气。 苏婧婷听了,包扎的手停顿了一会儿,只说了:“哦——” 她包扎姜凌峰的手时,突然忆起子君帮她包扎手时的情景,那时她正在思念他,突然一股气涌上来,让她无法释怀,便带着气恼地语气说:“那看完了,赶紧走吧!”她包扎好后,自己将药箱放回原处,也不转身,只背对着姜凌峰,便不想再说任何话。 “婷婷,上次那张照片,你忘在了书店,给你拿回来了——”姜凌峰从口袋里拿出子君牺牲那一刻的照片,放在刚刚替他包扎伤口时,他手搭着的闺房中央的桌上。 “你为什么这么不懂我,一定要再拿过来,刺激我,你——”苏婧婷实在忍不住,转过身,就一阵噼里啪啦数落姜凌峰,猛然抬头打算继续骂时,却发现他今天眼圈发黑、眼窝深陷、脸色也很苍白,仿佛正在生着什么大病,不忍心再开口说伤人的话了。 “婷婷,我没有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记得吃饭——” 说着,姜凌峰便走出了门,苏婧婷突然感觉他的背影是那样瘦弱,一阵酸楚不禁涌上心头,她慢慢坐在桌边,拿过那张照片,深深叹着气,问道:“子君,我该怎么办?” “小姐,刚刚有人送来一份这个,说是邀请函,您看看——”来福递过来一封信函。 苏婧婷拆开看时,原来是肖小姐送过来的:“怎么又是她,阴魂不散!” “小姐,是哪位,你这么不待见?”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来福,你知道那个虞会长怎么了吗?”苏婧婷想起什么事情,向来福打听道。 “小姐,你前几日病着,可能不知,现在上海的天气变得太快,虞会长倒台了,都不知什么时候,灰溜溜离开了,现在听说新上任的会长姓肖,跟日本人走得那是个近——”来福的消息真可算灵通的。 “怪不得呢,大张旗鼓地办什么荣升宴会,还出什么花样,得假面舞会——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姐,这假面舞会,是什么意思?你和肖会长认识,老爷都没有被邀请?”来福觉得蹊跷,认为苏婧婷不可能认识肖会长那样官场上的人。 “认识他宝贝女儿!”苏婧婷咬牙切齿地说。 “那就对了,小姐,你本事可真大,连老爷——” “来福,这事儿别跟老爷说了,免得他心里又生疑,我也没时间去参加这无聊的宴会!”苏婧婷随意将邀请函扔到桌上。 “您不去啊——”来福认真的回问道。 “没兴趣——”苏婧婷摇着头,等来福听到回答,正准备满意地离开时,她突然问道:“对了,来福,你去准备些人参、黄芪之类滋补的中药,送到王主编那儿,请老王给那呆子每日的餐食里放点,不要让那个呆子知道是我们送的,切记保密——” “好咧,悉听小姐安排——”来福偷笑着离开了。 苏婧婷又拾起照片看了看,接着又继续读书:“假如一间铁屋子,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苏婧婷读着,念着,突然又拿起那封邀请函,自言自语道:“这些当官的,天天办宴会——这假面宴会,到底有什么玄机?” (本章完) 正文 第113章 第113章 楚师傅的裁缝店一大早开门营业,就有太太小姐们赶早来逛的:有来定制的、有来取衣服的、有来看新样式的、也有拎着精致的包过来纯粹聊天打发时间的......楚师傅刚刚送走一波客人,安排了学徒们打样、裁剪、送衣的活儿,便按日常惯例,到他那个裁衣桌上,准备为几位贵客设计新款式,也就照例放了那个“免打扰”的牌子。正在这时,苏婧婷敲了敲门,楚师傅还是老脾性,都没搭理,当然,照例也有学徒迎客。苏婧婷看了看里面,给学徒使了个眼色,自己轻手轻脚走过去,从楚师傅背后绕过去,想双手蒙住楚师傅的眼睛,开开见面的玩笑,不想却突然感到手被什么东西打着了,不禁“哎哟”叫了一声,才发现楚师傅拿着量尺打了她手背,气鼓鼓地说: “楚师傅,就开个玩笑嘛,您这功夫怎么练的——”苏婧婷摸着手背,向楚师傅翻了个白眼。 “丫头,还不守规矩,没看到我正忙嘛——”楚师傅故意没好气地说,“该打,该打!” “看来,凌峰没少挨你的尺子吧!”苏婧婷又不客气地将包放在他的裁缝桌上。 “还说呢!最近,你怎么欺负他了,你这也该打!”楚师傅摘下眼镜,试探性地问道。 “他居然向你告状,真是小心眼!”苏婧婷听了这话,马上皱眉,将两手交叉放在胸前。 “你觉得我们家那小子,会这么小气吗?我是看他前日来看我,一脸哭丧相,脸色也不好,像害了——害了相思病一样!”楚师傅朝苏婧婷白了白眼。 “您就别管了,他会好起来的——”苏婧婷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楚师傅解释,说了之后,如果楚师傅还是站在那呆子一边,恐怕自己就控制不了情绪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得照顾好他。”看苏婧婷脸色也露出难色,楚师傅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你今儿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不会是陪我聊天的吧!” “我哪敢打扰您楚师傅的宝贵时间,当然是请您给我做件漂亮的礼服啦!上次您也太敷衍了!”苏婧婷便大大方方说了拜访的缘由。 “礼服?你要和那呆子一起——”楚师傅突然觉得不该说什么,便赶紧又说,“和凌峰约会吗?” “和他,我可没空?就是参加一位朋友家办得宴会,比较隆重!”苏婧婷并不想透露太多信息,毕竟她还瞒着长辈,如果告诉楚师傅,那呆子肯定就知道,又要牵扯很多麻烦,还是不说了。 “啊,不是一起——我就说,你俩最近肯定有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楚师傅一边叨叨,一边给她拿了一些布料,让她选样。 去肖小姐家的宴会,肯定不能盖过她的光芒,当然最好也低调,自己在角落吃吃东西就好,也别被什么人搭讪跳舞,凌峰教的华尔兹舞步早就忘光了。她看看布料,说道:“就这款淡蓝色的吧。” “丫头,你还真会挑,刚刚上市的新款,别看不起眼,这款‘月下白’与‘燕尾青’很是搭调!”说完,便颇有意味地笑了笑,苏婧婷完全没明白。 “这次保准让你俩满意——下次,还是让那小子陪你一起来,何必闹别扭,分开来选样!” 楚师傅这话说完,苏婧婷才知道,姜凌峰也被邀请去赴宴,他去干什么,突然她记起在日商会上,藤田曾单独邀他喝酒来着,难道他是以“金先生”的身份赴宴,看来这宴会有点意思。担心楚师傅告诉姜凌峰,苏婧婷马上说:“跟您说实话,我就是参加朋友的生日宴,女孩子见面聊天,不约男客!”楚师傅才没再追问。 回家路上,她突然心里一紧:“宴会上,千万不能让他认出我来!” 苏婧婷回去之后,翻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曾经在威尼斯旅行的时候,买的一副遮眼面具,还暗暗嘲笑欧洲人:“那些洋人,成日里就喜欢蒙着面,连看场戏,都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演的!” 等到衣服做好,苏婧婷在宴会当天去裁缝店试穿时,简直不敢相信,那镜子里的丽人是自己。 “楚师傅,您可真神了!就这么普通的一种颜色,居然能做出这样的礼服,这蕾丝和珠线,都恰到好处!”苏婧婷禁不住前后左右照个没完。 “我也不敢相信,丫头,你身材这么好,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晚,没有男客,太可惜了!”楚师傅赞叹的方式够别致,让苏婧婷听着,觉得有些刺耳。 “啧,您怎么说话的,我又不是妖精?”苏婧婷将钱放在桌上点心盒子旁,就急急忙忙走了,“走了,不跟您闹了——” “丫头,点心就够了,我还差你这几个钱吗?”楚师傅说着,打开了那盒点心,闭着眼咀嚼着,那甜点的享受劲儿,竟然让楚师傅放下了手里的裁剪活儿。 苏婧婷没有回家,直接穿着礼服,坐着黄包车,去了肖秘书气派的家宴,这一次倒显得没有那次生日宴夸张,这让苏婧婷颇为诧异:“难道父亲的荣升宴,还不及女儿的生日宴吗?看来肖秘书长真够宠女儿,也怪不得她那么嚣张傲慢!都是骄纵出来的——” 苏婧婷亮了邀请函,心里一边想,她一边踏进厅堂。想着冷眼看看这些达官贵人,便找了个角落,夹起一个精致的蛋糕便准备往嘴里放,抬眼看时,却发现好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赶紧拿了个勺子,小口吃着,心里犯嘀咕:“难道今晚宴会进食礼仪,很重要吗?好吧,淑女,淑女一点——”她正想着,看到一位男士走过来,递给她一杯香槟:“小姐,今晚有幸,和您跳第一支舞吗?” “这不是秦先生吗?他难道认出我来了?”苏婧婷想着,吃着点心,只是笑了笑,不知怎么回答。 “我不会跳舞,很抱歉——”苏婧婷故意大口吃着蛋糕,奶油糊着满嘴都是,鼓着腮帮答道,声音显得很含混,“怎么了吗?”看着秦先生惊讶的眼神,苏婧婷暗暗想笑。 “不好意思,小姐,那打扰了!”秦先生无趣地走开了。 苏婧婷正拿着纸巾擦嘴时,发现一位身着玄青色燕尾服的先生,戴着假面朝自己这边瞅,他旁边站着一位华丽西装的人,此刻正和很多走过的客人点头致意,虽然也戴着假面,想必那就是肖秘书长,不对,现在得称呼“肖会长”了。苏婧婷一眼便认出那燕尾服的先生是姜凌峰,估计他也认出了自己,只是他此刻正笑脸,和周围的先生寒暄着。 她不觉心跳加速,在这样的场合,姜凌峰总是那样显眼,倜傥姿态、镇定神情,她怪自己怎么还这样花痴,但心里又暗自思忖:“他没来和自己打招呼,是没认出自己吗?” (本章完) 正文 第114章 第114章 苏婧婷心不在焉地拿着勺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蛋糕,心想:“他应该没有认出我吧——”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还是趁远处那位燕尾服假面先生和周围人聊天之际,轻轻挪到另一个更隐蔽的角落坐下。也不去想刚才那四目相对的一瞥,准备美美享用这精致的蛋糕,却在此时听到一声:“哟,这是谁呢?” 苏婧婷还没反应过来,也没搭理,继续吃着蛋糕,却见一位女士坐在她对面。苏婧婷抬眼看时,这位女士着淡蓝色柔纱礼服,另配一副天鹅绒搭肩,也是带着假面,那位女士继续说道:“苏小姐,今日真是灵动可人,还以为你会穿燕尾服参加呢!” 原来是肖小姐,苏婧婷倒觉得她今日穿得没有往常那般艳丽,收敛了不少,显出了些淑女风格,便接话道:“肖小姐,您好,谢谢您邀请,我穿成什么样,也没法跟您相比啊,您这名门贵气的淑女风范,在哪儿不都是最耀眼的。” “得了吧,真不知你是夸我,还是损我。”肖小姐一反常态,今日倒显出对赞扬无所谓的样子,喝了口香槟,像想起什么似的,“你那相好,真不回来了?秦,也真是的,说好给你介绍对象的。” 肖小姐说到这里,看了看苏婧婷,苏婧婷却看了看厅堂中央那个身影,姜凌峰还站在那里,和肖会长在谈着什么;她没有接话,淡淡地对肖小姐笑了笑,继续用勺子舀着蛋糕吃。 “是不是他介绍的,你都看不上,难不成看上了秦?”没想到肖小姐这么一问,苏婧婷差点呛着。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看上就看上,他不优秀,我也不会喜欢的,不过,要看你能不能得到他——”肖小姐又假装镇定地喝了口香槟,脸上已经绯红,接着说,“别那么紧张,今晚,让他陪你跳第一场舞吧,我可没那么小气!” “肖小姐,您真的误会了,我没有——”苏婧婷见肖小姐越说越离谱,想争辩,却又一阵咳嗽袭来。 “误会,笑话——我像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吗,不过,我可没说让给你。”肖小姐站起身,仍旧又带着一如既往的傲慢神情,离开了,丝毫不愿听苏婧婷的解释。 苏婧婷摇摇头,翻了个白眼,说着:“无稽之谈!”她觉得自己来参加宴会简直就是个错误,肖小姐邀请自己,说不定就是让自己难堪的。 “来都来了,还怕她这妖精不成——看她能变出什么花样来!”苏婧婷一边嘀咕,一边想着不要计较什么,看到一位侍应生端着一些前菜点心过来,正准备叫住,却被那个秦先生拦住,给帮忙拿了过来,听秦先生说道:“原来刚刚进来的是苏小姐,秦某眼拙,只被您今晚着装惊艳到了,不过谁有您苏小姐的气质啊!” “秦先生,您过奖了!”苏婧婷谢过秦先生拿过来的点心,只是一味吃,并不想理睬。 “没想到苏小姐吃东西的模样,也这么令人赏心悦目——”秦先生还想接着夸,却被苏婧婷打断了: “秦先生,我想肖小姐会误会的!您今晚不用陪她吗?” “哦,她刚刚跟我说,不舒服,得上楼休息一会儿,让我好好接待您!”秦先生理直气壮地说,这意思是他过来和苏婧婷谈话,是接到授权指令的。 “哦,哦,这样啊——”苏婧婷看着秦先生这模样,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其实,不用管我的。” 看着苏婧婷和秦先生在宴会一角有说有笑,姜凌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在肖会长说道“失陪”,并请另外两位商会成员到办公室会晤后,他便找了个角落,喝了好几杯香槟了,却没有想去“打扰”苏婧婷和秦先生的意思。就在这时,日本商会的藤田领着一行人进了宴会厅,宴会厅的欢笑声渐渐变得稀松,却听得藤田笑着礼貌地说:“大家不要拘谨,我们特来庆贺肖会长的荣升!” 大概是有人报信,肖会长迅速从办公室冲出来,下楼来接到藤田,在楼梯最下面几级,还因为走大步,绊倒在楼梯口,藤田见了赶紧扶起来,肖会长却一脸笑容:“没想到藤田君提前到了,正打算安排车去接您,真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您太客气了,以后我们得互相扶持,今日特备薄礼庆贺肖会长荣升,这可是产自关西最好的清酒,让会长您尝尝。” “都说清酒是贵国的国酒,十分感谢——藤田君,要不楼上一絮!”说着,肖会长便请藤田到楼上办公室,关门“寒暄”了。 但没过多久,便见两人又从办公室出来,肖会长送至厅堂门口,还惋惜地说:“您真应该多坐坐,给您邀请函当天,就让人专程采买了刺身。一会儿让人给您送到商会吧!” “鄙人还有要事在身,恕不久留,那虹口一带的华商,还要请肖会长再操操心呢!”因为日前抵制日本的呼声一直很高,藤田并不愿意在公开场合待太久,在临走时,却不忘强调虹口地皮收购的利益。 “好说,好说——”肖会长眯缝着眼,向藤田作揖告辞。 等肖会长回到宴会厅堂时,看见姜凌峰恰好在舞池周围,喝着香槟,便也端了杯香槟过去和他打招呼:“金先生,今天可尽兴?” “您这招待,让我受宠若惊!”姜凌峰向他举举杯,喝了几口,正想再说什么,却听肖会长小声说: “金先生,那虹口的华商地皮,还得拜托老弟你想想办法——”肖会长也喝了几口酒,便马上红了脸。 “眼下这形势,恐怕推进很难,我们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能这样心平气和,得到目前这些地块,已经是尽力了!”姜凌峰说了眼下的情况,并不利于马上开展收购计划。 “这我还不清楚吗,所以请你再想想办法——这些小日本,真是贪得无厌!”肖会长一饮而尽酒杯里余下的酒,看了看姜凌峰,又拍了拍肩膀。但姜凌峰听到刚刚还阿谀奉承的肖会长,却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有点惊讶,果然不像虞会长那样“愚昧”。 (本章完) 正文 第115章 第115章 正在此时,肖小姐从楼下走来,肖会长赶紧招呼她:“宝贝,过来一下!”看见女儿爱理不理,便上前拉了她过来,对着姜凌峰介绍道:“金先生,这是吾家千金,平时骄纵惯了。” “爸,你怎么介绍女儿的——我也姓肖,你就称我肖小姐吧!”肖小姐一脸不屑,瞟了一眼姜凌峰,自我介绍道。 “这丫头,真不礼貌,要不是金先生说服我,我才不赞成办什么假面舞会,如你的愿!”原来肖小姐一直想追求洋时尚,办假面舞会,生日宴错过了,便硬是让父亲的荣升宴办成这样。 “哦,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金先生,是吗?”肖小姐一听,倒觉得这个金先生有趣起来。 “金先生可是爸爸今晚的贵客,可得好好陪陪他,刚刚从南方做生意回来。”肖会长给女儿简短但不失分量地介绍道,“金先生,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肖某暂时失陪。”说完,肖会长又向二楼走去。 “您父亲今晚很忙啊!”姜凌峰若有所思地问肖小姐。 “爸爸都成会长了,那么多公务,加上那些东洋人隔三差五来讨吃的,能不忙吗?”这是姜凌峰今晚听到的第二句令他惊讶的言辞,他在想:或许肖家父女并不是像大家说的那样,是奴颜婢膝地卖国贼。于是,他回道: “肖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在你父亲面前说呢!” “哼,父亲只让我不要在公众场合说——”肖小姐拿了杯香槟,斜着眼看了看姜凌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那你今天可没有守规矩。”姜凌峰歪着嘴笑了笑说。 “有时,眼睛所看、耳中所听的都未必是真的。”肖小姐说着,看到秦先生领着苏小姐正往这边走来,便招呼他们过来,对姜凌峰介绍道:“这位秦先生,东洋留学回来的,目前是父亲的得力助手;这位是苏小姐,我的一位——朋友。” 显然,她在介绍苏婧婷时很勉强,之后又对二位介绍道:“秦先生,苏小姐,这位是金先生,眼下是父亲的贵客。” “幸会幸会,秦先生,苏小姐——两位,真是郎才女貌!”苏婧婷听了这话,在想他今天是错药了吗。 “金先生,您是误会了,我们不过是朋友。”秦先生瞅了瞅肖小姐听到这话的吃惊表情,赶紧解释道。 “哦,是吗?”姜凌峰瞟了一眼苏婧婷,苏婧婷也正盯着他,食指却在拿酒杯的柄上间或敲着,传达着:“你什么意思?” 姜凌峰却故意装作没看出来,便又拿了一杯香槟,喝了一口,眼睛看向别处,此刻有司仪说道:“现在,舞会马上开始!” 秦先生正想邀请苏小姐跳舞,但又看了一眼肖小姐,发现她正盯着他,便又不敢开口。恰在此刻,姜凌峰突然说道:“肖小姐,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非常乐意!”肖小姐看了一眼秦先生,得意地与姜凌峰走下舞池。 姜凌峰领着肖小姐跳舞不久,他就看见秦先生也邀请苏婧婷到舞池了,他发现她还记着之前的舞步,但心里不禁涌上一阵酸楚之感,正当他再次看向他们时,发现苏婧婷踩到秦先生,便借口下了舞池,秦先生继续陪着她出了舞池,姜凌峰眼睛一直追随他们的背影,发现他们出了宴会厅,到了肖府的后花园。他心不在焉,才恍惚间听到肖小姐在跟他说话:“金先生,金先生——” “抱歉,您刚刚在说什么?”姜凌峰回过神问道。 “您真好笑,是您请我跳舞,不应该是您要问我一些问题吗?您对我会不会有什么企图!”肖小姐讥笑道。 “您太抬举我了,我可不敢高攀——难道您不应该感谢我吗?我成功挑起了您心上人的注意!”姜凌峰看穿了今晚苏婧婷被邀请来的缘由,现在正带着嘲讽的语气,向肖小姐问道。 “你——金先生,我总觉得你很面熟。”说着,肖小姐凑近看了看他,“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姜凌峰赶紧将脸扭向一边,下意识后退:“肖小姐,这是您家,像您这样的大家闺秀,在家和陌生男子靠得这样近,不怕长辈和男友误会吗?” “怎么你也说‘误会’,今晚不想再听到这个词了!”肖小姐一下子感到火气冒到了头顶。 “抱歉,您就不好奇,您的男友正在和某位小姐在干嘛吗?”姜凌峰一下子转移了话题,而且他正担心苏婧婷可能有麻烦。 就在姜凌峰和肖小姐来到后花园,看到秦先生和苏婧婷正单独在花园谈心,肖小姐想凑近打招呼,却被姜凌峰制止了,听到秦先生说道: “苏小姐,长久以来,我都对您抱有好感,您聪明美丽,世上哪位男子不会为您动心?如果不是和肖有婚约,我早就想对您表白心迹,我对她除了兄妹情谊,并没有恋人的感觉。”秦先生松了松领带,继续说道,“您的那位男友至今下落不明,您还如此坚贞等待,这样的品德让秦某更为倾慕,不妨您考虑一段时间,我会和肖说清楚,到时候我们可以在一起。” 秦先生动情着说着,把自己感动得都脱掉了面罩,走上前就想吻苏婧婷...... (本章完) 正文 第116章 第116章 苏婧婷听到秦先生竟然说出这些混账话,感到一阵恶心,想到刚刚肖小姐说的那些奇怪的话,突然意识到肖小姐以邀请之名,来测试秦先生和自己是否有私情,觉得这简直是个“荒唐的游戏”,便一把推开走上前的秦先生,没好气地骂了一通: “秦先生,我敬您三分,可您不要这样侮辱我!纵然我思念的人再不回来,我也会一直等他,我心属于他,再不可能装下其他人;而您,秦先生,请您扪心自问,肖小姐为您做了多少事。她可是肖会长的掌上明珠,而她却要日日精心装扮自己,只为了讨好您,还要替您在父亲面前装乖女儿,为的是给您在商会谋个好差事。这样时时刻刻想着您的好女孩儿,您一句没感觉,就打发了吗?您还算什么男人?” 秦先生还继续为自己的情感辩护:“但我无法骗自己——” 而此刻,肖小姐和姜凌峰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交谈,真真切切,姜凌峰笑着低下头,想到:“果然是我爱着的婷婷!”想着,他抬起头看向肖小姐,没想到,她一边拿着手帕擦拭着眼角,一边小声说:“谁要你可怜——” “有时,眼睛所看、耳中所听的都未必是真的。”姜凌峰将肖小姐刚刚对他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肖小姐听到姜凌峰这样睿智的反应,不觉更加好奇他到底是谁,便伸手想上前揭开姜凌峰的面具,姜凌峰顺势往后一躲,说道:“肖小姐,今晚所有客人,都不得揭下面具,这可是写在邀请函上的,不然就没有意思了,您可是要违反规矩。” “金先生,我觉得您实在太熟悉了——规矩是我爸定的,违反就违反了吧!”就在她正抢他的面具时,却听得“啪”的一声巴掌,肖小姐回过神,发现苏婧婷打了秦先生一巴掌,在不远处骂道:“秦先生,请您自重!” 这下,肖小姐顾不上姜凌峰,赶紧过来数落苏婧婷:“苏,你是不是疯了——不喜欢,也不要这么下重手嘛!” “肖,对不起,我——”秦先生一脸愧疚,还带着些委屈,“不就陪一下吗,肖,她打我——” “住嘴,别说了!”肖小姐看了看秦先生的左边脸,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不觉好笑,但忍住了,只说:“走,回去,找你算账——你们,我就不奉陪了!”说着,拉着秦先生,就往会客厅后面走去。 “正好,我也不想久留了,谢谢您款待,肖小姐。”苏婧婷对着他们后背喊道,却看到姜凌峰远远看着她笑,做出请她进宴会厅的姿势说:“苏小姐,是否有幸——” “没有,本小姐累了,金先生,少陪了——”说着苏婧婷便快速进入宴会厅,穿过宴会厅,从正门出口,叫了黄包车离开了。 姜凌峰也跟在后面,跟达观贵人告辞后,马上开车一路跟着黄包车,离开肖府很远的一个街区,开始在黄包车后一直按喇叭,车夫只好停车,正想和姜凌峰理论,苏婧婷便下了车,跟车夫说了什么,后者谢过小费,拉着车离开了。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这么晚了,一直按喇叭,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吗?”苏婧婷看着姜凌峰下了车,还带着面具。 “我一直病着,你是我最好的药,不是吗?上车——”姜凌峰不容苏婧婷反抗,脱下自己的燕尾服外套给她披上,便推着她上车。 “你干嘛呀——整晚上疯言疯语,还装作不认识我!”苏婧婷坐进车里,略带委屈地说着自己的疑问。 “怎么,感到委屈了?那你为什么故意打秦先生一巴掌,看着还挺疼的。”姜凌峰说着,不觉有些得意,而他更加高兴的是,苏婧婷与他的默契:今晚他的举动,都是不想让肖家认出自己的原因,而苏婧婷后来都明白了。 “那日你在日本商会出现,是以‘金先生’的身份,老王多少透露你这个身份必须保密,所以你自然不会公然露面,想必这‘假面舞会’的主意,也是你出的吧!”苏婧婷得意地道出了猜测的玄机。 “这要拜肖小姐所赐,听肖会长提到过这位千金要开假面舞会,所以我趁机推了一把。之前就与肖会长约法三章,不要探究我的样貌与身份,我便保证助他平步青云,这可是男人之间的互利互信。”姜凌峰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后视镜的苏婧婷,笑着说,“我想,肖会长这么聪明的生意人,不会不同意。而且,我们或许小看了这位新上任的会长。” “你就不怕,这些人不守信!”姜凌峰在内后视镜看出苏婧婷的担忧,便回应道, “你还担心我呢!” “去,去——专心开你的车——”苏婧婷交叉两手,对他瞟了一眼说道。 “婷婷,刚刚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姜凌峰边开车,边看向后视镜里的苏婧婷。 “我那都是气话——”苏婧婷说着,发现已经到家了,却看到家门口停了一辆车,上面是日本的旗帜。 “婷婷,你不能下车,我去看看——”姜凌峰正想下车,却被苏婧婷一把拉住。 “呆子,你不能下去——”苏婧婷感觉到了危险信号,说什么都不能让姜凌峰冒险。 “放心,我有办法——”正当姜凌峰想下车时,却发现不远处旁边的车门被打开,姜凌峰赶紧抓起了腰间的枪,却被苏婧婷挡住了手臂,才发现是二嘎坐进来了。 “是我,老王让我和几个工友这几天都盯在这里,今晚日本商会会长来拜访,我们打探到,是要问苏老爷的女儿,老爷说苏小姐您留洋了。看来,苏小姐,您这几日暂时不要回苏府——” “可是——不行,我一定要回去看看——”苏婧婷感到很不安。正说着,远远看到藤田走出苏府,坐车离开了。 “婷婷,你要是现在去,苏老爷处境会更危险——”姜凌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藤田估计已经在周围安插了暗哨。” 姜凌峰看着苏婧婷犹豫不决,便不容争辩,直接开车,载着苏婧婷离开了苏府。 “苏老爷那儿,您放心,我们都知会了!”二嘎说着,苏婧婷虽然点点头,但仍然坐立不安,两手在胸前交叉,紧紧握着手臂,苦苦思索着:难道是,美奈子小姐说的,但是她并不知道我住哪儿,也不知道我是苏府的小姐啊...... (本章完) 正文 第117章 第117章 苏婧婷随着姜凌峰走进犹太巷时,已经是深夜。因为临时任务,王主编安排了几位工人暂住在书店里院的大教室,见到苏婧婷深夜来访,虽然有点吃惊,但还是披了衣,准备出去,却被苏婧婷一口问住:“老王,这么晚了,去哪儿?” “去安娜那看看——”老王一脸无奈地说。 “老王,这么晚了还打扰人家,没事儿,今晚大家挤挤吧!”苏婧婷拉住老王,“我可没那么娇气——” “那一年让你陪着我们转移,一晚上没睡,我到现在还内疚呢!”老王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王,我们认识很久了——今晚,是我打扰了——”苏婧婷带着几分苦涩说道。 老王看看姜凌峰,后者只是点点头,于是老王说道:“好吧,今晚,就先这样,你就住到凌峰晚上待的书斋,我和保罗在办公室挤挤就行!” “麻烦您了——”苏婧婷拍拍老王的肩膀,“您和保罗赶紧休息吧!” 今晚在苏宅门口看到日商会的车,苏婧婷隐隐感到自己连累了父亲与家人。不管是出于被动还是主动参与上次的任务,她都无法回避这个责任。尽管她还不想面对姜凌峰,但总算明白他之前屡屡拒绝她参与其中的苦心: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保护——”待姜凌峰关上门,为她铺好床,她低低地说。听到这,姜凌峰动作停了片刻,站起身,转脸向着她,却带着自责的语气: “我找过苏伯父,可我应该早点让你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凌峰,你尽力了,这本不关你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说着,站在墙边的苏婧婷顺势蹲下来,捂脸抽泣着,“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子君也不会死,该死的是我——” 听到苏婧婷这样自责,姜凌峰心里也无比难受,但他听出了些不测之音,不禁后脊梁一阵发冷,他赶紧上前,凑近苏婧婷,想拥抱她,却又放下手来,陪她一同坐在墙边,安慰道:“不,要怪就怪这个吃人的世道,被外强凌辱,政治又昏庸,生命才会如此脆弱!” “可为什么都是我的亲人,是我连累了他们——”苏婧婷抬起头,泪眼迷离,姜凌峰看着心都要碎了,他猛地抱住他,不住地安慰:“不是你的错,不是,不是......” 苏婧婷觉得有家不能回,苏家上下还处于危险之中,她不敢想明天该怎么办,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柔弱不堪,世界变得寒冷孤寂,她此刻太需要一个温暖的安慰,便下意识地回抱住姜凌峰,眼下只有这个臂膀是那样坚实。姜凌峰自从上次雨夜她为他歇斯底里外,这是第二次感觉到开朗热情的她是这般柔弱,想着要不是他的缘故,也不会让心爱的人卷入这个无端的是非中,承担不该承担的痛苦,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加上今晚喝了太多酒,醉意渐浓,他冲动地吻了她的脸颊,便顺着脸颊,又强烈地吻着她的双唇,强烈的喘息和心跳间,却没感到苏婧婷在狠命地挣扎,直到她推开他,打了他一巴掌,才让他从醉意里半醒了过来,可苏婧婷又突然后悔打了他,可脱口而出:“离我远点儿——” 一种强烈的愧疚感让姜凌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恨自己太冲动了,现在根本不是时候跟苏婧婷解释,他似乎也无法为自己在火车站开的那一枪,辩护什么,可是婷婷现在太需要有人在身边陪着,照顾她,安慰她,但似乎这个人并不是自己,他感到矛盾极了,又心痛极了。就在他如梦初醒,看着苏婧婷打开门,奔向屋外后,他还是赶紧拉住她,不论她怎么挣脱,他还是抱着她,强硬地将她放在床上:“你该好好休息,该走的人是我——” 苏婧婷挣开他的怀里,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扭头不看他,听他如此说,扭过头来,又看向他,姜凌峰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带着泪眼,嘴唇还微颤,但是醉意满面,苏婧婷气不打一处来,便掀起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将头也蒙住,躺下。姜凌峰难过得摇了摇头,轻轻打开门,径自走了出去。苏婧婷听见被子外面,没有声息,又有点担心,突然发现床边上摆着那日拖来福送的药,还原封不动摆在床边,说了一句:“这个傻瓜!”又打开门,跑了出去,却没有发现姜凌峰的身影,只得叹了口气,垂泪慢慢躺下,喃喃自语道:“离开,对彼此都好吧。现在,还有可能连累到他,还有保罗和老王......”她想着想着,感到一阵头疼,大抵也是醉意袭来,便昏昏睡过去了。 姜凌峰冲出犹太巷弄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他趁着酒兴,脚像不听使唤一般,不自觉来到了一个酒吧。满腹的懊恼和愧疚,让他感到窒息,他顺势要了瓶威士忌,便一仰脖子直接往嘴里灌。此刻,他似乎只想更醉,只想片刻置身于一个更为混沌、模糊的世界,可他却觉得喝得越多,越心烦,那种锥心之感更为清晰,无法改变的现实锋芒,让他感到仿佛置身烈焰,他扯开衣领,想再要一瓶伏特加时,却被另一只手抢先拿了,他气得骂出一句英语:“Damn it, you go to hell!”因为受过反间特训,在酒吧、舞厅时,无论清醒与否,他必须用洋文,以掩饰身份;没想到他说完之后,却听到一句日语:“阿里嘎多!”便见一两个醉汉拿走那一瓶,东倒西歪地在他身后坐下来,一边喝还一边说着日语。 (本章完) 正文 第118章 第118章 就在姜凌峰难受买醉时,没想到几个日本商会的人,也进了同一家酒吧。他们抢了姜凌峰的伏特加,便歪斜着坐在他身后的沙发区,因为看到周边大都是洋人,这几个人便用日语说开了。 “听说藤田那家伙,遇上大麻烦了!”其中一个说道。 “看来,这是我们内部公开的秘密了。那你知不知道,这和他漂亮的老婆有关。”另一个回答。 “啊,他老婆不是已经——”第一个好奇地问道。 “木村让我在查一个姓苏的中国娘儿们,听说是他老婆妹妹的朋友,小姨子能找到姐夫,都是拜托那个娘儿们的——”第二个说着,灌了好几口酒,又接着说,“可是他们一家人相聚没多久,化工厂就出事儿了,藤田怀疑那中国娘儿们是奸细!” “原来是这样,那个姓苏的女的找到了?”第一个又接着问。 “那当然,不过没见着本人,藤田今晚带着我们见了那个老父亲,听说留洋了,八成是藏起来,或者逃跑了!” “那怎么办?藤田打算杀了那女的吧——” “这是自然,不过在这之前,木村透露藤田有一个新计划——”第二个又灌了几口伏特加,脸已经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应该是为了将功补过,为了自己的位子奋力一搏!” “那具体是什么计划啊?我们会不会受牵连?”第一个也灌了几口酒,搭着第二个肩膀,穷追不舍地问。 “根本不想关心什么该死的计划,我现在是想,还不如都别干了,放我们回去!”第二个扯了扯衣领说道。 “是啊,本来告诉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可我发现,来中国就是个错误!”一言不发的第三个日本人,一直自顾自喝着酒,这会儿却吐露了一句话。 “山本君,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吗?”第二个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你这句话,足以让你上军事法庭了!” “我又不是来参军的!”那个山本说,“我的梦想是当名医生,我父母让我从商的。” “哈哈哈,原来山本是个听爸妈话的乖孩子。”第一个嘲弄了一番,便接着说,“管他什么呢,中国有句话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家先干一杯吧!” 三个日本人烂醉如泥,倒在后面沙发区,已经不省人事了,侍应生走过去拍着他们的胳膊,要他们付钱,姜凌峰却招呼侍应生过去,先给自己再来瓶伏特加,等侍应生递给他酒时,他努力克制着醉意,说道:“I give them a treat.” 第二天早晨,苏婧婷醒来发现姜凌峰还没有回来,不觉有点担忧,但一转脸又想:苏婧婷,你现在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别整日想着这个人了。虽说这么想着,她看了看床边,放着一套工人的衣服,不觉赞道:“正中我意!”就在换衣服时,她瞅到一旁滋补中药包:“这不是我让来福拿过来的吗?真是呆子!”踌躇了一会儿,她还是拿着药包走进了厨房,捡出一副放在熬药的罐子里,用清水浸泡。 她发觉里院的人都出去了,走到靠近外街的书店籍,她便也走过去帮着整理起来,保罗看见她穿着这一身工友服,先是一愣,说道: “婷,是你,我都没认出来,还是姜想得周到——你昨晚那么晚睡,这么早就醒了。”保罗笑着说道。 “你就别嘲笑我了,工人们早就出去上班了吧!”苏婧婷一听是那呆子让她穿着这一身,也一愣,但马上问道,“老王又去哪儿了?” “嗯,老王今天陪二嘎,应该这会儿在你家那——”保罗说完,又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哎,又多嘴了!” “保罗,你不说,我也知道,都怪我,没有隐藏好自己,要是连累大家,我就——”苏婧婷难受地说不下去了。保罗见了,赶紧走上前去,让苏婧婷坐下。 “婷,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本来就不同意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但是你还是冒险参与了,”保罗端过来一杯咖啡,递给苏婧婷,“很多事,都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你看你,多勇敢啊。至于以后,就交给上帝来评判吧!西方有句话,叫‘自助者天助之’,相信正义肯定战胜邪恶!” “可是要是我再小心点儿——”苏婧婷还是一脸担忧,“要是当初没有让美奈子来,要是我能想办法再拖住藤田,多给凌峰一些时间,也许就——” “别可是了,美奈子她救了你,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原因,还不能这么快就下结论!”保罗说道。 “我也不相信美奈子会——”苏婧婷揉着太阳穴,“可我现在该怎么相信呢!” “好了,你还没吃早饭吧!”保罗说着,拉着苏婧婷去厨房,却发现了那罐药。 “他一直没喝我送过来的补药——”苏婧婷忙解释,“我只不过是作为朋友和同志关心一下——” “婷,你不用解释什么,姜知道后,一直没舍得喝。”保罗给她舀了一碗粥,在桌上放了两个白面馒头,接着说道,“婷,我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怎么想的,你该好好问问自己内心——” 看得出来,保罗在为他俩着急,但他看见苏婧婷也一脸疲惫,实在不忍心在提她的痛处,便以整理书籍为由,留她一个人静静待在厨房,默默吃着早饭。 就在这时,里院的后门有什么响声,苏婧婷一阵警惕袭遍全身,她顺势拿着厨房的烧火棍,慢慢靠近后门,问道:“是谁?”却没有听到回应,她越来越紧张,但她没有打算去叫保罗,心里想着:如果真是来找我,就不该连累保罗。 她闭着眼开门后,发现一个身子就往她身上倒去,她叫道:“凌峰,凌峰,你怎么啦!” 却听到回应是:“我没醉,我没醉——”然后又一阵哭腔,“婷婷,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才能明白我的心?” 苏婧婷被姜凌峰压着喘不过气来,听到这些,她颤抖地放下手中的棍子,扶着姜凌峰,竟一时呆住了,直到保罗听到动静赶过来,对她说道:“婷,姜醉得厉害,赶紧扶他进去,醒醒酒,看来你那药来得及时!” (本章完) 正文 第119章 第119章 苏婧婷第一次见姜凌峰喝酒,而且简直是喝得不省人事、胡话连篇,这让她愧疚不已,后悔当初不应该说话那么刻薄:“哎,干嘛喝那么多!”等保罗帮着扶姜凌峰躺在书房里间的床上时,苏婧婷打来了一盆温水,为姜凌峰擦脸,边擦还边叨咕:“真是个呆子,真是个呆子......”保罗看着,摇摇头,笑着带上了书房的门,又去沿街书店,单独整理书籍了。 姜凌峰不住地拉着苏婧婷的手,说着:“原谅我,婷婷,原谅我——”这让苏婧婷都不知怎么擦拭他的脸和手,只好劝慰道:“好了,好了,别闹——” 可刚消停没一会儿,又听到姜凌峰在喊:“好热啊,衣服脱了!”苏婧婷一听,脸不禁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试探性地拍了拍他:“唉,呆子,你耍我吧,醒醒,醒醒——”没想到,姜凌峰一把扯着苏婧婷,因为力气过大,让她没注意,整个身子都趴到他身上,他又顺势双手抱着她,嘴巴吧唧吧唧了两下,居然打起了呼噜。苏婧婷不禁说着:“真是欠了你的——”好不容易挣开了他抱着的双手,只好将他翻了个身,帮他把外衣和鞋子扯了下来,站直身子,又想打他,但终究没有打下去,只小声嘀咕:“真睡,假睡?” 虽然这么说,还是在轻手轻脚出去时,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去厨房准备熬些补药,但又一想,便抓了些米煮粥,将药材放进粥里,耐着性子守在旁边熬煮,还时不时掀起锅盖,搅拌一两次。 就在熬粥的时候,苏婧婷默默地想着昨晚她对姜凌峰说的那些话,不禁喃喃自语:“我的错,就应该由我去纠正,不能让朋友们代我受过——”但是,等她熬好粥后,正准备端进书房,却发现小皮特溜进院子,看到她,便赶紧扯着她的衣角说道:“苏姐姐,你拿着什么,我也要吃!” “这可不能吃,这是药——你饿了吗?”苏婧婷摸着皮特的脑袋,让他在院里等一会儿,便将粥端进书房,见姜凌峰还在熟睡,又招呼保罗说:“保罗,一会儿等他醒了,帮忙把粥再热一热,给他喝了,我放在书房了。” “好的,你可不能出去,等姜醒了看不到你,估计要拿我开刀了。”保罗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 “不会——我——我带小淘气,去安娜那里蹭点吃的。”说着,马上牵起皮特的小手,小皮特也高兴地点点头,苏婧婷打开后门时,又转脸跟保罗说:“记住,看着他吃完粥,不然我也要拿你开刀了。” 保罗笑着点点头,让他放心,嘱咐小皮特:“皮特,你可要牵好苏姐姐,别让她跑了!”小皮特懂事地点点头,他便走进书房了。 等出了门,苏婧婷对小皮特说道:“小淘气,你先去找安娜姐姐,她肯定帮我们准备好吃的了,我去给你买点糖果,马上回来!” 小皮特一听,赶紧抓住苏婧婷的手,摇摇头说:“嗯~,保罗叔叔说了,要我牵着你——” “苏姐姐马上回来,你闻闻,安娜姐姐已经做好披萨了,好香啊——”苏婧婷哄着小皮特,小孩子还真是禁不住诱惑,便松开手说道:“是吗,那我先去,苏姐姐,你马上回来哦——” “嗯,苏姐姐给你买好吃的糖果哦——”苏婧婷又一次摸了摸小皮特的脑袋,看着他跑进安娜的烘焙店,便赶紧出了巷弄,拦了一辆黄包车,急急地去苏府了。 苏婧婷知道,每天这个时候,家仆在外采买的蔬果后,从下人们的院门进入苏宅,送进厨房。她叫黄包车夫停在了离家不远的弄堂,那里家仆常常会经过。果不其然,她看到来福亲自出来了,赶紧迎上去拍了拍,来福吓得举起了双手,忙叫:“军爷,饶命!” “来福,是我——”来福听出来是小姐的声音,转过身,正叫出“小”字,看到苏婧婷一身工人打扮,便赶紧闭嘴。 “来,推着这车蔬菜,我们赶紧进屋——”来福说着,对着推车的两个家仆的其中一个耳语一会儿,便换上苏婧婷推车,另一个家仆则取下一篮水果,在巷弄里,等着小姐和管家进入后院的当儿,便赶紧奔过去,和他们一道进了宅子。 “来福,真有你的——”苏婧婷看见来福出的主意,对着他竖了竖大拇指。 “自从那个日本商会会长来了后,就有位工人叫二嘎,混进来通知我们,让我们小心提防——”来福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说道。 “是老王安排的,那个藤田老奸巨猾——”苏婧婷咬了咬嘴唇,“我爹呢——” “老爷在书房,还好那天晚上你出去了,老爷后来还怪自己,之前不应该天天锁着小姐您呢——”来福一边将蔬菜从车上卸下来,一边说,“可是,你不在家,他又吃不好,睡不好——” 苏婧婷听着,不觉一阵心酸,赶紧奔向爹爹的书房,来福还想说什么,转脸发现小姐早就离开后厨了。 (本章完)